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寰墨》 第117 章 斥责探马 云鼎城的街道,在黄昏的余晖中渐渐沉寂,夕阳如同一位慈祥的老画家,将行人的影子拉长,错落有致地铺陈在青石板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对家的渴望与温暖。 忽然,一阵诱人的牛肉面香混杂着香菜的清新,悄然弥漫在空气中,挑逗着过往行人的味蕾。 南宫依的肚子似乎也被这股香气所牵引,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轻响。 汐月见状,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适时地提议道:“我们去吃牛肉面吧?” 南宫依表面上故作镇定,内心却如同被春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她微微一怔,随即问道:“这样不会让别人等太久吗?” 汐月看着她那略显紧张的模样,忍俊不禁:“你的眼睛都快被香菜勾走了,还担心别人呢?” 南宫依小声嘀咕:“有这么明显吗?”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小贼别跑!”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慌乱中撞翻了路边热气腾腾的汤锅,滚烫的汤汁瞬间四溅,不偏不倚地溅在了汐月和南宫依的脸上。 汐月眼疾手快,迅速拦住了追赶之人,厉声问道:“你为何如此慌张?” 为首那人气喘吁吁地指着前方:“那个小乞丐偷了我的两个包子!” 汐月闻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轻轻放在那人手中: “包子钱我给了,不要为难一个乞丐。” 那人接过金子,正欲从怀中掏出零钱找给汐月,却突然看到了她的面容,惊讶地喊道: “你是那个很出名的霓生汐月?” 汐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暗自懊恼。 作为霓生,她们出门前都需要经过精心的伪装,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些人皮面具虽然精致无比,能够完美地贴合皮肤,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遇水即溶。 就在这时,一群手持黑色匣子的人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对着汐月就是一阵狂拍。 那些黑匣子发出的强光,如同烈日般刺眼,晃得汐月和南宫依几乎睁不开眼睛。 南宫依见状,连忙上前拽住汐月的胳膊,关切地问道: “你没事吧?原来你也是霓生?”她一边用手遮挡着刺眼的光芒,一边疑惑地问道: “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汐月微微摇头,解释道: “他们是娱乐快报的探马,专门负责编写我们这些霓生的消息,然后卖给霓粉们看。 他们手里拿的是镜筒,内置玄色陶匣,盛有月华水浸制的蚕丝胶绢。 曝影时,水显墨色深浅,能够储存一些影像,以增加快报的真实性。” 就在这时,围观的一些探马开始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汐月来。 “汐月,你作为当红一代霓生,怎能当众与男子私会?” “就是,你这样对得起喜欢你的霓粉吗?” 南宫依听到这些话,心中既好气又好笑。她不顾汐月的阻拦,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她一把摘掉头上束发的金冠,一头如瀑般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引得围观人群一阵惊呼道,原来竟是女子。 南宫依目光如炬,直视着面前的探马们,厉声道: “你们这些探马,真是可笑至极!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画面,就妄自揣测事实,歪曲真相! 汐月若真的与男子私会,又怎会来这当街的牛肉面摊? 就算她与男子私会又如何?霓粉们难道因为自己喜欢的霓生就不娶妻,不生子了?! 为何霓粉可以霓生就不行?霓粉喜欢霓生就是为了和他们长相厮守吗? 你们作为快报的探马,本应是霓粉与霓生之间沟通的桥梁,传达真实的信息,可你们却恶意揣测,随意审判一个霓生的行为,制造错误的舆论! 你们这样做,谁给你们的权利? 你们手中的镜筒,既可以是一把刮腐肉的剃刀,揭露世间的黑暗与不公; 也可以是一把夺人命的利刃,损害他人的名誉与尊严! 选择权在你们的心中,希望你们能够凭着自己的良心做事,赋予探马这个职业真正的价值!” 南宫依的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让那些原本嚣张跋扈的探马们瞬间哑口无言。他们面面相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汐月感激地看着南宫依,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既有释然也有坚定。 她喜欢演戏、唱戏,喜欢诠释和演绎不同的角色和人生。然而,作为霓生,她的地位虽然尊贵,却也受到了诸多束缚。 她必须小心翼翼地伪装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负面评价,甚至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 可是南宫依说得对,霓生又如何?她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选择霓生这个职业并没有错,因为她的本意便是用优秀的作品引领着众人的思想,给霓粉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与感动。 想到这儿,汐月拿出手帕,轻轻地擦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的痕迹。 她看向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挚地说道: “作为一个霓生,我一直在用自己的天赋去演戏、去品味各种不同的人生。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够被更多的人喜欢和认可。 但是我也和你们一样都是人,我希望你们能够多关注我的作品,少关注我的生活,尊重我的人权。” 她顿了顿,又用左手的三指发誓道:“若有一日我得一心人,必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哦!” 此言一出,围观的探马们纷纷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们纷纷附和道: “真的吗?汐月,此话当真?我是花间的探马,一定要告诉我哦!” “我是影生楼的探马……” “我是溪月花的探马……” 霎时间,原本凝重的气氛变得活跃了起来。南宫依看着汐月那自信而坚定的身影,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出色的霓生,带动力果然一流。 等到人群逐渐散去,夜幕悄然降临。黑色的天幕如同一张巨大的画卷,将瑟瑟的秋风剪成了剪影。 她们来到了一片荒芜的树林里,这里到处都是一片荒凉与萧瑟。 夜莺的阵阵啼哭声在月色朦胧的幽静中回荡,给这片树林增添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汐月带着南宫依来到了一处坟冢前。这座坟冢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坟前长满了斑斑的野草,随风轻舞着,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坟冢上刻着几个大字:“霓生映泉之幕”。 南宫依满心疑惑地问道:“这就是你领我前来相见之人?” 汐月轻轻颔首,蹲下身去,轻轻转动坟冢旁小草掩映下的一个隐秘机关。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坟冢之门缓缓而开。南宫依顺着梯子,紧随汐月的脚步,步入了这幽暗无光的地下世界。 墙上点燃的蜡烛,一排排照亮了这片沉寂的空间。 一路前行,直至尽头,眼前景象却焕然一新,仿佛穿越时空,来到了那繁华的大唐盛世。 浑浊的溪水与古朴雅致的小桥交织一体,形形色色的女子络绎不绝地穿梭其间。 她们在一扇古朴的门前驻足,汐月轻轻叩响门扉。 紧闭的房门应声而开,门内阴影处,隐约可见一白衫男子端坐于书案前。 他抬头望向汐月,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你来了?” 汐月微微颔首:“父亲,我给你带了个人来。” 男子这才缓缓走出阴影,南宫依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男子已至中年,左半边面容英俊非凡,右半边脸却被烫伤的疤痕覆盖,显得模糊而狰狞。 南宫依猛然回神,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方才称他为父亲,难道你的父亲不是东岳国的皇帝?” 闻听此言,中年男子代为答道:“鄙人乃《霓裳羽衣曲》中的云逸,亦是这坟冢之上的映月,更是汐月的亲生父亲。” 南宫依听罢,只觉头脑一片混乱,眼前这一幕幕好似精心布局的迷局,只待她孤身前来,冲破重重迷雾,探寻真相。 第118 章 被掩盖的霓生真相 映月深深俯首,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宽大的戏袍袖口垂落在地。 他保持着最庄重的跪拜之礼,声音却带着戏子特有的婉转: “天道国主在上,霓生映月斗胆相求——求您垂怜,救救我们这些在炼狱中煎熬的霓生!” 