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野火》 第三章 救世主 那晚之后,薛一一有小半个月没见着施璟。 听说他这次吃了点苦头。 薛一一今年高三,离高考还有两个月。 中午,她坐在食堂吃饭,旁边摆着错题集。 “砰——”餐盘掉落声。 一滴油渍溅到薛一一工整的错题集上。 薛一一抬眼。 前方,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被几个女生围着。 旁边,用餐的同学见怪不怪,端着餐盘离开是非之地。 不远处,食堂教职工作人员不闻不问。 扎丸子头的女生踢一脚已经翻倒在地的餐盘,食物七零八落。 女生好奇:“我看看你都吃的什么,脑袋瓜怎么这么聪明?到底吃什么考得第一?” 几个,都是薛一一的同班同学。 戴眼镜的男生叫邓鸿飞,是这次诊断考的理科第一名。 围着他的几个女生想必是为这次诊断考丢失第一名的汪雨桐打抱不平。 公平公正的考试,在眼高于顶的他们面前,变成不识抬举。 所以,也不该叫打抱不平,叫‘狗腿子争表现’更适合。 对着主人讨厌的人狗吠几声,回头朝主人摇尾巴,主人高兴了,能扔点骨头奖励一下。 邓鸿飞坐在餐桌前,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扎丸子头的女生突然抓着他的头发,把他脑袋扯得高高的,语气嬉笑:“第一名就是不一样,容光焕发,感觉都帅了。” 她将他的脑袋拽着转向四周。 像牲畜一样给围观人展示。 受辱的邓鸿飞与薛一一眼神相交。 薛一一无动于衷。 她不是救世主。 没有拯救别人的能力,也没有怜悯别人的心肠。 她扯出一张卫生纸,将错题集上的油污轻轻擦拭。 能听见‘啪啪’的巴掌声。 是女生在拍邓鸿飞的脸颊。 还能听见女生笑着问:“你们看他,是不是变帅了?” 薛一一觉得吵,将助听器取下,放进衣兜。 她不紧不慢用完午餐,再抬头时,那几个女生已经不见人影,邓鸿飞蹲在地上徒手收拾残羹。 他的眼镜,左边镜片碎了,他的校服,胸口有清晰的脚印,最上面的纽扣也崩掉了。 周边同学该吃饭吃饭,该说笑说笑。 薛一一戴上助听器,端着餐盘越过邓鸿飞,将餐盘递给收捡餐盘的食堂阿姨,微勾嘴角礼貌点一下头。 薛一一走出几步远,还能听见收捡餐盘的食堂阿姨和蔼可亲的声音:“同学,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可以跟我们提出哦。” 真讽刺。 这所学校太过闻名,以优异的师资生源闻名,金玉其表下,达高显贵子弟云集。 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甚至就发生在老师或者教职工面前。 能不能主持公道,在于涉事学生的身份。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薛一一却觉得‘人之初,性本恶’。 如果没有道德文明的约束和法律条文的框束,人类群体跟所有动物群体一样,弱肉强食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下午的体育课,围着室内操场慢跑一圈后,自由活动。 薛一一拿着错题集,到体育馆四楼阳台偏隅一角,复习。 听见细微脚步声响,薛一一探出半个身子。 是邓鸿飞。 他拳头捏紧,走向阳台围墙,缓慢又沉重。 他站在围墙前,看着下面生机勃勃的青少年,深呼吸。 他摘掉眼镜放在旁边,双手扒上围墙,抬腿要翻越。 薛一一用笔敲击地面。 突然的声响。 邓鸿飞如惊弓之鸟,一个激灵往后退几步,看向薛一一。 薛一一不语,埋头写字。 邓鸿飞原地呆站几秒,赶紧拿着眼镜戴上,见薛一一起身,又谨慎往后退两步。 薛一一撕下一张纸,递向邓鸿飞的方向。 好一会儿,邓鸿飞才踌躇着上前,接过纸张。 上面娟秀字迹。 【四楼,很大概率摔不死,你想死的话建议你换一个地方。】 邓鸿飞捏着纸张的手发颤,抬头:“真可笑,我还以为你想劝我别寻死。你们都一样冷血!不会帮我!不会救我!你们袖手旁观!跟施暴者一样,是凶手!” 薛一一对这样的指控仿若未闻。 邓鸿飞:“我就是要我的血溅在你们所有人面前!让你们夜半想起我的血腥气!!” 薛一一不会劝说什么‘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因为她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活着不容易。 很多时候,死是最容易的解脱方式。 薛一一低头写字,写好,撕下纸张,再次递过去。 邓鸿飞犹豫几秒,接过纸张。 【与其奢望别人救你,不如自救。】 邓鸿飞像听到笑话一样,反问:“自救?我家里没权没势,怎么自救?你告诉我怎么反抗?怎么自救?” 他看着薛一一,指着自己胸口发问:“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只想好好学习,上一个好大学,改变命运,他们为什么要那样欺辱我?你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 说着,他痛苦地蹲下。 薛一一睫毛微微煽动,快速写下四个字,撕下。 听见撕纸声,邓鸿飞抬头,毫不犹豫抽过纸张。 【怀璧其罪。】 邓鸿飞双手捏着纸张边缘。 薛一一再次递上纸张。 邓鸿飞接过。 【其实,除了高考分数,其他任何诊断模拟考分数都没有意义,不是吗?】 优秀没有罪。 但如果不能保护自己,就要懂得韬光养晦。 薛一一言尽于此。 她尊重他人命运,再没有多余的话,合上错题集,离开。 身后,邓鸿飞忽地叫她:“薛一一。” 薛一一停下脚步。 邓鸿飞:“你可怜我是不是?” 可怜? 还真说不上。 这所学校里,乃至这个社会上,被欺凌的人比比皆是。 可怜不过来。 邓鸿飞:“谢谢你。” 下午。 放学。 薛一一上完厕所回教室,已经空落落,她一眼看见邓鸿飞站在她的座位旁,手上拿着她的课堂试卷。 薛一一快步走过去,夺走自己的试卷,对折后放进书包。 邓鸿飞吞吞吐吐解释自己的行为:“我只是想看你错了哪些题,看我能不能帮忙。” 薛一一比了个‘不用’的手势,也不管邓鸿飞懂不懂,背上书包离开。 邓鸿飞赶紧拎上自己的书包,跟上去。 学校大门外。 一辆黑色奔驰G65停在路边树荫下,车窗搭着一只手,手腕绕着佛珠,手指夹着香烟。 烟雾像是神圣的佛珠散发,晕染在绿茵斑驳下。 第四章 乳臭未干 施璟半眯着眼睛朝学校门口望一眼。 他穿着作战靴、作战裤,黑色T恤。 身上还有残留的火药味。 他刚从军事训练基地过来。 施家创建的中安保集团作为国内第一安保公司,服务范围广泛。 除了物业管理、物流保险、私人保镖、商业保安、企业安保等基础业务外,在十年前,应世界公益组织邀请成立国际性公益性救援队,以此为支点一步步进军国际安保市场。 施璟进公司后,不愿意去办公大楼。 上次去办公大楼坐班,把不说人话的严家小公子揍了,听说现在还搁医院躺着呢。 施璟更愿意去总部军事训练基地。 那里,近身肉搏、狙击、爆破…… 施家那几支在国际上也能被忌惮的‘铁军’,便是这些佼佼者里筛选出来的佼佼者。 施璟今儿是来给他好大哥接孩子的。 等了快半个钟,施绮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施璟推开车门,下车。 香烟咬到嘴上,一手叉腰,一手朝施绮招了招。 没个正形! 施绮笑盈盈跑过来,叫人:“小叔!” 施璟抬了抬下巴,问:“薛一一呢?” 施绮笑意顿收,有幼稚的敌意:“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而且她又不去,你问她干什么?!” 今晚,施家在‘禾苑’宴请汪家。 这样的场合,薛一一没资格去。 一个私生女出席这样的宴会,不是打秦英的脸吗? 施璟又问:“你们不是一个班?” 施绮没控制住,白一眼施璟:“早就分班了好不好?!她理科!我文科!!” 施绮拉开后排车门,把方正小书包扔进去,关上车门,她突然想起个问题:“小叔我问你,我今年念高几?” 施璟吸了口烟,不羁挑眉,对这个问题不语。 没想到小叔连自己念高三了都不知道。 施绮:“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施璟不耐烦:“找你爹娘关心去!跟我嚷嚷什么!” 施绮‘切’一声,眼睛上下打量施璟两秒,嫌弃:“小叔,你今天就穿这样啊?” 施璟把烟掐了,嘴角上扬,看上去是个特好说话的人。 他语调转着弯儿:“怎么?穿这样不给饭吃啊?” 施绮被施璟笑得一阵‘凉飕飕’,忙摆手赔笑:“没没没……” 她拉开副驾驶门,一屁股坐上去。 施璟上车,车子刚要启动。 “小叔!”施绮兴奋叫,指着外面,“你看!薛一一!” 施璟单手握着方向盘,歪头看出去。 校门口,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 近日,北都气温直线攀升,今天更是高达三十二度。 大多女学生,都像施绮一样穿上深蓝色校裙,清凉地露出腿。 薛一一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款校服。 束脚长裤,短袖。 校服宽松,单薄的身子仿佛能在里面打转儿,阳光下那两条纤细胳膊,白皙得像营养不良。 跟那些丰胸细腰翘臀的女人相比,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意思。 施璟视线垂落方向盘上一瞬,手指轻点两下,抬眸,视线再次扫过去。 旁边挺碍眼儿。 和她穿同款运动校服的男学生,比她高半个脑袋,鼻梁上一副滑稽的破烂眼镜。 男学生叽叽喳喳同薛一一说话,手里拿着一本粉红色外壳的书,一直递向薛一一。 薛一一停下脚步,微微抬头直视男生。 不知男生说了什么。 薛一一接过粉色外壳的书,转身往前走。 男生对着薛一一背影大幅度挥手再见。 施绮脑袋搭在车窗上,疑惑:“薛一一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在这个禁止早恋的年龄段,最大的话题八卦,便是恋爱。 说到这个,施绮突然涌上兴奋劲儿:“小叔我跟你说,这男的我知道,跟薛一一同班,在我们学校特有名儿,成绩特好!” “……” 施绮:“不过家里特穷。” “……” 施绮撅撅嘴,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人也特怂包!” “……” 忽地,施绮噗嗤一笑:“怂包配软蛋,也算是天生一对!” 软蛋,指薛一一。 施绮一句‘小叔你说是不是?’还没问出口,车窗毫无征兆往上升。 施绮被卡住下巴,‘唉唉唉’几声:“我头!我头!!” 施绮刚收回自己的脖子保住一命,还没来得及抱怨,车子猛地往前冲出去,她被带了个踉跄,赶紧系上安全带。 ****** 明天周末不上学,今晚施家人不在。 薛一一简单进行晚餐,看半小时书后,泡澡。 她并不松快,因为估计明天不会好过。 明天是秦英一年一度请得道高僧为去世的大儿子超度的日子。 也是秦英情绪最不稳定的日子。 曾经,秦英就让薛一一在这天,举着蜡油奉灯,跪了整整六个小时。 整个北都贵妇圈,都知道这事。 大家说,也怪不得秦英恨这个私生女。 秦英和施裕的大儿子去世那会儿,秦英正大着肚子,怀着施绮。 施绮比薛一一大半岁。 所以,算起来,施裕是在秦英失去儿子、并正处孕期时,出轨有了私生女。 所以,秦英怎么能不恨呢? 对于这份‘恨’,薛一一毫无怨念。 在施家,她不仅衣食无忧,还不用担心自身安全,甚至接受最好的教育资源。 这是流浪和福利院的日子无法比拟的。 她觉得,既然享受了这些‘馈赠’,那‘私生子’这个身份应得的唾弃和白眼,自己承担得也不算无辜。 比起‘寄人篱下’的艰难,她更感激能有学习的机会。 因为她明白,只有充实自己,才更有机会掌握后面的命运。 她答应了的。 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 所以,再苦再累,她都要尽力。 薛一一泡完澡,换上纯棉印花小飞袖睡裙,吹干头发,简单扎一个马尾,走出卫生间。 薛一一的房间近三十平,布置简单。 一架床,一个衣柜,窗边梳妆台,旁边到顶书架,书架前一张小圆桌,两张小椅子,墙角一张书桌。 整间房,色调统一奶白色。 所以,坐在她书桌前那张浅色学习椅上的男人。 突兀得扎眼。 施璟上身黑色背心,下身黑色短裤,发梢湿润,一看就是刚洗过澡。 他坐姿松散,听见声音抬眸,与薛一一对视。 他视线由上至下,缓慢溜达一遭,嘴角擒着意味的笑意,歪一下头。 与他的散漫不同,薛一一吓了一大跳。 他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应该在饭局上相亲吗? 他…… 薛一一满心疑问,又被慌张主导,原地踱两步,掉头回卫生间。 卫生间门应声合上,严丝无缝。 施璟视线未收。 眼前那扇门,仿佛还未关。 小女孩带着浴室雾气走出来,脸蛋比平时红润不少,脸颊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弯眉杏眼琥珀眸。 修长的脖颈,平直的肩。 肩上挂着花边小吊带,手臂纤细,没有一点肌肉量,裙摆刚过大腿中部,两条腿儿笔直匀称。 对那两条‘陌生’的腿,施璟没有任何印象。 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 难不成她以前没穿过裙子? 不应该。 那是他以前没注意? 应该是。 也是。 她还算不上女人…… ‘咔!’清脆的锁扣转动声,打断思绪。 反锁了。 ! 艹! 第五章 试探? 卫生间里。 薛一一站在镜子前,心跳紊乱。 慌,不止因为房间里突然冒出一个人,还有少女的羞怯。 虽说她的睡裙清凉,但绝对称不上暴露。 甚至,露肤程度不及施绮夏天穿的低腰小短裙。 可薛一一心知肚明,自己和施绮不一样。 而施璟终日放浪形骸。 她真的很难把这么年轻的男人心平气和地看作长辈。 薛一一稍稍平复心绪,重心回来。 施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薛一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睛。 现在,不管他因何出现,她都不敢让他等太久。 很快。 卫生间门打开。 施璟应声抬眸。 薛一一与刚才相比,在那条对男人毫无吸引力的幼稚睡裙外边,套上一件宽松的外套。 外套长度和睡裙长度大致持平。 两条腿儿,依旧白晃晃的。 薛一一神态自然走出来,仿佛没有刚才那一茬,比划问:“小叔,你怎么在这儿?” 施璟直直看着薛一一尚有红晕的小脸,手指在书桌上点一下。 不轻不重。 那里,一个白瓷小碗。 施璟:“小侄女,过来喝汤。” 像往常一般,有些逗弄的口吻。 他踩着地面,控制转椅往后,挪出空位:“‘禾苑’打包回来的,小吊梨汤。” 薛一一走过去,一眼看见碗面漂浮几颗枸杞。 看上去跟平时喝的不同。 她虽然没去过‘禾苑’,但也知道那儿的小吊梨汤多有名。 小吊梨汤作为北都老式甜水,过去常出现在戏园门口,用铜提吊盛装,故得名“小吊”。 施璟指挥:“搬张椅子过来喝,这个听说对女人好。” 女人…… 薛一一抬眸,比一个大拇指,指关节曲两下。(手语:谢谢) 薛一一搬一张椅子过来,看一眼施璟,眉眼小幅度弯一下,看上去乖巧极了。 她坐下,并没有马上喝汤,而是一脸关心地比划:“小叔,你上次的伤好些了吗?” 施璟语气不急不缓:“关心我?” 薛一一连连点头。 施璟:“那怎么不见你来看看我?” 他直勾勾的眼神,像是穿透她的假意。 薛一一赶紧一顿比划:“怕会打扰小叔休息,而且最近学校有大考,我怕……” 没等薛一一比划完,施璟一摆手:“喝汤。” 薛一一双手顿在空中,慢半拍落下,点头,低头喝甜汤。 汤里不见梨,入口却全是果香,除了常见汤料,还有不少燕窝。 要把稀松平常的甜水做得闻名,做法难免得除旧更新。 瓷勺撞击碗壁,声音清脆。 薛一一喝得快。 喝完,抬起那双浅色的眼眸,比划:“谢谢小叔,汤很好喝。” 施璟像个宠溺晚辈的长辈:“好喝…下次又给你带。” 薛一一赶紧比划:“不用不用!” 她很明事理:“不用麻烦。” 施璟就喜欢看薛一一这模样。 唇瓣抿着,微微下撇。 那双琥珀色的眸,清澈无辜地看着人。 施璟大方:“给你带,麻烦什么?” 不等薛一一比划,施璟又说:“或者,直接带你去‘禾苑’喝。” 薛一一垂眸看着地面,比划:“这样,不妥。” 她表现得卑微。 施璟:“我要带你去,谁敢多说一句?” 薛一一抬眸,眼睛微微红润。 感激的神色,淋漓尽致。 施璟不喜欢薛一一这副表情,收敛笑意,问:“你知道今晚在‘禾苑’,是跟谁吃饭?” 薛一一不清楚施璟今夜的来意,老实回答他的问题是目前最优应对之策。 她拿起手机打字。 施家人只能看懂简单的手语。 复杂的,需要文字沟通。 薛一一把手机递过去:【汪家。】 施璟伸着脖子看一眼手机,双臂环抱胸前:“那你知道为什么跟汪家吃饭吗?” 薛一一打字:【夫人想介绍你和汪大小姐认识。】 施璟长腿踩着地面,微微晃动转椅,拖着语调:“嗯。” 下一秒,他唇角笑意扩大,问:“你觉得怎么样?” 这些…哪里轮得到她来说怎么样。 试探? 薛一一眼睫轻颤一下。 他在试探什么吗? 或者,是需要她做什么吗? 可她在施家,人微言轻,能做什么? 薛一一低头打字:【小叔觉得好,就好。】 施璟深深睨着薛一一的眼睛,语气慢:“那我要是说,不好呢?” 薛一一顺着回应:【那就不好。】 施璟顿了两秒,脸色一改,有些吊儿郎当:“听施绮说,你谈对象了?” 这话题转的,薛一一不禁眼睛睁大,无辜摇头,否认。 施璟坐直腰,动作随意地拿起书桌上的笔记本,轻飘飘的语气说得煞有其事:“你们班上的,戴个破眼镜,瘦得跟猴儿似的。” 薛一一看着施璟手指下,随意翻动的笔记本。 粉红色皮质笔记本。 是今天下午放学时,邓鸿飞缠着要‘赔’给她的。 ‘唰唰唰……’崭新的纸张在男人指尖划过声响,静谧的空间让人心脏紧迫。 施璟声线低:“薛一一。” 他一字一顿:“说、话。” 薛一一小嘴微张,露着贝齿,眼睫像小刷子扑闪两下。 她赶紧比划:“我和他不熟,施绮可能是误会了。” 施璟不接话。 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又或者是,让她继续解释,解释到他满意为止。 薛一一低头打字:【施绮可能误会了,我和邓鸿飞虽然是同班同学,但不熟,这个笔记本是他赔给我的。】 施璟看完手机屏幕上的字,掀起眼皮。 薛一一眼眸水雾雾地应对这审视。 须臾,埋头打字:【我只想好好上学,没有其他心思。】 施璟觑一眼手机,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撩:“大学想学什么?” 薛一一愣一下:【社会工作专业,想帮助更多像我一样需要帮助的特殊人群。】 这是薛一一为这个问题准备的符合的标准答案。 施璟看着这个答案,笑了。 这次,是真的笑。 露出整齐牙齿,眼尾炸花。 他二十三岁,年龄不大。 要不是对他了解,真的会觉得天真明亮。 没等薛一一松口气,施璟手臂袭来。 薛一一不敢躲,也没资格躲。 他轻捏她的脸颊:“真善良。” 动作明明宠溺,语气却不明。 薛一一攥紧手心里的手机。 施璟埋身。 距离缓慢拉近。 他的手臂落在她的椅臂上:“北都有这样的大学吧?” 薛一一唇瓣动了动,抿上,点头。 施璟手臂抬起,手掌极有存在感地贴上薛一一的脑袋:“想好好上学就好好上,学什么都行,不过…” 薛一一僵硬着背脊,眼睛却柔柔地望着面前的人。 施璟还算温柔的力道揉一把毛茸茸的长发:“只能在北都,知道吗?” 第六章 软骨头 ——只能在北都,知道吗? 这是要求? 还是威胁? 在这个家,相比施老爷子和施裕对自己的漠视,秦英和施绮对自己的轻视,施璟,是薛一一无法划门归类的人。 薛一一刚到施家的大半年里,没有得到施璟一个正眼。 第一次直接接触,是施璟被施老爷子在佛堂甩了鞭子,薛一一抓住这个机会。 那时,施璟连简单的手语都不懂,看着薛一一一顿比划,不耐口吻:“小哑巴,你瞎比划什么?!” 直到薛一一去而复返,手里提着医药箱。 她给他抹药,动作一半,被他抓住下巴,抬起,毫不避讳地打量。 她大气不敢喘。 好一会儿,他勾着笑:“你叫什么?” 她咽了咽口水。 他松手,懒散语气:“忘了,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薛一一那晚给施璟私自上药的行为,传到施老爷子耳朵里,薛一一被罚了。 就那样,有了一次、两次、三次…… 对于薛一一的好意,施璟没有一点儿感恩,连她被罚,他也没有丝毫愧疚。 他总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很淡、又很沉地看着她。 仿佛要,看穿她。 她从一开始的局促,到后面淡然面对。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不叫她小哑巴了,叫她薛一一,有时会叫她小侄女。 这么多年,也算相安无事。 直到小半年前的某天下午,薛一一从书店回家,路口看见施璟的车,她理所当然上前打招呼。 她敲响车窗。 一下。 两下。 第三下…… 车门倏地拉开,一只手臂把她拽进车里,车门关闭,结实的手臂像蔓藤一样捆住她的手脚。 弥漫血腥气的车内,除了薛一一,有三个人。 受伤的施璟,开车的阿龙,用手臂制住薛一一的文虎。 阿龙和文虎是施璟的左右手,去过施家别墅,也见过薛一一。 文虎询问怎么处理突然出现的薛一一:“二爷?” 薛一一噙着泪,满目惊恐与施璟对视。 那一瞬,薛一一真觉得施璟要杀她。 施璟还未开口说话,便晕过去。 阿龙和文虎这下傻眼了,没有指令不敢贸然决定薛一一的生死。 有人接应施璟,去到附近私人公寓。 这时薛一一才明白施璟为何受伤却不去医院。 他,是枪伤。 晚上九点多,施璟醒来。 当时,薛一一正拿着毛巾尽心尽力照顾施璟,可这并不妨碍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喉头的窒息感,让薛一一很肯定,受伤的施璟,依旧可以瞬间拧断她的脖子。 他用沙哑的嗓子警告她:“今天的事,敢说一个字,我割了你……” 像是想起她是个哑巴,他苍白的唇扯了扯,更显阴暗:“我知道有个地方,专门要又聋又哑,还没有手脚的人,小侄女,你想不想去?” 薛一一拼命摇头,满脸泪水。 施璟松开手指,薛一一像个破布娃娃般跌落床边。 薛一一当晚被放回施家。 施璟有秘密。 藏着所有施家人。 但这个秘密,薛一一不敢去探究竟。 那次之后,薛一一每每面对施璟,淡然下,是隐藏的不安。 这个男人,看不清,猜不透。 像不知何时会引燃的炸弹。 今晚,特意打包的梨汤,询问她的感情生活以及大学规划…… 更是点明不让她离开北都。 关心? 自然不是。 更像是,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想来也是。 一个撞破他秘密的人,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可控的局面。 薛一一一时没有回应。 施璟眯了眯眼睛:“怎么?你还真想离开北都?” 这话戳中薛一一内心深处。 她摇头。 她下意识要打手语,注意到手上捏着手机,赶紧打字:【这里是我的家,除了这里我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等不及一般,给施璟看一眼手机屏幕,又打字解释:【我只是很意外,小叔会关心我这些。】 这些话没有勾起施璟一丝同情,他抬眼:“软骨头。” 薛一一怯弱地咬唇,一副被拿捏的懦弱样儿。 施璟没再说什么,抓起书桌上的白瓷空碗,起身要走。 突然,被抓住。 他侧头,垂眸。 黑色衣摆,被白皙细指攥着一点布料。 他盯一眼,马上,就胆小地瑟缩回去。 薛一一可怜巴巴地望着施璟,双手比划:“小叔,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施璟睨着薛一一的眼睛,不语。 薛一一又比划,带着小心翼翼和担忧:“小叔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 慢吞吞地,施璟笑了。 他微微躬腰:“这么些年……” 他视线流转在无害小脸上:“真就一点施家人的气息都没染上吗?” 薛一一不明白这话。 施璟直起腰,意有所指:“你哪点儿像我们施家人?” 说完,大摇大摆离开。 房间门闭上。 薛一一脸色倏然一变,很不好看。 ——你哪点儿像我们施家人? 就算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薛一一也为施璟这句话,辗转反侧。 第二天,早餐过后。 王姨站在衣柜前,帮薛一一挑选衣服。 她从衣柜里拎出端庄的白色连衣裙,看着摇摇头,挂回去,又拎出简约的黑色小套装,也摇摇头,正想再挂回去。 薛一一走过去,小手搭着王姨肩膀,将她转过身。 她比划:“无论我穿什么,都没用。” 是啊。 秦英是看人不顺眼,不是衣服。 薛一一拿过王姨手上的黑色小套装,就这个吧。 别墅门口,四辆黑色轿车排列等候出发。 薛一一最先到,却不敢上车,站在旁边。 不一会儿,秦英和施绮出来。 秦英脸上戴着超大边框墨镜,遮了半张脸,一身黑色收腰连衣裙,优雅窈窕的身姿,完全看不出年近五十。 施绮挽着秦英手臂,轻声细语:“妈妈,阿泽会直接从姥爷家出发,应该跟我们差不多时间到。” 施绮嘴里的阿泽,是她的弟弟,施泽。 施泽是施裕和秦英的小儿子,今年14岁,养在秦家,这是秦英奋力争取的。 因为不想小儿子重蹈大儿子覆辙。 施裕和秦英的大儿子是被报复,蓄意杀害的。 才几岁的小孩,被剁得骨肉分离装进塑料袋,送到施家。 秦英当时悲痛得差点流产。 管家向秦英确认仪式流程,施家佣工往车上搬东西。 所有人脸色沉重,手脚谨慎,就怕出错。 薛一一刚听王姨说,施裕一大早就离家去了公司,秦英已经发了好大的脾气。 看来今天没有侥幸可言。 “大嫂!”懒洋洋的一声。 施璟走出来,一身正装。 上身黑色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半截锁骨,衣袖随意向上挽几圈,露出精干小臂。 手腕圈着佛珠。 手上捏着西装外套。 他走路步伐大,肩随着腰动,一种独特的、劲劲儿的味道。 施璟走近,右手一扬,西装外套抛到薛一一身前。 薛一一下意识就接抱住。 第七章 轻熟 前庭花园中央,一汪喷泉。 阳光下,水柱玲珑剔透,水花轻盈灵动。 施璟今天做了头发。 黑色的发丝全部往后,露出左侧两条杠刻痕。 阳光略微刺眼,他压着眼皮:“大嫂,今儿跟你要个小跟班。” 不等秦英松口,施璟要笑不笑:“知道大嫂看她不顺眼。” 他瞧一眼薛一一:“正巧我今儿看她顺眼。” 施绮跟着瞧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薛一一,好奇:“小叔,你要带她去哪儿?” 施璟双手叉腰:“怎么?我干什么还要跟你报备啊?” 施绮被噎,撅着嘴看向一边。 大大的墨镜,遮盖不住秦英身上的疲惫。 她无力多言,抬手扶一下墨镜,往车上走,施绮跟上。 薛一一抱着男人外套,目送黑色车辆绕着喷泉驶出前庭花园。 她后脑勺被不轻不重拍一下。 施璟抬步往前走,丢下两个字:“跟上。” 薛一一深吸一口气,小跑跟上。 是的。 她没有任何话语权。 随意地像个物品。 薛一一并没有因为施璟带走自己而高兴。 相反,她很不安。 金玉满堂、权势滔天的人家,表面风平浪静,实则纷纷狐凭鼠伏,等待时机搅弄风云。 薛一一只求明哲保身。 今天这样的节骨眼上,施璟带走薛一一,算是在明面上给秦英找不痛快。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目的? 薛一一不觉得自己对施璟来说,有任何价值。 她怕是连棋子都做不上。 那么…就只能是过河的弃子…… 施璟放慢脚步,虚垂目看一眼身边跟着的人儿。 少女皮肤剔透,能看见白色的、细细的绒毛,眼睫卷翘,染上炫彩的阳光。 但那张愁容,就不怎么惹人喜爱了。 施璟:“怎么?不愿意跟我走?” 薛一一回神,迅速摇头否认。 施璟挑眉,一副什么混蛋事儿都做得出来的混蛋样儿:“那我打个电话,让他们回来接你。” 说着,还真伸手插进裤兜,摸出手机。 薛一一赶紧抓住男人硬邦邦的手臂。 他真说,她不能真信。 她敢打赌,她现在要是真认同他的想法,觉得跟着秦英比跟着他好,她就死定了。 两人脚步停下。 施璟微微偏头睨着薛一一。 薛一一把男人的外套放置臂弯,比划:“我只是害怕夫人因为小叔带走我,迁怒你。” 纤细的指尖指着他。 指甲透着粉,剪得圆润有型。 她的说辞是真体贴。 但施璟不屑,硬生生盯着薛一一将指着他的食指,缓慢不安地收回。 “薛一一。”施璟微微埋身,高大的身子挡住阳光,他语调慢,警告味儿十足,“不要再做出一幅我要把你卖了的样儿。” 说完,转身往前走。 薛一一不自觉摸摸自己脸颊。 有这么明显吗? 施璟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举手在空中打一个响指。 薛一一立刻小跑跟上去。 施璟今天开一辆碳黑色跑车。 薛一一坐副驾驶,怕弄皱外套惹施璟不高兴,她将外套轻轻放在腿上,沿着边线对折。 施璟瞥一眼,抬臂,抓住外套往车后排一扔:“安全带。” 不等薛一一动作,耳边一阵轰鸣的声浪,车子像子弹一样射出去。 薛一一整个背脊压上软垫座椅,赶紧插上安全带。 这还是薛一一第一次同施璟外出。 去哪儿,不知道。 也不敢问。 车子停在一栋两层楼建筑前。 建筑立面均采用半透明玻璃幕墙以和纸装饰,透出自然柔光,营造金箔工艺的流动感。 这是一家奢侈品店。 薛一一下车,正看见施璟将车钥匙抛出一道弧线,落入泊车门童手中。 门口店员顺眉垂目颔首,待两人进店后,翻转‘营业’提示,进入闭店模式。 店内店员统一身着宝蓝色短袖连衣裙,腰间白色细腰带,脖子侧绑跳色丝巾。 施璟落座橙色沙发。 一位年轻漂亮的店员端上精致甜品,侧蹲在茶几旁,将甜品一一放置。 紧致的工作制服包裹身体曲线,容不下一点赘肉。 简单的侧蹲,身材曲线美丽得不像话。 薛一一不禁盯着看,又瞧瞧施璟。 施璟没任何反应。 薛一一打量四周一圈,刚要在沙发最边上落座。 施璟指一下:“给她选身衣服。” 薛一一撅下的屁股一顿,看见店员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倏地站起来,超施璟比划:“不用!不用!!”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无功不受禄。 薛一一走向施璟,站在他跟前比划:“我有衣服,小叔不需要破费。” 施璟上上下下看薛一一,身子往后一靠:“我看你这一身是要等着给我送葬。” 薛一一:“……” 今天这一身,本来…就是…… 薛一一觉得,施璟就是故意为难。 店员有眼力见,知道谁是主儿,微微弯腰询问施璟:“施先生,这位小姐需要什么风格的衣服?有什么需求,或者是要出席什么场合?” 施璟闭眼,蹙眉,思考着那个场景里的女人。 什么样儿的都有,就是没有学生样儿的。 他掀开眼皮。 偏偏,跟前的薛一一就是一幅学生样儿。 施璟言简意赅:“她成年了,穿什么都可以。” 这回答有些刁难,但店员笑盈盈点头。 三名店员把薛一一带到试衣间,紧接着推进一整排衣裙。 因为施璟刚才的话,送来的衣裙都是偏成熟的风格。 薛一一皱着眉,好不容易挑出一件吊带连衣裙。 两条白色细肩带,白色肌理布纹抹胸花苞般包裹前胸,后腰一个结,高腰拼接嫩绿色裙摆,裙摆重重叠叠以透明鱼线贯穿固定重磅立体珠片刺绣小花。 薛一一在店员的帮助下换上裙子。 店员眼前一亮:“小姐,您皮肤白,气质好,这条裙子您穿太合适了,这个系列我没看见穿得比您还漂亮的!” 这话不虚伪。 真年轻就是本钱。 明明是轻熟风,也被穿出少女气质。 如春雨后,顶着晶莹水珠冒尖的绿芽,清新怡人。 薛一一像个芭比娃娃被装饰。 雅淡清丽的妆容。 镶满钻石的白金choker。 全钻手镯。 贴钻尖头高跟鞋。 最后,几个店员围着薛一一整理细节,那侧低丸子头,掉落的每一根慵懒的发丝都是精心挑出来的。 施璟没想过会等这么久。 他吃了甜点,喝了香槟,中间还接了两通不算短的电话。 施璟看一眼手表,不耐烦点燃第三只烟,打火机抛在茶几上,右腿搭上左腿,整个身子往后靠,脑袋后仰,半眯眼睛看着天花板嵌入式射灯吐出一圈烟雾。 “久等了,施先生。”一直候在施璟旁边的店员听见动静,弯腰,轻声问,“您看看这样满意吗?” 施璟没有好脸色,偏头,先是盯一眼旁边说话的店员,随之才坐起身,看过去。 第八章 未婚妻 薛一一被带到施璟面前。 店员满脸堆笑:“施先生,小姐天生丽质,这条裙子穿着比我们代言人还漂亮。” 说着,薛一一被引导着缓慢转一个圈。 这一刻,她像展柜里待人选购的商品。 买卖一锤定音。 而挑选商品的客人坐在沙发上,跷着腿、蹙着眉、咬着烟的冷淡模样,似乎并不满意。 店员自信的笑容消失,忙补救:“施先生,这只是第一套,后面还有各种风格和款式,我们可以慢慢试,直至您满意为止。” 薛一一不知道还要被折腾多久,正要认命地跟店员回试衣间。 施璟放下右腿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手指捏着烟蒂,看着薛一一猛吸一口。随之收回视线,俯身,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能看。” 店员乐呵呵将薛一一的旧物打包,用很大的纸袋子,好几个。 碳黑色跑车停在门口,后备箱门打开,店员将纸袋填满本就不宽敞的空间。 施璟站在门口签单结账,眼不看人:“上车。” 薛一一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听从命令,走向跑车。 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她刚才听见了。 她这一身,要六位数。 他为什么给她打扮?为她消费? 薛一一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一直想岔了。 施璟从来不是挑选商品的客人。 他,更符合售卖商品的商人。 而她却是从始至终的商品。 现在,商人给商品做了漂亮的新包装,大概要准备售卖了。 这么思忖着,薛一一拉开副驾驶车门。 驾驶位坐着人,接近于光头的短寸,黑色短袖T恤,衣袖被膨胀的肌肉绷紧,满臂刺青,直至手指尖。 是文虎! 薛一一可以清楚地回忆起,文虎结实的手臂像蔓藤一样捆住她的手脚,在施璟昏迷时,他那随时准备了结她性命的眼神。 几乎是立刻,薛一一‘砰’一声甩上车门。 施璟大步越过车头:“愣着干什么?上车!” 说完,直接坐上车辆后排。 薛一一迅速调整心态,拉开车辆后排另一侧车门,上车。 跑车后排本就不算宽敞,她重新抱起男人的外套,叠放在大腿上。 车子连拐两个弯,进入CA街。 薛一一捕捉到施璟瞥过来的视线,赶紧比划打听:“小叔,我们现在去哪儿?” 施璟:“吃饭。” 吃饭? 这是薛一一完全没想过的答案。 她愣了。 施璟挑眉:“大中午不吃饭,是要饿死谁?” 薛一一:“……” 车子停在饭店门口,两人下车。 饭店门口两颗迎客松,服务员引导入门。 蜿蜒小径,廊桥锦鲤,假山叠石,仿佛置身江南亭台水榭。 包间有个诗情画意的名字:玉楼春。 施璟落座圆桌一侧,穿着中式旗袍的服务员为其冲泡茶水。 薛一一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一遭,才犹豫着坐下。 男人的手指点在木桌上,‘哒哒’点响两声。 薛一一闻声看去。 青筋,尺骨茎突。 顺着往上。 施璟脸上挂着浅笑,语气听上去却是危险的:“薛一一,我是不是说过……” 薛一一聚精会神:“?” 施璟脸上笑意一寸寸收敛:“不要做出一副我要把你卖了的样儿。” 薛一一否认也不是,解释也不是,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多此一举。 她眨眨眼睛,垂下脑袋。 施璟无声笑一下,这次倒是认得快,不辩驳了。 不过一副委屈的无措样儿,也不好让人再多说她什么。 包间门忽地敲响,进而推开。 薛一一刚放下的警惕,又起来。 她侧身,扭头看向门口。 施璟眼前是少女的背,又薄又窄,皮肤像撕了皮的浸汁水蜜桃。 轻轻一掐,就能出水。 背沟浅浅的,直直的。 沟水汨汨。 会没入后腰,藏入那个稍显松动的结里。 施璟结账时问过一嘴,店员说那个结是死的,是样式。丝线走针,很牢固,不会松,更不会掉。 来人,是停好车,饥肠辘辘赶来吃饭的文虎。 薛一一看清,后背紧缩一瞬,又控制性地放松,扮作无事发生。 殊不知一切都落在施璟眼中。 薛一一怕文虎。 后知后觉,施璟想起小半年前那件事。 新闻报道城南有人斗殴,死一人。 新闻上没说,那人被子弹爆头,面目全非。 施璟就是那时中了枪。 他不能去医院,在等人接应去私人公寓时,被薛一一撞见。 文虎确实不怜香惜玉…… 同时,施璟也想起自己吓唬薛一一的话。 ——我知道有个地方,专门要又聋又哑,还没有手脚的人,小侄女,你想不想去? 所以,她才总是一副要被他卖掉的愁容? 施璟了然地摸摸鼻子,发话:“你去隔壁吃。” 听见这话,文虎僵在门口,足足看了薛一一三秒,才退出包间。 薛一一恍惚了,刚才似乎在文虎脸上看见一丝委屈。 不可能! 太不可能了! 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茶水泡好。 施璟点头示意:“尝尝,今年的雨前龙井。” 薛一一端起小茶杯,轻抿一口,甜笑着比划:“很好喝。” 因为提前定餐,直接开始上菜。 小小一碟精致前菜端上桌,施璟动筷子,薛一一才确定这顿午餐只有他俩。 每道菜上桌,服务员都会介绍。 施璟插着空挡,说:“吃完饭坐一会儿,然后去CY公园,纪昭明在那儿新开一家酒吧会所,今儿下午剪彩。” 薛一一抬睫,点一下头。 施璟语气不咸不淡:“剪完彩,酒吧玩玩儿。” 薛一一缓慢点头,稍显僵硬。 施璟瞥一眼:“然后我让司机送你回家,晚上我还有事儿。” 看吧。 他说得够明白了,今天就是带她出来吃吃喝喝玩玩儿的。 没有其他。 别再不识好歹了。 但这一通话落入薛一一的耳朵,就是施璟明牌了,今天的重点,是下午的酒吧会所。 薛一一埋头吃东西,机械地咀嚼,一点也品不出为保食材新鲜空运而来的美味。 下午三点十分,在倒数声中,准时剪彩。 剪彩嘉宾有男有女,皆是年轻人,随便单拎一个都是北都城能喊得出名号的‘X二代’、‘X三代’。 工作人员收走金剪刀,再为每位剪彩嘉宾递上香槟。 剪彩仪式结束,会所老板纪昭明招呼大家进去玩儿。 其中一位嘉宾因事要走,纪昭明连声打趣:“顾总,您有什么大业务整天忙不完啊?扫兴是不是??扫兴是不是???” 被呼‘顾总’的男人,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戴一副文雅的银丝边眼镜,精英干练,也儒雅。 他跟施璟是两个不同方位的气场。 因为热,施璟黑色衬衣纽扣都快解到胸口了,头发也不似上午工整,额前落着几缕发丝。 施璟单臂搭上‘顾总’肩膀,揶揄纪昭明:“你都叫他顾总了,能不忙吗?” 纪昭明不接茬:“施二,没你搅不乱的局是不是?” ‘顾总’温润笑笑,举起香槟高脚杯:“等忙完这一阵,来跟纪老板赔罪。” 施璟:“听见没有,纪老板?” 纪昭明哪里担得上‘顾总’的赔罪二字:“阿峥,说笑了。” 三人碰杯。 纪昭明:“阿峥,那我就不送你了。” 顾峥理解道:“客人要紧。” 施璟揽活儿:“我来送!” 纪昭明拍一下施璟肩膀:“送完赶紧的过来,那几个说今儿得把你兜里青的红的赢个精光!” 施璟笑得肆意,没一点怕的意思,甚至有些挑衅:“来呀!” 纪昭明刚走出几步,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对了,施二……” 他举一下高脚杯,幸灾乐祸:“你那未婚妻…待会儿要来!” 第九章 真TM纯 未婚妻? 汪大小姐,汪明桦? 据薛一一所知,昨晚,在秦英的牵线下,是施璟和汪明桦第一次正式见面。 这就是未婚妻了? 想想不无可能。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姻哪是什么风花雪月的结果,不过是精致利己的选择罢了。 几代传承下来的显赫地位、金钱权势,从小纸醉金迷、顶级资源喂养的少爷小姐,怎么可能因为爱情走下高台? 昨晚,施家人整体出动,对汪家重视之极。 看来,这场联姻早已敲定,昨晚不过一个过场而已。 会所一共四层楼,装修豪华,配备先进娱乐设施。 大大小小共六十余间独立包房,第四层楼更是完全私密,后期正式营业也只对内提供。 三楼南面,最大的包间。 精致雕花厚重实木门敞开,香氛融合酒气,清新不浓烈,水晶吊灯搭配丰叶绿植,明亮不失格调。 包间最深处一面全景落地窗,窗外近处静谧园林,远处都市繁华。 同时,倒影出窗内景象。 长木桌,加上施璟共围坐七个男人,其中三个男人旁边依着风姿绰约的女人。 桌上酒杯、烟灰缸、打火机,彩色筹码和七零八落的纸牌。 偶尔一阵男女交错的呼声,伴随大量筹码倾塌声,接着是推杯换盏声。 离那边大概四五米远,弧形吧台,穿着马甲、戴着领花的调酒师变着花样展示技能。 薛一一在吧台最角落的昏暗处,她和那些人不熟,自然没人来跟她聊天。 她身前一杯蓝色鸡尾酒,是刚才调酒师遵照她的要求,调配的无酒精鸡尾酒。 姗姗来迟的汪明桦,一行三人被服务员引进包间。 这是薛一一第一次见到汪明桦。 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五官立体大气。 虽不是明艳美女,但有气质也有气场。 同她一起的两个女生,一个是薛一一的同班同学,叫汪雨桐,她是汪明桦的亲妹妹。 另一个是施绮的同班同学,薛一一在学校经常见她跟在施绮身边。 至于她叫什么名字,薛一一不知道。 她和汪明桦是什么关系,薛一一也不清楚。 汪明桦在门口稍站一下,目光扫过包房,并未在施璟身上过多停留,径直走向吧台。 吧台前大部分人,站起身笑脸相迎。 也有那么几个,瞥一眼,当没看见,连装都不装。 与汪家对付的,不对付的,此刻一目了然。 汪明桦拿着酒杯寒暄。 交谈中,薛一一知道经常跟在施绮身边的女生叫卓文,是汪明桦的表妹。 但汪明桦的姑母舅父些,没听过有姓卓的。 加上此时此景,汪明桦不让汪雨桐喝酒,却不限制卓文海量。 真不知道这个表妹是什么表妹了。 其实是谁,都无伤大雅。 汪雨桐跟在汪明桦身边,看见角落的薛一一时,不置信的眼睛睁大好几圈。 薛一一站起身,跟汪雨桐点头打招呼。 汪雨桐不屑地扯扯嘴角。 汪明桦注意到,瞧一眼薛一一,问:“谁?” 汪雨桐用手盖住嘴,凑近汪明桦嘀咕。 薛一一不在意她们说什么,尽管她们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且不友善。 还能说什么呢?左不过围绕‘私生女’三个字。 那边桌上,早在汪明桦进包间时,便小掀风浪。 施璟被合众打趣。 “施二,汪大小姐来了…” “璟哥,汪大小姐怎么不过来啊…” “女人嘛,当然是等着男人主动过去邀请……” 施璟对这些打趣庞若未闻,专注地、缓慢地划开手上最后一张纸牌,他面不露色,点一下桌面。 一个软弱无骨的女人靠在男人身上,视线却娇媚地睇一眼施璟。 黑色衬衣包裹肩臂,解开的领口张开,动作松弛有力,胸肌线条若隐若现。 散落的头发,遮不住从鬓角往后的两条杠刻痕。 手腕绕着佛珠,指尖捏着烟蒂,微偏头,张嘴凑上去含着烟猛吸一口,脸颊凹进去,半眯着眼睛吐出烟雾。 似享受,又似发泄。 如同刺激且猛烈的龙舌兰。 女人意识到自己失神,赶紧把目光从施璟身上收回。 她转眼抱住自己男人胳膊,撒娇地扭了扭身子。 男人立马就推出两叠筹码:“跟。” 发牌。 施璟抓起纸牌,划开,只露出一个角,便将牌全部拍在桌面上,蹙着眉深吸一口烟。 开怀笑声中,筹码夹将施璟摆出的筹码全部划走。 有人输,就有人赢。 新一局再开始。 几局过后,不远处吧台传来赞扬的掌声。 因这遭,大家不免看过去。 不知谁又继续起刚才的话题:“璟哥,人汪大小姐往我们这边儿瞧好几眼了,看样子是真在等你主动邀请!” 有人起哄:“是啊,我看你今儿运势不行,得阴阳调和。” 施璟旁边坐着今天的大赢家,赵老三。 赵老三美人相伴,筹码快堆不下了:“要不我妞借你调和调和阴阳?” 女人身子明显一怔,表情不知所措,但那双眼睛望向施璟是羞涩的。 赵老三玩弄筹码,讪笑着自我调侃:“瞧我这话,璟哥未婚妻在呢,哪儿用我借!” 施璟抬起眼皮,语气不算狠:“谁再说那三个字,我卸谁的下巴。” 赵老三抬手捏一下女人的小巧下巴,问:“怕不怕被卸下巴?” 女人笑意尴尬,还要扭动身子磨蹭风情:“赵公子,你保护我~” “放心,璟哥怜香惜玉着呢!”说着,赵老三不太明了地问众人,“对了,哪三个字儿?” 对面人用唇形说:“未…婚…妻……” 有人附和这个答案:“璟哥今儿可带人了!” 赵老三拿起酒杯,贴一下美人红扑扑的脸蛋:“听见了吗?怎么也轮不上你!” 女人不安分的心思被当众拆穿,脸色一白,撒娇都不会了。 赵老三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抿一口酒,放下酒杯,好奇张望:“璟哥带的人,哪儿呢?” 那人转头,朝薛一一的方向支支下巴:“那儿,坐最边儿那个。” 赵老三伸长脖子看。 这伙儿人从来只是看上去不着调。 识人,是最基础的本领。 薛一一还未高中毕业,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穿着成熟的裙子,也掩盖不了从里到外的清澈。 赵老三点睛评价:“真TM纯!” 第十章 香气 赵老三话音落,施璟撩起眼皮。 冷冽的觑视,比刚才那句‘卸下巴’威慑。 但赵老三也不是吓大的。 桌上气氛微妙。 女人见势,娇嗔着错开矛盾:“赵公子,你不许看别人~” 赵老三也是宠溺:“只看你,行了吧?” 纪昭明站在施璟左侧,手里随意捏着透明酒杯,打量吧台那边儿的女孩儿。 原本觉得施璟就是对汪明桦不满意,随便带个人来添堵,现在看,那女孩儿也是有几分分量的。 纪昭明手腕搁在施璟肩上,问:“施二,那小女孩儿你哪儿认识的?” 施璟将手上纸牌合拢捏进手心:“怎么?” 纪昭明笑得深意:“别跟我说,你换口味儿了?” 施璟侧仰头,颌线锋利,戏笑口吻:“我什么口味儿?” 纪昭明小声:“你这是对汪大小姐不满意?” 施璟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纪明昭:“所以,就随便找一小女孩儿?” 这是纪昭明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施璟将手上纸牌扔了:“不是随便。” 他看一眼薛一一,大方告诉大家她的名字:“薛一一。” 桌上安静一瞬,有人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那不就是你大哥那个私生……” 那人察觉不妥,改口:“原来是二爷侄女啊。” 施璟觉得刺耳:“她姓薛,我姓施,她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啊?” 这话落在大家耳朵里实属正常,毕竟谁愿意承认一个私生女的家族身份? 新的一局,又开始。 最后一轮发牌,坐施璟对面的人敲敲桌子,开口:“我们赌个别的怎么样?” 以为有新乐子,大家‘洗耳恭听’。 那人说:“我在江市的大米,今儿的输家,给处理?” 大家闻言一笑,并不接话。 今天是纪昭明的场子,自然是他出来主持大局:“小杜总,我们哪有您的人脉,那大米还是留给您自个儿倒腾吧!” 杜维提这嘴也没底气,完全就是没办法了,趁着大家赌桌上兴起,想着万一呢。 可这群公子哥儿,玩儿归玩儿,精着呢。 当然有不精的。 但那不精的也是从小便被家里耳提面命:家里钱随便花,但绝不许瞎倒腾、瞎创业! 杜维就是一个现成的活例子。 没有金刚钻,偏揽瓷器活。 贸然插手民生相关的农副业,想做点成绩给自己长面儿,结果就是成屯成屯的大米,因为今年年初罕见的雪灾,全砸手上了。 纪昭明话已至此,杜维打哈哈:“说笑而已,这局,你们跟不跟?” 两人跟。 施璟正要动作,汪明桦端着一只高脚杯,走来。 本站在施璟右侧‘观战’的人主动腾开位置,等着看热闹。 高脚杯落在施璟眼前,被染着深红色指甲的手指捏着。 施璟侧仰头,语气吊儿郎当:“汪大小姐,贵干?” 汪明桦微微耸肩:“觉得调酒有趣,刚才试了一下,你帮着尝尝?” 这话有礼有节,落落大方。 “家里有规矩…”施璟瞧一眼汪明桦的酒,为难地接出后话,“离了眼的东西,不进嘴。” 是有这规矩。 不过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不过看人下菜碟而已。 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不给汪明桦面子。 施璟做出赔罪样儿:“汪大小姐,多多海涵。” 所有人都看着。 包括吧台那边儿的。 汪明桦想把酒淋施璟头上,不过忍住了。 她手腕轻转酒杯:“那你将失去今天最美的一杯酒。” 施璟一点不上道,惋惜地‘啧’一声:“可惜可惜。” 汪明桦自品一口美酒,浇灭怒火,笑容重新上脸,熟稔的语气:“怎么样,赢了吗?” 赵老三抢话:“璟哥今儿缺美人相伴,运势不好,不过汪大小姐来了,说不定能帮着转转运。” 赵老三在故意挑事儿。 但汪明桦不知道,正想让人搬张座椅过来。 施璟侧头,一双锐利的眸直直穿过琉璃光线,看向吧台最角落。 薛一一本就一直盯着施璟,瞬间四目相对。 施璟勾了勾手指,坐正,推出面前一半筹码:“跟。” 他笃定地等着人过来。 汪明桦一手端着酒杯,一手环抱胸下,侧身看着走来的薛一一。 她高高在上的模样,被施璟伸臂打碎。 施璟:“汪大小姐,还麻烦您让让。” 薛一一侧身挤到施璟身旁,汪明桦脸色挂不住,却不得不往后退两步。 施璟对薛一一,拍拍雪茄椅的圆形扶手。 众目睽睽下,薛一一微不可察沉一口气,轻轻坐上去。 施璟整个身子侧靠扶手。 男人粗硬的头尖刺挠女孩细嫩的手臂皮肤。 暧昧。 与薛一一的僵硬不同,施璟游刃有余,他目不斜视,抬起左手臂,手心是几张合拢的纸牌,递高:“小侄女,吹一下。” 薛一一顿了半秒,弯腰,埋头,轻吹一下。 软哝香气盖过糜烂酒烟味。 施璟觉得,好闻的不得了。 于是,他抬起眼皮,迎上一双浅色的眼眸。 置身灯红酒绿,依旧清澈如琥珀,灿烂如星点。 薛一一被施璟一直看着,自我理解一番,再次埋近,重重吹一下。 施璟没忍住笑,倒也收回目光。 他缓慢划开第五张纸牌。 薛一一坐得近,还没看清牌花,纸牌已经被男人顺滑地甩出去。 依次散开。 “艹!同花顺!!”有人说。 众人纷纷扔牌。 不一下,施璟身前垒起各色筹码。 这是今天出现的第一个同花顺。 有人调侃:“施二,薛小姐好运借借我?” 施璟不应人,叫薛一一的名字,扬眉:“手。” 薛一一不明所以,但听话地伸出左手。 施璟抓一叠筹码,放过去。 薛一一意识到施璟意图,立马手心朝上,接住筹码。 筹码比想象中有重量。 薛一一还未反应,施璟再抓一叠。 薛一一双手接着,捧住。 有人乐道:“看来这同花顺,也不便宜嘛。” 施璟似乎心情大好,顺手抓起酒杯,跟逗完小孩儿似的打发:“玩儿去吧。” 酒杯里的酒,一口见底。 施璟余光瞄见一旁碍眼的身影,粗粝嗓子叫:“薛一一。” 薛一一刚站直的身子,重新弯下,听候差遣。 施璟晃晃手上的酒杯:“给我弄点酒。” 桌边,明明好些酒,各式各样。 施璟:“弄点新鲜玩意儿尝尝。” 说着,朝吧台支支下巴。 比薛一一更先反应的是汪明桦。 她扭着腰肢便走了。 如果说刚才施璟拒绝她的酒,是不给她面子,现在这出,就是在打她的脸。 第十一章 玩具 这群从小被恭维着长大的少爷小姐,就活一个脸面。 汪明桦当众展示自己不俗的调酒华技,被大家合掌称赞,又在大家注目下亲自端给施璟。 施璟拒绝后,端着薛一一在调酒师帮助下依旧做得不伦不类的酒,送入口中。 一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女。 一个传闻中的未婚妻。 简直剥皮的屈辱。 到此,薛一一什么都明白了。 今天,她就是施璟的玩具。 因为施璟对秦英牵线的这场联姻不满,所以今早带走她,给秦英找不痛快,现在,又用她给汪明桦找不痛快。 施璟作势品一口美酒:“不错。” 薛一一弯唇,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 赵老三突然开口:“那劳烦薛小姐也为我调一杯尝尝?” 薛一一闻言,先是看向施璟。 酒杯还抵在施璟唇边,他不作声,只是勾着唇角微仰头又喝一口。 薛一一快速思量一番,笑着对赵老三点头,转身去吧台。 “璟哥。”有人侧着身子,好奇问,“薛小姐真不能说话?” 被这么一提起,大家才反应过来从始至终,薛一一没说一个字。 连拒绝都不会,不是哑巴是什么?!施璟敛着眉心放下酒杯:“哑巴!” 那边,薛一一依着刚才,再调制一杯酒。 卓文走近,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吧台,一脸无辜地问:“一一,你是习惯了吗?因为在家,也这么被使唤来使唤去?” 薛一一双手摇着调酒器,对卓文浅浅笑。 “怎么能这样?!”卓文重重放下手上酒杯,作势替薛一一打抱不平,“再怎么说你也算施家人嘛……哦,不对!” 卓文突然惊慌地捂嘴:“我是不是不能这么说?你只算是施家司机的女儿是不是?” 这番话把已经平息几年的往事八卦翻出记忆,在场好些人或多或少知道施家私生女这事儿,不知道的,现在‘交头接耳’,也大概知道了。 那些投向薛一一的眼神,多了鄙夷。 卓文咂咂嘴巴,自说自话:“瞧我这嘴!” 薛一一把酒倒入高脚杯,从容看一眼卓文,还能挂着笑,去送酒。 薛一一把酒放到赵老三原来的酒杯旁。 赵老三随意捡一颗筹码递给薛一一。 薛一一推手拒绝,谁知赵老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筹码塞进她的手心。 薛一一局促看一眼施璟,他没看她,脸色冷冽,偏头点一支烟。 薛一一看不懂施璟和赵老三之间的局势,只隐约觉得不太妙,选择快步离开纷争之地。 吧台前,卓文见薛一一回来,笑着招手:“一一,来。” 卓文热情道:“你这么会调酒,要不给我们一人来一杯尝尝?” 卓文不忘看一眼不远处的汪明桦,汪明桦勾着红唇,眼神趣弄地摇曳手上酒杯。 卓文是汪家往上数三代才能攀点关系的‘表妹’,她告诉汪明桦,她跟施璟的侄女施绮是同班同学,且关系很好,这才能跟汪明桦来。 现在,汪明桦不高兴了,她得发挥点儿作用,才能稳住这个‘表妹’身份。 不给薛一一回应的时间,卓文笑着招呼大家:“一一有一只耳朵戴助听器能听见一点声音,另一只耳朵完全听不见,大家要喝什么酒,得凑近点跟她说。” 施家私生女哑,有所耳闻,聋,倒是第一次听说。 原本的侧低丸子头,落下的几缕慵懒发丝,很好程度弱化助听器的存在。 现在,所有人往薛一一耳朵上看。 汪明桦也往薛一一耳朵上看。 还真是。 原来,又聋又哑。 卓文两步走近薛一一,语气体贴:“一一,我们有荣幸品尝你的酒,对吗?啊!你不能说话,可以点头,或者摇头。” 薛一一在被施璟当玩具给人找不痛快时,就想过后果。 这些人拿施璟没办法,但一个‘玩具’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就是没想到,针对来得这么快。 薛一一笑看着卓文,两秒,轻轻点头。 薛一一根据大家要求,在调酒师的帮助下,来者不拒。 那边,施璟看过去好几次,脸色越来越难看,酒越喝越大口。 纪昭明没忍住笑出声:“怎么,你的下酒菜是你那小侄女?” 施璟斜看一眼纪昭明。 纪昭明并未见好就收,手掌重重落在施璟肩膀上:“吃两颗花生米吧,施二。” 施璟一把挥开纪昭明的手。 纪昭明小酌一口威士忌,稍微凑近施璟:“她被欺负,你不去看看?” 施璟明不作声,暗道一句:软骨头! 纪昭明好心:“要不我去瞧瞧?” 说着,纪昭明要动身。 施璟一个眼神,制住纪昭明。 再往那边瞧时,锐利的眼睛眯了眯,多了些好奇和期待。 这把软骨头,也该刺激刺激骨子里的血性了。 手机震动。 施璟暂时收回视线,看一眼来电,起身,一把将纪昭明扯入座:“顶一会儿,我去上面透透气。” 纪昭明朝施璟后脑勺叫:“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施璟不回头,摆一下手,示意‘随便’。 吧台里,薛一一手臂都摇麻了。 最后一杯酒倒出酒器,双手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 调酒师递来毛巾。 薛一一点头表示感谢,擦擦手,往施璟那边看。 桌上的人对比刚才,换了一大半,施璟也不在刚才位置上。 薛一一走过去,一一确认站着的人,也没有施璟身影。 他走了吗? 留下她,自个儿走了? 对这个结果,薛一一并没有多震惊。 她正准备离开,有人出声:“找施二?” 说话的,是纪昭明。 薛一一点头。 纪昭明咬着烟:“露台。” 手指夹着烟蒂,拿开,敲敲烟灰,说:“你去把他叫下来,跟他说我顶不住了!” 薛一一点头,去露台找施璟。 电梯只到4楼。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一副西方裸.体油画。 走廊墙壁装暖光壁灯,将人的影子投在地毯上,波斯地毯厚实,完全隐去脚步声。 走廊尽头,旋转楼梯通往露台。 薛一一往那边走。 这里太过安静,以至于包房里传来女人的哭泣求饶声,那么清晰。 女人一声顿着一声:“饶了…嗯…饶了我…求…啊…求你了……” 带着哭腔的求饶声。 薛一一不是大善人,也没有任何本事。 