《梦影中》 第1章 第 1 章 阿满这个名字是爷爷起的。 阿满是前几年去大城市干活的芳姐带回村里头的小孩,没人知道他是哪个男人的种。 芳姐少和村里人来往,村里人也不待见他们母子,背后嚼舌根猜测芳姐是因为哪些不光彩的原因才回老家避难。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年冬天芳姐就因为癌症去世了。被发现是因为邻居一直听见隔壁的阿满在嚎哭,小孩声音极细,一声高过一声,无比瘆人。 芳姐倒在地上,没了气。婴儿床里的阿满没人照料,发着高烧。 纵使不待见,表面的人情不能落下,村里众人商量着帮芳姐办了后事。至于阿满……话题转到这儿,大伙没人敢接茬。 沉默良久,村里的纪老爹吸一口水烟,竹筒中的水咕噜作响,吐出乳白色的烟雾。“那就我了。” 纪老爹年逾半百,无妻无儿,住在村尾竹林后,养着一群土猫土狗,偶尔到村头副食店看人打几圈麻将,眯着眼睛吸水烟,回家前照常买上几升米酒。 这样的老头养一岁多的孩子,孩子能不能活这个问题没人关心,谁也不想无故再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村里人没找到阿满的出生证明,芳姐也没给他上户口,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他被领养后,纪老爹就给他新起纪满这个名字。 纪满,忌满。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人满则损。 然而阿满还未满就已经有损。 纪老爹没有过孩子,还是未断奶的娃娃,他只用养猫崽狗崽的方式带阿满,阿满也好养活,无病无灾,在粗糙放养中一天天长大。 阿满三岁也没学会说话,只呆呆看着人。 村里人说是芳姐死那年阿满就烧坏了脑袋,变傻子了。 纪老爹没在意,猫猫狗狗养多了,他也不在意傻不傻的,能活就成。 * 阿满到底还是学会说话了,但仍旧混混沌沌,脸上一副痴钝的表情。他替纪老爹去村头买米酒总被同龄小孩嘲笑是傻子,他只是一双烟水蒙蒙的眼睛看人,翘着唇对人无辜地笑,连敌意和嘲弄也读不懂。 他不仅是傻子,还是个怪胎。 都说纪老爹拿猫奶喂过阿满,阿满眼睛才会像猫一样,泛着幽幽绿光,一股邪乎劲儿。 没人同阿满玩,他倒不寂寞。他只喜欢凑在纪老爹旁边一起看京剧。他听不懂,但剧里头敲锣打鼓,夸张地哭夸张地笑,于常人眼中用力过重的表演,刚刚好是能刻入痴儿心里,被感知到的程度。 好人至善至美,坏人至恶至丑,两种极端让阿满挪不开眼睛。 纪老爹也会跟阿满讲些故事,人一旦老了就不免产生一种**,想要自己在时候仍然被记住,要年轻人知道也有人曾经年轻过。 故事很精彩,阿满喜欢听。过往的是是非非,人物之间爱恨纠缠,贪嗔痴怨,阿满觉得自己像在捡琉璃弹珠。 他记事起脑袋里对事物的看法总是雾蒙蒙,常人很快就能思考出的问题他却要思考两三秒,在天外短暂神游过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对情绪的感受最为迟缓。如看脸谱,他知道什么是嫌恶和愤怒,却无所感,像看戏的人坐在戏台下抽离现实,觉得他们的表情有趣。 阿满喜欢捡起五彩的琉璃弹珠对着太阳,眼睛凑近去看,让弹珠折射出来的光刺进眼睛里,他想记住这些图案。一如他喜欢对着小小的镜子,描摹故事中众人的嬉笑怒骂。 爱,恨,怨,忧……只要在故事里,他就能把这些东西看得真切。 纪老爹说他演得很好。 阿满想,原来这个叫演戏。 * 纪老爹身体越来越差,阿满十六岁开始,纪老爹已经开始住到县里的医院去。 阿满处理社会关系的能力依然没有长进,在智力方面思考的速度只比正常人慢些,而记忆能力居然比正常人还要优秀。他考上高中,来到县城读书,不知道的人只以为他天生性格呆愣些。 十六岁。阿满在教室里听着课,门外的班主任突然轻敲门板,看向阿满,“纪满,你出来一下。” 医院来的电话。 纪老爹没怎么做挣扎,他不打算再花钱做手术,只打算顺其自然走完剩下的时间,尽量把钱都留给阿满。 老人握住阿满的手,阿满脸上并没有别的表情,依然是不沾染一丝杂质的纯真。“爷爷,你现在难过吗?” 老人早知道阿满性格,艰难摇头,“你……好好的……就行了。” 阿满果然又不理解了。 如果是故事里,他现在应该嚎啕痛哭,这表示他看重爷爷,他没做到,爷爷却不怪他。 爷爷到底在想什么呢? * 又有一件事情找上门来,彻底扭转了阿满的命运。 “前段时间您提供了血液样本,这是DNA亲子鉴定报告,您的确是我们家先生十几年前被拐走的孩子。” 少发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将一份报告轻轻推到阿满面前。 这之前,男人找到他,不紧不慢地同阿满说明,他极有可能是富豪人家走失的少爷。 富豪姓林,是A国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男人说着,停顿一瞬,观察阿满的反应。 阿满没什么反应,见他停顿不继续说下去,反而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的眼睛很特别,是带了几分水绿的琥珀色,透亮水润,表情天真稚气,倒真像娇憨的猫儿似的。 他这双眼睛,从前村里人认为像猫怪,来了县城,人家说是混血才有这样的眼睛,又有很多人羡慕阿满这样的眼睛,夸他眼睛漂亮。 男人更确信阿满正是他们要找的人,林家祖上确实有外国血统。 现在结果证明确实如此。 “鉴于您的领养人已经没有抚养您的能力,我们这边考虑,再帮助您办理丧事后就带您回A市和家人团聚。” 阿满还是没波动:“啊,这样。” 好像决定的不是前十几年待自己甚好的至亲的命运。 外表无邪,性子却淡薄。 * 纪老爹坚持的土葬。 人死落叶归根,走过一生剩下的不过是某地一个小小的土包。 从前陪阿满一起长大的猫猫狗狗早在纪老爹入院前就送给村里人了。只有竹林还是那片竹林,阿满还是钝钝的阿满。 阿满拉上木门,挂好锁。 他说不出来自己的心情。 好像一出戏落幕了,自己明明是站在舞台中央的人,却反倒被隔在一片玻璃之外。 这出戏居然就这么结束了,他有些沮丧。 * 西装男人说他的一切衣物和生活用品林家那边已经置办好,并不需要再委屈他用这些旧的,只带些对他而言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即可。 于是阿满什么也没带。 戏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只有还在演出的时候有意义。 阿满是第一次坐飞机,他凑在舷窗,脸几乎要贴上圆厚的玻璃,向外张望云山雾海。 男人发现了,阿满专心看东西时瞳孔会夸张地扩大,比常人的要明显许多,绿琥珀的眼瞳闪闪发光,如碧绿湖水在日光下跃动出细钻一样的光。 这些天收集到的资料和他观察到的细节都证明,小少爷是个瑕疵品。 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极为迟钝,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瑕疵品。 男人打电话向大少爷汇报情况,那边漫不经心地回:“无伤大雅,不过是用来顶替知聿空缺的玩意儿罢了。” * 男人说他姓安名柏,阿满称呼他为安助理就好。 安助理给他介绍林家的情况。 当初林夫人也就是阿满的母亲,生下阿满时因难产去世,林先生十分悲痛,连带着不待见阿满这个夺走妻子的孩子,只交由保姆看管,没想到有一天,保姆带着不到一岁的阿满不见踪影。 林先生悔不当初,他急忙调动人去找,但保姆早已带着孩子隐没于茫茫人海,根本无处可寻。 双重打击之下,林先生愈发颓废。他找了五年也没有找到阿满的踪迹,有人劝林先生收养一个孩子,林先生当时已经万念俱灰,听从建议收养了一个和阿满同年生的小孩。 林家的两个孩子,一个长子林科玉,是阿满血脉相连的兄长,和阿满相差十岁,阿满失踪时他在国外读书。另一个就是代替阿满抚慰林先生的养子,林知聿。 有养子的陪伴,林先生逐渐振作,但近几年他病重,去年过世了。去世时他最牵挂的还是失踪多年的阿满,要林科玉继续找回阿满。 接管了林家事务的林科玉自然照办。 此次回去,就是要先带阿满去和他仅剩的这两位亲人见上一面。 安助理有给阿满看林科玉和林知聿最近的合照。 照片中青年和少年并肩而立,两人长相出众,皆着黑色西装。 青年面部线条凌厉,戴着副银框的细边眼镜,镜片底下漆黑的眼眸没有半点感情,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一丝不苟,更显得冷淡、不近人情。 少年比那青年矮些,他的气质和青年截然相反,青年克制严正,他张扬恣意,衬衫的扣子被解开,领带松松垮垮,西装也没扣起来,只是敞开,当摄影师定格这张照片,他对着镜头露出个嘲弄的笑,好像此时也在嘲笑看照片的人。 阿满很认真地研究那张照片,抬头对安助理说:“我和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 * 剩下的话,安助理用了更为斟酌的语气。 “少爷您……其实还有一个未婚夫。” 阿满:“啊?” 他歪头指了指自己,“我是男生呀。” 安助理深深看他一眼,说:“现在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偏远地区的人还没有接受这个变化,不过这在外面的世界已经十分常见,您还是尽早习惯比较好。” 他接着讲下去。 “您出世之前,夫人和陆家夫人作下的约定,陆家只有一个少爷,和您同岁,叫陆珩。” 这当然是用来敷衍人的说辞,姻亲只是近来林陆两家为巩固合作把彼此绑死在同一条船上的结盟流程罢了,没人关心这个约定的真实性。 只不过……安助理眼神隐晦,最开始要和陆珩少爷结婚的是知聿少爷,陆珩少爷是很喜欢知聿少爷,知聿少爷倒是拒绝了……没想到大少爷居然为了知聿少爷还找回了小少爷替知聿少爷挡婚事。 小少爷顶上来陆家自是无话可说的,陆珩少爷再不乐意也只能咬牙接受,至于婚礼后他怎么对待小少爷,无人在意。 阿满并不知道安助理千回百转的心绪,他照例伸出手:“照片?” “陆少爷不喜拍照,我们没有他的照片资料。” 阿满“哦”了一声,见安助理终于没话说,又趴回去看窗外。 * 下了飞机,安助理低头看表,安排来接送小少爷回林家大宅的车应该到了,他回头:“小少爷……” 身后哪里还有阿满的身影。 安助理眉心一跳,这一路上对方太安分,以至于他忘了小少爷异于常人的地方。 他在人流中央找到站立不动的阿满。 “安助理,他们的脸真有趣。”阿满用在飞机上观察云朵时对他感慨的语气说。 安助理完全没法和他沟通。 “失礼了。”为防止阿满再因为其他的原因盯着别的地方发呆,安助理只能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乡下老头把小少爷养得很好,小少爷的手润和白嫩,好像没有干过重活,反而他的手更为干涩。 “像爷爷牵着我一样。”阿满说。 他在路上走神,纪老爹也是这样牵着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开局父母双亡,栾伦麦麸走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从县城来A市的路上,阿满只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他身形太纤细,白T套在他身上很肥大,乍一眼看过去,给人的印象就是某个营养不良的小孩。 去往大宅前,安助理领着阿满去换上一套正式的衣服。 赶不及时间给阿满订做一套,好在按身形来找也有几件贴合的,阿满全程充当娃娃,乖巧任人摆弄。 安助理重新走进去时工作人员正给阿满整理领带。 阿满年纪不大,人家给他挑了浅咖色的双排扣羊毛西装马甲,里头配尖领衬衫,再搭酒红的暗纹领带。下装原先是预计搭长裤的,但一群人看来看去觉得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总挥之不去的违和。 有人提议换成短裤。 小少爷的腿纤细洁白,穿长裤反倒裤腿空落落的,短裤再搭配及膝长袜,正好修饰出小少爷的腿型。 而自大腿下至膝盖露出的那一小截如玉肌肤,作为这一身正式的礼服包裹下唯一露出的亮色让见着的人都忍不住伸手沿着优美的腿型线条抚弄。 偏偏小少爷还一脸纯真地看着你,水绿色的眼睛水波漾动。 未换上正装前,阿满虽然也漂亮纤细,不过未经打磨,现在阿满的漂亮更多了华丽,让人更想把他抱在怀里珍爱。 安助理突然觉得,小少爷和陆珩少爷的婚事说不定,会很顺利。 * 安助理只负责把人送到林家大宅。 管家一早就在门口候着。走到门口,安助理轻拍小少爷的肩膀,提醒阿满将目光从庭院中央的喷泉放回到管家身上。 管家也姓林,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整齐地往后梳去,制服板正,和电影里的无数经典形象相差无几。 照片上那个戴眼镜的人和他很像。阿满想。 安助理给阿满介绍过,林科玉在国外生活期间就是林管家在照料林科玉,林先生没去世前,他是林科玉的私人管家,林科玉成了林家掌权人后,他也接管了整个林家大宅的日常事务。 将来也是由他来教阿满一些以后要用上的礼仪。 “小少爷。”林管家表情恭顺,向着阿满行鞠躬礼。 阿满转头去看安助理。 这一路上他做得极为熟练的一个动作。 小孩从乡下来,乡下老头把他养大,他也没见过什么新奇玩意儿,乍一来到大城市,太多新奇的东西同一时间涌向他,他也不慌乱,只是极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去观察,像猫儿抓到了新玩具一样。 有看不明白的地方他就转头看向安助理,指着外面,幽幽的一双眼睛看着人,要安助理给他解释。 安助理的感想是自家小少爷某种程度上野性太多,人性太少。 “剩下的该如何做,林管家会教您的,不必担心,去吧。”安助理轻轻把他向前推。 阿满倒没有紧张,得到安助理的提示以后 ,不紧不慢向前去。 临走前,看着跟在林管家身后纤细少年的背影,安助理想起此时知聿少爷应该是在大宅的,知聿少爷那不好相与的性格…… 有一瞬间替小少爷担心,但莫名,安助理觉得小少爷不会被知聿少爷刁难到失态,这一路上,虽然小少爷对什么都专注,但自始至终好像他对什么也不在意,观察腻了就将东西随手抛弃。 这一点比起大少爷二少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许最后小少爷才是这盘棋局的赢家也说不定。安助理启动车引擎,产生了这么个不着边际的想法。 * 阿满不紧不慢跟在林管家后面。 他对新奇的事物都有新鲜感,现在却也没有乱看乱走,倒也不是真的听了来大宅路上安助理对他不要乱走的嘱咐,只是他累了,对外界的探知欲自然就下降了。 他一开始去上学经常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游离在秩序之外。纪老爹几次被老师找来谈话,被委婉告知如果阿满有认知障碍应该去特殊学校,当然小县城没有这种学校。 