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第一武卒》 第79章 周拔 “大人，有人向我们追来了！” 感知敏锐的余贵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危险。 “是刚才的戎人吗？” 策马疾驰下的薛云脸色一沉。 “应该是！” 余贵通过马蹄声便有了判断。 “看来是什么地方暴露了马脚，准备迎敌吧！” 既然追来的是刚才的戎人，很大可能是对方发现了他们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宰了他们！ 由于伪装成戎人的关系，薛云并没有带上自己趁手的马槊，仅仅是备了把弯刀和弓箭。 可这些已经够了。 他放缓马速停了下来，旋即调转方向直面追来的戎人，伸手便拿出弓，同时手指从箭囊里夹住三根箭矢搭在了弦上。 咻咻咻！ 伴随着戎人追兵出现在视线里，眼看距离不到百步。 弓如霹雳弦惊。 三根箭矢化作流光眨眼便将三个戎人射落于马。 “杀了他们！” 收好弓，拔出刀。 薛云拍马便迎上了冲来的戎人。 锋利的弯刀快如闪电，撞向薛云的戎人往往还未反应过来，雪亮的刀锋便从脖颈腰间直接划过。 “死！” 戎人追兵的头领看到薛云接连斩杀了眼前的手下，不由怒气冲天地挥刀砍了上去。 结果薛云身子一偏便躲了过去，同时伸出刚强有力的大手直接将他从马上拽了下去。 “杀！” 余贵和韩端同样没有闲着。 他们紧随在薛云身后，手里的弯刀无情收割着从薛云身边漏掉的戎人。 只是他们没砍出几刀，其他戎人都已经让薛云杀了个干净。 唯独让他拽下马的头领反倒活了下来。 “你是怎么发现的？” 薛云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到戎人头领面前。 “去死吧！” 从马上拽下来的戎人头领摔得浑身都仿佛散架了一样。 只是在看到薛云朝自己走来，他当即不顾伤痛，操起手里的弯刀又砍了上去。 谁知刀在半空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再也无法砍下半分。 薛云面无表情地握着对方持刀的手腕。 咔嚓一声。 骨裂的声音响起。 戎人头领当即惨叫出声，弯刀也从手里掉落在了地上。 啪。 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薛云当场便将对方给呼倒在地。 “韩端，来帮我翻译翻译。” 看着倒在地上宛如一条死狗的戎人头领，薛云瞥了眼赶到的余贵与韩端。 “说！你是怎么发现我们身份不对的？” 韩端连忙来到戎人头领面前，拽起对方的衣领便恶狠狠道。 “该死！你们魏狗都该死！” 孰料戎人头领相当硬气，脸都抽肿，牙也打碎的他冲着韩端便吐了口血沫。 “还敢嘴硬！” 吐了一脸血沫的韩端气得直接给了他两巴掌，“说还是不说！” “哼！” 戎人头领冷哼一声，丝毫没有理会韩端的威胁。 “我来吧。” 薛云走到他的面前，抬起脚便踩在了对方刚才捏碎了手腕的手。 咔嚓。 “啊！” 手指断裂连心的疼痛让对方瞪大眼睛痛苦叫出声来。 “继续问，直到他说为止。” 踩断了他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后，薛云又踩断了他另一只手的五根手指。 “我说我说……” 不堪折磨的戎人头领终于还是开口了。 “他说了什么。” 看着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玩意的戎人头领，薛云神色漠然地向韩端问道。 “他说，大人您生得太过雄壮显眼了，他们的人里就没有像大人一样雄壮的人，而且大人的气势非常骇人，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勇士，像您这样的勇士不可能会派出来巡视的。” 韩端忙不迭解释道。 “哦？” 薛云闻言一怔，没想到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 他看上去确实太显眼了。 不说别的，对比余贵韩端他都要高了一个头，身体都比他们大一圈。 更别提他的气质有多凶悍霸气了。 “继续问，为什么他们会派这么多游骑出来巡视。” 薛云不再多想，转头便询问起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回大人，他说他们不是出来巡视的，而是出来搜捕一个人的。” 韩端来回翻译道。 “搜捕一个人？他们搜捕的是什么人？” 薛云颇感意外，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他说，他们搜捕的是一个之前诈降他们的魏军校尉，对方假意投降他们，不久前突然出手杀死了他们的千夫长逃走了。” 韩端翻译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置信。 “诈降的魏军校尉？问他，对方叫什么名字？”薛云神情肃然道。 “他说那人叫周拔。”韩端问了几遍才听懂了对方说出的名字。 “周拔？” 薛云一听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很快他想了起来。 周拔不就是严腾口中他们的顶头上司鹰扬军校尉吗？ 没想到对方与严腾他们失散后竟然投降了戎人。 虽说是诈降，但也难怪严腾他们再也没有了对方的音讯。 “再问他，戎人的兵马是否都驻扎在鹿津，总共来了兵马？” 薛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暂时将周拔的事情抛到一边。 “他说，他们的人确实驻扎在鹿津，总共来了一千兵马。” “为什么他们会前来鹿津？” “好像是他们听说魏帝从鹿津这边逃了，所以特意过来查看情况。” “结果呢？他们查出什么了么？” “有，根据他们的调查，数月前，鹿津来了一帮神秘人在收集船只，结果等他们来到鹿津后，鹿津的船只全部都不见了…… 他们抓了不少附近的人询问，说是大军兵临幽都府前，曾有数百人来到鹿津乘上所有船离开了。” “既然人都离开了，为什么他们还留在鹿津？” “因为他们后来接到命令，留在鹿津打造船只。” “打造船只？” “是的，但他们不会打造船只，所以抓了周边许多百姓来监督他们打造。” “他们打造船只想要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追上去？” “他说他只是个十夫长，并不清楚上面的用意。” “再问他，他们的千夫长让人杀死后，上面是什么反应？” “他说他们还没有把这件事情禀报给上面，打算抓到诈降暗杀千夫长的魏军校尉后才会上报，因为临时负责接管他们这支军队的首领担心受到上面责罚……”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内部人心惶惶，相当混乱？” “他说是的，毕竟千夫长死了，如果迟迟没有抓到凶手，上面肯定会责罚所有人的，所以现在鹿津的大部分兵马都派出去搜捕凶手的下落了。” “原来如此，人可以杀了。” “啊？” “嗯？” “是！” 韩端毫不犹豫拿起弯刀抹了戎人头领的脖子。 “尸体处理好，等会我们继续前往鹿津，我需要知道他说的是否都是真的。” 薛云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 不管怎么说，戎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何况他还把对方折磨得如此惨，含恨之下难保会掺杂一些误导性的回答。 由于这支戎人小队的人数不多，没费多少功夫便处理完了他们的尸体。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的战马无法带走，只能放生了它们。 重新上路后。 薛云他们都表现得比之前更为谨慎。 只要余贵觉察到远处有风吹草动，他们第一时间都会选择隐蔽，没地方隐蔽便绕开。 也正因为如此。 他们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鹿津。 一处河岸渡口。 远远地薛云等人便看到戎人的营地。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渡口发现了大量正在打造船只的百姓们。 “大人，我四周查看了一遍，暂时没有发现戎人，基本上他们的人都在大营和渡口监工。” 余贵来到个土坡下方找到了在此隐蔽的薛云与韩端。 “天色也不早了，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天黑后再行动。” 薛云抬头看了天，眼下距离天黑还有一段距离。 但他却非常有耐心。 直至夜幕降临。 远处的大营与渡口都亮起了昏黄的篝火，依稀能看到仍在造船的百姓们。 “大人，我们现在要行动吗？”韩端忍不住问了句。 “余贵，你眼神好，大营和渡口的戒备情况如何？” 薛云沉吟片刻道。 “回大人，大营和渡口的戎人比白天要少了一大半，除了外围的守卫外，内部巡逻警戒的戎人只有三四支，如果小心的话，我们还是能避开他们潜入进去的。” 余贵观察了好一会儿道。 “韩端。”薛云想了想道。“一会儿你随机应变，一旦潜入进去后不慎暴露，你记得负责出面交涉，尽可能让他们误认我们的身份。” “是！” “余贵，你稍后带路。” “是！” 随着夜色更深。 薛云他们终于采取了行动。 三个人偷偷摸摸地开始接近守卫最少的渡口，趁着巡逻的戎人走后，避开守卫视线的死角。 他们顺利摸入了渡口。 渡口堆积了非常多的木料杂物，恰好方便隐藏。 “蔡哥，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帮畜生把我们抓来后，一天到晚都在逼迫我们造船，我担心什么时候船打造好了，他们便会把我们都杀了。” “嘘，小声点，又想挨鞭子了么？” 当听到附近有人说话的时候，薛云顿时摆手示意停了下来，直接藏到了木料背后的黑暗里。 “不怕，大晚上的，这帮畜生大多去睡觉了，留下来的也都在偷懒，哪有功夫理会我们。” “还是小心为上，你忘了小猴吗？只要听到动静，看你不顺眼，甚至就有可能活生生抽死你。” “小猴……该死！这帮畜生，真想找机会杀了他们。” “你以为我不想吗？问题是敢反抗的早都让戎人杀光了，就我们这点弟兄，反抗就是找死。” “那我们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吧？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算没让这帮畜生杀死，最后也要活活累死，你没看白天又有两个人累死了么？”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先别不急，会有办法的！” “办法？什么办法？莫非曹哥有想法了？” “等等！” 说话的人忽然闭上了嘴巴，似乎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等到确定没有其他人，最重要的是戎人注意到他们后才继续说道。 “你还记得周校尉吗？” “当然记得！我可是听说了，他前些天晚上直接宰了这帮畜生的首领，然后夺了马逃走了，据说至今戎人都还没有抓到他！” “没错，就是这位周校尉，其实他在动手前与我私底下有过几次交流。” “曹哥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校尉找到我的时候非常隐秘，而且他的说一些东西非常重要，所以我也不能随意透露出来。” “曹哥，周校尉和你说了什么？难不成是与我们有关？” “当然，周校尉让我们别急，他会有办法救我们离开的！” “什么办法？曹哥快说啊！” “周校尉只说等他消息，让我不要着急，而且趁着这段时间，暗中多多招揽信得过的弟兄。” “唉，这样啊，就是不知道周校尉现在跑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来救我们。” “放心吧，周校尉可是连这帮畜生首领都敢杀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骗我们？” “我知道了，但周校尉逃走前，有透露过自己去干嘛了吗？” “据我所知，周校尉好像是去找人了。” “找人？！” “是的，仅凭周校尉一个人，又如何能救得了我们，所以当然要去找人帮忙啊！” “可我听说朝廷大军都全部覆没了，如今北境到处都是戎人，周校尉上哪里去找人啊？” “不知道，但周校尉这么说，肯定是能找到人的。” “好吧。” “你们知道周拔校尉最后逃去什么地方了吗？” 突然。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顿时吓了两人一跳。 其中名叫曹哥的人颇为胆大，循声望去。 然后在黑暗中发现了一双眼睛。 “你是？” “我是周拔校尉的同僚，也是来救你们的人！” “你说的是真的？” 曹哥顿时激动不已，人都已经信了八成。 无他。 因为对方说的是正宗的北境方言。 第80章 下落 “小声点，不要惊动了附近的戎人。” 黑暗中开口的人正是薛云。 在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后，薛云顿时决定冒着暴露的风险搭腔。 “明白明白，二狗，帮我望下风，如果戎人过来了记得赶紧提醒我们。” 曹哥知晓事情的轻重，连忙让同伴帮忙放哨。 “好的曹哥。” 二狗没有废话，只是有点不舍地走开了。 可能是也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又会说些什么。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二狗一走，曹哥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对方声称是周校尉的同僚，那么肯定是有地位的军爷。 总之喊大人总归没错。 “薛云，奋威军都尉，东山府行军主管。” 藏匿在暗处的薛云声音低沉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周拔校尉最后逃去什么地方了吗？” “回禀这位薛大人，小的是真不知道周校尉逃去哪里了……” 曹哥有点慌乱，同时不忘解释道，“小的只是和周校尉私底下有过几次交流，他动手杀死戎人首领的那晚非常突然，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周校尉私底下和你说过一些重要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薛云沉吟片刻道。 “我想想，周校尉除了说过会想办法找人救我们，还让我暗中多招揽能信任的弟兄外，他还说让我们好好打造船只，因为这些打造好的船只未来说不定能救我们一命。” 曹哥绞尽脑汁地回忆道。 “船只能救命？还有其他的么？你再认真想一想。” 由于这些情报并没有太大的价值，薛云都忍不住继续追问提示道，“尤其是周校尉找人方面和你说过什么？” “找人么……” 一时间曹哥都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猛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对了，周校尉曾和我打听过鹿津附近的渔村。” “打听渔村？” 薛云愣了下，不太懂对方的用意。 “是的，不仅如此，周校尉还让我好好介绍一下，当时我并没有在意，所以便和他介绍了大河下游一个的渔村。”曹哥忙不迭解释道。 “那个渔村叫什么？具体在什么位置？” 薛云略作思索道。 “渔村叫海湖村，位于鹿津以南五六十里，总之沿着大河一路向下便能看到了。”曹哥道。 “这个海湖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薛云又问。 “特别么？据我所知，海湖村是沿河最大，人也最多的渔村，也是最接近大海的渔村。” 曹哥连续用了三个最来形容自己认知里的海湖村。 “没了？” “没了，硬要说有的话，估计现在海湖村已经毁在了戎人这帮畜生的手里。”曹哥轻叹口气道。 “你觉得周校尉是否有可能逃去了海湖村？”薛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周校尉逃去了海湖村？”曹哥闻言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或许还真有可能。” “说说你的看法。” “我记得周校尉似乎对海湖村的情况非常感兴趣，所以问了我不少海湖村各方面的问题，比如海湖村的村民是不是经常出海打渔的问题。” 曹哥专门举了个例子，越说他便越感觉周校尉还真可能逃去了海湖村。 不然的话，当时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么多有关海湖村的问题。 “我明白了。” 薛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便转移了话题，“和我说说你们的情况吧。”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戎人出动了大量的人手搜捕周拔，甚至搜索范围都扩大到了近乎百里。 结果却始终都没有发现对方的下落。 要知道鹿津周边可都是平原，根本没有什么可藏身的地方。 偏偏他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大河！ 是的！ 如果周拔乘船逃到了大河，乃至大海之上。 戎人就算翻遍鹿津周边的土地也绝对不可能找到他。 据他所知。 这条大河下游非常之宽。 尤其是愈靠近出海口，大河愈是宽阔。 要知道最宽处至少有上百里。 一旦逃到了大河之上，人都直接能消失无踪了。 