她加快脚步,却突然听见包间传出‘施璟’二字。 “XX的给爷X!把爷当睁眼瞎!上赶着要给施璟X!” 包间门两指宽的缝,刚好对准里面二人。 焦黄色灯光,红色丝绒沙发。 男人立于沙发前,背对门口。 衣冠楚楚下,悬挂腰间的皮带被撞得哐当作响。 他一顿一顿的,喘着粗气骂:XXX的臭XX!” 皮鞋困住黑色细高跟鞋。 弓背,塌腰,撑沙发背。 华丽的衣裙被残暴地撕成破布条子挂在身上,连丝袜也是。 薛一一到底是个小女孩,而眼前的画面太过冲击性,她全身血液都往头顶冲,冲得头皮发麻,不知身在何处。 突然,一道黑影从侧后方靠近。 薛一一有所察觉,本能后退躲闪,却一整个后背撞进结实硬朗又滚烫的胸膛。 背后的人一手扼着包间门框,一手掐住薛一一下巴,将她整个身子控制在身前,一丝不能动。 他俯头,滚烫气息燃烧薛一一耳廓,气音染笑,坏到没边儿地问:“喜欢看这个?” 第十二章 欺负 施璟手指下的脸蛋,红得、烫得要溢血。 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不禁想瞧仔细些。 他的脸几乎埋在她脖子上。 薛一一余光,扫见男人额前滑落的发丝,以及直挺的鼻梁。 她挣扎,僵硬的脖子才稍微拧动,下颚一阵吃痛,让她立刻不敢再动。 施璟:“喜欢看,不想多看看?” 房间里,男人抓起女人双手,反剪控制在身后,另一只手不住地扇她。 女人疼得叫。 男人继续骂:“XXX,XXX,再XXX声点!!” 薛一一屏着气息,扯施璟衬衣。 施璟不为所动,低沉的声线继续逗:“喜欢看,就看完啊。” 他左一个喜欢看,右一个喜欢看。 就是欺负她头不能动,口不能言。 房间里,男人突然抱起女人转身,整个落入沙发。 香.艳正对门口,全然落入眼眶,再没有任何遮挡。 甚至,他们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挤在两指门缝外偷窥的那张小脸。 薛一一双手抓住施璟手腕,扯。 她希望他放过她。 但那只手,如钢铁浇灌一般,纹丝不动。 房间里,男人拍一下女人后背。 随着动作,原本落入耳朵的痛苦声,配合表情竟变得婉转。 如此直面,薛一一脑袋轰隆隆,犹如蓄势待发的火山,就要喷涌爆发。 她猛地低头,嘴唇擦过男人绷直的虎口,一口咬下去。 被咬的人没有任何不悦,右眉梢徐徐抬高,嘴边勾出一抹笑意。 施璟松手。 薛一一得到自由,双手扯着裙子微微提高,头也不回地逃跑。 跑到电梯前,忙按几下电梯按钮。 电梯本就停留四楼,电梯门打开,冒出一股舒爽冷气。 薛一一踩进电梯箱,手指指腹触到‘关门’按钮的瞬间,思绪搭线了。 她回过神。 她刚才做什么了? 她咬了施璟? 咬了施璟! 那个行事出格,睚眦必报的男人!! 他怕是要拧断她的脖子!!! 施璟步子大,紧跟其后。 他站在电梯门中间,目光落在电梯箱里,女孩儿发抖的指尖上。 那只发抖的指尖,点在‘开门’按钮上。 ‘开门’按钮,一顿一顿地亮起红色。 她在等他。 这,施璟倒是没想到。 更没想到的是,那张胀红的小脸被泪水整个铺满,泪珠顺着下巴,啪嗒啪嗒往下掉。 一副受欺负,委屈到不行的模样。 始作俑者,指向他。 施璟觉得好笑,抬起手,露出带着牙印的虎口:“薛一一,你搞清楚,是你咬我。” 大逆不道的人,还委屈上了。 薛一一抬起小脸,看着施璟,两秒,咬着唇,撇开视线。 施璟被这无声胜有声的表情噎住一瞬。 须臾,他沉口气,言之凿凿地问:“私下没看过黄.片儿?” 薛一一不置信地转眸看他。 施璟:“真人演绎,不比片儿好看?” 琥珀色的眸,淹在泪水里,敢怒不敢言的神色,竟比平时生动好几分。 施璟轻嗤一声:“这么大的人了,长不了针眼儿!” 薛一一狠狠咬唇,眼泪还掉个不停。 哭哭啼啼的模样儿,真惹人烦。 施璟一跨步走进电梯箱,抬手。 薛一一后退。 发烫的背脊挨着冰凉的电梯壁,手臂挡在脸前,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就怕那手拧断自己的脖子。 施璟抬起的手在空中停顿一瞬,然后不客气地掐上薛一一滚烫泪湿的脸颊。 她小脸顺着被掐的力道抬起,吃疼地望着他,双手张舞几下,想拽又不敢拽。 施璟‘啧’一声,松手,转身,摁一下‘三楼’按钮,手放进裤兜。 电梯下降,停在三楼,电梯门打开。 施璟微微侧头:“一楼等着,我叫人送你回去。” 说完,走出电梯。 电梯门匀速合拢。 那双怯弱的眸,随着合拢的电梯门,逐渐深沉下来。 薛一一抬手,轻轻抹掉脸颊泪水。 她的脸颊还有些痛感。 被施璟掐的。 但幸好,掐得不是她的脖子。 施璟本想让文虎送薛一一回去,想到什么,凑到纪昭明耳边嘱咐。 纪昭明很快去安排。 施璟看看时间,准备撤了。 中途离开,免不得被嚷着喝两杯酒‘赔罪’。 抬步往门口走。 吧台传来不太好听的嘲讽声:“是哑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的那种!可能是报应吧…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施璟顿下脚步,脚跟一转,迈着长腿走向吧台。 他站在卓文身后。 卓文还在侃侃而谈,注意到身边人统一的目光,才转身。 迎面,宽阔壮实的胸膛。 卓文抬眸,见到是施璟,脱口而出:“小叔。” 施璟拧拧眉心:“小叔?” 卓文自我介绍:“小叔,我是绮绮的同班同学,经常听绮绮说起小叔。” 施璟面带笑,很感兴趣一般:“说我?你们都说我什么坏话了?” 卓文嘴巴张了张,又惊又喜这份熟稔态度,摇头否认:“没有没有。绮绮说小叔又高又帅又会照顾人!” 施璟:“是吗?” 卓文不住地点头。 施璟盯着卓文,暧昧地握着她的下巴,左右转一转,打量,冒着风流劲儿:“这么会说话?” 卓文一点不觉得冒犯,反而雀跃无比。 她今天来,父亲交代,一定要跟汪家拉近关系,她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没想到,意外得到施璟的注意。 她想,如果能攀附施家,汪家算什么? 这么想着,她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汪家姐妹。 汪明桦脸色难看,眼神警告,仍旧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卓文有一刹那的犹豫,却在施璟捏着她的下巴,霸道地将她小脸转正时,下定主意。 施璟微微埋身,靠近几分:“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张小嘴……” 卓文娇羞又期待地看着施璟。 施璟闭下眼睛:“太、吵、了。” 卓文一愣,明明听的清楚,却觉得听错了。 ‘咔嚓’一声,伴着耳鸣落入耳膜。 接踵而至的,是钻心的疼痛感。 卓文想叫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反而因为想发声,疼痛感更甚。 她捂着腮帮子,没有形象地跌坐地上。 男人皮鞋超前半步。 双手插兜,居高临下:“施绮有没有跟你讲过,我没有不动女人的规矩?” 肆意,又妄为。 卓文恐慌地看向汪家姐妹,求救。 汪家姐妹淡淡地碰杯,对这一幕视若无睹。 早在卓文动歪心思那秒,便跟汪家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卓文无助地环视周边的人,没激起任何人的怜悯之心。 看她,像看一个笑话。 他们确实瞧不上‘私生女’,但也瞧不上卓文这样的‘跳梁小丑’。 纪昭明走过来。 施璟冷看一眼地上的人,说话很绅士:“小姑娘还在上学,一个人回家多危险,纪老板记得叫人送回去。” 说完,他拍一下纪昭明臂膀,离开。 第十三章 轻车熟路 薛一一坐在酒吧会所一楼大厅沙发上,一个身着西装马甲的女侍应生上前,恭敬地递给她一个纸袋,说是她落下的筹码。 女侍应生引薛一一出门,上车。 不是施璟的车,开车的也不是文虎。 车辆驶远后,薛一一打开纸袋。 里面是红花花的钞票。 十万元上下。 薛一一看着那些钱,缓慢合上纸袋。 车辆停在施家别墅前,施家安保给薛一一拉开车门,司机下车,从后备箱提出好几个大纸袋,里面是薛一一今天换下来的旧物。 薛一一没让人帮忙,自己提着所有东西,绕小花园进屋。 本意就是躲避这一身光鲜。 施泽坐在小花园编绳摇椅里,十四岁的年纪,五官初现立体锋利,姿态却还是小孩样儿,正盘着腿啃苹果。 他看着薛一一大包小包好玩儿的模样,出声:“一一姐,大采购啊。” 薛一一闻声,脚步顿住。 施泽:“我妈在偏厅,我看你还得换条路走。” 薛一一尴尬笑笑。 到房间,薛一一从衣柜翻出自己的小箱子。 四四方方的箱子,文具店买的,用小钥匙打开,里面全是现金。 薛一一数了数,连上今天施璟给的,一共有近三十来万。 这些年在施家,零用钱每月准时到账,逢年过节,施老爷子给施绮施泽准备红包时,薛一一也有一份。 在这方面,她并不被苛刻。 可留在施家,并非长久之计。 薛一一原本的打算,是借由上大学的机会离开北都。 为了不引人过多猜想,她的第一志愿会填北都的大学,但最终因为滑档,到第二志愿。 这个计划的关键是志愿填报和高考分数。 到时候在外地,这个小金库就是她的自由资金。 然后,她会慢慢脱离施家。 正因如此,这些钱并未存入账户,就怕被人察觉。 薛一一将全部钱垒进小箱子,锁上。 眼看高考临近,可施璟突然找上她,点明让她留在北都。 原本觉得施家人不在意她,她到时候滑档演一演难过失落,便不会被深究和疑虑。 可现在,要是施璟抓住不放…… 薛一一犹豫了,怕这一步走成险招。 这夜,秦英没唤薛一一为难,后面几天,也没有。 薛一一终于松口气。 中午,学校食堂。 薛一一端着刚盛上的餐食,找空位用餐。 餐桌间过道狭窄,对面来一人,薛一一主动侧身,结果肩膀还是被撞一下,汤水荡出小碗,弄脏手背和鞋子。 对面女声:“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 轻飘飘的语气,并没有道歉的意思。 薛一一抬头,看见卓文。 卓文披着头发,斜刘海,耳上水晶发夹,弯着唇,弯着眼。 薛一一跟卓文并不熟,唯一的接触就是前几天,纪昭明的酒吧会所上。 但她没招惹她。 薛一一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摇头,表示没关系。 卓文笑着,轻蔑地耸肩,抬手端起薛一一汤碗,举过她的头顶,缓慢匀速地倾倒。 咸味汤水顺着流下,薛一一紧闭双眼。 随着汤碗落地的声音,卓文双手环抱胸前:“现在,是故意的。” 卓文出掉一口恶气,气昂昂离开。 那天在酒吧会所,她被施璟卸掉下巴,直接送回家。 这一举动,除了是不让她立刻上医院治疗多吃苦楚之外,更是直接给她父亲警告。 害她被父亲责骂责打。 责骂她蠢货,好不容易跟汪家攀上的关系,断送在她的手上。 责打她不识好歹,薛一一虽是施家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但怎么也是施璟带去的,凭她也敢当众卸施璟的面子。 卓文被骂被打,却因为下巴被卸连哭都发不出声,转天上医院治疗后,又休养几天,才上学。 今天在食堂碰上薛一一,想着这些天父亲的不理睬,母亲的念叨,自己的委屈,立刻就想泄愤。 卓文敢这么做,一是在学校找薛一一的麻烦,不卸施家任何人的面子。 二是从施绮那里知道薛一一在施家的地位,施家不会为这个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出头。 这么想着,倒她一碗汤,真不够。 脸上的汤汁流尽,薛一一睁开眼睛,依旧有些汤水黏着睫毛溢进眼眶,刺疼眼球。 她眨眨眼睛,放下餐盘,摸出纸巾,擦掉脸上的残余汤汁,然后端着餐盘离开,甚至还记得捡起地上的汤碗。 周边的同学,食堂的教职工,对这一幕视若无睹,又在背后打量。 薛一一曾经,也是这样的观众之一。 薛一一还有一套衣服,把自己打理干净后,换上。 体育课,课尾。 薛一一和另一名女同学一起收拾篮球。 突然,一枚球很重地砸到薛一一后脑勺上。 薛一一一个不稳,直接跪倒,双手撑地,手掌磨出血珠。 她还没反应过来,听见身后传来卓文的声音:“这么多球得捡多久啊?同学间得互帮互助是不是?那我们就帮帮薛一一同学。” 卓文等人脸上挂着霸凌的笑,慢慢弯腰捡球,然后重重砸向薛一一。 薛一一被砸倒在地,双臂护着头。 一开始,有两个同班同学想上前阻止,却在汪雨桐轻咳一声后,撇开头装看不见。 卓文见汪雨桐如此做派,为了挽回和汪家的关系,捡起球更狠地砸向薛一一。 薛一一护着头,蜷缩在地,好久都不动弹之后,卓文才罢休。 计算机课。 课后同学纷纷离开。 薛一一打开网页,搜索往年高考录取分数线相关资料。 她不敢在家搜这些,留下浏览记录。 同时,她在心里估算分数和志愿填报。 身后一个男声疑问:“你想考郁南大学吗?” 这声音薛一一很熟悉,近日常出现在她耳畔。 是邓鸿飞。 薛一一慌里慌张关闭全部网页。 邓鸿飞接着问:“你查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的分数线,是想报这个专业吗?” 薛一一关闭计算机,收拾东西。 邓鸿飞分析道:“薛一一,这个专业前景确实不错,但你的分数可能……” 他欲言又止。 薛一一不搭理,站起身要走。 邓鸿飞跟着薛一一,恍然大悟:“对了!你跟我说过,除了高考分数,其他任何诊断模拟考分数都没有意义,所以你一直在隐藏——” 薛一一一个转身,邓鸿飞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薛一一盯着邓鸿飞,冷面清目,像用冰刀,划出两人之间的隔阂线。 两秒。 薛一一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邓鸿飞又跟上去,看着薛一一手臂上的青紫,递上药膏:“我只是看你受伤,想……” 不等邓鸿飞说话,薛一一转身,冷漠比划:“我不需要!” 薛一一抬腿刚要走,邓鸿飞一个闪身挡住,他看着她,用手语比划:“我们做朋友,好吗?” 薛一一有片刻的怔愣。 他,学了手语? 邓鸿飞赶紧再比划:“我真心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薛一一眼睫颤抖一下,恢复清冷面目,比划:“你被欺负不少,还学不会‘少管闲事’四个字?” 邓鸿飞眼睛紧盯薛一一飞舞比划的手,忙说:“慢…你慢点,我…我看不太懂。” 薛一一沉一口气,比一个简单手势:“不!” 扬长而去。 这么多年,邓鸿飞是第一个要跟薛一一做朋友的人。 但这人不聪明,要跟她这样处境的人做朋友。 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人的做派。 还学手语。 书呆子。 薛一一走在走廊上,正思着,被忽然出现的手臂扯进厕所。 厕所门应声关上。 几个人分工合作,把薛一一放倒在地。 一个绑薛一一双脚,一个绑薛一一双手,一个把揉成一团的作业纸往薛一一嘴里塞。 一切轻车熟路。 第十四章 忍忍 卓文坐在洗手台上,乐悠悠地看着,看见堵薛一一嘴时,无语到翻白眼:“她一个哑巴,你堵她嘴,有病啊?” 那人才反应过来,觉得好笑似的把揉作一团的作业纸从薛一一嘴里拉出来。 见差不多,卓文从洗手台上跳下来,几步走到薛一一跟前,蹲下。 两人对视着,毫无预兆,清脆的巴掌落下。 卓文滋滋得意:“你看什么看?” 薛一一被扇得侧低头,盯着地面。 下一秒,又被卓文逮着下巴抬起脑袋,她手劲很大地捏她的下颌骨。 卓文想卸薛一一的下巴,让她也尝尝她一样的痛,但捏抓了半天,不得其法。 卓文不解气,放开薛一一下巴,一巴掌扇过去。 这一巴掌极重。 薛一一被扇得马尾散开,发丝糊在火辣辣的脸颊上。 厕所里,传来女孩子的嬉笑声,以及泼水声。 好一会儿,卓文等人走出厕所。 邓鸿飞等人走远,赶紧进厕所。 薛一一正艰难地站着,背对洗手池,企图用瓷砖边缘磨断绑在手腕上的绳子。 邓鸿飞跑过去,解开薛一一手腕的绳子,又蹲下身,解开她脚踝的绳子。 手腕、脚踝,血紫的勒痕。 脸颊,清晰的手指印。 头发、衣裤,完全湿透。 邓鸿飞:“薛一一,你有干净的衣服吗?” 薛一一点头。 她习惯在学校备一套替换的衣服,没想到近日,已经用上两次了。 邓鸿飞再次摸出药膏:“你的手、脚,还有脸…擦点药,我…我去给你拿衣服。” 薛一一思忖两秒,点头,把储物格钥匙给邓鸿飞。 没等多久,邓鸿飞汗渍淋淋跑回来。 薛一一站在镜子前,双手撑着湿漉的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动不动。 邓鸿飞恍惚一瞬,觉得冷冽,却在薛一一转身,眉眼轻柔地看向自己时,肯定是自己感觉错误。 他把干净衣服递出去:“快换上,别感冒了。” 薛一一换上干净衣服,捡起散落的书笔,走出厕所,对等在门边的邓鸿飞比划一个‘谢谢’的手势。 邓鸿飞忙用贫瘠的手语知识比划:“不客气。” 薛一一对邓鸿飞和熙一笑,比划:“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吗?” 邓鸿飞愣神在薛一一笑靥里。 薛一一再比划:“不是说做朋友吗?QQ号也行。” 邓鸿飞回神,对薛一一的手语猜了个大概,却不敢确定,只好害羞地抓抓后脑勺:“我手语还只学到皮毛,你说什么,我看不懂。” 薛一一翻开书,拿笔写字。 他们时常聊天。 邓鸿飞很单纯,薛一一觉得。 他会毫无保留地跟她分享他的家庭情况,他父母离异,母亲在早市摆摊,很辛苦地扶养他。 他也会以过来人的身份跟她分享如何尽量避免被欺负,比如减少落单情况,多往教务室跑,最好混个半职。 他还会担心她和他一样产生轻生的想法,鼓励她再忍忍、再等等,等毕业,就结束了…… 可邓鸿飞没想到,薛一一不忍了。 中午,在食堂,薛一一当众掀翻找茬的卓文的餐盘。 当时,整个食堂都安静了。 卓文想上前教训薛一一,被旁边同学劝住。 午休时,邓鸿飞偷偷用手机给薛一一发送好几条消息。 邓鸿飞疑惑:【你今天怎么了?】 邓鸿飞担心:【你是不是受不了了?还有一个多月高考,再忍忍就过去了,不要做傻事!】 邓鸿飞:【她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怎么办?】 邓鸿飞出主意:【要不我跟孙老师说说,今天你跟我一起?】 看见这条消息,薛一一回复:【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 怕出岔子,薛一一又发送信息:【你别跟我牵扯上,会连累你。】 邓鸿飞还是那句话:【你怎么办?】 薛一一:【你不用担心我。】 邓鸿飞:【我真的好担心你。[哭泣][哭泣][哭泣]】 薛一一看着这幼稚的话,幼稚的表情:【好好做你的事,这是你来之不易的机会,加油!】 邓鸿飞:【一起加油!】 下午,第二堂课。 薛一一感觉手机震动,低头看一眼,接着举手表示肚子不舒服,要去上厕所。 老师点头后,薛一一起身,从教室后门离开。 路过高三七班,薛一一放慢脚步。 卓文,就在高三七班。 薛一一斜眼看进教室,与卓文对视,鄙夷又不屑地移开视线。 很快,身后传来脚步声。 薛一一转头,看见卓文等人,一脸惊恐,拔腿就跑。 卓文等人紧追不舍,看见薛一一慌不择路逃进平时无人的游泳馆,乐笑了。 她们关上游泳馆大门,胸有成竹地瓮中捉鳖。 薛一一很快被逮到,被押住胳膊。 卓文嘲讽:“今天中午,不是挺厉害?” 薛一一一脸不服。 卓文抬手要扇薛一一巴掌,手停在空中,看见旁边灌满水的游泳池,放下手,有了新主意。 她们把薛一一按趴到泳池边,摁住她的后脑勺,埋进水里。 池水往薛一一七窍灌,她拼命挣扎,水浪一波接着一波荡出,直到快没力气才被拉起来。 待她稍微缓缓,再次摁进池水里。 如此几轮,薛一一被抓着马尾拉起来。 这次,不等卓文巴掌落下,薛一一一口池水混着唾沫吐过去。 卓文脸色难看到极致,抓住薛一一后颈,往水里压。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卓文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卓文的小跟班见势不妙,怕出事,忙扯卓文手臂,低声劝说:“文文,快放手,会出人命!” “先让她喘口气,再来!” “快松手,文文,她不动了……” 卓文红了眼,一点不松手劲儿,厉声吼着:“J人!J命一条!!死了也没人在意!!!” 随之一道男声惊呼:“你们干什么?!” 空旷阴沉的游泳馆,回荡着。 卓文如梦初醒,松手。 薛一一已经完全不动弹,脑袋吊在游泳池水里。 旁边女生一把将薛一一抓起来。 她仰躺着,脸色惨白,毫无生色。 再寻声看过去,一行人从二楼下来,其中有校内领导,来自港城的SBL中学交流观察团代表,北都市宣传部领导,北都市教育局领导,以及ZY记者。 卓文等人吓懵了,看见邓鸿飞率先冲过来时,才想着要跑。 邓鸿飞跑到薛一一跟前,刚碰到薛一一手臂,薛一一一个翻身醒来,吐出一大口池水。 接着不断地咳嗽。 一行人围过来。 “谭校长,这就是你管理的学校?!” “这、这……” “谭校长,请问贵校霸凌事件频发吗?学校有向学生系统宣传反霸凌吗?” “这是个例,我们肯定严肃处理。” “报警,快报警。” “还不叫救护车……” 第十五章 玩儿 学校报了警,联合上面以保护学生隐私的理由,把事情压下来。 对外,是压下来了。 但在教育内部,被推上风口浪尖。 薛一一在医院休养时,就来了好几波领导探望。 出院后,也持续安排心理医生,对她进行排解疏导。 后续,警方和校方那边,是施家姓薛的司机,也就是薛一一户口本上的监护人,去处理的。 虽然学校大部分教职工不知道薛一一的身世八卦,但校领导是有所耳闻的。 想来想去,还是带着诚意亲自上施家,慰问一番。 而登门道歉的卓家父女,却连施家人都没见着一个。 晚上,薛一一被叫去施裕书房。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天然木皮书桌。 施裕先开口:“身体还好吗?” 薛一一弯弯眼睛,比划:“很好。” 施裕点点头:“没事就好。” 施裕问:“在学校受欺负,怎么不回家说呢?” 薛一一垂下脑袋。 施裕教导:“不敢跟阿英说……” “咚咚!”两下敲门声,打断施裕。 门外的人不等应答,直接推门而入。 是薛一一小半个月都没见着过影儿的施璟。 他手上拿着几张公文纸,应该是资料之类的东西。 上身黑色短T,下身作战裤,脚上作战靴,除了那张脸干净,其余都灰扑扑。 施璟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薛一一,扯一下嘴角:“怎么?大晚上的想起倾诉父爱??” 施裕打发:“我有话跟一一说,你先等等!” 施璟没识趣地出去,而是走向黑皮沙发,一屁股坐下。 手上资料往沙发上一拍,身子歪着往后一靠,右手肘抵着沙发扶手,指关节撑着下颌,右脚搭上左腿。 没个正形! 施裕懒得多看他一眼,继续刚才的话题:“一一,你是施家人,在外面被欺负了,要跟家里说。” 薛一一乖巧地点头。 施璟这些天忙着实战考核选拔的事儿,住军事训练基地,刚才回来听见‘欺负’什么的,倒是没多想,现在…… 第十六章 变态 三面无窗的房间,深灰色地板,灰白色墙面,紧靠房门这边,一扇单面可视玻璃。 玻璃一尘不染,映着走廊墙壁壁灯,也映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女孩儿扎高马尾,穿一件横条纹长袖T恤,下身牛仔裤,帆布鞋。 男人短T,工装短裤,板鞋。 女孩儿怔怔地看着房内。 男人侧低头,兴致观察女孩儿反应。 房间里,从房顶四边缝隙持续灌入冷气,卓文被绑着双手双脚,扔在房间中央。 薛一一不自觉抬手,扒上玻璃,指尖刚碰到玻璃,被冰凉惊醒,心颤地缩回。 她僵硬地拧动脖子,看向施璟。 他的脸色、眼色,全然一股云淡风轻。 这就是…他说的玩儿? 施璟看着薛一一漂亮的眼睛,双臂环抱胸前,慢吞婉转的语调却如销尖锋利的冰刃:“现在,她,归你。” 薛一一胸口缓缓起伏,转头看看房内,闭着眼睛换一口气,看向施璟,比划:“那放她走。” 施璟撑撑眼皮,食指在薛一一眼前摇摆两下。 薛一一再看一眼房内,卓文一头黑色发丝铺着明显的冰霜。 不知在里面呆了多久。 薛一一转头朝施璟比划:“小叔,她好像快死了。” 施璟大手握住薛一一后脑勺,掰转过去:“看见她手上戴的东西了吗?” 卓文手腕上,除了麻绳,还有一块类似手表的黑色手环。 “生命监测仪。”施璟玩味儿口吻,“死了,就不好玩儿了。” 他说的好轻松。 好肆意。 仿佛这个世界,眼之所及,都是他的玩具。 施璟有些重地拍两下薛一一后脑勺,跟拍皮球似的,然后埋头凑近,勾起唇角:“她不就这么跟警察说的吗?是和你玩儿,只是玩儿过头了而已。” 薛一一咬紧牙关,不知这些,施璟从何得知。 但细想,又觉得知道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施璟很公平地问:“怎么?她可以玩儿你,你不能玩儿她?” 公平不是这么论的。 薛一一来不及反驳,施璟挺直背脊,抬手,打一个手势。 随着脚步声,有人从昏暗走廊深处走来,打开门,捡起不知从哪里接通的水管,拧开阀门,冲洗大白菜一般冲洗卓文。 第十七章 姿势 没等到五一节,薛一一已经去学校上课。 说起来,算躲。 躲变态。 校领导得知薛一一来上学,把人叫到办公室,关怀一番。 嘘寒问暖过后,校领导问:“薛一一同学,五一节后,校方代表团要去港城,与sbl中学进行交流,你愿意作为我校代表团一员,展示我校风范吗?” 据薛一一所知,代表团名额早在三个月前就敲定,选拔条件极为苛刻,好多同学挤破了头想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带上各项都不拔尖儿的她。 薛一一是不想去的。 比起那些浮华的名头,明显临近的高考更为重要。 校领导看薛一一面露难色,旁敲侧击:“薛一一同学,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是你今后履历表上的一个亮点,对你将来考研择校都有帮助的,而且你那个事……” 校领导端起茶杯,吹吹茶末:“大家都很牵挂你的健康问题,这次出行,希望你能展现最好的健康状态。” 薛一一听明白校方的意思了。 点头。 校领导展颜,放下茶杯,从抽屉里拿出早准备好的资料,递给薛一一:“你看一下这些准备事项,尽快申请通行证,别耽误行程。” 薛一一接过,点头。 薛一一回到教室,把资料放进书包。 答应去港城,除了帮学校粉饰太平之外,她计划办一件自己的事。 体育课,薛一一被特别关照留在教室休息。 她趁着时间,把最近落下的试卷,补上。 有脚步声进教室。 薛一一抬头,是邓鸿飞。 与邓鸿飞迷茫的眼神交错,薛一一没任何情绪,淡然低头,继续做化学试卷。 邓鸿飞踌躇着走近,侧坐在薛一一前方位置,半转身:“薛一一,你身体好些了吗?” 薛一一不抬眼,对同学的关心稍微点头回应。 邓鸿飞舔舔干燥的唇,小心翼翼问:“你看见我这些天给你发的qq消息了吗?还有短信息?电话、电话我也打过,但你没接。” 薛一一仿若未闻。 教室里静谧,能听见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 邓鸿飞失落难当:“薛一一,你怎么不理我啊?我、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聊得很好吗?” 薛一一依旧没有反应。 邓鸿飞默了一会儿,开口:“其实你不是要跟我做朋友是不是?那段时间跟我聊天,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考察团具体的到访时间和路径,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是吗,薛一一?” 薛一一手上的笔,缓缓停下,转落在旁边草稿本上,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邓鸿飞看着这几个字,转眼对上薛一一清亮眼眸。 那双眸子,清澈懵懂。 邓鸿飞下意识摇头,跟薛一一理论:“考察团到访时间和路径是我跟教导主任规划敲定的,你问过好几次详情。” 邓鸿飞咽一口口水:“我当时老跟你抱怨压力大,说我好紧张,说我怕出错,我以为你是关心我,才热情帮我分析,给我提意见。” 邓鸿飞回想当时:“那天下午,我按照流程引导考察团进入学校游泳馆,在三楼纪念室介绍学校历年泳坛人才后,引他们去参观学校泳池基建……” 也就是那时,撞上薛一一被卓文等人欺凌。 邓鸿飞不自觉攥紧拳头:“我当时还给你发了qq消息,说进游泳馆了。” 听到这儿,薛一一偏下头,眼底有几分莫名其妙。 她抬笔写:【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没加qq好友】 邓鸿飞满脸不可置信,掏出手机,打开qq页面,打开聊天界面,怼到薛一一面前:“我们明明聊了很多!” 薛一一认真看看,抬笔写:【你搞错了,这不是我的qq号】 邓鸿飞激动地站起身:“你为什么要否认?” 薛一一无奈地笑了:【你为什么认为这个是我的qq号,是我在跟你聊天呢?】 邓鸿飞被质问得噎住:“我——” 薛一一又写:【班主任有我的qq号,你可以问他,不是这个】 邓鸿飞僵住。 是啊,怎么证明这个qq号对面的人是她? 她说不是。 又没有其他人帮他证明的话。 他就完全证明不了。 邓鸿飞想了想,又开始翻手机,翻出短信界面给薛一一看,又打开电话本:“这是你的手机号吧?” 薛一一作出恍然大悟状,写:【这段时间我确实收到这些信息,但我看不懂,也不知道是你发的,挺莫名其妙的,也就没回,还拉黑了。】 邓鸿飞低头翻阅短信界面,薛一一没有回复过一条。 他脑袋一胀一胀的。 薛一一抿抿唇,写:【是不是有人恶作剧?】 又写:【你快把手机收起来,等会儿老师看见会收走】 写完,将草稿纸翻面,继续做化学试卷。 邓鸿飞没走,站了好几分钟,慢慢坐下。 他已经稳定情绪,平静地说:“薛一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 薛一一充耳不闻。 她根本不怕他拿出去说。 校方就怕事件闹大,好不容易压下去,哪会又捡起来只为辨别事件起因,划分主次责任? 至于卓文,她知道被设计又怎么样? 她欺负人是事实,众目共睹,也不是单单推翻这一件事就清白,闹起来不仅得罪想尽快翻篇的校方,还打施家的脸。 邓鸿飞不明白,薛一一和他划清关系,根本谈不上信任或是不信任,而是不想把他牵扯到更为复杂浑浊的环境。 邓鸿飞单纯地向薛一一表明立场:“我觉得你很好,我还是想和你做朋友。” 笔尖再次停住,薛一一抬头,看着面前的男生。 瘦瘦的个子,戴一副眼镜,家境不好,校服洗得冒毛。 他胆小,却力所能及地帮助她。 对她不设防范,掏心掏底。 到现在被她‘弃’,还要和她做朋友…… 邓鸿飞扶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我刚才好好想过了,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有人恶作剧。” 薛一一微不可察呼一口气,低头,继续刚才那道题的计算。 邓鸿飞回头看看空旷的教室,小声道:“薛一一,你真厉害,不像我,被欺负了,除了忍,想的居然是伤害自己。现在学校很重视霸凌事件,一旦发现,严肃处理,平时那些人上人现在都不敢欺负我们了,学校风气变好了,大家都说是因为你的事因祸得福,但他们不知道,是你——” 邓鸿飞捂住自己嘴巴,吞下后面的话。 邓鸿飞:“薛一一,谢谢你。” 薛一一不接受这声感谢。 她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邓鸿飞:“不管怎么说,你帮助了我们,是这件事的结果。” 见薛一一一直不理睬,邓鸿飞手肘搁在薛一一课桌上,凑近了些:“我们还是朋友吧?” 薛一一停下手上的笔,闭闭眼睛,在草稿纸上重重画:【no】 再加上感叹号。 没两天,便是五一假期,放假前,同学们收到各科老师发放的试卷。 薛一一将试卷整理,打算整个假期泡在书店。 她也是这么做的,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天黑才回家。 假期最后一天。 薛一一做完所有试卷,肚子咕噜一叫,看看时间,已经过下午一点。 她还没吃午餐。 薛一一收拾好书包,走到书店柜台,请工作人员帮自己储存物品。 书店没有储存服务,完全是因为工作人员跟薛一一打了几年交道,熟悉。 书店柜台高一米二,上面放着电脑和文件置放架。 薛一一将书包递进去时,为了书包背带不勾到柜台上的物品,踮脚,举高送进去。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路边,施璟坐在车辆后排。 一偏头,正对书店门口。 薛一一今天穿一件浅蓝色牛仔连衣裙,长度到小腿,腰部细细绑带,袖口、裙边有花边。 脚上白色黑边帆布鞋。 露出的胳膊、小腿,细、白。 她今天披着头发,从侧面能看见优越的鼻梁,以及有些圆润的鼻尖儿。 她举投书包的姿势有些滑稽。 基地以前有个‘新兵蛋子’,第一次投炸药包,就这姿势。 第十八章 男人 薛一一已经做好打算待会儿吃什么。 出门,左转,有家24小时便利店。 她可以吃两串关东煮解决午饭,再给书店工作人员带杯冰美式。 薛一一思着,一抬眸。 路边黑色轿车,施璟站在车外,懒散靠着车门。 他穿一件黑色衬衣,阳光下,若隐若现的珠光。 衣袖挽到臂弯,纽扣只系胸膛前几颗。 衣料垂顺,被宽肩架起,版型宽松,看上去清瘦。 可风一吹,衣料贴上皮肤,勾勒出紧实肌肉。 薛一一倏地180°调转方向,朝反方向走。 可…他好像看见她了。 是不是…还对视了? 要是这样走掉… 那个变态…… 薛一一脚下如注千斤,越来越沉重,都快同手同脚。 她权衡一番,还是停下脚步,回头。 ! !! 四目相对。 施璟眼神饶有兴致,抬起双臂环抱胸前,后腰依着车门,修长遒劲的双腿交叠。 相比刚才,明明是更为松散的站姿。 却越发让人心惊肉颤。 想必是那副势在必得的嘴脸。 薛一一咬一下唇,缓步走近。 她艰难笑一下,比划:“小叔,你怎么在这儿?好巧啊!” 施璟不说话,只是挑起一侧眉梢。 明明什么都没说。 薛一一已经开始比划,解释:“我刚才没看清楚,又觉得像,再回头,还真是小叔。” “呵!”施璟胸腔抽动一下,“薛一一,我看你别上什么社会工作专业了,就考电影学院,还离家近。” 薛一一:“……” 施璟一甩眼,感叹:“还是算了,就你这演技,怕是也考不上。” 语毕,垂眸,看着薛一一那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松开臂膀,双手插进裤兜,稍稍倾身,声线低沉下去:“你刚才要是不回头,我还真能高看你两眼。” 薛一一卷翘的睫毛微微煽动,她才不信这种鬼话! 买完烟的阿龙跑步回来,看见站在车外的两人。 男人微微倾身。 女孩儿硬着脖子,微微后仰。 靠得很近。 阿龙走过去,烟递上去:“二爷。” 施璟伸手抓过烟盒,熟练拉开塑封,敲出一支烟,咬进嘴里。 烟盒放进裤兜,手抬起来时,捏着一个银色打火机,大拇指往上,机帽弹开,蓝色火焰滋滋串出。 他咬着烟,微偏头,引燃烟,甩上机帽,放进裤兜。 动作一气呵成。 薛一一看看阿龙,开心比划:“小叔,你忙,我先走了。” 比划完,甩头就走。 溜得还挺快。 好像他是洪水猛兽。 施璟咬着烟蒂扯扯嘴角,突然有个新想法。 他朝薛一一背影支一下下巴。 阿龙得到命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上去,用身体挡住薛一一去路。 薛一一眼睛溜圆看着面前的人墙,小幅度往后挪动脚跟,然后转身看向施璟。 施璟拿开烟蒂,教训:“没规没矩,我让你走了吗?” 最没规矩的人,在指责薛一一没规矩。 但薛一一太弱势,只能一脸毕恭毕敬,比划:“小叔,我能先走吗?” “不、能。”施璟反手拉扯车门,“上车。” 薛一一一时没动。 车门就那么敞开着。 施璟站在旁边抽烟,阿龙还当着人墙。 薛一一低头吐一口气,走过去,上车。 施璟抽完烟,上车,砰一声关上车门,车辆启动。 这是去哪儿? 薛一一想问,可施璟上车就阖上眼皮,她也就不敢打扰。 再说就算问了,又有什么用? 开车的是阿龙。 薛一一不像抗拒文虎一样抗拒阿龙。 因为那次,施璟昏迷,他们拿不定主意怎么处理薛一一,文虎拿出手指粗的麻绳要绑薛一一,说先关起来时,是阿龙阻止了文虎粗鲁的行为。 他安排薛一一坐在椅子上。 他对薛一一说:“只要你好好坐在这儿,暂时不会有事。” 车辆逐渐驶离市区,进入郊区。 一条笔直大马路,马路两旁,肉眼所及,枯黄草地,零星分布几十米高的观望台。 看不见台上有人。 像是已经废弃。 车辆减速,停下。 前方自动门帘左右打开,机械厚重的运作声震耳欲聋。 薛一一偏着脑袋往外看。 钢铁构建在阳光下泛着冷冽,这里是中安保集团在北都设立的军事训练基地。 基地内部,道路横平竖直,这里各式各样军事设施,从模拟城市街区到复杂山地地形,每一处都尽可能地还原真实战场的复杂多变。 车辆均速停下,施璟前脚下车,薛一一后脚跟着下车。 两排身着不同颜色作战服的男人,站得笔直。 其中有人眼神不定,瞄向薛一一。 阿龙忽然震耳一呼:“看什么?!” 薛一一被铿锵有力的声音惊一下。 阿龙又呼:“立正!” 两排作战服男人,整齐划一一个蹬脚。 薛一一感觉地面都震了一震。 这里,完全军事化。 施璟:“十分钟后,出发。” 说完,迈着长腿,往旁边小楼房走。 薛一一左右看看,小跑跟上去。 施璟推门进屋,找出一套s号体能服,扔到桌上,言简意赅:“去里屋,换上。” 薛一一懵逼脸:我? 施璟已经三两下,利落解开纽扣,脱下衬衣,扔在椅子上:“你还有八分钟。” 时间压迫。 某人气场也压迫。 薛一一思绪混乱,只剩最基础的服从意识,抱起桌上衣服,跑进里屋。 一门之隔的里屋,一架单人床,床单平整得找不出褶,被子叠成四方豆腐块,一张干净的书桌,一把椅子。 简洁得不能再简洁。 薛一一关门,门合不上,微微回弹,露出缝隙。 薛一一拧动门把手,把手松松垮垮。 听见门锁捣腾不休的声音,施璟不耐烦:“你还有七分钟。” 薛一一慌忙拉过椅子,抵住门,换衣服。 军绿色短袖,胸口标志图标,下方三个字母:zab。 裤子与衣服同色,束脚,腰部抽绳设计。 薛一一换完衣裤,走出去。 施璟也已经换好衣服,正在整理腰带。 他穿的跟薛一一的完全不同。 迷彩图案作战服,剪裁紧贴身体线条而不束缚动作,衣袖、裤腿可调节束口设计,手肘、膝盖佩戴护具,脚上狼棕色作战靴。 男人肩宽腿长的优越身材,这一刻淋漓尽致。 硬朗、干练。 给人力量感。 又给人安全感。 第十九章 睥睨之势 施璟看着薛一一。 s号训练服穿在她身上居然也能宽大成那样儿。 基地也不是没有不到一米七的人。 说到底,还是太瘦了。 施璟握着腰带扣,勒拽一下:“头发扎上。” 说完,径直走向里屋。 女孩儿的裙子,就搭在他桌子上。 他扫一眼,走向衣柜。 再出来时,手里抓着一件军绿色长袖速干服,抛给薛一一:“穿上。” 薛一一刚扎好头发,就见一件衣服飞来,慌里慌张接住。 她追着他出门,边跑边穿。 衣服够大,也够长,直接盖到她大腿根,衣袖还得往上挽三圈。 回到刚才下车处,黑色汽车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辆军用卡车。 原本规整站列的两排人,此刻围着一处嘻嘻哈哈。 施璟脚步声靠近,嬉戏声立刻收敛。 那些人散开。 地上躺着一个人,被白色止血绷带没有章法地五花大裹。 施璟看着地上的人,蹙眉:“在干什么?” “二爷。”文虎从地上起来,拉扯身上碍事的绷带,“我给你当被解救的人质。” 施璟双手叉腰,稍稍侧身,露出身后被挡住的薛一一:“你当人质了,她当什么?” 所有人视线给到薛一一。 薛一一正在整理衣袖,忽然被这么一群人盯着,一点儿不敢动。 她思绪缓慢转悠。 施璟刚才说什么? 她! 人质?!! 施璟拖着语调‘哦’一声:“让她来解救你?” 文虎抬手指着薛一一,疑惑又嫌弃:“二爷,你带她来干什么?” 施璟不爽地‘啧’一声:“什么时候起,我做事需要向你交代?” 文虎立刻挺直胸腔,双手贴着裤缝,站得笔直:“不需要!” 施璟看着文虎,两秒,缓慢挑起一侧眉梢:“文虎,你带一队。” 文虎眼睛一亮,要笑,又收住,声音高昂:“是!” 薛一一后来才知道文虎为什么眼睛忽然发亮,兴致昂扬。 因为一队为此次演练中的绑匪。 考核任务为在包围圈内,夺回人质,必要时,可击毙人质。 附加分为击毙敌方人数。 集合完毕,依次登上军用卡车后车厢。 阿龙也在其中,很照顾迷茫的薛一一:“一一小姐,上车吧。” 军用卡车后车厢高,那些人跟安了弹簧似的一跃就上去,薛一一却犯难。 阿龙看在眼里,单腿跪蹲,拍一下肩膀:“踩我肩膀。” 薛一一稍愣。 腰间忽然缠上一只劲壮的胳膊,往上一提,她来不及反应,整个身子已经横着腾空。 倏然的失重感。 她蜷缩手指,蜷缩身子。 活脱脱一只煮熟的小虾米。 薛一一像物件一样,被施璟抬放上车。 车上分左右,两排座位。 还剩三个空位。 右边第一个。 左边最后两个。 阿龙紧随其后跳上车,坐到左边最后一个座位上。 薛一一衡量,放弃坐两个男人中间,选择坐右边第一个座位。 车上的人正在检查整理佩戴装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却在薛一一一屁股落下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薛一一僵硬着身子,只剩眼球转动:怎么了? 施璟拍一下车厢,跳上车,视线落在薛一一身上。 眼睛眯了眯,看上去危险。 薛一一满脑子问号:到底怎么了? 施璟看着薛一一一瞬不瞬,靠左,走向车头。 原本坐在左边的人,依次挪一个屁股,腾出第一个位置。 施璟坐下。 与施璟相对而坐的薛一一大概猜到了,自己坐了变态的位置。 车辆出发。 车内重启窸窸窣窣的声响。 施璟就坐在薛一一正对面,薛一一没想看,却不由自主被没接触过的知识吸引。 腰带、腿挂,原来是为了方便佩戴各类武器。 当薛一一看见施璟穿上多功能防弹背心,戴上黑色半指手套,有条不紊检查多个弹匣和多枚手雷后,开始紧张。 不是演练吗? 怎么来…真的? 施璟戴上绿色头套,只露出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戴上降噪耳机,最后是头盔和护目镜。 薛一一再看看车上其他人,都是这样全副武装。 她低头打量自己。 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裤。 岂不是死很快? 坐薛一一旁边的人,看见她到处看,以为她要找什么东西,主动问:“你找什么?” 薛一一比划。 那人看不懂。 薛一一指一下他身上的防弹背心。 那人立刻从座位下,掏出一个防弹背心。 薛一一感激一笑,手指还没碰到背心,施璟出声:“我让你穿了吗?” 薛一一背脊一怔。 是。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薛一一微咬着唇,握着拳头缩回手。 下一秒,一盒东西扔过来。 薛一一抬眸。 施璟歪着头,说着吓人的话:“不想被毒虫毒蛇咬,就擦在手腕、脚腕上。” 薛一一立刻打开盖子,将透明色膏体抹在自己手腕和脚腕上,抹上三圈。 半小时后,车子在摇摇晃晃中停下。 大家依次跳下车。 薛一一也跳下车。 本就有一定的高度,地面还凹凸不平,幸好得阿龙眼疾手快扶一把,她才没摔个狗吃屎。 旁边一个掀开的武器箱,里面有长约半米的长枪,也有不足20厘米的短枪。 枪支纷纷被拿出,装膛上身。 薛一一口干舌燥,不禁咽一口口水。 随着一声‘出发’,迈进密林。 这里树干粗壮,树皮覆盖青苔和藤蔓,枝叶相连,高耸入云。 下午两三点的光只能勉强穿透树冠,洒下点点光斑。 幽暗。 可怖。 不一会儿,薛一一掉到队伍尾巴上。 阿龙退下来,跟着薛一一。 像是看出薛一一的紧张和害怕,阿龙主动开口:“再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薛一一鼻尖挂上细细的汗珠,微微喘气,点头。 阿龙:“我们上次的演练任务是‘解救人质’,这次延续上次,演练带你突围,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配合就行。” 薛一一又点头,像是想到什么,指了指阿龙手上的长枪。 阿龙介绍:“这是狙击枪。” 薛一一比划,比划一半,摊开手心,用手指写字。 她问这枪是真的还是假的。 阿龙忍俊不禁:“重量、构造、手感一比一还原真枪。” 薛一一长长吐出一口气。 安心了。 阿龙反应过来薛一一在担心什么,指一下前面队伍,给她打预防针:“他们的枪是特制模拟弹,击中的话…可能还是会有点痛。” 薛一一秀眉徐徐拧起来,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被击中。 施璟回头,往旁边撤一个身位,手指点一下耳边:“阿龙,你跟小乌龟比赛呢?” 低磁的声线通过耳机传进阿龙耳膜。 阿龙看向‘小乌龟’:“一一小姐,我们得快点。” 薛一一看出阿龙应该是在耳机里收到什么消息了,往前看。 施璟立在一棵参天大树旁,双手叉腰,微微顶胯,站得松散。 全副武装,不见神色。 却仍有一股肆意的睥睨之势。 第二十章 人质 薛一一赶紧跑上前。 如阿龙所说,走十几分钟,到地点。 这有三间房子,两间小房,一间大房,呈‘品’字型分布。 走进其中一间房,薛一一四处打量。 阿龙说:“这是几十年前一家伐木公司建的,后来国家禁止,就废弃了,现在是我们演习场地之一。” 薛一一听着,对阿龙点点头。 “薛一一。”施璟叫。 薛一一立刻上前。 施璟递给薛一一一盒东西。 打开,是迷彩。 薛一一知道这个,用三指沾上迷彩,在自己脸颊上,由下至上斜着画出三道。 白白的皮肤,掐水的脸蛋,水盈扑闪的眼睛。 这会儿了,还爱干净、爱漂亮。 施璟语气凉凉:“白皮肤,移动的活靶子。” 薛一一动作一顿,深吸口气,双手抓上迷彩,糊了整脸。 施璟乐笑了,笑着,还要轻嗤一声。 旁边,压抑的笑声,此起彼伏。 薛一一不介意成为大家的笑柄。 笑吧笑吧。 只要施璟能在今天玩耍过她后,放过她就行。 一件防弹衣放在木箱上,施璟支支下巴示意:“人质,过来穿上。” 薛一一有些许惊讶,还以为自己没有。 那她就不懂了,为什么在车上时,不让她穿。 薛一一走过去,拎起防弹衣。 第一反应,是好沉。 比想象的,沉太多了。 薛一一摸索着穿上。 下午三点十五分,演练正式开始。 整队出发时,薛一一才发现少一人。 阿龙不见了。 队伍从新迈入密林,薛一一被护在中间。 与刚才进入密林时的矫健步伐不一样,此刻他们警惕无比,周边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停下脚步,架枪防备。 气氛弄得薛一一有些紧张。 可想想是假的,又没那么害怕。 走到一小斜坡处,施璟抬手,众人停步。 大家隐藏到小斜坡后。 快于大家脚步去侦查的人回来说,原先计划的路恐怕已经设下埋伏,只能另辟新路。 施璟掏出地形图,展开,快速扫了扫,规划最新路线。 “牢记同步命令,不要……”施璟正在严肃交代。 “咕噜噜~”突兀,又滑稽的声音插入。 一瞬,仿佛空气凝固。 众视之下,薛一一抓着自己小腹前的衣料,羞愧地捏了捏。 她咬一下唇,朝施璟比划:“我饿了。” 她就是在去吃午饭的半道上被抓来的。 这种生理性反应,哪是她可控的? 薛一一有些委屈地解释:“我还没吃午饭。” 施璟闭眼,沉一口气,掀开眼皮:“金主饿了,没看见吗?” 有人掏出压缩饼干,递给薛一一。 薛一一点头致谢,打开包装袋,小口小口啃起来。 压缩饼干太过实诚,薛一一吃得慢。 还未吃完,队伍又出发,薛一一简单折一下包装袋,封住饼干装进裤兜。 林间清幽,氧气十足。 老是困在学校和施家的薛一一,油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惬意。 就在这惬意下,忽然一道厉声:“有狙击手!” 薛一一是被摁着肩膀趴下去的,猝不及防差点吃一口草,来不及反应又被扯着肩膀往旁边滚了两圈。 薛一一平躺,看着耸入天际的叶冠,微喘气。 刚才说什么? 狙击手?? 哪里??? 施璟发话:“注意隐蔽。” 说完,匍匐着侧身快速前进。 以薛一一翻转身,趴着。 以她的视角,像看见一只灵活的长腿蜥蜴。 施璟匐在一棵大树后,摘下头盔、护目镜、面罩,慢慢支起面罩。 刚暴露出去的面罩,瞬间印上红点。 这次薛一一听见了,有很细小的,划破空气的风声。 那就是狙击。 施璟双手架着抢,转身。 他的头发,有些湿润地散落。 他看着下面的人,当机立断命令:“带人质往三点钟方向走。” 几乎是立刻,薛一一被抓着胳膊,弯腰撤离。 撤离时,听见施璟冷静沉着的声线:“阿龙,我来诱敌,你来找人。” 薛一一被带着弯腰走出几米远,能站直身子行走了。 她回头,看见小斜坡上坐着一个人,头盔已经摘下,还未摘下的面罩上,印着一个醒目的红点。 想来他,就是刚才被敌方狙击手击毙的人。 六个人护着薛一一,也可以说是架着她的胳膊,绕开大树,劈开半米高的草丛,一路向前。 薛一一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快速又准确地辨别方位的,只是跟着走。 “砰——”枪声。 站在薛一一后面的人,应身倒地。 “隐蔽!” 薛一一还未来得及看清周遭发生什么,就被拽到一棵大树后。 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枪声。 薛一一蹲缩着,双手捂心脏位置。 这些萦绕耳边的枪声,也太真了。 简直身临其境枪林弹雨中。 有子弹射到薛一一脚边,激起不浅的泥土。 薛一一忽然想起阿龙的话。 ——他们的枪是特制模拟弹,击中的话…可能还是会有点痛。 这是…有点儿痛? 薛一一终于有了身为人质该有的恐惧感。 旁边,有人中枪倒地。 薛一一又被抓着胳膊撤离。 这次,是跑的。 跑得气喘吁吁,停下。 此刻薛一一身边,还剩两人。 其中一人摁着耳边,道:“队长队长,我们在xxx遇到伏击,现在在xxx,目前人质安全,请求支援。”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薛一一被带着继续往前走。 忽然,停下脚步。 其中一人摘掉头上装备,趴在地面上,侧耳听声。 几秒,他抬头:“追来了。” 说完迅速起身,拉着薛一一跑。 带着薛一一,哪跑得过身后紧追的那些人。 其中一人很快做决定,朝分岔路跑:“我引开他们。” 又跑了会儿,薛一一实在跑不动了,胸腔难受得快炸了,胃里翻滚得快吐了。 她停下,说不出话喘不上气,弯腰俯背,朝人摆手。 那人权衡,背着薛一一肯定很快会被追上,于是说:“你朝南去,队长正在来接应你的路上,我在这里伏击追你的人,替你挡一会儿。” 薛一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边儿是南? 那人看出薛一一的困惑,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薛一一点点头,捂着有些发疼的小腹右侧,朝那个方向去。 没两分钟,听见身后传来交战声。 这么快就追来了? 薛一一实在捣不动双腿了,连身上的防弹衣都想脱了,太负重了。 太难了! 她缓慢步伐,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被抓得了。 快点结束吧! 正想着,眼前忽然冒出一只手臂,环喉挟持,接着,冰凉的枪筒抵上她的太阳穴。 薛一一被吓得一个激灵,心里建设半天:假的假的!演练演练! 挟持薛一一的人:“跟我走。” 薛一一一点不抗拒,猛猛点头。 跟谁走,不是走? 别跑就行。 她真跑不动了。 但还未抬腿,身后传来男人声音。 “放开她。”施璟说,“不想脑袋开花的话。” 第二十一章 吓懵了 薛一一明显感觉背后挟持自己的人,手抖了一下。 并朝声音方向,转身。 随着动作,那把抵在薛一一太阳穴的枪筒,有01秒的15°偏离。 也就是这时,‘砰’的一声,子弹出膛。 挟持薛一一的人中枪,冲击力让他甩着手仰倒坐地。 而那把抵着薛一一的手枪,走火射出一枪子弹,击中旁边树干。 这一切的发生,不到一秒钟。 薛一一大口喘气,朝施璟看去。 他一身贴合身材的迷彩作战服,头上防护装备全无,不知从哪里搞到的迷彩,脸上画了几道。 此刻,正将一把短小手枪插进腰间枪套。 他抬腿走来,跨随着腰动,劲儿得很。 他看着薛一一,目光锐利直接,说话态度也劲儿:“吓到了?” 薛一一没反应。 也是真的吓到了。 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还冻结着,没有运转。 施璟面前那张小脸,满是迷彩,两颗大眼睛倒是圆溜,唇瓣淡粉色,微张,能看见白洁的皓齿,一颗一颗的。 施璟眯了眯眼睛:“吓懵了?” 地上捂着中弹处,因为痛感猛搓的人坐起身,仰头:“二爷,到这儿我能及格吗?” 施璟闭一下眼睛,没看地上的人一眼,只是作势拔枪:“没死透,是吧?” 那人立刻倒地:“死透了死透了!” 施璟还盯着薛一一。 不知是不是这个小插曲,将薛一一拉回现实。 假的假的! 演练演练!! 薛一一摇头,也摇手,表示自己还没吓懵。 不远处传来快速奔跑的脚步声。 薛一一刚放下的心又提起,下意识靠近施璟,待看到来人一身迷彩作战服,才又放下心。 施璟侧低头看着身边的小脑袋,问:“你们人呢?” 薛一一朝林中深处看看。 大概…‘死了’? 薛一一摇头。 三人朝某个方位走出一段距离后,停下。 施璟掏出地形图。 薛一一无事,摸出刚才剩下的半截压缩饼干。 仓鼠磨牙般,咯吱咯吱的声音。 施璟斜眼看过去。 薛一一背靠大树而坐,双腿曲着,双手抱一块压缩饼干,小口小口,啃食得津津有味儿。 施璟右手肘压着右腿膝盖,调侃:“小侄女,你很悠闲嘛。” 怎么不叫金主了? 怎么不说人质了? 薛一一含住饼干的嘴巴,慢慢离开饼干。 看向施璟时,有种被长辈教训的小辈的无措感。 她乖巧地摇摇脑袋。 施璟却一语道破:“你是觉得,是假的,是吧?” 可不就是吗? 薛一一觉得是假的,还觉得后面就算再惊险刺激也不过刚才那样了。 刚才她吓住,是因为没经历过。 再来一次,她肯定可以坦然面对。 毕竟,就是假的。 施璟勾起一侧嘴角,拖腔拿调:“我,从来没折过任务,这次,要是因为你……” 威胁感十足。 薛一一不禁捏紧手上饼干。 施璟不近人情:“给你一分钟,吃完。” 薛一一没用一分钟,两大口咬掉压缩饼干,在施璟的注视下,拍拍嘴边的饼干屑。 施璟好笑又满意地抽一下嘴角,注意力再次回到地形图上。 很快,规划出最新路径。 三人出发。 薛一一走在二人中间。 身后人忽然出声,掩不住高兴:“队长,还有不到1000米我们就突破包围圈了。” 施璟走在最前面,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骄兵必败,没听过……” 一句话没说完。 施璟兀然转身,一个飞扑环抱住薛一一,朝旁边滚走。 滚了好几圈,停下。 但他没松胳膊。 薛一一被圈在男人怀里,眼前四不透光,鼻前淡淡硝烟味儿。 几秒后,施璟松开薛一一,手肘撑着地面,稍微拉开距离,低头瞧上那张涂满迷彩的滑稽小脸一眼。 确认她没事,翻身,快速架枪。 动作干练,一气呵成。 另一名队员隐蔽在大树后,抱枪姿势,大声喊:“队长!虎哥在敌方,他们就有两名狙击手!” 刚才的狙击手已经被阿龙击毙。 现在的狙击手,毋庸置疑就是文虎。 队员狠狠咽一口口水,请缨:“队长!请让我和龙哥配合!” 施璟命令口吻:“给我呆着别动。” 队员不死心,恳请:“队长!请给我一个机会!” 施璟耳机里,传来阿龙的声音:“二爷,我可以。” 施璟沉思。 实战没有试错机会。 但演练有。 适当的机会可以帮助这些队员发现自身问题,更快成长。 施璟打一个手势。 队员收到示意,抱枪冲出。 施璟蹙眉,切齿道:“鲁莽。” 队员小腿中枪。 配合还未开始,就戛然而止。 耳机里,阿龙出声:“我牵住他!躲避!” 队员迅速埋身到大树后。 阿龙连发数枪,给队友争取到生命时间,但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阿龙:“二爷,我暴露了。” 他只能暂时撤退,寻找下一个合适的狙击点。 树干后的队员,很惭愧:“队长,对不起,我……” 不等演练结束,施璟给他打出最终成绩:“不及格。” 队员还想求求情:“我……” “这要是战场,你不仅自己死…”施璟字字珠玑,“还连累队友一起死。” 队员再无话辩驳。 没过几秒,队员又开口,想要将功补过:“队长,反正我的腿已经受伤了,走不远,我出去诱敌!” 施璟的字典里,没有‘无畏牺牲’四个字。 他语气沉着冷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 队员:“这样下去,我们太被动了!” 施璟不语。 刚才敌方狙击手那几发子弹,他已经辩出大致方向和距离。 狙击手。 这边,也有两名。 这个距离。 够了。 施璟快速观察周遭地势,转头,睨着躺平的薛一一:“一一。” 薛一一难得被施璟这样叫。 卷翘的睫毛快速扑闪两下,转头,眼睛圆圆:“?” 施璟:“会跑吗?” 薛一一:“??” 施璟朝薛一一右边支支下巴:“那棵红杉树看见了吗?” 薛一一侧头看一眼,然后对施璟点头。 施璟:“我要你跑到那边去。” 薛一一眨巴眼睛。 他这是要她出去吸引火力吗? 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可薛一一没有拒绝的权利,她抿抿唇,比划:“是跑直线,还是跑s线?” 施璟一笑,将湿润的头发朝后抹一把,露出额头。 绿叶间隙落下的阳光洒落其上,轮廓分明,又硬朗。 