当时老师不忍心劝退他,也担心他的怪异时间久了会成为其他孩子孤立他的理由,和纪老爹商量过一段时间,既然纪满本人对什么时间该做什么没有自己的判断和概念,老师就帮他制订一个生活时间表,让他把正常人在上学时间的正常行为背下来,尝试通过这样的方法帮助他回归秩序。 阿满虽然无法理解,但是足够听话,模仿能力也很强,被叮嘱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又有现成的时间表,在纪老爹和老师期冀的目光下,倒也规规矩矩地执行。没再做过什么上学上到一半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发呆这之类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为阿满后来融入正常人的集体提供很大的帮助,至少他的一些行动是符合集体的秩序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方法,阿满的秩序感在某些地方比其他人要更加强,比如在按时吃饭睡觉这一点上。 现在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阿满踩在石灰华大理石地板上,走在前边的林管家在和他介绍些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他的认知里没有想不想做一件事情这个概念,只有他能不能看见、发现这件事情的存在。 所以等他回过神来,华贵的大厅中只剩了他一个人,林管家早早就退下去了。 如果此时是电脑界面,阿满头上必定会有一个加载中的旋转图标。 会让四肢很沉重的感觉,阿满知道这个感觉是“讨厌”和“烦躁”。 如果不能按时吃饭,就解决不了。 旁边的餐桌上并没有东西,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他没有犹豫,走向看上去是厨房的地方。 厨房明亮,纤尘不染,有很多阿满没见过的东西,现下他看不见它们,而是径直走向冰箱,打开冰箱门—— 里面和厨房其他地方一样,干干净净,没有灰尘,也没有其他东西。 讨厌的感觉又加重一点。 “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老鼠,”有个人从背后伸手扶住冰箱顶板,他很高,把站在冰箱前的阿满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语带讥诮,“原来是……传说中的……” 最后两个字在意味深长地停顿后才说出口:“弟弟。” 阿满回头,那人刘海下是一双凌厉的眼睛,那天看照片阿满没有发现,对方的眼睛原来是下三白。 他想到纪老爹的面相书,上面说下三白眼的人凶狠怨毒,生性刚傲而带有攻击性。 穿着精致的乡下小孩就这样仰头看着林知聿。 冰箱里的暖光打在他脸上,被人讥讽也没有任何失措,只是盯着林知聿看。 曾经有人给林科玉送帝王绿翡翠,说是颜色最好,价值最高的,林知聿路过看见嗤了一声,绿油油的有什么好看。 现在十几公分的距离之外,他第一次凑近了看翡翠,人家说冰种翡翠被光线照射之后,表面会形成莹光。冰箱里的暖光落在乡下小孩眼睛里,产生起伏的波纹,绿莹莹的光好像要从小孩的眼睛里滴融化流出来。 林知聿被他看得莫名一热,伸手捏住小孩小巧的下巴,“你是哑巴?不会说话?”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哑巴,阿满开口:“我饿,要吃饭。” 停顿半秒,他往林知聿那边蹭,“站在冰箱里很冷。” 林知聿为了吓人故意伸腿在阿满两腿中间,哪知自己这弟弟是个木头,没被吓到不说,还主动蹭上来。 阿满穿的短裤,大腿最柔软的部分露在外面,此刻隔着林知聿薄薄一层的西装校裤面料蹭在对方紧绷有力的腿侧。 林知聿眯眼,他之前没兴趣了解这个弟弟,没想到这小孩在穷乡僻野长大还有这种心机和手段? 真信了外面的话以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也不知道老头在下面看见自己儿子勾引另外一个儿子会不会被气得活过来。 不过,这张脸确实能让他有耍手段的自信。林知聿掰着阿满的脸仔细看。无辜清纯又带点媚,被大哥卖给陆家那小子感觉亏了。 阿满不懂林知聿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什么是恶意。 阿满小时候不在意别人欺负他,只软绵绵地对人笑,惹得其他小孩更讨厌他,有次把他打得严重了,满头血回到家里,纪老爹当即提着烧红的铁钎上门讨说法。 痛对于他来说不是不能接受的东西,反而痛是为数不多能让他清晰感受到的存在。阿满觉得自己不躲开也没事,但是他被打得头破血流那天晚上,纪老爹和平常不一样。 他没对阿满说什么,只是背对着阿满抽水烟,咕噜咕噜的水声低沉。 阿满才知道,原来自己受伤爷爷会难过。 从此欺负阿满的人也落不着好,阿满力气不大,但牙齿意外锋利,被他咬过的人无一不被吓到,真的以为傻子会把自己的肉给咬下一块,吓得哭爹喊娘。 纪老爹知道以后夸他,不愧是他养大的小猫崽。 林知聿还不肯让开,阿满张嘴咬在他的虎口上,小而锋利的尖牙刺进肉里。 阿满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林知聿没有任何防备,被他咬得脸色一沉。 他另一只手钳住阿满下颌,用力按压强迫阿满松口。这时候他是真动怒了,没心思逗人,直接把阿满扛起在肩上,大步走向客厅,把人猛地丢在沙发上。 “你咬我?”他森然压上去,今天不把这小子扒层皮他都不姓林。 什么兄弟血缘在他们家什么都不是。 事实上阿满自己并不知道他因为太饿且由于秩序脱轨而烦躁,造成了判断失误,因为林知聿要欺负他,如果是平时他只会呆呆让林知聿逗自己,但今天却不行,因为饥饿,他对危险的感知更加敏锐。 几乎只靠本能行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刚才没防备不慎中招,现在眼看着阿满抬起头要往他肩膀上咬去,林知聿手快抓住阿满脑后的头发,往后一扯—— 少年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头被迫向上仰,脖颈优美的曲线展露人前,嘴还保持着张开要咬人的状态,看得见里面湿软的小舌。 林知聿眯眼,咬人痛得很,没想到嘴这么小。 下一秒,他的表情古怪一瞬。 上面咬人行不通,阿满的头发被揪得生疼,他不再挣扎,反而卸下力道,摆烂似的枕在林知聿手上。 林知聿没有特地用力压住阿满的腿,他就曲起腿,想要把林知聿踹开,不过因为看不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踹哪儿,只是毫无章法地乱动,于是自然也不知道有一瞬间他的膝盖顶到了林知聿的某个地方。 这一下甚至比在冰箱门那时更要像撩拨。 林知聿还有一年才成年,然而A市富二代圈子里玩得花,林知聿是无所谓,只是他被大哥警告过慎行,自然每次和狐朋狗友出去都只是看着,从不加入。 他对外身份并不是林家的血脉,但又有什么要紧,大家都看得出来林家大少爷对这个二少爷不薄,就算不是亲生的,林家财力雄厚,哪怕一点蚊子血就已经抵得上某些人家的全副身家。 不管林知聿有意无意,仍有许多人往他身边扑。情爱之事他虽从未有过,却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 刚刚那次加上现在这个,林知聿使力摁住他,咬牙切齿:“再乱动,我就拔掉你的牙。” 阿满立刻歇了所有动作,眼睛定定看着林知聿。 “你先欺负我的呀,你不讲理。”他面上没有流露委屈之类的表情,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倒真的表现得纯真无邪,是林知聿自己心脏了看什么都脏误会了他的弟弟。 林知聿见过不少故作清纯做派的小男生,按理说早该腻了,但见到阿满的第一眼,他的心就莫名被挠了一下。 忍不住想要把人摁在地上好好研究一通。 现在他把少年完完全全压制在沙发与自己身躯之间,少年不再反抗,只是看着林知聿要如何对待他。林知聿低头看见嫩白的腿贴着自己黑色的裤腿,冷厉的黑和娇软的白,黑白分明,视觉冲击强烈。而他本来扯住阿满头发的手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变为托着阿满的后脑勺。 画面看起来就像他特意把人扑倒在沙发上,要霸王请上弓。 本来想戏弄人,现在戏弄不成反而稀里糊涂地被左右情绪,把自己栽了进去。 从头到尾,被压制的人表情都没有过变化,哪怕被人压制到沙发角落,除了衣服和发丝因为来回推搡弄得凌乱,本人的表情不见一丝波澜。 林知聿忽然觉得没趣。随即收敛戾气,从沙发起身,不再压着阿满,把人拉起来,皮笑肉不笑,“哥哥逗你玩的,不是故意吓你的。” “那你请我吃晚饭,我饿了。”阿满没有半点犹豫,晚饭就是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在搬开这块碍眼的挡路石之前他什么也不想去考虑。 林知聿这个时间点回家本就是为的这件事。 林科玉是工作狂魔,鲜少回家用饭,林知聿也懒得回家一个人吃,在林父躺进医院的这几年里,家里早就不做饭了。 林管家会做饭,但他只负责林科玉的膳食,林科玉没有给他下达命令,他就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刚才来大厅时他告知阿满,二少爷会带他出去用晚餐,只是阿满没听进去。 林科玉只给林知聿发了条信息。意思是替嫁鬼已经找来,如果想对方没嫁过去就饿死,请便。 话说到这个地步,林知聿再不乐意也只能回家来拎着人出去。 * 林知聿把机车头盔扔过去给阿满,他是存着点恶作剧的心思,想看看少年会不会因为想要接住头盔而慌乱不已,甚至,那样纤细的人,也许会一时稳不住身形。 哪想到,阿满根本没打算接,他直接闪开,看着头盔落在地上。 “太重,我没吃饭接不住,会痛。”他转头看向林知聿认真地说。 “……”林知聿走过去,捡起头盔递给他,“戴上。” “我不会戴。”阿满摇头。 额头青筋暴起,林知聿怀疑对方在耍他,但人的表情还是十分纯良,好歹还有用处,林知聿冷着脸替对方戴好头盔。 再一看露出大半截的腿,只怕等会坐在后座,全都走光了。 “伸手,我替你穿上。” 林知聿脱下自己的制服外套,这回他没用丢的,而是弯腰将外套披上阿满的肩膀,阿满不解地看他,他保持冷漠地解释,“你穿的太少。” 阿满才堪堪到林知聿的肩膀,他穿林知聿的外套,外套下摆垂到大腿中段,坐在机车上用来遮挡绰绰有余。 他没等阿满反应过来,直接揽着人的腰,把阿满抱到后座。 两人年龄相差无几,阿满长得矮,身上肉也少,腰细得不像样,这样的小身板要是有人欺负他他又能怎么反抗,怪不得咬人咬得那么凶。 林知聿抱他根本不需要太多力气,他松开手,竟有几分不舍。 两人在沙发上滚作一团的画面在眼前闪现。 ……疯了。林知聿暗骂自己。他坐上车,抓着阿满的手环抱住自己的腰,“不想出事就靠下来,抱紧我。” “你听见了吗?”想起阿满总是满不在乎的表情,林知聿难得耐心强调。 “唔。”戴了头盔,阿满的声音变得更加含糊,好在林知聿有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听话地加重了力度。 麻烦精一个。 后座的阿满身上套着林知聿的外套,又往前贴着对方结实的背,感觉被对方的气味包围了。 他的鼻子很灵敏。从最开始林知聿靠近他,他就闻到对方身上有些冷调的香,是薄荷的味道。 说不上来,但阿满喜欢这个味道。 他本来觉得林知聿或许是坏人,看来也许不是……?阿满难得抽出几分精力,尝试对林知聿这个人的善恶进行分类,但问题好像有些复杂,他现在能源处于枯竭边缘,没几分钟他又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了。 他分神期间,抱住林知聿的力道松了点,林知聿空出一只手重重捏住他的双手,“抱紧。” * 林知聿沉默了。阿满这顿饭吃了多久,他的心情就古怪了多久。 乡下小孩根本看不懂西餐厅的菜单,刚才林知聿用机车载他,他心里喜欢得很,从车上下来后对林知聿的敌意少了点,现在也能像之前看安助理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林知聿,要林知聿给他帮忙。 林二少不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也不想费心思一个个点,大手一挥,菜单上有的都给点上。 虽是从乡下来的,阿满的用餐礼仪并没有破绽,不紧不慢,细嚼慢咽,身上穿着精致的西装,不知情的人真会以为这就是个从小金枝玉叶的富家小少爷。 林知聿不饿,懒懒靠在椅背,眼神在阿满身上游走,“你拿刀叉的姿势,谁教你的。” 阿满正吃着肉,直到把肉吞下去才回话;“电视上学的。” “爷爷说,吃饭的时候不可以说话。”他深深看林知聿一眼,没等林知聿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专心切牛排。 嫌他烦。 林知聿差点被他气笑,乡下小孩看上去面无表情,倒是多变,刚刚点菜对他是一个态度,现在又是另一个态度。 阿满身形瘦弱,林知聿刚刚抱过他,小孩轻得没重量,于是以为阿满这小身板吃不了多少东西。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阿满就这样面色淡淡,动作轻缓,吃下一盘又一盘的菜品。 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和外在有多不相符。 从前阿满在县城高中,有女生亲眼看着他一个人吃掉两人份的盒饭,倍感震惊,长得跟萌物似的柔弱纪同学居然有如此豪放的饭量。 谁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瘦瘦小小一只,饭量如此惊人。 他和林知聿外貌本就出众,在A市顶级餐厅用餐,把高档餐厅吃出了乡下流水席既视感这种事情也是不可多见,从刚才起,就有人往他们这边看。 这种不协调感堪比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林知聿皱眉:“吃不下别强撑,又不差这点。” 丁点大的小孩非要强迫自己吃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怕吃坏了自己。 阿满不解:“我没有吃不下。” 林知聿怀疑他从前是被虐待过,没吃过饱饭,所以现在才一副往死里吃的样子。 本人要受罪,林知聿也不想管再多,他倒想看看这小子自讨苦吃的情形,不知道会不会哭着跟他求助。 阿满吃完自己面前的菜,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擦嘴。 * 出到餐厅门口,有人认出林知聿,凑上前来打招呼。 “二少,这么巧?”来人和林知聿套近乎,眼神却看向林知聿旁边的阿满,“原来是陪人来的,打扰了打扰了。” 