南宫依眉头微蹙,上前两步虚扶道:“先生请起。这到底...” 她的指尖在触及映月衣袖时突然顿住——那料子看似华贵,内里却已磨得发透。 映月缓缓直起身,半张被毁的面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他苦笑着指向四周: “国主且看这''皇家待遇''。”只见戏台金漆剥落,妆奁里胭脂干涸,就连那号称御赐的戏服,针脚都透着仓促。 “立冢?”他的笑声突然变得凄厉,从怀中掏出一方褪色的戏帕,“那不过是给活人看的墓碑!”帕上绣着的《霓裳羽衣曲》谱子,墨迹早已被泪水晕开。 南宫依瞳孔微缩,她注意到映月露出的手腕上,赫然烙着一个“戏”字。 远处突然传来皮鞭声,夹杂着戏子们吊嗓的哀音,在这华丽的戏楼里回荡,竟像极了一场荒诞的折子戏。 “我,映月,自幼投身梨园,以戏为命,以情入魂。 台上悲欢离合,台下冷暖自知。 那时的天域国,戏子贱如蝼蚁,可纵使如此,我仍痴心妄想,妄想用这身段唱腔,唱尽人间至情,演透红尘至性。 直到遇见她。 天域国的大公主,金枝玉叶,却偏偏爱听我的戏。 她说我的眼神像夜里的星,能照进她锦绣牢笼般的人生。 我们相爱了,像飞蛾扑火,像春蚕吐丝,明知是劫,却甘愿自缚。 国君的震怒来得比戏文里的雷霆更狠。 “卑贱戏子,也敢染指皇家血脉?” 我被锁进大牢,铁链磨碎手腕时,想的却是她蹙眉的模样。 可她来了,那夜的月色像把刀,剖开囚笼,也剖开命运,她买通侍卫,带我逃进荒山野岭。 破庙里没有红烛喜帐,只有她摘下的金钗,和我染血的戏服铺作婚床。 她说:“天地为证,今夜之后,死生同命。” 我们有过三个月的光阴,她学着生火,我砍柴换米;她哼我教的小调,我给她演最得意的戏。 直到追兵的火把烧亮山谷—— 她护着小腹,那里有我们未成形的骨血。 天域国的国君笑了,他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要么嫁去东岳,要么看着这孽种被剜出来。” 她跪在雪地里讨价还价,竟是为天下戏子求个抬籍。 后来啊…… 后来她在东岳深宫写下《霓裳羽衣曲》,字字是我教她的板眼。 后来东岳皇帝发现汐月不像自己,查出了那段私奔往事。 再后来我被按在炭盆前,听见东岳的皇帝说:“既然靠脸惑人,朕便替你去了这祸根。” 现在您看清了? 这半张鬼脸是帝王的恩赐,大火烧毁的断壁残垣下,是我苟活的性命。 葬着霓裳羽衣曲,葬着破庙夜雨,葬着她说“死生同命”时,眸子里不灭的光。” 南宫依听完映月所讲述的故事,不禁声泪俱下,她未曾料到,《霓裳羽衣曲》的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凄美的故事。 “那大公主便是……”南宫依哽咽道。 “便是我的娘亲,东岳国的皇后,柒月娘娘。” 汐月接着娓娓道来:“本是我的母妃竭力提升了所有霓生的地位,却因我非父皇亲生,竟导致父皇迁怒于所有霓生,在我们的手腕上都刺下了字。” 言罢,她轻轻抬起手腕,那纤细白皙之上,一个醒目的“戏”字赫然映入眼帘。 汐月突然指着墙上两幅人物肖像画道: “你看啊,她曾是东岳国最负盛名霓生雪姬,雪肌玉骨,一步一摇皆似流风回雪。 如今,她的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疤,像一筆朱砂被硬生生碾碎,那是礼部尚书醉酒后用金樽砸的。 暗处的法师在她身上种下咒印,让她每逢月圆便浑身剧痛,却偏偏舞姿更艳。 权贵们笑着掷金,夸她“痛时尤美”。她成了宴席上最昂贵的玩物,一袭红纱舞衣下,全是溃烂的咒痕。 后来,她在御前献舞时突然折断颈骨,血溅三尺。死时嘴角含笑,终于挣脱了那具被咒术操控的躯壳。” 汐月指着另一幅画说道:“而她是霓生中最出色的绣娘,十指纤纤,能绣出会啼叫的夜莺。右丞相为了驯服她,用烧红的针在她脸上绣了一朵“花”。 法师的咒术让她日夜刺绣,十指磨得见骨,绣出的锦缎却越发华美。那些绣品被卖往各国,换来的金子堆满了国库。 无人知晓,每匹锦缎里都缠着她的一缕头发——那是她偷偷绣进去的诅咒。 某个雪夜,她咬断自己的舌头,血染红了未完成的龙袍。 翌日,右丞相暴毙,浑身爬满她绣过的纹样,像是被千万根丝线勒碎了魂魄。” “霓生,表面上是那般光鲜亮丽,享受着众人的追捧与爱戴,然而私下里,他们却不过是权贵们争强好胜的玩物。 在这般沉重的压迫之下,他们仍需依靠自己的劳动力为国家效力,赚取微薄的报酬,只为在这世间苟延残喘! 汐月言罢,恭敬地向南宫依鞠了一躬,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求天道国国主,为这天下苍生讨回一个公道!” 南宫依凝视着汐月,良久方道: “所以,从一开始,你的目标便是我,而非墨离?” 汐月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了然:“不愧是天道国的国君,果然聪慧过人。我听闻墨离哥哥带回了你,便心生好奇,想要见识一下这位承载着众生之力的女子。 我以为或许你能解我东岳国霓生之困。因此,我故意挑衅于你,逼你与我比武,只为一探你的虚实。 然而,接二连三发生之事,皆证明众生的选择并无差错。还望国主能够伸出援手,助我颠覆东岳国皇帝的暴政。” 南宫依看着汐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本以为,汐月不过是一个在宫廷中长大、性格略显娇纵的公主,却未曾料到,在这不谙世事的外表之下,竟隐藏着如此一颗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这让她不禁心生钦佩。 “我们该如何行动?”南宫依毫不犹豫地问道。 “我父王一心追求成神之道,他有一个御用的法师,定期会炼制还魂丹供他服用。然而,这还魂丹却有一个致命的弊端,那便是长期服用会产生极强的依赖性。 一旦停止服用,身体便会虚弱如老者。我们只需斩断这条命脉,便可成功推翻东岳国的皇权。 到那时,被困于金丝笼中的霓生以及我的母妃,都将重获自由!” “那么,我们需要如何斩断东岳国皇帝的这个命脉呢?”南宫依追问道。 汐月笃定地笑着,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那位天师有一个极为致命的弱点,我们只需攻其软肋,便可事半功倍。” 她走出房门,身影倚在桥头的栏杆上,目光深邃地望着水上船只中形形色色的女子,她们皆是曾经被权贵迫害的霓生,如今却只能在这坟冢般的境地中苟且偷生。 南宫依轻轻拍着汐月的右肩,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我们就联合起来,让那些权贵知道,什么叫尊重,什么叫人权! 我们便要让这正义之火,沿着蜿蜒的水路,一直燃烧到东岳国的皇城,烧毁那些权贵的牌匾,还这世间一个公道!” 这一刻,她们的心紧紧相连,期待那个即将到来的黎明。 不远处的水面上,一撑船的女子突然轻声歌唱,那声音凄美动人,仿佛在为她们的抗争奏响胜利的乐章: 朱砂点额 金线绣罗衣 步步生莲 谁见骨中刺 台上水袖 遮不住旧伤痕 月光照铁链 叮咚似瑶琴 我本云间鹤 怎困黄金笼 每声唱词里 裹着血泪涌 若焚这霓裳 能换长风送 愿化烟与灰 散作自由种 胭脂画皮 遮半面烫痕 宴席笙歌 恰似送葬声 贵人掷果 砸落新伤旧痛 咒印在皮下 灼烧到三更 我本雪中梅 怎堪碾作尘 每寸舞步下 踩着刀锋冷 若断这丝弦 能裂铁牢笼 宁碎玉簪花 不跪帝王恩 你看那 燕归巢 春水皱 可知我 魂已倦 形如囚 待到烛泪淹妆镜 且将残骨葬东风… 第 119章 琼楼玉狐 暮色四合,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坠落下来。 山风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在密林间穿梭呜咽。 花琼楼单膝跪在一处陡峭的山崖边,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湿滑的岩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青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咳咳...”一口鲜血从他唇边溢出,很快被雨水冲刷殆尽,在青苔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脚边传来细微的呜咽声。一只通体紫色的小狐狸正用湿润的鼻尖轻蹭他的小腿,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担忧。 月光穿透云隙,在小狐狸的毛发上镀了一层银辉,使它看起来宛如月宫降临的精灵。 “没事的,平安。”花琼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抚了抚小狐狸的头。 那柔软的毛发在他掌心摩挲,带着山间野菊的清香,让他想起儿时母亲绣枕上的味道。 “对不起,平安,一直害你跟我东躲西藏。” 小狐狸大大的狐眼里写满了浓浓的担心,它轻轻摇了摇头,它现在灵力还不稳,不能一直维持人形。 远处传来追兵的呼喝声,火把的光亮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 花琼楼眼神一凛,迅速抱起小狐狸,纵身跃入密林深处。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衣袂翻飞间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却带着几分踉跄。 “前面有座破庙,我们暂且歇脚。”他低声对小狐狸说,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平安仰起小脑袋,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他下巴上的雨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我陪着你。” 破庙的屋檐已经坍塌大半,残破的瓦片散落一地,在雨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供奉神像的主殿尚且完好,褪色的朱漆门扉在风中吱呀作响,像是垂暮老人的叹息。 