他给她科普:“在真正的狙击手前,你跑什么线都没用。” 没再废话,施璟沉声道:“听我指令。” 薛一一立刻翻身而起,做好起跑准备。 施璟将摘下的左手护肘抛向空中,同时喊:“跑!” 薛一一拔腿就跑。 跑到红杉树前,薛一一卧倒,喘气。 说好的不怕。 又紧张了。 另一边,施璟打一枪,换一个位置,位置都是他提前计算好的。 利用地形隐蔽,也利用地形观察,找出对方位置。 好。 就是那儿。 他看见了。 施璟架枪,瞄准,扣动扳机。 第二十二章 入戏 “打中了!”树干后的队员激动,“队长,你打中了!!” “只是打中他的耳朵,暂时安全。”施璟问,“有什么好高兴的?” 施璟走向薛一一,蹲下,朝地势矮半米的薛一一伸手。 那只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大手,手指修长,骨节明显。 指腹有茧,指背有多条淡化成银白色的疤痕。 薛一一仰着脑袋,那张涂满迷彩的脸,沾上些泥土,实在滑稽。 施璟看着,也是真笑了,手指勾了勾:“上来。” 薛一一伸手。 施璟抓住薛一一,借力让她走上来。 他不吝表扬:“刚才跑得不错。” 薛一一意外得到表扬,呲牙一笑。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那张灰扑扑的迷彩脸,露出一排洁白牙齿有多搞笑。 她看见施璟笑得眼尾炸花,也跟着笑。 只要他能开心,从此不再为难她,别说吸引火力了,就是挡枪,薛一一也行。 轻松时间过去。 演练还在进行。 右腿受伤的队员原地隐蔽,等待接应。 薛一一跟着施璟,继续突破包围圈。 最后约200米处,施璟和薛一一遇到交叉巡逻、准备守株待兔的绑匪。 巡逻的绑匪共三名。 施璟带着薛一一迂回,找突破口。 林中草木皆是障碍物。 施璟观察三名绑匪巡逻路线,提前利用障碍物隐蔽,在适当时机从背后近身,一手捂住对方口鼻,一手握着短刃利落划过。 绑匪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已经被抹喉。 薛一一目睹这一幕,不自禁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干涩地咽一口口水。 施璟将人缓慢拖入长叶草地中,跑回薛一一身边。 枪已经架上。 时间以秒为计算单位。 十八秒后,剩下的两名绑匪会在一点钟方向以‘x’型交叉汇合后,分开。 四十八秒后,第二名绑匪会因为没和死去的那名绑匪交叉汇合,而发现不对劲。 施璟要在他发现前,准确来说,在第四十秒时,利用第三名绑匪视线受阻的机会解决第二名绑匪。 待第三名绑匪闻声回头,进入施璟视线内,击毙他。 计划进行。 施璟和薛一一隐蔽在一株半米高的长剑叶植物后。 风吹草动。 人不动。 从头上落下的斑驳光点,似细碎的金币。 ‘嗒。’好轻微的声响。 同时,薛一一感觉右侧肩膀上,多了点儿可有可无的重量。 眼珠斜着转过去,待看清,徐徐睁大。 一只蝎子,长约十五公分,通体黑油发亮,双尾似勾镰,活动的六只关节足,根根带着倒刺。 施璟也看见了。 而一点钟方位,两名绑匪正匀速汇合。 施璟依旧保持射击姿势,唇没动,从喉咙里磨砺出声:“别、动。” 薛一一全身僵硬,连眼珠都不敢转。 黑色蝎子在薛一一肩膀打转两圈,挥动钳子,高高翘起双尾,爬向薛一一脖子。 脖颈没有衣料。 黑色蝎子,六条细足依次攀上白皙细腻的嫩肉。 脖颈蔓延一层鸡皮疙瘩,背后一片冰凉,手臂汗毛竖立。 黑色蝎子,还在往上爬。 薛一一撑着脖子,小嘴不受控张开,眼睛闭上。 “别、动。”施璟一声气音。 薛一一惊觉,自己竟想去拉施璟的衣服,甚至已经稍稍抬起发抖的手。 这是她下意识里的,求救行为。 但他不理睬。 薛一一手指僵在空中,不敢再动。 身上像被注入一剂麻药,随着血液流动身体各部位。 明明全身酥麻,却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蝎子的细足的触感。 稍微偏转方向,朝薛一一脸部攀爬… 安装了消音器的枪,终于在适当时间扣动扳机,子弹出膛,准确无误击中目标头盔。 与此同时,手起刀落。 利落的动作带起一道风。 薛一一耳边发丝,拂起。 落下。 薛一一惊慌睁开眼睛,朝下一看。 被踩得歪七扭八的青草上,黑色蝎子断成两截,截口溢出蓝褐色溶液。 它还没死透,似勾镰的双尾卷了卷,带倒刺的细足舞了舞后,才彻底没有动静。 那边,施璟又射出一发子弹,完美解决第三名巡逻绑匪。 薛一一被这道闷枪声解开封印,回神,全身一软,一屁股跌坐地上。 施璟侧头,手掌搭到薛一一头上。 薛一一缓慢抬眸,看过去。 施璟:“今儿表现不错。” 这是今天,薛一一第二次被施璟表扬。 但她仍惊魂未定。 施璟将薛一一从地上扶起来:“还能不能走?” 薛一一张着嘴呼气。 施璟:“还有差不多200米。” 200米? 薛一一快速点头。 走走走。 她可不想再遇到蝎子什么的了。 两人往前走。 还剩约100米。 约80米。 约50米。 忽然,耳机里传来阿龙的声音。 阿龙:“二爷,不能再往前了。” 施璟停下脚步,并一把拉住薛一一。 薛一一懵懵的,被施璟半圈在怀里,一动不动。 她现在可自觉了。 这林里,最危险的可不是人。 施璟四处看看,将薛一一拉到一处矮地,蹲下。 施璟和阿龙一来一去商量几句,肩膀沉下。 施璟:“一一。” 薛一一看着施璟。 施璟手指一个方向,沉着道:“待会儿我先出去,我叫你跑,你就往那个方向跑,大概50米后,你就安全了。” 薛一一微点头,然后比划:“你呢?” 施璟一边低头检查枪支,熟练快速换上满弹弹匣,一边无所谓地说:“我大概得交代在这儿。” 薛一一大致理清施璟的意思。 他要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安全。 施璟抬头,看着那双浅浅的眸,嘴角挂着笑,说笑般轻松:“你记得使劲儿跑就行,别回头。” 薛一一:“……” 施璟又道一句,带着些戏谑:“你不是挺会跑吗?” 薛一一:“……” 不知耳机里的人说了句什么,施璟脸上笑意收敛:“薛一一,听我指令。” 薛一一不自觉双手握拳,点头,做好准备。 施璟率先跑进对方狙击手视线,与阿龙配合,抓住准确时机:“跑!” 施璟一声令下。 薛一一拔腿就跑。。 这一秒,真有背负别人性命逃生的感觉。 背负…性命…… 施璟的性命…… ! 薛一一脑袋里闪过一道白光。 不对啊! 这是演练!! 怎么入戏了?!!! 奔跑的双腿逐渐慢下来,薛一一一咬牙,转身往回跑。 当薛一一单薄的身影闯入施璟视线时,一枚红点,不偏不倚出现在薛一一眉心。 第二十三章 身体 眉心有些灼热的触感,沾着皮肤,像水汽般化开。 薛一一这时还能岔出心思想,真的不疼。 施璟迈着大长腿走来,质问:“薛一一,你回来干什么?!” 最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薛一一一脸毅然决然,比划:“我不能留下小叔一个人。” 施璟眯了眯眼睛。 薛一一继续表达忠诚:“我不能为了自己活命,让小叔死在这儿,大不了一起死。” 同生共死。 这话真好听。 可施璟道破:“这是假的。” 假的。 就没有什么死不死。 可正是因为没有什么死不死,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讨好,何乐而不为? 薛一一摇头,比划:“就算是假的子弹,也不想让小叔中枪,让小叔输给别人。” 施璟咬一下牙,嘴角抽动一下:“所以你这是为我挡子弹?” 到也可以这么说。 只不过薛一一还没演到帮施璟挡子弹那一步,就game over了。 薛一一不再比划,只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施璟。 看上去情真意切。 施璟的耳机,将自己的三言两语全部收录进去。 ——薛一一,你回来干什么?! ——这是假的。 ——所以你这是为我挡子弹? 大家都听见了。 也推测出大概剧情。 有人在频道里起哄:“哇哦,这是什么戏码?” 有人感慨:“我靠!还能这么玩儿!” 有人笑:“人质爱上保镖的戏码,偶像剧剧情。” 有人反驳:“爱上保镖的剧情现实中也有吧,我就听说h国那个……” 施璟一手叉腰,一手摁着耳机,垂头看着地面青草,沉声打断所有人:“集合!立刻!!” 语毕,直接切断频道,拽下耳机。 大概是劲儿用得猛了,耳机线都扯断。 施璟思忖这耳机到时候得让供应商做得更耐造才行。 思忖完,他一步逼近。 身高体宽,居高临下。 他双手叉腰,挺胸颔首,低觑着面前的人:“这是我第一次带队,任务失败。” 语调缓,有些咬牙切齿。 像生气,要发怒。 薛一一背脊一僵。 光想着上演不离不弃了。 忘记还有这一茬。 现在…怎么补救…… 下一秒,施璟一把拧住薛一一脸颊,稍稍弓背,视线与她齐高,眼睛微眯:“小侄女,真是能、耐、啊!” 说完,松手,转身往前走。 薛一一下意识要揉一揉自己受罪的脸颊,却发觉不怎么痛。 还没有上次在酒吧会所的电梯里,被拧的厉害。 他看上去很生气,又好像没那么生气。 但他是谁? 施家老二,施璟。 众所周知,但凡惹到他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他就要让人更不高兴。 薛一一有种弄巧成拙,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施璟走在前方,没听到后面的小碎步,吼一声:“薛一一!” 薛一一着急忙慌追上去。 谁能想到看着绿叶繁茂的平坦地面,竟是一块儿凹处。 薛一一不甚一脚踩空,脚踝崴下去,身子一歪,滑下一个好大、好深的洞。 薛一一一滑到底,坐一个屁股墩儿。 头上跟落雨似的唰唰掉泥,两三秒才停。 薛一一睁开眼睛,‘噗噗’吐嘴里的泥。 泥黏着口水,正吐得困难,头上唰唰的,又开始掉泥。 是施璟顺着洞壁侧身滑下,带的泥。 ‘泥雨’停下。 薛一一眼前,站着一双狼棕色作战靴。 眼睛顺着修长双腿往上。 劲腰,宽肩。 施璟的脸,印着洞口洒下微光。 薛一一昂着脑袋,表情直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根本还没来得及想他会不会救自己这个问题。 他就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施璟看着地上并无大碍的人:“怎么着?还要我请你站起来?” 薛一一回神,赶紧从地上起来。 脚踝一动,疼痛难当。 她崴到脚踝了。 薛一一扶着洞壁,颤巍巍站起。 施璟已经开始查看地势。 这个林子大,常来常新。 比如这个洞,以前就没被发现过。 洞底直径约3米,洞壁表层泥土松散,呈85°斜坡,高约4米。 是人为挖掘的。 看痕迹,应该不是用来捕兽或是其他。 推测是以前这一片的伐木人,为了方便用来临时存放器具的洞库。 4米高的85°斜坡,对施璟来说不算什么问题。 他瞥一眼旁边依着洞壁的小花脸。 沉一口气。 右手伸至腰后,拔出匕首。 赤白刀刃亮出的一瞬,薛一一心脏骤然缩紧。 看见那把匕首插入洞壁泥土,才呼出一口气。 施璟摇晃匕首,确认承力重量后,开始用匕首刨土。 薛一一一时看不明白,但下意识觉得施璟肯定是在找法子上去。 一高一低,挖出错落的两排凹洞。 薛一一看明白了,施璟大概是要踩着这些凹洞,爬上去。 可她的脚踝受伤了。 这样的洞壁,除了半脚掌深的凹洞,手没有抓力点,她根本爬不上去。 凹洞挖了约两米高。 上面常年浸入雨水,泥土太松散。 不能再挖了。 施璟目测一下距离,踩着凹洞攀爬几步,一匕首插进洞壁泥土,侧身,垂臂,摊开手掌:“上来。” 薛一一眨巴两下眼睛。 她刚才担心的,手没有着力点的问题,此刻荡然无存。 薛一一伸手抓住施璟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掌,还未动作。 施璟微甩手,纠正:“抓手腕。” 薛一一照做。 两人虎口相贴,紧握对方手腕。 薛一一尽力忍住脚踝疼痛,仍旧举步维艰。 几乎完全依靠施璟手臂力量。 却反常地没有一句奚落话。 凹洞只挖了约两米高。 再没有两人落脚的地方。 可离洞口还有一定距离。 施璟言简意赅:“右脚踩我腿上。” 说完,手臂发力将薛一一硬生生提起来。 薛一一右脚刚踩上施璟大腿,手腕上那道安全的力度消失。 薛一一只一个脚的着力点,整个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往后倒。 千钧一发间,施璟手臂环住薛一一的腰,将她稳稳搂抱进胸膛。 而薛一一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环上施璟的脖子。 两具身体。 一具厚实硬朗。 一具单薄柔软。 贴得密不透风。 女孩小脸埋在男人颈边,重重的、滚烫的呼吸卷着男人耳垂。 第二十四章 玷污 施璟问:“你怕什么?” 薛一一当然不会承认,刚才她以为他要把她扔下去。 她摇摇脑袋,环着他的手臂下意识又紧了紧。 施璟不再废话,抬头看一眼洞口:“你右脚呢?” 被这么一说,薛一一才发觉自己双脚腾空,是完全被施璟单臂抱着的。 薛一一赶紧曲起右腿,脚掌去找施璟大腿,重新踩上。 施璟:“抓着我手臂,试着站起来。” 薛一一抬头,看着上面,施璟握着匕首的手。 筋脉凸起。 人的力气有限。 她知道。 所以现在,没时间给她浪费。 快速平缓两道呼吸,薛一一松开施璟脖颈,抓着施璟手臂,颤巍巍站起来。 在薛一一站直的瞬间,施璟右手拖住薛一一屁股,用力往上一投。 薛一一半个身子冲出洞口。 她扒着地面,像只壁虎,爬出去,趴在湿润的植被上,大口喘息。 四肢控制不住地打战,仿佛已经消耗所有力气。 薛一一咽一口口水,翻身起来,爬向洞口,将手臂伸下去,想拽施璟。 可施璟哪里用得着薛一一? 他握着匕首一个引体向上,攀住洞口边缘,利落抽出匕首,再深深插入植被,借力爬出。 没有歇息,施璟从地上站起,将匕首刀刃在手袖处正反刮蹭两下,反手插进腰后刀鞘。 然后弯腰,将薛一一横抱起来,转身往前走。 做这些,都不带喘气的。 薛一一很清晰地感觉到施璟的力量和耐力,强大到超乎她的想象。 她拘谨地缩着身子,在他怀里痉挛好半天,才缓过来。 也是这时,她反应过来,他大概早就察觉她崴脚了。 他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 经过今天下午这几个小时,薛一一对施璟,有了不同往日的认知。 以前只知道他纨绔乖张,出手狠厉,能把人打得住医院。 现在才知道,那些对他来说,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他不是仗着家世背景横行霸道的花架子。 他沉着冷静,果敢决断,有勇亦有谋。 有强大的领导力,让人在极端环境里不自觉产生追随感。 思及至此,薛一一缓慢抬头。 这人脸上没什么肉,皮贴着骨,走在起伏的林间,脸部肌肉也没有任何抖动。 眉骨立体,鼻梁高,下颌有硬朗的拐角线。 那里,挂着一颗汗珠。 薛一一思思,抓着自己的袖子,拉出还算干净的一块布料,抬手,轻轻擦去施璟下颌那颗汗水。 施璟垂目。 薛一一抿着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单手比一个大拇指,指关节曲两下。(手语:谢谢) 施璟看了薛一一两秒,抬起视线,一侧嘴角上扬。 喉结滚了滚,混账语气:“待会儿有你哭的。” 哭? 这话模棱两可,好让薛一一浮想联翩。 薛一一把脑袋掏空,推测今天最得罪施璟的事,就是让他在这次演练中,任务失败了。 如果是这件事,那她还真是避无可避。 那他…会怎么报复她呢? 薛一一就这么焦虑地想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施璟。 施璟余光全然装下薛一一这个小苦瓜。 他暗笑。 就说带出来,会好玩儿吧! 逗几句,更好玩儿了! 不到十分钟,听见脚步声和人声。 薛一一朝声音看过去。 是奔跑而来的文虎。 阿龙紧跟其后。 “二爷。”文虎跑着,得意洋洋,“我最后那一枪打得怎么样?” 最后那一枪? 薛一一手指覆上自己眉心,心虚地搓了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打得好!”施璟笑着问,“要不要奖励你回基地再打三千发?” 文虎婉拒:“…这就不用了。” 文虎看一眼薛一一:“她咋了?” 施璟:“崴脚了。” 崴个脚还要人抱! 文虎瞥一眼薛一一,朝施璟伸手:“二爷,我来吧。” 阿龙及时扯住文虎手臂,往旁边走:“虎子,问你个事儿,你当时是第几发子弹发现我位置的……” 集合地有基地队医。 薛一一被放下。 队医上前,脱掉薛一一的鞋,摸着脚踝,检查。 队医断诊:“轻微脚踝骨错位。” 薛一一还以为只是拉伤。 队医看着薛一一:“忍一下,我帮你正位。” 薛一一紧张地点一下头。 队医双手握住薛一一脚踝,先是轻轻地晃,再是着力一掰。 薛一一疼得脑袋嗡嗡响了好久。 队医嘱咐几句注意事项。 薛一一了解地点头,还能勉强勾起嘴角,对他表示感谢。 一切结束,薛一一抬手,抹一抹额头细汗。 都是刚才疼出来的。 被山间清风一吹,凉飕飕的。 猝不及防,薛一一的下巴被一只大手抓住,脑袋被抬起。 锐利的眼睛在她脸上转悠一圈,好像有些失望:“居然没哭。” 话音一落,似无趣地松手。 今儿这一下午,施璟对薛一一,又怎么没有新认知呢? 一个软骨头,军事小白,却能无误执行所有指令,过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怕蝎子,怕也不闹。 脚痛,痛也不哭。 施璟转头,一眼扫到正跟别人夸夸其谈的文虎。 再次看向薛一一时,拧了把她的脸颊。 就是最后,不乖。 但…也没太让人气恼。 薛一一根本猜不透施璟对自己的所有行为举止,毕竟她不是一个变态,做不了他肚子里的蛔虫。 集合地备有担架,薛一一是被抬着走出密林的。 施璟走在前方。 薛一一躺在担架上,能看见他劲劲儿的背影。 她想着他刚才那句‘居然没哭’,希望他嘴里的‘哭’就指这个。 如果是指其他,那她到时候快速挤出眼泪,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回基地的车上,薛一一接过阿龙递来的湿纸巾,把脸上迷彩擦掉。 回到基地,施璟把薛一一抱下车,抱回办公室。 那间配里屋的办公室。 进办公室后,径直走向里屋。 施璟一点儿不温柔,抬腿踢开那扇木门。 木门嘎吱嘎吱的。 薛一一怀疑那锁,就是被他这么踢坏的。 施璟把薛一一放在床上。 薛一一很不好意思。 这床铺整洁得找不出褶,也不知道是谁的,她就这么又是泥又是草地给玷污了…… 狼棕色作战靴踩在水泥地上,又重又响。 施璟走向衣柜,打开,从里面拿出t恤和裤子。 薛一一这时才确定,这是施璟的房间。 没想到,这么简陋。 更没想到,这么整洁。 但转念一想,大概是别人帮他打扫整理的。 施璟拿着衣裤,转身,走到床边:“要不要给你提桶水来擦擦?” 薛一一默了两秒,刚要点头。 忽然,一道爆破声。 然后,一道女孩惊呼声。 薛一一尖叫着站起身,扑进面前人怀里,死死地抱住。 第二十五章 不是哑巴 震人耳膜的爆破声,施璟习以为常。 但尖锐刺耳的惊叫声,就不那么能接受了。 施璟手上抓着衣裤,任薛一一单方面抱着,大惊小怪样儿:“爆破演练而已,叫什么——” 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男人眉心蹙起:“你不是哑巴?” “嘣——”又是一声爆破。 薛一一再次尖叫,浑身颤抖。 那被刻意封存的记忆,清晰的浮现脑海。 那是一个弥漫血腥味的夜晚。 男人同郝迦音一样,有一双浅色的眸,他脸上沾着血。 他将郝迦音藏在他们平时玩耍的秘密基地,对她说:“迦音,你在这里等爸爸十分钟,如果爸爸没回来,你就不要等了。” 刚才,睡梦中的郝迦音听见声响,醒来。 她起床,给睡得不规矩的小妹盖上被子,又将她从小玩到大的布偶塞进她手里,才出门去看动静。 动静从爸妈房间里传出。 郝迦音推开门。 妈妈身中数刀,躺在血泊中。 爸爸赤手空拳与持刀人搏斗。 郝迦音扑向妈妈:“妈妈!妈妈!” 那边,郝云空手接住刺向自己的利刃,鲜血一滴一滴掉落。 郝迦音见状,抄起桌上剪刀,刺进歹人后背。 郝云顺势夺刀,刺进歹徒心脏。 一下。 又一下。 血喷到郝云脸上。 歹人倒下,从胸口淌出大量鲜血。 前院传来声响。 来人,不止一个。 郝云抓起吓懵的郝迦音,从后院离开,躲进他挖的地窖。 那是他为两姊妹建造的秘密基地。 郝迦音手上还握着带血的剪刀,惊恐未定,听见郝云要走,扔掉剪刀,抱住郝云的胳膊不让他走:“爸爸。” 郝云按住郝迦音的手,抽走手臂:“爸爸必须回去找小妹,明白吗?” 小妹… 小妹… 明白…… 郝迦音点头。 郝云挤出一个安慰的笑:“迦音,爸爸可是战士!” 这是郝迦音和妹妹常说的骄傲话。 郝迦音再点头。 郝云看着自己的女儿:“迦音,如果爸爸没回来,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郝迦音能听懂这话,又抓住郝云的手臂。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郝云推开郝迦音,从地窖爬出去,盖上洞口时,说:“迦音,记住爸爸的话。” 或许不足十分钟,或许超过十分钟。 郝迦音没等到郝云。 她想回家找家人。 她爬到地窖口,刚顶开一点缝隙。 “嘣——”爆炸声。 火光炸破天际,翻滚黑色浓烟。 郝迦音被强大的爆炸波及,脑袋轰隆隆的,眼前一黑。 当郝迦音醒来,还在地窖里,身上到处都是干成块儿的血。 她耳朵痛,身体也痛。 她艰难爬出地窖。 她看见已经烧毁的家,此刻围了一圈警戒线。 警察。 对。 找警察。 郝迦音朝公路走去。 她晕倒在公路上。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她身上还是那身血衣,一群医护围着她,用各种仪器给她做检查。 他们的嘴在动。 在说什么。 但她听不见。 她的世界,完全静谧。 她激动,她哭,她吼,她要找警察。 护士在纸上写上一排字:“警察很快就来,我们先乖乖配合医生叔叔做检查好吗?” 郝迦音冷静了些,点头。 大致检查一通后,护士在纸上写:“你需要做一个脑部扫描,我们先去换一身干净衣服?” 郝迦音坐上轮椅,被护士推去换衣服。 轮椅停在走廊上。 人来人往。 护士在纸上写:“我去给你找衣服,你在这儿等一等。” 郝迦音点头。 郝迦音从玻璃窗反光,看见自己的脸。 头发乱糟糟的,但脸已经被擦洗过。 她看着自己,脑海里组织语言待会儿要怎么跟警察说。 脑袋里一帧帧画面。 特别是昏迷前的火光、浓烟,以及爆炸声。 光是想着,郝迦音全身哆嗦。 医院大厅闯入几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精壮男人,步伐匆匆掠过郝迦音。 往急救室的方向去。 郝迦音刚从那里出来。 郝迦音看着那几人的背影,有很不好的预感,背脊发凉。 没有犹豫,郝迦音从医院跑了。 跑去警察局。 她要找警察。 未到警局,停步在街边杂货店前。 老板坐在玻璃橱窗里,摇着蒲扇,悠闲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画面正是郝迦音被烧毁的家。 画面一转,是面对闪光灯的事件调查发稿人。 郝迦音目不转睛盯着字幕。 她像不认识那些字。 ——我县前晚发生一起人为纵火案件。 ——三名死者,一成年男子,一成年女子,以及一五岁女童。 ——三名死者均死于火势,尸检无其余伤。 ——男性死者体内检测出大量违禁品。 ——注射违禁品致幻,纵火烧死妻女…… 爸爸,妈妈,妹妹,全死了。 纵火? 明明是爆炸。 无其余外伤? 妈妈倒在血泊里,明明多处刀伤,深可见骨。 爸爸被检查出注射违禁品…… 这是什么调查结果? 是谁的调查结果? 郝迦音看着电视里,身着公服的人。 又想起那比警察先到医院的可疑人……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声响引得杂货店老板回头,老板拿着蒲扇走出店铺:“要饭去别处要,别影响我做生意!” 郝迦音听不见声音,只感受到杂货店老板拿着蒲扇,像驱赶瘟疫似的驱赶她。 郝迦音从地上爬起来。 没往警察局走。 她不敢。 她去找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奶奶。 郝迦音的奶奶死了。 自缢。 留下遗书,说羞愧儿子的所作所为,跟着去了。 郝迦音不信。 爸爸是奶奶的骄傲。 奶奶常对姊妹俩说:“迦音啊,小妹啊,你们爸爸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是功勋,你们爸爸是大英雄,是救过好多好多人的大英雄……” 奶奶绝不会相信那些污言。 更不会自杀。 更像是他杀,伪装成自缢。 这伙人,是要将他们家赶尽杀绝。 思绪到这儿,郝迦音又想起医院里那几个人。 所以,那伙人还在找她…… “嘣——” 接二连三的爆破声,让薛一一更深地陷入痛苦记忆。 她凭着心底的执念,紧紧抓住眼前的人,抓住他…… 衣裤落地。 施璟一把掐住薛一一下巴,抬高。 与以往不一样,他的手几乎握着她整个下颌。 他脸色阴暗,眼睛半眯着,重复那个问题:“你不是哑巴?” 薛一一还未从回忆里抽离。 她全身发抖,视线模糊,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滚出:“不……” 一个模糊的音节,又生又涩。 施璟听见了。 那双眼睛晦暗,提防戒备:“薛一一,为什么装哑巴?” 他的手指收紧,将薛一一的脸蛋捏出凹印:“你有什么目的?” 第二十六章 疑虑 郝迦音困在那个晚上。 困在那个地窖。 她拼命抓住面前的人,不让他走。 不要扔下她一个人。 她会变成一个人… 变成孤苦伶仃、任人欺凌的一个人…… 薛一一脸颊被捏得生疼,徐徐看清眼前的人。 是施璟。 是施璟在掐着她的下颌。 并且在质问她。 质问他为什么装哑巴,有什么目的。 薛一一望着施璟,整张脸被他捏得很疼,她双手环握住他的手腕,眼神戚求。 戚求他放开她。 一道又一道的爆破声。 眼泪。 冷汗。 颤抖…… 她看上去快破碎了。 摇摇欲坠的身子,支撑不住的往下掉。 在薛一一坠地那一瞬,施璟还是伸手,接住她,并一把扯掉她左耳的助听器。 外面爆破声连连。 但薛一一的世界,安静了。 施璟一把将薛一一抱起,朝基地医疗处去。 路遇文虎。 文虎追着施璟,问:“二爷,她又咋了?” 施璟瞥一眼,没好气:“你是没事儿做?!” 文虎立刻闭嘴,也不再跟了。 施璟一脚踢开医务处大门,吓了打瞌睡的人一大跳。 他朝医护床走:“来看看!” 他将她放在医护床上。 她脸色苍白,唇也没有一丁点儿血色,双眼没有焦点,全身哆嗦。 队医粗略检查薛一一的状况后,说:“二爷,我这儿看不了。” 对上施璟凌厉目光,队医小心翼翼:“得去大医院。” 施璟一句话没说,把薛一一抱走。 又遇文虎。 文虎蹲在路边,嘴上咬一根狗尾巴草。 他已经冲过澡,此刻穿一件短袖,紧绷袖口下,是粗壮的花臂。 看着施璟也不打招呼。 施璟站在文虎跟前:“开车,去医院!” 文虎不吭声,只是吐掉嘴里的草,开车去了。 车上,薛一一把自己缩成一坨,靠着车门。 车子驶离基地好一会儿,施璟叫:“薛一一。” 薛一一跟没听见似的。 她不是装没听见。 是真听不见。 施璟好像想起这茬,手里支着助听器,碰一下薛一一手臂。 突然的触碰,薛一一一哆嗦,将自己缩得更紧了。 她像受惊的小鹿,微微偏头看他一眼,视线落在他上,稍稍怔愣,手指颤着拿走助听器。 没戴。 捏进手心,脑袋埋下去。 又整个身子缩起来。 车子驶进市区。 文虎在红灯前踩刹车,半回头:“二爷,去哪所医院?” 施璟思了两秒,摸出手机,给徐医生打电话。 徐医生是一所私立医院的主任医师,也是施家的家庭医生。 文虎这就知道将车往哪里开了。 徐医生接到施璟电话,带着医护人员,备上轮椅,在院门口候着。 车辆还未进门,医院就把病人接到。 对于薛一一的情况,徐医生是知道的,边走,就边跟施璟说了个大概。 薛一一刚到施家,做过系统的身体检查。 她的发音器官正常。 照理说,是可以说话的。 徐医生:“我们把这种症状,归为‘失语症’。” 徐医生引着施璟先进电梯,然后才进去,继续道:“‘失语症’不是一种单一的疾病,而是一种症状,引发的原因有很多,一一小姐这种,是很明显的创伤后遗症,更偏向心理疾病。” 施璟默了两秒:“心病?” “可以这样说。”徐医生道,“一一小姐刚被接回来时,我们尝试过对她进行心理治疗,但一一小姐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 也就无法对症下药。 这时,电梯门打开。 徐医生比了个‘请’的手势:“二爷刚才说一一小姐说话了,这是好转的迹象。” 施璟腿长步子大,不太懂体贴别人,可怜了身后推轮椅的小护士。 施璟表述:“就‘啊啊’叫了几声,说了个……” 他想想:“好像是‘不’……” 他也不确定:“我没听清。” 徐医生肯定道:“一一小姐能发声,就是好的。” 将人带进私人诊室,徐医生给薛一一检查。 在徐医生的耐心引导下,薛一一自己戴上助听器。 旁边的施璟,猝不及防冷哼一声。 薛一一坐在检查椅上,徐医生坐在她对面。 徐医生将嘴巴长成‘o’型,引导薛一一发声:“啊~” 薛一一嘴巴张开,却怎么都发不出声。 “不急。”徐医生安抚,指着自己喉咙,示意她用这处发声,“啊~” 薛一一再次尝试。 徐医生:“不对不对,一一小姐,你这个位置完全没动。” 施璟很没耐心。 嗓子好好的,说个话而已,哪有那么难? 他走过去,拉着薛一一的手,放在自己喉咙上:“感觉到发声位置没有?” 薛一一指尖下,是男人凸起的喉结,因为说话上下滚动。 她手指瑟缩地,缩回。 施璟一只食指就压住薛一一的手,让她逃无可逃:“用这儿发声,感觉到没有?这儿会动。” 薛一一盯着施璟,满色委屈,咬着唇,使劲儿抽手。 施璟不爽地甩开手。 薛一一撇过身子,不看他。 施璟被薛一一气笑了,双手叉腰:“你在跟谁耍脾气?” 徐医生站起身:“不急不急,我们都不着急,慢慢来。” 又试了好一会儿,薛一一仍旧不能发声。 徐医生看向施璟:“二爷,一一小姐的情况,还得慢慢来。” 施璟转念一问:“对了,她耳朵是什么情况?” 徐医生:“一一小姐听觉神经损伤,如果受伤时能及时就医,是很有希望康复的,但拖太久了,造成右耳永久性失聪,左耳也只能一辈子佩戴助听器。” 听觉神经损伤。 失语症。 创伤后遗症。 爆破声…… 施璟简单组装这些词。 他弯腰,一手撑着检查椅,一手握住薛一一肩膀,命令口吻:“薛一一,看着我。” 薛一一心尖一颤,心理建设一番,瑟瑟看过去。 施璟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定定地锁着那双浅色的眸。 他引导地问:“你那么害怕爆破声,是不是经历过爆炸?” 薛一一手心一片汗,刚要撇开脸,被施璟一把捉住下巴,小脸掰正。 施璟眯了眯眼睛,逼问:“刚才,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薛一一摇头否认。 施璟手指用劲儿,大有没答案不罢休的意思。 薛一一吃痛,眼泪啪嗒啪嗒掉,比划:“放开我,我只是很害怕。” 徐医生站在旁边,一脸为难:“二爷,真急不得。” 施璟毫不怜惜:“薛一一,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面对步步紧逼,薛一一瞪大眼睛,双手比划:“我害怕刀,害怕枪,害怕蝎子,害怕爆破,害怕你。” 施璟冷目两秒,一把丢开薛一一脸蛋。 薛一一又蜷缩成一团,不断打颤。 这时,施璟手机响了。 他走出诊室接电话。 电话那边,年轻男人用纯正粤语说:“一个好消息喽!人确实在港城,不过具体落脚点,施二爷得再等等!” 几句挂断电话,施璟走到无人处,拨了通电话出去。 等他再回到诊室,薛一一已经在旁边的临时病床睡下了。 徐医生:“一一小姐体温有些过高,其他没什么问题,脚踝也没问题,休养就行,我刚才给她用了少量镇定剂,能让她尽快平复情绪。” 施璟看着薛一一安静的睡颜:“她病历上这些,我大哥知道吗?” 徐医生点头:“自然知道。” 施璟:“她需要住院?” 徐医生建议:“最好是留下来观察一晚。” “我还有事。”施璟收回视线,没有逗留的意思,吩咐,“通知一下我大哥,叫个人过来看着她。” 他没说照顾,是‘看着’。 说完,离开。 等徐医生也离开,薛一一蓦地掀开眼皮。 其实在基地时,在看清施璟那张脸的瞬间,薛一一就已经无比清醒了。 他掐着她下颌,问她为什么装哑巴,问她有什么目的。 他对她有了疑虑。 薛一一明白,当时,无论自己怎么回答,施璟都不会全然相信。 那么,他很可能会自己动手去查,去证实。 毕竟身为施家人,谨慎是保命法则,特别是身边人,不然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真让施璟查到什么,让他揭露她不是施裕的女儿,让她失去薛一一这个身份…… 郝迦音,一直都是危险的。 她不能是郝迦音。 她要活,只能是薛一一。 所以,只有通过别人的嘴告诉施璟,比如徐医生。 告诉施璟,薛一一的真实病况。 告诉施璟,这并不是秘密。 告诉施璟,薛一一的一切,施裕全都摸索过一遍,没有问题。 这样,施璟才会放下疑虑。 第二十七章 抵港 窗外太阳披上橘黄色外衣,将天际染上一抹淡淡的金黄霞光,往地平线坠落。 薛一一躺在临时病床上,抬手,指腹贴上自己的喉咙。 十一岁时,家破人亡。 一路流浪。 郝迦音害怕人。 害怕往她身上递视线的人,害怕向她走来的人。 甚至,一副壮实的躯体,一件黑色的衣服,一副墨镜,一只口罩,一顶鸭舌帽…… 都会让她感到恐慌。 她白日躲起来,躲在无人的桥洞、垃圾站,或是烂尾楼,天黑后出去找吃的。 也被热心市民注意过,拉住她,想了解她的情况,想帮助她。 看着陌生人张张合合的嘴巴,她甩开手,拔腿就逃。 她无法信任任何人。 后来,流浪到玉和,晕倒在街头。 警察来询问她的身份。 社区工作人员来关怀她的经历。 她拒绝沟通,不回答任何问题。 被逼问急了,就表示什么都不记得。 这个时候,郝迦音已经处在完全静谧的世界里,小半年了。 郝迦音被送进玉和福利院。 没多久,院长申请资金给她配了一个助听器。 那个助听器戴着耳朵很痛,时不时出现刺耳的干扰声。 但就是这样一个助听器,让失聪小半年的郝迦音重新听见了声音。 下雨的声音… 鸟啼的声音… 以及说话的声音…… 但她仍旧不开口。 然后,大家就叫她聋子,叫她哑巴。 她一个哑巴,再没有人来问她的以前。 十三岁时,郝迦音被远在北都的施家领养。 施家为她做了系统的检查,断诊她为‘失语症’。 也是那时,她发现,她发不出声音,变成了一个哑巴。 哑巴扮久了,她竟真成了哑巴。 医生说是心病。 她心上有太多病症。 却无法向任何人道出。 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思及至此,薛一一鼻头一阵酸楚。 忽然想到什么,指尖一颤。 指腹下的平滑,完全区别于男人的凸起。 看着她说话时,喉结在指腹下滚动。 纤细的手指猛然缩回,藏进被子里。 大概是镇静剂的原因,薛一一阖上眼皮,很快睡着,无梦。 醒来,喝掉两碗营养粥。 第二天下午,薛一一出院,顺道去书店把书包取回。 隔天,一瘸一拐去上学。 由于脚伤未愈,薛一一连课间操都被免了。 邓鸿飞不知什么原因也没去课间操,跑来关心薛一一脚伤。 邓鸿飞:“你的脚还好吗?严重吗?怎么伤的?” 薛一一抽一张物理试卷出来做,头都不抬。 邓鸿飞没被薛一一的冷漠劝退,反而兴致地向她说起八卦:“薛一一,昨天卓文来学校了……” 昨天早上,被停学、取消学籍的卓文混进学校。 她是来请求施家高抬贵手的。 为了恢复学籍,卓家先去找了教育局,被教育行政部门工作人员踢皮球:“如果学校能给你出具一份说明,那这事儿就另说了。” 于是,卓家找到学校,让给一个机会。 学校被烦恼了,又踢皮球:“要我们出具说明,至少得施家发话吧?” 可卓家连施家门都进不了。 说起来也是可笑。 卓文想要施家发话,居然不是请求得到受害者薛一一的原谅,而是找上施绮。 也大概是觉得自己同施绮有几分交情。 昨天是五一节假期后,上课的第一天。 还未响上课铃。 施绮正对着同学的试卷,抄答案。 卓文就蹲在施绮课桌旁边,仰望着:“绮绮,绮绮你就帮帮我吧,只要你回家开一个口,不难的,你开个口就好。” 她扑腾跪下,泪流满面:“我不能没有学籍,求求你了…呜呜…绮绮,求求你了…呜呜呜…求求你了……” 施绮不为所动。 卓文双手扶着课桌边缘,可怜辩解:“绮绮,我那样对薛一一也是为你出气,不是吗?!我跟她哪有什么仇怨?!是你说讨厌她,不想看见她,我也是帮你教训……” 卓文的话没说完,被忽然窜起的施绮掐住脖子,从地上提起来。 她将她往后推,撞在桌子上。 几十斤的课桌,一张碰撞一张挤在一起。 周边同学此起彼伏惊叫声,赶紧抽身躲远。 卓文被掐着脖子按压在桌子上。 施绮右手握着的那只中性笔笔尖,就在她眼球上方,三厘米处。 卓文惊恐地瞪着眼睛。 施绮:“薛一一是什么东西?我要对她怎么样,用得着你?” 卓文被吓懵了:“不…不……” 施绮笑着说:“我告诉你,你怎么欺凌薛一一,我不管,但你要是胡说八道坏我名声,我要你好看。” 说着,笔尖又压下去点儿距离,笑意收敛:“听明白了吗?” 近在咫尺的笔尖,卓文吓得闭紧眼睛,连声回答:“听明白了听明白了!我听明白了!!” 施绮无声笑一下,松开卓文脖子。 卓文双腿一软,跌坐地上。 施绮将旁边撞倒的椅子扶起来,甜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 然后,回自己位置上,继续抄作业。 卓文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离开。 被撞歪桌子椅子的同学们各自扶正。 上课铃响。 无事发生一般。 邓鸿飞绘声绘色讲完卓文的事,外面课间操音乐也停了。 邓鸿飞回到自己座位上。 五一节后,薛一一就没再见过施璟。 心里也是松快不少。 五月中旬,薛一一作为校方代表团之一,跟着校方,抵达港城。 行程一共五天。 参观sbl学校,参加座谈,了解港城文化,品尝特色美食。 回北都的前一天下午,是唯一的自主活动时间。 大家三两成群外出,打卡心仪的景点或美食。 邓鸿飞跟几个同学约好,傍晚要去坐落在jsz的一栋高楼。 那里有个露台,说是等到晚上,能将港湾的璀璨灯火与游船波光尽收眼底。 薛一一拒绝邀请。 邓鸿飞按照自己的理解,强调:“不花钱的。” 薛一一摇头。 邓鸿飞:“来都来了……” 薛一一还是摇头。 邓鸿飞罢休,失落地走回自己房间。 薛一一带上资料和提前填好的各种表格,独自离开酒店,打车到银行。 她提前预约了办理开通境外账户。 这是她这次抵港,计划要为自己做的事。 这样,她那个小箱子里的钱,就能入户了。 携带、支取也更方便。 且不易被察觉。 毕竟手再长,也难伸到境外。 办理过程比薛一一预想的繁琐太多,但总归是在银行职员下班前办好了。 薛一一在银行大厅整理回执。 该留的装进背包。 该扔的,就打算扔了。 忽然,有人喊:“薛一一。” 第二十八章 二爷有请 邓鸿飞站在不远处。 他笑着走近:“我就跟他们说是你吧。” 他指一下外面。 薛一一侧头。 玻璃墙外,站着几个同学。 邓鸿飞已经走到薛一一跟前,眼睛往她手里的纸张瞄,疑惑:“你在这儿干什么?” 薛一一赶紧将手上东西塞进书包,拉上拉链。 邓鸿飞眼睛又瞄向旁边薛一一打算要扔的纸张。 薛一一眼疾手快,一把将纸张收起来,背起书包起身,比划:“你们不是要去看港湾夜景吗?再不去天快黑了。” 邓鸿飞连蒙带猜薛一一的手势,意外高兴:“你要跟我们一起?” 薛一一摆手。 邓鸿飞热情道:“你是还没办完事儿吗?我们可以等你!” 薛一一憋一口闷气,手势引导邓鸿飞:走吧。 将人往银行外引,顺手撕掉纸张,扔进垃圾桶。 薛一一就没想去看什么港湾夜景,她正准备找个借口回酒店。 谁知邓鸿飞嘴里的大楼就在银行隔壁,走两步,就到了。 于是,半推半就同他们一起将背包储存在一楼储物柜,上去观光。 电梯在四十二层停下。 电梯门打开,正对一家餐厅大门。 门口站着身穿小马甲、颈戴领结的餐厅侍应生。 “晚上好,先生小姐。”餐厅侍应生打量薛一一等人,勉强保持微笑,粤语夹杂着英文单词,“请问有预约吗?” 能听懂个大概意思。 一名男同学站出来,解释:“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 男同学张望一眼,指着走廊那边的露台:“我们想到露台看港湾夜景。” 一口普通话。 餐厅侍应生立刻没了笑脸:“没有预约的话,就请你们离开。” 男同学不太确定,左右看看:“他说什么?是不、不让我们过去吗?” “是的。”餐厅侍应生听得懂普通话,点头,“你们不能进入。” 男同学挺直腰板辩驳:“我们只想去露台看看港湾夜景,又不进你们餐厅,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餐厅侍应生翻着轻蔑的白眼,一点儿都不装了:“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有白人用完餐,从餐厅里出来。 餐厅侍应生立刻挤上笑容,弯腰:“您慢走。” 还帮人按电梯。 将白人毕恭毕敬送进电梯,转身就趾高气扬:“你们还是请回吧!” 天差地别的态度。 男同学感觉被歧视,立刻理论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搞清楚自己的皮肤颜色,拽什么拽?自己国家的普通话不会说吗?偏要说方言+英文!还有啊,你家餐厅大门在这儿!我们进你家餐厅了吗?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走这边?!” 餐厅侍应生扬扬得意一摊手:“这一整层楼哦,都是我们老板买下来的,没有消费,就是不能过去,有本事,你把这儿买下来咯!” 男同学:“你……” 邓鸿飞怕矛盾加大,劝道:“要不算了吧,我们去港口,一样能看……” 这时,电梯门打开。 餐厅侍应生立刻变脸,嘴角拉到了耳根,张口一嘴普通话,只是稍显蹩脚:“汪小姐,晚上好啊!真是好久不见!” 从电梯里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士。 高扎发,名牌耳钉,名牌墨镜,名牌连衣裙,名牌高跟鞋,还有名牌包。 餐厅侍应生俯首弯腰:“快里面请!” 原来不止优待白人,对待自己的同胞,仍有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 男同学暗骂一句:“狗眼看人低!” 一身名牌的女士停下脚步,摘下墨镜,不确定地叫:“薛…一一?” 是汪明桦。 薛一一抿着笑意点头,算是打招呼。 汪明桦疑问:“你怎么在这儿?” 薛一一刚想比划,汪明桦打断:“算了,你也不会说话。” 旁边餐厅侍应生见状,试探地问:“汪小姐,您…认识?” 汪明桦瞧一眼薛一一,又瞧一眼她身边的穷学生们:“算是吧。” “啊!既然大家都认识,就不用见外咯。”餐厅侍应生立刻招呼,“里面请!里面请!!” 狗腿子样儿! 男同学本来还打算呛声。 餐厅侍应生先一步开口:“不好意思啦!我就是一只看门狗!难免狗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咯!” 餐厅侍应生自我贬低羞辱一番,男同学被噎得说不出话。 这还没完,餐厅侍应生主动赔罪:“待会儿我给露台送几杯饮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汪明桦轻飘飘拦账:“他们喝什么,记我账上,再给他们送点小吃。” 餐厅侍应生语气夸张:“汪小姐,您真是太太太阔气了,能结识到你,真是我的大大大福气。” 汪明桦的大方,让几个未见过世面的学生面面相觑,完全忘了刚才唾弃‘朱门酒肉臭’的心理。 这很现实。 大概没人会讨厌特权和优待。 他们只是愤然,被特权、被优待的不是自己。 几个学生拘谨着道谢:“谢谢姐姐。” 汪明桦戴上墨镜,扬起天鹅颈。 她只需要施舍一丁点儿,就能被众星捧月。 也能让这些人知道,她和薛一一是怎样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 事件平息,餐厅侍应生转头引汪明桦进餐厅:“汪小姐,我给您留了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包您满意的。” 薛一一被女同学挽着,往露台走。 “薛一一。”汪明桦叫。 薛一一转身。 汪明桦:“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薛一一思量两秒,走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餐厅。 餐厅全落地玻璃环绕设计,镜面天花板悬挂十几盏巨型水晶灯,琳琅梦幻。 大理石开放厨房,戴着厨师帽的外国男人,将平底锅上的火焰引得半丈高,吸引眼球。 餐厅内食客并不多,大概跟它的高消费分不开关系。 两人落座窗边。 刚坐下,餐厅侍应生就笑脸相邀:“汪小姐,你是我们餐厅今晚最尊贵的客人,主厨邀请您参加今晚的蓝鳍金枪鱼开刀仪式。” 汪明桦自然不会拒绝这种瞩目的机会。 她站起身:“好吧。” 转头看着薛一一,理所当然的语气:“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扭着腰肢走向大理石开放厨房。 淡淡的爵士音乐中,主厨牵着汪明桦的手,从背后变出一朵玫瑰,绅士地献给她…… 薛一一无意这个浮华的开刀仪式,眼睛看向窗外。 暮色降临,两岸高楼林立,灯火辉煌。 海面倒映绚丽霓虹,游船穿梭,激起波光粼粼。 还真是个视野绝佳的位置。 “小姐。”不知何时,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餐桌旁,说,“二爷有请。” 二爷? 施璟吗?? 男人催促:“小姐,别让二爷等急了。” 薛一一怔愣在‘施璟怎么在港城!!!’的惊讶里,又不敢真让他久等,否则吃亏的是她。 她刚要起身,目光触及男人脉搏位置。 男人保持‘请’的动作,衣袖往上缩,露出的脉搏位置上,一朵红色莲花刺青。 薛一一顿住起身动作。 她见过这个标记。 在施家。 那人脉搏位置,就是这样的红色莲花。 薛一一清楚地记得,那人离开时很愤然,还在施家门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留下血迹。 后来薛一一在学校上网查过,这个图腾是港城一个老帮派的标记。 帮派叫‘红莲帮’。 四年前港城大力反黑,多帮派整合,‘红莲帮’至此消失。 薛一一还盯着那朵红色莲花。 男人警觉地放下手。 袖子遮住红莲。 男人颔首道:“二爷为汪小姐精心准备了鲜花和烟火,请务必赏脸。” 薛一一这才留意到,男人一口蹩脚的普通话。 而且他说…汪小姐? 还说施璟为汪小姐准备了鲜花和烟火…… 不对! 施璟明确跟施老爷子表过态,跟汪明桦没可能。 虽然施老爷子让施璟再接触接触,但施璟哪是听话的主儿? 况且鲜花和烟火,也不是施璟的风格…… 不对劲! 薛一一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第二十九章 危险 这是冲汪明桦来的。 餐桌上有印着餐厅logo的纸笔,是为客人留下用餐体验准备的。 薛一一镇定拿过纸笔,写【你搞错了,我不是汪小姐】 将纸递给男人。 男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露出马脚,眼底凶气一闪而过。 薛一一敏锐地捕捉到,保持镇定。 她提笔写字,再递上去。 【汪小姐被主厨邀请去参加金枪鱼的开刀仪式了】 男人看完,仍旧紧盯薛一一。 年轻的小女孩,眉眼间都是稚嫩和天真,没有一丝慌乱。 不像假的。 薛一一淡然地给男人示意大理石开放厨房的方位。 男人侧头,看见一身奢华的汪明桦。 再看薛一一。 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好像,还是个哑巴…… 薛一一弯着唇递上第三张纸:【我去叫汪小姐过来】 薛一一站起身。 单薄的肩膀搭上一只大手。 薛一一满眼疑惑地看着男人。 男人不放过任何打草惊蛇的可能,说:“我们在这儿等汪小姐回来,不急。” 又不急了。 至此,薛一一很肯定,这个人,危险。 薛一一从容扯一扯嘴角,坐下。 她单手撑着脑袋,欣赏窗外美景,眼睛盯着移动的邮轮,看见灯火变幻时,会惊奇地睁大眼睛。 完全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 她的模样,都被印在玻璃窗上。 男人警惕心减少了些。 薛一一没打算轻举妄动。 这人的目标是汪明桦。 只要她装傻,不牵扯进去,就是安全的。 至于汪明桦… 薛一一自顾不暇,只能期望她自个儿能聪明点儿。 几分钟后,汪明桦回来。 未等汪明桦落座,男人率先开口:“小姐,二爷有请。” “二爷?”汪明桦挺惊讶的,“施璟?” 男人点头。 汪明桦顿两秒,不为所动地坐下:“他找我做什么?不去。” 薛一一稍微放宽心。 汪明桦不像她。 她就算被敲晕了直接抱走,大概都不会引人关注。 但汪明桦瞩目,只要她不主动应约,大庭广众下应该没那么容易带走她。 男人:“二爷为汪小姐精心准备了鲜花和烟火,请务必赏脸。” 汪明桦嘴巴噜一噜,傲娇问:“他在哪儿?” 男人:“二爷就在楼下等您。” 汪明桦态度一转:“等我补个妆。” 薛一一暗叹一口气,思忖着待会儿借用餐厅电话,让人帮汪明桦报警。 她能做的,就只是这样了。 见汪明桦提着小包起身,薛一一也赶紧起身,转动脚尖,正要离开。 男人挡住。 薛一一心里一咯噔。 汪明桦突然想起还有薛一一这么个人,转身,颐指气使:“你过来。” 薛一一没动。 汪明桦:“我叫你过来!” 薛一一视线余光扫一眼男人,起身跟汪明桦去洗手间。 男人两步之距,跟在二人身后。 洗手间。 汪明桦站在镜子前,拿出口红,一边描红唇,一边说话:“薛一一,卓家的事儿你是什么态度?我怎么听说施璟为你出头了?” 汪明桦又忘记薛一一是个哑巴了。 而薛一一也根本没听汪明桦说话。 刚才,男人挡住薛一一的去路,就说明她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薛一一强制让自己冷静,并不坐以待毙。 她想起上次跟施璟在基地的演练,施璟每个指挥和决定都有一个必要的前提。 ——观察周遭环境。 一进洗手间,薛一一就环视周遭。 这儿没有窗户,只天花板上有通气通道。 以她和汪明桦的能力,肯定指望不上从那儿逃生。 薛一一将卫生间所有厕所门推开,没人。 她快步走到镜子前,打开水龙头,放出水声。 并一把夺过汪明桦的口红,同时死死捂住她的嘴。 用口红在白色盥洗池上写字。 【危险】 汪明桦看见这两个字,不挣扎了。 薛一一又写:【他不是小叔的人】 汪明桦有些慌。 薛一一松开汪明桦,写下三个字:【红莲帮】 这下,汪明桦慌得有些站不住脚了。 薛一一心里又是一咯噔。 看来,‘红莲帮’比她想象得更危险。 薛一一不浪费一分一秒,抓过汪明桦的包,翻找。 里面没有手机。 薛一一朝汪明桦比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汪明桦压着颤抖的声线:“充电,这里没有转接插头,手机在酒店充电。” 汪明桦开始怨手机电池容量,开始怨不该来餐厅,开始怨不该来港城购物…… 卫生间外,男人催促:“小姐,你好了吗?二爷该等急了。” 薛一一撞一下汪明桦,示意她先稳住外面的人。 汪明桦咽一口口水,朝外面喊:“让他、等着!” 汪明桦抓住薛一一手臂,连声问:“怎么办?怎么办??” 薛一一写字:【你帮我】 配合简单的手势:“我出去,打电话报警。” 薛一一觉得,对方现在还未挑明身份和目的,要是汪明桦硬着脾气骂走自己,可行度是有的。 可汪明桦不配合,一把将薛一一抓得更紧了:“你别想一走了之,把我当傻子!我、我要是有事儿!你也活不成!” 汪明桦不信任薛一一。 更害怕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 汪明桦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我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薛一一被迫和汪明桦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薛一一再次环视周遭。 卫生间门外的男人,已经等得极度不耐烦。 突然,听见汪明桦大声质问:“你说什么?!红莲帮?!!” 男人心尖提起,一肘撞开门。 汪明桦惊恐地往后退:“你别过来!” 男人不装了,直接上前。 门后的薛一一找准时机,将手上花瓶重重砸向男人后脑勺。 瓷片碎落一地。 男人晃悠两步,捂着后脑勺,单腿跪地。 鲜血从他的后脑勺溢出,顺着脖子,染湿西装。 他摇摇脑袋,努力保持清醒。 两人趁机跑走。 汪明桦穿着高跟鞋,没薛一一速度快,两只手拖住薛一一,绝不让自己被落下。 餐厅侍应生注意到汪明桦,迎上去:“汪小姐,你怎么……” 薛一一想向餐厅求助,刚比划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汪明桦一把推开餐厅侍应生,拉着薛一一‘噔噔噔’往电梯口跑:“‘红莲帮’的人,还打什么电话,先离开,我司机就在停车场。” 两人进入电梯,一转身,看见刚才被砸到在卫生间的男人,顶着一头鲜血,追来了。 她们按楼层,然后又重又急地按‘关门’按钮。 电梯门合上,将男人阻挡,显示屏显示电梯下行。 直接到地下停车场。 电梯门打开,汪明桦的车就停在通道中间。 汪明桦立刻甩开薛一一,跑过去。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男人。 薛一一第一反应是汪明桦的司机。 汪明桦倏然停下脚步,往后退,高跟鞋都踩空…… 薛一一意识到情况不妙,掉头就跑,跑进电梯。 汪明桦也朝电梯跑,大叫着:“薛一一!薛一一!!” 薛一一手指摁着‘关门’按钮,不松。 没有犹豫,也没有心软。 眼看着电梯门均速的,就要合上。 一只手掌插进电梯门之间,红色指甲。 电梯门受阻,均速打开。 汪明桦狼狈地踩进电梯,对着‘关门’按钮一阵摁。 薛一一看着电梯外,心道:来不及了。 第三十章 亲自动手 港城,因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历史遗留,成为国际贸易和航运的重要节点。 是全球最自由的经济体之一。 有自己独立的法律体系。 这里人口密集,寸土寸金,鸽子楼占比高达70%。 而镶嵌在翠绿山峦与喧嚣城市之间的半山别墅,就是名利和财富的象征。 别墅里。 施璟坐在椅子上,赤着上身。 小麦肤色,肩背宽阔,手臂劲实,胸膛高挺,腹肌廓轮清晰,脐下青筋,黑色毛发,往下延伸。 从右肩至左下腹缠着几圈白色纱布。 施璟点一支烟,咬在嘴上。 阿龙将纱布拆掉,揭下伤口贴。 肌肉线条沟壑分明的后背,一条长约15厘米的伤口。 整齐细腻的缝合针脚,将伤口周遭皮层绷紧,边缘泛着肉红,与健康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半月前,洪社太子爷陈家旻意外查到退隐江湖多年的杀手搭档江氏兄弟,就在港城。 没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真实姓名。 称呼他们,大江,小江。 他们收钱干杀人的活儿,以从未失手响彻国际。 一时风头无两。 九年前,他们退隐江湖,无影无踪。 原来,他们偷渡到港,隐姓埋名。 施璟于十日前,秘密抵港。 两天前的晚上,陈家旻查到小江隐匿地点。 施璟用他的右手,硬生生折断了小江的脖子。 他背上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施璟心头上,用血刻下的名单,再划去一个。 到此。 仅剩最后一个。 ——大江。 牙齿咬着烟蒂,深深嘬一口。 从唇缝间吐出的烟雾,有些迷眼。 施璟举起圈着佛珠的手。 他就是用这只手,折断了小江的脖子。 ‘咔嚓’的一声。 鲜血从小江口中喷出,他瞠目瞪眼,咽气后都闭不上。 施璟就在这一幕中,阴晦地笑了。 手指捏着烟蒂,拿开,施璟问:“消息放出去了吗?” 大江小江隐匿港城,小江已死,但大江的行踪,陈家旻那边一直没有进展。 施璟让人把小江被杀的消息放出去,想要引蛇出洞。 阿龙一边给施璟换药,一边回答:“昨晚就放出去了。” 施璟深深吸了口烟。 那就是还没消息。 桌上,手机震动。 一串虚拟号码。 施璟一把捞过手机。 接听后,耳朵贴着手机听筒,并不出声。 两秒后,对面人说话。 男人声音有年龄感,说普通话:“阿璟,还记不记得文祥叔?” 施璟顿一下,一笑:“文祥叔,您这什么话?哪儿能忘了您?” “记得的话…”许文祥长辈性地斥责,“那怎么人到港城了,都不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 施璟这次抵港,没过关口,只有陈家旻知晓。 现在看来。 不是被陈家旻出卖,就是陈家旻手下人出了问题。 施璟淡然吸一口烟,说假话不带吞吐的:“文祥叔哪儿听来的消息?我人在北都呢!” 许文祥‘哈哈哈’笑几声,直接问:“后天‘洪社’选举新坐馆,施家站陈家旻,是吧?” (坐馆:社团龙头老大) 几年前,港城大规模扫黑,各帮派整合。 以许文祥为首的老帮派‘红莲帮’被‘洪社’收纳。 