没见过的面孔,富大少身边突然多了个漂亮小男生,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对方眼神里的东西太好读懂,林知聿脸一黑,不动声色挡在阿满身前,隔断那人打探的视线。 “知道打扰还不滚?” “是是是,”那人当然也想走,然而还有任务在身,故而顶着压力继续说,“其实陆少也在,他看到您了,想请您过去谈谈,还望赏脸。” 陆珩那个阴阳怪气的疯子? 林知聿心情更差,他看了眼事不关己神游天外的阿满,说不出缘由,他就是不想让阿满见到陆珩。 “他算什么东西,让他滚,”林知聿说,“告诉他,最好别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他。” 两家结盟不代表他没有法子整陆珩,只要不闹到明面上大哥也说不了他什么。 说完,拉住还在发呆的阿满的手腕,绕过人走开了。 * 一路无言。 直到回到大宅,林知聿帮阿满拿下头盔,脱口而出:“那个陆珩不是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没道理,陆珩现在是阿满未婚夫,他本来不就想要这种局面吗?见了这小孩才不到几个小时,他就开始动摇了? 林知聿拧眉,一阵躁意,手下动作变得粗暴,把人的头发弄得跟鸡窝似的。他不再看阿满,自己大步流星先走了。 阿满也没去想对方为什么态度突变,也不急着追上林知聿,慢悠悠地要去别的地方转悠,转头看见林管家。 “大少爷在书房等您,需要同您商量相关事宜。” 阿满:“哦……” * 林管家把阿满带入书房,书房装修一如豪宅其他地方的华贵,然而太过规矩,感觉凝重,阿满不喜欢,看一眼就收回视线,没什么兴趣。 林管家无声无息地退出房间。 红木办公桌前的人头也没抬,惜字如金,“坐。” 几分钟后,他合上电脑,第一次正视坐在对面的阿满。阿满没避开他的视线,和他对视,他的眼睛比照片里还要更不近人情,阿满看林知聿的第一眼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嘲弄和恶意,看林科玉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就好像自己不过是一粒尘埃。 “我是林科玉,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 “该说的安助理已经告诉过你,现在你只能接受。其他的你要做什么,我都不在乎,只是别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 看阿满一脸懵懂,想起安助理的资料,他说得更简单明了:“你只需要乖乖嫁人,做到这一点,不管要钱还是其他的,随便你。” 阿满点点头:“知道。” 简单粗暴的对谈到此为止。 “名字,”走出书房时阿满突然说,“不把纪去掉。” 纪这个姓氏在阿满认回林家后就要被换掉,阿满并不想这样,要把这个陪伴自己十几载的姓氏变为他的名。 阿满从前只知道自己叫阿满,纪老爹在他的名前冠上了姓,爷爷说这意味着他们是家人,只要还有姓氏,亲人能够辨认彼此。从此在阿满眼里,纪就变成他和爷爷的联系。 他不需要别的纪念品只因为他自己就是纪念品。 林纪满。 * 阿满被安排和林知聿一个学校,并没有和林知聿同班,然而和陆珩同班。 林陆两家之间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公开,但只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已经传遍。 在老师介绍阿满的时候,底下众人早已了然。 只不过……这乡下来的土包子居然有这么漂亮? 阿满的黑发梳得乖顺,眉目如画,绿色的眼瞳水光盈盈,唇角的笑格外无辜,要人情不自禁把他的脸捧在手里。 一只误入狼群还不知晓自己处境危险的羊羔。 第4章 第 4 章 陆珩的邻桌常年空着,现在阿满来了,自然是要和他坐在一起的。 阿满顺着老师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人也正微笑看着他。 这人的眼睛倒是很特别。 不像林知聿锋芒外露,也不似林科玉不近人情,眼眸是纯粹的黑色,如墨如漆。 村里有一口井,小时候阿满很喜欢从上面探头往下看,井水极深又极净,黑得透亮,黑色的,望不尽头的漩涡,一眼望进去好像被吸引着继续往下探。 阿满就是这样走到了陆珩面前。 如果陆珩的眼睛是玻璃弹珠,阿满会很喜欢。 空着的位置在里面,陆珩站起身,阿满抬头继续看他,他温柔一笑:“请。” * 阿满上课是认真听课的,然而他有些地方理解得比较慢,下了课他还盯着课本在思考。 陆珩把自己的笔记本轻轻推过去,在阿满视线凝聚的位置点了点。 “这里,你记漏了,所以才看不懂,”他凑近对方,肩膀的距离保持在似贴未贴的程度,“我的笔记是完整的,借给你抄。” 距离近了些,陆珩稍微偏头就可以闻到对方头发上香甜的果香味洗发露香气。 黑而绵软的发搭在额前,衬得肌肤愈加雪白,陆珩的角度看过去,阿满软软的脸颊肉显出可爱的弧度,叫人情不自禁咬上去。 陆珩这么想,觉得自己的犬齿真的在发热。 一早就想看戏的人看到两人才一节课的时间就如此亲密,手上虽然都各做各的事情,眼神却不住地往两人身上飘。 阿满看向陆珩说自己记缺的那一条笔记,对比着看两遍,终于看懂了。 他转头看向陆珩,“谢谢你。” “不客气,”陆珩没有退开,贪恋着果香气息,“我可以叫你小满吗?” “可以啊。” 陆珩得寸进尺,“你叫我阿珩好不好?” “阿珩。”阿满喊得很干脆。 叫他名字的声音也很软,软得让陆珩很好奇,对方的柔软究竟还能到什么程度。 * 阿满在洗手台细细地洗手,水流从晶莹的指尖落下。 厕所已经没人,贵族学校的厕所修得豪华宽敞,太过安静,水流声都有些刺耳。 他没抬头,自然也看不到镜子中倒映的景象。 高大的男生在他无知觉间贴上他的后背,让人退无可退,同时一手在阿满准备抬头的间隙捂住他的眼睛,一手越过阿满的肩膀撑在镜子上,构成无处可逃的囚笼。 他低头,看见少年衣领之上一截瓷白的颈子,上面有一点小痣。想上手去捻一捻,看一看是不是会化开。他凑近,炽热的呼吸落在少年的颈上。 想咬。 想咬。 阿满要是没被捂住眼睛,就可以透过镜子看见此时身后男生已经因为太激动眼睛震颤。 被剥夺了视觉,阿满倒也不害怕,他想知道对方想对他做什么,如果要欺负他的话应该是把他的头摁进盥洗池才对,对方只是抱住他没动。 掌心传来酥痒的触感,阿满的眼睫起。轻轻划过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 好似撩拨。 他没忍住,犬齿小心地落在那一点痣上,亲昵地磨蹭。 随后,那人很干脆地放开阿满,突然从黑暗到光明,眼前一时模糊,等阿满抬头,镜子里倒映的室内空无一人。 * 阿满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只当成一个无所谓的恶作剧。 迎面碰上了林知聿。 对方看到他,脸色并不好。 爷爷说做人要讲礼貌,昨天林知聿虽然欺负他,但是也请他吃了晚餐,阿满想了想,主动打招呼:“你好。” ……你好是什么鬼。 林知聿觉得自己一看见这小子就容易上火。 昨夜阿满睡得安详,却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林知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睡着,梦里面一会是他抓着对方的小腿下流地乱揉,一会是让那双腿合并抬起架在自己肩上…… 他从来没有对谁的腿这么痴迷过。 今早一起来,看见凌乱的床单,情绪更是掉落最低峰。 这都算什么事。眼下青黑的林知聿咬牙切齿地把床单塞进洗衣机,快迟到了才出门。 现在罪魁祸首一无所知地站在他面前,轻飘飘地跟他说你好。 刚刚不经意间听来的八卦浮上心头,林知聿一时邪火烧起,一把抓着阿满的手腕就往楼上走。 预备铃响起。 “我要回去上课了。”阿满在后面说。 林知聿没理他,继续扯着人走。 阿满第二次重复,声音更坚定:“我要回去上课。” 恰好此时两人走到了高层,四周已经没人,林知聿把阿满推到楼梯的墙壁上,俯身压住他。 “你是想回去上课还是想回去见谁?” “见谁啊?”阿满反问。 林知聿冷笑:“还没一个上午的时间,你不是就已经和陆珩如胶似漆了,装什么?” “我跟阿珩怎么了?不可以吗?” 还阿珩,还不可以吗。林知聿胸中邪火飞腾,熯天炽地。 装得无辜清纯,伸伸手指头轻轻一勾,就把人勾引得念念不忘。 莫名其妙被告知要嫁给男人,别人都以为这小子会不情愿会抵抗,哪里能想到对方根本乐在其中。 他想得入神,手下越箍越紧。 阿满不开心了。 林知聿像从前家里的电视机,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就是要用力敲外壳才能重新显现画面,想着他曲起腿向林知聿的方向猛然顶去。 熟悉的动作再来第二次,林知聿不可能防不住。他伸手用力摁下阿满的大腿。 阿满今天穿了长裤,西装面料很柔软,林知聿用力压下去的时候,那团软肉也随之下陷。 林知聿呼吸一重。 有昨晚的梦,他现在甚至能想象的出来薄薄一层布料之下,毫无抵抗力的大腿肉在他手指下会变成什么形状。 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他松开阿满的手,远远避开阿满,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中过于纯净的绿水。 “懒得和你说,告诉过你陆珩不是好人,不信算了。” 阿满走下楼梯的时候回头对林知聿说:“你再欺负我,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林知聿这次虽然是没有恶意的,但是如果要当朋友,他应该对自己再礼貌一些。 说完头也不回地赶回教室上课。 * 阿满做事情总是慢半拍,一旦涉及到时间和必要的规定就会相当死板。 他平时性格散漫,走路步幅比别人小,走在路上优哉游哉的。 这会儿为了从楼上赶回教室上课,十分难得地跑了起来。他运动能力并不强,只是这点运动量,就让他喘不过气。 因而,他站在教室门口张嘴说话时声音已经有点飘乎,“报……告。” 软乎乎的声音,带着运动过后呼不上气的喘息,像羽毛轻柔而顽劣地挠在心上,让人心里发痒。 教室里老师本来已经开始讲课,阿满这一声微弱的报告,成功让全班三十多号人齐刷刷看过来。 少年瓷娃娃一样精致可爱的面容染上桃色,耳朵尖尖也泛着红,眼眸低垂,红润的嘴唇轻轻翕动,小弧度地在调节呼吸。 如果说直到刚才为止清纯的阿满只是单纯引起人的怜爱心情,现在的他就像一张白纸,沾染上了更漂亮的颜色,反差十分大,异样地化为一种……天真的引诱。 让人知道除了像小动物一样怜爱他,还能用更过分的方法在他的身上也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色彩。 有人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被吓得赶紧移开视线。 老师见是林家小少爷自然不敢为难,温声说:“进来吧。” 陆珩起身给阿满坐回座位。 仅仅一个课间就连续遭受两次恶作剧,加上剧烈运动,阿满一开始整齐的上衣变得凌乱,领口已经散开。 从陆珩的高度看下去,现在正能看见少年侧颈一小块还未褪去嫩粉色的皮肤,极其有迷惑性,除了始作俑者,没人知道它的由来。 * 怪事都集中在了上午,下午什么也没有发生。 A市高中的课程进度大部分比县城的要快,老师讲解的速度和深度也更上一层楼,时间在阿满上课吃力听懂新课,下课努力抄陆珩借给他的笔记中过去。 每个课间和他同桌的陆珩基本没走开过,只是饶有趣味地看阿满一笔一划抄笔记。 少年偶尔碰到不懂的地方,就一直盯着那个地方,好像在和看不见的空气墙斗争。这时候陆珩就颇为善解人意地靠近烦恼中的同桌,三言两语就帮阿满解开难题,推翻空气墙。 阿满点头后,陆珩又退回去,继续看阿满。 阿满本身对周边不感兴趣的人和事物不甚关心,他根本没在意陆珩的目光。 惊悚的是周边的其他人。 林家这乡下回来的小少爷确实长得有让人喜欢的资本,但……陆珩就这样接受了? 有人依稀记得从前圈子里不知谁传的陆珩中意林知聿的传言。 这两人同是他们这一辈中相貌家世都在金字塔顶尖的人,林知聿是一看便知不能招惹,陆珩表面性情温和鲜少动怒,却无端让人畏惧。 起初谣言传出来就是因为无论林知聿甩过多少次陆珩的面子,陆珩都照常如旧。 不过,圈子里的其他人稍微动一点心思就会在猜想,陆珩也许只是对外释放两家合作的信号。 内情如何,无人知晓。 * 有个刚回到教室的男同学对着陆珩这边喊,“班长,外面有人找。” “好。”陆珩的视线在阿满身上停留一会,才从座位离开。 林知聿站在转角的楼梯平台等他,手臂环抱胸前,他往后靠着墙,这个姿势显得腿更长,不过,长腿的主人心情并不好,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陆珩面上的惊讶恰到好处,他微笑:“真难得。” 平时一年里见不上十次的人,才第一天,就主动找上门。 “小满魅力真大。”他补充。 果然林知聿脸更黑了。 “他现在还是我们家的人,你敢乱动他,”林知聿顿了一下,思考自己这番话的立场,“……我不会放过你。” “我能对他做什么?”陆珩语中疑惑,“我是小满的未婚夫,除了亲密行为,我们还能做什么?” 温和和煦,是大部分人对陆家这唯一一位少爷的印象,此刻他的表情也正是如此。 然而,陆珩十四岁生日那天,被老头带去宴会,百无聊赖四处溜达的林知聿,就是看着陆珩手里抓着餐刀,另一手扼住另一人的脖子,狠狠刺向对方的眼眶,仅有几厘米的距离才定住。 他身下本来还挣扎的人已经被吓晕。 陆家的其余私生子估计都是这样被他踢出局的。 大少爷装得像那么一回事,骨子里也和林知聿这种人同类。 至少和他比,林知聿不屑于伪装,也没有精神病一上来就乱咬人的低素质。 那个恶心人的婚约一开始目标就不是林知聿,林父根本就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受这个罪,自然在死前拼命地要把那个被他故意丢开的小儿子找回来。 一件小事可以恶心林知聿太多次,还有趁机搅乱林家的机会,陆珩用得很顺手。 此前,陆珩对阿满并没有太多兴趣,现在……自然不一样。 林知聿果然也和他一样,产生了要得到林纪满的想法。 陆珩很擅长激怒人,他像是恍然大悟:“哦,你嫉妒了。” 语音未落,自如地避开朝他袭来的拳风。 * 林知聿黑着脸出去,黑着脸回到教室,周身煞气已经形成肉眼可见的黑色。 没人敢惹他。 陆珩的嘲笑犹在耳边,你嫉妒了。 嫉妒什么? 认识不过这点时间的人,他嫉妒什么? 就那样的,有什么好嫉妒? 他只是看那小子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样子,毫无防备地踏入陆珩的圈套,哪一天被哄着做些奇怪的事情,也会用什么也不明白的眼神看着陆珩吗? 陆珩玩腻了,也许还会用其他法子折磨他。 这算哪门子的嫉妒? “轰——” 被自己的脑补弄得心烦意乱,林知聿一脚踹翻挡在前路的椅子,巨大的声响震颤教室的空气。 