花琼楼警惕地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踏入。 他的靴子踩在腐朽的木地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惊起几只栖息的夜枭。 “暂时安全了。”他长舒一口气,靠着斑驳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墙上的壁画早已褪色,依稀可见飞天仙女衣袂飘飘的轮廓。 平安从他怀中跳出,抖了抖被雨水打湿的毛发,晶莹的水珠四散飞溅,在月光下如同散落的珍珠。 然后它开始绕着破庙转圈,小鼻子不停地嗅着,耳朵警惕地竖起,像是在检查是否有危险。 花琼楼看着它忙碌的小身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自从母亲离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真心笑过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泛着蓝紫色光芒的水晶,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水晶内部仿佛有星河流动,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平安,过来。”他轻声唤道,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小狐狸立刻停下动作,轻盈地跃到他膝上,歪着头看他手中的水晶,鼻尖因为好奇而微微抽动。 “这是叠影的记忆水晶的禁制,我需要你的帮忙才能阻止魔气扩散!” 平安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水晶。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纹路开始蠕动,如同活物般舒展开来,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花琼楼眼神一亮,立刻将灵力注入水晶。然而就在禁制封印住水晶的刹那,一道猩红的光芒突然从水晶中迸射而出,如同毒蛇吐信,直击他的眉心! “啊——!”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去,重重撞在神龛上。禁制水晶滚落在地,光芒尽失。 神龛上的佛像被震得摇晃,簌簌落下经年的香灰。 “呜...”平安惊恐地扑到花琼楼身边,柔软的肉垫轻轻拍打他的脸颊。 但花琼楼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将胸前的衣襟染成暗红。 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深深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小狐狸急得团团转,雪白的尾巴焦躁地扫过地面。 突然,它像是下定了决心,伏在花琼楼胸前,闭上眼睛,额头处渐渐浮现出一个紫色的符文。 那符文越来越亮,如同月光凝聚,最后化作一道流光,钻入花琼楼眉心。 与此同时,平安紫色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娇小的身躯也开始颤抖,但它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用力地贴近花琼楼的心口,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都渡给他。 在花琼楼混沌的意识中,他看到了无数记忆碎片,五岁那年,他躲在紫檀木衣柜里,透过雕花的缝隙看着母亲被艺坊的人拖走; 十岁时和母亲流落街头被花家的人哄骗走;十五岁他终于忍不住用双手结束了花家门主的生命为母亲报了仇… 这些记忆被一道银色的光芒温柔地包裹着,如同春日的溪流,抚平了其中的伤痛与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花琼楼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破庙斑驳的屋顶,晨光从瓦片的缝隙中漏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柱,尘埃在其中翩跹起舞。 然后是趴在他胸口、毛发黯淡的小狐狸。平安见他醒来,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但随即又虚弱地垂下脑袋,小爪子无力地搭在他胸前。 “平安...”花琼楼声音嘶哑,颤抖着伸手抚摸小狐狸的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想必是昨晚被水晶反噬时留下的。 平安轻轻点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那舌头温热而粗糙,带着小动物特有的温柔。 “为什么?要救我?”他轻声问,手指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平安的毛发。那曾经光亮的毛发如今泛着枯黄,让他心头一紧。 小狐狸只是用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睛望着他,目光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它轻轻蹭了蹭花琼楼的手心,像是在说:“因为是你。” 花琼楼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自己带着平安逃亡的初衷——不过是为了利用它充当人质,而现在... “对不起...”他将小狐狸轻轻搂入怀中,脸颊贴着它柔软的毛发,一滴温热的液体悄然滑落,没入平安的毛发中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日子,花琼楼一边养伤,一边照顾同样虚弱的平安。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醒来时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享受小狐狸蜷缩在他怀中的温暖。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花琼楼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地牢,听着母亲被折磨的惨叫声却无能为力。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衣衫。 一双温暖的小爪子按在他的手上。平安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担忧地望着他。 “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花琼楼勉强笑了笑,伸手抚摸平安的头。 但这次,平安没有像往常一样接受安抚。它突然跳到他肩上,用额头贴住他的太阳穴。 一瞬间,花琼楼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入他的脑海,噩梦带来的恐惧如潮水般退去。 更神奇的是,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记忆的画面——童年时期被南宫依的温暖安抚;成年后的他为了复仇不择手段... 这些记忆被一种温柔的力量轻轻抚过,伤痕渐渐愈合。 当平安退开时,花琼楼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脸颊是湿的。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如何流泪。 “你...看到了我的记忆?”他声音颤抖。 平安点点头,然后用小爪子轻轻擦去他的泪水。 “花琼楼,你分得清楚爱情和执念吗?”南宫依的话回荡在耳边,他此刻突然理解为何当时自己听完了这话心里的慌乱。 而现在,真正走进他心里,看到他所有脆弱和不堪却依然选择留下的,是眼前这只小狐狸。 “平安...”花琼楼将小狐狸抱到面前,额头抵着它的额头,“我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平安轻轻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的告白。 破庙外,晨光已经驱散了夜的阴霾,一只知更鸟在枝头唱起了晨歌… 第 120章 噬魂翼誓 双生契 好景不长。一周后的清晨,花琼楼在破庙外发现了东岳国军队的踪迹。 “平安,听着,”他蹲下身,严肃地看着小狐狸,“我会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走。” 平安激烈地摇头,咬住他的衣袖不放。 “不行!”花琼楼声音低沉,“他们抓到我会立刻处死,而你...”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士兵的喊声:“这边!有脚印!” 花琼楼脸色骤变,迅速抱起平安躲到神像后。“来不及了,”他急促地说,“记住,找机会逃...”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花琼楼背靠着一棵古松,胸膛剧烈起伏,他们一路殊死搏斗被追赶至此。 “前面是断崖。”花琼楼声音嘶哑,目光扫过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 崖边云雾缭绕,如同张着巨口的凶兽。“东岳国的影卫擅长合围之术,我们被算计了。” 平安突然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瞳孔骤缩。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铠甲碰撞的清脆声响。 