半年前,‘洪社’坐馆陈汉文传出身体抱恙,手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原‘红莲帮’老大许文祥就是其一。 上个月,陈汉文因病逝世,‘洪社’坐馆一位空缺。 为了坐馆一位,许文祥早跟其他几方势力谈好条件。 现在,他在社团内的拥护力与陈家旻旗鼓相当。 但如果施家要插一脚进来,许文祥必败无疑。 施璟大概猜到了许文祥的意思:“文祥叔,我家老爷子说了,不干涉港城任何势力,您忘了?” 许文祥哪能忘? 当年为了‘红莲帮’不被‘洪社’收纳,许文祥亲自前往北都施家,希望得到施家支持。 原本以为凭借曾经过命的情分,不是什么难事。 但施老爷子就一句话:施家不干涉港城任何势力。 也就是那时,许文祥朝施家磕了三个头,与之割袍断义。 可没想到现在…施家竟背弃曾经的诺言,要来港城横插一脚。 许文祥哪里气得过? 他自觉自己做什么,都不为过! 是施家背信弃义在先。 不过以施家的势力,撕破脸皮只能是最后一步险棋。 许文祥开始忆往昔:“当年我八岁,两天没吃饭了,偷拿别人一个馒头,被打得半死,是霞姐救了我,把我安排在港口做事。” 许文祥口中的霞姐,是沈霞。 是施璟的妈妈。 许文祥:“霞姐的救命之恩,我永记于心。” 施璟脑海里浮现一张温柔的面容,他阖上眼皮,眼睫抖动,捏着手机的手,青筋勃动。 许文祥继续说:“我现在老了,时常想起年轻时跟着霞姐在海上的日子。” 施璟:“……” 许文祥话锋一转:“阿璟,只要我当上‘洪社’新坐馆,我可以用以前的人脉重新打通海路,海上生意利润,可以分施家一成,这是我的诚意。” 施璟胸膛缓慢起伏,抬起眼皮时已经恢复往日痞气。 他苦口婆心:“文祥叔,人不能一直往回看,得朝前看。” 许文祥:“……” 施璟笑一下:“今时不同往日,海上那些叫偷渡,被抓到是要挨枪子儿的!” 施璟吸一口烟,微眯眼睛,玩笑口吻:“我要是敢应你这事儿,都不用等到挨枪子儿,我家老爷子就能把我打死。” 许文祥:“那就是没得谈?” “文祥叔,您是真多虑了。”施璟手指掐着烟蒂,中指弹弹烟灰,语气认真,“施家不干涉港城任何势力,一言既出!说到做到!” 许文祥哪能信这话? 新坐馆选举前夕,施家人秘密抵港,跟陈家旻私联,这是把他当老糊涂糊弄! 许文祥沉沉吐一口气,说:“今晚我店里请来两位客人,其中一位,不知能不能让阿璟改变心意?” 阿龙已经将药换完,给施璟披一件衬衣。 施璟一臂挥开,低沉问:“谁?” 许文祥胸有成竹:“汪小姐,汪明桦小姐。” 施璟歇一口气,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还以为许文祥找到大江了。 结果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 施璟轻松笑笑:“文祥叔,您消息岔了,我跟汪大小姐的事没撇,不熟。” 怎么会想到用汪明桦来威胁他? 思来想去,大概是汪明桦那个‘未婚妻’的名头。 这事儿说来也是可笑。 施璟明明已经表态。 但却不止一次听纪昭明说,汪明桦对外宣称,是他的未婚妻…… “不过文祥叔,身为您大侄子,我得提醒您一句…”施璟劝说,“汪大小姐是汪家掌上明珠,您吓唬吓唬她也就得了,要是真拿她开刀,后面局面不好收拾啊。”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许文祥语气慈蔼,“给你一个钟的时间出现,我保她无事。” 施璟无语道:“文祥叔,我真在北都,长翅膀一个钟也飞不到港城。” “是吗?”许文祥轻讽一笑,“希望你三分钟后,还能这样说。” 这话一落,电话掐断。 施璟将手机往桌上一撩,捡起衬衣,穿上。 施璟不觉得许文祥敢对汪明桦做什么。 就像他说的,那样,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许文祥只是想争一个坐馆的位置,位置有了,命没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文虎拿着手机从门外进来:“二爷,蛇头那边有消息了。” (蛇头:帮人偷渡的人) 桌上手机震动一下。 施璟扫一眼,没管,看向文虎:“说。” 文虎:“明早凌晨两点,大江要离港。” 这条蛇,果然察觉到危险,主动出洞了。 施璟:“从哪个港口走?” 文虎:“他警惕心很重,两个港口的蛇头都联系了。” 也就是说,不确定从哪个港口走。 施璟安排:“我和文虎去b港口,阿龙,你去a港口,看到人别轻举妄动,等我。” 文虎立刻应声:“是。” 阿龙扣上药箱:“二爷,这事儿就交给我跟虎子吧,你还有伤。” 文虎反应过来,附和:“对啊,二爷你放心,我们绝对完成任务。” 灯光下,施璟脸色阴沉,撑着桌子的手,指尖泛白:“我要亲自动手。” 第三十一章 鱼肉 施璟没给商量的余地,直道:“去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出发。” 阿龙和文虎前脚刚走,桌上手机又震动一下。 施璟盯着看了两秒,拿起手机。 两条彩信。 施璟下载打开第一条彩信。 老式饭馆,高悬水晶吊灯,墙壁挂着几幅泛黄的港城旧景油画,传统红木桌椅,边角磨损得厉害。 汪明桦跌坐在地上,高跟鞋掉了一只,头发散乱,妆也哭花了。 一个身穿花衬衫的男人蹲在地上,一手抓住汪明桦手腕,按在地上,一手拿着刀,刀插在汪明桦小指与无名指之间。 汪明桦哭喊尖叫着:“不要!不要!!不要!!!” 男人握着刀柄,一刀划过。 涂着红色甲油的小指被切下。 在汪明桦的凄惨吼叫声中,男人捡起地上的残肢,转头朝镜头扬了扬:“二爷,等你电话。” 视频到此结束。 施璟磨磨牙齿,暗暗:“老家伙……” 这老家伙是真敢啊。 施璟再下载点开第二条彩信。 穿着花衬衫的男人从后面环住汪明桦,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镜头。 花衬衫歪嘴笑:“二爷,三分钟过去了,没接到你的电话,那接下来……” 刀在汪明桦脸前晃悠,像是在找地方下手。 汪明桦双手握住花衬衫握刀的手,小指截口还在往外滋滋冒血。 汪明桦激动地哭喊着:“施璟救我!快救我!!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威胁完,又很无力地对着镜头哀求:“施璟,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汪明桦正哀求着,花衬衫一挥刀。 汪明桦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僵住不动。 保养得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从下颌斜着到眼下,慢慢张开一条血痕。 血珠冒出,汇流成线,顺着往下滴。 汪明桦瞪大眼睛却流不出泪,张大嘴巴却叫不出声,双掌僵硬在脸颊两侧,却不敢碰。 花衬衫将汪明桦推倒一旁,对着镜头重复刚才那句话:“二爷,等你电话。” 视频在汪明桦后知后觉的尖叫声中结束。 施璟暗道:这老家伙是真不想活了。 施璟正打算联系汪家,让他们自己处理。 这时,手机又插入一条新彩信。 施璟下载点开。 汪明桦被扒了个精光扔在地上,鲜血凌乱地染在白皮肤上,如绽开的梅花。 也许是屈辱到了极致。 也许是再没有力气反抗。 她一动不动。 花衬衫吊儿郎当地蹲在赤身裸体的汪明桦旁边:“二爷,我没有祥叔的耐心,三分钟后,我就差小弟把汪小姐送去红馆坐台,今晚红馆的客人都可以在台上x她,你说她能不能撑到天亮?” 说完,花衬衫对着镜头笑。 旁边的汪明桦听见花衬衫的话,应该是知道红馆是什么地方,立刻往远处爬,又哭又喊:“救命!救命!!” 花衬衫一把抓住汪明桦大腿,将她拖走。 地上拖出挣扎的血痕。 汪明桦已经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朝某个方向支着双手:“救命!救命!薛一一救我!!薛一一救我!!!” 视频结束。 施璟愣一下。 跟没看清视频内容似的,再次点开视频,滑到最后。 视频里,汪明桦:“救命!救命!薛一一救我!!薛一一救我!!!” 薛一一? 施璟滞后想起许文祥的话。 ——今晚我店里请来两位客人,其中一位,不知道能不能让阿璟改变心意? 所以另一个,未出现在镜头里的人…… 是薛一一。 文虎和阿龙准备好,正下楼。 施璟拿着手机大步流星朝屋外走。 文虎和阿龙赶紧跟上。 施璟问对着手机问:“地址?”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施璟挂断电话。 别墅前院。 施璟拉开车门,坐进车里:“你们一个去a港口,一个去b港口,见到人不许轻举妄动,给我打电话!就算进了公海我也要他死!” 阿龙察觉这安排跟刚才有出入,问:“二爷,你呢?” 施璟不语,砰一声关上车门。 车子‘轰隆隆’两声,箭一般射出去。 文虎追出去,只见跑车一个漂移过弯,只剩山间残影。 不到半小时,施璟抵达老饭馆。 大厅,有六个人。 施璟一进厅门,就被六双眼睛注视。 这六个人不动,看似坐姿随意,实则各守其岗。 这样的布位,不管从厅门进人,还是里厅出人,都能及时察觉、应对。 施璟穿一身黑,衬衣轻薄宽松,领口大开,浪荡又随意。 他站在大厅中间,抬一下双臂,一举一动都透着流气不羁:“然后呢?” 其中一人眼神示意施璟进里厅。 里厅门口,站着一个黄毛。 黄毛一口蹩脚普通话:“二爷,不好意思。” 施璟主动交出腰上的匕首,张开双臂。 黄毛仔细搜身,只搜出一个手机。 施璟:“手机没问题吧?吃进肚子都撑不死人!” 黄毛:“抱歉,二爷。” 施璟很大度,拍一下黄毛手臂:“那你给我保管好。有电话打进来记得叫我。” 说完,推开门,走进里厅。 前脚进,后脚黄毛就关上门。 不算大的地方,水晶吊灯,泛黄油画,传统红木桌椅。 地上,还有没清理的血迹。 花衬衫坐在红木椅上,翘首以待。 施璟环视一周,没看见汪明桦,但看见缩在角落里的薛一一。 她扎着马尾,浅灰色polo领t恤,浅色牛仔裤。 没被绑。 衣服有点脏。 看上去没有大碍。 施璟并没有过多停留视线。 薛一一也没有傻气地冲上去求救命。 两人默契地扮演不熟。 施璟睨着花衬衫,叉着腰走过去,居高临下:“人呢?” 花衬衫站起身,拉开椅子:“二爷,坐!坐下我就告诉你汪小姐现在在哪儿。” 施璟转身坐下,仰头:“我是问文祥叔人呢?” 花衬衫顿一下,哈哈大笑:“马上二爷就知道了。” 红木桌上,一个手机,一个半米长铁盒,一捆三指粗麻绳。 红木桌旁,架着三脚架。 花衬衫调整一下三脚架,将镜头对准施璟,然后拨通电话,按免提。 许文祥的声音从电话里出来:“阿璟,文祥叔老了,有失远迎。” 同时,花衬衫拿起桌上的粗麻绳,将施璟一圈又一圈地绑在椅子上。 身子绕椅背五圈,打结。 双手各自绕椅子扶手五圈,打结。 双腿分别绕椅子脚五圈,打结。 麻绳本就有三指粗,再这样一绑,大罗神仙也挣不脱。 许文祥也不拐弯了,在电话里直道:“汪小姐你还不能见,但你放心,她在很安全的地方,现在我要你给阿裕打电话,让他在后天的新坐馆选举会上支持我。” 施璟没有一点儿身为鱼肉的态度,语气自嘲:“原来我还没入文祥叔的眼呢?” 用汪明桦拿捏他,再用他拿捏施裕。 这老家伙搁这儿串糖葫芦呢? 施璟轻轻一笑:“文祥叔,我有个问题。” 许文祥:“你说。” 施璟最后一次提醒:“你这样破釜沉舟,得罪汪家又得罪施家,就算选上新坐馆,还有命坐吗?” 许文祥淡淡一笑:“这就不要你操心了。” 施璟微不可察点头,然后问:“那我要是不给我大哥打这个电话呢?” 许文祥在电话那边叹气,假惺惺地像是做了一个很为难的决定:“那就只能让你受点苦了。” 花衬衫打开红木桌上的铁盒。 里面放着刀、钳子、锯子、锤子等。 泛着锈迹,看着就触目惊心。 花衬衫拿出刀,割开施璟右臂上的绳子,握住他的手腕按在红木桌上,举着刀,就等着一声令下。 看这架势,与折磨汪明桦一个套路。 切他一根手指,到时候把视频发给施裕。 要是施裕不答应,几轮折磨过后说不定还要把他拉去什么白馆黑馆卖xx。 许文祥在电话里说:“阿璟,你还有最后三十秒时间做决定。” 身子手脚被绑着,没有一点活动缝隙。 刀,就在眼前。 花衬衫倒数着:“二十,十九,十八……” 没等花衬衫数到零。 施璟漫不经心地拒绝:“不打,这个电话要打你打,我要是打了,我家老爷子能把我打死。” 房间里静谧,落针可闻。 许文祥:“动手。” 花衬衫兴奋地扯开嘴角,握着刀,照施璟手指切下去。 第三十二章 口味 薛一一目睹汪明桦小指被‘红莲帮’的花衬衫切掉,血洒了一地。 没给汪明桦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 手段狠厉。 目的明确。 他们用伤害汪明桦来威胁施璟。 视频发过去。 花衬衫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上的腕表,倒数三分钟。 这时的薛一一期望着施璟来救汪明桦时,顺带捎上自己。 三分钟,倒数结束。 施璟没打来电话。 花衬衫将汪明桦拖拽到镜头前,划花了她的脸。 汪明桦尖叫,痛哭。 花衬衫再次倒数三分钟。 施璟还是没打来电话。 想想也是。 ‘红莲帮’这么大的阵仗,要的东西一定不‘小’。 施璟并不喜欢汪明桦。 就算‘红莲帮’今天绑的是施璟的女人,大概也威胁不了施璟。 施璟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 薛一一这样觉得。 花衬衫暴力地将汪明桦按在地上,扒走她的衣服。 一开始,汪明桦还叫着‘不要’,反抗推搡,当胯间最后一点布料被撕破扔掉时,汪明桦彻底没了声音。 她空洞地,如同一具被遗弃的躯壳。 花衬衫只给施璟最后一个三分钟,威胁要把汪明桦送去‘红馆’。 听到‘红馆’,汪明桦再次失控哭喊。 还向不可能的薛一一求救。 汪明桦太绝望了。 薛一一在这儿,是被汪明桦连累的,因为汪明桦一而再、再而三的愚蠢。 可残忍一桩接着一桩,血腥一幕连着一幕。 薛一一以为自己那颗已经足够冰冷的心,还是掀起涟漪。 因为在此刻的薛一一眼里,汪明桦只是一个受欺辱的女性。 可怜,可悯。 但薛一一又很清醒,自己没有暇余去怜悯别人,她自身难保。 薛一一不能死。 她的这条命,不能轻易地交出去。 至少,要拼到最后一秒。 大概是花衬衫太自信,也可能是没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放在眼里。 他并没有绑她们。 薛一一从始至终蹲坐在墙角边。 表面看,她吓得打哆嗦。 实际,她偷偷拧下了身后传菜手推车上的一条长螺丝钉。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拿到的东西。 薛一一没奢望一根螺丝钉能取人的性命,但如果能插入对方的眼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逃走。 汪明桦被人带走了。 带去哪儿? 薛一一想,大概是那个叫‘红馆’的恐怖的地方。 花衬衫朝一直安静的薛一一走去。 薛一一一脸惊恐害怕,却直直地看着花衬衫的眼睛,她藏在身后的手,捏紧那根螺丝钉。 花衬衫提一下裤子,蹲在薛一一跟前。 抬手拍拍她的小脸蛋,说:“你今晚跟我。” 他笑得很恶心。 薛一一没动手。 因为她知道,她只有一次机会。 而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现在动手,跑不掉的。 花衬衫没立刻带薛一一走,而是坐在红木椅上,像是在等候什么。 空间静谧。 时间流逝。 有人来。 当施璟推门而进时,薛一一心跳都漏了拍数。 刚才那段静谧的时间,薛一一设想了好多。 她大概知道花衬衫今晚想对她做什么。 也知道自己最适合反击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是只有她和花衬衫两个人的时候,是花衬衫欲仙欲死忘我的时候。 她已经在尽力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只要活着就行…… 所以,突然出现的施璟,对薛一一来说,用大罗金仙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下一秒,大罗金仙就被绑了。 绑得死死的,绝无挣脱的可能性的那种。 花衬衫将施璟右手按在红木桌上,举着刀倒数:“二十,十九,十八……” 施璟打断:“不打,这个电话要打你打,我要是打了,我家老爷子能把我打死。” 电话里的男人:“动手。” 花衬衫握着刀,照施璟手指切下去。 刀刃在空中映着灯光,有刹那的反光。 薛一一犹豫,要不要冲上去救施璟。 其实,谈不上救。 她只有一颗螺丝钉,直面冲上去,别说用螺丝钉伤到花衬衫了,估计都近不了花衬衫的身。 她暂时争取的那么一点儿时间,施璟根本无法挣脱麻绳。 结果,就是他们一起死。 薛一一不能去…… 薛一一作出决定,正打算闭上眼睛。 她不想看血腥场面。 就在这时,被绑在红木椅上的施璟连带着椅子站起,他背着椅子,侧身,重重撞向花衬衫,花衬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撞了个踉跄。 不等花衬衫反应,施璟一个纵起,在空中旋转半圈,仰身重重砸向地面。 背上的红木椅被砸得散架,断裂的木头露出原木色截面。 施璟从地上翻身而起。 花衬衫拿着刀冲向施璟。 施璟侧身,与刺来的刀刃擦肩而过,左手抓住花衬衫握着刀刃的手,剪住,右手抓起还绕在身上的麻绳,三两下缠住花衬衫脖子,用劲勒紧。 花衬衫的脸瞬间涨红,青筋凸起。 门外,黄毛听见动静,敲门:“大洋哥,没事吧?” 施璟侧头,盯着被敲响的厅门。 黄毛没听见花衬衫回应,立刻撞门。 施璟一手肘,直击花衬衫太阳穴。 花衬衫倒地瞬间,施璟夺过他手上的刀,朝正推开的厅门扔过去。 刀插进黄毛胸口位置。 黄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 施璟一步跃至厅门,准确无误摸出黄毛藏在身上的手枪,举枪对着从大厅涌来的六人,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六发子弹。 无一发落空。 黄毛身子无力地坠地,不甘心地拽着施璟的裤子。 施璟握着枪的手臂垂下,指着地上的黄毛。 砰。 黄毛仰头倒下。 施璟转身,举枪对准刚拉开喉上麻绳的花衬衫。 花衬衫来不及反应。 砰。 子弹从花衬衫胸膛,穿心而过。 花衬衫睁着眼睛,缓缓倒地。 鲜血从他的胸口溢出,也从他的嘴角涌出。 不过两三秒,便断了气。 施璟原地蹲下。 手枪在他手上旋转半圈后,被他扯着黄毛的衣服,擦掉指纹,扔到黄毛手边。 插在黄毛胸口的刀柄,也被他擦掉指纹。 再从黄毛身上拿回自己的匕首和手机。 施璟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一分。 从他走进老饭馆算起,过去不到十分钟。 估计阿龙文虎都还没到港口。 施璟起身,将自己的匕首插至腰后,走到红木桌前,埋头靠近手机,似笑非笑的邪气:“文祥叔,您,保重身体。” 不等对面人说话。 施璟将手机卡抠出,手机扔到地上,踩碎。 转身,摘下三脚架上的录像机,摔碎,从碎片里捡起读存卡。 最后,转身看着僵硬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薛一一:“怎么着?想留下来尝尝这家饭馆口味?” 第三十三章 玩弄 薛一一蹲坐在逼仄的角落,不动。 施璟走过去,蹲下,看着薛一一的眼睛。 他缓慢眨一眼,稍微歪头:“吓傻了?” 薛一一还是没有反应。 施璟那双锐利的眼睛徐徐往下,将薛一一全身扫了个遍,再徐徐回到她小脸上。 他抓一下她的手臂,音色轻:“走不走?” 薛一一跟刚回魂似的,大眼睛一眨,撇着嘴连连点头。 想哭,又憋着的窝囊样儿。 施璟嘴角轻扯,拽着薛一一手臂,将她拉起来。 薛一一像是脚麻了,直往施璟身上扑。 施璟挺着胸膛,不解风情,将怀里的女孩儿拽起来。 薛一一好几下才站稳。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饭馆。 黄毛就横倒在厅门口。 当薛一一从黄毛身体上跨过去的时候,与之未闭合的眼睛对视一瞬。 血腥弥漫。 毛骨悚然。 胃里一阵翻涌。 这是薛一一第一次直面这么多死人。 而杀他们的人,就在她身前。 薛一一心里门清。 这些人是恶人,手上指不定染了多少鲜血。 而刚才的局面,不是他们死,就是施璟死。 如果说一开始,薛一一觉得汪明桦的悲惨遭遇跟施璟有脱不开的关系。 那么当施璟无辜变成人质,被用去威胁施裕的时候。 施璟和汪明桦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概唯一的区别是,施璟能凭着自己,安然无恙。 但正是因为这样。 他才更显可怕。 施璟的车停在路口。 两人上车。 薛一一准备系安全带时,才发现自己还攥着拳头。 她松开已经僵硬的手指。 手心,一根约10厘米长的螺丝钉。 她攥得太紧,戳破手心的皮。 车子驶离老饭馆,几分钟后,停在一家药店前。 施璟抬一下下巴:“自己去买个碘伏。” 薛一一几分迷茫。 施璟语气轻飘飘:“不想你的手感染截肢,就用碘伏冲一冲。” 薛一一看一眼自己的手心。 原来他看见了。 是啊。 他那双眼睛,厉害到,落不下任何东西。 薛一一鼻子一抽泣,抬眼间满目泪光,比划:“你被绑着,我想冲上去帮你,但我太害怕,脚软……” 施璟看着薛一一解释的模样儿,有些乐:“帮我,就用根钉子?” 薛一一吸吸鼻子,委屈比划:“我只有这个。” “是吗?”施璟玩味地咬字,他身子斜压过去,距离拉近,嘴角噙着笑,眸底却晦暗,他笑着问她,“你说我信不信你真想过冲上来帮我?” 他那双眼睛,似乎要把她盯穿。 薛一一口舌干涸,不禁咽一口口水。 刚才在饭馆,她已经装出吓懵腿软的状态。 没想到还是没糊弄过去…… 忽然,施璟笑一声,带着些气音。 他坐正身子,看着车辆前方:“薛一一。” 薛一一:“?” 施璟:“下次别再说什么‘大不了一起死’的话,太假了。” 薛一一一愣。 好几秒,才想起。 上次在基地演练时,她说的那些表忠诚的话。 ——我不能留下小叔一个人。 ——我不能为了自己活命,让小叔死在这儿,大不了一起死。 演练就是演练。 来真招。 立刻现原形。 刚经历那些,薛一一是真怕,怕施璟一个不爽,自己就得咽气。 施璟熟稔敲出一支烟,咬在嘴上,看着薛一一说话时,有些模糊不清:“给你一支烟的时间,把你的手冲干净。” 他的话,听上去挺忙。 薛一一就着时机打算离开,比划:“小叔,我可以自己回酒店,我没跟我们学校代表团老师请假……” 施璟点烟,吸一口,手指捏着烟蒂拿开,吐一口烟雾:“你觉得你能活着走出港城?” 薛一一被一言惊醒。 今晚,她看见的太多了。 ‘红莲帮’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要安全离港,只能跟着施璟。 薛一一正思着,施璟咬着烟凑近,眉眼玩世不恭。 他对着她狠狠吸一口烟,烟支眼看着少一截。 再一口烟雾吐出去。 薛一一被呛得眯眼,往后缩。 车门抵着,退无可退。 再睁眼,看见男人嘴上的烟支,只剩三分之二。 他轻轻挑眉。 他在催促她,顺带玩弄她。 薛一一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知道如果不跟紧这个变态,是回不了北都了。 薛一一立刻就下车,奔跑两步,又急匆匆掉头。 她弯腰,尴尬地比划:“小叔,我没钱。” 施璟将钱包扔出去。 薛一一稳当接抱进怀里。 不敢耽搁,一路奔跑进药店,买一瓶碘伏。 薛一一付钱时,展开男人的皮夹。 里面有张老照片。 一个约五十多岁的女人,一个约十来岁的男孩。 是小时候的施璟,和他的妈妈。 薛一一没多看,付了钱,简单冲洗一下手心,跑回。 施璟左手捏着尚有一点余量的烟,手腕搭在车窗上,右手拿着手机,在接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呼吸过新鲜空气,薛一一再上车,闻到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想,大概是从饭馆里带出来的。 薛一一将钱夹双手放到中央扶手上。 施璟瞥一眼,手指敛灭烟蒂,掐断电话:“安全带。” 语毕,一脚油门。 薛一一赶紧系上安全带。 薛一一对港城不熟,只知道车子经过了两条隧道,然后驶进一处废弃大楼,停下。 施璟下车,从后面拿出两个车牌,替换车辆原来的车牌。 他重新上车,又一脚油门,驶出废弃大楼。 绕过几个筒子楼,出现一扇大门。 门口有个保安亭。 夜幕下,可以看见大门后建筑物层层叠叠,紧密相依,几乎没有任何间隙。 有种山门欲倾的压迫感。 车辆在大门前停下。 两秒后,电子屏显示车牌号。 跳出四个字:欢迎回家。 与此同时,大门打开。 车辆缓慢入内。 这里完全区别于薛一一前几日见到的港城。 狭窄逼仄的街道,脱皮的楼房,密密麻麻犹如蛛网的电线。 晚上十点,依旧人声鼎沸。 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闪着彩灯的破旧招牌一个连着一个。 小商贩在狭窄的过道里高声叫卖,嘈杂的声音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回荡。 车子拐了一个又一个弯,路面才稍微宽敞了些。 画着大浓妆,穿着清凉的女郎依在门口朝人招手。 车子就在这样的街口,停下。 薛一一不明所以。 施璟拿出一块男士腕表,放在车挡玻璃前,又拿出一顶鸭舌帽戴到头上,言简意赅:“一一,你在这里等十分钟,如果我没回来,你就不要等了。” 第三十四章 抓住 薛一一整个身子怔住。 脑海里。 爸爸遥远又空荡的声音:“迦音,你在这里等爸爸十分钟,如果爸爸没回来,你就不要等了。” 脸颊传来痛感。 薛一一眼神汇聚焦点,看清面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帽檐微微下压,投下一小片阴影。 眸,锐利。 鼻,高挺。 唇峰,坚毅。 下颌,流畅硬朗,仔细看有很细碎的胡茬。 施璟又拧一下薛一一的脸颊,这次,使了些力。 薛一一秀眉被拧得要打结,盯着施璟的眼睛却一眨不眨。 施璟:“记得刚才我们进来那道门吗?” 薛一一点头。 施璟松开薛一一的脸颊,指腹似乎还残留细腻的触感:“十分钟后,我没回来,你从刚才那道门出去,文虎会在那儿接应你。” 薛一一慢半拍,点头。 施璟转身下车。 薛一一脑海里,闪现爸爸转身离开的背影。 耳边回响。 ——迦音,你在这里等爸爸十分钟,如果爸爸没回来,你就不要等了。 ——一一,你在这里等十分钟,如果我没回来,你就不要等了。 两个男人,不同的声线,意外地重合在一起。 两个男人,转身的背影,也意外地重合在一起。 薛一一本能地扑过去,一把攥住眼前轻薄的黑色衬衣。 施璟回头。 他的衣摆,被纤细的手指拽着。 因为异常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 视线顺着往上。 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小脸,额头细密的汗珠,折痕流畅的眼皮慌乱眨动,将卷翘的睫毛拉扯得轻颤。 那双浅色的眸,无助、脆弱,又戚希地望着他。 慌乱和害怕,都不像演的。 施璟一把甩开薛一一的手,将帽檐压一压:“阿龙会把你安全带回北都。” 说完,利落甩上车门。 薛一一僵硬转动脖子,看向车外。 鸭舌帽遮住男人上半张脸,他一身黑融入夜色,双手插兜,高拔宽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拐角处。 薛一一低头,看着落空的手。 心脏也如同空落落的手一般,是空寂的,没有着力点的。 车门推开。 薛一一下车。 地面积攒污水,一脚踩下去,泥水四溅。 薛一一朝楼道追去。 她想抓住施璟。 这里空气潮湿,热气萦绕,劣质香水夹杂着人群身上散发的汗味,一起涌上来。 包裹薛一一,刺激她的感官。 她慢下脚步。 前方楼道,灯光昏暗,灯泡破旧,灯火摇曳不定。 几只老鼠匆匆窜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阴森恐怖。 薛一一瞬间清醒了。 她不禁诘问自己,在想什么,又在干什么。 难道此刻抓住施璟,就算抓住曾经的爸爸了吗? 就能留住什么吗? 她抓不住的。 她已经失去了。 什么都抓不住。 薛一一转身回到车上,关上车门。 还未平息呼吸,又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这次,薛一一没有选择忽略。 她吸吸鼻子,四下眺望。 眸子一定,手指伸过去。 指尖拂过驾驶位靠背的暗红色皮质,反转手指,指腹沾染血迹。 施璟的背,受伤了吗? 楼上。 施璟微低头,站在一扇泛旧的防盗门前。 “咚咚。”房门敲响。 两秒,门内传来男人的声音,纯正粤语:“哪位?” 施璟也是一口纯正粤语:“江师傅,找你正骨。” 男人拒客:“打烊了。” 施璟:“我要痛死了,一定撑不到明天。” 不等回应,施璟又道:“‘洪社’,陈少主介绍来的。” 安静几秒,门内传来脚步声。 锁芯转动,防盗门应声打开。 赤白刀刃迎面刺去。 男人惊觉危险,侧身贴墙而立,刀风擦着他的脸颊划过。 男人速速退后。 施璟结实地一步,迈入屋内,脚一踢,闭上防盗门。 屋内灯光灰暗,弥漫淡淡的艾草药香气。 空间狭窄,两张工作床占据大部分位置,墙上,贴着几张人体穴位、骨位图。 男人看着施璟,问:“你是哪位?” 灰尘,在昏暗光线里狂舞。 施璟抬高帽檐,露出冷冽眼眸。 男人看清,深吸一口气,普通话:“我弟弟是你杀的?” 施璟不言。 男人正是大江。 大江明知还故问:“二爷,我也为当年的事付出了代价,能不能放我一马?” 施璟微扯嘴角:“多活了这么多年,你已经赚了。” 大江自知求饶无望,眼目一转,将身边椅子砸向施璟率先进攻。 施璟一脚,将袭来的椅子踢出,撞到墙壁,木头瞬间七零八落。 刀刃寒光闪烁,施璟挥刀直刺而去。 大江侧身一闪。 施璟一击落空,手腕迅速翻转,刀刃呈弧线划向大江脖颈。 大江后仰,刀刃将将擦过他脆弱的喉道。 喉道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 只差分毫,他就毙命了。 惊险躲过致命一击,大江趁机一记直拳挥向施璟手肘。 施璟手肘一麻,匕首从右手心滑落。 但他眼疾手快,左手接住坠落匕首,顺势将刀再次刺出…… 施璟招式利落,左右手灵活交替握刀,刀刀朝致命点去。 大江被逼得步步后退,手上抓到什么,便用什么格挡。 屋内哐哐作响,不一下就狼藉一片。 大江一味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他不得不抬起手臂格挡,锋利刀刃划过,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渗出。 没给大江任何喘息时间,施璟再次挥刀刺出。 大江翻身滚过工作床,一脚将工作床踹出,直击施璟小腹。 施璟不备,往后退两步。 大江朝里屋跑。 施璟红了眼,追上去。 大江利用墙壁拐角处的视觉盲点,屈起膝盖,狠狠撞上施璟腹部。 施璟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墙壁。 他吃痛地皱眉。 大江抓住时机反扑,左拳,右拳,如雨点般拳拳到肉。 施璟几轮躲闪后,握着匕首的手腕被大江死死钳住。 大江捏住施璟骨骼位置,用力扭转。 施璟吃痛闷哼一声,匕首“哐当”落地。 大江一脚踩住匕首,划开,同时一摆拳挥向施璟头部。 施璟脑袋有片刻的空白。 大江够着脚尖踢起地上匕首,匕首落入大江手中,转头直刺施璟心脏。 施璟回神,抓下手腕佛珠,扯着珠串,像麻绳一样绞住刺来的刀刃,改变刀刃方向。 刀刃错开施璟心脏位置,砍入他的肩膀。 刀刃被珠串绞着,大江无法抽离。 大江顺势握着匕首,狠狠下压,能听见刀刃劈开骨头的声音。 施璟单腿跪倒在地。 刀刃继续下压。 “啊——”施璟怒吼一声,硬生生用珠串旋转刀刃方向,削开自己肩膀上一大片肉。 同时,佛珠绞住刀刃,旋转。 大江手腕一翻,松手。 匕首呈一道抛物线甩出,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 施璟抱住大江的腿,一个背摔,将大江仰摔在地。 顺势,跪压在大江身上。 佛珠串,圈上大江的脖子。 大江右手手指隔在佛珠与自己的脖子之间。 但抵不住施璟左右手开弓勒紧。 大江挣不脱,也喘不上气。 双腿扑腾,另一只手去抠施璟肩上深可见骨的刀口。 施璟像没有痛感,死死绞紧佛珠两头。 大江满眶红血丝,手渐渐无力,双腿也不再扑腾。 他白眼外翻,伸手去够不远处的匕首。 他没够到匕首,脖子咔嚓一声,被佛珠硬生生切断半截,血柱喷涌而出。 施璟并未因此松手。 直到,传来愈来愈清晰的警笛声。 佛珠从切断半截的脖子里抽离,黏扯着还有温度的血丝。 施璟站起身,捡起自己的匕首。 第三十五章 十年 艾草炉打翻,撒一地艾草灰。 施璟抓一把艾草灰,摁在皮肉外翻的肩膀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汗湿一身。 找出一块毛巾,暂时绑住肩膀位置。 走出屋,一脚带上防盗门。 走廊狭窄。 每一口空气都夹杂着腐朽的气息,盖过血腥气。 昏暗灯光闪烁。 目光所及空无一人。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周遭邻居不可能没听到。 正是因为听到了,才闭门不出。 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没几个干净的人,仇家上门寻仇的事儿并不新鲜。 新鲜的是,这么一个默契地三不管的地带,今天来了警察。 施璟心里有个大概。 大江小江隐匿港城多年,没有一点风声。 定是有人刻意遮掩。 在‘洪社’新坐馆选举前,大江小江突然有了消息,而许文祥又那么坚定地认为施璟抵港,是代表施家拥护陈家旻坐上‘洪社’新坐馆的位置。 为什么呢? 刚才,施璟站在大江门外,那句“‘洪社’,陈少主介绍来的”,是试探。 当大江毫无防备地打开门,便认证了施璟的猜想。 这局,是陈家旻为了坐馆之位铺下的,棋局里,施璟和大江小江一样,各为一子。 只是大江小江不知道,自己被多年信赖的倚仗做了弃子。 而陈家旻不知道,施璟并不完全依赖和信任他的情报,按照他设定的棋路走。 大江明日凌晨从海上离港的假消息是陈家旻的一剂攻心计,意在稳住施璟。 施璟却顺藤摸瓜找出大江真正的隐匿地点。 不过陈家旻在港的势力不容小觑,竟在短短时间让警察到访这常年三不管的地带。 至于目的… 应该是想救大江一命。 当然,陈家旻不是要阻止施璟杀死大江,大江早就是陈家旻定下的献祭品之一,陈家旻只是要大江在选举日之后再死。 毕竟,大江提前死了,施璟就没有逗留港城的必要了。 但是,陈家旻还是晚了一步。 大江已死。 警车停在楼下,警察奔跑上楼。 脚步声杂乱而厚重,在楼道回荡。 施璟压一下帽檐,调头。 十分钟已经过去,他没必要原路返回。 走廊拐角处,一扇木质结构小窗。 施璟一拳破窗,翻窗而出。 窗外,电线杂乱相交。 施璟抓住一根下垂的电线,快速下滑,落在二楼雨棚上。 港城前两日夜晚都下雨,雨棚积攒不少雨水,此刻摇晃洒下。 正在雨棚下杀鱼的打工仔骂骂咧咧走出来。 施璟一个箭步跳到地面。 杀鱼的打工仔被施璟身上的血气怔住,抱着鱼,闭嘴。 施璟穿过破旧的鱼蛋铺店,从另一栋楼出去。 没走几步,看见前方穿着警服的公职人员守在巷道口。 看来,陈家旻不惜手段,哪怕挑破局势,都要留住他了。 施璟转身,压一压帽檐,穿过深夜里烟雾缭绕的麻将馆。 这条巷道口,依旧站着警察。 “砰!”不远处传出巨大的撞击声,引起轰动。 站在巷道口的警察闻声跑去。 施璟低着头,往前走。 走到巷道口。 转弯。 没走几步。 身后有人靠近。 还未接触到施璟,施璟一个转身,手已经掐上细细的脖颈。 薛一一被掐得小脑袋后仰,喘不过气。 施璟看清,手指一颤,松手。 薛一一哑哑咳嗽两声,抱着施璟胳膊,往另一边走。 施璟说话带着喘气声:“刚才的撞击,是你?” 薛一一瞥一眼施璟。 他脸上没什么血色,额头挂着汗,鸭舌帽下的发梢都是湿润的。 薛一一点头。 施璟:“我开来的车?” 薛一一有点心虚。 那车看上去就很贵。 她咬一下唇,撇开视线。 但想到这招声东击西也是为了替他引开警察,就没那么心虚了。 这边多是冷冻食品加工店,街边堆着动物内脏和废弃包装材料,腐臭气息浓烈。 再往前走,是堆满垃圾的墙角。 这个地带一整天的垃圾都堆在此处,等第二日清晨五点,垃圾处理厂的工作人员收走。 薛一一停下脚步,比划:“所有出口全部有警察,只能从这里出去。” 施璟那双眼睛依旧防备,喘着粗气问:“你怎么知道这儿?” 薛一一抿着唇比划:“我把你钱夹里的钱全部花了。” 施璟一顿,嘴角缓慢勾起,带着气音笑出声。 薛一一扶着施璟,踩着黑色塑料垃圾袋靠近墙边。 她正想叫他先抱自己上去。 建议还未提出,只见施璟一个纵身,双臂抓住墙沿,手臂肌肉绷紧,凭着臂力将上半身拉起,翻身上墙。 薛一一第一反应是这个变态扔下自己了。 下一秒,施璟朝薛一一递出手臂。 汗水顺着他鬓角发尖滑落。 他气音重:“上来。” 薛一一有经验地抓住施璟的手腕。 两人虎口相贴,紧握对方手腕。 薛一一被施璟拖拽上去,没有停歇,再被施璟放到墙另一面。 随后,施璟一跃而下。 落地时,膝盖微屈,身子摇晃。 薛一一一把抱住施璟摇晃的身子。 施璟甩甩脑袋保持清醒:“走。” 没走两步,施璟身子一斜,薛一一根本撑不住重量。 两人扑摔在地。 薛一一翻身起来。 施璟仰倒着,胸膛重重起伏。 就着微弱灯光,薛一一才发现施璟身上的黑色衬衫,一大半染了血。 她微微拉开衬衣领口,看见里面已经被血浸透的毛巾。 薛一一看看四周。 她努力将施璟拖到墙角阴暗处。 他一身黑,倒是很好地融入暗色。 薛一一跟施璟比划:“我去找文虎。” 施璟眼皮无力地扇了扇。 视线里,薛一一的身影逐渐模糊。 施璟感觉冷。 很冷。 如同处于冰窖。 施璟想起沈霞。 他的妈妈。 在施璟很小的时候,沈霞总追着施璟,给他添衣,怕他冷,怕他感冒。 施璟不乖,总是转个身就偷偷脱掉衣服。 此刻,施璟好想,沈霞能给他添一件温暖的衣裳。 这次,他一定不会偷偷脱掉。 但他知道,不可能了。 沈霞死了。 十年前,死在异国他乡。 是他亲手害死的。 那年暑假,施璟还不到14岁,和沈霞一同前往yo。 那是一个贫富差距巨大的国家。 有人吃着空运而来的深海鱼肉,有人食不果腹。 施璟看见一个快饿死的当地小女孩,好心塞给她食物,却反被她背后的教唆者绑架。 他们用施璟,威胁沈霞乖乖就范。 十天囚禁。 沈霞在施璟面前而亡,死状凄惨。 驻守yo的维和部队攻入囚禁地,将奄奄一息的施璟救出。 施璟掀开一线眼皮。 救他的维和军人,头戴面巾,只露出一双浅色的眼眸。 自那天起,施璟的生命再无其它,只有‘报仇’二字。 十年。 大仇终得报。 施璟摸着手腕佛珠。 这是沈霞的遗物。 施璟累了…… 耳边传来急促的刹车声,紧接着,一深一浅两道脚步声。 施璟用力撑开眼皮,对上一双浅色的眸。 是她。 薛一一。 第三十六章 乐子 文虎想背施璟,拉施璟手臂时发现他肩膀上的伤,于是一把把施璟抱起来。 薛一一将车门拉到最大。 文虎把施璟放进车辆后排,坐上主驾驶。 文虎看一眼后视镜。 车后排,薛一一坐得直挺,让施璟靠在她身上。 她那双白皙窄小的手,正摁在施璟肩膀上。 文虎忽然觉得施璟对薛一一特别,也是有道理的。 车飙得很快,与时间赛跑。 鸭舌帽已经摘下,湿润的发丝散落下来。 男人五官依旧硬朗,眉眼依旧锋利。 却因为失去血色,整张脸显得柔和很多。 车辆驶入盘山路,一路向上。 夜里的山间格外寂静,能听见车轮疾驰辗过路面,掀起的沙沙声。 车辆停在别墅前。 已经有人等待。 除了阿龙,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男人穿白色衬衣,大臂戴黑色袖箍。 薛一一后来才知道,这个男人叫韩志义,是一名海归医生。 算是施璟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房间。 消毒水夹杂着血腥气。 阿龙将房间灯光全部打开。 文虎稳住施璟上半身。 韩志义拿着剪刀,三两下剪下施璟身上的黑色衬衣,露出被血沾染的精壮上身。 剪刀夹着肩膀上被血浸透的毛巾,拿开,连带着掀起一片血肉。 韩志义暂停动作,拿着钳子,一点点分开毛巾和鲜红的皮肉。 施璟眉心褶皱,眼皮直跳。 文虎扶着施璟,紧盯韩志义手上动作,不住地念叨:“没事没事,二爷没事…” 苍白的唇动了动,施璟虚弱吐出两个字:“闭嘴。” 文虎咬住嘴巴。 韩志义转身将被血浸透的毛巾扔开,拿起一瓶药水,直接往施璟肩上倒。 施璟下颌仰起,拉扯起脖颈上的青筋,从喉头冒出一声闷哼。 文虎献出花臂:“二爷,你痛的话,就掐我。” 施璟缓慢掀开一半眼皮,轻轻一个字节,似有若无:“滚。” 施璟足足盯了文虎两秒,文虎才恹恹起身,站到旁边去。 韩志义捻起几张医用纱布,暂时盖到施璟肩膀上,遮住血淋淋,然后检查施璟后背。 检查完,说出让人安心的话:“还行,死不了。” 就是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文虎和阿龙闻言,一起松口气。 韩志义先处理施璟后背的伤势:“打一盆水来,给他擦一擦,脏死了。” 薛一一站在旁边,看得自己肉都痛,听见这话自告奋勇,转身去卫生间。 她先是清洗自己手上的血迹,然后才端着温水出来。 韩志义:“施二,你背上的伤我得先清创,再缝合。” 薛一一放下盆,毛巾浸入温水里。 “没有麻药。”韩志义轻描淡写地说,“你忍一忍。” 薛一一捞起毛巾,拧水,朝施璟后背看一眼。 长约十五厘米的伤口,上面有黑色缝线,但崩断不少,伤口狰狞地张开,露出殷红的肉。 薛一一脑袋里闪过在老饭馆时,施璟被绑在红木椅子上,纵身一跃砸向地面,硬生生将红木椅子砸了个稀碎的画面。 原来他的背,早就有伤。 在有伤的前提下,还那么…… 韩志义拿着剪刀,将施璟后背绷裂的手术线剪掉,用手术钳抽掉黑色线头,再拿起手术小刀,将伤口边缘不平整的皮肉切除。 薛一一皱着眉移开视线。 下一秒,又看向施璟。 他盘腿坐着不动。 但满头的汗水,跳动的眼皮,以及不断吞咽而上下滚动的喉结,都在暴露他身体的承载极限。 薛一一拿着毛巾过去,轻轻抚擦施璟身上的血污。 宽阔的肩,鼓囊的胸膛,紧实的小腹…… 换掉两盆水,才露出男人原本的健康小麦肤色。 韩志义清完创,开始一针一脚缝合伤口。 薛一一坐在施璟跟前,毛巾擦过结实的手臂,往下。 她托起他的手,想将染着血的佛珠取下。 佛珠刚滑到男人手掌处,兀然被攥住。 薛一一抬眸,对上施璟徐徐睁开的眼睛。 锐利、冷然、防备。 薛一一刚想放手,施璟阖上眼皮。 同时,手指松开。 薛一一取下佛珠,擦擦施璟的手背、手心,和手腕。 她又去换水。 在洗手间,把佛珠泡一泡,用泡沫搓一搓,清洗好几遍。 也是这时,薛一一发现穿引佛珠的细线不是弹力线,也不是棉线或者玉线,而是类似钢丝般,又韧又锋利的东西。 将佛珠清理好,薛一一端着水出去。 韩志义处理完施璟后背的伤势,重新掀开施璟肩膀上的皮肉。 用夹着浸透药水的棉球,波澜不惊又有条不紊地清理艾草灰。 有些,已经融进血肉组织里。 又是搅。 又是挖的。 薛一一看得心里发毛,埋头,专心给施璟擦拭身体。 韩志义还能开玩笑:“施二,你这伤口怕是要吓跑一批小姑娘了。” 施璟掀开眼皮,垂眸看着胸前的小脑袋瓜。 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她将他的身体擦得格外细致,几乎没有血迹残留了,还会再擦一遍。 韩志义换一块棉球,撕开组织,继续清理艾草灰:“我说你这深仇大恨自此是了了,你是不是应该开始你自己的人生了?” 施璟微微斜眼:“什么人生?” 被仇恨束缚十年的人生结束了,以后,是自己的了。 韩志义:“往后还有几十年,怎么过?不给自己找个乐子,该多无聊?” 施璟微敛眉心。 韩志义笑问追问:“你说是不是?” 头上忽地闷哼一声。 薛一一慌张抬头。 视线蓦然相撞。 施璟眼神直勾勾。 薛一一心尖一颤。 韩志义出声:“抱歉啊,手重了点儿。” 薛一一这才顺一口气。 她还以为她把他弄痛了。 不是她就好。 她埋头,继续擦拭。 房门推开。 薛一一警惕看一眼。 是阿龙。 薛一一才意识到自己连阿龙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阿龙走近施璟,看一眼薛一一:“二爷?” 施璟不在意:“说。” 阿龙:“港城警方以城寨出了命案为由,封锁好几条重要道路,设卡排查,关口也暂时封了。” 阿龙又说:“jsz一栋高楼,42楼餐厅起火,火势造成两名餐厅侍应生和一名食客死亡。” 施璟没有一点儿意外:“汪明桦?” 什么?! 薛一一手一哆嗦,毛巾从手上滑落,掉到施璟腿上。 她赶紧捡起来,放进盆里,搓洗。 她竖着耳朵,听见阿龙回了个字:是。 第三十七章 吻 许文祥的箭已经离弓,却未中目标。 他不会给汪明桦留活路。 至于施璟的命,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施璟叫:“一一。” 薛一一双手泡在水里,心不在焉地侧头:“?” 施璟语调轻,却意外的压迫:“你在港城见过汪明桦吗?” 这话一出。 文虎和阿龙都看向薛一一。 薛一一缓慢咽一口口水,撇开脸,摇头。 施璟很满意这个答案。 薛一一又去换一盆水。 别墅外响起驶近的车声。 文虎出去一看,回来:“二爷,是陈少主。” 陈家旻。 来的可真快! 施璟:“去迎。” 薛一一不知道陈少主是何人,看他像家世不错却整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栗色头发,娃娃脸,笑起来右颊一个深深的酒窝,穿一套薄荷绿浅色西装,白色t恤内搭,颈间挂一条银色项链。 陈家旻好奇地凑近施璟,看了看他的肩,粤语问:“怎么样?死不死?” 没什么血色的唇勾一下,施璟用普通话回答:“暂时死不了。” 陈家旻转身坐下,普通话稍显蹩脚:“城寨死了个人,是大江,没想到这么多年他竟藏在我眼皮底下。” 施璟笑而不语。 陈家旻一脸八卦:“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干的,怎么样,心事了结,心里是不是特别痛快啊?” 施璟不否认:“是。” 陈家旻话锋一转:“那辆在城寨里撞报废的车,是你的吧?” 撞…报废…的车…… 薛一一抿着唇,低下头。 施璟盯着面前的鸵鸟,‘嗯’一声。 陈家旻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模样:“猜到是你的了,警官找拖车拉去物证科了。” 一时无声。 气氛微妙。 陈家旻翘起二郎腿,打破沉默:“放心,拖车路上遭遇车祸起大火,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施璟模棱两可:“陈少主做事儿,还真是滴水不漏。” 陈家旻笑嘻嘻:“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施璟:“当然是夸你。” 陈家旻指着施璟,笑笑,又问:“你的事办完了,要不要我马上安排你离港?” 施璟睇一眼陈家旻,侧头看着自己的肩伤:“缓两天。” 不等陈家旻说话,施璟开启新话题:“陈少主不用操心我,有空的话可以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 陈家旻不明所以,但面不改色:“我有什么事?” 施璟:“许文祥知道我来港城了,今晚差点要我的命。” 陈家旻脸上笑容僵硬一瞬:“你怀疑我泄露你的行踪?” 施璟:“当然不。” 陈家旻:“为什么?” 施璟:“许文祥控制我,对陈少主有害无利。” 陈家旻默几秒,笑起来:“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他探听:“祥叔跟你说什么了?” 施璟实话实说:“说‘洪社’选举新坐馆,要我代表施家支持他。” 陈家旻:“二爷答应了?” 施璟:“答应了还要我命?不得把我供起来一天三道香?” 陈家旻:“二爷真会聊天。” 施璟表明立场:“我家老爷子说过,施家不干涉港城任何势力。” 陈家旻手下出了内鬼,早就坐不住了,笑着站起身,拉一下西装领口:“二爷放心,我一定揪出是谁卖了你的行踪,给你个交代。” 施璟:“我无所谓,主要怕坏了陈少主好事。” 陈家旻离开。 韩志义将施璟肩膀上的艾草灰清理了个大概,拿出一瓶药水,冲洗创面。 施璟猝不及防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滚动。 汗水顺着男人额角,滚下。 药水顺着男人肌肉沟壑,流淌。 薛一一赶紧拿着毛巾,擦汗又擦药。 别墅外响起驶远的车声。 施璟喘着粗气叫:“阿龙。” 阿龙走到施璟身边。 施璟:“安排离港。” 文虎一愣,插话:“二爷你刚才不是说缓两天吗?” 文虎很快反应过来:“二爷,你不信陈少主?” 信? 这个世界最稳固的关系,一定是情和利各掺一半。 显然,陈家旻和施璟,不是这样的关系。 陈家旻此刻,只是暂时被‘内鬼’牵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必有察觉。 许文祥… 陈家旻… 港城,想要施璟命的人,不少。 还有无辜被掺和进来的薛一一。 施璟不做解释,安排:“阿龙,你跟一一今晚就走,我和文虎明早走。” 阿龙不多问,照办:“是。” 阿龙刚转身,又被施璟叫住。 施璟:“薛一一学校那边安排好,以免多生事端。” 阿龙点头。 韩志义用手术刀切掉施璟肩膀上无法清理的肉后,开始准备缝合。 他明显感觉到施璟的体温攀升。 韩志义看着薛一一:“小侄女,给他用凉水擦擦,降温。” 薛一一点头,端着盆离开。 文虎凑上前,伸手摸一下施璟额头:“好烫。” 施璟偏一下头。 文虎自觉拿开手,担心问:“韩医生,二爷这么烧着行吗?不会烧坏脑子吧?” 施璟一个眼神,文虎闭嘴,退到一边。 施璟微微侧头,不爽地问韩志义:“谁是你小侄女?” 韩志义语气理所当然:“你的小侄女,不就是我的小侄女吗?” 本来韩志义还奇怪,施璟这个满心满眼‘报仇’的一根筋,身边怎么会出现一个秀娟小姑娘。 真是天要下红雨。 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文虎告知,这个女孩儿叫薛一一,是施裕在外的女儿,施璟的小侄女。 说到这儿,韩志义还有点儿失望。 还以为施璟开窍了呢。 施璟闭上眼睛,孱弱地警告:“不许这样叫。” 韩志义‘切’一声,开始缝合伤口。 薛一一端来凉水。 施璟的头发完全湿了,发梢挂着水珠,被薛一一用毛巾轻轻贴一下,便不见了。 薛一一搓一下毛巾,拧掉多余的水,顺着施璟额头、眉骨、鼻梁、脸颊、下颚、脖颈…… 仔细擦拭。 将毛巾放进凉水里搓两把,捞起,拧一下水,抬头。 视线猝然相交。 施璟视线直勾勾,眼神直白。 薛一一眨一下眼睛,若无其事般转开视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觉得今晚老是对上这道目光。 薛一一按捺怪异的心绪,对折手里毛巾,给施璟擦身子降温。 擦到手腕时,想起什么,把毛巾放进盆里。 她摸出洗干净的佛珠,一圈一圈绕在男人手腕上。 刚要松手,被一把牵住。 男人滚烫的大手,完全包裹女孩手掌。 像个火炉,要烧掉她。 薛一一抬头,微睁眼眸,很是无辜。 施璟喉结滚了滚,声音暗哑:“为什么没走?” 薛一一先是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施璟是在问在城寨时,为什么十分钟过去了,没离开。 薛一一今晚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其实可以借此说特别漂亮的话。 比如我不能丢下小叔一个人… 又比如大不了一起死…… 但她莫名的,逃避性地垂下脑袋。 施璟一把扣住薛一一后颈,往身前带。 薛一一一个扑腾,小手撑在坚硬的胸膛上。 他身上烫得惊人。 病患不配合,韩志义很不高兴:“别动。” 施璟仿若未闻,扣住薛一一的后颈,手指收紧,逼迫她仰头,迎上他下觑的目光。 施璟:“不怕和我一起死吗?” 薛一一抿唇。 施璟挑起眉梢,视线在薛一一小脸上缓慢游走一圈,语气危险:“还是说,大不了一起死?” 薛一一咬唇。 施璟目光定在那张小嘴上。 淡粉色的,水盈盈的。 又是抿,又是咬,就是不说话。 惹他不高兴。 于是,朝那张小嘴,吻过去。 第三十八章 离港 施璟的唇卷着灼热贴过去时,薛一一脑袋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她的唇比他凉很多。 触碰起来很软。 旁边。 一手手术镊,一手缝合针的韩志义目瞪口呆,停了所有动作。 斜站着,手肘撑着立柜柜面的文虎瞠目结舌,手肘一滑,差点栽倒。 贴合的唇瓣微微拉开距离,呼吸旖旎交织。 施璟看一眼薛一一,细密的睫毛压下去,握住后颈的手指扣紧,低头含咬那张小嘴。 炽热的吸吮和湿滑的舔舐都是霸道的,侵入性的。 薛一一扭着身子后缩。 可握在她后颈的手,寸土不让。 薛一一全身心抵触,手撑着滚烫胸膛,用力一推。 施璟被推开,侧倒在床,扯断韩志义手上的缝合线。 文虎‘欸’一声,担心地赶紧上前。 薛一一瞬间跑开五步远,双手捂着自己的嘴,手是抖的,唇是麻的。 文虎把施璟扶坐起来,担心叫:“韩医生?” 韩志义淡定地瞥一眼,重新穿线:“晕了而已。” 晕…晕了? 薛一一探出脖子,看见施璟毫无血色的脸。 她,把他,推晕了? 阿龙正在外面打电话安排事儿,听见动静,捏着手机走进来:“怎么了?” 文虎侧头,直视薛一一。 薛一一能看出文虎对施璟的崇拜和拥护,现在被他这么一瞪,心跳到嗓子眼儿。 但文虎对阿龙说:“也不怪一一小姐,二爷怕是烧糊涂了。” 薛一一挺诧异文虎的态度。 “把他扶好。”韩志义作为医生,很清楚地知道施璟能坚持到现在才晕,已经是超乎常人的体质了,他毫无波澜,“晕了正好,省得他发疯,我能缝得快一些。” 凌晨三点多,薛一一准备跟阿龙离开别墅。 那时,施璟还没醒,体温高达395。 离开别墅前,薛一一把施璟的钱包交给文虎。 当时她将车撞向墙引起轰动时,顺手把钱包带走了。 虽说里面的钱没了,但不是还有张照片吗? 随身带着的照片,应该是珍惜的。 薛一一怕施璟秋后算账。 夜色如墨,笼盖整个港口。 阿龙和薛一一登上一艘不算大的货船。 海上冷风冽冽,卷起海浪拍打船身。 船上灯光摇曳,忽明忽暗。 阿龙拿一件外套给薛一一。 薛一一点头道谢,实在没忍住,朝阿龙比划,示意自己肚子饿。 很快,阿龙就送来饼干、罐头和牛奶。 薛一一点头道谢后,拆开饼干,抓起两片塞进嘴里。 阿龙手机响了,走出船舱接电话。 薛一一听到阿龙说话声。 阿龙:“我们上船了。” 阿龙:“二爷怎么样?” 阿龙:“那就好。” 阿龙:“还39?韩医生怎么说?” 阿龙:“行,我在珠城等你们。” 阿龙讲完电话并未回船舱。 脚步声走远。 薛一一抱着牛奶盒,含着吸管,喉头咕噜咕噜下咽。 她喝得急,吐掉吸管,缓两口气。 潮湿的海风带着咸腥从门缝挤进,薛一一难受地捂着口鼻。 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唇。 薛一一当然不会认为施璟要吻自己。 他是她小叔。 她是他侄女。 肯定是像文虎说的那样,烧糊涂了,把她看成其他人了。 可烧糊涂做的事儿,醒来会记得吗? 但这又不是醉酒,还能断片? 但愿、希望、最好是不记得。 薛一一形容不好心头的滋味。 只觉得不是好滋味。 一个多小时后,货船靠岸,阿龙带薛一一下船。 一辆黑色商务车等在港口。 阿龙为薛一一拉开车门,说:“一一小姐,你先到酒店住一天,明早回北都的飞机。” 阿龙特意交代:“没有特别必要的事,不要出酒店。” 薛一一点头。 薛一一到酒店,房间里有欢迎香槟和特色小糕点。 沙发旁,有她的行李箱。 行李箱上,是她的书包。 书包? 被薛一一遗留在jsz大楼,一楼储物柜的书包。 薛一一跑过去,打开书包。 东西都还在。 手机、钱包,还有她的境外银行卡。 薛一一把已经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去洗澡。 回来打开手机,看见好几条未读信息。 是邓鸿飞发来的。 邓鸿飞:【薛一一,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邓鸿飞:【听说你不舒服先回北都了,你哪里不舒服?我很担心你。】 邓鸿飞:【你到北都了吗?我很担心你。】 薛一一打字,才输入两个字,手指一顿,删掉。 她自觉还是不要跟别人走太近。 薛一一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要和施璟一同回北都,想起那个亲吻,在酒店坐立难安。 直到登上飞机,才把心放宽一些。 不一下,又烦恼起来。 施璟会回家。 他们迟早得见面。 司机在北都机场接到薛一一,将她送回施家。 王姨帮薛一一提行李箱,问:“一一,在外面吃的惯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跟王姨说。” 薛一一摇头。 晚上,薛一一整理好第二天上课的书本,躺上床。 窗外月色朦胧,微风轻拂窗幔,带进一阵花香。 港城的一切腥风,都恍如一场梦。 第二天,薛一一刚进校门,就听见邓鸿飞的呼声。 薛一一没停步子。 邓鸿飞从后面追上来:“薛一一,你病好了吗?