他在座位坐下,拿出手机,莫名其妙地点开搜索栏,不停地打字。 ——一见到就烦不见更烦是什么原因 ——春梦对象是怎么确认的 ——为什么有些人长得可爱但烦人 ——被人说不理你应对方法 内个谁做的梦只是素/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放学时间。 林家接送阿满的车停在校门口树荫下,司机担心小少爷认不出,特地下了车在车前候着。 司机在看到阿满的第一时间还朝着小少爷挥了挥手,看见小少爷越走越近,立刻弯腰要为阿满打开车门。 一只手用力地把车门摁回去,司机抬头一看,讶然:“二少爷?” 有许多人猜测小少爷回来,二少爷会不开心,难道现在二少爷就打算教训小少爷了? 林知聿攥着阿满双肩包后面的布料,把人带到自己旁边,指了指阿满,语气不容置喙,“我带走他,你可以回去了。” 阿满长得可爱,今早才第一次送小少爷来上学的司机早就偏向了他。在林家大宅干得久的人都了解大少爷二少爷的性子,司机今早一路都在偷瞄后视镜里乖巧的小少爷,和大少爷二少爷相比,小少爷还是太纯真的小孩子。 “是。”偏向归偏向,林知聿这个二少爷的话他却是不能不听的,司机坐回车上,开车走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尽量要语气不那么凶狠。 阿满无所谓:“哦。” 林知聿本想就这样拽着阿满书包拖着他走,又想起上午那句“再这样就不理你”,动作一顿,不抓也不是,依他昨晚的经验,他不拉着阿满,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随自己的心情跑到哪里去。 他看见阿满的手,纤细白腻,不是受虐待的人会有的手,和他的手相比太小,如果他握上去,能够完完全全捏在手心。 这样的景象仅在脑海里闪过一秒,林知聿挥散杂念,还是握住了阿满的手腕,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圈住。 阿满感觉到他的态度有了改变,乖乖跟着他走。 林知聿在等阿满开口问他。然而阿满始终没有问他什么。 他在给阿满戴头盔时终于忍不住:“怎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 是不是随便谁来拉住他 ,他都没有防备心地乖乖跟人走? 林知聿不知道,从前确实县城里有许多人贩子见阿满漂亮,看着又好骗,想要诱拐,没想到阿满总是能探知到对方不怀好意,到了要跑的时候,走路跟蜗牛似的小孩又跟猫一样三两下蹿没影了。 无数人贩子空手而归的战绩可查。 阿满很乖地顺着他的话问:“你要带我去哪?” “好玩的地方。”林知聿熟练地把阿满抱上车。 * 林知聿下午搜来搜去,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的认知里能玩的东西有很多,然而这些东西都和阿满沾不上边,带阿满去那些地方根本只会带坏小孩。 他叫住一个跟班,面色沉沉:“哪些地方能哄小孩开心?” 猝不及防被死亡点名,猛然一颤的路人甲急忙在脑内检索,颤颤巍巍回答:“……游……游乐园……?” 游乐园? 林知聿拧紧的眉骤然一松,豁然开朗,乡下没什么娱乐设施,又是被老头养大的,而且从他收到的资料来看,这几年因为老头病重,阿满自己的吃穿都拮据了许多,对方肯定没去过游乐园这种地方。 “不错。”说着,没去看跟班惊诧的脸色,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发消息让人安排好一切。 * 林氏家大业大,旗下自然也有游乐园,二少爷要清场就迅速清了场。 林知聿记得阿满不禁饿,先带人在主题餐厅用晚饭。 他吃完了就盯着阿满看。 鎏金色的灯光洒落在阿满身上,他的睫毛仿佛沾上了细细的金粉,金色的碎光在两汪清潭里跃动,少年的表情宁静,整个人美好得不真实。 在阿满身后的橱窗里,是主题餐厅为了营造氛围摆得满满当当的玩偶,他坐在林知聿对面的椅子上,也像是橱窗里的娃娃,只是趁人不备偷跑了出来。 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长得漂亮一点,看着单纯一点没什么特别的。 林知聿这么对自己说 ,目光却从没移开过。 就像陆珩知道他会在意阿满,林知聿对陆珩多少对阿满有几分兴趣这件事情也不意外。 想也知道,他太干净了。 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不看在眼里,只愿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毫无预兆,突然降临到了林知聿的世界里,让他在意得不得了。 阿满还在专注吃东西,尽管小心,唇角还是沾上了点草莓酱。 很可爱。他想。 林知聿完全忘了,他从没对什么有过这种心情。 情不自禁地,他俯身靠近餐桌,伸出手,大拇指轻轻地、轻轻地,爱抚一般,抹去了阿满唇边的草莓酱。 阿满和他对视,刚刚林知聿有一瞬间的表情,很特别,没有恶意,但阿满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让林知聿变得与众不同的东西。 他看见对方拇指残留上的草莓酱,知道林知聿是在对他表示关心,“谢谢你。” 林知聿这时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盯着人看入迷期间做了什么,殷红的草莓酱热度如火,在他的指腹留下灼伤感,如果刚才他再慢一些,就会碰上阿满的舌头尖尖—— “砰——” 林知聿突然站起身,腿撞到了桌角,常人遭受了,估计是要尖叫几声的,然而他顾不上理会,对他来说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好歹对方刚才还关心过自己,阿满询问地看向他。 林知聿留下一句:“我有事。” 然后匆匆走开,背影相当狼狈。 阿满收回目光,用叉子叉住一颗草莓,轻轻咬上一口。 他并没有去想,林知聿手指上的草莓酱究竟会被如何处置。 * 走出餐厅,天色已经暗下来,天边被蓝紫色渗透,一直到最后变为浓郁的黑。 远处的游乐设施都已经亮起闪烁不停的彩灯,和着乐音,好似游乐园中的精灵邀请人一同起舞。 林知聿偷看阿满的表情。 对方已经看入神了。眼里闪动的光让人分不清是灯光映射还是他真的太开心了。 不出林知聿所料,阿满果然没来过这种地方。 很多设施他都不会玩。 林知聿一个一个教他,最后阿满已经因此把他纳入可信任人的范围内。 至少换地方玩的时候他记得要带上林知聿。 而林知聿被他猝不及防拉住手指的举止吓得一僵,和他想的一样柔软,直到阿满放开他的手去玩了他还没回神。 最后两人一起坐了摩天轮。 升到足够高的地方,市区的灯光夜景尽收眼底,阿满从来没见过都市繁华的这一面,开心地贴着摩天轮的玻璃窗看。 他的头上还带着刚才玩抓娃娃机时林知聿给他抓的兔耳帽,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此时好像也感受到主人愉悦的心情,微微颤动。 林知聿坐在他对面,唇角也不自觉勾起,“开心了?” 阿满点头:“开心。很喜欢。” 爷爷说要学会感恩。 “谢谢你,”阿满认真地说,“知聿哥哥。” 阿满还没有真的认为他和对方是家人,但是林知聿对自己这样好,他也应该让对方开心。 林知聿有一种预感,拜阿满所赐,他今晚可能也要睡不好了。 * 除了兔耳帽,林知聿其实还抓到了一只星之卡比。 卡比眼睛无辜懵懂,还异常能吃,和阿满完全是同类。 他对阿满说:“像不像你?” 一点也不像。阿满摇头。 终使不像,最后林知聿还是把小玩偶挂在了阿满书包后。 在林知聿手把手教了好几遍,阿满终于成功在娃娃机里抓出了……一个玉桂狗钥匙扣。 作为回报,阿满送给了林知聿。 * 回到家。 摘了头盔,林知聿替阿满整理弄乱的头发,“陆珩他叫你小满。” 怎么了吗?阿满歪头疑惑。 林知聿不想和陆珩那个脑残用一样的称呼喊阿满,特地用不同的称呼就好像他在和人争风吃醋一样,他抿唇,最后还是说出口:“那我……叫你小纪可以吗?” 阿满:“嗯。” “那你……”林知聿问,“想怎么叫我?” 其实他是想阿满喊他哥哥,但是他从没有为阿满做过什么哥哥应该为他做的事情,他们之间除了淡薄的血缘以外什么也没有,阿满不喊他哥哥也没有哪里不对。 阿满思考一瞬,他现在可以确定林知聿是好人就是他有时候不大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但总归是会对自己好。 “二哥?”阿满试探性地问,不确定答案。 Bingo! 林知聿声音里带着笑意:“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二哥都帮你好不好?” 原本已经被整理好的头发在林知聿激动之下又被揉乱,林知聿更想把他抱起来转圈,但又怕吓到阿满。 阿满只是乖乖任他rua毛,心想:多一个哥哥其实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一周时间里,林家已经正式对外公布,林氏被拐多年的小少爷林纪满重新回到林家,同时林陆两家正式对外界承认两家联姻合作依然有效。 外界掀起何等轩然大波,阿满不知道,他也不关心,他只是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白天上课有陆珩贴心地指引他习惯新校园,晚上回家有林知聿先司机一步把人提溜走回家。 让本来期望看见三人发展出地狱级别修罗场的众人大失所望。 传说中的真少爷和养子针锋相对呢?传说中的天降抵不过竹马呢? 就因为林纪满长得漂亮就这样收服了这两个人? 这两个大少爷也太不值钱了吧。有人在心底吐槽。 * 林家特地为阿满回家而举办的宴会安排在周末。 这次的宴会象征着林氏对林纪满这个人重视程度,也是再进一步对陆氏表示合作诚意。 林管家这一个星期都在指导阿满学习社交礼仪,他本以为这会是一件苦差事,没想到阿满模仿能力很强,有些甚至不用他教,对方也早就掌握了。 学习的速度不逊色于当年的大少爷二少爷。 尽管特地学了社交礼仪,其实用处并不大。宴会明面是以阿满为主角,实际上是几家掌权人的名利场。 林科玉带着阿满见过些他不认得的人,末了终于放开一直搭在他肩膀的手。 这大概是七天里他和林科玉接触距离最为相近的一次。 相较于每天都要乱揉他头发、对他动手动脚的林知聿,这点接触几近于无。 最开始见面他没察觉,但是刚才林科玉碰到他肩膀时的僵硬,让阿满知道,林科玉“讨厌”他。 自己这样的人被讨厌不是稀奇事,阿满读出来这一点,没太在意,飞快地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跑到一旁吃蛋糕去了。 * 今天来宾很多,但最主要的人都围着林知聿和陆珩转,阿满那副不谙世事的样子落在他们眼里,判断出此人价值不大,自然没人和他搭话。 而有的人见他好看却也不敢随便攀附,表面功夫的重视也是重视,不是他们谁随随便便玩得起的。 阿满在吃蛋糕,后头突然有人脚下一绊,往阿满这边撞过来,他反应快,躲开了,但那人原来手里拿着红酒,酒杯里剩余的液体还是泼到了阿满身上。 他身上穿的是烟灰色的西装,这次给他的搭配思路还是和他来A市第一天是一样的,为了不让他穿上西装后显得太羸弱和死板,依然是短裤配及膝袜。 这会儿红酒溅到西装上,直接洇湿了布料,留下深色的水痕。 而更过分的是,有些液体滴在小少爷白润的大腿,玫红色的酒液划出一道靡丽的水痕,似乎知道自己的存在很引人注目,那液体颤颤地继续向下,好像在等着谁去吮吸,轻轻地用舌尖舔舐。 有酒香勾着人去想象这画面。 而幻想的另一位主人公浑然不觉,嘴边还沾有奶油,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人盯着自己发愣。 “对……对……对不起……额……我替你擦一擦……” 撞到阿满的人和他同龄,家世比不得林陆两家,却也算中上,刚才和同伴玩笑间不小心撞到了阿满,没想到自己一撞出了这么艳丽的景象,整个人都手忙脚乱起来。 在场其他人并未掺和进来,但听他这话不免腹诽:说替人家擦腿指不定是想吃人家豆腐。 液体的湿意已经透过布料传到胸口的肌肤,阿满觉得身上黏黏的不舒服,退一步避开了热情的人:“我去换衣服。” 想了想又补充:“不是什么大事。” 语毕,抛下僵在原地的对方和其他人上楼去了。 * 阿满心里只想着回房间换衣服,走路中也开始动手解开领口的蝴蝶结,然而不得章法,他越是用力,系成蝴蝶结的丝带便越绞越紧。 他一时和这丝带较上了劲,走过了自己的房门还在往里去。 突然旁边的房间中伸出只手来,把阿满往里猛地一带,天旋地转间,阿满已经被人狠狠压在了门板上。 厚重的门发出闷响,被下方宴会的欢声笑语吞没。 青年比林知聿高,身形却不如后者壮实,压迫感没有那么强烈,然而,他全身用力压住阿满时,阿满整个人都融进了他的影子里面。 房间内没有开灯,窗帘被拉上,只有几丝微弱的光趁着间隙投入幽暗的空间。 阿满看见地上因为对方动作太猛烈而掉落在地上的眼镜。 林科玉变了个人似的,紧紧扣着阿满的腰,低头在阿满胸前嗅着气味。 他现在已经神志不清,闻到香甜的红酒气味,本能被吸引得寻找源头。 阿满太矮,他嗅得费劲,他索性单手搂起阿满,嘴上继续用牙齿咬开阿满的上衣扣子。 这种野蛮的感觉更像林知聿。 如果是林知聿,阿满早就伸手扯住对方头发了,可是…… 爷爷说要尊敬长辈。 林科玉现在是自己的监护人 ,他不能和林科玉打架。 阿满试图挣扎,但换来对方更加用力的禁锢,像要自己融入骨血中一样迫切。 被人摁着弄的感觉不大舒服,但是阿满自知反抗不过,也放弃了无用功,透过些许光线,观察起这个奇怪的林科玉。 平常的林科玉像无机质的机器人,现在他摘下眼镜,刘海也被往后拨,眼睛里一片深沉,像猎豹,只剩下了最原始的凶性。 用这样的姿势来品尝阿满还是不够尽兴,林科玉打横抱起阿满,把人放在床上。 柔软的床垫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随着人的动作陷落暧昧的弧度。 阿满用手向后撑起上半身,看见林科玉抬起他的腿,那道秾艳的水痕还在,散发着香气。 神志清醒的人看了尚且晃神,更何况现在只剩下原始本性的林科玉。 于是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为了细细品尝珍馐美馔而压制想要更多的本能,只是极轻、极慢地舔舐, 昏暗的房间里,面色冷淡的青年伏在纤细少年的身上,和正经外表完全相反地,暧昧□□对方的腿侧。 阿满第一次遭遇这事情,不甚明了,身上却开始变得微妙。 他觉得眼眶到脸颊热热的,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因为刺激开始蒙上水光,脸上一片绯红。 林科玉舔够了腿,往前凑,他记得阿满身上还有别的香味。 甜甜的,蛋糕奶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笃笃。”敲门声突兀响起。 “少爷,我把您需要的药放在门外了。”门外的人出声说,声线稳重。 