火把的光亮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林中若隐若现。 “三十人,不,至少五十人。”花琼楼握紧手中的青锋剑,指节发白。 剑身上的血槽已经积满了暗红色的血垢。“是东岳国最精锐的黑鳞卫。” 小狐狸咬住他的裤脚,拼命往后拽。花琼楼蹲下身,轻轻抚摸它颤抖的脊背。 平安的毛发不再如初见时那般光泽柔顺,而是干枯如秋草——这是连续为他疗伤的后遗症。 “听着,”花琼楼声音低沉,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咒,“这是最后一张遁地符,能送你到十里外的安全地带。” 平安猛地摇头,死死咬住他的衣袖不放,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花琼楼突然笑了。他伸手捏了捏小狐狸的耳尖,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傻东西,跟着我只会一起死。” 黑鳞卫的包围圈正在缩小。花琼楼能清晰地听见铠甲摩擦的声音,还有弓弩上弦的咯吱声。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粗暴地揪住平安的后颈。 “你以为我为什么带着你?”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眼中寒光凛冽: “不过是因为你能做个合格的人质,摆脱被围捕的困境罢了,现在你灵力耗尽,已经没用了。” 平安僵住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滚!”花琼楼猛地将小狐狸抛向空中,同时激活了遁地符。 平安的身影在半空中被一团青光包裹,它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花琼楼离自己越来越远。 最后一刻,它看见花琼楼嘴唇轻动,说了三个字。 青光消散的刹那,平安听见身后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它发疯般往回跑,遁地符的灵力却将它牢牢束缚。等它终于挣脱束缚赶回崖边时,看到的景象让它浑身血液凝固—— 花琼楼单膝跪地,青锋剑插在身前,身上插着七支羽箭。 黑鳞卫的尸体在他周围堆成半圆,鲜血汇成小溪,顺着岩石缝隙流向悬崖深处。还站着的十几个黑鳞卫手持劲弩,将他团团围住。 “花琼楼,不要负隅抵抗,快快束手就擒,便可饶你一条性命!”为首的将领厉声喝道。 花琼楼轻笑一声,鲜血从嘴角溢出。他缓缓抬头,目光越过黑鳞卫,落在远处的小狐狸身上。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他猛地拔剑起身:“想要我回去,不如和我一同去地狱吧!” 剑光如虹,最前面的三个黑鳞卫喉间同时绽开血花。 但更多的弩箭破空而来,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花琼楼踉跄后退,脚下一空—— “不!”平安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道紫光冲向崖边。 它看见花琼楼在下坠,粉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折翼的鹰。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平安,嘴唇微动,似乎在说:“活下去。” 平安没有任何犹豫。它站在悬崖边缘,仰头发出一声长啸,体内灵力疯狂运转。 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从它口中缓缓升起,在晨光中闪烁着七彩光芒,这便是小狐狸最珍贵的内丹。 内丹化作流光追向下坠的花琼楼,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包裹。而平安则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毛发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 当花琼楼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崖底的溪水边。 胸口致命的箭伤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疤。他困惑地摸向心口,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 “平安的内丹...”他猛地坐起,心脏狂跳,“不...不可能...” 他发疯般沿着崖壁寻找攀爬的路径,指甲抠进岩石缝隙,磨得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 当他终于爬上崖顶时,朝阳已经升起,将满地鲜血染成金色。 在一堆黑鳞卫的尸体中间,蜷缩着一团小小的紫色身影。 “平安!”花琼楼踉跄着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小狐狸抱起来。 平安的身体冰凉,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最可怕的是,那双总是盛满情绪的琥珀色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个玩偶。 花琼楼颤抖着将额头贴在平安的小脑袋上,试图感知它的灵识,却只感受到一片虚无。 内丹离体,意味着平安不仅失去了修为,连灵智都退回到了普通野兽的状态。 “为什么这么傻...”他将小狐狸紧紧搂在胸前,泪水砸在它失去光泽的毛发上。 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对南宫依的执念不过是对母爱的渴望,而真正走进他心里的,是这只为他付出一切的小狐狸。 远处又传来追兵的声音。花琼楼擦干眼泪,脱下外袍将平安裹好,轻轻吻了吻它的额头:“这次换我保护你。” 花琼楼指尖寒光乍现,一柄玄铁剜刀自袖中滑出。刀身缠绕着幽蓝冥火,刃口处凝结着千年寒霜。 他毫不犹豫地反手刺入心口,剜刀发出凄厉的嗡鸣,刀脊上镌刻的古老符文次第亮起,如同苏醒的星河。 “以吾心血,祭幽冥契!” 心头血珠顺着刀尖悬垂,在月光下折射出妖异的紫芒。 当血珠触及眉心的刹那,隐藏在皮肤下的古老印记骤然浮现——那是双翼交叠的幽冥图腾,此刻正随着心跳频率明灭闪烁。 天际传来裂帛之声,两道纠缠的光焰自印记中喷薄而出。 靛蓝如深海玄冰,明黄似旭日初升,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双色翼影。 噬魂翼的虚影遮天蔽月,每根翎羽都流淌着液态的光晕,尾羽拖曳出的光带将夜空割裂成无数碎片。 花琼楼望着盘旋的翼影苦笑。这伴随他二十年的幽冥祝福,此刻终于显露出真容——传说中能缔结生死契约的噬魂翼,双色光芒代表同生共死的羁绊。 他曾经最厌恶这需要交托真心的诅咒,此刻却心甘情愿将咒印一分为二。 “唳——” 翼影突然发出震彻九霄的清啸,声波震得方圆十里的树叶簌簌坠落。 在令人目眩的强光中,巨翼猛然分裂,化作两颗流转着不同光华的魂丹。 明黄魂丹没入花琼楼心口时,他胸前伤口瞬间愈合,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熔岩在皮下流动。 另一颗靛蓝魂丹悬停在平安额前,小狐狸周身突然迸发出刺目紫电。 它的身形在光茧中不断拉伸变幻,爪尖生出晶莹的冰晶,尾尖那簇白毛化作流光溢彩的银丝。 当光芒散去时,悬浮在半空中的少女赤足踏着幽蓝火焰,脚踝处缠绕着与花琼楼如出一辙的金色咒纹。 “原来噬魂翼要等的...”花琼楼凝视着少女眉心新生的翼形印记,喉结微微滚动,“是这般模样。” 平安垂眸轻笑,指尖掠过自己化作人形后及腰的紫发。发丝间不时闪过细小的电光,与花琼楼周身流转的金焰遥相呼应。 她忽然伸手握住花琼楼的手腕,两人接触的皮肤顿时迸发出蓝金交织的火花。 远处黑鳞卫的玄铁重甲已逼近百米之内,为首的统领正举起淬毒弩箭。 平安紫瞳中寒光乍现,未等箭矢离弦,她与花琼楼已同时抬手。 靛蓝冰霜与金色流火自他们掌心喷涌而出,在空中拧成一道毁灭性的光柱。 “幽冥为证。”花琼楼剑指划过虚空,金色咒纹在空气中灼烧出焦痕。 “生死与共。”平安足尖轻点,地面瞬间绽开巨大的冰晶阵图。 当光柱贯穿敌阵时,夜空中的残月都被染成了妖异的紫金色…… 第121 章 墨离失踪 东岳皇宫的金銮殿内,千盏鎏金宫灯将大殿映照得恍如白昼。 南宫依独坐客席首位,她纤细如玉的手指紧扣鎏金案几边缘。 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节,透露出内心难以掩饰的焦灼。 “南宫姑娘,朕特意命御酒监准备的''醉仙酿'',竟入不得你的眼?” 东岳皇帝赵翊慵懒地斜倚在蟠龙金椅上,玄色龙袍上金线绣制的九爪金龙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这位年逾不惑的帝王面容俊朗如刀削,眼角却爬着几道毒蛇般的细纹,阴鸷的目光在南宫依身上游走,带着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南宫依微微垂首,浓密如鸦羽的长睫在烛光中投下扇形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眼中的情绪: “陛下盛情,我实在不胜酒力。” 她的声音如清泉击石,却暗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不耐。 “哦?”赵翊突然倾身向前,浓烈的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案几。 每一下都似敲在南宫依紧绷的心弦上,“可朕分明嗅到你袖间萦绕的杏花酿香。” 汐月公主藏在广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了绣着金线的丝帕,方才回宫途中,她们确实在城南那家挂着杏花幡的酒肆小憩。 “父皇,”汐月突然傻笑着插话,“儿臣听说西疆进贡了一批舞姬,怎么不见表演?” 赵翊脸色一沉:“汐月,朕与南宫姑娘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南宫依悄悄在案几下按住汐月因怒气发抖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点三下——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意为“忍耐”。 “陛下恕罪。”南宫依抬眸,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惶恐,“公主只是关心我而已!” 赵翊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握住南宫依的手腕:“哦?朕竟不知,你们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赵翊阴阳怪气冷哼道:“朕倒要看看,南宫姑娘到底能饮几杯?” 太监立刻捧上鎏金酒壶,酒液倾泻入杯时泛起诡异的紫色泡沫。汐月瞳孔骤缩——这酒绝对有问题! “父皇!”汐月猛地站起,装作踉跄打翻了酒杯,“哎呀,儿臣手滑了!” 酒液泼洒在大理石地面上,立刻腾起一缕青烟。殿中瞬间寂静,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腐蚀的痕迹。 赵翊眼中杀机一闪而过:“来人,公主醉了,送她回宫!” “儿臣没醉!”汐月突然拍手傻笑,“父皇,您看那儿有只好大的蝴蝶!”她指着空无一物的殿顶,活像个痴儿。 南宫依心中剧震。她知道汐月是在装疯卖傻保护自己,但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正当侍卫逼近汐月时,殿门轰然洞开。国师东方离大步走入,白色长袍无风自动,眉间一点朱砂如血。 “陛下,”东方离的声音冷如寒铁,“天道国国师墨离失踪了。" 南宫依手中的玉箸啪地折断。她顾不得礼仪,霍然起身:“何时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东方离目光如电扫过赵翊阴沉的脸色,“寝殿内有打斗痕迹。” 赵翊拍案而起:“国师!朕正在设宴——” “陛下,”东方离寸步不让,“墨离身负噬魂引之毒,若被有心人利用,恐酿成大祸。对我国不利啊!” 南宫依已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往殿外冲。汐月趁机跟上:“儿臣陪南宫姐姐去去就回!” 夜风如刀,割在南宫依脸上。她提着裙摆在宫道上飞奔,心跳如擂鼓。身后汐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寝殿外一片死寂。南宫依推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殿内宛如风暴过后的战场,屏风四分五裂,案几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最为骇人的是墙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深达寸许的爪痕,仿佛被野兽的锋利利爪猛然间撕裂开来,触目惊心。 “这究竟是……”随后赶到的汐月,双手掩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东方离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拉长,宛如一道幽深的影子,静静矗立在门口。 “噬魂引再次发作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每一次发作,都会吞噬掉他一分人性。” 南宫依颤抖着手指,轻轻拂过墙上的痕迹,指尖不经意间沾染上暗红的血渍。 她猛地转身,紧紧抓住东方离的衣襟,眼中满是愤怒与不解: “墨离他服下了噬魂引?这究竟是什么恶毒的药物?!” 东方离目光深邃,缓缓开口:“你可知道,墨离自幼便被黑石峰收养?” 南宫依闻言,身躯微微一颤。 “贤国与丰国覆灭之后,是黑石峰一直庇护着墨离。 而他接近你,只是为了得到你体内的紫脉灵芝之力。” 东方离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箭矢,刺痛着每一个人的心。 “不!这不可能!”汐月激动地喊道,“墨离在东岳国多年,我太了解他的为人了,他绝不会对南宫姐姐有丝毫的私心!” 东方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他虽是我的徒弟,但噬魂引乃黑石峰独创的蛊毒,若非自愿,他又怎会服下? 此事关乎众生之力,关乎国家安危,我又岂敢有丝毫的马虎?” 南宫依紧紧拽着东方离的衣袖,脑海中浮现出墨离曾经的种种话语与过往。 原来,他所有的接近与温柔,都只是为了得到她的心。 多么讽刺啊!她曾为了墨离不惜剜心下凡,历经千年寻觅,如今他便想要她的心?! 汐月看着南宫依痛苦的样子,于心不忍,她质问东方离: “国师是如何得知一定是黑石峰撸走墨离哥哥的?!”她不死心问道。 东方离任指向墙角几处特殊痕迹,“掌印残缺,右手小指缺失——是黑石峰的标记。” 二十年前叛逃的巫蛊师?汐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问道,“传说他豢养的蛊虫能吞噬人的魂魄……” 对于这一骇人听闻的传闻,她自然是知晓的,毕竟当年之事曾轰动全城,令人谈之色变。 东方离微微点头,神色凝重: “他为了修炼那邪恶的‘万蛊噬心’大法,不惜自断一指,将其炼成母蛊。如今,这些蛊虫已然生出了灵智,愈发难以对付。” 南宫依闻言,情绪瞬间失控,猛地冲向殿外:“我要去找他!” “站住!”东方离袖袍一挥,一道紫光破空而出,化作绳索紧紧缠住了南宫依的腰肢, “你现在去,无异于送死!黑石峰之所以紧盯着你,正是因为你身负众生之力!” “那就让他们拿去好了!”南宫依嘶吼着,眼中泛起一抹血色,“墨离是为了我才……”她欲言又止,贬下凡间的真相,她终究是无法启齿。 “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任性妄为。”东方离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他目光深邃,语气坚定: “你要知道你身上肩负的是怎样的使命,是满城百姓的安危!我以国师之名起誓,定会救回墨离。 我相信我徒弟的品性,他绝不会任由黑石峰摆布,这其中定有误会!” 就在这时,汐月轻轻扯了扯南宫依的袖子,眼神示意她看向窗外。 月光下,几个黑影正潜伏在宫墙的阴影之中,那是赵翊的暗卫! 东方离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危机。他猛地提高音量,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南宫姑娘放心,我已派十二影卫前去搜寻。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墨离,确保他的安全。” 南宫依闻言,强忍住泪水,点了点头: “有劳国师大人了。” 夜色渐深,庭院中梧桐叶落,在青石板上铺就一层金黄。 南宫依斜倚着冰凉的铜柱,秋风裹挟着寒意掠过回廊,将她的衣袂掀起又落下。 她下意识环抱住双臂,指尖触及衣袖上繁复的云纹刺绣。 忽然一件织金外袍轻轻覆上肩头,带着熟悉的沉水香。 回首时,汐月正为她拢紧衣襟,月光在那双杏眸里碎成粼粼波光。 “我信墨离哥哥对你的情意?”汐月的声音比夜雾还轻,尾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南宫依唇角漾开浅笑,眼底却浮起更深的水雾。 此刻纠缠心绪的何止儿女情长? 前世烈焰金翅刺穿墨离胸膛那幕,至今仍在每个梦魇中呼啸而来。 她无意识地攥紧袖中暗藏的鱼肠剑,冰冷的剑鞘抵住掌心,才勉强压下翻涌的回忆。 “我们何时动手?”她抬眸时,所有脆弱已化作檐下冰凌般的锐利。 汐月指尖掠过腰间玉笛,银链在月色中荡出泠泠清响:“后日月圆之夜,正是天时地利。” 一片梧桐叶飘落两人之间,像命运落下的判笔… 第 122章 移花接木 地牢里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将南宫洛整个人浸透。 她倚在潮湿阴冷的石壁上,指尖轻轻描摹着小腹的弧度。 每当掌心触及那个微小的隆起,她就能感受到玄夜留在她生命里的温度。 “孩子...”她在心里轻唤,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周遭的黑暗,“娘亲一定会护你周全。” 墙角的老鼠窸窸窣窣地窜动,在霉烂的稻草间翻找着昨日遗漏的饭粒。 南宫洛望着面前那碗早已凝结油花的稀粥,喉头动了动,终究没有动筷。 她必须时刻保持警觉,为了肚子里和玄夜的血脉——那是她在这人间炼狱里唯一的希望之光。 “哐当——” 生锈的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呻吟。两个黑袍守卫拖着一个身影粗暴地扔了进来。 南宫洛的心猛地揪紧。她下意识蜷缩身体,将腹部藏在阴影里。 那人重重摔在石地上,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低吼。 借着墙缝透入的一缕微光,她认出了那熟悉的轮廓——墨离师兄! 可眼前的墨离已面目全非。散乱的长发间,一双猩红的眼睛泛着兽性的光芒,嘴角延伸出森白的獠牙。 南宫洛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噬魂引...”她想起黑石峰告诉过她这种蛊毒能让人丧失神智,沦为行尸走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既恐惧又心疼:“你果然还是食了这药…” “师兄?”她试探着轻唤,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希冀。 