我给你发消息你看见了吗?我很担心你。” 薛一一:“……” 邓鸿飞一个劲儿地说:“那天你怎么没声响就走了,书包也没取,我都报警了,可警察说你是成年人,没到24小时不立案,吓死我了,后来才听老师说你先回北都了,怎么样,你的身体还好吗?” 薛一一:“……” 邓鸿飞跟着薛一一,嘴巴跟机关枪似的:“你出关的时候顺利吗?你不知道,我们出关的时候查好严格,排队排好久,对了对了,你知道吗?就我们看夜景去的那家餐厅,当晚失火了,还好我们离开得早,当时又没有你的消息,你又没回酒店,我好担心你…薛一一,你那天是跟你认识的那个有钱的姐姐一起离开的吗?” 薛一一倏然驻步。 跟汪明桦在港城见过,是不能提及的事。 那些牵扯的人,太可怕了。 是致命的。 薛一一转身,冷冷看着邓鸿飞,比划:“不要缠着我,可以吗?” 邓鸿飞挠挠后脑勺:“我看不懂。” 说着,就要掏纸笔:“要不你写吧。” 薛一一推一下邓鸿飞,比划:“我们,不是朋友。” 邓鸿飞曾经跟薛一一比过手语,说想和她做朋友。 所以,薛一一笃定邓鸿飞能看懂这个手语。 他应该是看懂了,伤心地愣在原地。 薛一一冷漠转身。 上课铃响。 薛一一看着教室里唯一的空位。 汪雨桐没来上学。 后来,薛一一听其他同学八卦说,汪雨桐家里出事了,所以才没来上学,但具体出什么事,就不清楚了。 第三十九章 来我房间 从珠城回北都那天,离高考还有20天。 转眼一周过去,只剩14天。 薛一一课桌上堆满书本和试卷,像连绵的小山,从正面看,几乎要把她单薄的身子淹没。 她想更可控地控制分数。 也在纠结,志愿的最终填报。 她当然想照原计划离开北都。 可施璟话里话外提醒过她,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更多的秘密。 经历港城一行。 她知道的太多了。 要是现在逃离他眼皮子底下,他能不能给她留条命都难说…… 下课铃声响。 薛一一回神,教室已经没剩多少同学。 薛一一收拾书包回家。 今天是24号。 每个月的24号是施家家庭日,施老爷子要求施家人在这天尽量回家吃晚饭。 不过施璟,从不在这天出现在饭桌上。 薛一一像往日一样进家门,进大厅。 没走两步,余光扫到旁边沙发上的黑影。 大厅意式风格高吊顶,垂坠的水晶灯筒如瀑布。 沙发上,男人穿一身黑,身上水晶灯光点斑驳。 双腿交叠放在茶几上,双臂环抱胸前,后颈靠着沙发背,头微微后仰,头发往后梳,露出左侧两条杠刻痕。 是施璟。 以薛一一的视角,能看见施璟高挺的鼻梁,坚毅的唇峰,以及下颌处几颗刚冒尖儿的青色胡茬。 施璟听见声音,转半圈脖子,慵懒看向薛一一。 目光相触。 薛一一心里有火苗一样的东西迸发。 她睫毛一颤,咽一口口水,含胸埋头,双手抓住书包背包,双腿快速往旋转楼梯捣动。 “看见人不打招呼……”施璟视线追着薛一一,将一双长腿从茶几上拿下来,“薛一一,念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薛一一被这话叫住,转身,朝施璟恭敬鞠躬,然后比划:“小叔,我上去放书包了。” 比划完,噔噔噔往楼上跑。 从始至终,没看施璟一眼。 薛一一关上房间门,把书包卸在书桌上。 坐下。 几秒。 站起来。 踱步。 不是… 施璟怎么回来了? 这是他家,他回来也正常。 他回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 他待会儿会上桌吃饭吗? 回都回来了,肯定要一起吃饭。 那他…记得那晚…亲…亲……吗? 晚餐时间临近,薛一一一直没下楼,还是王姨来叫的。 薛一一卡着时间点下楼。 施老爷子到饭厅,大家礼貌起身。 只有施璟坐着,混不吝的样儿。 施老爷子没说什么,招一下手,大家坐下。 施老爷子有一个月没见着施璟了:“哟喂,这是哪尊大佛?” “您儿子。”施璟给施老爷子夹菜,语气并不恭敬,“不认识了?” 施老爷子‘哼’一声:“还知道我是你爹!还知道这是你家!” 施璟悠悠道:“我当然知道您是我爹,这是我家,但有些人嘛……” 他欲言又止,引得人抬头。 薛一一一抬头,就撞上施璟目光,赶紧埋头,扒拉碗里的青菜。 施老爷子好奇:“你最近哪里鬼混去了?老大也说不见你人?” 施璟语气欠:“您不会想知道的。” 施老爷子被噎一气。 秦英赶紧打圆场:“爸,您尝尝今天的汤,煨了一下午。” 饭桌上稍微和谐一会儿。 施老爷子又盯上施璟,嘱咐秦英:“你再帮老二留意一下年龄相仿的小姑娘,那汪小姐还是可惜了。” 秦英:“您放心,我留意着。” 施璟筷子一扔:“不劳费心,我这人命硬!克人!” “胡说八道!”施老爷子教训,“你就是差个人管管!” 滚烫的汤盅,薛一一碰都不敢碰。 施璟就那么直接用手端起来,搅动汤匙:“家里两个正要人管的小的还不够您管?又管上我了?” 施绮忙插话:“我不用管!我不用管!爷爷,我可听话了!” 施璟抬一下下巴:“那您管管薛一一。” 薛一一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无辜扯进话题。 施老爷子莫名其妙:“一一哪儿需要管?你以为人人都像你?” 施璟看着薛一一,偏一下头,微眯眼睛:“只吃菜,不吃荤,身上掐起来都没二两肉……” 掐…? 他什么时候掐…过? 这不是拙劣的祸水东引吗? 薛一一眨巴一下眼睛,赶紧夹一块鱼肉,避免引火烧身。 施璟笑笑,一口喝掉热汤:“你们吃,我饱了。” 语毕,起身就走。 施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施裕劝说:“爸,老二性子就这样,您别给他安排,越安排他越反抗。” 施老爷子犟起来:“我还有几个日头活?我现在不给他安排,以后谁给他安排?” 施裕:“您别乱说,您身体好着呢。”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施老爷子担忧道,“他连我的话都不听,难不成还能听你的话?” 施裕给施老爷子夹菜。 施老爷子已经没胃口了:“你也知道,你妈的事让他侧底变了个样儿……” 沈霞还在的时候,施璟是个见着受伤的流浪狗都会抱回家的可爱小男孩儿。 沈霞的事,完全改变他性情。 施璟是施老爷子的老来子。 那时,施老爷子已经年过六十。 老父少子的年龄代沟,加上那一辈人的父权专制观念,施老爷子对施璟的教育,只有棍棒。 他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 可事与愿违。 他越发乖戾,不服管教。 施老爷子道出心愿:“老二性情凉薄,阴冷孤僻,不受束缚。我就想着他成家后生个一儿半女,有了牵挂,也就有了牵绊,这样能好一些。” 这话也在理。 施裕:“这事儿急不来……” 这顿饭,薛一一吃得味同嚼蜡。 结束后,立刻回房间。 薛一一复习了半个钟的课题,然后去洗漱。 她进卫生间时,想到什么,折返回房间,将房门反锁。 躺进浴缸,打出一缸子橘子味儿的清香泡沫,洗涤一整天的疲乏。 薛一一长长舒一口气。 今天见着施璟了。 好像也没…怎么。 是啊。 他是她小叔。 她是他侄女。 那是个意外。 就算记得,也会装不记得。 不然,多尴尬啊…… 说到底,是她杞人忧天了。 薛一一把自己哄好,洗漱后回房间又做完一张试卷,才上床睡觉。 刚闭上眼睛,旁边手机震动一下。 这么晚了。 谁? 薛一一摸过手机,是一条短信。 小叔叔:【来我房间。】 第四十章 暧昧 ——来我房间。 四个字。 寂静夜晚,萦生暧昧。 薛一一不由瞪大眼睛,还以为眼花。 手里手机震动一下,跳出新信息。 小叔叔:【换药。】 换药? 哦。 换药。 也对。 这个家,只有她知道他受伤。 所以,找她帮忙换药。 薛一一微张的唇瓣,终于松心地合上,打字问:【要带药箱吗?】 点击发送,放下手机,摁开床头灯,拿起床头柜上的皮筋,随意绑一下头发,戴上助听器。 下床,走到衣柜前,找出一件长袖运动外衫,穿上。 再拿起手机。 小叔叔:【你说呢?】 薛一一:“……” 薛一一先去拿药箱,再去找施璟。 她站在门口,稍微贴上耳朵,‘咚咚咚’叩门。 门应声打开,投出一大片亮光。 施璟穿着短t短裤,头发微湿,下巴朝房内抬一下。 薛一一抱着药箱走进去。 第一次进施璟房间。 房间很大,显得空旷,色调以灰白为主,意外的整洁。 “咔。”身后,房门关上。 薛一一闻声回头。 施璟往房内走,双手交叉腹前,扯着衣摆往上一掀,套头脱掉t恤。 高大精壮的男人,一边驱步压近,一边脱衣服。 薛一一明知道是换药,却怎么都觉着好奇怪。 她不好意思地转身,将药箱放在书桌上,打开。 施璟甩甩湿润的头发,将t恤随意搭在椅背上,站在薛一一身后,埋头在她耳侧,问:“找什么?” 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 薛一一将手从药箱里拿出来,转身,身子微微后仰,自然地拉开距离,比划问:“要擦什么药?” 施璟不语,兀自伸手,在药箱里翻找。 结实的手臂从身侧伸过去,赤裸的胸膛几乎要贴上来。 薛一一被困于男人和书桌之间的狭窄,反手抓着桌沿,撇开脸。 施璟拿出一瓶碘伏,有些重地怼放到书桌上:“擦这个。” 他垂眸,音色比今晚的夜色沉,征询她的意见:“先擦哪儿?” 薛一一不抬头看人,朝施璟身后指一指。 施璟微微挑眉,转身。 身后的薛一一,悄悄吐出一大口气。 宽阔的背,每一块肌肉都有清晰的轮廓。 薛一一轻轻撕开伤口贴。 创口还未拆线,黑色针脚细密整齐拉扯皮肉,犹如黑色蜈蚣攀上男人背脊。 薛一一用大头棉签沾上碘伏,沿着创口擦拭,然后用手扇一扇,贴上伤口贴。 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大概因为,她以前也这么给他擦药、处理伤口。 思及至此,薛一一自觉是自己想太多,才觉得哪哪都奇奇怪怪。 处理完施璟背上的伤,薛一一轻拍施璟肩膀,示意他坐下。 施璟转身坐下。 一条腿大喇喇地伸着,一条腿微曲,身子仿佛没骨头地靠进椅背。 薛一一微微弯腰,揭开施璟肩膀上的纱布。 肩膀上的伤明显比背上严重,缝针分几块,针脚也不整齐,这么多天,创口周边还泛着殷红,凝结一些黄色血痂。 薛一一轻轻皱眉,小心翼翼擦拭伤口,就怕把施璟弄痛,惹他不痛快。 施璟没有不痛快,格外悠哉。 右手手肘抵着椅子扶手,手掌撑下颌,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太阳穴。 脑袋歪着,视线倾斜向上。 女孩儿扎马尾,露出整张小脸。 白皙肌肤如玉般清透细腻,卷翘睫毛时不时煽动,映在眼睑上像振翅的蝴蝶翅膀。 鼻梁挺,鼻尖圆。 粉嫩唇瓣…… 轻点太阳穴的手指,无声停顿。 那张粉嫩小嘴,在灯光下泛着晶莹光泽,似沾着露珠的花瓣。 亲上去的感觉,施璟还记得。 又软又香。 又想起她坐在饭桌上时,腮帮子微鼓,小嘴闭合咀嚼,只有往嘴里塞东西,才能看见肉粉色的舌尖…… 薛一一将纱布覆盖伤口之上,贴上医用胶带。 搞定! 她嘴角翘起微微弧度,一抬眸,撞上一双黑黑沉沉的眼眸。 眸底太过深幽,像要把人吸卷进去。 攻击性。 又侵略性。 薛一一敏感地转身,走到书桌前,镇定自若地收拾残局。 施璟随之起身,侧站,胯依着书桌边沿,盯着那个小脑袋瓜:“你怕什么?” 薛一一摇头。 手上快速地、毫无章法地将书桌上的东西抓进药箱。 施璟单臂撑着书桌,侧俯身下来,由下至上看着薛一一小脸蛋,眉梢挑高:“怕我吃了你?” 薛一一侧瞥过去,咬着下唇瓣,一脸坚定地摇头。 四目相对。 薛一一不敢率先挪眼,怕显得不真诚。 施璟缓慢眨一下眼睛,视线从那双浅色的眼眸离开,徐徐往下,落在那张好吃的小嘴上。 然后,不动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薛一一努力控制的呼吸逐渐粗重。 她看见男人用舌头微微顶了一下唇角,唇瓣微张,仰起下巴目的性极强地递上来…… “啪!”薛一一砸下医药箱盖子。 哆嗦着抱住药箱逆时针一百八十度转身,招呼都不打,小跑离开。 薛一一直接抱着药箱回房,关门,反锁。 她背靠房门,肩膀松懈下来,张口呼吸。 脑袋里,还是施璟仰着下巴像是要把嘴递上来的画面…… 薛一一自我否认。 不可能! 他是你小叔,你是他侄女!! 绝对不可能!!! 她自我说服。 薛一一! 那个变态要是真想干什么!! 哪里轮得到你跑掉!!! 又自我警告。 薛一一! 别胡思乱想!! 别草木皆兵!!! 薛一一闭上眼睛,缓和呼吸后,将医药箱放到书桌上,脱掉外套上床,拉住被子蒙住自己。 半分钟后。 被子里伸出一只小手,伸至床头柜上,展开手掌,放下皮筋和助听器,再缩回被子里。 被子不动了。 忘记关的床头灯,亮了一整晚。 第二天,施璟起了个大早。 被施老爷子拉着在花园打太极,老生常谈地念叨。 施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心道:人老了,就是话密。 他还是喜欢安静的。 施璟正思着,全家最安静的人来了。 穿一身蓝白色校服,背一个黑色大书包,拎着早餐,迎着晨光跑步而来。 圆润脑袋后,马尾左右甩动。 薛一一停下脚步,跟施老爷子比划:“爷爷,我上学了。” 施璟冷不丁出声:“周六上课?周日也上课?你这上的什么课?” 薛一一没解释,听见施老爷子一声‘去吧’,立刻眉眼弯弯,挥挥手,示意再见。 一溜烟就跑了。 眼前跑走的背影和昨晚逃走的背影重合。 施璟突然就不喜欢安静的了。 打完太极,施璟冲个澡,上床补一觉。 港城之后,心里说不清的空荡。 回家后,也没有丝毫填充感。 好像逐渐理解韩志义那天的话了。 ——往后还有几十年,怎么过? ——不给自己找个乐子,该多无聊? 几十年,是挺长的。 没乐子,也是挺无聊的。 第四十一章 女人 施璟一觉睡到午后,被电话吵醒。 纪昭明打来的。 施璟接起来,嗓子明显紧着的睡意:“喂。” “靠!”纪昭明白日见鬼似的,“你居然大白天睡觉?” 施璟不爽:“碍着你事儿了?” 纪昭明说正事儿:“兄弟好久没见了,出来碰一个。” 不等施璟拒绝,纪昭明斥话:“你就说我找你几次了?给不给面子?!” 施璟看看时间,现在还早,在家,还指不定被怎么念叨呢。 他坐起身:“等着。” 说让人等。 是真不着急。 一切都慢慢悠悠。 似乎今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拿来浪费和虚度。 两个多小时后,施璟到酒吧会所。 侍应生引着施璟上三楼。 精致雕花厚重实木门,一门之隔,白昼不分。 大厅中央,灯光肆意闪烁,男男女女跟随音乐扭动身体。 旁边吧台,调酒师耍弄调酒杯,翻转各色酒水。 远处卡座,吞云吐雾。 施璟环视一周,走到吧台,肆意端走一杯酒,朝卡座去。 黑色上衣,翻领系扣,胸口手工刺绣,衣摆掖进西裤。 宽肩、窄腰、长腿。 走路劲儿。 嘴角似笑非笑。 浮华场上,浪荡公子哥儿的味道。 却不仅这个味道。 他还多一点湿冷阴鸷的狠劲儿。 前者吸引。 后者望而却步。 施璟走到卡座,坐下,放下酒杯,身子往后一靠,翘腿,环视众人:“聊什么呢?” “来了?”纪昭明将烟盒递到施璟面前,“谦和上次带的那个妞儿,还记得吗?” 施璟睇一眼酒桌对面的杨谦和。 杨谦和不管是年龄还是辈分,都是施璟的后辈。 杨谦和朝施璟恭敬举杯打招呼。 施璟拿着长辈架子,抬一下下巴算是回应。 施璟在纪昭明递来的烟盒里抽一支烟,咬到嘴上。 旁边人划开打火机。 纪昭明将烟盒抛到酒桌上,接前话:“就是上次那个,哭哭啼啼求谦和放她走的那个,施二,还记得吗?” 施璟咬着烟蒂,偏头,用烟找着火焰,吸一口。 烟只点燃。 手指捏着烟蒂,拿开,轻吐一口烟雾。 有点印象。 倒不是记忆力好。 女人,施璟不放在眼里。 对那个女人有印象,是因为他们这个圈子,他只见过上赶着的。 还是第一次见着哭哭啼啼不乐意的。 不乐意的…… 施璟冷讽地扯一下嘴角,对纪昭明点头,表示记得。 杨谦和刚才带在身边的女人,就是上次那个哭哭啼啼不愿意的。 那女孩儿年纪不大,还在上大学。 刚才学校有事,要走。 拉着杨谦和难舍难分,差点掉眼泪。 杨谦和哄了一阵,才让司机给送走。 前后翻天覆地的态度,大家正聊这趣事儿呢。 施璟无聊地看着天花板,抽烟。 他不屑拿弱者当谈资,当然,也包括女人。 在他这儿,男人要比,就真刀真枪地实干一场。 杨谦和一一道来:“她爸欠的债,我全给还了,她妈多年的腰痛老毛病,我给找了xxx的专科主任医师,除了衣服、包、鞋,我还在她学校对面买了一公寓,写的她名儿。” 有人揶揄:“合着这妞儿跟你,也不是真心的。” 换言之,就是钱买的。 杨谦和笑笑,否认:“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样。那些女人给买一个包就说爱,一个包不行就两个,两个包不行就一辆车,一辆车不行就一套房,明码标价。她不是,我就做这些,我亲她一口,她还扇我。” “哟哟哟。”有人起哄,“怎么听上去这么犯贱啊?” 杨谦和:“你懂什么?她能有多大劲儿?扇过来的气儿都是香的。” 大家笑。 施璟没笑,深吸一口烟,张嘴,将烟雾抡圆了吐出,再一口气吹散。 杨谦和喝一口酒,满面春光:“是个c儿,年纪小,跟男人手都没牵过,也不是讨厌我,就是害羞,你们能懂吗?这是纯!清纯!” 大家碰杯,附和‘懂懂懂’。 还附和杨谦和的钱,花得值。 施璟没碰杯,也没人闹他酒。 他只是微眯眼睛,又吸了一口烟。 赵老三开口就下流:“这清纯的妞儿,床上什么滋味儿?” 杨谦和喝着酒:“轻轻一碰就哭,别有风味,你试一个就知道了。” 施璟盯着头上摇晃的灯。 似乎被烤得心热。 左手摸上胸前纽扣,手指拨动,解开,拉拽一下领口。 右手捏着烟蒂往嘴上喂,狠狠吸一口。 赵老三提议:“那你什么时候腻了,给我睡?” 这圈子睡来睡去,或者一起玩儿一个,都是常事。 谈不了真心。 杨谦和却忽然一顿,脸色认真,显得有几分廉价的真情:“你别打她的主意,他跟那些女人不一样。” 赵老三没有要撕破脸的意思,向杨谦和举杯:“说说而已,怎么还认真了?” 有人看两人间气氛不对,打圆场拉回话题:“然后呢?你怎么把这么一个视金钱为粪土的清纯妞儿收拾服帖的?” 施璟起身,将小半截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拿起酒杯,抵在唇边。 杨谦和点一支烟:“除了给钱,给态度,最重要的……” 他卖一下关子,咬着字说:“床上功夫。” 赵老三笑:“你这是把人睡得服服帖帖啊?” 杨谦和几分炫耀:“你们说这女人确实口是心非啊,嘴上说不要,睡完,非我不可。” 赵老三过来人口吻:“女人的第一个男人,总是要记一辈子的,不过提醒你一句,这种女人,到时候难断……” 施璟端着酒杯站起身,甩话:“你们玩儿。” 他扬一下手上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纪昭明站起身,不满地问:“怎么刚来就走?” 纪昭明试着留人:“待会儿还有特别节目呢。” 施璟无声扯一下嘴角,弯腰,放下酒杯。 他拍一下纪昭明手臂,眼神意味深长:“有,事儿。” 今天是周日。 因为临近高考,学校给高三学生提供自习场地。 来的同学不多。 薛一一算一个。 下午,同学陆续回家,薛一一跟家里发一条信息,说不回家吃晚饭。 天黑,薛一一才到家。 轻手轻脚上楼。 王姨端来甜汤:“一一,学习也要注意身体,周末也可以适当放松一下嘛。” 薛一一做一个‘谢谢’的手势。 王姨唠叨两句,要走。 薛一一一把抓住王姨,眼神盼望,比划问:“小叔在家吗?” 王姨:“下午出去了,没回来。” 王姨推断:“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薛一一的眼睛,蓦然一亮,连嘴角都弯起来。 王姨奇怪:“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儿啊?” 薛一一心情很好地摇头,然后悠滋滋品甜汤。 这是王姨的拿手汤。 用椰汁慢煨莲子、红枣、百合和枸杞。 清口香甜。 薛一一喝完一整盅甜汤,正整理试卷。 桌上手机震动一下。 薛一一拿起手机。 小叔叔:【过来擦药。】 第四十二章 好甜 施璟的房间,有东和南,两扇窗。 东面窗外,不知谁发话,种了一水溜的白玫瑰,5月下旬,正值花期。 月色朦胧,白日里娇艳夺目的玫瑰收敛张扬,微风拂过,送出若有若无的甜香。 施璟不喜欢甜腻,想着明天叫人把那一水溜白玫瑰全给拔了。 他不耐烦地走过去关窗,转身坐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冷冷嗤笑一声。 五分钟了。 不回信息。 也不见人影。 施璟打字:【薛一一,叫你擦个药这么难?】 施璟:【是要我去找你?】 手机在施璟手里摆弄一圈,再次点亮:【给你五分钟。】 点击发送,手机放到书桌上,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香烟都偏着头咬进嘴里了,顿两秒,舌头顶出来,扔进垃圾桶。 踩着地面,旋转椅子方向,面朝轻掩着的房门。 眼皮阖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打火机盖子。 没过两分钟,男人耳朵微微动了动,手上动作也停止。 施璟挑着一侧眉抬起眼皮,看向房门。 细微的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下。 施璟眼睛一瞬不瞬。 又过了十几秒,房门被轻微叩响一声,随之推开一些。 两秒后。 房门全部推开。 薛一一上身校服运动衫,下身校服裙裤,长度到膝盖上面一点,裙摆大,两条小腿,细得跟筷子似的。 扎马尾,头发不似早晨规整,掉了些毛茸茸的碎发下来。 抱着医药箱,笔直站在门口,缓慢地,扬起嘴角,露出几颗洁白贝齿。 施璟随着扬起嘴角,抬一下下巴:“关门。” 薛一一不情不愿转身,握着门把手,慢吞吞往前推。 随着门锁‘咔’的一声,薛一一深吸一口气。 脑袋里就一个想法:擦药!擦快点!擦完快走! 薛一一麻溜儿转身,壮志朝书桌去。 却没想到坐着的施璟忽然站起,迎面走来。 薛一一的壮志立刻就蔫儿了。 施璟几步压近薛一一,手掌扶着薛一一后脑勺,将人转半圈,指着旁边地上:“这些给你。” 薛一一看过去。 都是一些印着大牌logo的礼品袋。 里面,是施璟今儿花了四五个小时挑选来的。 有裙子,包,鞋,首饰等。 都是最新款。 薛一一不用看里面装着什么。 不敢要。 像是预判,施璟手掌在薛一一后脑勺提捏一下:“给你就拿着。” 后脑勺手掌拿开。 薛一一转身,还想拒绝。 撞入眼帘的,是男人利落脱掉t恤后,精壮赤裸鼓囊的胸膛。 薛一一脑袋一麻,什么思绪都没了,抱着医药箱走向书桌,打开医药箱,拿出碘伏等等。 施璟把t恤往书桌上一撩,打火机扔t恤上。 靠近:“还是先擦背上?” 薛一一点两下头。 施璟转身。 一前一后,两条浅浅的影子落在书桌上。 薛一一快速处理完施璟后背的伤,手指点一下施璟硬硬的胳膊,示意他坐下。 施璟坐下。 薛一一弯腰在施璟身侧,目不斜视,不到两分钟便结束流程。 转身,走到书桌前,迅速收拾药箱。 施璟随之起身,站在薛一一身后,不声不响地伸臂,霸道又没理由地将医药箱推开一些。 同时,开口:“转过来。” 不加任何前缀的命令式口吻。 薛一一一时没动。 施璟声线低沉,带着少许气音,听上去危险:“助听器,是不是该换了?” 说罢,手指抚过去。 男人手指刚触碰到小巧耳廓。 薛一一闪躲一下,紧贴着书桌转身,身体,往后仰一些。 施璟垂眸,细密眼睫压着:“一一,抬头。” 薛一一犹豫几秒,扬起脑袋。 面色故作镇定。 但施璟是什么人? 一点儿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双白皙的小手,纤长手指,偷偷抠着身后桌沿呢。 这也太害羞了。 施璟想。 可也正是因为害羞,说明她和他在想同一件事儿。 施璟突然就没什么耐心了。 却又紧着耐心问:“从港城回来,都干什么了?” 这问题对薛一一来说,意料之外。 细想,有点像拷问。 拷问就拷问。 她又没做什么。 薛一一眨巴一下眼睛,比划:“学校,上课。” 施璟:“还有呢?” 薛一一又比划:“书店。” 施璟:“还有呢?” 薛一一想不出来了,但确定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摇头。 施璟:“没吃饭?” ? 薛一一迷茫点头,当然吃了。 施璟:“没睡觉?” ?? 薛一一又点头,当然也睡了。 施璟目光流转,染着点轻佻:“没想我?” ??? !!! 薛一一眼眸一怔,唇瓣不禁张开,怀疑自己的耳朵。 施璟视线下落,喉结滚了滚,又上移,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离开港城前的事儿,不记得了?” 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瞬间慌乱的瞳孔,颤动的睫毛…… 更别说粉一层的脸颊。 可施璟眼里,只有那张微微开启,又微微闭合轻抿的粉嫩小嘴。 左手环住纤细的腰肢,右手捧起不足一掌的脸蛋,施璟就这么贴着身子俯身吻下去。 薛一一瞪大眼睛。 施璟直接含咬一口。 距离稍稍拉开。 施璟嘴角勾笑:“好甜。” 他又吻过去,直接抵进温热口腔,卷吮湿滑小舌。 薛一一震惊,推搡。 男人的胸膛滚烫又坚硬,壮实的胳膊环着她,别说推开距离,甚至寸寸收紧。 连心跳都传递。 薛一一推搡不动,身子往下缩。 施璟手上布料一滑,还真让薛一一溜走一些。 他一臂弯搂过女孩儿腿弯,直接将人抱起来。 薛一一身体腾空,被失重感惊得还未有反应,耳边传来东西杂乱落地的声音。 是施璟一把将书桌上的药箱、笔筒,以及衣服连带着打火机给扫到地上了。 薛一一被放坐书桌上。 被施璟挤进双腿之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裙摆上滑,施璟的裤子布料贴上她的大腿内侧。 薛一一再次被吻住。 她躲避。 施璟手掌握住圆润的后脑勺,更深地纠缠。 他新奇发现,口腔那么小的地方,迂回缠绕竟那么有意思。 薛一一无助地推搡,力气越来越小,连带着呼吸,也越来越紧促。 施璟这才退出。 原本无力的小手立刻有了劲儿,狠狠搡一把。 两人距离,拉开半臂。 不是被薛一一搡开的。 是施璟控制的。 薛一一涨红一张脸,唇瓣染着诱人光泽,她又羞又怒,抬手,一耳光朝施璟甩过去。 第四十三章 耳光 薛一一的反应,是下意识的。 一耳光朝施璟扇过去,带着似有若无的掌风,却在离施璟脸颊约10厘米处,停住了。 而施璟,斜看一眼僵硬在空中的手掌。 没有挡的动作。 更没有躲的意思。 看似两人僵持。 实则是男人一个人的睥睨。 完全的高高在上。 连呼吸都彰显这样的气场。 他,又平又均匀。 她,又急又短促。 薛一一咬着牙齿,牙龈轻微发抖。 那只悬在空中的手掌,终是因为不敢,手指徐徐蜷缩,握成一个小拳头。 薛一一撇开脸,愤恨推一把施璟。 施璟顺着力道微微侧身。 薛一一立马就要从书桌上跳下。 施璟搂一把纤细的腰,将人放下来。 薛一一双脚着地,再推一把,又气又愤地跑走。 空荡荡的房间。 施璟独自站了会儿,转身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 也没再穿衣服,就那么靠着书桌,点了支烟。 香烟在他嘴上,红色火苗忽明忽暗,烟支一截一截地少,很快只剩半只。 并没有熏走口腔里,那股甜味儿。 施璟转眸,看一眼墙角边整齐排列的礼品袋。 手指拿开烟。 低头。 嘴角轻扯,吹一口烟圈。 天刚亮,施璟就起床。 悠然走到楼下。 墙边一排白玫瑰,花瓣挂着夜里凝结的露珠,在晨光映照下,剔透似水晶。 王姨拿着剪刀,剪下细长花茎。 王姨跟施璟打招呼:“二爷,早上好。” 施璟微点头,问:“这谁种的?” 王姨还有些不好意思:“我种的,老柳说这些花苗不行,要扔了,我觉得怪可惜的,就种这儿了,平日里也就施施肥……” 王姨朝施璟举起白玫瑰:“你看,长得多好。” 甜腻味道扑鼻。 施璟嫌弃,刚要开口。 王姨没看懂施璟的脸色,抢话:“二爷,要不要给你房间送几支?一一说这花放房间,满屋子花香可好闻了。” 施璟垂眸,再看一眼王姨手上的白玫瑰:“这些是给她剪的?” 王姨以为施璟要:“可以先给二爷。” 施璟:“别往我屋放。” 说完,转身。 走几步,又停下,回头:“你把那个刺儿,给剪了。” 王姨连声应:“行,行。” 施璟交代完,一个转身,瞧见施老爷子身影。 施璟下意识换条道走。 施老爷子:“站住!” 合着,又让施璟陪他打太极。 还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施璟拒绝:“有事儿。” 施老爷子:“你有什么事儿?” 施璟:“基地有考核。” 施老爷子:“那也还早。” 施璟默两秒:“陪你打太极,还不如帮你送孩子呢。” 施老爷子听到施璟一味犟嘴,赶鸭子上架:“那你就去给我送!” 正中施璟下怀,他拖着音儿:“好啊。” 薛一一正洗漱。 王姨抱来一捧白色玫瑰,朝卫生间说:“一一,今天你小叔送你们俩上学。” !!! 什么? 施璟…送……? 薛一一木讷在镜子前。 王姨把花放进花瓶,走时,喊一声:“你快点啊。” 薛一一缓一会儿心绪。 叫人把早餐送进房间,慢吞吞吃。 吃完早餐,坐到书桌前,看起英语作文写作示范。 薛一一不觉得他们会等自己。 在施家,她一直是个无关紧要的透明人。 没过一会儿,房门敲响。 薛一一一个激灵,压上书本。 施绮不爽的声音传进来:“薛一一,你走不走?” 说着,又拍两下门,嚷嚷:“你故意的是吧?” 薛一一没想到施绮还没走,在等自己,已经等得发火。 眼看躲不过去,薛一一赶紧起身,将书本往书包一塞。 薛一一跟在施绮身后出门。 远远看见车前门,靠着一个高拔的黑色身影。 薛一一不正眼看施璟。 施璟盯着趋近的小脑袋瓜,提前一步,反手拉开车门。 施绮上车。 薛一一目不斜视,跟着上车。 车门‘砰’一声,在薛一一耳边撞上,她的心脏,也随之一颤。 可想到身边还有施绮在,便又放下心来。 施璟上车,打着方向盘,驶出前庭花园。 周一,早高峰。 斑马线上两个电瓶车擦挂,堵了一条道。 施璟单手握着方向盘,变道。 他的车贵,车轮一转,后车就停了,一点不敢沾上。 车上安静。 施璟看一眼后视镜。 两个女孩儿,一人靠一边车门,闭眼睡觉。 不过。 一个是真睡。 睡得头朝天,嘴巴长大能吞下一只包子。 一个是假寐。 抱着书包,手指扣紧。 施璟扯了下嘴角。 车,停在学校外。 施璟半转身,拍一下座椅后背。 施绮睁开眼睛,下意识擦擦嘴角:“到了,小叔,拜拜。” 施璟‘嗯’一声,施绮已经下车。 薛一一掀开眼皮,不小心和施璟对视一眼,赶紧撇开,抱着书包下车。 施璟下车,甩上车门,几步绕过车头,一把逮住薛一一手臂,将人拽回来。 拉开车门,推上车。 薛一一抱着书包,一个扑腾被扔在车辆后排。 跟着,男人跻身进来,‘砰’一声关上车门。 一切猝不及防。 薛一一赶紧往里挪,伸手抓住车门把手,拉拽好几下,把手发出‘哒哒哒’的闷响声,车门却始终紧闭。 车门锁了。 薛一一看着车窗外,还有三三两两过路的同学,她安慰自己施璟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然下一秒,薛一一腿上的书包,就被施璟拽走,放置在他身后。 施璟就不明白了,这书包又不是盾牌,有什么好抱的。 男人单臂撑在两人之间,并没有靠多近。 施璟眼睛在薛一一脸上溜达两圈:“昨晚没睡好?” 薛一一没了书包,唯一的安全感也没了,背脊紧贴车门。 施璟抬手。 薛一一盯着那只圈着佛珠的手靠近,莲花吊坠在眼前摇晃。 男人指尖略烫,酥麻划过她的眼尾。 薛一一不禁咬唇。 施璟抬起一侧眉梢,音色暗了些:“黑眼圈都出来了。” 说完,盯上她的嘴。 想起昨晚。 温柔的口腔。 湿滑的小舌。 香甜的味道。 抚着薛一一眼尾的手指往后一挑,顺势捧起她的脸。 施璟微偏头,支着下巴,俯身过去。 薛一一没有前两次的迷茫,一下就知道施璟要干什么。 心下油然升起羞恼。 连带着前两次的屈辱。 薛一一挥臂。 昨晚,没敢扇过去的耳光,此刻,落在施璟嘴角偏上的位置。 清脆声响,在密闭狭窄的车内,似爆破声颤人心房。 第四十四章 喜欢 多年真枪实弹的操练。 施璟的听觉、视觉,以及应变反应力,都超乎常人。 他甚至能在敌方端枪时,凭着条件反射提前做好躲避。 所以,薛一一扇过来的耳光,在施璟眼里,跟点了‘慢放键’差不多。 但他就让她扇了。 包括昨晚也是。 给她扇。 知道她又羞又臊,还不太乐意。 不过既然要她,那她小打小闹的花招,也愿意受。 再说了,小女孩儿,能有多大劲儿。 权当调情了。 这时,施璟脑海里还飘过杨谦和一句话。 ——扇过来的气儿都是香的。 想到这儿,施璟垂着眼睫,舌头顶了顶嘴角,从胸腔里溢出一声嗤笑。 殊不知这声笑落在薛一一眼里,瘆透了。 那一耳光她使了劲儿,现在手指还有点麻痛感。 她盯着男人的手,害怕下一秒那只强劲有力的手就会掐上她的脖子,截断她的呼吸。 他不是干不出这种事的人。 但那只手好几秒都没动静。 这给薛一一一点缓冲时间。 她让自己冷静,让自己想法子应对。 耳光已经甩了。 人也得罪了。 只能暂时将矛盾转移到其他地方…… 施璟抬眸瞬间,薛一一眼眶滑出豆大颗的眼泪。 她楚楚可怜地比划:“你是我小叔,是我长辈,你怎么能这样?要是别人知道……” 不等薛一一比划完,施璟开口:“你姓什么?我姓什么?” 这不是姓什么的问题。 薛一一比划:“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叔侄。” 明明,他也知道。 施璟轻笑一声,肩膀微耸动,眼睛眯起来:“我看谁敢多说一个字儿。” 不痛不痒的语气,却威胁感十足。 仿佛谁敢多一句嘴,他就要人命。 他手上的人命,可不少。 薛一一都知道。 只是不知道他竟连伦理纲常,道德世俗都不放在眼里。 是啊。 他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薛一一不想死。 她的命,对别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但对她来讲,是很珍贵的…… 施璟瞧薛一一不作声,脸颊挂着泪水,平时像小刷子的卷翘睫毛黏黏湿湿,看上去需要他哄。 他也乐意哄几句。 俨然忘了自己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人。 施璟抬手,指腹佛过薛一一脸颊泪水:“一一。” 薛一一透过泪水看着施璟。 施璟:“以后,你就跟着我。” 薛一一:“……” 施璟:“我给你吃最好的。” 薛一一:“……” 施璟:“给你买最贵的。” 薛一一:“……” 施璟知道薛一一畏缩秦英,跟她说:“等你上大学,我在你们学校外给你买房,你就不用回家了。” 买房? 出去住? 薛一一瘆得眼泪都忘记流了。 施璟带着茧的指腹,在滑嫩脸颊上摩挲:“你乖乖跟着我,我对你好,嗯?” 给你吃最好的… 给你买最贵的… 你乖乖跟着我… 我对你好…… 像圈养小动物一样。 薛一一不明白,这个‘小动物’为什么是自己。 她很想知道原因,很想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她比划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个问题让施璟有一瞬间的愣神,想了几秒,又很释然:“喜欢你。” 薛一一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施璟喜欢的。 她比划:“你喜欢我什么?” 一个事儿拉来扯去还绕着,要放以前,施璟早没耐心了。 但今天,不同。 很不同的感觉。 他双手捧住薛一一的脸,感觉格外小。 也是忍住没有捏一捏。 施璟眼睛微微眯着,瞧着:“喜欢你的眼睛。” 薛一一一动不敢动。 施璟视线往下:“嘴,也喜欢。” 再回到水汪汪的眼睛上:“你现在看我的样儿,我也喜欢。” 施璟嘴里的‘喜欢’,不是释义。 是薛一一在他眼里的代名词。 既然喜欢她嘛,那就是哪儿哪儿都喜欢的。 昨儿喜欢。 今儿喜欢。 明儿也喜欢。 一成不变,喜欢。 要是哪天变一变,还喜欢。 只要是她。 薛一一没听到一个自己值得喜欢的点。 只觉得糊弄。 是啊。 难不成还指望他嘴里的‘喜欢’有一分真心吗? 大概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他暂时觉得好玩儿的玩意儿。 然后逗弄逗弄。 “铃铃铃——”上课铃声,隐隐传来。 薛一一回神,推一下施璟的手,比划:“上课了。” 施璟定定看一眼薛一一小嘴,沉一口气,竟真坐正身子,放过她。 薛一一都有些惊讶。 惊讶之余,赶紧拉车门,要下车。 车门纹丝不动。 薛一一看向施璟。 施璟长臂一伸,打开他那侧车门,再一推,车门完全敞开。 他支一下下巴,示意她从这儿下去。 薛一一看着坐在自己和车门之间稳如泰山的男人。 变态就是变态。 玩弄人都是变着法子的。 薛一一犹豫十几秒,见施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试着起身。 她从他身上跨过去,摇摇晃晃尽量不碰到他。 眼看都过去了,手都摸着书包了。 施璟嘴角一勾,一臂弯环住纤细小腰,一搂,把人抱坐腿上。 薛一一心下一惊,第一反应就是反抗。 她反手撑着硬实的胸口,扭着腰躲开。 施璟倒是没想到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薛一一还能这么不乐意。 他掐着她的腰,不放。 她扭得更凶了。 施璟闷哼一声,手臂一紧,不高兴:“别动了。” 薛一一感觉到身下那什么,直接僵住,身体里的血液涛涌向上,整张脸胀红。 车门还敞开着,往车里钻热气。 薛一一实在无法想象,她被施璟抱在身上的这一幕被人瞧见,该怎么收场。 她和他之间。 自然是他全身而退。 而她,身败名裂…… 施璟看着那张小红脸,眼睛泪盈盈的,唇瓣张着喘息,以为薛一一被这东西吓着了。 小女孩,还不知好坏。 也正常。 施璟安抚:“放心,你这年纪,我得让你再长长。” 他没想过强来。 再说她这年龄,确实太小。 施璟看一眼外面,已经没学生了。 他说正事:“这周基地有考核选拔,我得去看着,今儿下午过去,这几天不在家。” 说着,朝薛一一脑门亲一口:“找我的话发短信。” 事儿交代完,施璟松开薛一一。 薛一一扒着车门框,跟只小地鼠似的窜出去。 再转身拿书包。 施璟已经先一步将书包递到车门口。 薛一一抓着书包,掉头就跑。 跑进校门口,才转身瞧一眼。 施璟散漫坐在车子前擎盖上,嘴里叼一只刚点燃的烟。 见薛一一回头,手指捏着烟,拿开,站起身,扬一下手。 薛一一赶紧跑。 第四十五章 娇气 早习课已经开始。 薛一一从教室后门进去,放下书包,拿出记号笔,翻开英语书籍。 她的手还有些发抖。 书,完全看不进去。 脑子里闪过一张张人脸。 施老爷子。 施裕。 秦英…… 几乎能想到的人,都在薛一一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们知道这事儿会怎么样? 愤怒? 斥责? 家法? 这些施璟怕吗? 他都不怕。 再说。 他姓施。 是施老爷子的老来子。 是施裕的亲弟弟。 她又是什么? 私生女? 甚至,还是个假的。 所以,不能说。 既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还可能适得其反,激起施璟更疯的劲儿…… 薛一一赌不起,更不想在高考这个节骨眼儿上赌。 高考,是她通往未来的直观桥梁。 为此,她努力了很多年。 她得先稳当地过这架桥。 思到这儿,薛一一眸底冷然很多。 毕竟,她还有一张底牌。 但这张底牌太过危险。 有玉石俱焚的可能性。 不到万不得已,还不能用…… 不知不觉,早习时间结束。 旁边同学,围在一起讨论报考大学的事。 薛一一忽然想到施璟刚才的一句话。 ——等你上大学,我在你们学校外给你买房,你就不用回家了。 前段时间薛一一一直在犹豫的事,此刻,非常坚定地定下主意。 她,一定不能在北都上大学。 一定要借这个机会,远离北都。 再细想。 施璟这种人,肯定不缺女人,也不缺乐子。 她对他来说,更像一个新鲜玩意儿。 保鲜期,是有时限的。 说不定。 下个月。 下周。 甚至明天。 她就过期了。 薛一一抬头。 黑板旁边,写着高考倒计时,还剩12天。 薛一一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记号笔。 忍忍。 再忍忍就好了。 忍过高考。 忍到他厌倦。 忍到离开北都…… 下午放学,薛一一下意识不想回家。 还是想到施璟说这几日不在家,才收拾书包回去。 薛一一到家,直接回房。 看见书桌旁,整齐排列三排的礼品袋。 都是昨晚,施璟房间里的那些。 薛一一将东西捡进衣柜。 第二天,薛一一起床。 手机上一条未读短信息。 她点开。 小叔叔:【你喜欢什么颜色?】 短信是半夜两点多发来的。 薛一一不想回。 去洗手间洗漱。 洗漱到一半,又慌张回房间,回信息。 半夜两点多。 莫名其妙的问题。 要是不回,真怕变态发疯。 薛一一敷衍:【绿色。】 教室黑板旁边,高考倒计时一天天趋近。 薛一一为高考紧迫的心,还为施璟窘迫。 因为施璟说过,基地考核会几天不在家。 那到底,是几天呢? 薛一一实在难忍这种煎熬,拿起手机发信息。 薛一一:【小叔,你们基地考核几天结束?】 没过多久,收到回复。 小叔叔:【周六。】 今天是周四。 得到确切数字。 薛一一一方面感慨还能无虞两天,另一方面开始担心两天后…… 周五晚上,薛一一泡一个澡出来,坐到书桌前,写物理试卷。 “咚咚。”利落干脆的两声。 这样的敲门声,指向性太强。 门外的人向来没有耐心,直接扭动门锁。 薛一一没反锁房门。 因为没想过施璟今天会回来。 房门打开前,薛一一一脑门扎到书桌上,头一歪,闭上眼睛。 视线完全黑暗,听力更为灵敏。 薛一一能很清楚的听到施璟拧开门,走进来,又关上门。 房间里有股甜味儿。 施璟看见窗户旁,透明玻璃花瓶里,插着白玫瑰。 白色花瓣儿很新鲜,应该是今儿刚换的。 这甜味儿施璟在自己房间闻见,觉得腻得慌。 在薛一一房间闻见,就觉得合情合理。 他大步子迈近薛一一。 书桌上,整齐叠放几本书,一个文具收纳筒,旁边,亮着护眼灯。 薛一一穿着小飞袖吊带睡裙,趴在书桌上。 脸颊压着试卷,肉颊微微凸出。 施璟看了会儿,伸手。 指背轻贴一下女孩儿脸颊。 细腻的。 软乎乎的。 没忍住,食指轻轻剐蹭一下。 卷翘的睫毛随之颤动一下。 施璟抬了抬眼皮,指腹直接擦过粉嫩的下唇瓣。 然后,无声一笑。 好啊。 装睡。 施璟该生气的。 但眼睛装进一张可人疼的脸,一丁点儿气也没有。 他拿回手,出声儿:“怎么睡这儿了?” 又说:“感冒了怎么办?” 叹一口气:“抱床上吧。” 这话一落,女孩儿眼皮不受控地跳动一下。 可还硬挺着,不睁眼。 薛一一不知怎么,就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了。 现在睁眼,装作刚醒来,那他会不会…又要亲她? 不睁眼,继续装睡,他把她抱到床上,就会走吗? 这可不保证。 变态的心理,正常人无法推敲。 薛一一正纠结,热烫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背。 单薄的棉绸衣料,跟皇帝的新衣似的,没有一点阻挡力。 那只手,指尖勾着背脊,一路往下滑…… 薛一一睡眼惺忪掀开眼皮。 正对上一双近距离的、染着戏谑的眸。 薛一一保持镇定,站起身,看着施璟,打一个懒懒的哈欠。 嘴还未合上。 施璟乐了:“还装?” 薛一一神情一僵,缓缓合上嘴巴,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施璟瞧着薛一一,实在可爱。 他一把划拉开两人之间的椅子,把人搂过来,埋头就要亲。 刚碰到薛一一的嘴,薛一一扭头躲开。 施璟立刻不爽了:“薛一一!” 是她问他基地考核什么时候结束。 是她想他了。 他便忙着、抽着空回来一趟。 也正是因为她这点儿主动,他才觉得她装睡,都是情趣,都是可爱,都是招人疼。 但现在不让他亲,那刚才的装睡就要被追罪了。 薛一一察觉男人怒火,赶紧比划:“扎。” 她双目清澈,有些委屈地望着他,指一指他的下巴。 施璟抹一把自己的下巴,是有胡茬。 早上在基地刮的胡子,没那么讲究,所以肯定没在家时刮得光生。 现在又晚上了。 胡茬扎,是薛一一看施璟生气,灵机一动找的却切实际的借口。 但实则她就是情不自禁地闪躲。 可冷静下来,又很明白,他要亲她,她是躲不过的。 亲…亲而已…… 薛一一心一横,做好被啃两口的准备。 结果腰上手臂一松,施璟甩出两个字:“娇气。” 他拧一把她的脸颊:“手伸出来。” 第四十六章 阴冷湿暗 夏夜清风,拂过窗前玫瑰,满屋子淡淡甜香。 薛一一缓慢地、犹豫地伸出手。 施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的东西,抓一把薛一一手臂,将人抓近一些。 一个绿绳编织的手环,戴到薛一一手腕上。 施璟拉着薛一一佩戴手环的手,抬高至薛一一脸前,指着上面一个小圆盘:“这是灌液指南针,有它,你可以在任何地方识别方向。” 上次在基地演练,施璟就发现薛一一没有敏锐的方向感。 要是人没了,他上哪儿再找一个? 薛一一盯着手环上,指甲盖大小的转盘,上面精致地标着‘n、e、s、w’四个方位,她微微转动手腕,转盘上的方位也随之移动。 施璟拽一下薛一一的手,不让她玩儿指南针了,指着手环侧面:“吹这儿。” 薛一一愣一下,抬起手,递到嘴边,看着施璟眼睛咕噜一转,试着吹一口气。 “咻~”口哨声。 施璟:“你不愿意说话,遇见危险,就吹响这个示意位置。” 说罢,施璟拉着薛一一的手,摁下手环下方隐蔽安全锁,再一推。 一只约5厘米长的小刀弹出。 薛一一吓一跳。 施璟抚一下薛一一后脑勺,仔细提醒她:“这个刀刃是特制的,锋利得可以削铁,这里是安全锁,平时注意,别打开伤着自己。” 薛一一点点头。 施璟握着薛一一的手,将小刀收回,再复位安全锁。 他站直,双手叉腰,低睨着:“我看你操作一次。” 薛一一听话照做。 摁下安全锁,一推,小刀弹出。 将小刀收回,复位安全锁。 施璟满意点头:“这刀虽然不够长,但比钉子什么的好使。” 薛一一想起港城的事,点一下头。 施璟握住薛一一手腕,幽黑眸子盯着她:“一一,真遇上危险,别慌,找机会,一击致命。” 他拉着她的手,抬高,往自己脖颈划过,音色阴沉:“往这儿割。” 薛一一的手,瑟缩一下。 施璟握着那只手,不放:“你的命最重要,只要你活着,后面的事儿,我来担。” 薛一一心上,生出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施璟追问:“记住我的话了吗?” 薛一一点头。 施璟指一下手绳拨扣位置:“从这儿抽开手绳,可以变成一条两米长的绳子,承重300斤。” 这就是这条不起眼的手绳的全部功能了。 是施璟根据队里装备,再结合薛一一的实际情况,去掉一些对她没什么用的组件,精致化对她可用的组件,最后再增加防止她误伤自己的安全锁后,改制而成的。 颜色,也是挑的她喜欢的绿色。 施璟抬手,看看腕表:“我得回基地了。” 薛一一稍愣。 还以为施璟是提前回来,没想到是临时回来。 也是这时,薛一一注意到施璟穿着基地的军绿色体能服,胸口标志图标,下方三个字母:zab。 施璟站在书桌前,一手叉腰,一手翻起薛一一的试卷。 物理题,一面做了三分之一,另一面还没做。 施璟挑起一侧眉梢:“高考没几天了,这佛脚临时能抱起来吗?” 薛一一囔着嘴,不解释。 施璟扔下试卷,一步压近薛一一,高大的身子遮住光线。 他语调慢:“还不如留着时间,养、精、蓄、锐。” 薛一一不反驳,只点头。 施璟:“明儿就回来。” 说着,手掌覆着薛一一后脑勺,埋头过去。 薛一一下意识缩起肩膀,闭上眼睛。 男人的唇,在她眼皮上,轻贴一下。 然后,距离拉开。 施璟走了。 房门轻声闭上。 薛一一一口气舒出来,才发现忘记呼吸。 她僵硬抬手,摸一摸自己的眼皮。 那里,好像被冒着火花的电流,电了一下。 须臾,走向窗户。 远远的,能看见施璟身影。 是跑着走的。 跑步的步子迈得很大。 速度也快。 再后来,就是亮着灯的车辆驶远。 第二天中午,薛一一拿着钱包出学校,去复印店复印资料。 回学校时,路过一家眼镜店。 薛一一脑海里,回响施璟的声音。 ——喜欢你的眼睛。 薛一一抿着唇,摸摸自己眼皮,抬腿走进眼镜店。 再出来时,鼻梁上挂一个黑色粗框眼镜,几乎遮住她半张脸。 下午放学,同学陆续回家。 薛一一不想回家。 特别是想到施璟今天会回来。 夕阳西下,将天际编织成彩虹色。 薛一一终于开始收拾书包。 见薛一一开始收拾书包,邓鸿飞也收拾书包。 邓鸿飞跟在薛一一身后,想上去又不敢上去,都快走出校门了,才一鼓作气上前:“薛一一,我打算报考郁南财政大学。” 薛一一不理。 邓鸿飞不意外薛一一的态度。 她对他本就冷淡。 从港城回来后,更是疏离。 邓鸿飞只能自说自话:“薛一一,如果你到时候也在郁南,有事儿需要帮忙可以找我,大家出门在外,都是老同学,相互照应,好吗?” 薛一一扶一下脸上眼镜,加快步伐。 邓鸿飞赶紧跟上去,半取下书包,摸出一个黄色的东西:“薛一一,上周末,我跟我妈去求了文昌福,给你一个吧!希望你高考超常发挥,考上理想学校!” 薛一一看一眼。 黄色香囊,面上祥云刺绣。 薛一一知道这个,文昌福,去拜文昌帝君求得。 说是很灵验。 随着高考临近,拜文昌帝君的人排长龙,听说半夜三点就得去排队,还不一定能求得。 薛一一不信鬼神。 却不看轻虔诚的心意。 但她不能收。 不能接受邓鸿飞友善的心意。 像他这样的人,牵扯上她,更大概率是不幸。 薛一一摇一下头,目不斜视,径直走出校门。 邓鸿飞因薛一一多看了几眼,脸上笑开花,追上去抓一下薛一一手腕:“你收下吧。” 薛一一冷瞪一眼。 邓鸿飞松手。 薛一一继续往前走。 邓鸿飞又追上去,围在薛一一身边打转儿:“薛一一,你拿着吧,我拜文昌帝君的时候,是念着你的名字的,我就是专门为你求的,你收下吧……” “刺啦——” 身后,刹车片刹车盘狠狠磨砺的声音。 薛一一和邓鸿飞同时转身。 一辆黑色越野车直面朝邓鸿飞撞去,像是失控。 却又在离邓鸿飞半米处,顿然停下。 邓鸿飞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文昌福都扔了。 薛一一本能想扶邓鸿飞。 “叭——” 一道短促的车笛声。 薛一一看过去。 施璟坐在驾驶位上,单手扶着方向盘,身体前压。 锐利的眸,定定地锁着她。 脸色阴冷湿暗。 让人在大夏天,背脊发凉。 男人眉梢微动,勾一下手指。 薛一一瞥一眼邓鸿飞,赶紧过去,上车。 第四十七章 冰淇淋 下午三点多,基地考核选拔的事结束。 照往常看,是要一起吃饭的。 但施璟留下钱,撂挑子走人,说一句,要去接孩子。 施璟到薛一一学校门口时,太阳还有些烤人,他将车停在树荫下。 等着。 随着铃声响,学生陆续从学校出来。 施璟坐在车上,紧盯校门。 视野里,穿校服的学生越来越少。 始终不见薛一一身影。 六点半之后,基本不见学生了。 施璟打开手机。 先前给薛一一发的信息,没有回复。 他没耐心地拨一个电话过去,响铃结束也没人接听。 施璟又往家里打电话,确定薛一一今天上学了,也还没回家,才继续等。 晚上七点多,半个太阳落山。 一直大敞开的校门,只剩一个一米宽的过道。 等了近三个小时,施璟的耐心已到极限。 就是这时,薛一一走进他的视野。 戴一个丑不拉几的大黑框眼镜。 乍眼,施璟还没认出来。 也是潜意识里的侦查伪装技能,才认出她。 薛一一身边,跟个瘦猴子。 施璟记忆力好,记得上次来接施绮,薛一一身边也跟着这个瘦猴子。 施璟看着两人走出校门。 瘦猴子拿着一个平安福之类的东西,要塞给薛一一。 施璟还记得,这个瘦猴子上次就送了薛一一一个粉色的笔记本。 心头的火,在薛一一看上去有点儿想要瘦猴子的平安福时点燃。 然后在瘦猴子拉住薛一一的手腕时涌至最高。 一脚油门踩到底。 把人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薛一一还挺担心,想扶。 施璟摁响车笛。 薛一一还是乖,立刻就上车了。 施璟一脚油门,把车开走,连给薛一一系安全带的时间也没给。 前方红灯,车猛然停下。 薛一一被惯性带着,整个朝前一扑,还好刚系上安全带了,不然得冲出去。 这些都彰显着,施璟有多生气。 薛一一知道自己现在在施璟兴头上。 而施璟又霸道且睚眦计较。 但她和邓鸿飞之间什么都没有,仅仅走在一起,施璟就能这样生气,令她匪夷所思。 薛一一不知道怎么应对,沉默地等待暴风雨。 更期盼,施璟就此厌烦她。 车子停在斑马线前,佝偻老人慢步经过。 蹒跚的步伐,更激施璟不痛快。 他现在,就是看什么,都不痛快。 施璟抓起烟盒,咬一支烟在嘴上。 拿打火机时,斜看过去。 薛一一穿校服,扎马尾,抱着黑色书包。 低着头。 眼镜有些往下掉。 她抬手,扶一下。 纤细的手腕上,绿色编织手绳,很晃眼。 车前老人已经不见,红灯重新变为绿灯。 施璟轻踩油门。 车缓慢靠边,停下。 施璟拿下嘴上没点燃的烟:“薛一一,下车去给我买瓶水。” 薛一一侧头,对这个要求一脸怔懵。 施璟发气:“等了你三个小时,热得嗓子都冒烟儿了。” 三个小时? 难怪发疯。 薛一一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 旁边就是便利店。 施璟后薛一一一步下车。 薛一一站在饮料柜前纠结时,施璟过来,直接拿一瓶矿泉水放到柜台,等人结账。 薛一一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圆形钱包,拉开拉链,拿出十元钱。 付钱时,往旁边冰柜瞧一眼。 只一眼,就收回目光。 施璟冷不丁出声:“想吃?” 便利店老板停下找零钱动作。 薛一一摇头。 便利店老板继续找零钱动作。 施璟:“要我给你买?” 薛一一顿一下,拉开冰柜,挑一个甜筒。 便利店老板握着几张零钱:“冰淇淋,你们谁付钱?” 薛一一赶紧拍拍胸口,示意她付。 便利店老板抽走三元钱,将剩下零钱递给薛一一。 薛一一把零钱放进钱包,拉上拉链,放进书包。 施璟拿着矿泉水上车,拧瓶盖,眼睛从车窗看出去。 薛一一站在便利店门口,拆甜筒包装。 撕两下,没整片撕开,着急地回头看一眼。 撕开甜筒整片包装后,小跑过来。 施璟收回视线,嘴角勾一点弧度。 仰头,喉结上下滚动,咕噜进肚子半瓶水。 叹出一口气,舒畅不少。 薛一一上车。 抱书包,关车门,换手拿甜筒,系安全带,还要扶眼镜…… 施璟都怕薛一一把自己忙死。 他一把拽走薛一一腿上的书包,往车辆后排轻扔:“怎么戴这么个丑玩意儿?” 话题直指薛一一的眼镜。 这话听上去,他不喜欢。 施璟不喜欢,薛一一就喜欢了。 她指一下自己的眼睛,又眯一眯,很无辜地比划:“看不清。” 施璟没开车,转了话题:“今儿是犯错,让老师留堂了?” 薛一一摇头。 那就是自己留下来学习了。 真能给自己找事儿! 施璟转眸又盯上那个丑不拉几的眼镜:“平时学习不见得上心,就这么几天时间开始分秒必争了,你是能学出一朵花儿来?也不怕把眼睛学瞎了!” 薛一一垂下眼睫,乖巧挨训。 比起预判的暴风雨,这可太温柔了。 女孩儿手上甜筒,表面奶油已经化开。 赶紧含一口。 绕着甜筒表面周遭,都吃一口。 旁边,突然出声儿:“给我尝一口。” 薛一一侧头看过去。 施璟看着她,又拽又劲儿的气场。 薛一一当然不愿意,单手简单比划个意思:“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然后就伸手去解安全带。 手指刚碰到安全带,一只宽厚的手掌伸至眼前。 施璟捧起薛一一的脸颊,迎着角度欺身过去。 呼吸交织,唇瓣轻轻贴上。 男人的唇因说话微微张合,声音又低又哑:“我不吃冰淇淋。” 然后,深吻。 先含咬一下唇瓣,再顶进残留奶油的甜蜜口腔。 开始卷吮小舌。 刚吃过冰淇淋的小嘴,有些凉。 不过很快,就被他搅得热起来。 薛一一呼吸逐渐急促,施璟退出来。 唇稍稍离开,又仰着下巴吻啄一下她:“乖。” 像表扬小动物一样。 因为今天,薛一一没闪躲。 虽然,也没迎合。 但施璟还是心情大好。 还帮薛一一扶一下歪着的眼镜。 手上的甜筒已经化了,顺着女孩儿手指,滴到深色裙裤上,旖旎地染开。 施璟看着,喉结滚了滚,抽几张纸递过去:“还吃吗?” 薛一一不看人,微微摇头。 接过纸张,包住整个甜筒,解开安全带,下车。 施璟拿着剩下的矿泉水,跟着下车。 薛一一把已经捏碎的甜筒扔进垃圾桶。 施璟走过来,拧开矿泉水,示意:“洗洗。” 薛一一抬起双手。 矿泉水均速倒出,将薛一一手上白色冰淇淋黏渍冲洗干净。 施璟将矿泉水瓶往垃圾桶一扔,摸着薛一一小脑袋瓜:“走吧,带你吃好的。” 第四十八章 关心 再次下车,天已经黑了。 施璟带薛一一吃饭的小馆,门面其貌不扬,进了门,别有洞天。 里面山水园林,青墙绿瓦,连廊石径。 脚下更是妙,锦鲤戏荷叶。 穿过园林,映入眼眶的是古色古香的雕梁画栋建筑美学。 “施二。”有人叫。 施璟和薛一一驻步,回头。 一前一后,两个年轻男人。 走在前面的男人,休闲衬衣搭西装裤,手上拿一支手指粗的雪茄。 走在后面的男人,嘻哈背心搭哈伦裤,眉上一颗钉子款式的眉钉。 施璟笑笑:“小杜总,这么巧?” 杜维走近,打趣口吻:“我是不是应该叫你施总了?” 说着,杜维夹着雪茄的手搭上施璟肩膀,往旁边带两步:“听说中安保下周要往南运一批灾后物资,你亲自押送,其中包括医疗物资……” 不等杜维说完,施璟已经知道意思,抓着肩膀上的手,轻轻一扔:“小杜总,爱莫能助。” 杜维脸色稍微难看,很快又轻笑起来:“施二,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施璟顺着话点头:“是啊,不敢。” 杜维:“……” 施璟绘声绘色:“我家老爷子说了,这事儿要搁我手里出问题,得把我发配到jsj去,那地方枪子儿不长眼。” 听到这儿,低眉垂目的薛一一眸底一亮,抬起头来。 