是林管家。 安助理和他说过,有什么困难就可以找林管家帮忙,阿满并不知道当下他和林科玉这样的情况在别人眼里是有多惊世骇俗,只觉得林科玉很怪,自己被他弄得不舒服,就要开口叫出声来,让林管家知道自己也在房间里。 然而,林科玉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愿意有人来打扰他们,炽热的手掌捂住他的嘴,阿满的声音在发出来之前就被强行堵着重新吞回去,只发出了不完整的气音,“咕呜”一声。 柔软而低微,像某种被人捏在掌心欺负的小动物在不甘地发声抗议。 作为成年男人,林科玉的手掌很大,指节修长,文雅而不失力量感,阿满的脸小而白,几乎被他盖去大半张脸,在他手里像个香甜软糯的小面团。 令他想咬上去。 门外的人无法知晓一门之隔的景象,脚步声逐渐远离。 刚才林管家说的药,阿满想起来,林科玉一定是生病了,只要给他喝下治病的药他就会恢复正常。 对于如何喂药,电视里生病的人总不喜欢喝药,都挣扎着抗拒,甚至打翻了药,而旁边的人往往会摁着病人,把药灌给他们。 阿满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林科玉松开手不再捂着他的嘴,低头要咬他的脸颊肉,而阿满也在此时抓住他垂落下来的领带,林科玉没有防备,更快地靠近了他,而后—— 阿满张开嘴,毫不犹豫,狠狠地咬在他的下颌。 人的下颌一片皮下脂肪少,神经敏感,再加上阿满的牙齿比常人尖利,咬人的杀伤力成倍递增,饶是林科玉在体型和力量上比他更有优势,也受到了很不一般的重创。 阿满接着又抬脚踹在林科玉的胸腹,但林科玉是有腹肌的,阿满的鞋子刚才又被挣脱掉落在一边,这结结实实的一踹,不仅林科玉疼,阿满的脚掌也疼。 不过他还是趁林科玉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疼痛感而暂时放松压制住他的力道时灵活地钻下床,要跑去开门拿被放在门外的药。 手才捞到药,人又被一股猛力轻飘飘地拽回去。厚实的房门被摔出巨大的声响,好像连房间里的空气都轻轻颤动一瞬。 要是下面的人能听见就好了。阿满想。 林科玉被他激怒,直接把他压倒在地板上,地板铺的是实木,坚硬冰凉,阿满纤薄的后背重重挨上去,受到不小的冲击,身体因为痛感而生理性地瑟缩起来,但他的感知力迟钝,情感表达上只是皱起眉头。 抬头看去,身上的林科玉下颌已经被他咬得多出一圈明显的牙印,泛出严重的紫红色,也许未来几天都会带着消退不去的可怖淤青。 阿满没有觉得自己不对,因为他不是对长辈没有礼貌,是林科玉生病了,他在帮林科玉喝药治病。 林科玉瞥见他手上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个东西,阿满咬了他。 他拿起药片,眸色沉沉看着身下的少年,说出了这么久来的第一句话:“想吃?” 他的声音不似之前的冷淡疏离,拢着一层黑魆魆的雾气,许多不知名的东西在雾里头翻腾涌动,暧昧不明。如果阿满懂得再多一点,他就会知道,林科玉声音里浓郁得化不开的东西,叫做情.欲。 阿满不懂他什么意思,摇头否认,说:“是给你……”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林科玉大把药片都倒在手中,利落地吞入口中,在阿满疑惑的目光中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和他唇对唇。 药片被渡了过来。 电视影片中唇对唇的行为有许多种,一种叫吻,另一种则被称为人工呼吸。 他们又没有人溺水,为什么做人工呼吸? 他们的距离极近,林知聿身上的热气终于也烧到阿满身上,他的思考变得更迟钝。 啊,还有一种是渡药。 但生病的人又不是他,阿满当然选择拒绝,他用舌头抵住药片,坚决不肯吃。 药片慢慢在温热的口腔中融化开,有些苦。 林科玉还不肯退出去,缠着他的舌尖。 好怪。 他想咬住林科玉纠缠他的舌尖,但林科玉吸取刚才的教训,有力的手始终稳稳地固定着他的下颔骨,让他维持张开嘴的状态,没办法咬人。 还颇为挑衅地轻蹭他有些锋利的牙尖。 呼吸……好困难。浑身都轻飘飘的。 电视上怎么不说唇对唇也能杀人? 就在阿满再也呼吸不上来时,林科玉终于退开。 他低头看阿满,脸色潮红,满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遵循着身体求生的本能大口汲取空气,吸气、呼气,被咬掉扣子而敞开的衣领中央袒露着白皙莹润如玉的胸膛,脆弱地一起一伏。 林科玉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但他没机会做。 因为此时药性完全发作,他乏力地栽倒在阿满身上,终于晕过去了。 * 昏过去的林科玉完完全全把阿满压在身下,阿满十分费劲才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他没有把林科玉丢在那儿不管,而是很好心地将他拖到床边,一点一点地将他推到床上,盖好被子。 他从来没有这样累过。 阿满已经听见身体内部能源告罄的声音了。 他打开房门,没精打采地走回房间。 闯祸的丝带早就被解开了,掉在林科玉房间里,皱巴巴地一团,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阿满不喜欢它,就没捡起来,把它留在了那个房间。 他脱掉衣服,打算洗澡,然后窝回被窝里睡觉。 洗完澡出来,听见有人在敲他的房门。似乎敲了很久,频率逐渐混乱,能够听出来那人的烦躁。 阿满走过去打开门。 没预料到门会突然打开,门外的人落在半空中的手顿住,看清阿满此时是何种情形后,表情惊愕。 少年从浴室出来,肌肤被熏出了漂亮的嫩粉色,身上还残留着一阵阵湿暖的香雾,而从林知聿的高度往下看,还能看见在宽大的睡衣衣领中若隐若现的—— “你——” 阿满疑惑看他,“我怎么了?” 这个态度,估计林知聿告诉他,他露点了,他也会用那双过于纯洁的眼眸看着人追问什么是露点。 只会让说的人自觉下流。 林知聿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没什么……我是看你一晚上都没出现,还以为你被哪家臭小子给拐走了。” “原来是偷溜了。”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转头回来继续看阿满的脸,虽然阿满浑身都被热气熏红了,但,下巴附近的那片红痕……林知聿眯起眼睛,怎么看都像手指的印痕。 他伸手轻轻抬起阿满的下巴,左右端详,沉声问:“谁弄的?” 阿满还没回答,他就咬牙切齿地蹦出一个名字:“陆珩?” 更恐怖的猜测令林知聿怒火中烧,“他强吻你?” 阿满:“……都不是。” 林知聿忽略了那个“都”,更生气,“你自愿的?” 阿满如实回答:“不是。” “他没吻。” 阿满话里的“他”指的是林科玉,他完全把刚才他们两个唇对唇的行为当做是吃药治病的一环。 林知聿怀疑地扫过他平静的面容,“……那这个痕迹?” “被捏的。” 只是被捏住下巴而已。林知聿心中重石落地,随后又警觉起来,捏下巴也是很严重的骚扰行为,陆珩居然敢在他们家里欺负阿满。 心里暴戾席卷,手上却克制力度,轻轻替阿满揉开下巴的红痕。 “怎么不告诉二哥,二哥替你教训他。” 林知聿能打林科玉吗?阿满脑门上顶了个问号。 他摇头:“不行,不能打他。” 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崩断。 林知聿差点要质问阿满,陆珩有哪里好,就因为有婚约所以他做什么你都愿意接受? 额角的青筋在乱蹦,但对上阿满的脸他又克制住了。 忍住,忍住。再让阿满生气一次他是真的没把握还能有别的法子哄他。 教训陆珩罢了,背地里下黑手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这样想着,但还是相当僵硬地应声:“好。不打他。” “二哥听你的。” 阿满点头。 “还有什么事吗?” 林知聿快气得内伤了,却只能把血吞回去,扯出一个有些阴狠的笑,“没了,你去睡吧。” 阿满奇怪地看他一眼,却没有精力去思考他的不对劲,慢吞吞关上门,当透过细细门缝只能看见那双干净无害眼睛的时候,他对还站在门外的林知聿说,“二哥,晚安。” 太久没写我都忘了我写这篇的那种手感,希望不要差太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昨天的事情太累人,哪怕阿满很早就睡下,第二天还是一副没睡醒,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模样。到早上第二节的英语课终于没坚持住,开始打瞌睡,老师每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他坐在靠窗的里侧,清早的阳光太炽烈,窗帘已经被拉上,纯白的布兜着通透明亮的光,时不时被风吹得鼓动起来,轻轻柔柔拍落在他昏昏欲睡的侧脸。 天气热得很快,已经到了换上短袖白衬衫校服的季节,少年纤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很明显的有些空荡,过于瘦削的背支起单薄的弧线,像没长开的小树苗,有种稚嫩的生气,却也易折。 光落在他身上,给他的黑发打上一层柔软的滤镜。 陆珩慢慢走神,又瞄到阿满白皙后颈那一点漂亮的小痣上。 真的很美。 对陆珩来说,所谓美丽的事物与两种要素密不可分,鲜血和死亡,事物毁灭破碎的瞬间就是美的。 他喜欢看他的那些哥哥弟弟们被他吓得失去理智、无力崩溃求饶,当然这无疑是一种丑态,但亲手摧毁的感觉太美妙,令他战栗。 拿到林纪满照片的第一时间,陆珩无聊地在想这种看上去乖巧易碎的类型是他最不感兴趣的,因为太弱小了,缺少挑战性。 不过,事实也许并非如此。 真正见到少年时,那双碧绿的眼眸看向自己,湖面倒映出行人的模样,可转瞬一切又会消散,不管来的人是谁,湖泊都是最清澈的湖泊,不会单单为了谁改变,不会只映出特定的人。 林纪满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某个人时就是这样。 像猫隔着透明到近乎无法看见却始终存在的玻璃看着水缸里面的金鱼,懵懂地想这些摆弄尾巴的生物在做什么。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所以那时察觉到自己似乎被当成金鱼观察的陆珩眼中多了些真实的笑意。 林纪满是一张白纸,还是一张很难让人留下痕迹的白纸,似乎他的世界只容得下他自己一个人,陆珩想,如果那上面能够留下他的痕迹,如果能够让林纪满为他改变又是什么样的景象? 陆珩有预感,林纪满会比他的那些兄弟有趣得许多、许多。 下课铃响起,讲台的老师在收拾讲义,这时阿满也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就要扑在课桌上,陆珩看在眼里,很快地用手掌稳稳托住他的额头,没让他撞下去。 阿满没醒,枕着陆珩的手继续睡,只是略微动了动,绵软的黑发落在陆珩掌心,触感太细腻,陆珩惯常处理不干净东西的手掌一抖,指节不受控颤动。 也许是肢体上有了触碰,一切比刚才只是用眼睛来观察而更要清晰。 他能感觉到林纪满平和的呼吸,有一种夸张的错觉,似乎还能看见那颗处在胸腔的心脏,它此刻正跳动着,徐缓而真实。林纪满像栖在他手中的无比温顺的幼鸟,小小一只,在他掌心酣睡。 比很多东西都要鲜活。 窗子根本没关上,外头又起一阵风吹进来,盈满室内,太过于舒服,下了课的教室更热闹。窗边一直被吹得鼓圆的布帘受足了力,终于整片扬起来,越过陆珩和阿满飞到半空,在吵闹声中,飘飘荡荡地落下,拍在陆珩肩上,又重新盖住他们两个。 薄薄的一张布帘,隔绝了他们两个之外的偌大世界。 没了布帘,光太刺眼,梦中的阿满终于感知到外界环境的刺激,被陆珩用手掌拢住的眉眼微动,睁开眼睛时睫毛缓慢地扫过。 “唔。” 他睡迷糊了,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呆愣地看着眼前陆珩的掌心。 风已经停了,布帘不再晃动,似乎幼鸟也即将飞离。 陆珩却不是这样想的,刚才布帘拍在他的肩上,他的心也随之摇着,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所以他没有退回去,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是这样,而是更靠近阿满,他起手来触碰阿满睡乱的额发,动作细致,把它们理顺,笑着说,“你的头发睡乱了。” 阿满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瞌睡的,他低头看课本,基本是空白一片。 真的睡了一整节课。 他谢过体贴为他弄好头发又把笔记借给他的陆珩,慢慢地补笔记。 “小满,你昨晚没休息好吗?”陆珩问。 “……有一点。”阿满虽然醒过来了,但还是没什么精神。 * 到了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阿满还是那样没什么精神,一个人坐在长凳上。 他家庭背景过硬,同班还有名义上的婚约者,班上自然没谁会因为他是新来的而排挤孤立他,前几次上体育课也曾经叫阿满加入他们一块玩,阿满当时对新环境很新奇,加入过几次。 不过很快就玩腻了,之后他就只是这样懒懒在旁边看着。 陆珩在他旁边坐下,把手里的牛奶雪糕递过去,问,“吃吗?” “说不定能变得精神一些。” 阿满说:“校规说,这是不对的。” 他之前为了不闯祸把校规看完了。校规明确写着,体育课也算上课时间,不能偷吃零食。 “可是小满上课打瞌睡,也违反校规了。” 阿满轻轻地“啊”了一声,因为老师没有惩罚他,他到现在才察觉自己的违规行为。 陆珩成功把他绕进圈套,笑眯眯地说:“下面还有几节课,小满有信心撑过去吗?” 阿满:“……” 他没有。 陆珩替他打开雪糕的盖子,牛奶雪糕清甜的香味散发出来,“现在不算违规,只是想办法帮你不违规。” 他见阿满在思考了,继续忽悠:“这不是零食,是工具,你说对吗?”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少年犹豫地接过勺子,慢慢地挖开雪糕,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冰冰凉凉的甜意,刚才跑过短跑之后挥之不去的燥意退下去,脑袋也没有那么昏沉了。 他发现陆珩一直在看着他,想了想,挖出一勺,侧头问:“吃吗?” 陆珩当然不拒绝,圈住他的手腕,再向上抬起一些。 他没吃过这种雪糕,刚才会买是因为他记得阿满每天总是会带着一盒牛奶,认真地喝完,看上去很喜欢。 ……现在才发现太甜了。 阿满更近地靠过来,碧绿水润的眼睛很新奇地看着他,“你皱眉了。” 陆珩在人前总是优雅微笑,毫无破绽,没想到也会有这种表情。 “你不喜欢甜的东西吗?”阿满问他。 牛奶雪糕的甜腻气息萦绕在呼吸之间,陆珩不知道为什么没和他对视,垂下眼眸,说:“不是。” 