对于不善水性，不懂驾驭船只的戎人而言，只要逃到大河之上，戎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大人想知道的话，小的这边一一道来……” 接下来在曹哥讲述下，薛云也算是了解了他们与鹿津的许多情况。 曹哥真名叫曹万，出身于一个大福村的村子，乃是村里唯一的木匠。 当戎人杀到他们村子的时候。 正因为是木匠的关系，他才没有死在戎人手里，而是抓来了鹿津造船。 由于手艺不错，人又随和仗义。 所以来到鹿津不久便在抓来的百姓里有了些名气，像是他派去望风的同伴二狗对他便相当服气，而类似二狗的人还有不少。 周拔会私底下找上他不是没有理由的，看中的就是他在这群抓来百姓里的地位。 据他所说。 一开始曹万也不知道戎人为什么要抓他们来造船，后来才听说有什么大人物从鹿津乘船逃走了，戎人才会抓人造船打算出海追杀。 被抓来当造船奴工的百姓约莫有八百人。 这八百人都是从鹿津周边的村镇上抓来的青壮，类似曹万这样的工匠倒是不多，只有几十个，大部分是种地的苦哈哈，只有一把子死力气。 身为木匠的关系，曹万倒是有点特殊待遇。 他不用像其他奴工一样去砍树搬运，大多时候都是负责教导奴工们木工的事宜。 即便如此。 一天下来他都至少要忙碌八个时辰以上，往往给他们睡觉休息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时辰。 时不时看到偷懒的奴工，戎人都会毫不留情地用鞭子抽打，碰到心情不好的戎人甚至直接便一刀杀了。 过于劳累与戎人的虐待下。 如今还能干活的百姓奴工都剩下了不到五百人。 曾经不是没有百姓想过逃跑，可惜不幸让戎人发现，最后直接砍下脑袋挂在了旗杆上，连带着他们所属的那组人都全部连坐杀了。 至此便再也没有人敢逃了。 毕竟人逃了，全组人都要受到牵连。 曹万也很想逃。 虽然他不像干苦力的奴工一样劳累，可他却知道这帮戎人事后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恰好周拔找上了他，使得他生出了活下来的希望。 人在绝境的时候，总会拼命想要抓住任何一根能救命的稻草。 “你们现在打造了几条船，大概什么时候能造好？” 听完曹万的讲述，薛云不由问起了造船方面的情况。 “我们如今打造了三条船，船都不是很大，再有个十来天，第一艘船便能下水了。” 曹万指了指远处一道颇为壮观的船影。 “你们打造的这艘船能装多少人？” 透过昏黄的光线，薛云大致能看清对方指的船只。 “正常情况下能载五百人左右，不考虑其他的话能塞满一千人。”曹万道。 “戎人有给你们限定期限么？” “有，戎人让我们在这个月内必须把所有船都打造完成，可现在已经是月中旬了，剩下两条船恐怕无法按照时间打造成。” 曹万心情沉重道，“如果这个月底周校尉一直没来救我们，我都打算秘密召集百十个弟兄逃往大河里，反正淹死都好过死在戎人刀下。” “这点你大可放心，即便周校尉没来救你们，我也会来救你们的。” 薛云给了他一个保证。 “大人，您说的都是真的？” 曹万顿时精神一震，心情都激动了起来。 “当然，若是将来我来救你们的时候，一定会像今天一样提前联系你们的。” 鹿津才驻扎了一千戎人，大部分兵马白天都还派出去搜查周拔的下落。 长时间下来，这些戎人的精神体力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如今薛云麾下的骑兵都藏在百里外的树林里。 倘若他想要救出曹万他们，一个晚上的时间。 他便能率领骑兵抵达鹿津，直接能杀这些戎人一个猝不及防。 何况提前联系上曹万配合的话。 薛云完全有自信轻松击败鹿津这支戎人兵马。 “薛大人，那么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可都拜托您了。”曹万强忍激动深吸口气道 “曹哥，有戎人过来了。” 这时候，望风放哨的二狗急忙跑了过来。 “那么我们先撤了。” 薛云当即丢下这句话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薛大人？” 曹万连忙压低声音喊了声，结果却无人回应。 “曹哥，人好像走了？”二狗拉了拉曹万的衣服，“先别管这些人，戎人要来了，我们也赶紧继续装作干活吧，不要让戎人发现问题了。” “我知道了。” 曹万摇摇头，甩掉脑海里其他想法，趁着戎人到来前回到了人群。 “大人，我们这就走了？” 与此同时。 薛云他们已经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离开了渡口。 等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韩端都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回去取回马匹，我们便立刻绕过渡口前往下游的海湖村。” 薛云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大人是想要去海湖村寻找周拔校尉的下落？”余贵率先反应过来。 “没错，我现在严重怀疑，周拔便藏在海湖村。”薛云沉声道。 没过多久。 三人回到之前藏身的土坡，旋即骑上战马悄悄绕靠鹿津渡口，一路披星戴月地朝着海湖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直至晨光熹微。 连续赶了一晚上路的薛云他们终于疲惫不堪地来到了海湖村。 如同曹万说的一样。 沿着大河一路向下便能看到海湖村。 在薛云眼里，他们确实在临近大河边上见到了一个村子。 村子很大，放眼望去都是成片已经烧毁成废墟的屋子，完全看不到一个人的踪影。 骑马步入村子后，薛云却意外发现路上都没看到过几具尸体。 “大人，这个村子的村民好像在戎人杀来前便已经逃走了。” 同样注意到这点的不止是薛云，向来敏锐的余贵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我觉得也是，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烧毁的屋子，发现里面都没看到什么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 韩端点头认同道，“有的屋子甚至都空荡荡的，连个陶罐水缸的碎片都没有。” “你们说海湖村的村民会逃去了哪里？” 薛云的目光落在了河边的方向，远远能看到几张晾晒的破碎渔网。 “大河！” “海上！” 余贵和韩端不约而同地说道。 “确实都有可能，毕竟河边上可是连一条船都没有了。” 对于渔村的渔民来说，最重要的财产便是渔船。 既然海湖村是鹿津周边最大的渔村，那么必然会有大量的渔船存在。 偏偏他们却没有在河处看到一条渔船。 由此可见。 村民们逃走的话，不可能丢下他们的渔船。 最重要的是无论逃到大河还是大海之上都是躲避戎人追杀最好的地方。 “大人，似乎周拔校尉并不在这里。” 村子里没什么躲藏的地方，逛了一圈下来，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人。 “村里没有藏身之地，他是不可能藏在村里，要藏的话，大河才是藏身的地方。” 丢下这句话，薛云骑着马来到了河边的木制码头。 码头虽然简陋，但保存却依然完好。 看样子是戎人懒得摧毁毫无价值的码头。 “可如果村里的渔民都已经提前驾船逃走的话，那么周拔校尉逃来后，上哪里找船渡河逃走？” 跟随来的韩端倒是有一个疑惑。 “谁说要有船才能藏身在大河里的？” 薛云环视了一圈码头周围淡淡道。 “大人，难不成你的意思是……” 余贵依旧是反应最快的人。 “周拔校尉，在下奋威军都尉薛云，还请出来一见吧。” 薛云不答，而是直接放声高喊道。 洪亮的声音瞬间在码头上回荡响起。 可惜等到声音散去后却无人回应。 “我在鹿津渡口悄悄见过了曹万，正是受到他的启发，我才意识到周校尉你一定藏在海湖村这里。” 薛云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 这一次。 只听身后传来哗啦的声响。 觉察到异动的薛云他们下意识回过头，旋即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子从水下爬山了码头 浑身湿透的他手里还拿着一柄弯刀，披散的头发之下，一双狭长的眼睛充满杀意地盯视着薛云等人。 第81章 沟通 “周校尉？” 骑在马上的薛云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男人。 但他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而还表现得异常平静。 “奋威军都尉薛云？” 周拔面无表情地盯视着一身戎人装束的薛云，嘴角都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正是在下。” 薛云依旧神色如常。 “真是巧了，曾经我便出身于奋威军，而且奋威军的所有都尉校尉我都认识，偏偏没有一个叫薛云的都尉。” 周拔手中的弯刀都握紧了几分，浑身肌肉绷紧，宛如一头随时会扑向猎物的野兽。 “因为我是坠星峡谷一战中临时提拔的都尉，周校尉自然没听过我的名字。” 薛云心中一震，没想到李鬼碰到李逵了。 他还真不知道周拔曾经出身于奋威军，更不知道他认识奋威军的所有都尉校尉。 难怪对方见到自己便表现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虽说如此。 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直接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反正如今奋威军除了他和徐虎都已经死得一干二净，根本不会有人能站出来拆穿他的谎言。 看看满是警惕戒备的余贵与韩端就知道了。 哪怕周拔当面拆穿了薛云的身份，他们却根本没有相信。 毕竟—— 薛云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还是不是奋威军都尉早已无关紧要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奋威军在坠星峡谷全军覆没了？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相信吗？” 周拔能成为鹰扬军的校尉，甚至能一直活到现在，哪里是好糊弄的人。 薛云这些话只能偏偏什么都不懂的人，但绝对骗不了同样出身军队的他。 “我说的都是实情，周校尉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薛云丝毫不慌，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对方纠缠下去。 他翻身下马，朝着周拔边走边道，“但有一点我希望周校尉能知道，如果我意图对你不利的话，那么来到海湖村的便不止是我们，还有到处在搜捕你的大批戎人游骑。” “杀！” 孰料薛云距离周拔三步之遥的时候，周拔忽然暴起，拿起弯刀便朝着他的脑袋劈来。 “周校尉，你太紧张了。” 薛云似乎早有防备，当弯刀即将落在脑袋的时候。 一只宛如钢钳的大手死死握住了周拔的手腕。 他目光漠然地看着周拔，浑身都散发出霸气凌冽的压迫感。 “死！” 周拔却毫不理会，猛地欺近薛云身前，使出一记窝心肘便顶了上来。 “去吧。” 薛云反应极快，身侧一闪便躲开了周拔的窝心肘，旋即将他握刀的手腕一拉一甩，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扔向了河里。 扑通一声。 周拔重重落入河面砸起了漫天的水花。 “大人，您没事吧？” 与此同时，余贵韩端都连忙下马赶上前关心道。 “没事，只是我们的周校尉需要在水里冷静一下。” 薛云摇摇头，目光落在了水里狼狈不堪的周拔身上。 “大人，周校尉这明显是不相信您啊。” 一同看着水里挣扎扑腾的周拔，韩端都忍不住小声说了句。 “正常，别忘了我们周校尉如今正面临着戎人的追捕，而我们又穿了一身戎人的服装，他会误会我们很正常。” 薛云看着水里逐渐稳定身形，却始终没有上岸意思的周拔道。 “周校尉，你看，倘若我们真打算对你不利，现在你便不只是让我丢到水里这么简单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经过短暂的交手，周拔心里清楚薛云说的是真的。 他也算身经百战的老将，别说是普通人。 正面肉搏的话，即便戎人里所谓的部族勇士都不是他的对手。 偏偏和薛云交手后他才真切感受到了差距。 光是对方将自己扔到河里的霸道力量，他根本都反抗不了。 更别说薛云在电光火石之间握住自己挥刀的手腕。 这可不单单是考验一个人的速度反应，更重要的是面对刀刃加身的胆气。 落入河水后，他的脑子也算是冷静了下来。 “我不是说了吗？在下奋威军都尉薛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身份，承蒙东山郡郡丞看重，如今暂时任为东山府行军主管。” 敏锐注意到周拔语气上的缓和，薛云脸上都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东山府行军主管？”周拔闻言一怔。 “此事说来话长，周校尉不如上岸再说。” 薛云当即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 周拔沉默片刻便干脆答应了下来。 “余贵韩端，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我不想有人打扰到我和周校尉。” 趁着周拔游上来之前，薛云当即朝身边左右的余贵韩端吩咐道。 “属下遵命！” 余贵非常知趣，一口应下声来，旋即拉着韩端便牵着马快速离开了码头，朝着海湖村外围开始巡弋警戒。 “他们也是奋威军的人？” 周拔爬山码头，随手便脱掉了身上满是河水的衣服，同时露出了到处都是伤疤的健壮上身。 “不，他们是我在东山郡招揽的手下，奋威军如今除了我和另外一个手下外，其他将士都全部战死在了坠星峡谷。” 薛云蹲下身坐在了码头上，遥望着面前波光粼粼一望无际地广袤大河。 “你还真是奋威军的人？” 周拔用劲拧干衣服的水分后铺在了码头上，随后同样坐在了码头。 只是两人却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既然我会来到这里找你，那么我自然没必要骗你。” 骗你的。 薛云心里如是说道。 “和我说说吧，你们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周拔直接开门见山。 “这事要从我在坠星峡谷死人堆里醒来说起……” 薛云尽量言简意赅地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和之前一样，部分地方他都会刻意忽略或者美化。 “……这就是你的全部经历么？真是精彩。” 周拔听后人显得相当淡然。 哪怕听到薛云率军击败了上万入侵东山郡的戎人大军，他都依旧面不改色。 谎报战功罢了，军队里的常规操作。 这倒是让他还真有点相信，薛云是临阵提拔的都尉了。 “精彩么？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薛云漫不经心道，“周校尉你呢？当初和手下严腾窦和他们失散后，你为何会选择投降了戎人？” “不是投降，而是诈降，希望你切记这点。” 周拔听后瞬间皱紧眉头特意强调了一句，随后才缓缓解释说明道，“当初我和他们失散后，麾下还率领着上千兵马，而戎人的骑兵不知为何却一直死死咬着我们不放。 最后走投无路下，我率领着他们被迫拼死反击，给追杀我们的戎人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戎人意识到想要歼灭我们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派人来劝降…… 当时我们已经断水断粮了几天，战马能杀的都杀了，为了能让剩下的弟兄们有条活路，我答应了投降，条件是放了我的手下，自己任由他们处置。” “看不出周校尉倒是有情有义，一点都不像是我在军中认识的校尉。” 薛云颇感意外地看了周拔一眼。 “因为那些弟兄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子弟，如果他们都死了，我也无颜面对家乡父老了。” 有情有义？周拔可不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个词语。 和很多校尉一样。 他们麾下最有战斗力，也最值得信任的往往都是从家乡带来的子弟兵。 一旦遭遇苦战恶战，这些子弟兵才是他们能否取得最后胜利的中流砥柱。 如果他们都战死的话，不仅是无颜面对家乡父老的问题，还有以后都不会再有人给自己卖命了。 由此可见家乡子弟兵的重要性。 所以周拔宁愿选择投降戎人，都不想他们全部战死，只要他们还活着，这些都是他未来能否东山再起的种子。 “家乡子弟么？” 薛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着原来是有这方面的因素 如此说来。 他在东山郡招揽的兵马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属于家乡子弟。 无论是保卫家乡，又或者往后建功立业。 他们都是薛云最信任可靠的人。 如果把自己代入到周拔当时的情况。 他不会选择投降，而是会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我让他们一路向西借道山阳晋王的地盘逃回家乡，而我则沦为了戎人的阶下囚，一路跟着他们征战北境，后来我随军来到了鹿津，奉命调查陛下的下落。 