杜维:“能出什么问题?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的,我来办!” 杜维大手一挥,承诺保证:“就算出问题,我全抗,与你无关。” 施璟扯一下嘴角,看不出意思。 杜维递上利益:“施二,我给你2000万。” 杜维再次强调:“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管。” 说的多好听,多诱人。 只需要做一个无辜的睁眼瞎,2000万就进包里了。 可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施璟不受利诱,带了些手劲儿捏杜维肩膀:“我劝你,不该碰的,别碰。” 薛一一没听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一脑子都是施璟那句‘得把我发配到jsj去’。 浅浅的眼眸转动,无意间对上对面男人的眼睛。 就是那个穿嘻哈背心搭哈伦裤,眉上一颗钉子款式眉钉的男人。 男人身体没什么劲儿地靠在廊亭柱子上,盯着薛一一,眼睛不断眨动,鼻翼不停抽动,拉扯着脸部肌肉跳动。 仔细看,他的手指也是痉挛的。 薛一一联想到西方电影里的丧尸。 迎然升起恐怖感。 施璟一步挡在薛一一眼前,结结实实隔开那股恐怖感。 他双臂环抱胸前,已经冷面冷眼:“还不把人带走?” 杜维咬着雪茄,拎着弟弟杜绍后衣领,离开。 待人走出一段距离,施璟才回头,教训薛一一:“见到y君子,不知道躲远点儿?” 这是y君子? 薛一一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不禁,又朝那两人背影瞧一眼。 施璟:“还看。” 薛一一收回目光。 身着旗袍的服务员,引施璟和薛一一进包间,坐下。 餐桌是厚重的木制,置于窗檐边,用餐的同时可以看见窗外精致垂花下,一盏宫廷花灯。 服务员给客人倒上茶水,拿菜单让两人确认后,离开包间。 门一闭,薛一一就比划:“小叔,刚才那个人,说你下周要去南方?” 施璟眉梢一挑,闷着笑意‘嗯’一声:“周四走,大概七天回北都。” 薛一一不是想问这个,她比划:“去做什么?” 施璟端起茶杯,杯口抵在唇边,眼睛看着薛一一。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电视报纸都有相关新闻。 大半个月前,南方城市xx发生特大地震,灾情牵扯全国人民的心。 灾后救援告一段落,灾后重建提上日程。 zf下周要往xx投一批灾后物资,由国内第一安保集团中安保负责押运。 这事儿在全国人民监督下进行。 中安保也借此机会为自己背书。 所以让施璟亲自负责押运。 施璟抿一口茶水,实话实说:“zf要往xx运一批灾后物资,我负责押运。” 薛一一被施璟看得不自在,捧起茶杯喝一口茶水,放下茶杯,试探地比划:“刚才那个人什么意思……?” “他自己栽了一批医疗物资在手上,想跟我来个里应外合,偷梁换柱,再变现。”施璟扯一下嘴角,不掩讥讽,“大概脑子遭炮轰了吧!打上这个主意!” 薛一一微不可察地点头。 她大概明白里面的意思了。 那人手上有一批出不了手的医疗物资,施璟负责灾后物资押运,里面正好有医疗物资,那人想把自己的货和施璟负责押运的货换一遭,再出手变现,为此愿意付施璟2000万,但施璟拒绝了。 这事儿怎么想,施璟拒绝都是对的。 但也说明,施璟不会搞砸此事。 也就不会被施老爷子发配jsj。 薛一一双手捧着茶杯,失落地压着眼睫。 施璟盯了薛一一几秒:“这么关心我?” 薛一一眉心一跳,抬眸,勉强扯一个微笑。 施璟站起身,单手拎着少说也有五六十斤的实木椅子,坐到薛一一旁边。 他单手撑着下颌,莲花吊坠在脖颈间晃荡。 手指指尖杵着眼角,修长的指节骨撑出性感的折角。 他看着她,嘴角挂笑:“那我也关心关心你。” 薛一一莫名有些发毛,扶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一颗心严阵以待。 施璟:“今天怎么不回我短信,不接我电话?” 薛一一没想到等来这么个问题:“……” 施璟:“是没带手机?” 薛一一点头。 她平时没什么人联系,所以手机没那么重要,特别是上学时。 施璟压一下眼皮,下一个问题:“你跟那个瘦猴子……” 顿一下,改口:“今天跟你一起那个男同学,你们关系很好?” 薛一一不想扯上邓鸿飞,连连摇头。 施璟眯了眯眼睛。 薛一一抬手比划:“关系不好。” 施璟:“撒谎。” 薛一一表情坚定:“真的!” 眼眸一转,接着比划:“我不太喜欢他。” 施璟眸底深了两分,唇角一勾,看上去有些轻佻:“那你喜欢谁?” 薛一一憋一口气:“……” 施璟:“嗯?” 薛一一咽一口口水,蹭地站起身,扶一下眼镜,手指慌忙比划:“我,上厕所。” 第四十九章 自由 薛一一并不是真要上厕所,她只是无法跟施璟谈情爱。 暧昧话题也不行。 身心没办法坦然。 演都演不了。 现在出来了,便缓口气再回去。 廊亭左弯右拐,通至一片荷塘。 塘边垂柳依依,枝条随风轻摆。 塘面立叶挺水,高矮错次,密密匝匝地铺陈。 薛一一蹲下,双臂抱着膝盖,曲成一小坨。 前方荷叶间隙,水面泛着细碎银光,成群小鱼摆尾游过,激起一荡荡波纹。 它们好自由。 薛一一觉得。 薛一一正看得出神,侧后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我给你1000万!”一道犀利的男声。 薛一一从廊桥衔接小洞望过去。 是刚才那个小杜总,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小杜总旁边,是那个y君子。 y君子攀着小杜总,哆嗦不清地哀求:“哥,哥再帮我弄点儿,求你了,求你了哥……” 小杜总不耐烦地一把攘开y君子。 y君子倒在地上,蜷缩着,爬着,拉扯小杜总的腿。 没有一点儿人样。 小杜总只顾着讲电话:“你放心,施璟绝不会知道你背叛他,你只需要给我开个后门,神不知鬼不觉,1000万就是你的了。” 大概是电话对面的人动心了。 小杜总继续:“有了这1000万,你下半辈子不用看别人脸色,换别人看你脸色,改变命运的机会,可不是一直有的。” y君子拉着小杜总手臂从地上爬起来:“哥…哥…帮我弄点儿……” 小杜总对着手机,忽地开怀一笑:“就这么说定了,等你好消息。” 小杜总挂断电话,一把拽住y君子的后领,拖走:“吸吸吸,你早晚死在这玩意儿上面……” 周遭恢复宁静好一会儿,薛一一才起身,悄无声息地回包间。 桌上已经摆放两个菜。 施璟还坐在薛一一位置旁边,连碗碟和茶水也移过去。 施璟:“怎么这么久?不舒服?” 薛一一摇头,比划:“走错路了。” 尴尬一笑,坐下。 施璟将毛巾递给薛一一擦手,语气随意:“想到答案了吗?” 什么?薛一一疑惑转头。 施璟拖腔拿调:“你,喜欢,谁?” 薛一一浑身不自在,立刻坐正,正视前方。 “刺啦。”挠心的声音。 是实木椅子脚划过雾面地板发出的声音。 两把椅子扶手,撞在一起。 男人的手还握在薛一一的椅子上,从手背延伸至小臂的青筋微微凸起,没入挽起的衣袖里。 薛一一捏紧手上毛巾,看过去。 施璟眸子黑,视线像刀一般锋利。 薛一一知道,只要指一下他,这道坎就过去了。 她深呼吸,无意识地眨巴眼睛,刚要抬手,施璟捏上她的下巴。 语气大发慈悲:“这次就算了。” 大手一松,手指轻轻勾起她脸颊发丝,别到耳后:“等你哪天想说话了,再说。” 薛一一心里咕咚一声,咽一口口水,卷翘睫毛微微煽动。 施璟忽地‘啧’一声,满眼嫌弃。 这丑不拉几的大黑框眼镜,把人都显傻了。 他伸手去摘。 薛一一手上毛巾一扔,双手护住两只眼镜腿,人也往后仰。 施璟手停在空中,没好气:“吃饭也得戴着?” 薛一一感觉出施璟有多不喜欢自己的眼镜了。 那么,她就想戴着。 薛一一试着争取一下,对施璟点头。 没想到施璟真收回手:“行,吃饭。” 薛一一捡起毛巾,再擦一擦手。 这家店菜系以北都官府菜为主。 据说是以前的世家大族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想尝尝鲜,于是聘请一些民间著名厨子来本家进行烹饪。 家畜美厨,竞比成风。 后来就形成了今天的官府菜。 其中有一道翡翠豆腐,用刚生发嫩芽的毛豆和打碎的扇贝,加入葱和蒜一起煸炒而成。 面上点一抹红油。 有肉味的鲜甜,也有毛豆的清香。 薛一一吃第三勺时,施璟把服务员叫进来,指着翡翠豆腐:“再上一碟这个。” 服务员微笑颔首:“好的,施先生。” 薛一一放下勺子,比划:“小叔,不用了。” 施璟置之不理,给薛一一夹一块牛腩:“吃点肉。” 薛一一看一眼施璟,在他的注视下拿起筷子,将牛肉喂进嘴里。 紧接着,又夹来一块鱼肉。 薛一一咽下嘴里的牛肉,将鱼肉喂进嘴里。 一筷又一筷。 薛一一觉得自己好像儿童动物园里的小动物,被人一口一口投喂食物,然后被观赏进食过程。 这顿饭,薛一一吃得很饱,饱得再撑不下一口。 回去的路上,薛一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将椅背往后放一放。 周六。 晚上九点半。 有些堵车。 施璟单手扶着方向盘,跟着车流浅浅挪动。 他今天穿深蓝色棉绸衬衣,衣领敞开,能看见锁骨。 一路霓虹。 偶尔那么两束投进车窗,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几分风流气儿。 施璟:“明天还去学校?” 薛一一摇头。 不是她不想去。 是学校明令不让去。 毕竟离高考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让他们在家调整作息和心态。 薛一一思绪顿一下,赶紧比划:“我去书店。” 施璟霸道:“不许去。” 薛一一:“……” 施璟:“在家休息。” 薛一一:“……” 施璟:“在家待不住我带你出去玩儿。” 薛一一摇头,那还是在家吧。 晚上十点多,两人到家,一起走进大厅。 施裕正从楼上走下来。 施璟和薛一一同时停下脚步。 施裕看见两人,手扶着楼梯扶手,也停下脚步。 被这么逮着,薛一一后颈汗都溢出,心生一种诡异的感觉。 施裕继续往下走,颇为奇怪:“你们怎么一起?现在才回来?” 施璟单手插兜,语气吊儿郎当:“路上碰见,带她去吃饭了,回来堵车。” 施裕走向两人:“一一,是这样吗?” 薛一一点头。 施裕看着薛一一,轻声:“一一,你先回去休息。” 又看着施璟,正声:“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薛一一乖巧比划一个‘晚安’,抬腿就走。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施璟的声音:“书包不要了?” 薛一一一个扭头转身,回去接抱住书包,扶着眼镜,小跑上楼。 薛一一回房,反锁房门,泡一个澡,关灯,躺上床。 助听器取下。 薛一一的世界,完全静谧。 脑海里,回响今晚不小心听到的话。 ——我给你1000万! ——你放心,施璟绝不会知道你背叛他,你只需要给我开个后门,神不知鬼不觉,1000万就是你的了。 ——有了这1000万,你下半辈子不用看别人脸色,换别人看你脸色,改变命运的机会,可不是一直有的。 ——就这么说定了,等你好消息。 这些话,足以推测出一个大概。 小杜总被施璟拒绝后,转头找上施璟手下的人,用1000万买通,要调换施璟手里的医疗物资。 薛一一在属于自己的黑洞里思忖。 她如果把这些告诉施璟。 施璟能抓出内鬼。 押运物资任务能顺利完成。 灾区人民也能用上正规的好药。 可是… 只要这次押运出问题,不管问题出在哪儿,后果都由负责人施璟承担。 如果他因此去了jsj。 那她…就自由了。 第五十章 胃口 薛一一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睁了多久的眼睛,直到感觉枕头下手机震动,才回神。 她摸出来。 小叔叔:【睡了吗?】 薛一一愣半秒,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想着自己锁门了,又安心不少地躺下去。 她回复:【睡了。】 很快,手机又震动一下。 小叔叔:【睡了怎么回的信息?】 又震动两下。 小叔叔:【梦游啊?】 小叔叔:【你教教我。】 薛一一咽一口口水:【我已经睡下了,只是还没睡着。】 小叔叔:【睡吧。】 薛一一刚把手机放到枕头下,又震动一下。 她摸出来。 小叔叔:【明天带你出去玩儿。】 薛一一盯着这排字。 她记得自己在车上时,已经拒绝过了,说明天呆在家。 她现在有些恍惚在车上时是不是表达过拒绝。 下一秒,又不纠结了。 她有没有表达过拒绝不重要。 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施璟也不会参考她的意愿。 他们之间,一直是施璟握着绝对的掌控权。 薛一一认清现实,低落地把手机放到枕头下,拉了拉被子。 明天,不知道要去哪儿。 一整天,少说也有八个小时。 总不能像今晚似的只是吃吃饭吧? 黑暗里,薛一一手指覆上自己的嘴唇。 今天,也不止是吃饭。 他亲人和他做人一样,直接,霸道,猛烈,又不讲理。 一味索取。 不管别人能不能承受。 想着想着,薛一一感觉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还有些热,她掀开上半身被子。 又过了一会儿,薛一一起床。 她没开灯,浅色的眸在夜色里有一两颗星点。 薛一一将房间空调温度调制最高,然后走进浴室,站在花洒下,打开凉水。 淋十分钟凉水,回温度高达30的房间呆十分钟。 如此反复,折腾到半夜。 第二天,施璟电话联系不上薛一一,上房间找人。 薛一一还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乌黑发丝散了一枕头。 施璟一眼就发现不对劲。 平日里白皙无暇的脸颊,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施璟伸手过去,贴一下薛一一脑门。 发烧了。 薛一一没戴助听器,也就没发现施璟来了。 她头疼得眉心皱起,眼睛又胀又涩,连眼皮都懒得掀开。 察觉到额头上的手,还以为是王姨又来关心自己了。 她拉住‘王姨’的手,瞬间感觉不对。 王姨的手因为常年干活,是褶皱的粗糙。 而现在这只手掌,摸上去骨骼明显,不干也不糙,指腹有茧,指部有疤痕。 尺寸还很大。 薛一一倏地掀开眼皮。 她本能缩手,反被一把抓住。 施璟弯腰,眼睛在薛一一脸上游走,嘴巴动了动。 薛一一唇语不好,加上一时心慌,完全没看懂施璟说了什么。 她撑着床,要起来。 施璟揽住薛一一肩膀,扶一把。 薛一一伸手去拿助听器。 施璟看出薛一一的行径,先一步够着助听器,坐下,将女孩儿单薄的身子环到胸前,手指勾起柔软的发丝,将助听器戴上洁白耳廓。 薛一一听见施璟语气责怪地问:“就一个晚上,怎么就搞成这幅样子了?” 薛一一撇开脸,捂着嘴咳嗽两声。 施璟:“我叫徐医生过来一趟。” 薛一一一把抓住施璟胳膊,朝他摇脑袋,比划:“我还好。” 然后,她指一下床头柜上的几个药盒,比划:“已经吃过药了。” 感冒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施璟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盒,翻看。 有退烧药,有咽喉片,还有止咳片。 药物日期都在保质期内。 看数量也确实吃了一次了。 薛一一鼻子有些堵,仍然闻见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儿。 她偷瞄过去。 施璟今天穿一件很有格调的铁灰色竖条纹短t,下身黑色休闲裤,扎黑色宽皮带。 手腕叠戴跟佛珠同色表盘的男士手表。 薛一一抿一抿唇,扯一下男人衣服。 施璟垂眸,看着那只小手,顺着手臂,视线落在薛一一泛着红潮的小脸上。 他挑一下眉:“?” 薛一一比划:“今天还出去吗?” 施璟咽一口气:“歇着吧。” 薛一一垂目比划:“对不起。” 施璟深吸一口气,手掌揉揉小脑袋:“下次再带你去玩儿,嗯?” 薛一一慢半拍,点一下头。 施璟拉起被子:“睡会儿。” 薛一一缩进被窝。 施璟拨一下薛一一耳边头发:“不摘助听器?” 薛一一轻轻摇头。 施璟:“睡吧。” 薛一一闭上眼睛,耳朵却立着。 大概几分钟,听见男人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薛一一睁开眼睛,长长吐一口气。 中午又吃过一次药,再睡醒,体温恢复正常,头不痛了。 身体还是疲乏,嗓子也感觉冒烟。 薛一一起床,喝几口水,披一件衣服,坐到书桌前,看会儿真题,做会儿试题。 傍晚,王姨端着饭菜进房。 薛一一每一口吞咽嗓子都痛,她实在没胃口,寥寥几口便不吃了。 饭后半小时,吃完药,没过一会儿眼皮开始打架。 薛一一躺上床,摘掉助听器,又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 再次睁眼,天已经黑透了。 房间,只书桌上的护眼灯开着。 护眼灯有好几种模式,也有好几个亮度可调。 现在的灯光,是最温柔的暖黄色,亮度也是最低的。 施璟上身白色宽松t恤,下身运动短裤,头发软塌塌的遮着额头。 他右脚搭在左腿上,整个背脊依进椅子。 手上举着高考真题,在看。 不知是世界太过静谧,还是灯光太过温柔,薛一一看见不一样的施璟。 是柔和的。 薛一一眨下眼睛,撑坐起身。 施璟余光察觉床上动静,放下脚,也放下手上的真题集:“醒了?” 薛一一戴上助听器。 施璟站起身:“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薛一一没有下床的意思,坐在床上比划:“我不饿。” 施璟:“多少吃点,我去拿。” 说着,离开房间。 几分钟后,施璟端着吃食进来,放在小圆桌上。 薛一一坐下。 一小碗米饭,一盅汤,一碟子…翡翠豆腐。 施璟侧坐在书桌前,暖黄色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到薛一一眼前。 薛一一木讷的,缓缓抬头。 施璟右手指间一根粉色中性笔,随意翻转:“听说你没胃口,我就去买了,昨儿看你还挺爱吃。” 女孩儿白皙的肤色因为生病格外煞白,那双浅色的眸,盈盈水光地望着他。 一动不动。 施璟的心,被不知名的东西点了一下。 他不爽地‘啧’一声,手中中性笔‘啪’地放书桌上。 生个病,就会撒娇使唤人了! 他眉心褶皱:“你想吃什么?” 站起身,妥协道:“我去给你买。” 第五十一章 发烧 薛一一眼前的影子突然拉长、扩大,将她罩住。是施璟站起来。薛一一赶紧摇摇头,手忙脚乱拿起汤匙挖一勺米饭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的同时,眉眼弯弯比一个大拇指。施璟又坐下,那只粉色中性笔重新在他指间翻转。转笔声…咀嚼声……在密闭的房间里,交织融合。第一口就吃大米饭,薛一一吞得很难受。凤轻语就跟在龙一的身后不急不缓地走着,龙一虽心里着急却也知道皇后娘娘不是他能够命令的人。毕竟,连一贯霸气的皇上都要让娘娘三分。凤轻语却是先他一步后退,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到三位制毒大师的面前。“不要,唉呀,刚才是开玩笑的。”看到叶飞被撩出了真火,一下子让她慌了神。白丰嘉由于昨晚被揍了一顿,双眼依然发青,看起来一副精神不佳的模样。所以,为了尽早赶往天地宗,古风打算在此直接斩杀掉九头血龙。见蚩尤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般若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劝得动蚩尤退兵了。那探子低着头,偶尔抬起来瞥了眼洛远,洛远脸上那期待与兴奋之色,被这探子尽收眼底。“我先回去换身衣服。”这么冷的天儿,胸前一片冰冷的感觉还真的不太好受。“西门沣,现在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轮回盘在什么地方?”凤轻语见西门沣前来,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一个只有玄师修为的人,怎么有资格成为赤霄道院的先生!?要知道,这里的弟子当中,拥有玄师修为的绝不在少数,而且有不少更是化灵期的玄师,精英中的精英。听到了这些情况,饶是秦一白见过元古那种通天大能,此时也不禁的大冒寒气了。以这样的实力,横扫一般修者门派已然绰绰有余!这帮鬼魅之徒,难道真的想夺取天下不成?摇头之下,秦一白自己也觉得这想法有些可笑。没想到,这刻制一块石头便已经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摸样了,秦一白无奈之下只好运功调息,以恢复自己已然枯竭的元力。聂洪虎很明白抑扬顿挫,点到即止的道理,他的声音徒然放轻,朝旁边挪上了一大步。齐天宝有意叫冲出来的“赤岩蛮牛”离其余那近百只远一些,眼看着七只妖兽迎面而来未有所动作。越是学习阵道,云慕越是觉得阵法之道博大精深,丝毫不再丹道修行之下,甚至在某个程度上讲,更加繁复也更加困难。这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交流宴会,可是经过姬冷泉如此一讲,无形中提升了这里的格调,让那些天才弟子和年青俊杰倍感体面,甚至感觉自己背负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所以玄武门的资源的分配,自然得有个结果了。玄武门山门成了一座无主的宝藏,秦天自然是想要分的里面的一些资源。安迪看了看四周,发现了冰雕碎片,又看向四周,发现这个地方真的很难被发现的,怪不得沒有人找到这里。“是不是我该干点什么才对得起你给我的这个称号?”南宫霖毅扯了扯嘴角,有向她靠近。白轻轻真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可是看他认真的样子,根本不似的作假。“如果他不是人才,是废物点心呢?”李呆了呆,被叔叔的话震住了。 第五十二章 陪 徐医生给薛一一检查后,表示症状就是风寒感冒。徐医生一边收拾检查器械,一边说:“最近气温攀升,室外热,室内凉,身体底子不好的人,确实容易感冒。”施璟站在旁边,强调:“她白日好好的,一到晚上就发烧,已经反反复复烧了三天了。”徐医生:“这样吧,我采集一个血样。”围观的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基本上已经认定叶辞这一场比试已经败了。随后李峰脚步轻移缓缓的向着分舵的内部走去,一路上凡事他遇到的所有弟子皆是变成了血沫。对于这个庞然大物,他们四家只能交好,就算是对方指明要四家几处资产他们也得争着给。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随着毕方的出现,已经有了一丝神韵的丹顶鹤居然停止不前,望着毕方的眼中满是恐惧。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己那应该不叫迟到了,是已经都过了。顾沉暮看着外面一片寂静,又想到一切都能够等到明天又事实证明,就相信了他的说辞。出了大帝学院,赵源三人正欲走上来跟叶辞说话,却被她眼中的冷淡给吓退了。那些为数不多的观众们鼓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虽然他们也没看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高空之中,林师兄停下,微微向下看去,他那高深的修为自然能察觉到下方的变化,不过此时只是停伫片刻,随后便向前飞去了。因为面位关系,和血脉的问题,九州大陆的灵兽要比灵武大陆的要强上一些。“我猜测,他们已经找到通往第二层的入口了,我有一些担心。”韩冰沉声道。顿时哑然失笑,站在华丽的酒店大堂,感觉四周都亮堂无比,心中冒出一朵花儿来,能感觉到心花骨朵一层层绽放,这感觉叫心花怒放吧?“噼里啪啦!”某只胖橘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在电子菜单上一阵拍打,然后等机器人服务员把吃的送来以后又是一顿埋头猛吃。一年后,韩冰走出驾驶舱,来到柳月的密室门前,门并没有锁住,他推门便走了进去。“你不是喜欢喝嘛。”司徒然眼眸看着前方的路面,淡淡的答道。“这些法杖,出自何人之手?”韩冰放下红木法杖,拿起柜台上的黑铁法杖,随意地问道。陈安琪垂下头,是一个黄色的包裹,外边缠满了黄色塑料袋,密密麻麻裹着,像是一具黄色木乃伊。赵日天内心叫苦,容不得解释,青伶的第二道剑芒在射出后竟然直接分化成数十份,向着不同的方向同时击向不同的目标。简而言之被这种劲打到肌肉和组织就会坏死,而且暗劲高手对于人体内部的了解一般来说是要高于明劲高手的。另外一个则是人高马大,肚子有些肥胖,长的有点像是东北那边的人,而他们两人,一看就是那种技术宅的形象。温存了一会,言平已经开始在庆祝,因为龙桀没有像刚刚一样,一卖完就重新上新。遇到这种事情,陈澈都会主动看向对方……一部分脸皮薄的会立刻转过头,还有一部分则是会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下去。能这样简简单单恋个爱,不搞花边绯闻,没那么多抓马戏精情节,专注事业的圈内情侣也是不多。“你好……”三人打过招呼后,也没有久留,一方朝着学校走去,另一方则是走入店铺,点起了菜。 第五十三章 主动 施璟把花瓶扔出去,打电话交代那边封车,自己就不过去了。他折回房间时,薛一一曲着腿,侧身,撑坐在床上。见他进来,抬手比划:“锁门。”施璟歪一下头,嘴角不自觉扯一下,笑得不着边际。他反手将门反锁。然后,走向床。步伐不快,胯随着腰动,下颌微仰,目光下觑。林雅月进门后,机舱的门重重关闭,整间直升机舱都变得阴暗下来。落落对欧阳夫人说道:“夫人,您需要去把宗凡的贴身衣物准备好,拿去外院。我们大家共同行动。”嘱咐完一切,落落拿起她的背包,朝外面冲出去。果然不出她所料,欧阳老板别墅外面来了几只狐狸。芙蓉苑里面还是原本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过,门口的秋千也还在。唐云附和着笑了笑,他知道翟武是个说话圆滑的老江湖,自己想从对方嘴里套话实在是不太现实。胡邪想不明白,可是等他最终下定决心想要撤退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一切也都完了。这三个宫殿之中的魂魄一个是凤凰,一个白虎,还有一个则是玄武神龟。我们一起攻击,纷纷拿下。海莉一看她就是神游在外的状态,想什么,不用猜自己也清楚了。在这些人看来,尸体都已经被解决,得到幽冥花,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再等等吧,兴许我们还会有许多事要经历呢!到时候再决定也不迟。”落落说道。而她曾经以为会共同度过一生的男人,竟然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步一步的推着自己跳进深渊。我们最正常的判断,解忧是平和的交流,但实际上之后斩钉截铁,还有大骂笨蛋。在她一声激亢而销魂噬魄的娇吟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瘫痪在了病床上。没有头发的俏脸上,浮着一抹未曾消褪的红晕,娇躯条件反射般的微微颤抖不已。阿曼达在比赛席上也是一直在紧张的看着比赛的推进,不过第一场比赛的结果,gg没有让她失望。在组阵灵猴都有阵法守护的情况下,暗灵只有全力出手,才有可能破阵,这样不好把握分寸,万一杀了灵猴结下仇怨,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人王,叫夜可儿?”哈士奇‘腾’的一下从土地当中窜了出来,口中吃惊叫道,全身上下尽是灰尘,粗大的黑白尾巴耷拉在地,不停的甩动。那天榜第二的邪王石之轩先不说,血手厉工也已是阴葵派第一高手,天榜名单的有力争夺者,蜀中唐门唐老太太深不可测。易筋洗髓丹的出现,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正所谓债多了不愁,炎黄已经不在乎了,反正要面对,不如一次解决。皇宫校场,烈行云腾空而起,拳若奔雷,势若惊鸿,腿法如风,掌法刚猛,不愧是蜀国的镇国大将军,武功的确不俗。“启用新人?新人哪有我这样的人气,这样我挺喜欢你们的服装,我降身价接你这个广告。”金硕恩现在急切的想接到一份代言,所以说不惜降价了。接下来,又捉了几次,罗碧比谁都忙,雷焰战士一起驱赶扒拉,罗碧就在一边瞅着,拽了一个大水桶,瞅到一只稀罕的就扒拉过去。想着吴释天的提醒,还有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神原观笑道。 第五十四章 顺利 主动?薛一一被施璟抱在腿上,一手环腰,一手捧脸。如砧板上的鱼。薛一一心一横,快速在施璟脸上亲一口。施璟愣一下,讽笑出声。他抓着她的手,摸上他的下巴,问:“今儿也扎?”薛一一反应一下。上次,她不让他亲,用的理由就是胡茬扎。越林煜迅速下达命令,长时间以来,都没有从这条路上再发现任何问题,可就在今天,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前出去的人很是不满,之前籽馨悄悄离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丢过一次了,这次籽馨突然回来,他有预感,一样不是简单的事情。苏婆子被刚刚慕容薇一说,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她想起自家跟大夫人的关系,向来看不起别人。这时顿时脸色阵青阵白。就连他上学时总去吃面的那个老板,他都记得,记得他总是会给他多加点肉沫。年轻的时候慕容海就说我过以后潘丽做的饭只能做给他一个,所以结婚以后,有了孩子,他就更不让潘丽下厨了,就怕自己的福利被他们抢了。走出餐厅,陈铁走回到房门前,刚准备推门,一股如被洪荒猛兽盯着的感觉,却让他刹那绷紧了身躯,眼睛望向了通道尽头。不知过了多久,舒若尔再度醒来,仍是悲痛不已,但也没再像前面那样情绪崩溃,失控。雷青莲被它的样子逗笑了,陈铁却是脸黑黑的,这头蠢货打什么主意,他清楚得很,想吃奶想疯了。“没什么,是我心情不好。”白墨下了床,坐在桌子那里,端起牛奶杯,一口气喝完了。宫崎涉也没有丝毫的迟疑,这一战对他而言非常的重要。成龙成虫或许就在这一战之下,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更是由不得丝毫的大意,这一战他必须要胜,想着便不再有丝毫的迟疑。这话戳中萧齐的伤,他抿唇,目光冷冷扫过蒋慧,蒋慧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好可怕的目光,她是不是找错了人,萧齐这样的男人,真的会帮她?“军政府并无指示下来,钱老弟自可自行其事!”商会首脑微微摇头,不冷不热的说道。殷幽冥的心不知为何一直在加速跳个不停,枯瘦的爪子抚上了心脏的位置,这里这样猛烈的跳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屠凤梧正想说“无碍”,却见着屠凤栖双眼一亮,朝着不远处直挥手。叶花晚动了动,不出意外,手脚被绑住了,好在绑得不是太紧,手脚并没有感觉麻木。她歪了歪脑袋,扭头看了连翘与素锦一眼,二人摇摇头,示意那二人身上并无多深厚的功力。他这才知道,对面的革命党光复军平什么能席卷安徽,甚至将安徽清军主力一网打尽了。他不是傻子,知道这仗有些难打了。“谁说的!”陆哥哥被激了,把作训裤的武器带丢到一旁,把心一横,脱了作训服,脱了作训裤就只剩下白色的内ku,陆臻后悔死了,为什么他这一次没穿黑色的。“既然你这么说,那……那好吧。”马清泉半信半疑,嘀咕了一句后就挂了电话。办公室内传来一阵动听优美的歌声,而林天依靠在座椅上,一边听着歌曲一边闭目养神。从近代以来,特别是现代,科学技术迅速地、大规模地转化为生产力,给人类社会带来空前的繁荣。 第五十五章 不够狠 施璟从车上跳下来:“戒备!”本就穿着雨披守在车队两侧的队员,不禁再挺了挺胸腔。副队刚走过来,被施璟一把拽住前衣襟。扯近。施璟的声音只够两人听见:“一只苍蝇都不许进出。”副队:“是。”施璟回到车里,拿出手机,拨一通电话出去。徐枫看了一下黑客大事件的报告,大致明白这位xL失踪是被科学委员会招安了。其实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心灰意冷、看破了红尘,一心只想归于平静。“刀阵旋风”漆黑的披风舞动,无数的飞刀旋转冲向四周,其中大部分全部冲向了亡灵法师。当然苏陌寒被这个物件给震住,并不是因为这个物件本身有多么的瘆人,而是因为将这个物件抛到他头顶上方来的人,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的厉害。但器材室,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一排排的架子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而夜祭这次在器材室的地板上找了一圈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就在此时,杨老板终于流下了绝望的泪水。看着那曼妙的身影从自己怀里离开,温暖舒适的感觉一下消失了,柴琅还是不禁有点低落。但是,眼下这位古尔竟然只有先天境,连超强先天都不是,这就让人意外了。五王府外面白色布幔、白色灯笼、一片素缟,连门口的守卫亦是头戴白布,一脸肃穆,见夜已经深沉,竟突然有马车前来,立刻都警醒过来。‘精’神力与星能不同,‘精’神力无形无状,如果不是去有意而为,很难被查觉到。连想的手指放到了封印项圈上,然后十指连动,在上面连弹了数十下,只听啪的一声,封印项圈应声而开,从连想的脖子上掉落下来。而且连想也乐于在考核空间中战斗,一路走下来,他已经由先天四阶晋级到了先天五阶。能晋级,还能多得分,连想当然不会就此结束考核。陆天翔完成了晋级之后便是打算这开始着手冰皇决了,这是他亲生父亲冰皇留给他的,虽然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联系,但是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的天生感情是割舍不掉的。秋玄在进入入口的那一瞬间,赫然发现入口居然扭曲了,一股空间波动传来。秋玄心里顿时吓了一跳,如果被这些空间裂缝给吞噬了,那下场可想而知了,估计就算大难不死,也绝对在这些裂缝之中生存不下去的。萧过只是淡淡的看了所有的人一眼,然后自顾自的向着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走去,那是最里面的一个角落,因为不能够对四面八方看的清楚,所以沒有修士会坐在那里,因为坐在那里很容易被人偷袭。而此时,在不远处的天际之中,一对巨大的紫色瞳孔蛰伏着,悄然的看着山颠结界之内发生的一切。“秦穆澈,不是我想坚强,可是如果我不坚强,谁的肩膀会给我依靠。”苏念安闭上眼,结束这段对话。她也不知道秦穆澈会带她去哪里,但是这一天她都在他的车上渡过,他不言一语,真不像平时那么骚包的男人。在陆天翔面前,一道有金色字体组成的高墙迅速形成,看到这些字体,陆天翔明白了这些就是秘籍之上的指导。 第五十六章 可怕 周六,下午。交卷铃声清脆响起时,薛一一已经钻进一个菜市场的小巷子。巷子尽头,有棵柳树,旁边挂了块破旧招牌,上面写着‘网吧’。半个小时后,薛一一走出网吧。晚上,薛一一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摆着错题集,好久,也没翻一页。桌上手机震动一下。薛一一回神,缓缓吐气,拿起手机。条件达成后,薄晗看着男人的身形朝着阳台走去,这才松了口气。薄晗有些讽刺的看着男人的背影,嘲弄的扯了扯唇,突然有一种无力感。池夏还在犹豫她是不是化得有点太过了,雍正和胤祥就看到了她。接着往下翻,白猪的皮肤变成灰色,然后是灰黑色,还有几张特写,皮肤上布满了灰、白、黑三色夹杂的细密鳞片,按照照片上的比例尺来看,鳞片不到一公分大。“挣扎吧!你们继续挣扎吧!看着你们挣扎的样子,知道我有多愉悦吗?最初他不爽,想要直接冲进新月饭店,那是因为他感觉自己收到了怠慢,要去新月饭店讨个说法。践行宴的最后变成了篝火晚会,留守儿童要送别大人,懵懵懂懂地知道,以后这些大姐姐大哥哥不会再跟自己玩,缠着要玩最后一次丢手绢。“你尽管试试!”姜疏面无表情的来到慕婉儿的面前,一手提起了慕婉儿的衣领,眼底里十分危险。老瞎子似乎再也忍耐不住,手里的拐棍突然朝着黎云熙砸了过来。赵宣已经把费迪南说的那些历史,告诉了张廷元,但是他依旧按照自己的习惯,把蚩尤称作「该隐」。一阵心痛猛地敲击着吕霜儿的全身,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竟然非常、非常地思念楚亦珩,这个除了亲人之外,两世间唯一一个对自己不求回报还无私照顾保护自己的男子。老人之前驾驭了三只A级之巅的鬼物,如今三只鬼物全部突破到了s级之巅,只差半步便可以踏入将级。抓住水温柔的手,探知到她体内那股煞气已经渐渐消失,由此可以断定,并非魔气侵蚀心智,而是煞气入体,导致了性格变化。火光之下,神像似乎在微微发光,老张将手中檀香插入香炉的时候,便发现那祭坛上,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一枚饰品。何医生受魏知南嘱托,定期会询问林跃的身体情况,知道她最近几个月的状态都很好,魏知南也一直逼着她在吃药调理,效果不错。然而,此时在天阳宗的后山秘境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睁开了不知沉寂多久的眼睛,他看向了广场方向,那道撕裂苍天的白色光柱。可是一个是吕府的嫡出姑娘,一个是沈府的下贱奴婢,加上吕振东一脸严肃地坐在旁边,沈府不管怎样都得给出一个解释来。这样,无论敌人对他造成多严重的伤害,最后都会成倍反弹给敌人,而他只会从敌人的身上吸取一定的能量补充自身。然后年仅八岁的太上皇李玹烨登基称帝。整个大周朝的天下,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之中,走过了三十几个春秋。所以,他让皇贵妃做了自己手中的刀,直指元后,幸而,王翎没有让自己失望。夜紫菡看了看紫金鼠,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生气了,比起刚刚见到的时候,似乎是健康了不少。足足浇了十多分钟的冷水之后,他这才感觉体内的邪火被压制了下来。 第五十七章 小宝儿 施璟是十三号回北都的。比原先预计的,晚两天。没办法,要善后的事儿,太多了。飞机落地,天已经黑了。施璟给施裕打电话,施裕说在家。文虎来接机。施璟上车,扔下‘回家’两个字,阖上眼皮,补觉。到家,施璟直接去施裕书房。王千辰点点头,左右看了一下,两边有不少石椅,便挑了一张离卫子华近的坐下,心里还盘算着应该怎么救他出去。虽然叶枫并不觉得这些人是对手,但不能否认,这些人也是高手。盗星可是天下第一神偷,逃跑的功夫可是一绝,想抓她?简直比登天还难。弟弟沈辞看向沈落的目光躲躲闪闪,竟和那些下人神sè有些相似。然而眼看着王开几人跑的连人影都看不见,林毅叹了口气,看来这黑锅自己是摘不掉了。最重要的是由于u国太偏僻,所以对外的流通就很少,在其他国家见到u国的邮票,数量是极为稀少的。龙葵、钟欣等人也奔上山来,三圣母的宝莲灯清除记忆只对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有效,所以他们仍旧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俩人虽然都刻意压低了音量,但最后可能都有些激动,主要是蒋恒的功夫不够,音量没控制好,所以他那番想带走褚昭远的话还是被温贤珠听了个大概。第一次,研究魔法电磁炉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会爆炸这种事情。广场瞬间安静,很多人都看着赵飞石,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是哪根葱?一见倾心之后,却是几番转折、几度起落,王一凡竟然阴差阳错的和那个半路杀出的慕容婉儿走到了一起,而且好得几乎无人可分。陈焉听到了这两个字,心中不由得一惊,李儒此人据传说乃是南华老仙的徒弟,更是在董卓被杀之后对自己心中仇恨颇深,恨之入骨,如今李儒到了西凉,恐怕定会蓄势待发,要找陈焉的麻烦。吴麒培在刚刚孙大虎拿着枪对准他的一瞬间,就作好了随时扑倒的准备,说不害怕和紧张那是骗人的,此时吴麒培的手心上全部都是汗水,后背也溢出了冷汗。而在华夏夜晚的灯光下,所有的事情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所有的人都忙碌着,休息着。看着镜子前,自己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脆弱,他的精神渐渐开始崩溃了。“那么,现在就马上把那些专家找来,能翻译多少算多少……”杨柳只得退而求次的说道。李恪这个皇子来了,那么要忽悠回纥将领就更容易了。秦慕白让李恪出面安抚回纥将领,并允诺他们官爵田产等诸多赏赐。回纥人喜不自胜,就差跪下来给李恪舔脚趾头了。多戈总长却不这么认为,他在舱室里搜寻了一下,从角落里找出了一个播音装置,检查了一下后,发现是录音已经播完了,而这个用动力装甲上拆下来的通讯器改装而成的播音装置,似乎也没有重复播放的功能。陈焉闻声望去,只见蔡琰倚门而立,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此时已经天色渐晚,夜风有些凉,蔡琰这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有些萧瑟。而此时的陈焉已经开始有些一手遮天的感觉了,虽然天下仍是四分五裂,但是整个大汉王朝的军事力量几乎都掌握在陈焉的手中。 第五十八章 气人 爱丽丝本来就是科学家,对于科学研究她更好入道,况且他还是江尘的枕边人,做科学研发,她是最好的负责人。轻铃的战斗力如何,白一出不得而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只能先在食物里下药,让轻铃失去战斗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袁绍经此大败,想着自己损兵折将,几万精锐落得如此下场,气急攻心,当场便晕了过去。“这并不奇怪,如果有毒的物质已经让人体吸收了呢?”苏学民丝毫不恼怒,做学问就要有怀疑精神,他也很乐意看到有人来质疑。游戏战服和模拟服的功能一样,上面加装和很多的传感器,可以将人的动作数据化。另外几支比较强的队伍,也几乎每一支队伍,都守着一个及其富裕的资源点。李玉军身中三枪,反应迅速,一个瞬狙98k击杀vg一人,随后抬手间,再次瞬狙干掉vg另外一人,和梓悻急忙跑毒进入安全区,躲在稻草墩子旁边打药。整个比赛场地内雅雀无声。足足过了半分钟,才有人对面前所发生的一切有所意识。半兽精灵洁丽丝双眼眨动,带出一汪汪流动的眼波,直往无敌身上抛去。“你看看吧,这是赵政策同志特意递交上来的关于大黑山育林防火工作的报告。”吴裘皮说完,猛吸了几口烟,微微闭着眼睛,等候李泉友把报告看完。“如此回去,必要被云中子师兄说我等无能。”二人计较地清楚,当下各自下了个隐身符,一同又来到纣王后宫,果见那纣王正与妲己欢愉,不时说起今日之事。这些骑士都是在神恩之日直接获得了神恩的强大骑士,在当时人类与奥金族和比蒙兽人作战时,这些骑士表现出了无比强大的实力,被后人称之为“半神骑士”。贺锦兮又在竹杖居恶补了两日医术,便拿着令牌和钥匙,带上芍药和香儿前往城西宁和堂走马上任。纪彤先是不解,随即想到了封家的家规,顿时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纤细的手指纠缠着绳子,勉勉强强将中衣绑好,不成想,新的痛意再次袭来,她的身子一歪,便跌入他的怀中。如风似浪的痛楚顺着血液流淌到身体的每一次,将将换好的中衣再一次湿了个透。陈善道神色一窒,万想不到他会有这番话说。直觉周遭万千道充满鄙夷的目光全投自己,其中甚至还有联盟弟兄。所幸他也机智,做恨恨状收剑入鞘。卡琳娜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种魔法居然可以厉害到如此程度!它不仅完全抵挡了两个黄金斗士的合力攻击,而且还留有遗地!卡琳娜觉得她自己的斗气好像完全阻挡不了这个发着白光的火球的进攻趋势!而此时,庄万古也是微惊,这一刻,终于见识到准提道人奇狠无比的手段,同样地,看着弥勒尊佛在极乐世界无敌的模样,庄万古也心动了,破过一次宇宙灭绝功,现在手痒了,还真想再破一次宇宙灭绝功。此刻,唯有黑啸生猛无边,大斧瞬间划出魔龙的龙头,一斧砍杀过去,让整条魔龙崩碎。高君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弓弩冲了过去,忽然腾空而起,做了一个前空翻,这样做,既让对方无法瞄准,下落的时候,双脚同时砸在两人的手腕上,击落了弓弩。香港的街头巡警是很给力的,根本不用报警,两个巡警已经到了现场了,根据周围几个香港人的指点,两个巡警掏出枪来指向了大刚,喝令大刚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根本不听大刚的解释。所以在他的脑海之中认为只要干掉了盘古星域这些存活下来的上古遗民,他们就能够彻底地拿下天阳宇宙。伸了一个大拇指,子瑜看着傅铮,得意洋洋的,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叶梦和周大墩对视一眼,他们知道,黄天圣帝并没有彻底压制住黄天圣子的意识。白药儿眯着眼睛,笑着点头,并没有隐瞒,而且有些事情瞒也瞒不住呀。而此刻,李天逸和老王则走了过来,此刻,门口处只剩下一名保安在主持人脸识别系统了。“再看看吧!也许会有更为古老的先祖记载了有用的信息呢!”叶梦暗道。舒曼再次开口,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唐飞猝不及防的打断,她眉眼间的笃定,任谁都看得出来。萧湛来A城,只有他们撞见的那一次,那么温敛肚子里的孩子就只能是老板的。“是的,我的儿子林俊远,你觉得你哪一点配得上他?你看看你,长得嘛很一般,穿着打扮一富乡下人的穷酸样,继续这样缠着他有意思么?我是永远不会同意他娶你的,你要自觉。”老太太理直气壮。 第五十九章 好听 薛一一填上志愿,关闭页面,转头,看见邓鸿飞。邓鸿飞正和同学们在后方合照。但眼睛落在薛一一脸上。薛一一不知道邓鸿飞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志愿。“薛一一。”同学叫,对她招手,“过来合照啊。”薛一一还未起身,已经被上前的同学拉起来,一起站在镜头前。“看你晚上没有吃东西,叫你起来吃东西的。”黎龙说着。从背后神神秘秘的摸出一瓶液体,打开后,一股浓浓的酒味传了出来。能让虾统领这样见宝无数的妖怪这般喜形于色之物,还能差到哪里去?更加恐怖的是,这些碎片没有就这样保留在原地,反倒被它吸收进身体,至于会产生什么效果只要细想一番不难体会。但是,现在完全不同了,华枫不用他们再去种植那些毒品,不用他们每天再像以前那样,吃白饭或者红薯,他们可以进入到工厂里,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每个月平均工资,都要比周边国家那些民众的工资要高。有的不敢面对真实的社会,所以变得更加懦弱和无能,只能被这个世界逐渐抛弃;有的真正敢于面对社会,所以变得更加强大,得到更多人的尊敬和认可。周子言淡淡的一笑,都到这个时候了,路上的车辆行人稀少,又不是‘交’通管制时段,再说了,就算去那间超市,也不过多绕两分钟路程,对于开车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前线浴血奋战的黄巾贼突然听到了张宝的命令,本来好好的底气一下子全泄光了,回头已经不见了张宝,立刻作鸟兽散,加上也抵挡不住张飞的冲杀,反被张飞带着的官军反击了回来,只一个回合的反击,便死伤不少。“你说他刚刚醒来过?”颜医师一边用手安慰灵儿,一边惊奇的问着陈钗。无界魔树上的杨兰眼前杨南步虚合体之后的恐怖威势,早己脸色大变的远远避开,无界魔树碎成无数碎末,忽然间凝成了摩诃那骇然欲绝的身形,他猛喷数口鲜血,化为一道血光急向杨兰遁去。叶真虽然认为陆清雪不简单,可是毕竟没有真的见过陆清雪动手。叶真知道的陆清雪也只是画符厉害。那些动不动就依别人生死威胁他人的行为,王皓根本就不吃这一套。陆清雪给了金铃儿两张防御符,郭崎看到后,也拿着三块灵石和陆清雪买防御符。齐彦钧有点后悔当初不该那么早去参军,早知道留在家中教导妹妹,至少还能组织孙氏把妹妹养成这样。虽然林浩这一次出手很震撼,但是大部分感觉还是希望渺茫,毕竟任务太难完成了。话刚说出口就就后悔了:秦先生是什么人,又岂是轻易能让别人去见?刚才听他说只是请教倭国人名而已,没有仔细想就答应了,现在想要后悔又说不出口。看上去似乎吴璟更凄惨一点,他此时也有些眼冒金星,心底惊呼范卓远的手好重好硬。源稚生没想到自己坚如磐石的道心,这一刻竟有崩裂征兆,他不禁为自己产生这种醋意行为而感到羞耻,可却又沉浸在其中完全无法自拔。其实百花宗主早就知道林毅和楚青研的事情也知道楚青研早就对林毅情深义重,之所以故意说出这一番话也就是过过场面罢了。 第六十章 爱你爱到要死 发短信,不回。衣服首饰,不穿不戴。定制的礼物,不屑一顾……呵!施璟在心里冷笑一声。丢个钢镚儿进水,都能听个声响。薛一一呢?真是把她宠坏了,才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施璟将情绪全部发泄在这个吻里。霸道愤怒,凶狠疯狂。“而你妹妹的病,其实并不算是病,而是一种觉醒!”韩青眯着眼睛看着叶明璐,在他的眼中,万事万物都不过是基础粒子加上信息以及一些特殊的东西而形成的。现在的关键就是厨师,厨师的好坏直接关系他的生意好坏。他想到了一个厨师,那就是和贾岚一起在渔船上遇到的号称一天只整一条鱼的胖师傅。并不在意那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吟唱,背着手的八两少爷脸上绽放着那轻狂的自得神色来。话说那食堂管事,自从见识到陈浩的惊人的食量后,便把他在自己的心目中排在了吃货一号的位置上。但那只是一个时辰前的排名,如今,这管事在心里盘算着,这排名,今天估计得变上一变了。赵前从地下通道直接通到海里,绕到海盗后面上岛,也没做任何掩饰,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往前走来,那些正做着发财梦的海盗完全没想到后面竟然来了一个死神。“我擦,这怎么玩?”陈浩见黄雾缓缓的逼近了自己,脸色显的不太好看了起来。陆羽出现在咒怨世界后,第一时间不是看任务,而是先缓一缓,因为主神简单粗暴的传送,他现在有些晕车,说不错是什么感觉,就是难受。听到陈飞说这话,即便裴婉晴内心当中一万个想要选择相信陈飞,但是,她还是有些忍不住低声问道。世间万物相连相通,虽然最开始元会运世只是一种纪年方式,但后世有人从中窥探到一丝宇宙的奥秘,遵循其理,创出了一些神通之术,甚至还衍生出阵法和符法。走出房间,外面的时间还是陆羽进入房间的时候,没有一丝流动,大卫把注意力从大光球移开,看向陆羽,在他的感知中,陆羽不过是开门进去,然后马上就出来,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韦俊出身七大宗门之一的云江宗。云江宗本就是笼络天下豪杰而建立的大宗门,而且云江宗所在地香江因历史原因,更是整个亚洲最繁华的港口之一,各色人物及物资几乎都能在此找到。而雪狼骑丧生二十余人,牺牲并不算大,毕竟他们冲杀在最前方,按理说应该是最危险的,由此可见雪狼骑的战斗力之强横。嘴里扒拉扒拉不停,大宝都有些不耐烦了,有这空椅子都放桌上了都。超级管理员把社会你凡哥,活好话不多抱上麦,而且正在和呆妹儿连麦中。一个果卷1毛钱,一个土豆炸成的粑粑1毛钱,喜欢加辣椒还可以加点辣椒。君轻鸿几人眼神揶揄地看向某个面瘫的家伙,凌飞扬统统无视,不过,周身的寒冰之气却更浓重了。“聚会你们去吧!今天晚上有人请我们吃饭,所以咱们就不去了,你们慢慢吃的开心。”林凡捧腹笑着开口,觉得皮一下真开心。底下的学生满是期待的看着苗静,以为他们努力学习考满分也有奖励。就连那些倾向淮王府的势力,也绝不可能想到淮王府竟这背后那险恶的罪魁祸首。 第六十一章 哄 施璟眉心一跳,挺着背脊坐起来:“怎么说?”纪昭明给分析:“你不在北都,她感觉被冷落、被忽视了呗。”‘砰,砰,砰’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撞击着黑暗,是昏沉的神智有了一丝清醒。当时的拓跋部族还属于游牧状态,都是住帐篷毡房,此后,他们都学会了盖房子,开始在鲜卑山脚下定居下来。以项空鸣的脾气秉性,来时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对百里飞尘陨落大感意外,虽说与其偶有伴嘴,却也乐呵;清风那厮习惯了当卧底,天知道野哪去了,苦闷的仅柳老大一人。“白燕一鸣,燕动九天果然名不虚传,居然如此的胆大妄为。”又一个修仙者说道。当然,除了嘉奖有功之臣外,朱友贞自然也没忘记对付那些朱友珪的同党。但对他而言,渡救一镇百姓,杀尽妖孽,还三山镇一个清明,还是可以做到的。当然,无论是温青莎还是丁九公主,她们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她们的男人是袁门的袁二少帅。晋军骑兵较多,在野外交战并不怎么担心梁军,不过因为攻城手段的缺乏,在攻城方面一直是他们的短板,如今有淮南提供的苏州炮的制造技术后,这最后的一个短板也被补充完整,那么晋军的战斗力将是何等可怕?“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老板冲着王辰呼喝,那一脸着急紧张的情绪,看上去似乎很在乎阿宽。拓跋杰回到客栈之后,何梁与司徒匀还没回来,他知道他们俩个是追妹妹拓跋雪去了,因此,就在客栈里等着他们回来。我爸和我妈没在家出去玩了,猫猫在家,看到我一回家进门就洗手,以为我怎么了呢,一个劲的问我,我和她说完后,猫猫笑的肚子疼,还一个劲的埋汰我。所以,当自己被绑来了南城之后,瞧着到处都是实力高强的武者,云心妍的经济头脑、云心妍的财富、云心妍的手腕能力,居然没有半点的作用,她成为了时时刻刻需要被人保护的人。将自己的透视能力发挥到最大的限度,是非常损耗精力和体力的,所以不一会儿,夜天就满头大汗。自从猿魔王像神胎始祖禀报之后,神胎王便传神胎始祖命令,召集所有的王族半祖。随着神魔云即将出世,整个神魔二族都开始积极起来,不对,确切的说,是所有的天神和天魔,都积极起来。午餐的后半段,两人虽不再像之前那么相对无言,但气氛却也始终有些尴尬。吃过饭后,沈严便准备打车回警局。姜建东帮他拦下出租车,看着他上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抹阳光从窗外照在了他的脸上,叶辰缓缓睁开双眸,从嘴里吐出一道白气。毕竟,就算天魔宗,有他赐下的太古神通,那也要时间成长起来才行。两辆大卡车将迈凯伦夹在了中央,直接就压扁了,流光溢彩的车身彻底报废,变成了扁平形状。“我会禀报城主,而你们方家一定要将此事彻查!”萧成神色很凝重。这时,异变突显,被淋成落汤马的圣光天马,眼睛里金光一闪,光芒骤然大放,身上的污渍全部消失。莉可心感不妙,自己好像把它惹毛了。 第六十二章 长大了 班主任身高不高,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好几秒才开口:“请问您是?”施璟站在薛一一旁边,主动伸手:“薛一一的家长。”薛一一偷偷皱眉,不知道这男人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全军度过白马渡口之后,周瑜在柳县召开了一次军事将领会议,顺利通过大河只是并州军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们就要进行所谓的无后方作战,所有步骤都必须配合默契,更要争取速度以期更早的进入徐州境内。