墨离猛地抬头,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他四肢着地爬行时,南宫洛注意到他右手指节上那道熟悉的疤痕,那是小时候为救她被毒蛇咬伤留下的。 这个细节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穿了她强装的镇定。 “他认得我!”南宫洛突然确信。 她扑上前抓住墨离褴褛的衣襟,在守卫可能监视的角度里,她的动作看起来像绝望的挣扎。 当墨离在她腰间极轻地一按——那个他们幼时玩耍约定的暗号——南宫洛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佯装被甩开时,瞥见他猩红眼底转瞬即逝的清明,那眼神在说:相信我。 墨离开始疯狂撞击铁栏,整个牢房都在震颤。 南宫洛蜷缩在角落,指甲深深陷入手臂。“他在演戏...”她强迫自己冷静,却控制不住发颤的身体。 当守卫脚步声远去,墨离背对着她快速结印。南宫洛假装去扶他,实则屏息凝神。 那几个破碎的词句飘入耳中时,她感到一阵眩晕。 南宫依...心脉...三日...每个词都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阿姐...”记忆中姐姐温柔的笑颜与眼前残酷的现实重叠,她咬破嘴唇才忍住呜咽。 墨离突然将馍馍砸向她。南宫洛颤抖着拾起,看到那个“等”字时,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无数未知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南宫依胸口蔓延的紫色纹路,月下自剖心脏的画面...她捂住嘴,泪水滚落。 她不知何时居然有了心通的能力,能看到墨离心里所期望的画面…… 移花接木大阵的起手式在血泊中显现时,南宫洛浑身发冷。 她想起古籍记载: “移花接木术乃上古医仙一脉秘传的《灵枢·本神篇》,本为医治心脉断绝之症所创。 后经紫霞门第三代掌门改良,成为可分割心脉之力的禁术。 因逆天而行,施术者必遭灵力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 施术时需以两人精血为引,在月圆之夜布下七星续命阵。 阵法启动后,会浮现出并蒂莲虚影,莲茎缠绕成心形。 受术者胸口会浮现紫色缠枝纹,施术者则出现血色裂痕。 心脉分割时,需以三昧真火煅烧七日七夜。施术者需时刻维持灵力输送,稍有不慎便会遭心火反噬…” 月光照在墨离侧脸,那些紫色纹路此刻在她眼中触目惊心。 “他已经开始准备禁术了...”这个认知让她心如刀绞。 当墨离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南宫洛感受到那异常缓慢的心跳。 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紫光的明灭,那是禁术反噬的迹象。 “不...”她在心里呐喊,却发不出声音。墨离眼中的决绝告诉她,这一切已无法挽回。 “你疯了!”她无声地唇语,泪水模糊了视线。墨离却只是轻轻写下“你...护”。 南宫洛瞬间读懂了他的托付,他要她守护阿姐,守护这个以心换心的仪式。 晨钟响起时,墨离重新戴上疯癫的面具。被铁链拖走前,他最后的口型让南宫洛死死攥紧了衣角。 “等...”这个字像诅咒又像承诺。当地牢重归黑暗,她终于放任泪水奔涌。 “三日后...”南宫洛擦干眼泪,将手覆在小腹上。 她忽然明白,自己腹中的新生命与墨离即将消散的生命,在这乱世中都是同样的脆弱又顽强。 月光从通气孔斜斜照入,在她脚边画出一小片银白。 她盯着那光亮,仿佛看到三日后的月圆之夜,鲜血将如何染红月光。 “我会守护你们。”她在心里对墨离和阿姐发誓,也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承诺。 此刻的等待如此漫长,但南宫洛知道,当黎明到来时,她将见证的不仅是死亡,还有超越生死的爱。 第 123章 碎丹伏魔曲 暮色渐沉,东岳国皇城内华灯初上,朱甍碧瓦间宫人穿梭如织。 今日正值不惑之年的皇帝赵翊寿辰,金銮殿上珍馐罗列,琼浆盈樽。 九龙御座上的赵翊冕旒微晃,而左侧紫檀云纹榻上,法师青霖正慵懒斜倚。 他玄色法袍半敞,怀中揽着个云鬓花颜的美人。 那美人纤指拈着翡翠般的葡萄,一颗颗渡入他口中,绛唇间偶尔溢出几声娇笑。 殿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鎏金烛台投下的光影在他们脸上明灭不定。 老成持重的尚书令垂下眼帘,手中玉笏攥得发白; 年轻的谏议大夫喉结滚动,终是别过脸去; 倒是后排几个油光满面的官员,正对着御前香艳景象挤眉弄眼。 “啪”——又一颗葡萄坠入水晶盘。户部侍郎突然发现,那溅起的汁液竟像极了上月被处决的清流颈间热血。 夜风穿堂而过,满殿灯烛齐齐一颤,将“万寿无疆”的金匾映得忽明忽暗。 忽有编钟破晓,八名素衣舞姬踏着古调入场,雪色披帛翻涌如云海生涛,腕间银铃随着“鱼衔莲”步法叮咚成韵。 当箜篌拨出第三个泛音时,众姬倏然分袂。 但见汐月公主乘着乐浪翩跹而至,水晶步摇垂下的十二道珠珞随云髻轻晃,面纱外那双含情目比殿外上弦月更清三分。 她左足尖点过织锦波纹,双臂舒展若振翅青鸾,连旋七周半,裙摆绽开层层月华,忽以“折腰仰月”式后倾,雪练自袖中飞出三丈有余。 琵琶轮指如急雨时,纤足在银铃阵中踏出《禹步》方位,身影化作流光电转。 二十四名伴舞忽聚忽散,时而以“流云式”托举公主,时而用“回雪阵”铺就霜阶。 当公主跃至玉台最高处,众姬蓦地伏地展袖,但见遍地雪浪间,她广袖托月的身影恰映在九龙屏风上,与金漆蟠龙形成“嫦娥逐月”之景。 随着殿顶机关启动,千片银箔裹着桂子香纷纷坠落。 汐月公主在“月霖”中定格,面纱飘落时露出的笑靥,令外帮进贡的夜明珠都黯然失色。 乐停三息后,忽闻“当啷”一声,法师青霖失手坠了御赐金杯,酒液竟在织锦上晕开一轮完美圆月。 汐月盈盈下拜,额间花钿映着烛火,在白玉砖上投下一道纤影: “儿臣斗胆刚献《鹤寿舞》一支,恭祝父王松龄永驻,圣体长康。” 嗓音清泠似碎玉投泉,偏生每个字都咬得极准,连最末席的臣子都听得真切。 赵翊指节一顿,金樽里的葡萄美酒荡出涟漪。 满朝皆知这对天家父女势同水火,此刻公主这般做小伏低,倒叫他阴沉多日的眉眼舒展几分。 “妙哉!”青霖法师突然击掌大笑,怀中美人被他随手推开,石榴裙扫翻了案上琉璃盏。 他斜倚金丝楠木凭几,玄色法袍襟口大敞,露出颈间一道狰狞咒纹: “公主仙姿玉质,不如移步与本座共饮这杯…” 鎏金酒盏在他指尖转了半圈,盏底“御赐”二字明晃晃刺人眼目:“合衾酒。” “咔”一声轻响,御史大夫掌中象牙笏板裂开细纹。 兵部尚书霍然起身,却被邻座死死按住手腕——老尚书枯瘦的手指正点在他脉门上,摇头时官帽翅颤巍巍划过“忠孝节义”的金匾阴影,天若要亡我东岳,又何与天道抗争。 满殿笙歌里,不知谁的佩玉穗子簌簌发抖,像极了三日前被法师焚毁的谏书灰烬。 汐月却笑了。她缓步上前时,每一步都踏在《礼记·玉藻》记载的公主仪制上。 “法师醉了。”公主指尖掠过结霜的盏沿,惊得法师缩回手指: “这葡萄酿,分明是去年征讨外帮时,用三万铁骑换的。” 话音未落,芊芊的指尖已精准地点住了青霖的大椎穴,冰凉的刀尖悄无声息地抵住了他的侧腰。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声音清脆悦耳: “父皇,还有一位霓生姐妹,愿以曲为父皇祝寿。” 赵翊微微颔首,应允道:“准!” 此时,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缓缓步入大殿,她的容貌宛如画中仙子,令人惊艳。 手中紧握着一把通体碧绿的古琴,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女子优雅地坐下,嫩白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开始弹唱起来。 她素手轻拨第一根宫弦,唱道: “朱门酒肉臭,白骨垒宫墙。”接着,第二根商弦响起:“龙袍染血绣,丹墀跪妖道。” 东岳国皇帝闻言,面色瞬间铁青。他瞥了一眼身旁青霖怀中的汐月,后者微微点头示意。 见青霖并无异样,他强压下怒火,重新坐定。 然而,他大拇指上的扳指,却在不经意间被指力碾得粉碎。 随后,第三根角弦唱出:“春宵帐里度,殿外饿虎嚎”第四根微弦继续:“金銮铸神像,国库换香灰。” 第五根羽弦,声音愈发激昂:“诏书盖鬼印,律法变巫经。”第六根变宫弦,更是震撼人心:“烽火戏诸侯,博得美人笑。” 第七根变微弦,琴声骤然尖锐:“玉玺坠泥沼,皇冠饲豺狼。” 随着琴弦断裂,青霖突然口吐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汐月见状,瞅准时机,将抵在青霖侧腰的刀狠狠刺入他的下身。 青霖惨叫一声,浓稠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在场众人无不侧目,法师已然成了一个废人。 赵翊勃然大怒:“汐月,你竟敢如此!” 此时,献曲的女子轻声说道:“宫音天刑,劈开妖丹外层防护;商音青鸾,缠绕妖丹外层灼烧; 角音玄冰,封住妖丹活性;微音地缚,镇压妖丹;羽音破军阵,切割妖丹内核; 变宫照妖影,照彻妖丹本源;变微神霄降,集七弦之力,彻底击碎妖丹。” 赵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喊道:“碎丹伏魔曲?!你究竟是何人?!” 女子一把扯下脸颊上的人皮面具,掷于地上,声音坚定有力: “我乃天道国国主南宫依,今日便要为所有被你们欺压的霓生姐妹和众生讨一个公道!” 众大臣闻言,皆是震惊不已。听闻这碎丹伏魔曲专门针对妖丹,他们心中不禁生疑。 这时,年迈的左御史大夫开口问道:“南宫姑娘,这碎丹伏魔曲针对的是妖丹,与法师又有何干呢?” 汐月贴近法师耳畔,声音轻如落雪,却字字淬毒: “那红鸾帐下藏着的,是我母亲一身青紫的淤痕……和你的荒诞无耻。” 话音未落,她手中寒光乍现,一刀刺入青霖颅顶—— “嗤啦!” 人皮如蜕,骤然裂开。殿内霎时死寂,唯见一张完美皮囊委顿于地,露出其下灰毛森森的狼首。满朝文武骇然倒退,玉笏坠地之声不绝。 “法师……竟是狼妖?!” 赵翊面色骤变。他苦心经营多年,不惜与妖邪为盟,只为谋得神位。如今阴谋曝于光天化日,当即暴喝: “黑鳞卫?!” 殿外阴影中渐次浮现人影。