随着浮现出来的线索愈来愈多，愈来愈指向陛下他们渡河逃到了海上，眼看戎人已经开始四处抓人造船，再这样下去，一旦船造好，戎人说不定真有可能会乘船追上陛下……” “所以你就突然出手杀了鹿津这支戎人兵马的统领千夫长，甚至在暗中鼓动被抓的百姓反抗是吗？” 周拔对魏帝的忠诚倒是出乎了薛云的意料。 为了破坏戎人的追击计划，不惜冒险动手杀了戎人的千夫长。 要知道如果被抓住的话，戎人是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的。 还有。 他和薛云一样都故意隐瞒了一些事实。 虽然他说自己沦为了阶下囚跟着戎人征战北境。 但如果他没有给戎人卖力的话，戎人何至于会一直留着个阶下囚。 最后还派到了鹿津来追查魏帝的下落。 “一切都是为了大魏，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周拔忽然神情严肃地表示。 “我听曹万说，你会找人来救他们的，难不成这是骗他们的吗？” 看到周拔如此表态，薛云都难以分辨清真伪。 “……是的，我欺骗了他们。” 面对薛云的追问之下，周拔沉默了良久。 “这倒像是我在军中熟悉的校尉了。” 薛云摇摇头，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的行为无异于是在诓骗曹万他们去送死。 毕竟只要曹万敢召集百姓反抗，戎人势必会大开杀戒。 一旦死了过多的百姓，那么戎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打造好船只。 船造好得越好，对于魏帝便愈有利。 “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他们，但我没有选择，也没有办法。” 周拔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非常坦诚地承认道。 “陛下的安危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么？” 薛云无法理解。 “是的，因为我能有今天便是承蒙陛下的提拔与看重，只要陛下还活着，未来陛下一定不会忘了我。” 世上确实有人信奉遵循着忠孝仁义，可更多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正如周拔一样。 与其说他忠，不如说他现实。 “其实算算时间，如果陛下从鹿津渡船逃走的话，如今恐怕都已经离开了北境，甚至可能都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了。” 太阳从河面升起后渐渐高挂在了头顶，阳光都变得愈发刺眼灼热起来。 望着眼前滔滔不绝的大河，一时间薛云都看入了神。 “你知道乘船该去往哪里能上岸返回京城么？” 谁知周拔却莫名笑了笑。 “不知道。” 薛云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别说魏帝乘船去哪里了，他连目前整个北境都还不是太熟悉呢。 “渡河往北是不可能的，因为那边都是戎人与化外山民的地界，而一路南下的话，最近能登陆上岸的地方是东海城的地界，而东海城近年来盗匪横行，又有各个宗派以武犯禁对抗朝廷，所以陛下必不可能前往东海城……” 周拔开始缓缓道来。 “既然这个东海城如此混乱失序，朝廷方面为何没有派兵前去镇压？” 薛云有些疑惑，什么盗匪宗派，大军一到全都能平推了过去。 “朝廷曾经派了三次大军前去镇压东海城，可三次都失败了。” 周拔没有解释大军镇压失败的理由，而是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 “所以东海城不能去的话，陛下只能继续南下，偏偏往后能上岸的琅琊与连云郡也不能去……因为这是楚王的地盘。” “说来说去，陛下到底要从哪里才能上岸返回京城。”薛云皱了皱眉。 “扶苏郡，一个距离这里两千五百里的地方。” 周拔轻叹口气道，“就算陛下有心前往，可陛下他们却未必会前往。” “为什么？” “一旦去了扶苏郡，楚王是绝对不可能让陛下从陆路返回中原的，这也意味着陛下将会彻底拦在扶苏郡，从而彻底失去了对朝廷的掌控……” 第82章 矛盾 “这不能去，那不能去，你的意思是陛下现在还在海上飘着？” 如果周拔不说，薛云还真不知道情况有这么复杂。 本以为魏帝从鹿津乘船逃走后便能一路海阔天空。 谁曾想最后连登陆上岸的地方都难以抉择。 东海城有盗匪宗派作乱，琅琊连云是谋反的楚王地盘。 扶苏郡是安全了，问题是距离太远，又有楚王这个拦路虎。 去了便意味着彻底远离了权力中心。 且不提谋反作乱的楚王，一旦留守京城的太子“被迫”拥戴即位，魏帝都会荣升为太上皇。 估计这是魏帝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魏帝是不可能前往扶苏郡。 既然哪都不能去，那么不就是还在海上飘着么？ “至少在我看来，目前留在海上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等到戎人大军退去，陛下便能重返北境，一路顺利回到京城。” 周拔点了点头表示道。 “我想你会逃到海湖村不单单只是为了躲避戎人的追捕吧？”薛云顿时若有所思道。 “没错，如果陛下真的如我猜测的一样，打算等戎人退去后重返北境，那么一定会派船前来查探北境的情况，而鹿津如今让戎人占据，沿河一带便属海湖村最适合上岸探查，这便是我会躲藏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 周拔没有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但他会如实坦诚这些并非没有理由的。 “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万一戎人由始至终都没打算撤军该怎么办？” 薛云毫不客气地指出道。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周拔所想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戎人会撤军上面，如果戎人没有撤军呢？ 这便是他想法上的致命漏洞。 “戎人是一定会撤军的。” 然而周拔却直接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以我对戎人的了解，即便他们想要完全侵占北境这块土地，最后都只会扶持一个傀儡代为统治北境。 因为戎人根本不擅长治理地方，也没有多余的人口来消化北境这块土地，到头来不得不依仗当地投靠他们的豪强大族来治理。” “……难道戎人从来都没有入主中原的想法么？” 薛云皱了皱眉。 不可否认，周拔的说法确实有道理。 但有道理不代表就是对的。 如果戎人既扶持了傀儡政权，又没有撤军的话，那么他不就是抓瞎了么？ “入主中原？” 周拔闻言一怔，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他很快便摇了摇头，脸上重新恢复了坚定之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薛云追问。 “诚然，戎人目前的实力确实非常强大，但戎人若想凭借武力征服中原，可能性却微乎其微。” 周拔神色严肃道，“因为大魏的强大永远是你想象不到的。” “如果大魏真的如此强大，为何会败给戎人，为何接连三次派兵镇压东海城都以失败告终？” 薛云直接反问道。 “我说了，戎人是不可能入主中原的，大魏也不可能让戎人打败的！” 周拔颇为恼羞成怒道。 “大人，不好了，十里外发现了戎人游骑的踪迹，很可能是奔着海湖村过来的。” 这时候。 恰好余贵骑着马匆匆赶了过来，朝着码头处的薛云大喊道。 “周校尉，看来我们的闲聊需要告一段落了。” 薛云缓缓起身，朝着周拔丢下这句话后便牵着马走向了余贵。 “你有发现戎人游骑有多少人吗？” “听声音的话，好像有二三十左右。”余贵忙不迭回答。 “二三十吗？” 薛云琢磨了一下，仅凭他们几个人想要杀光这支戎人游骑恐怕并非易事。 “你们要走了吗？” 周拔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在听到有二三十戎人游骑即将朝海湖村而来。 他首先想到薛云他们必然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是的，周校尉要和我们一起离开么？” 薛云到底还是决定暂时不与这支戎人硬碰硬。 “不用了，我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待陛下他们。” 周拔果断拒绝道。 “既然如此，我们日后有缘再见了。” 薛云翻身上马，招呼了余贵韩端一声便策马离开了码头。 而目送他们离开后。 周拔直接扎进了水里，重新躲在了码头之下。 为了避免暴露，薛云他们沿着大河一路南下，直至发现附近一处山坡的林子，他们立刻钻了进去。 “大人，我们要在林子里躲到什么时候？” 来到林子深处躲藏起来后，过了好长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发现有戎人游骑追来的影子。 对此韩端都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等入夜后我们便离开这里与徐虎他们汇合。” 眼下想要避开戎人的耳目，只有在夜里行动赶路。 不然就他们三个人，一旦让戎人发现的话。 薛云有办法能杀出重围活下来，可余贵韩端就未必了。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薛云他们才终于离开了林子，一路又开始北上往鹿津的方向赶路。 至于海湖村他倒是不打算再去了。 在他看来。 周拔显然和他不是一路人，继续接触下去，难保会因为各自的观念爆发冲突矛盾。 “大人，前面就是鹿津渡口了。” 当远远地看到黑暗中的一抹亮光后，余贵立马便意识到他们到了什么地方。 “等会找个地方藏好马匹，然后随我潜入进去。” 薛云忽然想到了曹万，顿时做出了决定。 “遵命。” 余贵韩端都没有询问理由，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和原来一样。 借助余贵敏锐的观察能力，他们又一次顺利潜入了渡口。 “找找曹万在什么地方，想办法联系上他。” 尽管时值深夜，可渡口却依旧忙碌，时不时都能看到在运送木料敲敲打打的百姓奴工们。 可是若想从这些百姓奴工里找出曹万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他们还要时刻躲藏着周围戎人守卫避免暴露。 “二狗？！” 半晌，虽然薛云他们没找到曹万，可却找到了当初和他一起的同伴。 “你们是上次来的大人？” 听到黑暗中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如曹万胆大的二狗明显吓了一跳。 好在他听出了薛云的声音有种熟悉感，立马便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是我，曹万在哪里？麻烦让他过来一见。” 薛云直接单刀直入。 “等等，我现在便喊曹哥过来。” 或许是感觉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二狗立刻便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等他回来的时候，身边都多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大人？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已经找到了周校尉吗？” 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来到薛云他们近期的曹万故作无事地小声道。 “曹万，时间紧急，现在我没空和你说其他的，你只要知道，过两天夜里我们便会带兵向鹿津发动进攻，到时候你记得召集同伴做好准备。” 薛云没有废话，立刻把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告知了对方。 “太好了，大人，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召集弟兄大闹一场配合你们的。”曹万难掩心中的激动道。 “先别激动，而且你也不用如此急切，小心有人出卖你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的，最好等到后天晚上的时候再召集人手。” 薛云能相信曹万，但他却不相信曹万的所有同伴。 难保有人会出于各种理由向戎人通风报信。 “我明白了，这事我会严家保密的。” 曹万顿时神色严肃地点点头表示。 “有人来了，我们先走了，你们也小心点。” 忽然有人拍了拍薛云的肩膀，原来是余贵在示警。 薛云没有继续停留，丢下这句话便立刻撤离了渡口。 随后他们取回马匹，依靠夜色的掩护一路北上。 等到翌日清晨，太阳都已经完全出来。 薛云终于来到了徐虎他们藏身的地方，很快与之汇合。 由于连续赶路的缘故，即便是精力旺盛的薛云都有些略感疲惫。 更不要提身体素质远逊于自己的余贵与韩端。 “徐虎。” “属下在。” “通知弟兄们，明晚入夜后准备突袭鹿津的戎人。” “是！” 这两天的时间里。 薛云基本都在养精蓄锐。 要知道戎人大营可是有上千兵马，哪怕他有自信能击败对方，可不代表他会轻敌大意。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 当晚。 薛云望着早已准备就绪的麾下骑兵们。 “万胜！” 骑兵们齐齐举起手中的横刀道。 “走！” 重新换回甲胄与马槊的薛云当即一马当先地疾驰向了鹿津。 今晚月色很美，风也温柔。 是一个杀人的好天气。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在一望无际地广袤平原。 长途奔袭下的薛云他们各个都一言不发，眼神漠然。 不知多了多久。 眼前天边亮起了一抹鱼肚白。 薛云终于看到了远方鹿津的轮廓。 “杀！” 薛云忽然一声怒吼，彻底唤醒了麾下的骑兵们。 “敌袭！敌袭！” 两百骑兵发起冲锋的动静是非常大的。 戎人大营望楼上的戎人守卫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们。 或许没想到会有人来敢袭击自己，戎人大营都顿时乱成了一团。 “弟兄们！薛大人真的来了！我们动手！” 大营里。 一夜未眠按照约定苦苦等候着薛云他们的曹万都瞬间恢复了精神。 整个人都脸色涨红无比激动地朝周围的几十个弟兄们怒喊道。 为了不让戎人发觉异常，也为了避免有人通风报信。 曹万精挑细选出来了几十个能信任的弟兄，晚上借口尽快打造好船只，哪怕到了休息时间，他都依然带着几十个弟兄留在渡口继续忙活。 眼看天都要亮了，不仅是曹万，所有人的心情都跌入了谷底，还以为薛云他们失约了。 就在他们最失落的时候，薛云他们终于姗姗来迟了。 打造船只最不缺的便是工具，而这些工具往往都是能杀人的。 比如斧子，锤子。 几乎是第一时间，曹万拿起一柄短斧便朝着附近监工的戎人投掷了出去。 监工的戎人早在守卫喊出敌袭的时候便乱了心神，根本没注意到丢向自己的斧头。 当场斧头便劈在了脑袋上。 “杀！” 没了斧头还有锤子的曹万当即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其他监工的戎人。 一看到曹万还有周围几十个暴动的奴工，看管他们的戎人二话不说，直接转头便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同伴支援。 咻咻咻！ 眼看距离戎人大营不到五十步，骑兵们里箭术好的人直接掏出弓箭射向了望楼警戒的守卫。 一支支箭矢伴随着尖啸声射出，眨眼便将望楼的戎人给射落了下来。 而营地大门又完全没有设防，薛云他们轻而易举便杀入了大营内部。 薛云操起马槊，朝着前方一路遇到的戎人便劈刺挥舞了过去。 尤其是那些来不及上马的戎人，遇到薛云他们根本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要么让战马直接撞倒踩成肉泥，要么让横刀砍中脑袋脖子。 “大人！渡口那边乱起来了，应该是曹万他们动手了。” 紧紧跟随在薛云身后冲锋的余贵在杀入大营后，很快便注意到了渡口方向的异状。 “余贵，你带一批人杀去渡口帮助曹万他们，其他人跟我来。” 薛云一槊捅死骑着马朝自己疯狂杀来的一个戎人，在交代完他这句话后，转头便杀向了另一处仓促组织起来准备向他们冲锋的戎人。 这不是骑兵们第一次随薛云冲击戎人的大营，不少人都开始熟练地在大营里放火，逼迫更多的戎人从燃烧的帐篷里跑了出来。 和戎人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他们都深刻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戎人也是人，是人都会有怕死的。 总结之前冲杀戎人大营的时候，部分戎人便因为害怕恐惧而躲在帐篷里不肯出来。 只是这回薛云下了命令，尽可能杀死更多的戎人。 那么他们也不客气直接开始放火了。 随着一个个火把丢向帐篷马厩等容易燃烧的地方，加之不时有风吹起助燃火势。 没过多久。 戎人大营都陷入了一片火海，反倒是渡口方面没有着火。 因为余贵带人杀入渡口准备放火的时候，曹万却及时站了出来阻止。 说是放火后必然会引燃船只，而他们还需要船来逃命。 第83章 海岛 戎人溃败的速度有点超乎了薛云的意料。 从攻入大营到结束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戎人的尸体以及熊熊燃烧的大火。 戎人不是没想过组织起来反抗。 可往往人才刚刚集结，薛云便已经带着骑兵一往无前地冲杀了过来。 