接踵而至的是汉霄的破产,林家别墅被封,别说幻想什么风格,曾一度连住的地方都变成了难题。就连原本理直气壮提问的那位记者也因为被林碧霄盯着而紧张的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还没等麦格教授离开,西莫就叫住了她,向他询问上课时候想到的那个问题。虽然这段时间以来,西莫一直有复习以前学过的数学知识,可是早在高中毕业之后,他就把这些全部还给老师了。现在他的数学水平,可能还赶不上前世高三的时候。此时湖面上依旧飘散着一阵焦臭的味道,湖面上有一具焦黑的尸体正在缓缓地下沉,在这尸体的旁边,还有一些残肢也在下沉,不过血腥的味道还是引来了湖内的食肉动物前来争食,整个湖面顿时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这个房间里面肯定设置好了术法,就像宿舍一样,能够自由的设置温度,不至于夏天太热,或者冬天太冷。进去之后,林逸风从兜里面将之前上官玲写了一个玲字的那张宣纸从兜里面掏了出来,随手将她交给了宣歌。所以,即便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巨大鱼怪杀过来,叶寒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镇压,你不知道林总体内的空间力量有多强,只要泄出一丝我们这个基地就能彻底消失,而且听好了是空间能量。”何太旭直接科普了,毕竟其他两人不是专业的。无数青年才俊,脖子都粗了,眼睁睁看着那辆破面包车,距离终点越来越近。"你的事已做完了,现在一定很累,为什么不去躺下睡一觉?"声音还是那么神秘而优雅。“琅琨,还不上来帮忙?你是不是想魔童出世?”陈如儿怒喊道。刚刚冒出这个疑惑,林瑶陡然觉得身体一轻,叶月陇竟然瞬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将她强行扯进怀里。清理完身上的血污之后,贺兰瑶发现白虎和宁儒熙已经躺在一边睡着了,只剩下龙绍炎正盘坐在一个火堆的面前。“不用上刀山下火海,你直接去死好了。”所谓对待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态度。与此同时为了避免刚刚再次被打击道的士卒溃散、犹豫,怒吼完的赵阳当即就提着汉剑冲杀了上去。也罢,反正毛毛还没回来,等外卖送到,毛毛也差不多该回家了。“你看我把后宫的最高机密都告诉你了,”龙瑾瑜笑的邪肆:“不如,你用实际行动回报我一下?”说着龙瑾瑜的手就要朝贺兰瑶的下巴伸去。叶时摸了摸那镜子,其他人看不到,但萧煜却清楚的见到她的手穿透了过去,不是像遇到幻境一样,而是直接没入了镜子。 第六十三章 算了算了 施璟走出礼堂,正看见薛一一跟那个碍眼的瘦猴子站在一起,开口就叫:“一一!”他单手插兜,走过去。邓鸿飞看着施璟,立马想起那辆朝自己撞来的越野车,心有余悸。燕破岳沉默了很久,本来就练习得心浮气躁,现在又被队长这样直接指着鼻子痛斥,说他心里没有一点怨气,那肯定是骗人的。南疆,南蛮之国,草木水土丰盈,巫蛊蛇虫横行。其修士多粗鲁野蛮,食骨未化,多为原始种族传承,相比仙道正宗传承,他们更为偏颇,诡异莫测,为仙道不喜,鄙夷之。虽说守军逃窜的方向,与这野竹岭的方向是两个方向,可拓拔勒达还是不放心,一个疏忽,可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可她这般的率性注定无法在那深宅中生存,她的结局从一开始便注定会是这样,好像一切都是她活该。见已无法抵挡,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就在天玄即将闭上眼的一刹那,‘叮’的一声,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整个至尊法相都散发出诡异的黑气,缭绕四周,使他看起来像魔神。在柯家待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柯父回来,期间还在柯家吃了顿饭,柯母对他也是热情招待,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离樊宁城还有好几日的路程,照这么耽搁下去,就是再有一个月,他们也回不去。看着这张因为接受过太过严格训练,而棱角分明,但是一笑起来,分明还透着几分孩子气的脸,眼泪,再次从薇薇的眼眶中奔涌而出。他一向有些惧怕陛下,每次面对陛下那张带着七分严厉三分怒气的脸,李恽便觉得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吴福将脑袋探入了赛车里,看到驾驶台上还有一盒洋烟,就取过,先让我一根,被我摆手拒绝,他就着一辆起火的轿车上的火焰点燃了,带着我们俩穿过这些密集的车辆,继续朝地铁方向走去。一些看起来是炸制的食品,另一些是烤出来的,还有些则无法从外形辨认。蛇被掐住了七寸,这个时候似乎也回过神来了,开始挣扎了起来。龚晓宇越想越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没有道理去饭馆吃饭不喊上他。举例来说,苍狮的正规军和游牧民的部队,二者都是武装力量,而且在战斗力上还不好说谁更高一筹。可深究这两种军队构成,就会发现它们虽然顶着同一个名字,内里却截然不同。这次的对手也是我见过的,可以说是我的新债主。我顾不上搀和,跟普济大师一起返回地下秘道,向战友们说明了地面上情况。这次下山,倒也不是赵沈平一时的心血来潮,修炼三年,他有些静极思动,同时也想带灵儿出去见见世面,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功法秘籍,给灵儿带一堆回来,让她自己慢慢去悟。我忙表示我的伤不碍事,不过一名护士还是拆开了我额头上的纱布,取出了酒精棉重新消毒。“你可知这下手之人是谁?”旻天开门见山道,他的本意就如此,只想知道竹子柳是不是如传言中,醉心医术,不问政事,他感觉竹子柳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甘心做一个平庸的夜郎王,被天下人耻笑的喜好断袖之王。 第六十四章 心跳 到家,已经近十点。秦英和施绮在国外游玩,施老爷子前几日回了老家宜州避暑,施裕出差不在北都。连王姨都回房休息了。走廊壁灯,灯光微弱。薛一一走在前面,双手抱着太阳花花束。施璟走在后面,双手插兜。灯光将两人身影拉长又缩短。可是天下真的有这种“本钱少”的买卖,甚至可能比商盘君所需花费的还要更少。现在大家都不缺钱,只要你的东西好,顾客是不会舍不得消费的。不过,现在还是很多商家不懂这个道理。焦远觉得何铭是自己的朋友,梁萧和他不是很熟,于是焦远就想替梁萧开口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没等焦远问出他们的疑惑,就听到前方天桥上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就听人嚷嚷着好像是说出车祸了。而沉静有点失望,她还以为游建是想和她一起散步而散步,没想到真正的原因是这个。在照看好游建后沉静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虽然一切都看似很平常,可是游建闻到了诡异的气息。在亡灵统帅的灵魂之火中,雷羽的灵魂意识忽而化作锋锐长剑进行攻击,忽而化作庞大沉重的大刀劈砍他的灵魂,也化作盾牌进行防御。“就算打开了七星门又能怎样,不就是得到上古的混沌之力吗!与其让世界被混沌覆盖还不如就这样保持着封印让世界继续平衡还好些。”胜明完全就不在乎这些道听途说的鬼故事,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是真实的。那白光不仅伤害高,而且热度也极高,直接穿过妖兽的身体,都能听到吱吱的声音,刚才还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的妖兽,现在却被铺天盖地射下来的白光逼得节节败退。这是殷羽风故意找个喜欢饶舌的人去与对方交谈,因为比武之战,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只能是拖延时间。范无病倒是对于哈比比此积极地清算苏哈托势力感到有些讶异,在他看来,身为苏哈托的样子,哈比比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不道义了?最高等的龙族名为死灵龙,它们是掌管死亡的超级龙族,至于幻龙,幻龙在龙族九谱之中只排名第三,不是幻龙不强,如果龙族之中单论战斗力,即便是死灵龙也只能往而兴叹。“白老,那九层是否有成仙的路都是我以后才能考虑的,现在我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提升我自己的实战能力,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么?”墨峰很是直接,跟白云生墨峰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差不多吧,不过,你是机关干部,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未必适合你。”楚天舒口不择言地解释。王峻最了解郭威此时的心思,知道郭威此时内心纠结,觉得有些亏待了韩奕,虽然心里面难为情,又不好主动认错。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非得爬上山去,看河就走半山坡还不是一样,那样也可以节约些力气。四十五分钟后,双方先是通过声呐进行了身份确认,然后都上浮到水面用无线电进行联系。于是,外面的民众就这样沸腾起来了。为了一个很可能会再接下来统治这个国家数十年的人——也就是孤,欢呼了起来。这墨元帅三个字可不是随便叫的,墨问苍在这里当着百官和百姓的面叫出了墨元帅三个字几乎已经是坐实了墨峰统帅的位置。 第六十五章 照片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副方子真神丹妙药。薛一一睡了一个很好很好的觉,至少是近几个月来,最好的觉。醒来时,神清气爽。薛一一洗漱后,从洗手间出来。王姨围着围裙,把一个小碗放在小圆桌上。李不凡和慕容婉儿闻言,告别了兰大长老,就向着天玄剑派的广场,赶了过去。他想的一点都不错,这里的虚空,看似什么也没有,却是整个天地间,最凶险之地,因为这里没有天道,没有规则,也没有法则,正因为什么也没有,才导致这里极其混乱,极其凶险。危急时刻,道袍男子忽然掏出了一把造型怪异的大刀,整个刀身都被一层黑布包裹,完全看不清它的样子。然而就在这一天,原属于南部联盟的众多强者,一齐出动,直奔铁木皇城而来。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他舒服地以北京瘫的姿势倒在沙发上,没好气地对办公椅边看着外面夜色的燕芷兰道。这里居然有如此大一座山峰,还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这就足矣看出道神洞府的不凡之处。剑身舞动剑花,在浑浊的空气中节奏感强烈的插进一位保镖的喉咙。没等鲜血滴在地上,他便抢先一步收剑,回剑。牛犇瞪着眼睛,嗷的就是一嗓子,其他人没有被叶一飞惊着,反而被这货吓了一跳。十年前,华夏电力进行了股份制改革之后,他便进入到了公司当中,最早从华夏电子投资公司业务处处长开始做起,经过了七八年的时间,爬到了现在副总经理的位置。“我看兄台……”欲上前扯开那件碍事的衣服。却被阿贵拦住了去路。而这一次,借佐藤新来的机会,也可以好好的拔除一下日本人在留坝县安排的钉子。姜秀荷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好像忘记了,今天报社那边把姜秀云的图纸给刊登出去了?陆拂瑶希望她能熬过了这些日子就振作起来,毕竟福晋这人还不错,她真的不希望她一蹶不振。“人渣做坏事还需要理由?”何琼嗤笑出声,明显的不想提那个男人。然后,唐凝就立刻了陈修的怀抱,跟上了已经慢慢向前走的大部队。“玛德!别跟老子耍花样!老子最讨厌被别人当成傻子了!”团长骂了一句后,命令跟着进来的人找到电源将电全部都给断掉了。宫里陈娘娘再威风也不过是个嫔,若真受皇上宠爱,这次生了龙子就该晋级为妃,但皇上并未大封,而遵循宫规一步一步封上来。因为吴庆梭突然率领大批夏军杀到,打了那些登上城头的隋军将士们,一个措手不及。‘轰隆……’又是一道紫色雷蛇披在竹屋旁边,吓得君倾画赶紧关上了房门。程半夏猛然抬头,蓝宇已经向后退了一步,好像刚刚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般。虽然雇她的人连面都没露几次,却是让手底下的助理叮嘱了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这孩子的。另一边的游霖看到这条信息,嘴角勾了一下,简短回了一个“好”字后,又把消息往前翻了下。袁菲菲不知道的是,自己说出来的“关照”和游霖嘴里道出来的“关照”,那完全是两码事。慧空眼角抽搐的盯着舍情,立在胸前的手掌微微抖动,差点忍不住出手。 第六十六章 收拾她 施璟关上门,故意问:“看什么呢?偷偷摸摸的?”薛一一撞上抽屉,不小的声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张,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好像真应了他那四个字:偷偷摸摸。她低着头,不看他。施璟走到书桌前,将药碗放下,盯了薛一一足足半分钟,才开口:“喝药。”“我来吧。”此时,一个白衣飘飘,英俊潇洒的青年神魔踱步而出。王氏怕是见不得宁灵好,但她到底是主母,她一个妾室行事难免会束手束脚。“好,墨墨,你要何时审问宁心雅?”君煦郑重地应声,复又询问地开口。他中气十足的声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讲声音,震耳欲聋,将所有人的争吵都压了下去。想起自己在梦中的反应,本就因为酣睡而泛起粉嫩的脸越发红润,也越发的烫人。可还不等这个修士稳定身影,杨天再次冲来,再次被轰飞出去,一连五六次后,另外两个修士眼中冷茫一闪,不约而同的对这名化神后期大圆满境界动手了。家庭教师一早便到了,看到林苗,他微微躬身,行了个很标准的宫廷礼仪。这货是仗着这班里的几十号人都是学生,打不过他这辟谷期的高手,才会这么说的,不过也确实,如果未央不出手的话,这班里全部人都上去了,也不够德安一只手打的。此时鬼皇城中,在感受到杨天的气息后的第一时间,虎头君就飞出皇城。替身回来之后把今的脏话全部了出来,夏九璃一听,就知道一切已经暴露了。这样说着,我抬起头打量了眼季辞信,他倒不像是生气了,眯了下眼睛,示意我继续说下去。除了带个半老头去选腕表会稍微有些别扭以外,一点毛病都没有。饶是这般,每当大家如此站在一处,男弟子们的目光就有些肆无忌惮了起来,偏生他们还是偷偷的看,搞得长辈们连呵斥上几句似乎都有些师出无名的无力感觉。生活在末世的唐荒没体会过亲情、友情、爱情,她也不屑拥有这些东西,在她眼里,与其浪费时间去打理这些不确定的东西,还不如努力提升自己。还有就是炎阳聚福邵阳的老爷子去了,邵天亲自去了Cz市,是为了问范哲的事,毕竟自己那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亲骨肉,谁都心疼。看着男神迷醉般半眯着眼对着自己笑,曲清染真是又心疼又惊艳,一时间又把罪魁祸首给恨上了。尤其在昏暗中娓娓道来,那低低的,充满磁性的嗓音,更多了几分神秘感,听在耳中,心都会荡漾起来。“呜呜呜,建国,晓筱不会有事吧……”斜后方又传来李慧芬揪心的抽噎。这一瞬,四周万籁俱寂,偶有一阵清风拂过面颊,缓解几丝燥热。到时候,等夜云再也维持不住这种状态的时候,就是他对夜云进行屠宰的时候。随着五行帝箍的隐入,君一笑赫然发现自己修炼的御神诀竟然开始自动运行,君一笑禁不住咧了咧嘴,如此一来,倒是省下了自己不少的功夫。“这一通提升,估计这人脸的实力是刚过霸主的阶别,能对付吗?”青冰荷询问泉烁琉璃,现在他看着半空中那双目赤红的人脸心中都颤抖的停不下来,估计是威压的作用。 第六十七章 拷问 施璟查薛一一的成考志愿,是想知道她报考哪儿,在哪儿上大学。他就在哪儿买房。是为了哄她。也是给她惊喜。没等施璟说话,电话那头的人语气焦心:“对了!二爷!”施璟听着。电话那头:“李主任说,一一小姐的志愿填的不好。”"今天我请客,大家聚一聚?"敬怀北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张家良说道。叶妙也不着急,蹲下身,和他视线平行,脸上带着笑静静等着他。一进入秘境后,包裹着她的金光便全部消散开,她轻飘飘的从半空中落下,随后便呆愣在那里。丽一句话让张家良满头黑线,望着眼前的梅若萱和黄妃儿,想象着光溜溜时的画面,真的有些下流。品書網。至于新的总理人选,在党代会也定好了盘子,将由原副总理左建章出任,这会在年后的两会逐一表决后进行公布。沈婷又和她简单的说了下她现在的项目。然后又给她看了看他们团队现在正在写的代码。在顾筱筠表示了解之后便让她开始工作了。阿生的思路又飘远了,跪坐在席上发呆,连曹昆的介绍都没有仔细听。他似乎是曹腾哥哥家的孩子,曹嵩的堂哥,扮演的角色跟丁宜类似——不当官,留在老家守业。姜云卿和周通分开之后,手里握着那些铜板把玩,嘴里低笑出声。秦六挑挑眉:“我知道了。”只说不能扯上关系,没说不能推波助澜,让太平道和东汉两败俱伤。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就扣在了陶雄的脑袋上,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狠狠的瞪了那姬妾一眼。到了最后,他也没能把这些说出来,因为他要给这两人一个惊喜。正在他想要找个借口敷衍两句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许香香觉得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听到过最好,最振奋人心的消息。天色微暗,曾经陆风帆为她拼出的图画还在,沙滩上铺满了玫瑰,而沙滩对面的广场上,一面超大的显示器上面,正在播放着一个微电影,上面记录着他们的点点滴滴,从他们的相遇,相识,到现在相爱。烈焰洞一如既往的炎热,慕容银珠忍耐着,随着呆的时间越长,越是觉得烦躁恼火。“还好你的剑法没你的反应那么慢。”山道上响起宗阳的一句调侃。老和尚哀叹一口气,想来大弟子这些年下山说道理,定是看到了太多人心丑陋。“走吧。”伙夫说了这句后起身,原来怀里还抱了个行囊,这会往肩上一背,转身朝外走去。果奶很甜,带些酸味,很好吃。可是吃着吃着,那原本的奶香,突然变得很腥似的,让我胃不舒服,甚至想吐。那证明他渐渐恢复了理智,要是他一直处于暴怒状态,凭他的实力要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我下意识看向沈茵,意外发觉她淡淡笑了一下,很浅,转瞬即逝,兴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当在下一行人去到江州衙门这边了解情况却发现了江州衙门之中居然还有这等惊天的秘密,秉承着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念头就一路帮忙到现在。”剑侠客长出一口气说道。肩头的枪伤虽然依旧让厄尔斯感觉无比疼痛,但是在年轻男子身上温暖的光辉侵染下,那股难言的疼痛似乎都莫名削减了不少。 第六十八章 他 薛一一刚进家门。李姨连叫两声:“一一!一一!!”薛一一看过去,不明所以。李姨脸色担忧:“你同学来找你,被二爷叫到待客厅了。”同学?薛一一皱着眉,疑惑。李姨:“男同学,姓邓,瘦瘦的,戴个眼镜。”听这描述……邓鸿飞?他怎么会来?薛一一脸上疑惑不减。吴良见状,一把拉开了天马,过程十分的简单暴力,手臂挥动,看似只是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实则重如千斤顶。当然不是他的战力提升,而是战斗的持久能力提升,以前用两次攻击就直接消耗完丹田内的活性物质,现在?周山估计能施展百次。“你!”欧阳雪儿被陆铮的话给噎住了,气氛的指着陆铮,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胡桂扬舀了一瓢凉水,喝掉一半,在脸上浇一半,清醒许多,回想这一天的经历,对谷中仙的变化并不是特别意外,对江耘却是心存余悸,此人太有心机,总能不经意间在暗处发出一击,令人防不胜防。陆铮没有任何言语,直接一巴掌过去,没有什么值得需要废话的,直接一巴掌就足够了。高顺虽然不解,却也忠实的执行了陆遥的命令,随即退了出去,然后即刻带人平息他刚刚造成的混乱。“记住你的身份,不要以为有了点成绩就可以狂妄。家族已经为你安排好了相亲对象,不要让家族失望。”住友真树压低声音呵斥了两句,抬脚就要追上陆遥。一阵钻心的痛从他们的拳头上传来,让他们整条胳膊都在微微颤抖。“外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怕那些恶心的东西。”林嘉怡扁扁嘴,泪盈满目。酒店修建有专门的地下停车场,举办宴会的楼层则在九十五层,代表着九五之尊。看到来人,白云飞的面色也是一变,旋即袖袍一挥,便是将那金色圆环招了回去,而后面色不善的对着来人说道。五分钟后,罗倩改变战斗方式,一道魔法阵直接出现在玛莎的脚底下。玛莎立马感觉到重了许多,想来这个应该是重力魔法阵,玛莎想跳出来。这时,玛莎的四周出现了四五个不同的魔法阵,玛莎瞬间处于被动状态。“现在没什么关系,有的话可能就是五百年前是一家吧。”罗长老道。那个方法练习了一天,带着满身的汗臭味,杨沐回到了老头的庭院。不过现在这个时期,二人心中再多的疑问,也审时的没有问出来,只是跟着楚河前行。身体之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陡然间出现这么高的温度,也是直接令的杨焱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与此同时他也是狠狠咬着牙分出心神然后不停的利用自己的水属性灵力去消耗地心青莲火其中那种恐怖的温度。狂眼-意志夺取。同时,尤理和尤老头面前都出现了一双眼睛,不了解幻术的他们立刻中招,倒了下去,所有的攻击也停止了,大地回归平静。而杨沐,也精疲力尽的倒了,无疑,杨沐实际上还是无法掌握这些术的控制。而且旁边的太医还在不断巡视,询问官员们是否感到了身体不适。“我从这里感觉到以前族地那棵神树类似的气息。”艾莉娜说道。赵天明心头暗喜,占警察的便宜,让他心里感觉挺爽的。手中的这串佛珠,表面刷着一层漆,所以一般人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木材制造的。 第六十九章 乖 邓鸿飞看着眼前的一幕,震惊到脖子上的手松了力气,也没动。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暴露在第三个人面前,薛一一只觉得屈辱。她用力挣扎。可越挣扎,扣在后颈上的手,就越紧。吻的,也越深入。疯子!疯子!!疯子!!!终于,施璟放开薛一一。两人唇瓣,都浸着津渍,旖旎不堪。薛一一红着眼眶,噙着泪,喘着粗气,愤恨地盯着施璟。施璟很满意薛一一的神色。来人是一老者,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皮包骨头,瘦骨嶙峋,手里拿着个龙头拐杖。“老将军廉颇之勇,不过此番前往还是要多多保重。”刘磐叮嘱道。那些原本嚣张跋扈的警察,此时一个个低垂着头,背后全都冒出了冷汗,两条腿都开始忍不住的打颤。佑敬言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些人实在搞不明白佑敬言此言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没等他们脑袋转过弯来后,只听得佑敬言有开口了。阵前韩炜并没有顶盔掼甲,手持兵刃。而是一袭白衣,面容和煦,端坐马背之上,摆出一副求和的样子。身后一员将貌若灵官,姿态威仪,金盔金甲,手持三停古月刀,座下一匹乌孙宝马。门外的大鼓咚咚咚的敲了起来,接着,三关的大鼓一面一面的敲响,一直响到金沙滩,只要在梁山的头领纷纷向聚义厅赶去,要知道,这大鼓可是有半年多没响起来过了。身体微微一摆,手中那用来掩人耳目的长戟崩碎开来,重新化作血雾,而那邪罗王的身影也是缓缓的从那血雾走出。不是鸡蛋,面包,牛奶,就是各种甜点之类的东西,虽然也有一些中餐馆,但随着风土人情的改变,也渐渐的变了味道。“你什么你,还不赶紧滚,以后别让老子看见你,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楚风赤果果的威胁到。首先,魏强是他收下的徒弟,只要他还在灵光派一天,这个徒弟就不可能不管,所以他给了魏强两个选择。看到几个男人的表现,余婷心里得意极了,看吧,只要她稍稍使使手段,几乎没有男人不会被她征服的。听到羽羡的话,流年的脸色骤然一冷,就连连城翊遥的脸色也变得寒冷至极。又有人忍不住摇头,为叶尘感到惋惜,这么一个厉害的家伙,若是被击杀了的话,那实在有些可惜了。这娇媚的声音瞬间就让风子凌化成了猛兽,他将慕容雪身上的衣服直接撕开。露出了她雪白的一片。“既然东皇钟没有了,你现在就不能去找灵,不然到时候不仅无法收服你,你还会受伤。”刘聪看着我说道。而外面那里民众们,本来看到天上那越来越近的陨石时,顿时就觉得末日来了。陈一叶一脸愁容,显得十分愤怒,看到我进来,就欲要冲过来,却被身后的男子给直接按住了。不过,他的力量,又何止这点?他淡淡一笑,话音落下之后,旋即手臂再次猛地一震,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传了出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只有最终的结果似乎变得不再相同。既是过冬,那这一去至少得住几个月,这带的东西就少不了,怪不得要用五辆马车来装。“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又跑出來了。”龙烟华转身。媚邪面色不善的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厌恶的神色。林风心下疑惑不解,手上却不由得再多加了一把子力气,才总算是缓缓的将箱盖抬了起来。 第七十章 难养 随着他的点动,顿有一道蓝色的光束迸射与半空之中,钻入了监控之中。听完儒雅男子的话,鲁新感到非常的惊讶,万寿园的服务真是周到,难怪能有如今这样大的规模。路孤星还以为只有她是最后一个来到的,没有想到还有人比她迟,她就这么抬头看过去,结果一眼看到旁边的人不对呀,这位大兄弟有些熟悉呀。儿子的天真和天性,使得三位大人两眼湿润。乖巧的祭祖,先是给财主擦拭泪水,接着是太太,而后才是生母宁紫芮。最后三个大人的泪水,反而被祭祖越擦越多。听羽千琼的语气,好像这两件事无论公羊刁刁如何选择,他都觉得可行一般。等她都把甜甜抱住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得感到不对劲,她和宁甜甜又不是什么好朋友,干什么要和她抱在一起。妈的,这个男的有病吧,整天想着跟自己抢男人,现在还不放过。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老师终于带来一个好消息,明天国旗下讲话的时候,校长会组织全校捐款,让所有师生务必有钱捐钱有力出力。这一下关龙逢却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此时却是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了!脸上却呈现尴尬之色。傍晚时分特有的余晖,挥洒而下,笼罩于整个会场,为会场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轻纱,充满了独特的神秘感。“刘总,是这样的,您昨天不是说想要让我们都帮着留意印章吗?我这边恰好就有一块,您看看喜欢吗?喜欢的话就留下,不喜欢我就拿走继续找!”陈敏之说着就从兜中拿出来那方印章。心中默默轻叹的刘一彬,战机型态飞临至高达近400米的帝国大厦顶。三日之后,玄门招收到的外院弟子并不像沈奇所说的多达一百,却也有六十人,是原定三十人的两倍。全球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晰那,如果不迎头赶上,那么这种距离会逐渐演变成全方位的,甚至变成战略性的差距。之前的丰千道长也想到了这个主意,只是那个时候百废待兴,很多人依然没有走出那个时代的阴影,杨红的亲人基本都没有了消息,想要找人都找不到。只是接触的一刻,巴帝的手臂,就自然的进化出高温抵抗,接着,就连那种划过打火机火焰的热度也没有了。他做的这生意,贵精不贵多,虽然还不至于说三年不开业,开业吃三年,但一天连续两拨顾客上门,倒的确还是第一次。如果按照沙正阳的提法,那大型企业工委的工作职责虽然只增添了一条,但是工作量可能就要翻倍,甚至翻几倍了。当初他在幻杀道遗迹连七星的青阳宗弟子都敢刚,又怎么会怕百花楼呢?况且此事关系到能否帮助秦湘儿应对先天神体带来的危机,纵然再危险,他也要尝试下的。一句话把喝着水的金标差点呛死,他咳嗽了好久,眼睛都溢出眼泪水了,他才差不多止住。皇后被他以后莫名其妙的就给骂了,自然也要回去找林茵茵的麻烦。这时候,韩雪凝听到有人在远处赶来,距离这里应该有一百多米。“对对对,以后月月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尽管批评,实在不行也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亲自来收拾她!”于爸说道。房间外面一声一声钢管打在肉上的声音,阮思思听的心惊肉跳,后背已经被汗湿了。当众人刚下车的时候,碰巧易水潇也带着他的人从房间内拉开卷闸门走了出来。被人拔掉了氧气管,身上还有明显的伤痕,还在医院的值班护士及时赶到,才幸存留下一条命。听着身后之人传来的话语,林峰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缓缓说道。肖晓一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哭得泣不成声,要不是肖老爷子拉着,她还是不愿意走。花姿和另外几个姐妹玩了一天的雪仗,困意上来,已经卷缩在被子里睡觉了。拓跋曜坐在上方,同样冷着脸看着下方争吵的将领,将领们在争吵是否对一天前刚攻下的豫州汝阴郡进行掠夺,还是召来当地官员安抚百姓,将汝阴郡划归魏国所有。而这里的情况,纳铁也是通过梅雪莲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对于这些警察纳铁肯定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看的。梅雪莲此时的表情有些阴险,看起来有什么阴谋,即使冷雨夜也有带你毛骨悚然的感觉。一时间觉得这东方不败就不是什么好鸟,唐唐曾经知道他有说谎话的毛病,所以,现在有些不敢相信。一觉醒来,身边一觉没了风濯的影子,大早晨的一定是上朝去了。我伸了个懒腰,手碰到了枕头,昨晚风濯看的奏折露了出来。姜玉姝回神,深吸口气,脸颊不禁泛红,尴尬得无以复加,轻声答“别担心,老夫人身体硬朗。她特地写信给你,只提了一件事。”她把信笺放在桌上,脸发烫,越来越红。“五哥,你帮我找个会扶桑语的通译。”谢知想学古日语,她听说高句丽语跟古日语都属于扶余语系,如果这样的话,她会高句丽语,学古日语应该也方便的。姜玉姝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们帮我清理干净的早起见他在房里,我还以为”她脸发烫,尴尬打住了。“不管,要出去找那丫头可以,必须先接手西门山庄。”软硬兼施,素静姝就是想将西门飘雪困住,只有让他接手了山庄的生意,才可以将他困住。“尽兴的玩,明日打起精神,将敌军打得片甲不留。”夜景的声音不高,却十分低沉,荡在大殿里。双方的阵容都很齐全,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猛龙的后卫线人数太多了。池妍希知道她现在处于低落的状态,作为她的死党,能做的只能说关心或者是沉默。 第七十一章 刀 薛一一的状况和前几天一样。清晨发烧,到中午两剂退烧药下去,体温恢复正常。但总这样反反复复也不是办法。西医不行。就试试中医。中午后,施璟见薛一一退烧,精神好一点儿了,冷着声儿直接发话:“起床,换衣服。”薛一一怔一下,难受地比划:“我浑身没力气。”她不能去碧水山庄。看到赵铁柱这个眼神张卫华为赵铁柱的对手默哀三秒钟,他记得上次赵铁柱眼中出现这种眼神的时候还是在xx对付潜鳄杀手,之后那些潜鳄杀手基本都死绝了。杨戬,你要开始变强了吗?这是坐在御辇当中。庄万古托着下巴沉思时所想到的。杨戬与奈落越打越远,庄万古并没有跟随着前去观看,而是回转北岳山。席撒就想这么冲过去杀死魏王,青云之上,他隐约已看见埋伏准备突袭的阿九。易之早已偏侧过脸面,席撒心中暗叹。此刻箭在弦上,不可不发。他曾一剑斩魔门三位长老,更是独身进入十万大山,取得妖王内丹,威势无两。二圣乃是大决断。大智慧之人。如何不吸取通天截教败亡的教训?在混沌钟未得后,为佛教计。已决定要行那壮士断腕之举!“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呢?”刘玄心中觉得奇怪,他当然觉得不爽,这还是师傅前几次叫自己去做任务,自己把信传到了朝歌,只是现在看来,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但是事情却未向好的方面发展。眼神很不错,自己这两个儿子,庄万古无意阻止两个儿子的争斗,永远有着对手,永远激励着自己前进,既然庄火现在神念厉害,庄万古也懒得去说话,直接把自己要说的消息通过神念,传到庄火的脑海当中。不过,格拉莫利依靠锐利无比的眼神看清,那几个魔物副手的那种姿态根本不象是自己退出来的----他们是被人打得飞了出来。方岩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二话不说赶紧跑到房间里打死也不出门。大伙都或多或少都吃了一些东西,也算是应付了这一顿,别看只有一块巧克力,却能够让人有一天的活动能量。这一天的活动能量也足够他们等待暴风雪的停止。就在那莹白玉手含着七星铺天盖地抽来时,江东本体的第三只眼睛突然睁开,一道乌光射出,在漆黑的虚无空间中根本看不出,只能通过精神力去感受。那些夹杂在风里的蛛丝,经过狐火一喷,纷纷化为灰烬,掉落在地上。与凛华他们随行的,除了一队警员,还有个不怕死的记者与摄像师,在对这次行动进行着实时转播。“禀告圣将大人,那面回复说马上了。”天讯摆弄了几下手中的仪器后,恭敬的回复了结果,随后两人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防守!防守!防守!”比赛第一回合,勇士队的球迷们就在现场dj放出的节奏中,大喊着防守这个单词。此时,苗暮雪正被与枯骨老人和他的大蛇缠住,她的火焰正好克制枯骨老人的黑风,可原本占据上风的她,在枯骨老人的大蛇加入后就显得力有不逮了。tp的削弱将会引起召唤师技能的改变,正是由于这些源源不断的改动,英雄联盟才具备如此的魅力。血魔和一般的对手不太一样,被他的血沾住了还有被控制的危险。 第七十二章 试探 施璟把文虎的电话号码输入薛一一的通讯录后,离开。薛一一起身,叫王姨给自己带一副药,然后简单打理自己。上午九点多,文虎到了。薛一一背一个斜挎包,戴上口罩。上车。车子匀速行驶起来。“诺,给你盒饭。”韩子云将半盒盖饭递给了洛青,洛青喜笑颜开的百般感激。“风大,别说是风,就算是台风,也休想吹得动我的舌头分毫。”王洋傲气十足地道。这绝对是事实,当年王洋就曾经直面过台风。后来船萧乡又骗了其他超能猫过来,当然都把厉害的能力分给了乡里的使徒,让他们的实力更加强悍,一次次击败了外乡赶来的使徒后,更是积累了他们的信心。步安也微微一笑,终于知道自己没有料错——假如他看错了,又何来杀人灭口之说?说来很长,但只是眨眼间的功夫,金光对着吴修所立的方向,勃然喷发,犹如九天而下的雷霆,淹没吴修。一番交流,李锋带着人离开了著名的唐宁街10号,此次李锋是以私人性质的拜访,倒是没有其余的麻烦,要是太过正式,或许今天的国际新闻上就出现自己跟布莱尔这位首相的画面了。所以都是见怪不怪看着这幻境,两条肉虫在大床上使劲的折腾,刑惜霜卖力服侍,虚构的幻想十分逼真,有声有色,直把常玉瞧得面红耳赤。所以她没有犹豫什么,甚至没有拉拢其余十八路诸侯,只是轻轻起身离去,游戏角色带着一身的妖气,身后跟着几十位第七大区最顶尖的玩家。然而刘辩却是认为此人律法理念,已然超脱当前人思维太多太多,若能的此人与程昱共同修订律法,绝对是大汉之幸事。何存等四人直接就傻逼了,张着嘴,反驳的话,却完全被淹没在了愤怒地人潮之中。这个大汉完全不是直接针对自己,而是很明显的要制造混乱,这么做是因为什么?混乱能给李夸父带来什么负面影响?若是外人听到,必会惊讶万分。要知道大谏之官乃是与大司行、大司田、大司马、大司理同为相国之副,掌管齐国百官之监察、控诉、任免,其权仅次于相国,二人之下,万人之上。见韩王然依旧听不进他的劝谏,公子觉有些着急,说起话来开始结结巴巴的。他对韩国的未来担心不已,不变法强国,身处诸强国环绕的韩国只能等待灭亡。不过现在总算好了,有了烛九阴的这番话后,他们再也用不着担心这一切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只要能够保证种族的希望,那他们根本不再乎自己的生死。“好你个赵濂,是不是……”听到赵濂如此嚣张,向来都说一不二的赵臻就要扑上去抓打。简易的身体突然星光大作,他瞬间感觉到,自己周围的天地元气重新恢复了流动,他立即从刚才被封闭的空间中脱离出来,重新融入了整片天地。因为他们的对手都还没有从第一轮的系列赛里面出现,所以在此时,克利夫兰骑士队可以说是有非常多的休息时间呢。第一次驾驶这等豪车的李夸父嘴角挂着那抹邪异的弧度,远比刚才在会议厅内的那个忍气吞声的后生形象来的渗人,间隙间还从车内摸索出一包五之尊,抽出一根点燃,哪里有半点偷车后的害怕和愧疚? 第七十三章 蒙太奇 “老板,还没完,白琦出现了!”望着竞技场突然出现的白琦,琳娜喜出望外,尖叫了起来。“那你可看错了,我其实就是想吃了你。”说着桃夭夭立刻摆出凶恶的表情,作势要吃了闫青玉。桃夭夭在一旁老神在在,唯有不知情况的古玳和闫青玉不明所以。“请问这位大师,芳名?”白发老者开口,看样子慈善和睦,最重要的是头顶的天山穴,示意着他的智慧和地位。随即便是失落,因为顾笙连酒醉了都是把他当做哥哥,完全没有往另一方面想过。秦广王和奎木狼冲入大殿,秦广王倒还是显得有些礼数,而奎木狼早就已经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杨婉婷挤出的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陈不凡被灵气浪潮退的向后飞退,脚下的村子瞬间化为飞灰,而他则在最后撞击在一层无形的壁垒之上。四十二、猎杀七星野盗:七星山下野盗猖獗,攻击性颇强,且残暴无情,建议当场格杀。每击杀6名七星野盗可获取1点外事积分,击杀野盗首领可获取28点外事积分。既然都要结婚了,自然是需要办酒席的,虽然他只是一个孤家寡人,但是敖彩衣所在的敖家,那可是修仙世家,应该是有很多人的。任何一个城池都是有宵禁的,如果客栈都关门了,他们今晚可就真没有住处了。“我想问问,河神大妖在一年内突破到外修虚丹境的可能有多大?”岳风却反问道。或许是洛天琼的办事能力本就不错,也或许是各大势力配合得太好。我擦,最好的两个兄弟走到了一起,我应该如何自处,在线等,挺急的。远在15米外的子衿,在听到慕少爷说出这句话后,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事实上,她这么迫不及待地推掉族长之位,不仅是想彻底脱掉这个枷锁,同时也是为了不牵连苏云凉。这片土地宸华探查过,极少有异兽活动的踪迹,所以他们才会选择这里休息,那现在这响天彻地的动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朝他们奔过来?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就连宸华对这突然出现的声响也有些疑惑。连续被子衿耍了两三次的男性玩家,怒火中烧,本欲吐出身份,但还是咬着牙忍住了。然后他发现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帕里街这个地方的确和城市里面其他的犯罪组织不同。好像老虎一样凶猛的老杜洛克在这里第一次吃了瘪——他被那位叫做科尔的大哥给举着扔了出来。对方的态度异常的明确。洛汐和大夏皇帝君晖说了求药之事后便离开了皇宫,往北地而去。桐源摇摇头说道,两人指指点点,纷纷猜测桐源究竟有没有漂亮的青梅竹马。就像被丢弃的孩子,无助的低声哭泣,那样的悲伤影响着四周的一切,就连这花这草这树这悬崖也被他感染,无力的没了生气。乔欣这两天的眼泪都要流干了,顶着通红的双眼,神情木讷的看着宋柠。忽地,他猛地捂住心口处,五指深深地扎进了皮肉中,仿佛这样才能缓解那仿佛要深入骨髓的痛苦。本来在这种地方雪儿就拿他们没办法,现在光耀出现了,而且与往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隐隐的,雪儿能感觉到对方有了很大的进步。现在,她也没法再试探下去了。叶铮实在受不了这些家伙的骚扰了。这种不和叶铮硬碰,就以颤抖为主的战阵,让叶铮吃尽了苦头。虽然叶铮的本事不少,一时之间对方也拿他没有办法。但真的这样僵持下去的话,不用说,叶铮肯定是要玩完的。武安侯姓吴,沈卿记得,方才被俞九清他们狠狠折腾了一番的少年中,确实有姓吴的。沈卿的彩虹屁仿佛不要钱一般地往外吹着,被吹的男人却始终脸色不变,只在沈卿说到他在用养颜膏时,脸色僵了僵。刚才如果李磊拿球被对方破坏的话,那岂不是降低了评为最佳队员的级别吗?她转着眼睛打量那两人的时候,第二件藏品也已经摆了上来。如果说第一件是在观赏上占了先的话,这第二件则是实用上面占了先。青竹和阿金在一旁看着都默默的捏了一把汗。这清醒也太恐怖了。望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张亮不知为何,却没有一丝的慌张,在诛仙世界里,他杀了不少人,不乏强悍到极点的对手。“坐吧。”那个孩童,依旧操着一口童音说道。所有人对其恭恭敬敬,怎么看都感觉别扭。一上来,亦阳就用一个假传动作迷惑了马刺队。他势作向右边的科里森传球,实则手腕一抖把球传向了左侧。“切!”金闪闪见状不屑笑道,一道盾牌徒然出现在了他面前,正面应向了飞来的,然而令他吃惊的是盾牌竟然不能完全抵挡住飞来的长枪,只见长枪贯穿了盾牌,继续向着金闪闪飞去。没过多久,凛背着浑身是伤的士郎回来了,而且看他几近昏迷,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你们能做到把史矛革逼到这份程度已经非常厉害了!这个世界的斗气太强了,我们是伤不到史矛革的!”丽莎说道,就连当初一个兽人阿佐格的防御他们都打不破,更别说这么一条火龙了。 第七十四章 怒 约半小时后,车辆停在展会外场。阿龙已经等在路边。他穿一身挺阔的黑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衫,黑色领带。耳朵挂黑色耳机,连着线没入西装,领口夹微型对讲机,腰别安保设备。阿龙刷卡,把二人带进重重关卡的展会。文虎很好奇什么事儿能引施璟烧那么大的火,拽一下阿龙,挤眉弄眼式眼神询问。老乌见叶枫同意,显然是很高兴,接下来就迅速进入军帐,夺取昨夜被抓捕之人的气息,专门用了他们发送情报的讯息,把玉符给传输出去。因为训练,龙兵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看望郑柔了,龙兵每次来的时候,都会采集一些野‘花’,编成一个圈,放在墓碑前。现在这些‘花’环已经枯萎了。突然,轰隆一声响声传来,感受树根的微微晃动,众人变了脸色。被鱼尾打碎的水花,飞向高空,折射出斑驳的琉璃之光,才浅浅的落下。感觉到眉眼间的微微凉意,黎兮兮这才彻底苏醒了神志。这时只听一声炮响,飞来的炮弹在帐篷外爆炸,旅团部的帐篷险些被掀翻,茂木手里的电话和梅井手里的耳机都掉在了地上。明日便要踏上归程了,这长达一月的纷乱,终是要一步步终结了,是成是败,都该有个结果了。“一场流水席罢了,要想在这青葛部落立足,这才仅仅是个开始,我们不能败在起始。方婕也看出了她的紧张,她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了一下,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赵蕾会意,对她点了一下头,自己搓了一下脸颊,让自己镇定下来。青丝、白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主人本来是不愿意卖的,无奈年迈,留在自己手里,也是平白浪费了它们的本领,只好忍痛割爱,要了个好价钱,把它们卖给了慕宥宸。李顾问等人又对他们分批进行了开导和教育,晓以大义,他低调而深刻的讲演,打动了大部分士兵。241团政训处长关为高趁热打铁,针对不同的部队进行了不同的教育,使他们对加入四十一军变得有了热情。清亮,悲哀,冰冷,绝望,像一面置于寒玉之下的镜子,凉凉的,清冷的,照着所有人,逼着他们面对自己,无法动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忽而娇弱柔和,忽而冷到透彻,这,这还是她那个一贯孤僻脆弱的大姐吗?“没关系,我们没有怪你,若不是我们自己同意的话,也不会走到这里来了。”林凡摇了摇头说道,说跟到底,还是他们贪婪。等我们将几名年轻人全部拉上来之后,便将他们带到了甲板上,在那里,有焦急等待他们的父亲,重逢的场面再一次上演,而我们几个只是远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上去打扰他们。“大哥,明天石英大会就要开始了,我会拿到冠军给你看的。”真嗣对着电话里的雷嗣说道。东皇宫内,有一处天牢,此天牢之中,关押与两人,一人乃是箭神夏羿,另一人乃为玉皇穹高,穹高没想到竟和夏羿关押在了一起,说来也是可笑至极。长刀再一次的划出了战神周边的空间,预留下的却是只有一道道的刀花。“是。”温玉蔻便退至白幕之后,朝带着面具的翡翠轻轻点了点头。巨大的火球瞬间就在由基拉的身上爆炸了,巨大的爆炸也将由基拉给炸飞了,真嗣也扔出了精灵球将由基拉给收服了。 第七十五章 扯平 房间安静,女孩儿抽泣的声音显得格外响。薛一一望着施璟,抬手比划一下:“电话。”紧跟着,又眼泪巴巴地详细比划:“我听见讲电话,说换了中安保押运的医疗物资。”施璟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那边殷时修愣了好半晌,听着杜晴夹着哭音的碎语,听了个大概。把玩了一会,萧炎恋恋不舍的将其放入了纳戒中,灵魂力量再次感谢涌进鬼头戒指,继续在那一堆摆放整齐的物品上探寻。刘备三人诧异的看了看赵逸所在的营地,不知道赵逸说了什么,竟然让那五百废物兵士变得士气大振。高台之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元天穆淡淡的看了一眼三个场地上的战斗,微微摇了摇头。眼前,又出现了他血战饿狼的样子……但随即,却是被自己狠狠地压下去了。只是夹了口菜,面色是极其平静的。此时正值清晨,云雾覆盖的紫华山巅不时传来宗派弟子操练的齐喝声,声音嘹亮整齐,使人忍不住热血沸腾。天地良心,虽然他跟初恋情人华星灿有那么一丝丝地暧昧,但是他什么都没做过,他可以对天发誓,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妻子的事。话未说完,刚反应过来的众人便看到有七个同样身穿黑衣的人进入了山洞,前年三人的气息之强,似乎并不在刚才数十人中最强的黑衣中年人之下。可这样的喧闹,在杨晓声和曾秋云出来的一瞬间,全部戛然而止了。如果不是亚瑟打算安排维克成为巫师,传承达兀斯的知识,梅丽莎都想把给彼得莱德一家孩子们介绍老师的工作给承包了。不过自从两个星期以前,但是还没展现出巨大价值的敦刻尔克就一直遭到德军莫名其妙的重点猛烈轰炸,导致其所有4个船坞全部被毁,8公里长的码头也被炸成一片废墟,甚至连敦刻尔克大半个市区也在空袭中被夷为平地。立时之间就端起那个碗子,然后猛然之间将那碗水横生的望着自己的嘴里灌,立时之间,他就将碗里头的那些水全部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甲贺伊眼睛一眨,但眼神却没退避,反而是直直地盯着易鸣。争霸势力丛生,白道势力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四处游说,说一些‘你们搞归搞,但是不要伤害平民,否则我们不客气’之类。封林也是感叹,他终于知道龙雷为什么到处惹事,让人承认他是皇族了。易鸣当然知道,刚到这里时,达古就介绍过,那是外国几个大公司联合投资的海上石油采集平台,目前正在勘探海底的石油储量,还没进入开采阶段。可即便如此,墨索里尼这位意大利的领袖,却充耳不闻,仍旧沉浸在飞机数量多就能赢的美梦中。不过,连云城相信老杜,他劝大家伙赶紧跟着老杜走。并且一再的坚持,老杜实际是个好人,大家尽可以相信他。大家切勿自乱阵脚,该干什么干什么,以后好好给朝廷军队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巴尔博看出墨索里尼这位老朋友已经下定决心,非要在非洲发起进攻,于是也就不再多说。 第七十六章 命 夜深。乌云在头上拢聚,没有一丝风,闷热感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薛一一朝佛堂去。远远看见步伐匆快的施裕。看样子,刚从外地回来,也要朝佛堂去。王姨也看见了,双手握在一起:“这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都在半夜赶回来了。薛一一故意放慢步伐,后施裕一步穿过花园小道,达到佛堂。玮柔荑挑眉,忻离?他一个大男人用什么香料?没再多问,看着拜幽硫兮和忻离打斗。许香香觉得再这样坐下去,她指不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慕君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柳月微,发现她竟然神色自若,完全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她忽然觉得生无可恋,对那个原本深爱着的男人,似乎也彻底绝望了。“有事商量?”洛倾月略感疑惑,这一百年,各自平静,近日来,更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怎么会有事商量呢。这天夜里,天阴沉沉的,天空像烧黑的锅底倒扣了在头顶,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呵呵,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当晚的事,那就看好了,这样,也能还我们母子一个公道。”素和捏拳,心思缜密的她根本就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奇异的事情。百里怒云想出去看,鱼隐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说:“来,给你。”边上青豌赶紧给她看座上茶。夜倾城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走到卧房从衣柜里面,找了一套衣服,丢到了浴室。秋奇尔再一次看向木子昂,这男人还真够可以的,居然会一手好厨艺。一时间,她都没有对路边的白骨深想,只当这些白骨是异族在这里吸食兽人留下来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她已经割断了一次,有经验了,而且还有三次机会,但要是万一没割断怎么办?特命五官中郎将袁术为后军统领,筹措粮草,保障军需,不容有失。不过竟然能让玉圣雪山几位峰主同时出动去缉拿,就连妖王期的金大雕、胖杜也感到煞是头疼,应该也是有点旁门左道的本事的。二师兄出自大沧郡首富刘家,相当于是一个地级市的首富,三师兄则是白沙县县丞的儿子,就是常务副县长家的公子了。他大致算了算,就算这里不扎满骨头,只扎个大半,也最少死过上万兽人了。哪想他们早就有安排,在造事之前,就已经将族人偷偷的送出岛外,在另外的地方安顿,必要的时候再回来找他算账。就在这一会功夫,他们就看城墙上少了半数的人,想来都是被呼去救火了。况且就是苏曜也是带的骑兵,以这么点少量步卒,他实在是不敢下那个出战决定。同时,另一手一扬,一包毒药粉出现在手中,向惊愕又痛苦的慕容将军劈头盖脸的撒去。再加上距离奥斯卡将千年魂环吸纳结束,应该还有一会的时间,也不用着急。大概是徐真感觉到了张雅之的紧张和无措,就在张雅之的手胡乱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时候,徐真直接翻身,一把抱住了张雅之。但这些看法中,毫无疑问,都是对徐真舞台的赞美,大家好像都忘了刘利宁的表演一样。说是好好招待,可也就是午餐肉罐头、绿叶菜这些。毕竟,这里生活再好,也不过是一个聚集点,生活条件自然没办法和中州堡垒相比。 第七十七章 仇 不等施老爷子发火,施裕喝止一声:“老二!!!”施璟无声笑笑。施裕又问:“后来呢?”夜间战斗是最为麻烦的,也是最危险的,稍微不注意就会受伤,甚至会被己方将士误伤。无天教主不说话,只是眸子幽暗的看了一眼明媚,他背过身去,看着远处洁净到极致的虚无。本来他都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没有办法超过长眉,要被他永远压制了。高问继续开口,两年多前那场战斗结束后,燕关城的常驻兵力就减少了大半,如今还有六万还是因为近段时间戎狄的异动改变的。这时候工商银行的员工都在上班,看着蒋淑仪无所顾忌的拽着张北出来都很吃惊。叶凡闻言不由微微皱眉言语之中却颇为平静,并没有何清雪想象的那种愤怒,那种歇斯底里,叶凡这种平静反而让何清雪有些措手不及。张北前世可是在沈市待了很多年,当然知道哪些地方客流量比较大一些。他为了避免自己走着走着被一块石头砸死,做了一个决定,直接跑过去。大华世界之中,张宝玉最为在意的,就是数万亿普通百姓,只要这些占据着最多数量的百姓有了成长,仅仅是数万亿的数量,所能够给世界带来的好处也是远胜几个最顶级的天才。他生了一双细长的双眼,性子极为冷淡,只有遇到自己看的上眼的人才会稍显热络一点,比如对着廖世善。“滚!!!”程意喊了一嗓子,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这个阿婳可是力荐宋溶月进宫告发呢。不过留给李之的那些自然结界,难度就很大了,若非他这位拥有空间法则理解之人,或许其他人只能望株兴叹了。而且大道石真实状态,同样是五色萦绕,所交汇出绚丽奇光如五色祥云,一如方才交构出的阴阳图雾气五色光彩。