一秒之前是,一秒之后,阿满靠过来问他问题的时候就不是了。 阿满没想明白,又坐回去。 风轻轻吹过来,凉爽的感觉慢慢让他的脑子变得清醒。 我就这样痛苦地写着流水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林科玉回忆中的童年是冰冷破碎的。 父母争吵不休,尖锐愤怒的相互指责声、各种他说得出来说不出来的器物被摔碎时砰然炸裂的脆响在华丽而宽敞的大宅里形成了回声,经久不息,一圈一圈地震在尽头房间里蜷缩着的他的耳中。 他的身边散落着的,是上次大测验的全科成绩单,上面印着近乎满分的完美数字,相信很少有家长在看见这些数字时不会露出微笑,给予自己的孩子最温柔的赞美。 但很不幸,林科玉的两位家长都是那很少的部分里的其中之一。 回到家,他们两个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就恶狠狠地朝着对方开炮。 他在旁边不知所措,如果不是管家拉了他一把,他险些被林父扔在地上四分五裂炸开的玻璃器皿砸中。 “少爷,上去吧。”管家低声和他说。 这不是小孩子该看的场面。 林科玉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分神给过他一眼的两人,他的父母,脸上的表情都被愤怒占据,毫无理智,像两头要斗到至死方休的野兽。 丑陋至极。 像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林科玉已经能面无表情绕过,在熟悉地争吵声中按动笔芯,淡然地预习第二天的学习内容。 “咔嚓。”写得太用力,笔芯断掉,笔渣子尽数落在纸面上。 今天发生一件事情。 他的同桌终于能够来上学了。 同桌名叫李知远,上个假期全家出游却意外遭遇车祸,他的父母当场双亡,他是唯一一个生还者。之前林科玉作为班级代表去医院探望过他几次,不管谁和他说话都爱搭不理。 最后一次去时,又变了一个样。 “班长,谢谢你。” 他第一次从病床下来,第一次对林科玉的到来表示欢迎。 林科玉也只是秉公办事,尽管他态度变好,也并没有和他多余的说些什么。一旁的保镖替把带来的捧花放在柜头,林科玉才象征性地说一句,“大家祝福你早日出院。” 李知远没来得及回复他,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往同桌身上扑。 “哥哥,哥哥!是听听呀!听听来了!你今天开不开心呀!” 小孩的声音很软,像糖一样黏黏糊糊地往人耳朵里流泻,蜜意在心里漫开。 一张脸还有些苍白,但李知远脸上的笑是这些时间里前所未有的。 “开心,哥哥看见听听就开心了。” 听说是李知远从前参加的射箭俱乐部教练的孩子,小孩很喜欢他,在他出事以后一直坚持来医院缠着李知远,医生说,如果不是小孩坚持每天来找他,他不会那么快就选择重新回归现实。 李知远来到学校,很多人都关心他,他也一一回应,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过,林科玉观察出来了,这只是一种伪装。 到傍晚放学,李知远很匆忙收拾好东西,不再和从前一样和班上的男生凑在一起打比赛,离弦的箭一般冲到校门口。 那个叫听听的小孩正在校门口等着他,见他来了,眼睛亮起来,很开心地蹦蹦跳跳和他抱作一团。 这回李知远的笑不是装的。 看小孩的眼神就像看这世界上唯一的珍宝,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让来往的人群撞到花一样脆弱的小孩。 在车上隔着车窗看见这一幕,林科玉默默想,如果他也有一个弟弟。 如果他有弟弟,他也会很爱、很爱他的弟弟,会比因为失去了一切所以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这个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身上的李知远还要爱他的弟弟。 在那个孤岛一样的家里,他会成为弟弟唯一的依靠。 他不会让弟弟和他一样在父母争吵时被尖锐的憎怨席卷,他会带弟弟去游乐场,一起坐上摩天轮,带他看城市闪烁梦幻的灯光,为他买世界上最甜的棉花糖,直到他玩累了,在梦乡酣睡,才带他回那个已经被管家们收拾好一地狼籍、完美掩盖一切裂痕的大宅。 弟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弟弟只需要纯真地度过每一天。 等他再大一点,有话语权了,他会去国外上学,也会把弟弟带去,他们一起生活在带有花园的洋房里,那个房子会充满阳光,永远都不会空荡冰冷。 如果他有弟弟,他会成为弟弟的守护神,不让弟弟有一丝一毫的痛苦,直到弟弟长大,直到弟弟人生的最后一秒,他们都会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时年仅九岁的林科玉是这样想的。 * 放学时林知聿扑了个空,阿满已经提前被送回大宅,打电话问,司机说是大少爷的意思。 大哥想干什么? 林知聿倒不觉得林科玉有心情管教阿满,那个人只对工作感兴趣,总不能突然转了方向,把目标换为育儿吧,再说,他不觉得阿满那么乖巧的人能闯祸。 转身就要赶回家看看情况,却和走过来的陆珩打了个照面。 陆珩像是知道什么,面带微笑:“似乎运气不好?” 林知聿看见他就记起昨天晚上他对阿满做过什么,眼神骤然狠厉,不过现在不是揍人的好时机,算陆珩走运,逃过一劫。 于是他只是冷笑着反唇相讥:“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倒是势在必得。” 别看两家人现在做出来的合作姿态诚意满满,但商场风向瞬息万变,什么时候利益有了冲突,对彼此下手的速度比谁都快。也就是乡下来的笨蛋单纯,不懂这些事情,真的以为陆珩对他上心,三两下就被下流的坏男人给哄骗了。 说不定,到时候就是这死黄毛第一个把阿满推出去当炮灰。 可谁叫那个笨蛋就是不听他的话。林知聿咬牙切齿。 “至少比起某些人,我也算名正言顺。”陆珩笑得滴水不漏。 “谁知道是不是你一厢情愿。”垃圾话谁都会说。 林知聿懒得再和陆珩耍嘴皮功夫,不耐烦地越过他,就要离开。 “我发现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情。” 陆珩的声音语调不变,还是那样平稳和煦,然而这一次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道凌厉的破空声。 林知聿倒是避开了,就是比平时狼狈些,他阴着脸回头。 利落收势,陆珩对上他的视线,同样的毕露锋芒,缓缓说。 “不爽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我也不喜欢你这种把他当做你的所有物的态度,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他总算没再伪装温和,笑了笑,带着暴露无遗的高高在上的轻蔑。 “不过,这确实是你一直以来的作风。像条狗一样对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狂吠。” 放学后教学楼已经没太多人,等有人听见他们两个打架闹出来的暴动,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走廊的一面玻璃被打出了裂纹,看不出来是他们中谁的杰作,因为两人都对彼此下了死手,身上都一样沾了不少血。 “算你走运。”林知聿甩开上前来抓住他手臂的老师。 陆珩嘴角还挂着血,重新整理好外套领子,动作慢条斯理,颇有风度,讲出来的话是相反的暴戾。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 * 林科玉今天没去公司。 因为阿满给他咬出来的伤疤果然发炎了,青黑一片。 家庭医生来了,林科玉一如既往,外表正经端肃,然而今天他一眼看过去,先看到的却是对方下颌那个凶狠而有存在感的牙印。 伤势之严重,令人胆战心惊。 主要是这个位置吧……也很微妙。 是要关系很暧昧、距离很近的人才能做得到的,但谁会对亲热对象下这样的狠手?这到底是惹了哪一路的小野猫? 大少爷原来私底下玩这么花的吗? 心底里的想法千回百转,但专业人士的素养过硬,医生在表情上没泄露半分,看上去十分专心地给人看伤口,一点也不好奇雇主为何会有这样的伤。 等家庭医生处理完后,林科玉一个人坐在书房,表情晦暗。 昨天是他失算,中了那种不入流的招数。 但偏偏,偏偏来的人是……他。 失去理智期间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他一件都没忘,每个细节清清楚楚——在昏暗闷沉的房间里,玉脂一般莹润的小腿被他握在手里,手感绵软,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会低头去…… 林科玉伸手揉捏眉心,打断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冒出来的画面。 重新戴上眼镜,被司机接回来的阿满已经站在书房门口了。 “……坐。” 阿满乖乖坐下,等他说明目的。 林科玉这一次刻意避免自己去看他的绿瞳,那一双太像林父的眼睛。 只不过,他自己也知道,或许并不是因为和林父相像,他才无法直视。 而是因为这会让他想起来,十几年前的某一天,他守在恒温箱前,看那个虚弱的小生命学会睁开眼睛。 很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很费劲,薄薄的眼皮低微而持续地颤动着,却始终无法睁开。已经学会淡漠对待事物的林科玉为他而感到紧张,一刻也不敢移开目光,生怕错过某个重大的瞬间。 过去很久,终于,林科玉成为第一个看见那两汪在这个世界上最纯粹干净的绿潭、最漂亮的两颗绿宝石的那个人。 当时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林科玉很开心,因为他是弟弟来到这世界上看见的第一个人。 弟弟生命中的第一个“第一次”,是他一个人的。 林科玉早熟,一向喜欢板着脸,但看见那双眼睛时,唇角勾起,担心自己震碎了珍贵的宝物,放轻了声音说。 “你好,我是哥哥。” 竞点好啊竞点好 私以为虽然都是骨但在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妈生的这个问题上是有根本性区别的(所以内个谁在外面不仅被打在家里面也就这样被隔阂了(喂) PS.老大对老二没箭头,在他心里他的弟弟从来只有家攻一个。(但他现在还在黑化中(我发现虽然我最不看好他这股但什么好事情都误打误撞被这个男的赶上了(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林科玉开口说,“昨天的事情是我没处理好。” 阿满点头,很认同他的说法。 “所以作为补偿,你可以向我提要求,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阿满答得很快:“我想要看妈妈的照片。” 不管是在之前安助理为他介绍素未谋面的家人时,还是在阿满来到这个家之后,他都没见过因他而难产、留下病根,在他出生不久后便去世的母亲的照片。 同样,这个家里也几乎没有林父的相片。只不过,林父的照片很容易在别的地方找到。 当初安助理找上门时,和阿满关系较好的几个同学听说这事情,特意上网去搜了林父,果真是个有钱得令人叹为观止的富豪。 一片惊叹声中,阿满仔细看百科上贴着的照片,男人虽已至中年,仍旧意气风发,以及,那双和他一样泛着绿意的眼眸,整个人贵气十足。 这就是他的父亲。 看了照片,阿满倒没有因为血缘关系对他产生所谓的亲近感。不知道对母亲是不是也同样如此。 他第一次懵懂意识到母亲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是在上小学之前。 村里的几个小孩故意把他从田埂推下去,他浑身泥水,白净的脸也溅上泥点,衣服湿透,十分狼狈,但表情还是呆呆的,等到恶作剧的小孩都跑远了,他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打算回家去换衣服。 路上碰见个很年轻的女人,阿满并不关心村里的大人有哪些,因而并不认得她。女人看见他的模样很惊讶,问他怎么了,阿满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没回答她。 那天纪老爹有事出门,刚刚上来的阿满发现找不着自己的钥匙,觉得是落在了水沟里,想重新下去找,女人赶紧拉住他,没因为他刚才不回话生气,还是很关切地问,“怎么了?” “钥匙不见了,没有钥匙进不去家门。”他说。 女人说:“那你去我家吧,先去我家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下来,好吗?” 她没嫌阿满身上脏,牵住他的手。 阿满也没反抗,跟着她走了。 女人家里并没有小孩,阿满洗澡出来后,女人找了件小些的上衣给他套上,在他的衣服干透之前,先这样将就一下。 他太小只,衣摆都垂到了腿上,整个瘦弱的小孩看起来很惹人怜爱。 那女人倒是很少见的喜欢阿满的那一类人,对阿满始终温柔。 纪老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纵然对阿满的照顾上了心,也总有一些地方是不细致的,那女人对待阿满的方式令阿满很陌生,他弄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淋着温度正好、暖融融的温水的感受还会一直残留着。 那天的事情阿满后来忘得差不多。只记得女人耐心地为他擦干头发,又替他轻轻剪去已经有些长了的指甲。 她的手也比阿满要大,却和爷爷的手不同,更柔软一些,松松圈着阿满的手,不让他因为乱动而不小心被小钳子伤到手。 只是这样微小的事情。 等到阿满上了学,老师让他们谈谈自己的妈妈,根本不知道自己妈妈是谁的阿满,下意识想起的,是那个女人为他擦干头发时,隔着毛巾碰到他耳尖的手指。 * 阿满提出的要求让林科玉心情复杂。 他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什么,起身缓步走到阿满椅子旁,高大的影子投在身侧,阿满下意识抬头看他。 “伸手。” 阿满很乖地摊开手掌。 冰凉的触感落下,掌心放着的是纯银的吊坠项链,镌刻着精致古典的花枝暗纹。 林科玉微微俯身,更靠近阿满,手指轻轻拨弄,“咔哒”一声轻响,刻着花纹的那一面翻盖打开,里面有一张女人的相片。 很年轻的模样。 和最初给阿满母亲印象的那个女人不一样,他真正的母亲气质清冽,双眼毫不躲避地看着镜头,眉眼倨傲,身后光辉万丈,就好像刻在骨子里的骄傲高贵流泻而出。 阿满又去看林科玉,气质上,林科玉比阿满更肖似母亲。 林科玉已经坐回去,见阿满看得很认真,以为他喜欢,说,“你想要就送给你了。” 