连续几次下来，再加上统率戎人的百夫长们接连阵亡，结果导致大营里的戎人都彻底沦为了一盘散沙。 打到最后，这些戎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心思，各个都疯狂拼命地四处逃亡。 虽然薛云很想歼灭干净这支戎人军队，奈何这么多戎人一心想逃，他麾下这点骑兵又不可能全部追上干掉。 结果只能眼睁睁地放跑了他们。 好在跑掉的戎人不算太多，仅有百余人成功逃出生天。 其余的要么死在了薛云他们的刀下，要么死在了大火里，要么干脆选择了投降。 对于投降的戎人。 薛云和往常的态度一样，直接毫不犹豫地下令全部杀死。 “小的曹万见过大人。” 当薛云的手下开始打扫战场以及处理戎人俘虏的时候。 曹万跟随着余贵来到了他的面前。 可能是第一次真正清楚见到薛云的真面目，面对威武雄壮浑身都充满杀气的薛云。 曹万只感觉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表现得异常紧张忐忑。 “你们的人和百姓们都没事吧？” 薛云看了眼浑身是血的曹万，想来在渡口经历了一番血战。 “回大人，渡口的戎人不多，再加上有余队长帮忙，所以我们这些人并没有太多的伤亡，而其他百姓们事先有我们的人提醒安抚，再加上住的地方在渡口附近，远离戎人大营，所以也没有多少百姓受到波及。” 曹万连忙如实回答道。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薛云微微颌首。 这就是他为何要联系曹万的缘故。 他不指望曹万能给他们帮上多少忙，但事先提醒的话，渡口的百姓们都能有所准备，不至于受到战火的牵连。 毕竟他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来害他们的。 “这个，大人，敢问您是否需要渡口里即将打造好的船只？”曹万闻言顿时小心翼翼道。 “不需要，如果你们需要的话，船便给你们吧，不管怎么说，船也是你们打造的。” 薛云摇了摇头，大致了解了曹万的想法。 “真是太感谢大人了，如果有船的话，我们便能借助船逃到大河上，再也不怕后续戎人的追杀了。” 曹万松了口气，一副感激涕零地表示。 任谁心里都清楚，薛云他们是不可能留在鹿津这里一直保护他们的。 何况他们这些人抓来的时候，自家的村子早都让戎人给烧杀抢掠了个干净。 换而言之。 他们都已经是一群无家可归之人。 恰好渡口有即将打造好的船只，他们想要活命的话，如今最好是借助船只逃到大河上。 前提是薛云答应把船给他们。 “问题是你们这么多人，如果没有充足的食物，即便借助船只逃到大河最后也难逃饿死的结果。” 薛云心想果不其然，曹万他们确实想通过船只逃命。 可惜对方似乎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要素。 那就是吃喝的问题。 要知道戎人已经将鹿津周边的村镇都抢了个干净，而大营里又因为一把火烧得七七八八，即便有什么粮草物资都化为了灰烬。 更何况戎人抢来的粮草大多都送到了幽都府供给包围的大军，自身根本也剩不了多少。 毕竟戎人讲究以战养战，因补于敌，属于掠夺式后勤。 不像是大魏出征一样，往往需要携带大量的粮秣物资，又需要庞大的辎重车队伴随。 这意味着从戎人身上根本都搞不到多少粮食。 没有粮食的话，曹万这一帮子人又如何能活得下去？ “回大人，其实小的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逃到大河上后，我们这么多人吃什么？后来有个来自沿河渔村的老渔民告诉我，我们可以出海，据说距离鹿津几百里外有片岛屿，而这些岛上便有吃的。” 谁知曹万的回答让薛云都愣了一下。 海外有岛屿？ “可以把告诉你这事的渔民唤来了么，我想问他一些关于海外岛屿的事情。” 薛云当即做出了吩咐。 “好，好的，小的这便去唤他过来。” 曹万不知道薛云为何对这事如此上心，但想来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便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 他便带着一个身材精壮皮肤黝黑的男子来到了薛云面前。 相较于曹万，战战兢兢的他显得要更为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 薛云稍微打量了眼曹万口中的老渔民，对方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模样，常年的风吹日晒使得他的皮肤黝黑无比，也不知道是否与经常出海打渔的关系，看似精瘦的身体却蕴含着不小的力量。 “小的刘顺见过大人。” 自称为刘顺的老渔民下意识便要磕头行礼，结果直接让薛云抬手扶了起来。 “不必紧张多礼，只要好好问答我一些问题就好了。” “遵命大人。” “我问你，海上真有你说的岛屿？” “回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因为小的以往出海打渔便在这些岛屿上短暂休整过。” 刘顺不敢有丝毫欺瞒，几乎像在发誓一样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这些岛屿是什么样子的？能具体说说么？”薛云尽量心平气和，免得吓到了对方。 “好的大人……” 随后在刘顺的讲述下，薛云也大体明白了这些岛屿的情况。 按照他的说法。 这些岛屿星罗棋布地分布在鹿津数百里外的大海上。 岛屿大小不一，最大的方圆有四五十里，最小的连方圆一里都不到。 而这些岛屿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三四十个，其中大部分都土地贫瘠，植被稀疏，甚至连淡水都没有。 唯独最大的几个岛上有水源和许多植物动物，所以他们这些经常出海打渔的老渔民在上面都建立了临时的休整点。 由于这片海域气候多变，时常有暴风雨侵袭，根本不适合长期居住，更别说种地种田了。 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人在上面居住。 最重要的是没有海上经验丰富的老渔民指引，普通渔民根本都不知道怎么前往这片海域的岛屿。 据说这与岛屿周边的海流有关。 “原来如此，你先回去吧。” 得知这些岛屿的情况后，薛云都不免陷入了沉思。 因为他想到了从鹿津乘船逃走的魏帝和海湖村。 周拔认为魏帝他们没有南下，而是在海上飘着等待戎人的撤军。 可知晓海外有这些岛屿后，薛云都不得不怀疑，魏帝他们前往了这些海岛避难。 海湖村消失一空的村民们同样如此。 作为沿河最大的渔村，海湖村的村民不可能不知道海外的岛屿。 所以在戎人杀来的时候，他们便集体乘船出走，和魏帝一样前往了海岛避难。 换而言之。 只要薛云他们跟着曹万一起离开前往海岛，指不定便能在岛上遇到魏帝。 然而问题来了。 他有必要前往岛上面见魏帝么？而见了魏帝后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 薛云当即决定，他可以不去，但他可以派人过去。 “曹万，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想到这里，薛云打算给曹万打个预防针。 刘顺说过，这些岛屿上有食物水源的岛屿只有几个，满足他们四五百人的需求是绰绰有余。 可如果魏帝与海湖村的村民都在这些岛上，原本充裕的食物资源都会变得紧张匮乏。 如此一来，他们又需要面临食物欠缺的问题。 “大人，您说的是真的么？” 从薛云口中得知，魏帝和海湖村村民有可能在岛上后，曹万都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而已。” 薛云摇摇头，未经证实的事情他可不会妄下结论。 “如果事情是真的，那我们可就糟了……” 曹万不由哭丧起脸。 他们都是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万一真在岛上碰到魏帝，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别担心，到时候我会派人和你一起前往海岛，若是真的碰到陛下，我会想办法让陛下收留你们的。” 薛云立刻出言安抚道。 “那可太好了，如果有大人的人跟着，我们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胆，惶恐不安了。” 曹万一听都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 “眼下你们最紧要的是把船给造好，那些逃走的戎人肯定会回去禀报这里发生的事情，到时候必然会派出大军前来围剿。” 薛云直接转移话题岔开了他的注意力，“所以我们只会在这里停留三天保护你们，三天一过，我们便会离开这里。” “三天么？” 想到渡口里即将打造好的船只，正常情况下，至少要七天才能造好。 可现在他们却只留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曹万都难免感到了窒息的紧迫感。 “大人，这三天我们拼着不睡觉，也一定会把船给造好的。” 人在绝境关头往往会爆发出难以相信的潜力。 当曹万把情况告诉给造成的百姓们后，事关自身性命安危，所有人瞬间都拼了命一样扑在了造船上面。 “都尉，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百姓们在热火朝天拼命造船的时候，薛云他们却在戎人原来的大营开始休整下来。 战争总是会死人的。 尽管薛云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到头来还是有七个弟兄不幸战死。 当烧掉他们的尸体，收拾好骨灰后，徐虎有些犹疑不决地朝薛云开了口。 “既然是不该说，那就别说了。” 薛云大概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直接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虽然他们击败了鹿津的戎人，并且拯救了这里的百姓们。 可如此一来同样暴露了他们的行踪，这意味着到时候他们都要面对戎人的围追堵截。 兴许在徐虎看来。 他们就不应该来鹿津。 这倒不是说这些百姓不值得救，而是相较于百姓，他们的安全更为重要。 “是！” 徐虎憋得相当难受，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到时候和曹万他们一同出海的人选出来了吗？” 薛云看似不经意地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选出来的，韩端和五个弟兄愿意前往。”徐虎连忙道。 “韩端么？换一个吧，日后与碰到戎人的话他还有用处。”薛云想了想道。 “好，等会我便告诉给韩端。” “余贵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自从击败鹿津的戎人，为了防备戎人的到来。 薛云第一时间便让余贵带人四处侦查。 “没有，他们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徐虎摇了摇头，面露忧色道，“都尉，你说他们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需不需要再派出点人去探查？” “明天再看看吧，如果明天余贵还未回来，我们再派人也不迟，总之相信余贵，他这小子可是惜命得很。” 薛云沉吟片刻便有了决断。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余贵便带人安全返回了营地。 “遇到什么情况了么？” 薛云见到余贵后便直接发问道。 “回禀大人，大事不妙，我们在八十里外发现了一支千人左右的戎人骑兵正朝着这边鹿津赶来。” 余贵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便急忙说道。 “嗯？这是怎么回事？” 薛云闻言一怔。 从大营顺利逃走的戎人肯定会回去报信，问题人是前天跑的，怎么今天戎人便有支千人骑兵赶了过来？这速度与效率未免太快了吧？ “大人，我想应该是我们的运气不太好，恰好撞上了前来鹿津换防的戎人军队。” 余贵面露无奈地解释道。 “换防的戎人军队？原来如此。”薛云顿时恍然，旋即神情都变得凝重道，“在你看来，这支戎人骑兵大概多久能抵达鹿津？” “属下观察过他们的行军速度，发现他们并不着急前来鹿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晌午或是傍晚他们才能抵达鹿津。” 余贵想了想道。 “明天么？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再另外派人前去侦查。” 挥手示意余贵告退后，薛云转头便前往了渡口查看造成的进程。 第84章 耻辱 渡口船坞内的大船早已成型，长约三十来米，宽约十米，高约四米左右。 当薛云来到这艘船只前的时候，一眼望去都是在给船只涂装的百姓们，这也是造好船后的最后一道工序。 “大人，您怎么来了？” 眼尖的曹万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薛云的到来，连忙便上前行礼恭问道。 “这船明早能下水么？” 看着拿油灰不断涂抹填补在船只缝隙的百姓们，不懂造船的薛云直接开门见山道。 “这要看明早涂抹的桐油是否完全干透了，如果干透了便能直接下水了。” 曹万一听顿时预感到了不妙，回答完后不由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大人，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么？” “有支上千人的戎人骑兵如今正前来鹿津换防，明天便能抵达这里，所以无论如何，最迟明早这艘船都必须下水。” 薛云没有隐瞒非常干脆地告知了对方实情。 “嘶，小的明白了，无论如何明早我都会让船只下水的。”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曹万也顾不得其他了。 哪怕船只有隐患都好过直面戎人的兵锋。 “稍后我会让人把缴获的粮食分润给你们，你记得派人来接收。” 打扫完战场，薛云他们缴获了部分没有遭到大火焚烧的粮食物资。 粮食不算多，大概能让千人吃上个五天左右。 薛云他们又带不走这么多粮食，何况曹万他们这些人出海后，在抵达岛屿前同样需要一定的粮食保障，所以除了带上自用的粮食外，其他的他都准备交给曹万。 曹万他们不到五百人，这些粮食精打细算的话都能吃个十天半月，而这些时间足够他们抵达海外的岛屿。 “感谢大人的厚恩，小的等会便派人去领粮食。” 曹万顿时发自内心的感激道。 “你们加快工序吧，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薛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旋即转身离开了船坞。 曹万他们要准备离开的事宜，薛云他们同样不例外。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没有打算和前来的戎人军队交锋。 仔细翻看过绢布地图后，薛云有了一个打算。 他打算绕过这支戎人军队直接秘密前往幽都府周边。 主打一个灯下黑。 除非他们直接撤回东山郡，否则他们迟早都会暴露在戎人的眼皮子底下。 还不如冒险一搏，大不了暴露后直接杀出一条血路来。 翌日天未亮。 渡口方向便传来了百姓们齐齐的呼喊声。 身披甲胄的薛云站在远处，目送着百姓们将船坞里的船只通过滚木慢慢推送向了河里。 随着大船顺利入水没有倾覆后，百姓们再次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而曹万可没时间庆祝，连忙招呼着人开始往船上搬运粮食物资，并安排起了登船事宜。 “大人，人都已经上船了，一切也准备妥当，只等大人的人上船我们便能离开了。” 当太阳完全从地平线上升起来后，曹万都来到了薛云面前告别。 “此行凶险，尔等注意安全，如果真的见到陛下的话，切勿忘了我对你们交代的事情。” 薛云点点头，朝着身旁早已等候多时的手下郑重嘱咐道。 这些都是准备和曹万一道前往海外岛屿的人。 为了让他们了解此行的任务，临行前他还专门交代了各种事宜。 “大人，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与信任的。” 为首的人当即站出来表示。 “都是好汉子，去吧。” 薛云开始一个个为他们送行。 “大人，那我们便走了。” 直至将这些手下送上船后，船上的曹万朝着岸边的薛云挥手大声告别。 “郑重。” 薛云同样挥手示意。 “开船了！”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大喊，船只缓缓拉起船锚，升起船帆开始顺流而下。 “都尉，我们也该离开了。” 眼看船只离得愈来愈近，身旁的徐虎顿时上前小声提醒道。 薛云收回视线，转头便返回了营地。 而营地里的手下们早已整装待发，并且立马有人把战马牵到了他的面前。 “我们走！” 薛云翻身上马，领着麾下骑兵们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营地。 根据斥候最新来报。 那支前来换防的戎人骑兵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三十里。 对方一大早便突然加快了行军速度，似乎是之前侥幸逃走的戎人遇到了他们，然后告知了鹿津发生的变故，这才使得他们不再散漫拖延。 临近晌午。 一支戎人骑军卷起漫天烟尘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鹿津大营。 