而且就如将李隆基三个字已经说出,余下部分她结合时局未来走向,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不过这规矩倒是对铃屋一点用都没有,他不禁穿七分裤,还有发卡,更别说身上那一道道缝纫的线,虽然龙昊不允许他再自残,但是铃屋以前的线已经够多了。“多,多谢大人夸奖。”唐鸿飞颇觉得不好意思,知府大老爷竟然在夸他。穆聪和周辽行了礼,正要告退,才刚转身,却听背后传来孙湘低哑的声音。周围的那些人看着李卓,觉得他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新手,固执的以为能把把开大。旁观的人听过李霄的一席话,他们也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直直的望着孙明江,等待着孙明江的反应。郗风思量再三,一咬牙说道:“死且不惧,还畏水乎?”说罢,当先踏步往白日门东面去了。若是,萧冲、白珀知道他的身份实力后,再想灭杀了这些鬼修,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抬头看着威势越来越浓的金月轮,宋游的眼角跳动得越来越厉害。“把握?其实我也没多少。”马东淡淡一笑,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自信非凡的微笑。 第七十八章 秘密 电闪雷鸣,雷声滚滚。豆粒大的雨点密密麻麻拍打窗户,如奔腾的千军万马。这世界混沌又喧嚣。从来都不清不楚。施老爷子沉沉看了施璟很久,久到眼前叠影晃动。不过,当看见那些瑶族的姑娘,感受着那些异族风情的时候,林西凡心中却是领略到了一种别样的风俗。那肃杀冰冷之气,就算已经习惯了的青河也还是受不了,她是真的不清楚公主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更这又硬又冷的大冰块相处朝夕相处的,换做是她,一定一天都受不了。两人离开了这茶楼,却是上了一辆车,很普通的本田奥德赛,也正适合吴昌明现在隐蔽着伏击张家的身份。说完这句话,黑疤眺望许哲他们离开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许哲走时的眼神。看到许哲的眼神,黑疤有种预感,许哲还会回来的。“未必呢。”路飞扬淡淡一笑吗,没有任何表示,任凭这些黑色气息进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也是一脸微笑,没有什么变化。出去了大半年,虽然每天吃喝玩乐的,顾筱北还真的有些想家了,其实就算走遍全世界,依然感觉哪里也没有熟悉的城市和家好,安定,温暖。王彪的神王分身,也是摇摇欲坠,之前好不容易储存起来的神王神力,在这一击当,耗费了大半。大启示术虽然威力惊人,但消耗也非常的大。加上这次对付的可是天帝级别的强者,神王分身当时是全力出手了。“子俊哥哥!”顾筱北此刻委屈又难过,看着贺子俊那熟悉的温暖的眼神,终于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扑进贺子俊怀里,呜咽的哭了起来。车子在街道上飞驰,城市的夜生活已经开始,街边灯火流溢,有一种异常热闹的喧哗。“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回去吃饭吧,我现在肚子都饿得紧了呢!”林西凡摸着肚子,皱着眉头表示自己的饥饿。安保人员们打扫“战场”过程中,夜郎顺便让他们把蒋琼和程琦二人带走了。可是就在我们准备收工的时候,只听见又是一阵紧急的救护车声音。那数不清的利箭化为一条条水流汇聚,化为一条蛟龙,只大嘴一张冲着二人便是吞来。可是我们现在除了这个昏迷的邹海军之外,再也找不到那个有可能是凶手的家伙任何一点疏漏之处。“不得不说,你是我狮风这辈子见过最有天分的修炼之才。”狮风郑重的说道。正瞧见陈敬堂带着一队弟子风风火火赶来,在回头发现秦宁已经消失不见,只得是硬着头皮走到神剑长老的大老婆身边。钱多多说罢,离开雕背,头向下,脚朝上,像一发出膛的高射炮弹,疾射而出,射进了海水里。“姐,你们放心吧,我们不费一枪一弹,已经把秋月救出来了。秋月,给我姐她们打个招呼。”钱多多将手机递到宋秋月的嘴边。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是让人提不起丝毫的感动,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姬阳当时便不寒而栗,心中莫名的敬畏了起来,山主有平天之志,而他胸无大志。算了,想想明天的惊险日子。念一念老孟那凶狠的目光,外加吴老头子意味深长的笑容,手机里x先生凌厉的语气。 第七十九章 查 杨大力一手震开了院门走进去,看着两个硕大的身躯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笑着伸出了手,轻轻一拉就将胖哥身上的绳索崩断。平生头一回——明明对军事毫无实际经验的前君临财政大臣居然指挥起一场战争。质询专业人士并经过讨论和推演,核心议会一致认可:采取行动,胜率不足半;坐以待毙,死路一条。“三千元!”有钱的人果然不止一位,在刚才那位仁兄喊价没多久便又有人喊价道。修士界以实力来划分等级,他们几个不过是先天中期,面对后期修士自然就要称其为大人,跟在巡查身后,胡乱的猜测着,究竟是哪家还有后期修士存留下来。不过还好的是对方这个时候也已经来到摊位这里开始为晚上做生意而做准备了,于是一直在对方的摊位上待到了晚上7点多,当然期间诗诗肯定也是来过苏叔的摊位的啦。他刚说完我就看到白晨曦在那里用力的眨巴着眼睛,接着便直接干呕着跑出了房间。轻轻摘下她头顶的发夹,珞珏压了压床角,自己也趴在床边安静地闭眼修神。附体型生物卡使用后,有的会化作铠甲,有的会化作刀剑,还有的会化作一种特殊能力,不同的生物有不同的表现形式。“。。。。。。”看着魂老鬼那轻描淡写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的样子,秦羽施展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反抗,抬手就朝着身后竖起了中指。与此同时,周天易也在墨一的指挥之下,向着密林深处踏步而行。他哆嗦着嘴唇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只彩色的荧光蝴蝶缓缓飞来。之前周天易锻造的时候,因为没有合适的矿石,所以,锻造都是直接将骨头炼制成兵刃模样,现如今要正统的进行炼制,自然是购买了很多的初阶矿石。“这点老夫知道,老夫就是看那个老家伙不爽而已。”大野木这段时间的脾气可是一天比一天大。嵩山——贾宝玉:阿弥陀佛,赌一赌不就好了,我在孤狼岭蹲守。而此时在通向邓家的马路上,一辆辆军用卡车正在疾驰而行,最前面的两辆黑色轿车内,坐着古羽跟方茂远一行人。可即便是面对一个凝丹境的古武者,他也没有半点紧张的样子,死死地抓着手中的长剑,站在极力吸收着周围的灵气。梁大师明显被古羽这两句话给震住了,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惊骇之色,眉头也皱了起来。「大勇呢?」吴鸿煊在清点人数的时候意外发现张大勇不见踪影询问道。这时,一只白皙细腻的玉手,在吴鸿煊的眼前晃了晃,紧接着朱婉芳那清脆中又带着点糯糯的声音传来。契比柯力此刻才用内力驱散了周身的极寒之气,正是力有未逮之际却偏偏赶上宇流明已经迫近身前,他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勉强举起手中的月牙铲护在身前。那雷鳞兽一跺地面,搭载着柳擎天,瞬间掠出,直接将牧锋阻挡了下来。此起彼伏的龙吟诉说着不满,更有脾气暴躁的蛟龙冲而起,循着声音的方向追去。“早安,一天不见,感觉您的元素之力又凝练了许多。”绿凤对白狼寒暄道。若能得叶凡这员以一打十的虎将,日后傅老大在张天爷手下,地位将更水涨船高,替他做事。“脑袋后面?”白狼听了“姐姐”的话,随后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什么也没有摸到。此时,古岳冷冷的望着宇流明,目光之中充满了复仇的火焰。只见他缓缓扬起手中的一杆丈许长的铁戟,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精芒,下一刻胯下战马飞射而出,如流星赶月一般瞬息间便掩至宇流明的身前。先前徒手撕裂护山大阵,那番惊天动地的行为,就像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视线上移,段枫还看到,在那盆地的中间地带,有着一座巨大的黑色火山凸显而出。但是为了传承,他还是想要赌一赌,只要能够杀了眼前的巨人,部落就还有未来。“是。”百里瑾川点头,眼中闪过凛冽的杀意,这个沈轩晔可是没少陷害凝华,既然父皇让他全权处理,他总要为凝华出口气。他点点头,他说:好奇加了一些,可是都没有聊下去。就和一个在电台做主持人的姐姐,有聊过不少。林江洛吓得死死咬着牙,只因为有寂沧澜的内力护体,所以并没有受到伤害,两人在车顶上轻轻跳跃一下,直接奔着一旁的空地落了下来。 第八十章 我带你走 薛一一回到房间,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摘下耳朵上的助听器,走进浴室,打开淋浴。 薄雾般的水汽氤氲,很快将她热乎包裹。 她站在水下。 闭着双眼,仰着头。 任水流冲洗。 刚才在佛堂外,她全部听见了。 施老爷子发话,施璟这次不得不走了。 他终于要走了。 她的目的,达成了。 做这件事,薛一一心里很忐忑。 特别是经历过上次举报医疗物资那件事儿。 她明明那么谨慎了。 提前交卷。 选择菜市场的小巷子里,没有监控的网吧。 甚至没有自己开一台电脑,而是在网吧里随机选一个人,给他钱,让他把电脑让给她…… 本以为无论是从时间、地点,还是人物,其中任何一个点儿去摸索,都难以摸到她头上。 可施璟还是查到了。 一个平时看似没有耐心的人,却最有耐心。 从时间、地点、相关人物入手,都没有抓到幕后人之后,居然扩大范围,调取网吧周遭街道上千条道路监控,反向侦查。 不放过出现过的任一辆车。 不放过出现过的任一个人。 一个个排除后,查到她。 那这次呢? 储存卡里的视频是薛一一在珠城的酒店完成剪辑和备份的。 剪辑掉自己出现的画面。 备五份不同针对性的画面集合。 那时,施璟还在港城,受伤发高烧昏迷不醒。 他身边的人当然无暇顾及其他。 薛一一操作之前也问过,操作日志七天一次清除。 她的操作日志早已不复痕迹。 是查不到的。 薛一一做好视频备份后,连同视频原件一同匿名寄回港城银行。 这还是她开户时,银行业务员介绍的旗下业务。 旗下储物保险公司,专为客户保存贵重物品以及私密物件,不对外提供客户任何信息,完全保证私密性。 匿名寄给施老爷子的视频,都是境外公司,境外工作人员,操作于境外。 查不到薛一一头上。 薛一一身上唯一的疑点,怕就是曾经跟储存卡在同一辆车上呆过。 所以,施璟刚才问她的所有问题。 她回答的每一个字。 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那些好奇、惊慌、愤怒、委屈…… 都是她斟酌了好几天之后的答卷。 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圈子干净,干净到没有任何动机会在那个节骨点,做那样的事儿。 因为没有人知道薛一一经历过什么。 让她懂得未雨绸缪。 她当时拿走储存卡,绝对没有现在的意思。 她只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能会在未来某一天成为自己退路的契机。 她当时选择救施璟,无论是出于刚被他救出红莲帮的报答,还是他离开时那句高度和她爸爸重合的话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她救他,都是真心的。 她不想他死。 她没想到回北都后,两人关系会衍变成这样。 甚至一开始,他对她做那样的事,她也没想过要拿出这些视频。 她知道这些视频牵连很大。 一旦暴露,他的命,会被几方惦记。 她本想着等他对她失去兴趣就好。 她想着远离北都就好。 可他居然修改她的大学志愿。 他无理。 霸道。 疯。 他不止切断她所有念想。 还让她明白,她是不能有自我思想的宠物。 要乖乖被他圈养。 薛一一要活。 但不只是要心脏跳动的‘活’…… 这件事,薛一一做到了如此,还是忐忑不安。 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 她有自己的局限性。 就怕有自己不了解的,认知以外的意外。 浴室水声停止。 薛一一将自己打理干爽,去施璟房间,帮他擦药。 她站在门口,轻轻叩响房门。 很快,房门打开。 房间灯光比走廊明亮,薛一一乍眼就是男人精壮优越的上半身躯体。 她撇开视线,刚要抬脚进房,忽地全身僵住。 施裕居然在! 场面一度静谧。 施裕先开口:“一一?” 施璟滚烫的手掌覆上薛一一背脊,推着她僵硬的身子进房,语气混球:“小伤不擦药也会死的,大哥。” 施裕很多时候也会被施璟气一遭,气得懒得多看他一眼。 施裕的大儿子要是没死,跟施璟一般大。 两人都遭受过非人的绑架。 他的大儿子没能回来。 施璟有命回来了。 每次想到这个,施裕就会对施璟心软好几分。 施裕要说的话说完了,正准备走,不忘关心一下薛一一:“一一,大学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吗?” 薛一一点头。 施裕宽慰:“那就好,马上就是大学生了,这个暑假除了练车,也可以去玩玩儿嘛。” 薛一一又点头。 施裕走到房门口,提醒施璟:“记住了,最多五天,你必须走!否则就等着遣返!到时候别嫌丢人!” 施璟不耐烦‘嗯’一声。 施裕刚出门,施璟顺手就关上门。 施裕又被气一遭。 房内。 施璟坐在椅子上。 薛一一弯腰站在他身后。 她一边擦药,一边皱眉。 这次的伤,大抵是淋了雨,看上去比以前恐怖好多。 忽地,施璟‘嘶’一声。 薛一一手抖一下。 施璟侧头,侧脸轮廓硬朗清晰:“我很怕疼,你不知道?” 薛一一:“……” 下一秒,男人就勾起嘴角,浑蛋地要求:“要不…你亲一下。” 薛一一本就皱起的眉心,瞬间要拧成麻花。 是! 他怎么会痛! 他只会玩弄人! 她不搭理他,继续给他上药。 可当药水擦拭鲜红皮肉时,皮下肌肉抖动,是真的。 是。 都是肉体凡胎。 他又怎么不会痛? 薛一一凑近,轻轻吹一吹。 背上鞭痕处理完,薛一一站到施璟身侧。 他抬起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好看。 她帮他擦手臂外侧那道鞭痕。 施璟看着薛一一认真的小脸,叫:“一一。” 薛一一看一眼施璟。 施璟:“老爷子收到的视频,没有你的画面。” 薛一一手指一颤。 不禁想,他又开始怀疑她了吗? 施璟认真嘱咐:“红莲帮的事儿,汪明桦的事儿,只要不是证据确凿你有所牵扯,你就一个字都别说。” 这话落入薛一一的耳朵,她的心,不由扯一下。 施璟误解薛一一神色是害怕,他笑一笑,抓住她的手:“不怕,我不会丢下你,我带你走。” 薛一一眼皮跳动一下,抽走手,不安地比划问:“带我…去哪儿?” 施璟笑得恣意,很宠地问她:“你喜欢哪个国家?” 这话再明显不过了。 施老爷子要他出国。 他要带她一起走。 薛一一摇头。 施璟脸上笑意蓦地隐去,眯着眼睛,霸道:“你必须跟我走。” 薛一一不正面面对,眼睫垂下,继续擦拭男人手臂上的伤痕。 施璟看着薛一一小脸:“你好好想想,想去哪儿,把证件办了,这些需要点儿日子,我这儿待不了几天了,会先走,你到时候证件办好,告诉我,我来安排你出国,什么都不用担心。” 薛一一冷静地听着施璟的安排。 他早已经做了决定。 不需要她的意见。 更不需要她同意。 他从始至终,只需要她的服从…… 施璟不满意薛一一不表态,抬手握着她的下巴,距离拉近,有些不爽:“听见我说话了吗?” 薛一一看着眼前,男人的脸。 脑袋里闪过刚才施裕走时说的话。 ——记住了,最多五天,你必须走!否则就等着遣返!到时候别嫌丢人! 也就是说,最多再五天,施璟就要走。 就五天。 到时候他在国外,山高皇帝远,哪里管得了国内的她? 思及至此,薛一一点头。 施璟仰起下巴,满意地亲一下薛一一的小嘴。 第八十一章 他是真的要杀她 那晚之后,施璟便不在家。 五天。 薛一一一天一天地倒数。 期间,薛一一有去练车,却在收到施璟短信时,心烦意乱地练不下去。 他在短信里问她,有没有想好去哪个国家。 薛一一回复:【还没。】 不去练车,也不去书店。 薛一一无精打采地窝在房间。 王姨抱着新鲜的白玫瑰进屋:“一一,你订的花到了,我给你换上。” 薛一一点头。 王姨站在窗台边,把有些蔫儿了的白玫瑰从玻璃花瓶里取出来,拆开刚到的新鲜白玫瑰,用剪刀剪刺儿,再插进玻璃花瓶里。 每三日送来一次的新鲜白玫瑰。 王姨以为是薛一一自个儿订的。 薛一一知道是施璟订的,但让王姨误会,是自个儿订的。 薛一一看着白玫瑰,忽然想起什么,走过去。 她摸一下王姨手臂。 王姨转头。 薛一一比划:“你知道老夫人的事儿吗?” 王姨瞬间皱起脸,小声嘀咕:“这可不兴说。” 那就是知道的意思。 薛一一双手握住王姨手臂,撒娇地摇一摇,再比划:“你告诉我吧,我不跟别人说。” 别人这样说,王姨可不信。 但她知道薛一一性子,薛一一能上哪儿说去,无非就是好奇。 王姨也就小声告诉薛一一自己知道的:“十年前,老夫人带着二爷去YO办事儿……” 薛一一帮着剪白玫瑰花的刺儿,认真听着。 王姨:“我记得一开始是老夫人打电话回来,说二爷在那边儿出事儿了,被绑走了。” 说到这儿,王姨微微靠近薛一一:“听说二爷是看YO那边的难民可怜,好心去送吃食时,被设计绑走的。” 看难民可怜。 好心送吃食。 薛一一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施璟。 跟她的认知完全不同。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佛堂外听见的话。 ——我只知道善良过头,容易死,还害人,害己。 这话,薛一一不是第一次听施璟说。 那次,他带她去报复卓文,在她抗拒时,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王姨惋惜道:“二爷小时候很善良的,就是那次从YO回来……” 王姨摇摇头,叹气:“二爷被绑走后,老爷子在电话里安慰老夫人,让她别急,说他来解决。但这种事儿哪个母亲能不急啊?我猜那伙儿人肯定用二爷威胁老夫人了,后来就听说老夫人也落入那群人手上,再后来好像老爷子跟那群人没谈拢条件还是怎么的,反正老夫人……” 王姨又摇摇头,唏嘘:“老夫人下葬,都是衣冠冢。” 那就是,连全尸都没有。 十年前。 算上去,施璟那年也就十四岁左右。 应该是看见自己的妈妈死在自己面前了。 而且…还是因为他…… 薛一一皱眉,一个不小心花刺儿扎进手指,疼得她手一哆嗦。 王姨吓一大跳,立刻夺过剪刀:“我来我来,这些我来。” 王姨把花插好,收拾一番,转身看见薛一一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儿:“一一,要不下午我带你去看中医吧?” 薛一一微微睁大眼睛,一脸迷茫:“?” 王姨:“就是上次你反复发烧,二爷带你去看的那个老中医,我看那个老中医还确实挺神!而且二爷前几天给我电话了,说你身体后续要调理,让我带你再去看看,我看你现在精神不太好,要不我们今儿下午去吧?” 薛一一顿一顿,勉强挤出笑,摇头,比划:“过几天吧。” “也行。”王姨也不强求这么大一姑娘,提醒说,“那你不舒服要告诉我,别硬撑。” 薛一一乖巧点头。 王姨一走,房间静得无声。 隐隐的,可以闻见香甜的花香气儿。 薛一一视线从白玫瑰上收回,她拿出一本书,翻开。 算一算。 明天,就是第五天了。 施璟再怎么也得走了。 薛一一一颗心高高地悬着,喘气儿都有些不匀。 她合上手上的书。 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傍晚,天气忽变。 厚厚的灰色云层笼罩整个天际,没有一丝风,闷热被凝固,让人冒汗。 王姨说要下雨了。 还是大暴雨。 可直到夜半,薛一一好不容易睡着时,那场雨,都还未落下来。 薛一一睡得极度不舒服。 睡着时,神经也是紧绷的。 迷迷糊糊,全是梦。 梦里。 她一会儿走在森林里。 一会儿被举着大钳子的蝎子追。 一会儿被拖上飞机,载上千尺高空,整个身体失重…… 还被人抱着…… 双臂结实,掌心滚烫…… !!! 不对! 梦里是没有滚烫的触感的! 薛一一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确实腾空失重,被人抱着。 双腿被人捆抱住。 腰也被人捆抱住。 薛一一嘴巴长大,想叫却叫不出声,手脚疯狂挣扎。 下一秒,她就被放坐在什么凸起的台面上。 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身后遮光布幔倏地拉开。 身子被人推着往后,上半身完全悬在空中。 薛一一往天上看,是汹涌的乌云,张牙舞爪的在翻滚。 侧头往下看,是距离约二十米高的地面。 地面石凿灯,照亮小片绿化。 是今天白日时,园丁新修剪的几簇观景树。 这个高度… 这个地面景象…… 她! 坐的地方…是她房间的窗台!! 她要被人推下去了!!! 求生的本能,让薛一一死死拽住面前的人,的手臂。 她的指甲,在那人的手臂上,抠出一条条血痕。 她看上去。 视线渐渐明朗。 勾勒出男人的轮廓。 接着,勾勒出男人的五官。 硬朗的唇线,直挺的鼻梁,单眼皮,高眉骨。 几丝凌乱的头发掉落额前,轻扫额前凸起的青筋。 将男人的攻击性,附上一丝慵懒,更显张狂。 而那双浓眉下的深暗眸子,眸底是染着血的色气。 阴暗可怖。 施璟。 是施璟。 薛一一一时分辨不出,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男人只单手抓着她,另一只手,给她戴上助听器。 风声灌入耳朵。 周遭不再寂静,一切都变得有声儿。 这些都在告诉薛一一。 不是梦。 他忽地松开她手腕,只单手摁着她悬挂在窗沿上的大腿根。 她清晰地感觉到,只要他稍微抬手,她就会脑袋朝下地栽下去,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 他是真的要杀她。 男人微微埋身,宽阔的肩膀遮住天上涌动的乌云。 “说。”他咬字狠,微眯的眸子凝视她,像要刺穿她,“薛一一,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是疑问。 是逼问。 第八十二章 求饶 女孩儿身穿奶白色纯棉连衣睡裙,身子向窗外倾斜。 窗外阴森黑暗,如巨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她坠落,随时吞噬她。 眼泪很快爬满整张小脸,不断挣扎挥舞的双手尽力地去攀附。 动作间,睡裙裙摆滑至大腿根,露出纤细匀称的双腿。 她的腿屈伸,膝盖打颤,小腿肌肉紧绷到极致,脚尖不住地去勾蹭。 风胡乱地灌来,吹乱她的头发,发丝糊在满是泪痕的脸上。 她看着他,那双浅色的眸,哀求得很狼狈。 施璟看过太多哀求的眼睛。 特别在人之将死之刻。 瞳孔会剧烈收缩,惊讶又绝望。 断气后,闭不上的眼睛,还残留对生的渴望与对死亡的恐惧。 施璟从来没有手软过。 此刻也一样。 他一把逮住她胡乱攀附的双手手腕。 往后一压。 薛一一身子又往后坠了一大半,加上再没有能自主抓附的东西,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惊骇地看着他,对他摇头,眼神请求他不要。 不要杀她。 施璟:“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 薛一一摇头。 施璟笑了笑,气息加重:“你一定这样觉得,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 薛一一剧烈地摇头。 眼泪从那双蓄满水雾的眼睛里,甩飞出来。 施璟却跟看不见一样,点穿她:“你以为所有都通过境外操作,我就查不到,是吗?” ‘境外操作’四个字一出,薛一一自知败露,她绝望地看一眼身后。 她真的不想死。 她不由自主要反转手腕去拽施璟。 施璟手指紧了紧,便断了她全部挣扎。 施璟冷笑:“薛一一,你以为的没错,我的手确实伸不到境外,查不到,但不代表我找不到能查的人。” 他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利益是可移动的,是可交换的。这个世界上,有权有势的人,可比你想的多得多。” 最后,他通知她:“你存放在港城保险公司的视频原件和备份,已经全部被我拿走了。” 薛一一彻底地绝望。 一直紧绷在体内那股子气,忽地消散,她整个身体酸软地往下坠。 施璟猛地抓一把,将软塌塌的身子拽起来几分,威胁问:“你说,还是不说?” 刚才往后坠的那一下,薛一一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现在,她点头,狠狠地朝他点头。 她什么都说。 只求别把她推下去。 施璟将人拉坐起来。 薛一一立刻就要从危险的窗台下去。 但施璟不让。 他的左手摁在她的大腿上,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掐出红色指印。 他的右手抓住她身侧的窗沿,手背青筋绷起。 他将她困在那一亩三分地。 往后一寸,就是死。 他完全掌控她的小命。 视线扫过苍白的小脸,满脸的泪渍,以及打颤的唇瓣,他抵近了,切齿地问:“寄了两段模棱两可的视频,下一步,要做什么?” 薛一一闭着眼睛摇头,再睁眼,打着哆嗦比划:“没有了,没有了。” 施璟不信,握住薛一一肩膀,作势又要将她往后推。 薛一一心脏快要蹦出来,一把抱住施璟胳膊。 她朝后看一眼,全身发凉。 她放开他的胳膊。 她不敢耽搁一秒地朝他比划,全盘托出:“真的没有了,我没打算把视频给其他人,或者威胁什么,我只想让你走,让你离开,爷爷已经把你赶走,我没有其他目的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施璟挑起眉梢:“这么说,你觉得我信吗?” 薛一一大哭,她知道她在施璟那里的信任已经为零,她苍白地比划:“真的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施璟瞳孔微缩一下,声音依旧冷:“储存卡,是在撞车前拿的?” 薛一一老实点头。 施璟眯了眯眼睛:“说清楚。” 薛一一比划:“我当时看见好多JC,他们直接朝你那栋楼上去,后来看见JC从楼上往下跑,朝对讲机里说‘封锁全部巷口,以及全部出口,你已经受伤了,跑不远’,我知道必须引开JC,还要找一条JC不知道的出路,我看见你的钱包在车上,我想拿钱去买一条出路,就是那时看见了储存卡,我那时候拿储存卡,只是觉得………” 薛一一稍微停顿,再不敢隐瞒一点儿,接着比划:“我只是觉得这是你的把柄,如果哪天…是不是能派上用场。我寄给爷爷那两段视频指向汪明桦的死跟你有关,只是想让爷爷担心这件事被汪家知道,对你有危险。他如果这样担心,肯定第一个想法就是送走你。我只是不喜欢你,不想被你强迫,我只想让你出国,我只想让你离开,我只有这个目的,真的只有这个目的,我没有其他目的了。” 她再三跟他保证。 施璟因为某些字眼,捏着薛一一下巴的手发抖,他扯了扯嘴角,带着奚落:“你还真是算清了每一个人啊。” 薛一一在施璟手上摇头。 施璟抓住摇摆不定的下巴,看着那双浅浅的眸,阴冷地问:“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只想让我走?搞成现在这副样子。一开始就冲着让我死…不是更好吗?” 薛一一如针刺骨,眼睛大大地睁着,摇头。 她绝对没有要他死的意思。 真的没有。 施璟缓一口气:“你知道你输在哪儿吗?” 薛一一僵硬着身子,连气都不敢大喘。 施璟:“不管是上次举报医疗物资,还是这次,你都输在心软了。” 薛一一哽咽一瞬,抬手比划:“对不起。” 她哀求:“求你…放过我。” 施璟不再说话,深深地看着薛一一。 背后的风还在吹。 不动声色的每一秒,都被无限地拉长。 薛一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忽然感觉摁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以及捏住自己下巴的手,力道轻了些。 她倏地扑上去,抱住男人脖子,小腹一挺从窗台滑跳下去。 双腿软的,完全没有支撑的力气,脚尖沾着地面,双腿打着摆子扑跪下去。 男人没有接住她的意思。 ‘哐当’的一声。 薛一一膝盖磕得又疼又麻。 但她无暇顾及疼痛,双手撑着地面。 稳当当的地面。 她没死。 她还活着。 这种感觉没有比刚才更轻松。 她看着地面,眼泪不受控地掉个不停。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第八十三章 不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从窗外传来。 紧接着,雨滴大颗大颗,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房间没开灯,所有都是昏暗的。 男人皮鞋往前迈半步。 薛一一瑟缩往后,后背抵住冰凉的墙面,退无可退。 施璟半蹲下,手掌覆上薛一一膝盖,带着炙热的温感。 肌肤相触,薛一一紧张地拉下裙子,盖住膝盖。 施璟抬起眼皮,轻声问:“疼吗?” 薛一一攥着裙摆,指甲盖泛白。 “地上凉。”施璟扶着薛一一手臂,温语道,“起来。” 薛一一害怕,却不敢抵抗,借着施璟的手臂力量,顺从地站起来。 施璟没松手,抓着薛一一手臂,环上自己的腰。 但薛一一不敢。 她僵持着手臂,似有若无地挨着他的衬衫衣料。 施璟缓缓,把薛一一身子拉进怀里。 薛一一心脏骤然一紧,她不知道施璟什么意思。 施璟把人搂紧了些,低头亲了亲她头发:“你这么整我,我吓吓你,也不为过吧?” 他语气那样平静、轻巧。 仿佛刚才,只是一个玩笑。 薛一一却更为瑟缩。 施璟感觉到,微微松开手臂,捧起薛一一的脸:“你知道跟我作对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这话,像一句威胁。 可施璟却大发慈悲地笑了笑:“这么扯平,你不吃亏。” 扯平? 薛一一想到上次在展会的地下办公室,他发现是她举报医疗物资那件事,也说过‘扯平’这两字。 所以这次,也要放过她吗? 她不懂。 她不理解。 她想不通他这样做的理由。 难不成,他真的对她…有几分…… 施璟勾着手指,轻轻拂过薛一一红肿的眼睑,发话:“去收拾东西,我现在就带你走。” 薛一一浑身一颤,随之呼吸一紧,胸口上下起伏。 她不明白地比划:“去哪儿?” 施璟:“不是说了,要带你走吗?” 薛一一:“……” 施璟觉得薛一一可能不相信,于是大度地再直白一些:“我原谅你。” 薛一一反应过来,他是要带她出国。 她不可置信地、抗拒地往后退一步。 施璟臂弯忽地收紧。 薛一一猛然撞进结实的胸膛,双手撑出一点距离。 施璟抬起手,手指顺一顺女孩儿有些乱的头发,他不看她的眼睛:“还是像原来说的那样,我带你走。你可以告诉我,你想去哪个国家,暂时没想好也没关系,有时间给你慢慢想。我们先去免签国,等你想好了,再过去。” 薛一一今晚心绪大起大落,此刻,就像撞鬼一般。 觉得荒唐。 她甚至想。 难不成,她已经死了吗? 施璟继续说:“跟着我,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你想念书,就去念,我陪你,我养你。你不想念书,我们就去玩儿,环游世界。” 反正施璟现在也无所事事。 那就荒废光阴。 世界多几个闲人,没人在意。 有谁在意? 施璟目光徐徐落下,终于对上薛一一的眼睛,他沉沉咬字:“跟我走。” 在两人都没有注意的昏暗处,男人手腕上的莲花吊坠在晃动。 那是他的手,在晃动。 那双控住狙击枪,可以毫厘不差地瞄准3000米以外的目标的手,在微不可察的晃动。 薛一一怔愣了十几秒。 北都这个地方,最不缺有钱有势的男人。 那些男人,身边圈养不少金丝雀。 薛一一见过那样的金丝雀。 男人喜爱时,金丝雀吃着最好的,用着最好的,羽毛漂亮得油光发亮。 每个围观金丝雀的人,都夸赞它。 后来男人有了新欢,笼子里的金丝雀换了一只。 原先那只金丝雀被赶出笼子,曾经夸赞它的人,全部唾弃它。 而它,竟被养得连展开翅膀逃走都不会了…… 薛一一摇头。 她不要。 男人的爱是真是假。 承诺能否算数。 期限又是多久。 全部惘然。 只有自己主宰的,才是真正拥有的。 女孩儿摇头的瞬间,男人倏然一笑。 庞大雨声中,施璟微微偏头,阴声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薛一一头皮瞬间发麻。 施璟眼睛上下一遭:“看来也不用收拾东西了,反正到处都可以买。” 薛一一很不明白,比划问:“为什么是我?” 施璟坦然:“一直都是你。” 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他可没有那么宽广的心,纵容第二个人。 薛一一摇头,比划:“我不会跟你走。” 施璟嘴角扯了扯:“用不着你同意。” 薛一一眼睛通红,比划:“就算你强行带我走,我也不会喜欢你。” 又说不喜欢。 施璟喉结滚了滚,冷笑一声:“人在就行。” 他摸上她的小脸,指腹摸一摸,手背碰一碰:“我好吃好喝的养着,难不成还怕养不熟?” ! 疯子!! 变态!!! 薛一一此刻心里的恐惧,不亚于刚才差点从窗户坠下去。 她立刻就要逃,朝房门口跑。 可才刚有动作,就被摁住肩膀,整个身子旋转半圈落入男人怀抱。 薛一一手臂被压在两人身体之间,没有一丁点儿推搡的空间。 她张开拇、食指,手背向外,拇指尖在嘴角一侧向前下方划动。(手语:不喜欢,不愿意) 她不住地摇头,不住地重复动作。 一遍一遍的,不喜欢。 很好。 施璟放弃直接把人抗走的准备。 他一把握住她的后颈,使力。 薛一一疼得皱眉,仰起脑袋。 施璟看着那张倔强的脸,太阳穴跳动两下,竟笑了笑,说:“睡一觉就喜欢了。” 薛一一怀疑自己的耳朵,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人。 下一瞬,施璟狠狠地吻过去。 舌头直接撬开她的牙齿,喘着粗气,模糊不清地说:“包你满意。” 缱绻的声音,全部埋藏在这个夜晚的雨声中。 薛一一被压在冰凉的墙上,双手手腕被一手挟住,摁在头顶上。 男人在她身后,头埋在她颈侧,滚烫地扯出一连串湿润津渍。 忽地,环在她小腹上的手臂收紧,她被迫地贴上去。 腰后被抵着。 完全感觉到他是来真的。 薛一一不要。 她想大叫。 想叫人救救她。 可她发不出声音。 连哭声都发不出。 她浑身快速湿汗,颤抖得厉害,连呼吸都喘不上。 施璟有所察觉,松手,把人转过来,温柔吻了吻。 薛一一以为自己被放过,刚喘上一道完整的气息,下一秒,就被横抱起来,几步走到床边。 她被扔到床上。 她连滚带爬地要跑。 可男人动作迅雷,已经覆身上来。 吻着她,手从裙摆下钻进去。 薛一一挣扎不动,哭得厉害。 他随便吻她脸上哪里,都是咸湿的眼泪。 他的唇,移到她耳畔处,哄她:“别怕,我温柔一点。” 第八十四章 博弈 薛一一意识到自己躲不过,顺从地由着施璟。 男人指腹覆上平坦的小腹,沿着柔软的布料边,勾画半圈。 薛一一僵硬地打颤。 手指转而顺着腰线往上,掌心刚盖住柔软。 薛一一又哭了。 施璟耐心吻掉那些眼泪。 薛一一微微偏头,唇瓣擦过施璟侧脸。 施璟顿一下,寻着那张小嘴便吻过去。 她不再抗拒。 开始回应他。 他呼吸逐渐粗厚,手也有些不轻不重了。 薛一一终于摸到床头柜上的绿色编织手环。 一摁,安全锁打开。 一推,小刀弹出。 薛一一握着那把小刀,朝施璟刺过去。 锋利得可以削铁的小刀,刺进人的身体,如扎入一滩软泥般顺滑。 薛一一握住小刀的手,没有缝隙地挨着施璟肩头。 这说明,刀刃已经全部没入他的身体。 可男人的吻没有片刻的停下,手也没有。 薛一一不知所措,握着小刀的手,痉挛地打颤。 不止手打颤,牙齿也打颤。 施璟就故意逗弄那些打颤的牙齿,搅得薛一一呼吸不畅。 在她要努力呼吸时,又故意抓她的软肉。 折磨得她一口气不上不下,脑袋发昏。 床头灯忽地亮起。 下一秒,薛一一被抱坐起来。 距离微微拉开。 施璟侧头看一眼自己肩头。 娇小的手,还颤巍巍地抵在那儿,露出一小节绿色编织绳。 因为没有拔刀,又是黑色衣料,看不到血。 好。 很好。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是让她保护她自己的。 是他半夜,亲自编的。 没想到,她用在了他身上。 他看看眼前的人。 眼睛红红地框着泪水,唇瓣肿肿地染着晶莹。 小脸苍白,发丝凌乱,急促呼吸。 她这个握着刀刺人的人,倒是比他这个被刺的人,狼狈。 施璟失声一笑,抬手顺一下薛一一的头发:“我不是才告诉过你,你输在心软吗?” 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微眯眼睛:“你是真不听我的话。” 他把着她的手,缓缓地拔出小刀,托着语调:“我告诉过你…” 眸色倏地晦暗,一字一顿:“要,一、击、致、命。” 刀刃从肉里拔出,血瞬间散开,将黑色衣料染成乌红色。 刀刃还沾着少许鲜红的热血,汇聚刀尖,滴落在睡裙上。 男人宽厚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女孩儿的手背,他控制着她的手,将那把小刀慢慢往他的脖颈去:“你应该往这儿割。” 薛一一惊恐地看着施璟。 眼看刀刃就要抵近致命的脖颈。 薛一一抱住施璟的手,反方向拉扯。 施璟嘴角一勾,松手。 薛一一抱着小刀,侧倒在床上。 施璟把人拉抱起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脸:“你看,你下不了手。”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对着那张口是心非的小嘴,心情愉悦地印上一吻。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 施璟也没打算停。 特别是刚才,他已经尝到一点滋味儿。 陪她玩一会儿刀,现在骨头都绷得有些痛。 他欺身过去,闭着眼睛吻她,吻着她往下躺。 知道她紧张害怕,他说:“其实你也不小了。” 他妈在这个年纪都生他大哥了。 他这样想。 就这样哄她:“别怕,我们慢一点,疼就告诉我。” 说着,手又覆上去。 隔着柔软的布料,感觉到她的轻颤。 他混蛋地说:“你哪儿都不小。” 床头灯没关。 或许是被遗忘的。 或许是故意的。 在施璟的揉摸下,薛一一身体不可控地起了一连串不该有的反应。 失去力气的手,在某一刻重新握紧。 薛一一握着刀,朝自己脖颈刺过去。 施璟一把抓住纤细的手腕,摁在床上。 力气大到床垫都抖了抖。 他的手指再一捏,她就疼得不得不松手。 施璟这才抬头,斜看一眼躺在薛一一手心的小刀,再看她的脸。 他绷着下颚:“你就这么不愿意?” 刚才在窗台上,是谁吓得惊魂失魄? 现在,忽然就不怕死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他。 他都大度地原谅她。 刺也让她刺了。 该说的也都说了。 该哄的也哄了。 刚才那一出,施璟不用看,根据刀风就能判断,薛一一这一刀比刺他的那一刀,更凌厉。 大概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施璟的心凉透了:“你宁愿死也不愿意?” 薛一一盯着施璟,咬住唇,一味地转动手腕。 这是无声的博弈。 薛一一越倔强。 施璟就越用力。 在某一瞬间,薛一一感觉手骨都裂开了,她疼出一身冷汗。 可她还不知所谓地去拿刀。 再一点儿,他就要拧断她的手骨了。 施璟的手僵硬地抖了抖,兀然松开。 他从床上站起来,喘一口粗气,扫兴:“没劲儿!” 房门甩上的那刻,正好撞上一声闷雷。 薛一一身子一个激灵,将已经推到腰间的裙摆,往下拉,再往下拉。 她抱住自己,隐忍地哭出了声儿。 施璟直接到地下停车室。 坐在驾驶位的文虎本来都有些打瞌睡了,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从后视镜看见施璟大步驱来的身影。 他立刻坐直。 施璟坐上车,利落、轻飘飘的一个字:“走。” 文虎疑惑:“一一小姐呢?不是说带她一起……” 施璟再一次:“走。” 文虎后知后觉闻到血腥味儿,转头,看见施璟肩上一片血迹。 他的脸,有阴冷的戾气。 还有从未见过的挫败。 文虎一时语塞:“二……” “听不懂人话?”施璟冷冷问一句。 接着,像是再也压制不住,眼里冒出慑人的血丝:“走!” 文虎赶紧开车。 薛一一未眠,在床角窝了一整晚。 直到雨停。 直到天亮。 薛一一抬眼,眼睛酸胀得厉害。 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 朦胧的光晕洒进来,映出细碎的光影。 地上。 打碎的玻璃花瓶,以及散落的白玫瑰。 薛一一看着它们。 朦胧的光晕不知何时变成耀目的金线,落到脚边。 薛一一眼睫颤一颤,伸手,抓了抓金色的光。 施璟走了。 在那天晚上。 去了哪个国家,薛一一不知道。 再听到施璟的消息,是在八月份末。 那天,施老爷子正在小院子里,给已经有了小骨朵的山茶花施肥。 这几株鹤顶红山茶花,算不上多名贵,但是是施老爷子自个儿养起来的。 平时,少不得亲力亲为。 薛一一正巧碰上了,就去帮忙。 就是这个时候,施裕来了,在施老爷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薛一一没听清。 接着,施老爷子就吹着胡子打起电话。 施老爷子朝电话那边吼:“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八十五章 市场 大洋彼岸。 MXG。 此刻刚过午夜。 一个白人老头,跪坐在地上,不敢动。 因为周边,好多个身着暗黑色作战服的人,还背着枪。 施璟看一眼手上震动的手机,皱着眉,摆一摆手。 冰凉的枪筒立刻抵上白人老头太阳穴,英文道:“走!” 白人老头高举双手,从地上爬起来,走进旁边小屋。 施璟站起身,接电话。 电话刚接通,对面直接吼一句:“你到底要干什么?!” 施璟单手叉腰,开口就是:“给我武装。” 对面,施老爷子拍着大腿嘶吼:“不给——” 施璟满不在乎的口吻:“那我自己玩儿。” 电话直接掐断。 施老爷子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高高举起手机。 “爸!”施裕叫住。 施老爷子一跺脚:“给他!给他!” 施老爷子气得坐在椅子上,重重拍了两下椅子扶手。 施裕走过去:“老二说,不破不立,我觉得他说得对。” 施老爷子:“我能不知道吗?但这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吗?别人几十年建立的利益网,他想撕一个口子!我怕他事儿没干成,把命丢在MXG!” 薛一一安静地给山茶花施肥。 寥寥几语。 她知道,施璟在MXG。 在MXG做什么,具体不清楚。 但一定是危险的。 那边,施璟挂断电话,走进旁边小屋。 屋内光线阴暗,好在今晚月色不错,月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落在一架破旧的铁板床上。 白人老头躺在铁板床上,双手双脚均被锈迹斑斑的铁链绑住。 他用英文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施璟散漫走过去,从旁边器械里拿出一把小刀,举起小刀,一口纯正英文:“只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人在哪儿。” 白人老头挣扎,铁链哗啦啦地响起来,嘴硬:“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施璟抬了抬眼皮,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白人老头脸上。 白人老头见多识广。 残暴狠厉的人。 让人胆战。 但施璟比那种人,多一些玩世不恭的戏弄。 让人发寒。 白人老头立刻气馁:“先生,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施璟不爽地啧一声。 不知道人老了,是耳朵不好,还是记性不好。 他刚才说了,只给一次机会。 哪来的商量? 施璟眼睛徐徐往下,停在白人老头胸口位置。 他抬一下下巴。 旁边人上前,一把撕开白人老头的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施璟握着刀,往下,刀锋落在白人老头心口正中央。 白人老头振恐地看着施璟,铁链哗啦啦地又响了起来:“你干什么?干什么??” 施璟食指按压刀背,小刀轻巧地划开白花花的肉,瞬间淌出鲜血,往两侧流。 白人老头凄声惨叫。 小刀继续往下划拉刀口,肉往两边分开。 施璟微微挑眉:“你取别人QG时,是不是也这样?” 白人老头:“在PT废弃工厂!在PT废弃工厂!!在PT废弃工厂……” 白人老头一遍遍地说。 施璟把小刀往旁边一扔:“走!” 刚走出小屋,阿龙迎面走来。 阿龙:“二爷,老爷子将中安保在北M的武装指挥权,全交给你了。” 施璟勾一下嘴角。 施璟带一队人,夜半冲进PT废弃工厂,救出一个白人小孩儿。 把小孩带回去。 小孩儿饿极了,在饭桌上狼吞虎咽。 施璟双脚叠放在椅子上,手指抵着唇,看着小孩儿进食。 脑袋里,想的是另一个人进食的画面。 总是慢慢吞吞。 爱吃菜,不爱吃肉。 多让她吃一口,都跟给她上刑一样。 想着想着。 又想起她口中的温热,湿滑,甜腻,以及柔软。 施璟感觉热,烦躁地撇开脸。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带一个中年男人。 小孩儿立刻跑过去,抱住中年男人,边哭边吐。 中年男人神色一变,冷脸,用英文质问施璟:“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施璟皱着眉,放下腿,无语地用英文说:“他吃多了。” 中年男人又检查一遍小孩,确认无伤后:“让我儿子先回我的车上。” 施璟耸一下肩膀,示意随便。 小孩儿被带走,只剩施璟和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名叫‘何塞’,是MXG三大主流政.党的领导人之一。 何塞说蹩脚的中文:“我信守承诺,招标决策会上,我知道该怎么做。” 施璟英文道:“谢谢。” 何塞提醒:“你们国家有句古话,‘强龙难压地头蛇’,你们就算顺利拿下招标,难道就能顺利开始项目吗?你想的太简单了。” 施璟:“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施璟站起身,用中文说:“我们国家还有一句古话,叫‘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施璟恣意伸手:“何塞先生,合作愉快!希望未来还有合作机会。” 何塞起身,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伸手:“我很期待。” 施璟叫人把何塞送走。 他坐下,双腿重新交叠放在椅子上,拨通电话:“阿峥,搞定了。” 顾峥:“谢谢。” 施璟:“上次说过,欠你一个人情。” 顾峥:“现在,换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到这儿,顾峥问:“你真打算在北M建立一条属于我们自己国家的安保道路?” 施璟轻佻口吻:“是啊。” 顾峥语气听上去不太行:“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施璟敲一支烟咬在嘴上:“容易的事儿没意思。” 顾峥:“不再想想?” 现在,还有退路。 施璟点燃烟,吸一口:“不是你说不破不立?” 顾峥:“别拿我当借口。” 施璟调侃地笑笑,不想再多说:“顾总,您忙去吧。” 电话掐断。 施璟将手机就近一扔,重新陷入椅子里。 脑袋后仰,嘴上咬着烟,烟头星火随着脸颊吸动,燃烧,烟雾从唇齿间悠悠吐出,弥漫开。 几分不羁。 又几分颓废。 离开ZG后,施璟先浪到了M国。 说来也巧,顾峥也在M国。 顾峥这次来,是代表ZG企业参加MXG一项二十亿美元的民生项目招标。 但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简单。 此次项目向全球企业招标,很多国家都盯上这块肥肉。 明的、暗的,开始使绊子。 ZG基建这些年陆续在国际上崭露头角,但一直因为没有一个受关注的庞大项目证明,被不友好国质疑和看轻。 此次项目,不仅为了收益,更是为ZG基建实力正身。 政.府也高度重视。 上次医疗设备那事儿,施璟还欠顾峥一个人情,这事儿又正好撞好了。 他就管了。 一开始,也只是帮帮忙,做个安保,再做个跑腿。 后来深入了解,施璟发现在国内首屈一指的中安保,在北M如此被排外。 各州各地,都是自己的路子。 现在,是全球经济。 ZG企业也在国外开花。 可这片土地上,ZG企业不管是进口还是出口,生产还是运输,都被压迫。 又无可奈何。 中安保一直没打开的北M市场,施璟打算试一试。 不然,无所事事的每一天,都太无聊了。 感觉,无尽的漫长。 第八十六章 残疾 2008年。 9月的第一天。 残留一点夏,夹杂一丝秋。 BDJY大学。 薛一一在王姨的陪同下,报到,办理入学手续,领取校园卡、军训服等物品,最后到宿舍。 宿舍在二楼,四人间。 目前只有薛一一一个人。 王姨到处看看:“还行…还行……” 嘴上说着还行,实际嫌弃。 这儿也太小了。 光照也不好。 闻着,还有点点霉味儿。 王姨把学校发的床单被褥往包里塞:“带回去洗洗。” 转身,问:“一一,你就住宿舍吗?” 薛一一点头。 王姨撇撇嘴,敲点薛一一:“我看人家都在外面租房子住。” 只要薛一一跟施裕开口,应该也不是难事儿。 薛一一朝王姨乖巧地比划:“我觉得这儿挺好。” 王姨笑笑:“也行,反正你随时可以回家。” 王姨把军训服也塞进包里,带回去洗:“走吧,先回家。” 薛一一点头。 报到日一共三天。 第三日下午,薛一一拖着行李箱,到寝室。 推开门,不禁愣神打量一遭。 地面拖过,亮蹭得反光。 旁边空墙贴上一张全身镜。 除了挨着阳台的床铺之外,其他三张床铺都挂上带花边的床幔。 床铺下方的桌面,颜色跳跃的小物件格外扎眼。 仔细闻,霉味儿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清新剂的味道。 薛一一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才进去。 寝室里没人,大概是一起出去了。 薛一一打开行李箱,拿着床单被褥,爬上床,铺整床面。 不一会儿,听见门外由远到近的嘻嘻哈哈聊天声,随着门推开,进来三个女生。 三个女生看见寝室中央展开的行李箱,说笑声一顿,仰头看着薛一一。 薛一一跟她们点头打招呼。 三个女生自我介绍后,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现在才来?要不是看见你桌上放了点东西,我们还以为这寝室就住我们三个人呢。” 薛一一没立刻回答,下床,拿出手机打字,手机屏幕举向她们:【我叫薛一一。】 其他的问题,薛一一就不回答了。 三个脑袋凑近手机。 沉默几秒。 其中一个女生眼珠子一转,抱歉地开口:“你不会说话?” 薛一一点头。 另一个女生友好道:“那你平时需要帮助就跟我们说,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有需要尽管开口。” 薛一一又点头。 薛一一再次爬上床,整理床铺。 三个女生凑在阳台,围在一起小声说话,偶尔把目光投向薛一一,又很快收回。 薛一一不奇怪。 她习惯了。 普通人接触到她这样的人,没有恶意的话,无疑就是好奇和怜悯。 晚上,熄灯。 薛一一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室友没有睡觉的意思,开启话题:“话说你们为什么会选这个专业?也是被调剂过来的?” 言下之意,她就是被调剂过来的。 社会工作专业。 一个没有前景的专业。 一个不赚钱的专业。 狗都不选。 果不其然。 另外两个室友,一个说她也是被调剂过来的,另一个说虽然是她自己报的,但那是因为她分数不高,在保学校和保专业之间,无奈选择了保学校。 室友顺着好奇:“薛一一,你呢?” 薛一一被点名,睁开眼睛。 “咳!”另一个室友轻咳一声,哪有问哑巴问题的,让人家怎么回答你?室友赶紧岔开话题,“睡觉了睡觉了。” 寝室恢复安静。 薛一一侧身,扯一把胸口上的被子,攥紧。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都是因为…那个人…… 薛一一咽一口口水,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第二天,班会。 同学们依照学号,一一上前自我介绍。 文静内敛的,简单介绍自己名字,来自哪里。 开朗大方的,耍宝地展示自己特长,引得大家鼓掌。 薛一一打算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谁知有人先这么做了。 是一个女生。 在黑板写上她的名字:【林听然】 还写上: 【我天生听不见,所以也不会说话!】 【我希望能被当做一个普通人看待!】 【专业是我自己选的,因为我想告诉很多人,我们和普通人差不多!】 林听然帅气地扔下粉笔,面对大家,张开双臂,仰起脑袋,闭上眼睛。 如获大奖一般,准备接受大家的掌声。 同学们也很捧场,自发地用力鼓掌。 薛一一也跟着鼓掌。 掌声停,林听然单手捂着胸口,微微鞠躬。 她走下讲台,回到位置上。 薛一一的目光,不由地跟了林听然一路。 到薛一一自我介绍,她走上去,拿起粉笔,写:【我叫薛一一。】 简单又无聊的自我介绍。 可薛一一还没放下粉笔,下面就传来掌声。 只是略显单薄。 薛一一看过去。 是林听然。 同学们也跟着林听然稀稀拉拉开始鼓掌。 林听然活泼,且无畏。 竞选班长时,她上台,跟另一名竞选者有来有回地发表竞选宣言。 写字,当然比说话慢。 慢很多。 正是因为这样,很多时候,薛一一都选择不说、不答、不聊。 林听然写了两大黑板的字,密密麻麻的。 但大家没觉得她浪费时间,也没觉得她在麻烦,都很认真地在读她的竞选宣言。 那是薛一一第一次觉得,原来等待一个缓慢的答案,没那么让人讨厌。 接下来,是为期两周的军训。 某天晚上,夜训结束,薛一一跟室友一起往宿舍方向走。 忽然一个男生挡住去路。 不知从哪里掏出红色玫瑰花,单腿跪地,冲着薛一一:“同学,我是电子信息工程二班的杨海伟,我注意你很久了,能不能交个朋友?” 很快,就引来同学围观。 薛一一当然是摇头。 然后就要走。 杨海伟站起来,挡住薛一一去路:“交个朋友也不行吗?” 他把玫瑰花塞给薛一一,小声说:“这么多人看着,给个面子。” 薛一一很不理解这种行为。 他们认识吗? 不觉得冒昧吗? 还有他说的面子? 不是他自己把面子摘在众人面前的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 “喂!她弱听!还不会说话!你要交朋友,是不是要先学会手语?!”人群中,不知谁吼了这么一句。 杨海伟明显不知道这个信息差,忽然就愣住了。 看着薛一一目露可惜:“抱歉啊,我不知道你是残疾。” 薛一一没搭理,错身走开。 室友跟上薛一一:“一一,这种人不用搭理。” 另一个室友搭腔:“真是见证了物种的多样性,一一,你别放在心上。” 薛一一对室友恬静一笑。 她没放在心上。 这种事儿不足以影响她的心情。 但这事儿在新生群里被夸大其词的议论。 说大一新生来了个好漂亮的女生,只可惜是残疾。 甚至有些人,特意到操场看薛一一。 被议论的还有另一位当事人,被‘残疾女’拒绝的‘伤心男’。 军训期间,中午在食堂用完午餐需要遵照规定,自己洗餐盘。 薛一一排队洗餐盘时,前面正是杨海伟。 大概是被打趣了。 杨海伟跟同伴嚷嚷着反驳:“我哪里伤心了?她要是答应了,我才伤心好吗?” 同伴好奇:“话说真长那么漂亮吗?我还没见过。” “第一眼美女而已。”杨海伟语气不屑,话锋一转,“再说了,漂亮能当饭吃?还不知道哪儿还有什么问题呢!” 薛一一正打算摘掉助听器。 “哐——”的一声。 薛一一猛地抬眼。 林听然把洗了一半的餐盘扣在杨海伟头上,带着泡沫水的那种。 然后,对他挑衅地竖起两根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