阿满却没有应下,因为他还发现吊坠上面还隐隐刻了个英文名,似乎是它真正的主人的。 他记得林父的英文名并不是这个。 于是问:“那它的主人不要了吗?” “他已经不需要了。” 林科玉的表情看起来这吊坠来历十分有隐情,但阿满并不好奇,也没多问,把项链挂上,说,“那我要这个。” * 阿满出了书房,上楼回房间准备写作业,路过林知聿房间时却顿住脚步。 他鼻子很灵,隔着那扇门闻得到逃逸出来的淡淡消毒水和其他药酒的气味。 林知聿很关心他,又是他哥哥,他总应该关心一下。 想着,阿满敲响了林知聿的房门。 “有什么事?” 声音从比较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但足够让人听清说话人的不耐烦。 “二哥,是我,”阿满说,“你是不是受伤……” 房间里的动静由远及近,林知聿刷的开门,把阿满扯进去。 “嘘,”他把阿满压在门上,捂着他的嘴,“别让大哥知道我和人打架了。” 场景太熟悉,像是昨天的重演,只不过和阿满演对手戏的从林科玉变成了林知聿。 ……还是裸着上半身的林知聿。 林知聿已经脱掉了上衣,有意锻炼的肌肉线条起伏,紧实而有力,配上他阴鸷、具有攻击性的外貌,看起来更危险更不好惹,把和他体型殊异的阿满抵在门上的场景像准备实施什么暴行。 他身上还很热,一靠过来,阿满周边的空气都燥了许多,细嫩的皮肤泛起潮红,不仅如此,比刚才更浓的消毒水笼罩住阿满,刺鼻得让人呼吸不过来。 阿满眨眨眼睛,轻轻点头,用手指了指林知聿的手,无声地表示自己了解,不会再乱说泄密,示意林知聿松手。 林知聿刚才是真的担心东窗事发,条件反射地把人拽进房间里。 他和陆珩打架这事情真要算,怎么算都是主动把水搅混的他做得不对,他不确定林科玉会不会把这笔账连带着也算在阿满头上。 他自己受罚就算了,可不想连累什么都没做的无辜的阿满。 该死的冲动。 就不该理会那条闷声疯狗。 湿热的气息在他掌心氤氲,林知聿低头看去,阿满的脸已经被他捂红了,抬眼看他时,透澈的清纯染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咚!”脑内巨锤猛敲,林知聿几乎浑身上下的血都往一个地方涌去。 他像被开水烫着了,猛然松开手,退开几步,掩耳盗铃一般举拳在嘴边假装轻咳,“抱歉,二哥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阿满见他反应这么强烈,不明所以,摇头说,“没关系,也没有很痛。” 离得远了,阿满才发现林知聿身上几处青青紫紫的,是化不开的瘀血,原来刚才他在给自己上药。 那几个位置自己来上药的话挺难碰到的,阿满看出来了,礼貌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林知聿拒绝的话就回去写作业,他今天上午的英语课没有听,完全不懂讲了什么,看笔记也不太懂,好在热心的同桌陆珩说可以放学后在线上辅导他帮他补回来。 * 然而很快,心神荡漾地让阿满帮自己上药的林知聿发现自己的选择错得离谱。 阿满没有半点照顾人的天分,他给林知聿上药,被他擦过药酒的地方淤青颜色似乎更青黑了。 但他又不能说,哪个男人能做那么窝囊的事? 何况阿满还是打架的导火索。 于是咬着牙木着脸捱过了整个过程。 这都是对他胡思乱想黄色废料的报应。 涂好药,林知聿套上衣服,才发现阿满新挂上的项链。 “这是什么?” 修长的手指挑起银链,吊坠在空中轻晃。 阿满想起来应该也和林知聿分享一下,毕竟现在和他关系最好的当属林知聿。 他回忆刚才林科玉的动作,打开吊坠翻盖,举起来,给林知聿看里面的照片。 “看,妈妈。” 林知聿知道林科玉保存有这样一条项链,只是没想到他会给阿满。 他还以为…… 看样子,林科玉没告诉阿满那些阿满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他早就见过那位的相片,只不过现在有比对,更容易让他发现一些东西。 林知聿简短评价,“很相像。” 阿满歪头看他,疑惑他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林知聿抬手,手指划过阿满的眉骨,像在描摹线条,“这里像。” 阿满自己低头看吊坠,回想自己在镜中看见的自己,根本没有那股冷傲气,于是摇头,“不像。” “笨蛋,”林知聿揉乱他的头发,“等你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了。” 趁着这个话题,阿满问:“那我什么地方像爸爸呢?” 又再补充一个条件,“眼睛之外的。” “像他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捏捏阿满的脸颊肉,手感像糯米面团一样软腻粘人,说,“不像他才好。” 写得让我想修文(呵呵(懒得管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阿满回到房间才看见陆珩发过来的信息。 陆珩:对不起,小满,我这边有事情,今晚的补习可以推到明天晚上吗? 陆珩:或者,你明晚可以来我家做客,我们可以一边补习一边玩。 阿满还没从来没去过同学的家里。 从前班上的同学虽然都和阿满相处愉快,但由于他的性格问题,他们都不算太深交,因为他那些同学也不懂他都在想些什么,总觉得他很有距离感。 去别人家里做客这事情对阿满还是很新鲜的,所以,他打字回复陆珩的邀请。 纪满:好哦。 第二天上学,走到座位上的阿满落在陆珩身上的目光比往常多了几秒。 陆珩的脸上破天荒地贴着纱布,一向的完满多了道裂痕。 伤口应该挺严重的,但他看上去像没事人一样,脸色如常地和阿满打招呼:“小满,早啊。” “脸,”阿满指了指自己脸上同样的位置,问,“不痛吗?” 陆珩微笑的弧度不变:“不是很痛了。” 阿满点头,坐下来,把书包放好后,还是很认真地转过来,和陆珩对视,说:“打架很不好的。” 相同的话,昨晚离开林知聿房间,他也对林知聿说过。 林知聿是他的哥哥,陆珩是他的朋友,因为是重要的人阿满才会对他们这样说。 “很痛,然后,”他想起过去爷爷沉默为他擦伤口的模样,微微敛眉,“会有人难过。” 陆珩微愣。 “那你,会为我难过吗?”他问。 阿满想了一下,然后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是林知聿,”陆珩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潜藏的危险无法令人察觉,“你会为他难过吗?” 阿满还是诚实摇头。 “那……现在我和小满来打个赌,好不好?”他像真的只是随意地开了个玩笑一般。 “赌?” “如果有一天,小满会因为我而难过,就算我赢了,这样小满就要答应我一个请求。如果我输了,小满也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一件事情。这个赌怎么样?” 阿满并不明白这个赌的意义在哪里,不过听起来很新奇,于是点头说:“好。” 他伸出右手的小拇指,“要拉勾吗?” 他小时候看村里的孩子就是这样作约定的,可惜他因为没有朋友,从来没和谁做过这种事情。 对此,陆珩表示很乐意。 两人的小指互相勾在一起,大手勾小手。 阿满小声地念着那句口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盖章。” 双方的大拇指相触,分离。 陆珩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无比希望赌约的最后,是自己赢了。 如果那双眼睛能够为自己流一滴眼泪,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体育课时,陆珩的伤又被班上的男同学意外撞了一下,男生惊慌道歉,而陆珩还是一贯在人前的好脾气,说没关系。 他和老师打报告申请去校医室换药,老师自然准许了。 “小满,”他低头看阿满,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校医室吗?” 阿满点头。 看陆珩很痛的样子,后来就是他在拉着陆珩走,为他引导方向。 他的手很软。 陆珩隐秘地拢了拢手指,如果再用力一点……他就可以完全把阿满的手握在手里。 到了校医室,里面值班的老师并不在。 陆珩佯装苦笑:“看来又要再麻烦小满了。” 阿满表示都是小事,不必在意。 陆珩有些高,重新为他伤口上药时,为了位置方便,他坐着,阿满则站着,微微弯腰。 拿着陆珩刚刚找出来的药油和棉签,阿满将棉签沾上药油,一点一点涂在拆掉纱布之后呈现深黑色的伤口上。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陆珩能看见阿满绿色眼瞳中层层叠叠的幽深影子碎片,长长的睫毛微垂,又像夏日里一片阴凉的梦幻树影。 他的神色认真专注。 陆珩却突然觉得自己用伤口博同情的这一步走错了。 不对,被林纪满专注看着的自己不应该如此狼狈。 不够完美,不够令人心动。 他想悔棋。 陆珩问:“我这样是不是很逊?” 嗯?原本聚精会神为他擦伤口的阿满抬头和他对视,眼里面满满的疑惑。 “逊?”他不解地重复这个字。 “被打到脸,”陆珩是很认真地这样想,“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帅。” 也是这时候,他突然懂林知聿为什么宁愿被他攻击伤害更大的腰腹也非要吃力不讨好地只专心揍他的脸。 毕竟衣服可以遮住身上的伤口,在阿满面前依然潇洒帅气,但脸上的伤口遮不住,丢人丢得明明白白。 聪明如陆珩,第一次觉得喜欢一个人这样复杂。 想用伤口吸引他的注意,想他关心自己,又不想他觉得自己不够强大。 阿满仔细看他的脸,伤口不小,有时候扯动伤口,陆珩会不自觉皱眉,让他平时那种从容和善的贵公子气质变得阴沉起来。 陆珩是他的朋友,现在为这事情难过,他如果直说,陆珩会不开心。 所以阿满说:“我觉得还是很帅。” 他可没有说谎,他觉得平时的陆珩和现在的陆珩是两种不同感觉的帅气。 陆珩不知怎么的,又开心了:“是吗……” “唰”的一声。 旁边有给身体不舒服的学生临时休息的床铺,有人猛地拉开本来隔开空间的窗帘。 那人坐起身,像是才睡醒,头发还是乱的。 他抬眼看见校医室内的两个人。 刚才一番话过程中,阿满和陆珩的距离越来越近,偏偏他们俩都没有发觉,不知道这一幕在别人看来有多像小情侣耳鬓厮磨。 所以哪怕被人看见了,阿满还是维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看着陆珩身后的人,很自然地和那人打招呼:“二哥。” 而林知聿脸色阴沉。 “陆、珩。”他咬牙切齿。 陆珩却适时地“嘶”了一声,低声对阿满说,“小满,我的伤口又疼了。” 然后才想起要回应林知聿似的,微微侧头,对他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好巧啊,知聿。” 不知道在写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阿满听陆珩说痛,又低下头继续给他看伤口。 忍不了阿满在自己眼前又更加靠近陆珩,林知聿起身走过去,在两个人的距离缩短之前,揽住阿满的肩膀把他往后一带,带到自己怀里。 他开口就是嘲讽:“这点小伤就要死要活,陆珩你装什么?” 阿满听了,偏头看向他,眼睛里流露出些许不赞同。 林知聿最不爽他这样被骗了还心疼外面心怀不轨的男人,用手掰着他的脸,把他转回去,让他好好看清陆珩的嘴脸。 “这小子装可怜骗你,”他附在阿满耳边说,“真要这么严重,脸早就肿成猪头了,哪还敢出门见人?” 现在看来,他昨晚就应该再补上两拳。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尖,阿满的耳朵略微敏.感,他下意识地避了一下,但此时林知聿一只手正捏着他的脸,他避开的动作幅度自然大不到哪里去,倒不如说,比起躲避看起来更像是他用脸轻轻蹭住林知聿的手掌。 陆珩也曾经这样被他蹭过手心,知道感觉是如何的好,脸上还是礼貌微笑,盯着林知聿动作的双眸一瞬间沉下来,然而转瞬垂眸,敛住了不应该在此刻表露出来的狠厉。 “知聿,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意见,”陆珩神情黯然,“是我做得不够好,配不上小满,没让你认可。” 林知聿被他恶心到脸都扭曲了些许,想继续说些什么撕下他的人皮面具,让阿满看清道貌岸然底下的花花肠子。 还没开口,怀里的阿满就轻推他一下,回头正色对他说:“二哥,你不要欺负人。” 林知聿:“……?” 哈。 这么拙劣的演技,他居然真的信了。 他居然真的心疼陆珩。 “我都说了他是骗你的。”林知聿简直要被气笑。 阿满终于找到机会,从他怀里灵活钻出去,摇头,“他没骗我。” “而且二哥你的嘴太坏了。”他认真地得出结论。 铃声响起,阿满和陆珩的下节课是实验课,需要时间回教室拿课本再赶到实验室去,他拉着陆珩就要走,“我们要先回去上课,二哥再见。” 陆珩被阿满拉着往外走,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这番话心情变好的缘故,他那张挂着伤的脸都显得不那么狼狈,唇边的微笑似乎发自内心,也学着阿满地林知聿说,“再见。” 那点装模作样的礼貌更像是对丧家之犬的嘲讽。 后知后觉自己中圈套演了个棒打鸳鸯的恶毒角色,林知聿气得牙痒。他早就知道阿满只吃软不吃硬,为什么还是一时冲动,叫陆珩这小子钻了空子,捡了便宜? 那个笨蛋为什么只会看表象? 又想起刚才那么小一只阿满被他圈在怀里捏住脸的感受,他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 尽管他对阿满有喜欢、欲念的这件事情根本上存在伦理道德的问题,但林知聿不在乎,喜欢就喜欢,想要就得到,他就算这样做了又怎样?死了的老头还能被他气活不成? 别说阿满没和他一起长大,就算阿满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如果他喜欢,他也不会让任何人抢走。 但目前看来,他根本就不懂阿满在想什么。 林知聿自己也不懂,对看不顺眼的东西,他的做法无非就是动手,然而这些对阿满不管用,只会让他被更加讨厌,而让陆珩得到好处。 被束缚住寸步难行,想得到却触不到的感觉令他非常的不舒服。 * 因为阿满看出来林知聿很不喜欢陆珩,傍晚在告知林知聿自己要到陆珩家里去时,拒绝了林知聿要陪同一起去的建议。 陆宅和林宅豪华程度相当,只不过阿满这几个月见识到的东西多了,并不像刚从乡下来到大城市那样看什么倍感新奇移不开目光。 到了陆珩房间,已经有人准备好的饮料和点心放在桌上。 他们先是一起把作业给写了,这之后剩下的时间再由陆珩给阿满补习。 阿满并不算太聪明的类型,他跟学校的进度其实跟得很吃力,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少,陆珩很有耐心地都给他一一讲清。 如果要比喻,本来那些令阿满弄不懂的难题就像一个毛线球,阿满则像被毛线球吸引的小猫,他想要把它们抽丝剥茧,却总是会被毛线缠绕住,无法脱身。 