可是留给他们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营地，以及燃烧着大火的船坞。 是的。 薛云他们在离开的时候，不忘放火烧掉了船坞里另外两艘尚未打造完成的船只。 “千夫长大人，大营和渡口都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片刻，一个探查回来的戎人来到首领前禀报道。 “他们大概什么时候离开的？” 木尔术神色阴沉地望着渡口方向的火光道。 “从渡口船坞的燃烧程度来看，他们应该是在两个时辰前离开的，从地上的痕迹来看，他们一路逃往了北边。” 负责探查的戎人沉声道。 “木尔术，我们要追上去么？”木尔术身旁的阿牙那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根据逃来的人描述，为首的家伙很可能便是那个男人。”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那个带给我莫大耻辱的家伙，我敢肯定，带兵袭杀这里的人一定是他，也只有他能带着两百骑兵战胜我们的草原勇士。” 一说到那个男人，木尔术都变得咬牙切齿道，“可是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前来这边驻守，冒然违反军令，即便是首领也保不住我们。” “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阿牙那双眼通红呼吸粗重道，“一旦让他逃回东山郡，下次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洗刷对方带给我们的耻辱。” “别急，有机会的，你忘了来之前首领们已经在商议征讨东山郡的事宜了么？” 木尔术深吸口气，强行压下躁动的情绪。 “我当然知道，为了这件事情，首领们都讨论过几轮了，偏偏每次都没了下文，这次说不定也会一样。” 阿牙那心里始终憋着一股难以宣泄出来的火气。 “自从那家伙击败忽禄浑大首领他们后，首领们都知道攻打那家伙吃力不讨好，稍有不慎便可能落得和忽禄浑大首领一样的下场，而且幽都府已经快坚持不了多久了，首领们都不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好处……” “但这次不一样，临行前我听首领说，首领们似乎准备从各部族抽调一部分兵马，联合起来攻灭了东山郡。” 木尔术嘴角都勾起一抹冷笑。 “你说的是真的？”阿牙那忙不迭道。 “当然，我之前已经派人回去禀报首领鹿津发生的事情，同时还自告奋勇表示，如果到时候首领们真准备从各部族抽调兵马攻打东山郡，我愿意主动前往。” 木尔术等这个机会等得太久了。 若非承蒙首领看重，否则之前他就因为手下损失惨重而受到重处。 好在后来首领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从而摇身一变成为了千夫长。 可即便如此。 他却始终无法忘记给予自己耻辱的那个男人。 奋威军都尉薛云！ 是的。 关于他的身份，早都从投靠他们的奸细们曝光了出来。 或许谁也没想到，原本在坠星峡谷全军覆没的奋威军居然活着走出了一个堪称神勇无双的猛士。 在先后击败木尔术与阿牙那的手下们后，逃到东山郡的他通过与郡丞合作斩杀了打算投降他们的郡守，随后独掌一军成为了东山府的行军总管。 由于薛云不知为何与郡丞爆发矛盾，从而率军离开东山府进驻蛇颈关。 可之后他率领百余骑兵支援平峒县，竟然奇迹般地击败了忽禄浑大首领。 紧接着返回蛇颈关的他再次带兵出击，设伏歼灭了另一个部族的兵马，从而彻底挽救了岌岌可危的东山府。 再后来他们便没有了薛云的消息，因为薛云突然动手杀光了所有和他们暗中有联系的内奸，以至于他们对东山郡的情况都变得一无所知。 当听到薛云的事迹后，木尔术和阿牙那人都懵了。 毕竟他们可都是败给了薛云感到奇耻大辱的人，孰料对方通过自己的勇武一步步走到了他们都要仰望的程度。 如此一来。 他们想要向他洗刷耻辱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所以在鹿津大营逃来的人告知，击败他们的人极有可能是薛云后，木尔术第一时间便下令队伍以最快的时间赶往鹿津大营。 结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若非有命在身，木尔术绝对会死咬着对方不放。 哪怕他知道薛云武力超群。 但不管怎么说。 一千对两百，优势在我。 奈何一切都没有如果，若想洗刷耻辱，他们只能等待首领们商讨的结果。 “别忘了我，日后战场上遇到他的话，我一定会亲自用这柄弯刀砍下他的脑袋。” 阿牙那拔出腰间的弯刀恶狠狠道。 …… “大人，方圆三十里都侦查过了，暂时没有发现戎人的踪迹。” 一处满目疮痍的县城。 离开鹿津后的第四天，薛云率军来到了这里进行休整。 出于谨慎。 这几天他们几乎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一边行军一边四处躲避戎人的游骑。 直至来到这座县城才总算是缓了口气。 县城叫上幽，顾名思义，这是一个位于幽都府上方的县城。 上幽县自然是不比幽都府，原本生活在上幽县的人口也仅有七八千上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上幽县其实相当于幽都府的卫城，主要肩负着预警与防御的作用。 类似上幽县一样的县城在幽都府周边还有七八个，如同卫星一样环绕保卫着幽都府。 所以当戎人南下打来的时候，这些卫城都无一例外成为了戎人摧毁的目标。 薛云知道上幽县，毫无疑问来自于严腾的告知。 为了躲避戎人的追杀，严腾与窦和曾经几乎跑遍了幽都府周边的县城。 其中他们在上幽县驻留的时间最长。 因为地处偏僻的上幽县被洗劫一空后便鲜少有戎人前来巡视，算是临近幽都府最为安全的地方之一。 这也是薛云会选择在上幽县休整的原因。 “让弟兄们轮流侦查警惕，毕竟这里已经临近戎人的大本营，需要时刻保持戒备。” 薛云听到余贵的汇报后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属下遵命！” 余贵一脸肃然道。 “都尉，远处有一处建筑还算完整，我们是否在那里过夜。” 一直东张西望观察的徐虎忽然指着前方道。 “过去看看。” 上幽县并不大，城内的房屋建筑和其他地方一样，基本都遭受过大火的摧残，不少地方更是直接烧成了白地。 在满目的残垣断壁之下，能找到还算完整的房屋建筑都算是好运了。 没过多久。 薛云他们来到了一处围墙倒塌，大门都不翼而飞的宅院前。 这处宅院占地广阔，光是建筑构造便能看出原本的奢华，想来是上幽县豪族的住宅。 可惜一把火之下。 哪怕宅院修建得再坚固，最后都不免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但总体上还保持着大致的模样。 “大人，里面的院子特别宽敞，足够弟兄们在院子里休息。” 主动前往院子里探查回来的徐虎有些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院子呢。” “让弟兄们自己找地方休息，你和我一起到处逛逛吧。” 薛云翻身下马，通过空荡的大门步入了宅院里。 如同徐虎所言的一样。 宅院确实非常大，光是前院都有足球场大小，其中还能隐约看到各种花坛走廊等焚烧后的痕迹。 等到穿过中门，庭院中央都能看到一颗巨大的树。 只是这颗大树如果没有让火烧过的话，估计枝叶都能覆盖笼罩小半个庭院。 扑通。 “有声音。” 突然。 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这在静谧的宅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连带着薛云都瞬间充满了警惕，直接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后院。 第85章 青鸟 “来人，快来人！” 同样听到声响的徐虎第一时间便紧张无比地朝外面喊人。 下一刻。 无数杀气腾腾的士卒迅速赶到了他们面前。 “进去搜，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人一到，徐虎便急不可耐地招呼他们搜查声音传来的后院。 薛云并没有插手阻止，任由他自行其是。 “报！我们在后院的井里疑似发现了一个地道。” 没过多久，一个士卒匆忙赶来禀报他们的发现。 “带我去看看。” 井里有地道？ 薛云眉毛一扬，旋即便命对方带自己前往。 后院的大不逊于前院。 尽管经历了大火的摧残，依稀还是能辨认出亭台楼阁，水榭廊舫的影子。 可惜水榭周边的池水早已干涸，各种建筑都烧到只剩一个残缺的架子。 至于士卒口里的水井则在女眷居住的内宅。 穿过一道拱门后，薛云远远便看到一大群士卒正围着一口井。 “让让，都让让，大人来了。” 负责带路的士卒连忙驱散前方围堵的同伴们。 随着道路让开，薛云他们都顺利来到了对方口中的水井。 这口水井位于角落处，约莫四尺见方，井口足以轻松容得下一个成年男人。 站在井口边向下望去，能发现井内有水，不过却在非常深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井内向下五六米的位置，井壁边上明显能看到一个洞口。 洞口应该是人为打造出来的，边沿都能发现修饰过的痕迹。 根据薛云的目测，身材普通的成年人可以钻入这个洞口，但如果是他的体型便钻不了。 既然井里有人为打造的洞口，这意味着洞口后必然是个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地道。 结合刚才他们听到的动静，就像是有人跳入了井里，随后通过井内的洞口逃走了。 “在下奋威军都尉薛云，还请井里的人出来一见。” 薛云想了想，然后朝着井里大声喊了句。 随着声音在井里不断回荡，直至消散都无人回应。 “如果不想制造不必要的误会，我希望井里的人最好还是回应一下，否则别怪我出于安全考虑彻底封了这口井。” 再开口的时候，薛云可没有这么客气了。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老奴这就出来，这就出来。” 果然，威胁还是有用的。 话音刚落，薛云便听到井里传来了一个焦急的男人声音。 很快，他看到井壁洞口钻出来了一个身材有些佝偻，头发都花白的老人。 “找根绳子过来。” 薛云见状连忙朝身边的手下吩咐了声。 “不必麻烦将军了，老奴自己能上来。” 谁知洞口钻出来的老人连忙诚惶诚恐地表示道。 如他所言的一样。 别看他老，身手却相当灵活，双手攀附在井壁上便飞快爬动。 这时候薛云才注意到井壁内有不少凸起的石头，而老人便是借助这些凸起的石头轻松爬了上来。 眼看老人即将爬到井口，薛云特意退后了几步，同时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卒让开。 “老奴吕丰见过将军大人，如有冒犯还请将军大人饶命。” 一爬上来，老人便十分干脆地跪倒在地哀求道。 “起来吧，我没想过杀你，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云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上了年纪，精神却依旧矍铄的老人道。 “回将军的话，老奴原本是这处宅院主人的家奴与管事，后来听闻戎人杀来，家主他们都逃往了幽都府避难，唯独留下了老奴与一些奴仆看守。 等到戎人攻破上幽四处烧杀抢掠的时候，老奴为了活命，只好躲到了井里挖好的地道……” 吕丰不敢有丝毫隐瞒，颤颤巍巍地讲述起了自己的情况。 虽然听口音便知道薛云是北境人，问题是谁知道他们是否投靠了戎人。 要知道当初上幽县陷落的时候，攻打的主力便是投降了戎人的魏军。 何况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而言，魏军和戎人其实没什么区别，反正都一样的凶残暴虐。 “所以说，躲到井里地道的其实不止你一个人，对吧？” 薛云沉吟片刻道。 “……是的，除了老奴外，府里的奴仆当时都和老奴一道躲入了地道，如果将军需要的话，老奴这就下去喊他们出来，只求将军能饶了我们这些苦命人一命。” 吕丰闻言脸色一变，紧接着面露挣扎，最后咬了咬牙狠下心道。 “不必了，本来我也只是想确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不是敌人的话，那么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薛云的直觉告诉自己老人没有和自己说实话，躲藏在井里地道下的恐怕不止是府里的奴仆。 对此他却并没有在意，都是一群想要活命的可怜人，没必要刨根究底。 “将军大人，我们绝对不可能是您的敌人，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让将军误会的事情。” 吕丰一听又是激动又是惶恐。 激动的是薛云放过了他们，惶恐的是深怕薛云误会了他们。 “先找个地方聊聊吧，其他人可以回去休息了。” 薛云点了点头，随后挥手屏退了周围的手下们。 “是！” 一群杀气腾腾的士卒离开后，吕丰都有些如实重负地松了口气，只是看到薛云示意自己跟上后，他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一处亭台。 柱子与屋顶都烧了个干净，唯独亭中的石桌石凳还保存完好。 薛云也没有嫌脏，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石凳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一直躬身低头的吕丰道：“如今上幽县除了你们外，你知道城里还有其他百姓活着么？” “回将军，城里还有没有人活着老奴还真不清楚，因为自从躲入井里的地道后，老夫都不敢离开府宅，深怕有人发现老奴。” 吕丰倒是没有说谎。 为了避免暴露，哪怕出来活动他都不敢离开宅院半步。 谁知道外面是否会遇到戎人。 即使不是戎人他也害怕。 毕竟戎人将上幽县烧杀抢掠一空后，哪怕侥幸活下来都会面临缺水缺粮的困境。 若是有人发现了他，万一把他抓了给吃了怎么办？ “平日里你都不经常出来吗？” 薛云不疑有他继续问道。 “是的，通常老奴每隔三五天出来透个气便会回去。” 其实吕丰说少了。 事实上在上幽沦陷后，他们在水井地道里足足待了大半个月才敢冒头出来查看情况。 那段时间里，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每天担惊受怕，唯恐有人发现井里的秘密。 直至戎人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吕丰他们都依然非常小心，基本上没事的话绝对不会出来。 “那你这回也是出来透气的？” 薛云可不觉得对方只是出来透气这么简单。 “不敢瞒将军，老夫这回并非是出来透气的，而是出来寻找吃的。” 吕丰犹豫了一下，饱经风霜的脸上都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逃入井里的地道前，我们曾经在地道里储备了大量的食物，可这些食物总有吃完的时候，随着最近食物开始短缺，老奴才会频繁出来活动……” “上幽都已经让戎人烧光抢光了，你们上哪里找粮食去。” 薛云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井里地道到底藏了多少人，但人数肯定不少。 偏偏就上幽这个情况，他们压根别想找到什么粮食。 要知道在此之前，戎人又派出兵马四处劫掠了一圈补充粮草。 换而言之。 不单是上幽，甚至幽都府方圆数百里都可能找不到粮食了。 “回将军，老奴对上幽县还算了解，总会有没让戎人搜刮干净的地方。” 吕丰小心翼翼道。 “原来如此。” 薛云微微颌首，一看就知道这是吕丰的自谦之词。 他说对上幽还算了解，恐怕不然，而是非常了解。 像他这样的地头蛇，肯定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隐蔽地方。 往往这些隐蔽的地方说不定便藏有他们迫切想要的粮食。 可以看得出来吕丰很紧张，似乎深怕薛云要挟自己寻找这些地方，所以话都说不完全。 “你对幽都府又了解多少？” 薛云忽然岔开了话题。 “回大人，因为常年都在府里管事的关系，所以老奴对幽都府的了解不算多，这些年也只是跟着家主大人去过五六回幽都府。” 吕丰浑身绷紧的神经明显放松了一些，连忙回答起薛云的问题。 “如今幽都府让戎人大军重重包围，而你有办法绕开戎人能联系到府里么？” 薛云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吕丰。 他觉得对方说的未必都是真的。 “……有。” 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薛云目光上的压力。 意识到不妙的吕丰心里清楚，一旦说错话极有可能追悔莫及。 沉默了一会儿，他顿时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还真有啊？”薛云闻言一怔，没想到只是试探一下，结果却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办法联系到府里？” “回将军的话，我家家主大人是一个非常喜欢花鸟的人，无论是上幽还是幽都府的宅院都专门有养花养鸟的地方，其中家主养的青鸟时不时都会飞往两地，所以只要在上幽找到家主大人养的青鸟，那么便能通过青鸟联系到老奴的家主大人。” 吕丰一股脑地把办法说了出来。 “青鸟？” 薛云一听，下意识抬头看了一圈。 不出意外，别说是什么青鸟了，就连燕子麻雀这些鸟都看不到。 “是的将军，不过问题是如果家主把青鸟关起来的话，老奴也无能为力了。” 吕丰看到薛云的动作连忙解释说明，深怕对方以为自己在糊弄欺骗。 “这段时间里，你有看到过你家家主养的青鸟么？” 薛云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吕丰身上。 “没有，不过……”吕丰顿了顿，有些犹疑不决道，“老夫有天好像听见了青鸟的叫声，可当时老夫还在地道里，不清楚自己是否听错了，而且等老夫从地道钻出来后，并没有发现青鸟的踪迹。” 叽叽啾—— 熟料吕丰话音刚落。 两人都听到了一个宛转悠扬的鸟叫声。 “将军！这是青鸟的叫声！” 吕丰脸色一变，连忙顾不得其他抬起头寻找鸟叫声传来的方向。 “在那里。” 眼尖的薛云第一时间便在远处的屋墙上发现了一只浑身金青色的禽鸟。 鸟看着不大，只有普通人的拳头大小。 在阳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格外艳丽。 “青鸟！没错了！这就是家主大人养的青鸟。” 吕丰看清屋墙上蹦蹦跳跳的青鸟后难掩心中的激动。 毕竟遇到青鸟，也意味着能联系上家主大人了。 “在此等着。” 薛云意识到青鸟的重要性，连忙离开了这座亭子。 为了避免惊动青鸟，他还特意放轻了脚步绕道而行。 等回到前院，他直接招来正在休息的手下们，同时示意他们动静小点。 随后他便吩咐手下开始捕鸟的事宜。 毕竟想要联系到幽都府的人，首先还把青鸟抓到手再说。 薛云带出来的两百余骑可不单单只会杀人。 在从军之前，他们可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与特长。 恰好队伍里便有一些和薛云一样都出身于猎户。 捕鸟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不多时。 在他们的努力下，一举擒获了屋墙上的青鸟，而且还没有伤害到青鸟分毫。 关在特别制造的笼子后，这只青鸟明显受到了惊吓。 一直在笼子里又叫又跳个不停。 “大人，青鸟的胆子非常小，如果不尽快放了它的话，很可能会惊惧而死。” 看到青鸟的样子后，出身猎户的手下顿时连忙提醒道。 “我明白了，来个会写字的人，我说，你写。” 薛云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手下人开始写联络的东西。 缺少笔墨，就用鲜血。 缺少纸张，就用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 很快。 薛云手下人便在布条上写好了他想说的东西，然后取出青鸟在脚上绑紧后才放飞而走。 青鸟离开他的手里后，迅速飞上天空头也不回地朝着幽都府的方向飞去。 第86章 吕家 幽都府。 吕府。 “大人，鸟舍那边出了点情况，还需要您亲自过去看一下。” 一个管事神色匆匆地来到花房，朝着正在花丛里修剪枝叶的华贵中年人恭敬道。 “哦？这两天我不是将鸟舍里的鸟儿们都放生了么？难不成这些鸟儿们又回来了？” 华贵中年人闻言依旧没有停下手中修剪的动作，似乎根本没有把管事说的放在心里。 “回大人，确实有鸟儿回到了鸟舍，不过这只鸟不太一样，它的脚脖子多了样东西。” 管事神情郑重地表示道。 “多了样东西？” 华贵中年人手中动作一顿，旋即把手中的剪子递给了恭候在一旁的女仆，“走，带我过去看看。” 鸟舍离花房并没有多远。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鸟舍。 看到他们到来，鸟舍里的仆人当即领着一个笼子上前恭迎道，“大人贵安。” “大人，这就是那只回来后脚上多了样东西的青鸟。” 管事连忙接过仆人手里的鸟笼拿到华贵中年人面前。 “取下来给我看看。” 华贵中年人仔细端详了一下鸟笼里叽叽喳喳，似乎诉说自己委屈的青鸟。 只是他却无暇理会青鸟的心情，重点都放在了它脚上的白色布条。 “大人。” 管事一听立刻打开笼子，小心翼翼地抓住青鸟解下了它脚上的布条，随后关好笼子，连忙把布条递给了华贵中年人。 “……” 华贵中年人接过布条打开后，一行扭扭曲曲的血字瞬间映入了眼帘。 只是在看完上面的文字，一直泰然自若的他脸色都为之一变， “快！马上去备车，我要去一趟都督府。” 与此同时。 上幽县。 “你觉得这只鸟什么时候会飞回来？” 在放飞青鸟离开后，回到亭子的薛云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忽然来了句。 “回禀将军，如果青鸟顺利回到了家主大人那里，这就要取决于家主大人什么时候再放归青鸟。” 吕丰不敢有丝毫的轻慢。 “问题是此前青鸟受到了惊吓，我担心即便放归它都不会回来了。” 薛云自然有他的顾虑。 “若是普通的青鸟受到惊吓后是一定不会回来的，但家主大人精心饲养的青鸟却不一样，老奴相信这只青鸟还会回来的。” 吕丰在这个问题上还是相当自信。 因为他相信的不是青鸟，而是饲养青鸟的家主大人。 “希望如此吧。” 薛云点点头，然后便挥退了吕丰。 他并没有限制对方的自由，只要不擅闯士卒们划定的禁区，基本上不会有人干涉他的行动。 战战兢兢地告退离开后，吕丰第一时间便返回了井里的地道。 途中遇到来往巡视的士卒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这些杀胚拦住自己刁难。 所幸一路上都没人理会吕丰，得以让他顺利回到了井里。 “都尉，他回井里了。” 当薛云离开亭子的时候，徐虎突然从眼前冒了出来。 “我知道了。” 不限制吕丰的自由，不代表薛云会放心他这个人。 在抓完青鸟放飞的时候，他便挑了两个手下暗中盯着吕丰。 “都尉，我们不需要做点什么么？”徐虎忍不住问道。 “不用，盯着他就行，只要他没有出格的行为，大可睁只眼闭只眼。” 薛云并没有把吕丰太当一回事。 “属下明白了。” 对此徐虎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跟随在薛云的身后履行着自己亲卫的职责。 翌日清晨。 难得睡了个好觉的薛云醒来不久便听到屋外传来的清脆鸟鸣。 “都尉，那只鸟回来了。” 看到薛云走出休息的屋子，徐虎第一时间便上前禀报道。 “把它抓回来。” 薛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抓鸟的事情他没有掺和，毕竟手底下并不缺抓鸟的能人。 没过多久。 他便看到徐虎拎着昨天关押青鸟的简陋笼子来到了自己面前。 “都尉，鸟抓回来了，而且脚上绑的并非是我们昨天系上的布条。” 徐虎将鸟笼小心递给了薛云。 “把昨天写字的人喊过来。” 薛云随口吩咐了一句，然后轻手轻脚地抓住笼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地青鸟，在小心解下它脚上绑着的东西后，又重新将青鸟关回了笼子里。 这玩意可关系着他与幽都府联络的宝贝，精贵得很，他可不想吓到和伤害到这只青鸟的分毫。 如同吕丰所言的一样。 这只青鸟确实和普通青鸟不一样。 昨天抓住的时候还吓得半死，今天虽然同样叫个不停，可明显能感觉到它没有昨天这么害怕。 也不知道它回去后，吕丰的家主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看到回到笼子里的青鸟没有惊惧而死的迹象后，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从它脚下解下的东西。 这是一个卷成小拇指大小的纸条，纸条外还包裹着一层防水的油蜡。 油蜡很薄，一捏便碎。 而油蜡碎裂后，卷得非常紧实的纸条都瞬间膨胀了几圈。 等他打开纸条，赫然发现纸条竟然有一尺来长，而纸条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个个工整美观的小字。 “都尉，人带来了。” 恰好这时候徐虎领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王恢，来给念念这张纸上写了什么。” 薛云朝着年轻人招手示意道。 王恢是他们这支队伍里唯一小时候完整读过私塾的人，甚至名字都是私塾老师取的。 他出身于东山府一个商贾之家，家境算是他手底下最好的一批人。 从小他的父亲便对他寄予厚望，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考取功名彻底改变家族的命运。 所以他父亲经商赚来的钱财都用来给他读书，光是私塾都是花了大价钱进去的。 可惜谁都没想到，他父亲在王恢读完私塾不久便在北边行商的时候惨遭戎人杀害，最后连家产都让亲戚分了个七七八八。 家庭瞬间衰败下来后，王恢别说读书了，往后能否养活自己与母亲妹妹都是个问题。 好在因为懂得识字写字，再加上父亲好歹还有点人脉。 所以王恢找到个东家当上了账房学徒，而这一当就是十年，基本看不到什么出头之日。 当听闻戎人即将打来，郭守孝大肆在城里征召青壮的时候，王恢便不幸成为了其中一员。 直至薛云大破戎人，并且将他们收编之后，丰厚的待遇让王恢意识到自己出头的机会终于来了。 论及身体条件与勇武，王恢确实有所欠缺。 偏偏他能入选薛云的亲卫骑兵，完全是因为他比别人有文化。 总而言之。 比他勇武的没他有文化，比他有文化的又没他勇武。 两相比较下，不选他选谁。 “遵命！” 王恢心情激动地来到薛云面前接过纸条，只是在看到纸条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后都有点头晕的感觉。 他晃了晃脑袋重新鼓起精神，然后认认真真地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由于纸条上的内容非同寻常，读着读着他都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与紧张。 直至彻底读完，他的额头上都泛起了一层细汗。 “幽都府快要撑不住了么？” 事关机密，在王恢宣读前，薛云便已经提前挥手示意周围值守的士卒退下。 不得不说他的选择是明智的。 万一纸条上的内容传出去，难免会影响到队伍里的士气。 根据纸条传达的消息。 幽都府内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城内的大军最多只能支撑个十天半月。 同时幽都府内部的分歧非常严重，尤其是幽都府郡守为代表的文官们都打算投降戎人，避免城内无数百姓死于戎人的报复。 虽然退守至幽都府的神捷龙骧两军的主帅坚决不肯投降，甚至与郡守他们爆发过多次争吵，可是粮食短缺的关系，两军内部都已经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再这样下去，无需戎人攻打，两军说不定都自行崩溃了。 回信的主人告诉他。 除非山阳的晋王能在半个月内火速驰援幽都府，否则幽都府的陷落是迟早的事情。 “王恢，给我回信，我已派人携带陛下密诏前往山阳向晋王求援，还望幽都府能继续坚守下去。” 对于薛云而言，幽都府绝对不能陷落。 毕竟没有幽都府来扛住戎人大军的话，接下来便该轮到他遭殃了。 要知道东山郡的情况比幽都府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 王恢闻言连忙领命。 由于不像上一次一样急切，这回倒不用咬破手指用鲜血来书写。 大火烧过的地方最不缺烧成炭的木头，恰好能拿来制成炭笔。 至于书写也不需要再撕掉衣服，直接在对方传来的信纸空白背面便能书写。 不多时。 王恢便将写好的纸张递给薛云。 卷好纸，取出笼里的青鸟，再从衣服上扯下根细绳绑在脚上，薛云便毫不犹豫地放飞了对方。 目送青鸟头也不回地飞走后，薛云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开口吩咐道，“把吕丰给我喊来。” “是都尉！” 徐虎二话不说便遵照执行，退下的时候不忘带上王恢一道离开。 “敢问将军有何吩咐老奴？” 吕丰颤颤巍巍地跟着徐虎来到薛云的面前后，心里是说不出的惶恐。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们家主到底是什么人？” 薛云神色平静地凝视着吕丰道，“不久前放飞的青鸟回来了，同时带来了幽都府最新的消息，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欺瞒，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了。” “老奴对天发誓，老奴绝对不敢有欺瞒，老奴的家主大人便是幽都府长史，三幽吕家的当代族长吕望是也。” 吕丰一听可吓坏了，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无他。 他是真信薛云敢动手杀人。 “三幽吕家的族长吕望？” 薛云轻蹙眉头，原谅他孤陋寡闻，这还是他头回听说这个家族。 但对方能成为幽都府长史，又在上幽县建有如此奢华的宅院。 无需多想都能知道对方是幽都府当地势力雄厚的豪强大族。 “是的……” 吕丰可不敢再耍滑头，连忙将三幽吕家的背景情况一一道来。 原来所谓的是三幽是上幽，幽都府以及下幽的统称。 换而言之。 包括幽都府在内的周边一带都是吕家的势力范围，可想而知吕家在幽都府的实力。 正如郭守孝出身南沛郭家的一样，但相较于三幽吕家便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更何况吕家家主还是幽都府长史，正经的从四品地方大员。 在北境这样的边地，不考虑他的出身背景，掌管幽都府军务的长史在地位上都不下于郡守等一帮官员。 如果再加上他的背景势力，甚至地位都能凌驾于幽都府刺史之上，管辖整个北境的军政大权。 这也无怪乎吕丰一提到自家的家主大人便是满满的敬畏。 想到青鸟带回来的书信。 薛云不得不怀疑，这极有可能出自于吕望这位幽都府长史的手笔。 “和我说实话，当初真是吕长史抛下你们离开的吗？” “回将军，还请原谅老奴之前说了谎，当时家主大人根本都不在城内，而在幽都府操持公务，只是戎人大军实在来得太快，府上的人根本都来不及逃走，最后只能随老奴躲入了井里……” 一看薛云开始追究，吕丰扑通一声当场跪地开始乞求饶恕。 “随你躲入井里的都有谁？” 薛云本来没打算刨根问底，偏偏吕望的身份使得他产生了好奇。 “除了老奴和一些奴仆外，其他都是家主大人留在上幽县生活的三房亲眷。” 吕丰趴伏在地上声音颤抖地回答道。 即使他不说，薛云亲自派人走一趟井里便能知晓情况。 主动交代的话反而还能宽大处理。 再者，这些人的身份特殊。 光是看在家主大人的份上，别说对方自称是大魏奋威军的都尉，就算是残暴著称的戎人都不会轻易杀害家主的这些亲眷。 “原来如此。” 薛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个大家族通常有嫡庶之分，正常情况下，庶出的其他房往往都不如嫡系长房受重视。 不然的话，吕丰口中的三房又如何会留在上幽县生活，而不是幽都府。 但不管怎么说，三房都还是吕家的人，轻易动不得。 “再和我仔细说说，吕长史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第87章 京观 身为吕家三房的管事，吕丰对吕望的了解却相当有限。 毕竟他又不经常在对方身边服侍，有时候甚至几个月都见不到一回。 虽说如此。 但他也比外面的人更了解吕望。 根据吕丰的描述。 吕望今年三十有六，自幼聪慧过人，才华横溢，且为人宽宏大度，沉稳睿智。 十七岁的时候，吕望便考取了功名。 他先在朝堂观政了三年，后外放为县令，一步步升迁到了幽都府长史之职。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任职期满，吕望便会调入朝堂，指不定能成为九卿之一。 可惜魏帝亲征导致的这场大败彻底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大军覆没，北境沦陷。 魏帝不知所踪，吕望身陷囹圄。 总的来说，吕望完全属于有背景有能力有人脉，前途一片光明的人中龙凤。 像是这样的大人物，放在以往薛云根本连接触都接触不到，更不要说有书信上的来往。 至于现在。 身为东山郡实际掌权者又手握重兵的薛云反而成为了对方需要认真对待的人。 从吕丰口中了解到吕望的大致情况后，薛云只是当做了一个参考。 不管怎么说，吕望都是吕丰的家主，不可能保持中立客观的态度，下意识便会给吕望说不少好说，往往薛云都要挑挑拣拣来甄别其中有用的信息。 其实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吕望的立场和态度。 书信中有写到郡守为代表的文官们都是投降派，神捷龙骧两军主帅是坚定的主战派。 偏偏其中刻意忽略了吕望的立场。 考虑到他的背景与地位，基本上他倒向哪派，哪派便能占据绝对的上风。 从目前来看，幽都府一直尚未陷落，足以说明吕望是站在主战派这一边的。 问题在于立场是可以随时改变的。 尤其是信中着重强调了一点。 城内粮食短缺，神捷龙骧军心不稳。 这意味着幽都府已经岌岌可危，如果迟迟未有解决的办法。 出于自保吕望势必会彻底倒向投降派。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 吕望和郭守孝是一类人。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们是不会选择投降。 诚然。 投降戎人后能保全自己的家族权势，甚至戎人出于统治需要还会扶持他们这些当地的豪强大族。 问题在于。 投降戎人也意味着彻底与大魏切割，一旦朝廷收服北境，他们这些豪强大族必然会遭到清算。 何况官位愈高，愈是清楚大魏深厚的底蕴。 不客气的说。 只要能顺利解决内患，大魏朝廷便能抽出手来重组大军北伐。 要知道在正面战场上大魏对北戎从来都是胜多负少。 