而陆珩却能够轻松地为他解开毛线,清清楚楚地给他看怎么解开看似复杂难解的线结。 “懂了吗?”他问。 阿满很确定地点头,“懂了。” 然后低头刷刷地记下笔记。 陆珩静静看着他的侧脸,干净纯洁,专注的神情令注视少年的人也会跟着心情平静。 为什么呢? 阿满记完笔记,没听到陆珩继续往下讲解的声音,很疑惑,想问他怎么了,陆珩却毫无预料地靠近他。 握着笔的那只手的手腕也被陆珩有些冰冷的手圈住。 一般人大概会不自在地避开,但阿满没有,他只是平静对上陆珩相较平常黑得更为纯粹的眼眸,问:“怎么了?” 陆珩直勾勾地盯着他。 “小满,我可以……亲你吗?” 阿满对和男生亲吻这件事情没感到太多的抗拒,他和陆珩有婚约关系,这个请求听起来也并不唐突,只不过他还是感到不解。 “为什么?”阿满问他,“你喜欢我吗?” “如果我回答‘是’,你会允许我吻你吗?” 这时两人已经靠得很近了,阿满身上有些甜香的气息引得陆珩还想要更加靠近。 直到他吻上阿满的唇。 阿满还是看不透他这个人,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以前看电视,那上面的人也会亲吻,喜欢的话就会想亲吻吗?为什么?” 陆珩也重复他的疑惑,低语道:“对啊,为什么呢?” “小满要和我试一试吗?” 近在咫尺,阿满还是没躲开。 陆珩从来不是会犹豫退却的人,阿满没拒绝,他当然不会任由机会溜走,于是就这样亲上去了。 阿满刚刚才喝过果汁,是甜的。 家里的人都知道陆珩不喜欢甜的,是他提前说了才准备的饮料和点心。 反正陆珩很庆幸准备了甜味的果汁。 圈住阿满手腕的手缓缓收紧,陆珩其实还想要更多,更多,理智在叫嚣,不够,这些还不够,还要更多,要吞噬掉林纪满,让他露出一些不同于平常的表情,让他哭出来,让他也叫自己的名字,用啜泣一般的声调—— 想法乱作一团,但行为上,陆珩仍然很克制地没有越界,只是多停留了几秒,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对阿满来说只是碰了碰唇,除了触感有些冰凉外,没什么特别的。 “讨厌这样吗?”陆珩退开一些后问他。 阿满还在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为什么会和影片里的不一样,听他这样问,有些迟钝地摇头,“不讨厌,但我还是不明白。” “难道阿珩这样做的时候会觉得开心吗?” “开心啊。” 阿满皱眉,陷入了为什么喜欢就会想亲吻,为什么亲吻会喜欢的死胡同里。 陆珩也没有为阿满的无动于衷感到受伤,他就是喜欢阿满这一点,什么都不懂、纯真到极致,但是总有一天,他会让他懂的,会让他明白为什么和自己做这些事情会是快乐的,会爱上和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感觉。 所以他只是笑着说:“想不明白也没关系,你以后就会懂的,小满。” “我会教你。” 陆珩是一个好老师这一点阿满深有体会,听陆珩这样说,阿满点头,“嗯。” * 阿满本来是在八点左右就要回家的,但后面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睡了过去。 药效怎么样陆珩是最清楚的,他没有过多试探,直接拿开伏在桌上睡着了的阿满握在手里的笔,轻轻抱起他。 陷入沉睡的少年无知无觉,被力道带着侧了侧头,柔软白皙的脸颊就这样贴上坏人的肩头,像是乖巧依偎的模样。 陆珩把他放在床上。 床单是浓郁的墨色,而阿满从外貌到沉睡时的神情,都是洁白无瑕的,陆珩又想起第一次见阿满时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被献祭的无辜羔羊。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 此时陆珩没做任何伪装,脸依旧是那张英俊贵气的脸,只不过气质却变得相当的阴翳瘆人。 他拨开阿满额前的黑发,少年露出光洁的额头之后,更显稚嫩,引人犯罪。 修长的手指很轻易地就解开了校服衬衫的扣子。 能清楚地看见阿满呼吸声泛出玉色的胸膛轻微的升起落回,腰线纤细漂亮,陆珩的手握上去,很舒服的绵软。 他的眸色加深。 等到手移开时,少年的窄腰上还微微残留了似有若无的印子。 阿满的裤子没逃过一劫,也被他脱了下来。 顺着曲线轮廓往下。 大概是药效退了些,睡梦中的阿满能感觉到有人在摸他,冰凉感令他很不舒服,不自觉地并住腿曲起膝,胡乱地蹭过陆珩的手,下一秒又被摁住。 继续顺着下去捏住线条柔和的大腿。 阿满动不了,只是无力地又轻抖一下。 陆珩低头去亲他柔软的腿侧,哑声喟叹:“真可爱。” 卡住了(挠头) 这篇文前面真的很多难看的bug,尤其是开冰箱和内个额结婚那段,写出来的效果感觉就像2开了个冰箱后爱得太快,感觉这种爱太浮空了(但确实懒得改) 这一章也写得我萎萎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小满,醒一醒,”被人打扰清梦,平时鲜少有情绪波动的阿满皱起眉,微抿双唇,似乎很不开心。 “小满。” 声音更近地落在耳边,那个人说:“知聿来接你回家了。” 他还伸手碰了碰阿满的脸。 有些冰冷,却没有陌生感。 阿满睁开眼,还没从浓郁睡意中完全脱离,眸中还有蒙蒙水汽,表情迷茫,只是呆呆地被人扶着从床上坐起来。 等到陆珩给他整理好睡着时弄乱的衣领和领带,他才真的回神,看清眼前对他温柔微笑的陆珩。 ……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阿满想不起来。 陆珩为阿满收拾好课本,把他的书包拿在手上,在阿满伸手要去接时,说:“我帮小满拿着,好不好?” 阿满抬头看陆珩,还是微笑着的,但阿满却能感受到陆珩比平时都要…… 愉悦? 他不解,为什么明明说好一起学习,他睡着了只留陆珩一个人,陆珩不生气却反而开心呢? “阿珩,你很开心吗?”阿满问。 陆珩说:“我很开心,不过我想,小满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开心?” 阿满很诚实地点头:“嗯,不明白。” “是因为你没有拒绝那个吻。” 说到“吻”这个字眼,陆珩笑意更深。 “小满,”他倾身,手臂和阿满的手臂快要贴在一起,“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啊。”阿满没预料到是这个话题,吃惊了一下。 尽管他和陆珩之间有婚约。 尽管不久前陆珩亲口说喜欢他。 但他还是不懂。 不管是对吻,还是对“喜欢”的这种感情。 虽然他对陆珩的感情还不算喜欢,但,他们要结婚的事实极有可能不会更改,连婚都能结的话……好像变成恋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阿满很认真地捋清逻辑,才回答说,“好啊。” “不过,我什么都不懂,”他和陆珩对视,湖绿色的眼瞳一片潋滟、纯真的光,“要阿珩你教我,我才能……试着懂一点。” 想起爷爷,阿满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我很荣幸。” 总算迈出第一步,轻轻网住了美丽的猎物。陆珩脸上还维持着阿满认为真情实感愉悦的微笑,心底里却已经有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重新和林纪满回到房间去。 从无到有,从零到一百、一千乃至一万,全都教给他,将**的真正模样展示给他看,将他也拽下淤泥,而自己,能够独享他懵懂、不自知的妖冶情态,就像看见自己栽培的花盛开那样。 陆珩很想、很想、很想这样做。 只是,还需要忍耐。 为了不重蹈医务室的覆辙,他和林纪满的每一步都要完美,他要让林纪满看见最好的,得到最好的,作为代价,他要林纪满今后的人生里,他的存在变成压倒性的独特,要这片本不属于任何人的湖泊唯他一个人私有。 * 下了楼,大厅里正有人。 是个比阿满小些的女孩,也穿着他们学校高中部的制服,从眉眼能看得出和陆珩的几分相像。 陆珏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陆珩对阿满的温柔表情,也看见他陆珩手里的那个明显不属于他的书包,刚才已经有人说陆珩的婚约者来做客了,大家都在为自家少爷的情感发展感到高兴。 陆珏却暗自害怕。 “哥……”她出声打招呼,接着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未来的大嫂,“小满哥。” 阿满第一次被人叫“哥”,新奇地眨了眨眼睛,回应说:“你好。” 陆珩把目光从阿满身上移开:“小珏回来了。” 陆珏其实在前几天的宴会上见过阿满,阿满出现的时间很短,但令她印象很深刻。 一半因为他很特别,一半因为……她看出来这样的人恰恰是自己哥哥最喜欢的类型。 这更令陆珏不安。 她是家中为数不多知道自己哥哥品性的人,知道往往受他哥哥喜爱的,不管是什么,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遭遇。 看着那样一无所知、无辜的人,反而更令什么都知道的人有罪恶感。陆珏不敢再看阿满,收回视线,匆匆走开:“我,我先回房了。” 她的情感太微妙,阿满想,陆珩的妹妹好像和陆珩一样难懂。 他的手腕被圈住,触感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陆珩的身形偏了些,不动声色挡住陆珏渐渐变小的背影。 “我们走吧?知聿应该等很久了。” * 林知聿这次吸取教训了,哪怕在他眼里陆珩对阿满没必要的小动作实在太多,他也隐忍着,没说一句话。 车窗缓缓升起,终于将陆珩隔绝在外。 阿满坐好,把书包抱在腿上。 自我禁言好一会儿的林知聿冷不丁地开口:“有那么开心吗?” 阿满:“?” 林知聿:“和他在一起,有那么开心吗?” “嗯,挺开心的。”阿满答。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听到他如此干脆的回答,林知聿还是哽了一下。 “你……”林知聿突然一伸手臂,把阿满揽到他怀里,揉他的头发,发丝的触感很软。 刚才阿满上车前陆珩还用手轻轻拨动阿满的刘海,看上去是因为阿满的头发乱了,林知聿只要想起来就不爽,“你就不能不和他玩了?” “可是我们以后要结婚的啊,而且我答应阿珩了,要他做我的男朋友。” 有那么一瞬间,林知聿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皱起眉去看阿满的表情,看他的眼睛,不管怎么看,没有半点说谎成分在里面,一字一顿:“男,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满:“刚才。” “你答应他做什么?”心里的猜测浮现出来,林知聿不自觉压低音量,“你喜欢上他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他没看牢的那天? 那天他们两个果然接吻了?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阿满柔软的唇上:那刚才呢?他们两个是不是也亲过了? 今天放学后他们俩还在陆珩的房间独处如此之久,是不是甚至……还不仅仅如此? 他的眼神沉下来,看起来已经有点恐怖了。但阿满没害怕,只是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生气。 “我不喜欢他,”阿满摇头,“但是我们要结婚的呀。” “所以我要这样学着喜欢他。” 虽然阿满也不知道最后陆珩能不能教会自己喜欢上他。 “喜欢?”林知聿反而笑了一下,瞬间明白陆珩是耍了什么把戏骗人。 “所以陆珩说喜欢你,你就傻乎乎答应了?” “不是傻乎乎,我认真考虑过的。”阿满纠正。 “但你还完全不懂什么是喜欢,不是么?” “阿珩说他会教我的,我相信他。” 也许是危机就在眼前了,这时候的林知聿反而冷静下来,没被怒火烧毁理智。 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从一开始就是阿满替他当挡箭牌,所以他不占理,再在情感方面,阿满又更喜欢会装的陆珩,哪怕阿满喊了他哥哥,他也没有占多少情分,现在陆珩又多了一个男朋友的头衔,比林知聿光明正大不知道多少。 林知聿要是再乱来,就真的满盘皆输了。 “你确定只要他教吗?” 林知聿本人的性格也未必有多暴躁,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平常一遇上阿满,就容易方寸大乱,好像天生就被阿满克制一样,拿他没办法。 现在他收敛了那种浮躁,将阿满搂在怀里,在外人看来是兄友弟恭的和乐景象,然而他在阿满耳边说的却是:“他能教的,我也能。” “你也能相信一下二哥吗?” 陆珩的那点伎俩,实在算不上有多高明,他林知聿也能用,用得更好。 * 洗过澡,周身还围绕着氤氲水汽的阿满敲响林知聿的房门。 林知聿很快就打开门,身上也同样是未散尽的水汽,和上次一样,也没穿上衣,他的恢复力很神奇,阿满能看到那天晚上的伤痕还在,却已经淡去很多。 说不定再过两天,就会消失了。 阿满和林知聿身高差太多,不管他仰头还是林知聿低头都不太方便,于是关上门之后,林知聿把他抱起来让他坐上旁边的柜子上。 这样,林知聿可以更轻易地和他靠近。 阿满伸出手去碰林知聿的伤痕,他们俩的体温很相近,肌肤相处,温度几乎相融,没给两人带来半点违和感,好像这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 “还会痛吗?” 痛意倒没有,他的指尖轻轻扫过,酥麻的痒意和骚动透过皮肤表层,穿越那之下的血肉,抵达心脏,引起一阵鼓动。 林知聿伸手抓住阿满的手,阿满的手很小,手指也很细,林知聿将他的手拢在一起时,掌心还有空余。 “你们今晚亲吻了,是不是?”林知聿太在意这件事情,以至于他此时没心思回答这个跟阿满无关的问题。 “亲了。”阿满说。 “告诉我,是怎么亲的,好不好?”他的另一只手抚上阿满脸侧的发丝,今晚陆珩碰过那里。 “你告诉我了,我才能教你,应该是怎样的。”他哑着声说。 阿满很干脆地抬头,双唇清清凉凉地轻轻一贴,又很快离开。 “这样。但是有果汁味。阿珩很开心,但是我不明白,现在也不明白。” “我知道了,”林知聿低头追上后退的阿满,他们的呼吸又重新交缠在一起,“我会教你,让你更明白为什么接吻会舒服。” “但是和二哥的这些事情你都不要告诉陆珩,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依然无视逻辑,感觉写这种太平淡了,要找个理由对攻动手动脚才行。。(既然恶俗了就恶俗到底.jpg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其实2不太会用昵称叫攻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