倘若不是国内楚王谋反作乱的话，率军亲征的魏帝早都横扫了北戎，哪里会有今日耀武扬威肆虐北境的戎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无论吕望还是郭守孝在投降问题上都显得异常慎重。 “都尉，如果山阳的晋王最后都没有驰援幽都府该怎么办？” 挥退下吕丰后，眼看四下无人，徐虎都忍不住悄悄问了一句。 虽然他不怎么聪明，可是也认得清形势。 眼下唯一能解救幽都府的只有山阳的晋王，万一晋王拒绝出兵，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只能退守东山郡拼死抵抗戎人的入侵。” 事实上薛云也没有什么办法。 彼此兵力太过悬殊，大军压境下，除了死战他们别无出路。 由于需要随时和幽都府保持联系，以至于薛云他们都不得不驻留在上幽县。 接下来数天里。 薛云每天都和幽都府保持着通信。 青鸟早上飞来，写好书信放回，傍晚又会绑着新的书信过来。 等到回信后，青鸟便会准时在翌日清晨到来。 一来二去。 薛云和幽都府都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情况以及面临的处境，同时他也确定和自己通信的人便是吕望以及神捷龙骧两军的主帅，卫宣与贺师古。 当他们得知薛云派人持陛下密诏前往山阳向晋王求援后，立刻表示无论如何都会坚守上半个月的时间。 不出意外。 吕望确实是站在卫宣与贺师古这一边的人。 他甚至明确告诉薛云，一旦晋王援军未至，不管是出于保全家族还是城内百姓，他们都会开城向戎人投降。 “大人，我们在三四十里外连续发现了数支戎人游骑。” 这天。 临近中午的时候，余贵急急忙忙地找上了薛云汇报道。 “这些戎人游骑现在身在何处？”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薛云神情凝重道。 “他们有的北上，有的往西边去了，看样子似乎在搜查我们的下落。” 自从突袭了鹿津的戎人大营，余贵便知道事后戎人肯定会展开报复。 果不其然。 当戎人游骑开始成队出现巡查，意味着戎人大军方面已经知晓了鹿津遇袭的事情。 “每支戎人游骑大概有多少人？” 薛云想了想，别看这些戎人游骑没有前来上幽县侦查，可四下搜寻无果后，迟早都会瞄上他们这里。 “回禀大人，每支戎人游骑都在两百上下，和我们的人数差不多，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光从人数上余贵已经意识到了问题。 “才两百人？没想到戎人方面还挺自信的。” 薛云闻言不由冷笑一声。 “大人，以我们的实力想要全歼一支戎人游骑不难，难的是杀死他们后，我们便必须转移地方避免暴露。” 余贵语气略显沉重。 他当然知道这些天薛云一直在和幽都府方面进行联络。 如果有戎人游骑来到了上幽县，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动手杀死他们后，无疑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到时候出于安全考量，他们都需要转移地方，偏偏转移地方后他们便会断去与幽都府的联系。 无他。 谁让送信的青鸟只认上幽县这处豪宅。 “我知道了，继续保持侦查与警戒吧。” 薛云挥退下余贵后便陷入了沉思。 他当然清楚上幽县并非久留之地，迟早戎人都会发现这里。 可谁让他与幽都府搭上了线，以至于影响了后续的行动。 “徐虎！” 突然。 他猛然想到一个办法，直接朝恭候在旁的徐虎道，“通知底下的弟兄们，明日我们便离开上幽县。” “遵命！” 徐虎没有询问缘由，直接领命离开。 当天傍晚。 青鸟按时到来，薛云给幽都府回了一封信。 明言戎人游骑在搜查他们，为了避免暴露导致失联。 他决定率军离开，但每隔三日他都会重新返回上幽县，以此来混淆视听，避免戎人的注意。 为了以防意外，薛云还特意唤来了吕丰，告知对方他们准备离开，而戎人随时可能会前来这里搜查。 若无必要的话，最好切勿轻易外出活动。 第二天一早。 青鸟果然没有飞来。 而提前收到命令的骑兵们都早已准备就绪。 “走！我们去西和镇。” 随着余贵侦查回来，确认方圆三十里外暂时没有发现戎人的踪迹后。 全副武装的薛云大手一挥，直接率领着骑兵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上幽县。 至于他们准备前往的西河镇同样是一处偏僻隐蔽的县城。 严腾窦和躲避戎人追杀的时候便曾经前往过这里。 据他所说。 西河镇相当贫穷，属于戎人都懒得来第二次的穷苦地方。 主要是西河镇附近的土地都是盐碱地，根本种不了什么粮食，以至于镇上的人口连一千人都没有，且大多都依靠捕捞贩卖鱼虾为生。 西河镇位于上幽县西南方向，彼此相隔五六十里，基本上半天时间便能抵达。 配合着余贵的侦查，薛云他们一路上并未碰到搜查他们的戎人游骑，还算顺利地抵达了西河镇。 西河镇不大，围起来的城墙都才三米来高。 由于靠近幽都府周边一带，这里都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戎人的洗劫。 也不知道是不是西河镇太穷的缘故。 薛云他们进入西河镇的时候意外发现城内并未遭到太多破坏的痕迹，甚至连火都没有放。 所以镇里低矮破旧的房屋都保存得相当完整，只是土黄凹凸的地面时不时都能看到一滩染成黑色的血迹。 镇里没有人。 不过来到镇子中央的时候。 眼前呈现出来的画面却让薛云爆发出了强烈的杀意。 因为—— 他看到了一具具男女老幼尸体堆积起来的京观。 这些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可以清晰看到他们死前惊恐渗人的模样。 不止是薛云，凡是看到面前京观的骑兵们都陷入了沉默。 “都尉，要找地方埋了他们吗？” 后来徐虎实在没有忍住，眼睛通红地开口问道。 “我们不能浪费多余的力气时间，放火烧了他们吧。” 薛云深吸口气道。 “是！” 很快。 众人开始四处收集柴火，没有便拆了一些房屋里的木头，最后将木头聚集在京观处点燃。 大火渐渐开始燃烧起了京观的尸体，同时冒起了浓郁的黑烟升腾向了天空。 “大人，不好了，有两支戎人游骑朝西河镇过来了。” 不多时。 外出侦查的余贵神色焦急地赶了回来。 “所有人听命，随我一道去宰了这帮狗杂碎！” 薛云当然清楚一定是燃起的黑烟吸引了戎人游骑的注意。 但他不在乎，恰好他需要狠狠发泄心中压抑的怒火！ “是！” “余贵，这些戎人游骑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翻身上马握紧马槊，薛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回大人，他们从东边过来的，距离我们可能已经不到十里了。”余贵连忙回答。 “我们走！” 薛云二话不说，一马当先便朝着余贵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和他麾下的骑兵们都保持着沉默，但却像随时会爆炸的炸药桶一样。 当他们离开西河镇不久，远远便看到了戎人游骑的踪影。 “杀！” 薛云二话不说，挺起马槊发起了冲锋。 对面的戎人游骑看到薛云他们朝自己冲来后，短暂的愣怔后便同样拔出弯刀冲了上来。 “死！” 随着彼此的距离愈来愈近。 薛云发现眼前的戎人游骑和以往见到的不一样。 因为他们身上穿戴的竟然是魏军的甲胄，而不是戎人传统的皮甲！ 这意味着他们的防护能力都完全不一样，杀起来也更困难。 但这又如何？ 薛云操起马槊，对准最前方冲来的戎人脖子缝隙便捅刺了上去。 锋利的马槊瞬间便捅穿了他的脖颈，紧接着他甩动马槊奋力挥舞，将脖子捅穿的戎人狠狠砸向了一旁杀来的戎人。 叮叮当当！ 普通的痛刺很难给这帮戎人游骑造成伤害，若想杀死他们，只能通过甲胄的缝隙穿刺过去才能杀死，要么依靠钝器的打击。 可惜薛云他们出来的时候却并未携带多少钝器。 反倒是双持金瓜锤的高岳杀得最是凶狠犀利。 一锤下去。 管你甲胄有多坚硬都凹陷下去，最后人都直接敲飞下马。 而薛云则将马槊当作棍使，不断来回横扫将戎人给击落下马。 等到薛云率领手下们凿穿这两支戎人骑兵后，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他们却并没有造成太多的伤亡。 “多朝着甲胄缝隙砍，随我杀光他们！” 薛云仅仅是大声提醒了一句，旋即便掉转马头再次杀向了这群戎人游骑。 马槊每每挥出，他都能将戎人给击飞下马，而一旦落马，这些戎人往往都要遭到敌我两方战马的践踏而死。 通过薛云和高岳一往无前地冲锋，尽管他们占据了这场厮杀的上风，可薛云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倒不是担心他们会败给对方，而是他意识到戎人劫掠北境后收获的不仅仅只有财货，还有大量的军需物资。 其中便包括了最重要的甲胄。 若是所有戎人骑兵都换上了大魏制式的甲胄，想要击败这支最少十万人的戎人大军都可谓难如登天。 不过他也清楚。 即便放在大魏甲胄都属于极其珍贵的存在，一个县城往往也没有多少副完整精良的甲胄。 换而言之。 戎人大军不可能全部都换上大魏的甲胄。 可戎人大军也不需要多，只要有一两万副甲胄，他们便能横扫北境无敌手了。 这才是薛云担心的地方。 眼前这两支戎人游骑明显属于戎人大军里的精锐勇士，唯有如此他们才能配得上身上的甲胄。 但薛云这边同样不是吃素的，他们身上同样穿戴了最精良的甲胄。 戎人的弯刀砍在上面，最多留下一道刀痕。 “大人，有情况，远处好像又有戎人骑兵杀来了。” 当薛云他们连续凿穿了这支戎人骑兵后，眼看杀得只剩五六十骑，余贵却忽然脸色一变，连忙上前禀报道。 “撤！” 经过一场恶战，薛云他们这边的消耗不小，他和高岳倒是有体能力气继续冲杀，但麾下的骑兵们却未必可以。 对此薛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第88章 落幕 薛云他们撤走的时候，剩下的戎人游骑根本不敢追上来。 要知道这些戎人游骑甲坚兵利，而且人数还比薛云一方多出一倍。 偏偏他们却让薛云等人给杀得一败涂地。 若非薛云突然率军撤走，这群早已胆寒崩溃的戎人游骑绝对会惨遭全歼。 不多时。 又一支戎人骑兵飞快赶到了战场。 领头的百夫长看到眼前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后，连忙便派人上前查看情况。 随后得知他们两支骑兵遇到了那支疑似突袭了鹿津大营的魏骑。 结果一经交锋，己方直接大败亏输。 在对方的描述里，无论魏骑的首领还是他麾下的骑兵各个都勇猛异常。 尤其是身先士卒的魏骑首领更是猛得不像话。 他们队伍里的勇士们没一个能挡住对方手里的马槊，往往势大力沉的马槊挥舞过来，哪怕提前举刀招架，全副武装下有两三百斤重的他们都能直接砸飞出数米之外。 更不提对方马槊刺来的角度极其刁钻，往往能通过甲胄的缝隙瞬间刺死他们。 所以几回合下来，他们这支骑兵都早已杀得肝胆俱裂，再也无力抵抗他们的冲杀。 问清楚他们撤离的方向后，统领这支骑兵的百夫长却没有选择追击，而是留下来等待后续赶来的同伴们。 他又不傻。 就凭对方表现出来的强悍战斗力，他手底下这两百人追上去势必凶多吉少，甚至连自己都可能有性命之危。 毕竟统领眼前这两支骑兵的百夫长还真都全部战死了，好像尸体都让战马踩得不成人形了。 反正他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如今他们在北境已经抢了不知多少财货与奴隶，可别来不及享受命先搭上去了。 不然这趟北境自己不是白来了么？ 与此同时。 撤离下的薛云他们不敢有半点停歇，深怕戎人骑兵追了上来。 薛云并不畏战，而是一旦让戎人骑兵缠住的话。 他们再想逃就难了。 好在他们每人都配备了双马，完全不必怜惜马力。 直至夜幕降临，他们才终于在一处沦为废墟的村庄停了下来。 “大人，今晚无月，夜空漆黑，戎人想追也追不上来了。” 来自村子后，薛云便让疲惫不堪的手下们赶紧休息。 草草吃完随身携带的干粮以及补充完水分后，不少人当场倒头边睡。 唯独薛云还有精神体力巡视村庄周围的情况。 而跟着他的也只有强打精神的徐虎和余贵。 当巡视完确实村庄周边没有危险后，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余贵抬头看了眼天色忽然来了一句。 “但我们已经暴露了，只要确认了我们逃离的方向，戎人到时候肯定会派出大量骑兵围追堵截。” 随着天色愈发漆黑，几乎连眼前的道路都开始看不清，更不要说追击赶路了。 薛云听到余贵的话后依旧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烧掉西河镇堆成京观的百姓尸体，他们也不会暴露自己了自己的位置。 偏偏给余贵十个胆子他都拿这事来指摘薛云，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好好想想之后该何去何从。 “怎么办？眼下之际，我们只能陪这些戎人玩一出捉迷藏了。” 薛云不紧不慢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丝毫没有半点慌乱与迷茫。 “捉迷藏？”余贵闻言一怔。 “是的，早在决定离开上幽县的时候我便考虑过一个问题，如果我们不慎让戎人发现了怎么办？” 薛云点点头，一副早有准备从容不迫的模样道，“最后思来想去，一旦暴露，想要在戎人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那么只能陪他们玩捉迷藏。 一来我们配备双马，行动灵活，即便戎人追来，只要不是距离太近，对方未必能追上我们。 二来我们比戎人要熟悉幽都府周边的地形，其中严腾给我在地图上标注了不少易于躲藏隐蔽的地方，他们能逃过戎人的发现足以说明了一切。 三来我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却有保证，哪怕遭到戎人的包围，除非人数十倍于我们，否则我都能带你们突围出去……” 毫无疑问。 在戎人大军眼皮下玩捉迷藏无异于刀尖上起舞。 但薛云似乎从来都没有当回事，平静的外表下充满着十足的自信。 自信戎人绝对抓不到他们。 “徐虎，我们今天的伤亡了多少弟兄？” 说完之后，薛云话锋一转。 “回禀都尉，出来前我查看过了，有二十七个弟兄折在了戎人手里。” 徐虎语气沉重道。 “二十七个么，可惜我们却来不及带回他们的尸首了。” 薛云摇了摇头颇为遗憾道。 除去跟随严腾他们前往山阳求援的一什人马，以及六个随曹万乘船离开的弟兄，现在他们都只剩下了一百五十多人。 要知道当初突袭鹿津大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人战死，结果这一战却折了十分之一的人。 奈何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让他们碰到了武装上魏军甲胄的戎人游骑。 事实上只死了二十七已经算好了，这都还没算上受伤的。 “也不知道这群戎人骑兵是什么来头，以往我们可都没碰过如此厉害的戎人。” 余贵听后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能穿上和我们一样的大魏甲胄，足以说明他们在戎人之中的重要性，估摸着地位都等同于你们这些随我一道冲杀的亲卫军们。” 甲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穿戴的。 就像薛云会把最好的甲胄武器给自己的亲卫军一样。 换作是戎人方面，大体都不会有什么差别。 “没想到戎人居然对我们重视到了这种程度，连手底下最精锐的戎人都派了出来。” 余贵不疑有他，苦笑着感慨了起来。 “毕竟我们可是击败了鹿津大营的上千戎人，还是在戎人大军的眼皮子底下，这等于当着他们的面重重扇了一个巴掌，而戎人也是要面子的，所以怎么可能会不感到愤怒。” 薛云语气平静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明早还要继续赶路呢。” 不知不觉中回到村庄后，为了避免影响手下们的休息。 他干脆不再多言，直接遣散了两人。 翌日天还未亮。 薛云他们都已经醒了过来，草草解决掉早饭便再次踏上了与戎人捉迷藏的道路。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 一路向南的他们在中途忽然转向了东边。 第三天的时候又转向了北边与西边。 或许是运气不错，期间他们都没有在路上碰到戎人。 最终在和幽都府约定好的时间里重新回到了上幽。 没错。 薛云他们沿着幽都府周边一带绕了个大圈。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安全隐秘地回到上幽县。 不过薛云他们只在上幽休整了半天，回复完青鸟送来的信件后，他们便再次离开了上幽。 这次倒没有前往西边，而是选择了反方向的东边。 毕竟他们是在西边的西河镇暴露了自己，戎人方面肯定会派出大量兵马搜查他们的下落。 换而言之。 现在幽都府西面和南面是最危险的区域，指不定每隔一二十里都能碰到戎人游骑的身影。 接下来的时间里。 大多数时间薛云他们都来回躲在严腾在地图上标注的各个村庄城镇。 不得不说。 严腾标注的地方是有说法的。 至少在这些地方躲藏的时候，戎人从来都没有光临过。 往往最危险的反而是每隔三天返回上幽县与幽都府进行联络，途中都要保持高度警戒避免戎人游骑的发现。 “大人，这是取来的信件。” 这天。 薛云他们已经是第四次回到了上幽，而回来后的第一时间便是去捕捉青鸟取来信件。 “念。” 挥退下周围的手下，薛云看着前来送信的王恢言简意赅道。 然而不同于以往，当王恢念完手里的书信后，不止是他，包括薛云徐虎在内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 由于山阳方面的援军迟迟未至，距离约定好的半个月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孰料神捷龙骧两军内部出现了叛徒，直接带着大半的兵马倒戈向了郡守为首的投降派。 这意味着身为主战派两军主帅卫宣与贺师古已经彻底回天乏力。 据悉明天郡守他们便会派出使者前往戎人大营商谈投降的事宜。 然而卫宣与贺师古宁愿战死都不愿投降戎人。 所以暗地里已经打算明天率领为数不多愿意追随他们的将士从幽都府南门突围。 突围不成的话，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死殉国的准备。 “都尉，我们该怎么办是好？” 徐虎声音颤抖地看着薛云。 信上讲得很清楚，幽都府已经完了。 那么他们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王恢，给我回复，若是两位将军抱着必死的决心突围，或许可以从北门试试。” 薛云没有回答徐虎，而是神色平静看着王恢道。 “是！” 王恢二话不说便领命了下来。 “徐虎，传令弟兄们早点休息，明天随我走一趟幽都府。” 当王恢写好书信退下离开，薛云顿时向徐虎吩咐了一声。 “都尉，难不成你是想……” 徐虎一听，脸色骤变。 “我只是想亲眼见证这场北伐的谢幕，或许也是这个乱世的开端。” 薛云抬头望天轻声道。 第二天。 黎明破晓之前，薛云已经率领着骑兵们离开上幽直奔幽都府。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高挂天空。 一路南下的薛云他们隔着老远忽然听到了阵阵喊杀声传来。 终于。 当薛云来到一处土坡上方的时候，霎时间让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放眼望去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黑色大营，而大营的中心则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巨大城池。 但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无数人厮杀成一团的战场。 战场之上。 薛云看到了一支三千左右的兵马试图拼命突破戎人大军的防线。 只是这支兵马的面前戎人大军在数量上却是他们的十倍以上。 同时其他方向还有戎人骑兵源源不断地赶来。 看着陷入重重包围的魏军兵马，薛云都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绝望。 不单单是兵力的差距，甚至连戎人的战斗力都不逊于他们。 他们拼死能杀掉两三个戎人，转过头便会让其他戎人给杀死。 随着包围圈开始缩小，这支魏军兵马的人数也随之骤减。 偏偏他们背后巨城之上的守卫们却无动于衷，任由他们在戎人的围杀下死伤殆尽。 “大人，他们撑不住了。” 身旁，余贵望着这一幕双眼通红，不要抿着嘴唇心情沉重道。 “未必，他们的骑兵还没有动。” 仔细观察着战场形势的薛云却摇了摇头。 他注意到这支意图突围的魏军兵马里有五百骑兵，偏偏在步卒冲杀的时候，身处在大军两翼下的他们始终没有发起冲锋，更像是在防备戎人骑兵对侧翼的突袭。 奈何步卒们却始终无法突破戎人的防线，随着战死的步卒愈来愈多，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戎人都开始不断反推了回去。 再这样下去。 连带着这支骑兵都要没了活动的空间。 当薛云话音落下不久。 这支五百骑兵终于动了。 他们直接抛下了剩余的步卒，突然朝着戎人兵力最少的地方发起了冲锋。 “大人，骑兵冲锋了，你说他们能冲出来吗？” 余贵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激动道。 “或许吧。” 薛云只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从骑兵们突围的方向便能知道，指挥他们的主帅同样没有闲着，直接精准抓住了戎人大军防线最薄弱的地方。 这五百骑兵明显是精锐中的精锐。 因为他们突入戎人防线后一路所向披靡，仿佛一道尖刀直接撕裂了戎人的防线。 居高临下地俯视。 薛云很容易能看清战场形势的微妙变化。 不得不说。 这支骑兵的主帅非常善于抓住敌军的薄弱之处。 当他们冲入戎人大军后并没有一股脑地向前冲杀，反而是不断左冲右突，此举非但避开了支援来的戎人骑兵，甚至每每突击的地方都是戎人兵力最薄弱之处。 尽管这支骑兵不断在减员，可最后剩到一百余人的时候，还真让他们成功杀出了戎人大军的包围，并且一路朝着薛云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第89章 卫超 “都尉，不好了，他们朝我们这边来了。” 土坡上。 徐虎看到成功突围的魏军骑兵朝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后，一时间都乱了心神。 要知道对方身后正有无数戎人骑兵追杀，到时候势必会连累到他们，如何能不让人心慌意乱。 “……所有人听令，准备接应他们。” 薛云沉默片刻，随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 “大人，接应他们？我们？” 余贵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薛云呆怔道。 “都尉三思，千万不要冲动啊！” 徐虎更是焦急试图劝阻。 毕竟任谁心里都清楚，眼下去接应这支突围的魏骑简直和送死无异。 仅凭他们这点兵马，如果只是打打几百乃至上千号戎人，他们都有击败对方的自信。 问题在于。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戎人的主力大军，哪怕个人再勇武也敌不过千军万马。 “你们在质疑我的命令？” 薛云目光平静地瞥视了眼两人。 “不敢！” “都尉，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此话一出，直接吓得两人寒毛直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放心，我不会带你们去送死的。” 看到徐虎余贵都缩了回去后，薛云都不再理会两人，而是扭头朝着身后一众骑兵道：“此地目测与幽都府不过二十余里，虽然戎人是不可能放过这支突围出来的骑兵，但却不会太过大张旗鼓地追杀他们，最多也就派出数千骑兵。 当初在平峒，在东山府，更多的戎人我们都击败过，那么我们又何惧之有？ 当然，若是我的判断有误，我决不会拿大伙的性命冒险。” 该说的都说完后，薛云回过头，目光注意都重新放回在了突围的骑兵身上。 果不其然。 如他所说的一样。 戎人确实没有派出太多追杀这支突围骑兵的兵马。 毕竟活着突围出来的骑兵实在太少了。 戎人根本犯不着小题大做。 仔细观察。 最后薛云发现，负责追杀这支骑兵的戎人连两千人都不到，最多只有一千五百左右。 同时他还注意到这些戎人只有一小半人穿戴着魏军甲胄，其余的都还是穿戴戎人传统的皮质甲具。 彼此一追一逃，速度极快。 最多一刻钟的时间便能抵达薛云他们所在的小土坡。 “听我命令，后撤百步隐蔽。” 小土坡不高，仅有七八丈的高度。 可这也算是周边广袤平原最高的地方。 眼看他们即将要暴露在魏骑与戎骑之中，薛云连忙下令让麾下骑兵后撤躲向土坡后方。 刚才薛云已经观察过了附近的地形，不远处便是通往幽都府的平坦官道。 不出意外的话。 魏骑肯定会从这里经过。 而他便打算先隐蔽起来，随后等戎人追上来后从中发起突袭，直接拦腰截断他们。 当耳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地面都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感。 这意味着魏骑与戎人已经近在眼前。 片刻。 一支百余人浑身浴血的魏骑疯狂地从官道上疾驰而过。 仅仅一分钟后，立马便看到戎人骑兵追来的身影。 隐蔽躲藏在土坡后的薛云心里默数着。 突然。 他翻身上马，紧握马槊举天怒吼。 “所有人听令，随我杀出去！” 话音刚落。 薛云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上了土坡，随后向不远处宛如一道长蛇的戎人骑兵冲了上去。 当他顺着土坡朝着戎人骑兵冲上去后，愈来愈多的骑兵都出现在土坡上，跟着他一道冲下土坡杀向了戎人。 这群戎人骑兵根本没想到会遭到埋伏，直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彼此距离实在太近了，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薛云挺着马槊冲杀进去后，大多数戎人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直接乱成了一团。 “杀！” 面对宛如猛虎下山的薛云，这些戎人下意识便想要举刀抵抗。 谁知他们连人都没有碰到，整个人要么让锋利的槊锋刺穿了身体，要么让马槊重重砸飞了出去。 偏偏薛云还不是一个人。 当他从侧翼杀穿这群戎人的时候，其他从土坡下冲锋来的骑兵们都已经迎面撞了上来，宛如一道钢铁洪流无情地碾压了过去。 薛云没有停顿，调转马头便重新杀了回去。 连续几轮冲锋下来，薛云他们都顺利截断了这支戎人追兵。 若非兵力不足，他都能直接切割包围全歼了对方。 “不要恋战，随我冲杀出去！” 眼前戎人骑兵们已经完全阵脚大乱，薛云心里非常清楚，他们绝对不能把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与戎人的厮杀上。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接应突围出来的魏骑，否则一旦耽搁了时间，到时候他们都可能逃难戎人大军的追杀。 得到命令后，薛云麾下的骑兵们都不再与周围戎人继续纠缠，转头便跟随着薛云一路杀向了魏骑逃跑的方向。 途中一些及时稳住阵脚的戎人骑兵想要拦截他们。 未曾想他们的防线如同纸糊的一样。 化作一道尖刀的薛云轻而易举地便刺破了戎人骑兵的封堵，紧随其后的骑兵们立刻将这道缺口迅速扩大，最后瞬间呈现出全面溃败的场面。 “走！” 一举凿穿前方企图拦阻的戎人骑兵，薛云没有半点犹豫，立马率领着剩余的骑兵们朝逃走的魏骑追了上去。 至于身后陷入混乱的戎人骑兵们都无力继续追杀下去。 薛云他们追了有半个时辰左右，终于追上了这支逃出生天的魏骑。 确切的说。 这支魏骑是故意停下来等他们的。 毕竟薛云他们发起突袭这么大的动静是不可能瞒过他们的。 只是求生欲望太过强烈的关系，导致他们根本都不敢回头看一眼，一心都在拼命逃跑。 不知逃了多久，眼看高强度奔跑的战马已经开始支撑不住，再加上身后看不到追来的戎人骑兵，他们才选择停了下来。 而薛云他们追上来的时候，这些魏骑明显都带着强烈的警惕，估计是错把他们当成了戎人的追兵。 “来者可是东山府行军主管薛云薛都尉？” 双方碰面后，未等薛云开口，魏骑中一个身穿银盔亮甲，同样手持马槊的年轻人便率先朝薛云大声喊道。 “正是在下，敢问你是何人？” 薛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年轻人。 “在下龙骧军卫宣将军的帐下校尉卫超是也。” 卫超语气有些疲惫与沉重道。 “卫超校尉么？你和卫宣将军是什么关系？” 眼前卫超的年纪看上去和薛云相仿，偏偏对方如此年轻却能当上一军校尉。 何况他与龙骧军主帅卫宣一个姓氏，这让他都很难不产生其他方面的联想。 “卫宣将军正是乃父。” 卫超一听自然猜到了薛云在想什么，而他也十分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摆脱戎人的追兵再说吧。” 薛云点点头不再多言，旋即便招呼着麾下骑兵们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走。” 卫超见状，连忙示意周围手下跟了上去。 由于身后有戎人追兵的关系，谁都不知道他们时候会重新追上来。 结果导致他们根本不敢在路上有半点停歇。 一直逃到晚上的时候。 他们才终于找到了一处能歇息隐藏的小树林。 “卫校尉，你们有带干粮饮水么？需要我们分你们一点吗？” 来到树林休整后，两方人马可谓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反倒是薛云主动前来打破了僵局。 “没有，幽都府的情况想必薛都尉你也清楚，已经断粮的我们哪还有什么吃的。” 卫超一脸苦涩地叹了口气。 “徐虎，让弟兄们匀点干粮出来，反正再过几日我们便能回到东山府，也不缺这点吃的。” 薛云听后便直接吩咐了一声徐虎。 事实上从东山郡离开到今天。 他们身上的干粮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若非之前突袭过鹿津大营缴获了不少粮食，就他们带出来的粮食根本都撑不到今天。 “实在太感谢薛都尉了。” 卫超一听连忙表示。 “不必，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大魏将士。” 薛云摆了摆手，旋即不经意岔开了话题，“敢问卫校尉，卫宣将军和贺师古将军没有随你们一道突围么？” “两位将军自然与我们一道突围了，只是……他们最后却选择了战死。” 说到这个话题，卫超的声音与情绪都明显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卫校尉节哀。” 薛云不擅长安慰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卫宣和贺师古战死了么？ 他想到了幽都府城外突围不成，最后遭到戎人大军包围蚕食的步卒们。 不出意外，卫宣与贺师古便在这些步卒之中。 明明他们是有机会逃走的，可他们还是选择了战死殉国。 且不提他们对大魏的忠诚，光是他们的身份都不容许他们投降乃至成为俘虏。 还记得严腾曾经说过。 神捷龙骧两军的统帅都出身于将门世家，而且身为禁军却不受魏帝重视。 一旦卫宣与贺师古选择投降，或是成为俘虏的话。 那么他们留在京城的家族都会遭受打击，甚至从此一落千丈。 反倒是战死的话还能保全了家族的清誉与未来。 正如毫不掩饰准备投降戎人的吕望一样，他同样是为了能保全家族免受戎人的蹂躏。 “其实早在困守幽都府的时候，我已经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 卫超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哪怕是我自己都也和父亲一样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卫校尉一家真是满门忠烈，在下实在深感敬重。” 薛云并非在客套安慰对方，而是发自心底的感叹。 在北伐大军全面溃败覆没的时候。 唯独神捷龙骧两军得以幸免，最后还成功撤回了幽都府，抵挡了戎人大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正因为有他们拖住了戎人的主力大军，逃回东山郡的薛云才能从一介小兵跃升为整个东山郡的掌权者。 可惜—— 经此一役，北伐大军正式宣告彻底覆灭。 损失了不知多少精兵猛将的大魏也由此元气大伤。 再加上魏帝不知所踪，朝廷中枢六神无主，国内又有楚王谋反作乱。 无论怎么看都预示着大魏社稷开始摇摇欲坠。 “薛都尉，于我而言，你的所作所为同样令我感到敬佩。” 卫超神情郑重地看着薛云道，“我从乃父那里已经听说过了薛都尉的事迹，很难想象在当前时局依然有人能站出来举起抵抗戎人的大旗，并且接二连三地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戎人大军……” “卫校尉过奖了，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坚决抵抗戎人的。” 薛云语气颇为平静，似乎并未放在心里。 “不，薛都尉客气了，正如今日你会率领为数不多的手下来救援我们一样，这可绝非寻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卫超一脸认真道，“昨日乃父突然决定从北门突围，想必便是薛都尉的原因，否则的话，没有薛都尉今日出手相救，我等必然逃不过戎人的追杀。” “事情已经过去了，眼下我们还是好好考虑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吧。” 薛云有点不太适应对方的吹捧，干脆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知薛都尉接下来有何打算？” 卫超不像是刻板印象里的将门弟子，很难想象年纪轻轻便成为校尉的他一点傲气都没有。 对待薛云的态度上都显得格外敬重。 也不知道是否薛云出手救了他们的关系，还是卫宣曾经交代过他什么。 “我打算率人返回东山府着手接下来的防守事宜，随着幽都府陷落，戎人大军必然会将矛头指向让他们吃过几次大亏的东山郡，卫校尉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这一趟出来，薛云可谓收获良多。 奈何幽都府终究没有守住，最后还是要依靠自己来抵抗戎人。 “如今北境除了东山郡哪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眼下我也只能随薛都尉一道前往东山郡，还望薛都尉勿要嫌弃。” 卫超苦笑着朝薛云拱了拱手。 “卫校尉说笑了，我又怎么会嫌弃你们呢，对我说来，有了卫校尉的加入，对于我们无异于如虎添翼才对。” 对此薛云心里是早有准备。 除了东山郡，偌大的北境根本没有卫超他们能容身的地方。 即便想要逃离北境，前提是他们能逃过戎人游骑持续不断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