为首者广袖翻飞,半张银面具冷光流转,腰间悬着的鎏金戏牌随步伐轻晃,上书“霓生魁首”四字。 待他踏入殿内,皇后柒月手中折扇“啪”地坠地,泪溅鲛绡: “……映郎?” 赵翊指节捏得青白: “映月?!你竟未死?” 银面人低笑一声,袖中甩出三枚染血的鳞甲卫腰牌,“叮当”落于龙阶: “主上寻的黑鳞卫……我方才请他们饮了酒。” 他身后缓步走出数百名男女,皆容色绝世。有人怀抱鎏金匾额,其中一块牌匾上写着“戏梦陵”三字灼灼刺目,正是传闻中囚禁皇家御用戏伶的秘狱。 老臣颤指匾额: “戏梦陵中无活人啊,这块牌匾下掩埋多少白骨?” 第 124章只有光 没有影 殿内死寂一瞬,随即如沸水炸开。 “陛下!”老御史突然暴喝一声,手中玉笏“啪”地砸在龙阶之上,碎玉四溅。 他白发怒张,眼中血丝密布:“老臣侍奉东岳三十载,竟不知龙椅之上坐的是个与妖邪共谋的昏君!” 兵部尚书猛地掀开官袍,露出胸前狰狞的烙印,那是当年因谏言被烙下的“逆”字。他嘶声道: “三年前青霖以炼丹为由,活剖三百童男童女,陛下可还记得他们的惨叫?!” 户部侍郎颤抖着从袖中抽出一卷染血的账册,狠狠掷向龙案: “去年南方大旱,赈灾粮款全被挪去修建‘长生殿’,饿殍千里,陛下可曾看过一眼?!” 霓生们怒吼着,将那些象征屈辱的牌匾狠狠踩碎,有人甚至直接抬脚踹翻了龙案。 一位年迈的霓生老妪颤巍巍举起火把,点燃了“戏梦陵”的匾额,火光映照着她浑浊的泪眼:“老身的孙女……就死在这块匾下啊!” 南宫依纵身跃起,一掌劈向“戏梦陵”的残匾,罡风过处,金漆木屑纷飞。 她矗立于龙椅之巅,衣袂随风翻飞,宛若猎猎战旗。其声清冽,寒如冰雪: “倘若皇权不循天道,为国为民,反之又何妨?天下非一人之私有,乃万民共有,每一条鲜活生命皆有其权。 你滥用职权,祸乱宫闱,残害无辜。今日,便用我的剑祭奠,以慰那些丧生于你暴政之下的亡灵!” 赵翊脸色铁青,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袖中信号弹冲天而起,在殿顶炸开九道黑龙纹。 宫墙外顿时传来震天动地的铁蹄声,三千玄甲军长戟如林,已将大殿团团围住。 “杀!”赵翊狞笑,“一个不留!” 南宫依冷哼一声,碧玉琴横空一扫,七弦如银蛇绞缠,直逼赵翊咽喉:“你以为,靠这些被蒙蔽的将士,就能逆天改命?” 汐月挥剑斩下狼妖头颅,单手高举,宣誓着正义的主权,她高声道: “诸位将士!你们铠甲内衬的符咒,是以你们精血为引,供这昏君续命之用!你们拼死护驾,可曾想过自己不过是他的‘人牲’?!” 老尚书突然暴起,一把揪住钦天监的衣领,银针挑开其袖袋,数十张写有军士姓名的黄符飘落: “诸位看看!这就是你们效忠的朝廷!” 今日,他终于有机会把尘封已久的屈辱公之于众,那是他日夜寝食难安的折磨。 赵翊袖中寒光一闪,一柄淬毒短剑直刺南宫依心口。 她旋身避开,琴弦如鞭,抽得赵翊龙袍碎裂,臂上鲜血淋漓。皇帝踉跄后退,眼中终于露出惧色。 众统领低头,撕开内衬,果然见到自己的名字被朱砂写就,字迹如血。 突然他们开始狂笑: “原来……我们不过是陛下养的‘药人’?!” 三千玄甲卫骤然转身,长戟锋芒不再指向无辜百姓,而是凛然直指赵翊。 南宫依冷冽之声响起:“赵翊,邪终不压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世人皆需尊严以存!” 赵翊陡然一笑,神情恍惚: “真像,你与她,神态如出一辙。” 世人只道他痴醉于仙途,却不知其背后深情,他仰望苍穹,那恢弘天宫之中,藏着他挚爱之人。 赵翊见大势已去,眼中凶光暴涨,猛地撕开龙袍,露出内里暗金色的软甲,那是用玄铁与蛟龙鳞锻造的“龙鳞胄”,刀剑难伤。 他五指成爪,凌空一抓,殿侧兵器架上的“蟠龙剑”铮然出鞘,剑身缠绕着黑雾般的煞气。 “南宫依!”他狞笑,“朕今日便让你知道,何为天子之怒!” 南宫依神色不变,碧玉琴横于身前,指尖轻抚琴弦,冷声道: “你的‘天子之怒’,不过是妖道邪术堆砌的虚妄。” 赵翊率先发难,蟠龙剑横扫,剑气如黑龙咆哮,直逼南宫依咽喉。 她足尖一点,身形如燕掠空,琴弦一拨,宫音化作无形气刃,与剑气相撞,炸开一圈气浪,震得殿内烛火尽灭。 赵翊冷笑,剑势骤变,剑锋划出九道残影,每一剑都直取要害。 南宫依不慌不忙,指尖连弹,商、角、徵三音齐发,音波如涟漪扩散,硬生生将剑影震散。 赵翊见剑招被破,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身上,蟠龙剑顿时黑焰暴涨,剑锋所过之处,空气都似被腐蚀。 他暴喝一声,身形如鬼魅欺近,一剑劈向南宫依天灵! 南宫依眼神一凛,双手猛然按弦,七根琴弦同时震颤,变宫、变徵二音交织,化作一道刺目银光,正面迎击! “铮——!” 剑琴相击,火花迸溅,赵翊被震退三步,虎口渗血。南宫依亦后退半步,但神色依旧从容。 赵翊怒极,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玉玺正是东岳国传国玉玺,已被妖术浸染。 他狞笑着将玉玺捏碎,黑血般的邪气瞬间缠绕全身,力量暴涨! “朕乃真龙天子,岂会败于你手?!” 他身形暴涨,如魔神降世,一剑劈下,整个大殿都在震颤! 南宫依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划,七弦齐断,音浪如天河倾泻,化作万千银芒,瞬间贯穿赵翊周身邪气! 他惨叫一声,龙鳞胄寸寸崩裂,蟠龙剑当啷坠地。 赵翊跪倒在地,嘴角溢血,不可置信地抬头:“你……怎么可能……” 南宫依缓步上前,冷然道: “你的力量,源于邪术与压迫,而我的力量…”她指尖轻点自己的心口,“源于众生之愿。” 赵翊还想挣扎,却见殿外朝阳初升,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影子,正在阳光下,缓缓消散。 “不……朕的江山……朕的……” 话音未落,他已颓然倒地,再无气息。 南宫依转身,走出破损的殿宇。三千玄甲军静立如林,铠甲缝隙间隐约可见暗红朱砂闪烁。 那是刻入血肉的人牲血咒,将他们生生炼成活傀。南宫依眸光一沉,指尖抚上心口。 她骤然并指成诀,心口紫光暴涨,一朵灵芝虚影自她胸腔浮现,根须如活物般蔓延至周身经脉。 紫芒所过之处,肌肤寸寸龟裂,血珠渗出,却凝而不落。 “紫脉灵芝——燃!” 轰然一声,她周身迸发刺目紫焰,三千道灵丝破空而出,精准刺入每一名玄甲军胸口! 众将士闷哼一声,衣襟内衬的朱砂咒文竟如活物般扭曲挣扎,最终在紫焰中化作黑烟消散。 “血咒……解了?”为首的统领颤抖着扯开前襟,只见原本殷红如血的朱砂字迹,此刻已淡如烟灰。 他猛然单膝跪地,铁甲砸地铿然有声: “天道国主大义!末将等……拜谢救命之恩!” 三千玄甲齐齐跪倒,铠甲碰撞声如雷霆滚过大地。 南宫依却踉跄后退半步,忽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血竟泛着诡异的紫光,落地便灼出焦痕。 她捂住心口蜷缩下去,指缝间紫纹如蛛网蔓延——紫脉灵芝之力反噬,心脉已损。 汐月轻轻走过,稳稳扶住她颤抖的身躯,满眼心疼地望着。 南宫依强颜欢笑道:“无妨……比这更刻骨的痛,我早已承受过。” 天光刺破云层,照在她染血的衣襟上,那抹紫痕如新生的疤。 殿前广场上,曾经不可一世的权贵们此刻匍匐在地,他们的华服沾染尘埃,面容因绝望而扭曲。 那些象征权力与压迫的鎏金牌匾散落一地,朱漆剥落,字迹斑驳,如同他们摇摇欲坠的统治。 南宫依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紫纹缠绕的手指紧紧按住剧痛的心口。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高喊道:“从今日起,东岳国只有光,没有影!让正义与仁爱的光芒,普照每一寸土地!” 回应她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众人高举双手,热泪盈眶,他们的笑容比初升的朝阳还要灿烂。 这欢呼声如春雷滚过大地,震碎了积压百年的阴霾。 南宫依望着这沸腾的人海,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 心口的疼痛仍在蔓延,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凤帝的教诲在耳畔回响:“当你能为众生舍弃一切时,方知使命之重。” 此刻,她终于明白这份责任的真正分量,那不是枷锁,而是让她灵魂升华的力量。 突然,一道白影翩然而至。国师东方离神色凝重,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随我来,墨离危在旦夕!”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紧迫。 南宫依瞳孔微缩,眼中的柔情瞬间化为坚毅。她最后回望了一眼欢呼的人群,转身随东方离消失在晨光中。 汐月静立殿前,素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晨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远方隐约的雷声她知道,这场光明之战,才刚刚开始。 第125 章 天魂解封,记忆现 云舟穿破第九重罡风层时,东方离的白玉冠发出清脆的裂响。 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星辉楼阁,忽然拂袖凝出一方隔音结界。 “南宫姑娘,可知...”他的指尖掠过腰间虎纹玉佩,“黑石峰为何执着于你体内紫脉灵芝?” “总不会是为了济世救人。”南宫依冷笑,发间步摇垂下的东珠突然浮现墨离的倒影。 男人正被噬魂锁链吊在万丈悬崖边,黑石峰的骨鞭一下下抽在他脊背上。 “为了复活玄武,凝聚她的三魂!” 见少女瞳孔骤缩,他又轻声补充:“那位以身封魔的上古女战神。” “可玄武三魂镇着魔神!”南宫依的对黑石峰的做法感到不可置信。 东方离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他按住盘中躁动的白虎精血,语气愈发温和: “所以这是个死局。救玄武必破封印,届时魔神苏醒...” 话音未落,云舟突然剧烈颠簸,结界外传来黑石峰沙哑的笑声。 南宫依挥袖荡开云雾,只见下方噬魂渊上,黑石峰正抓着墨离的头发将他按在崖壁。 噬魂引的毒纹已蔓延到男子半边脸颊,墨离眼神涣散,野兽的毛发已蔓延至全脸,可那双青玉般的眼睛仍固执地望着云舟方向。 “南宫依看够了吗?"黑石峰突然掰开墨离的嘴,将一把腥红的噬魂虫塞进去,“灵霄阁的封印还等着你的众生之力解封呢!” 南宫依的紫瞳瞬间燃起金焰。就在她要跃下云舟时,东方离的锁魂链突然缠住她腰间: “且看。”他弹指射出一片冰晶,光影中浮现出灵霄阁全景水晶构筑的楼阁悬浮在星海中。 中央祭坛上的玄冰内,天魂珠里封印的不仅是玄武残魂,还有一缕不断冲击封印的黑龙形雾气。 “魔神的天魂。”东方离的虎纹玉佩突然裂开一道缝,“千年来,玄武的魂魄一直在与魔神相互侵蚀。” 他忽然抓住南宫依颤抖的手,“但紫脉灵芝能净化魔气,这就是黑石峰需要你的原因,他要的是未被污染的那部分玄武元神。” 愈近灵霄阁,南宫依头痛愈烈。她依蓦然间捕捉到一丝记忆的碎片: 她与一名女子相视一笑,紧接着,她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绚烂夺目的火红色凤凰。 凤凰瞬间凝聚,成一柄赤焰缭绕的宝剑,剑身赤红,火光熠熠。 与此同时,那女子化作三道白光,缠绕于赤焰剑上,向一位青衣男子疾驰而去。 男子面容虽模糊,但其身影却莫名地令人感到一阵熟悉。 这是何物?眼前所见究竟是何等奇景?南宫依惊愕地低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为何我目睹自己幻化为一只凤凰,最终凝结成一柄烈焰熊熊的剑?”东方离缓缓道出真相: “你可知道,当年封印魔神的亦有你一份功劳,你自己的元神,正是一只火红色凤凰!” 南宫依倒吸一口冷气,此刻灵霄阁整座建筑外围缠绕的锁链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凤凰形态的符咒。 更可怕的是,那些符咒的笔迹与她腕间金铃的符文一模一样。 “现在明白了?”东方离的白袍突然无风自动,眉间朱砂痣化作血色虎目,但随之隐去痕迹: “玄武复活之日,就是魔神破封之时。而能阻止这一切的...” 他的目光落在南宫依心口紫光上,“唯有身负众生之力凤凰血脉的你!” 云舟降落在星辉台阶的刹那,玄冰祭坛下方,被铁链贯穿胸口的墨离正对她咧嘴大笑,那笑声响彻九幽。 而他身后阴影里,悬浮着一把琴弦染血的焦尾古琴... 南宫依降身于灵霄阁殿门前,脚下白玉石阶寸寸碎裂,紫脉灵芝之力在她心口剧烈燃烧,紫光如焰,映照着她苍白的脸色。 她抬眼望去,瞳孔骤缩—,墨离被数道漆黑铁链贯穿胸口,悬吊在半空,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间似有青色的文印微微闪烁,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仍固执地望向她,无声地传递着某种讯息。 “黑石峰!”南宫依声音冰冷,紫瞳燃起滔天怒火,“放了他!” 黑石峰立于祭坛之上,黑袍翻涌,面容阴鸷。他五指一收,铁链猛地收紧,墨离闷哼一声,胸口鲜血再度涌出,染红了破碎的衣袍。 “你又何必动怒呢?!”黑石峰低笑,嗓音沙哑如毒蛇吐信,“只要你帮我打开这几处的封印,我立刻放了他。” 南宫依指尖深陷掌心,鲜血滴落,却浑然不觉疼痛。她死死盯着黑石峰,紫脉灵芝的力量在体内疯狂翻涌,几乎要冲破她的理智。 就在此时,黑石峰的属下押着一名女子走上前来。南宫依目光一滞,心脏几乎停跳—— “南宫洛?!” 南宫洛此刻被黑石峰的手下钳制着,嘴角渗血,衣衫破碎,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但她的眼神依旧倔强,见到南宫依时,艰难地摇了摇头,似乎在说“不要管我” 黑石峰满意地看着南宫依的表情,缓缓道:“南宫依,时间不多了。你若再犹豫,他们俩都会死。”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墨离和南宫洛死去,可若打开封印,魔神苍穹必将苏醒,三界浩劫在所难免! 而如今,她必须做出抉择。 再睁眼时,南宫依的紫瞳已化作冰冷的金色,她缓缓抬起手,紫脉灵芝的根须自她指尖蔓延而出,缠绕向灵霄阁的封印大阵。 “好。”她声音低沉,带着决绝的杀意,“我帮你打开封印。” “但若你敢伤他们分毫——” 她的指尖猛然一划,紫光如刃,撕裂天穹! “我必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灵霄阁的封印在一声震天裂地的轰鸣中破碎。青铜巨门缓缓洞开,刹那间,刺目的金光与翻涌的黑雾如决堤的洪流,自门内喷薄而出。 南宫依被那光芒逼得后退半步,待视线清晰时,眼前的景象令她浑身血液凝固—— 巍峨的灵霄阁内,穹顶高悬,古老的符文在虚空中明灭闪烁。 而在那祭坛中央,一尊巨大的玄武虚影盘踞如山,龟甲上刻满晦涩的咒印,与一团狰狞的黑雾死死纠缠。 那黑雾不断扭曲变形,时而化作鬼面,时而伸展出无数触须般的黑影,每一次撕扯都激起刺目的电光,将整座大殿映照得如同炼狱。 “走!”黑石峰之主幽泉厉喝一声,手中铁链哗啦作响。 他单手拽着穿透墨离胸膛的锁链,像拖拽一具傀儡般,迫使半昏迷的墨离踉跄前行。 鲜血顺着铁链滴落,尚未触及地面,便被那团黑雾贪婪地吞噬。 南宫依被迫走在最前方,每靠近祭坛一步,体内的紫脉灵芝之力便沸腾得愈发剧烈。 当她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后背骤然传来撕裂般的灼痛,两道赤红如火的羽翼纹路自她肩胛骨处浮现,衣料之下,炽烈的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 “啊!”她痛呼一声,跪倒在地,一段远比之前清晰的记忆如利刃般刺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黑色的河畔之上,一名青衣男子手持赤焰长剑,剑身缠绕着白色流光。 而他的对面,是遮蔽半个天空的黑色人影,周身似有万千冤魂在哀嚎。 男子猛然回头,那张脸,赫然是墨离! 记忆与现实重叠,南宫依浑身颤抖。就在此刻,祭坛上的玄武虚影猛然转头,空洞的眼眶直直“望”向她,沧桑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你来了,朱雀!” 黑石峰狞笑一声,猛地将墨离推倒在祭坛边缘,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天魂珠,寒声道: “净化她的天魂!否则——”他指尖凝聚黑芒,抵在南宫洛的咽喉,“你妹妹立刻魂飞魄散!” 南宫依咬牙站起,背后的火翼纹路已蔓延至脖颈。她伸手探向玄武虚影,就在触碰的刹那—— “轰!” 整座灵霄阁剧烈震颤!玄武虚影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道纯粹的金光自其天灵盖冲天而起,却在半空分裂,大半被天魂珠强行吸纳,而剩余的一缕,却如流星般径直灌入南宫依的眉心! 南宫依周身燃起实质般的烈焰,发丝化作流淌的熔金,一顶火焰凝成的冠冕在她头顶缓缓成形。记忆的最后一层屏障,轰然破碎—— 她终于看清了千年前的真相。 墨离手持赤焰长剑,将魔神一斩为二! 而此刻,祭坛边缘的墨离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身后的焦尾古琴无风自动,琴弦震颤,一缕黑气如毒蛇般钻入古琴之中… “糟了!”南宫依心头剧震,“魔神的魂魄……开始凝聚了!” 而那把古琴在阴影中……无声狞笑。 第 126章 青鸟毕方 “墨离,你醒醒!看着我!”南宫依抚起祭坛边的墨离,她的声音几乎嘶哑,她试图解开墨离身上的禁锢。 但锁链却像活物一般,随着她的拉扯越缠越紧,深深勒进墨离的皮肉,鲜血顺着银链滴落。 墨离却只是痴痴地笑着,眼神涣散,嘴角挂着晶莹的口水。 “漂亮...真漂亮...”他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仿佛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哈哈哈!”黑石峰的笑声从祭坛高处传来,“南宫姑娘,别白费力气了。这缚心锁除非佩戴者自愿,否则外力越强,锁得越紧。如今墨离这痴儿怕是解不开了?” 南宫依猛地抬头,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解药!” 她厉声道,“把解药交出来!” 黑石峰慢条斯理地抚摸着祭坛中央的玄武雕像,那雕像上已有三分之一覆盖着诡异的紫色纹路。 “很简单,帮我解开后两道玄武封印,我不仅给他解药,还亲自解开这缚心锁。” “你疯了?”南宫依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解开三道封印,玄武镇压的魔神就会复活!届时,三界将会生灵涂炭?!” “那又如何?”黑石峰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我爱的人牺牲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三界千年太平,如果我要三界给她陪葬又如何?” 南宫依气得浑身发抖,转头看向一旁的东方离: “国师,再这样下去,玄武的三魄一解,魔神必会复活。我们该怎么办?” 东方离眉头紧锁,手中折扇轻敲掌心: “南宫姑娘,你的记忆并不完整。 千年前那场大战后,你的元神碎裂,部分记忆分散在三处。 若能找回这些记忆碎片,你的力量就能完全恢复,届时或许有办法重新封印魔神。” “记忆碎片?”南宫依一怔,脑海想起了刚才的记忆碎片。 “不错。”东方离点头。 黑石峰不耐烦地打断:“商量够了吗?南宫姑娘,我可没那么多耐心。这''噬魂引''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深入一分,三日之后,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黑石峰说完取下祭坛上的天魂珠,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的识海里。 “我答应你。”她突然道,“但我有个条件。” 黑石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说。” “如今第一重封印已开,你必须先给墨离部分解药,让他恢复神智。” 南宫依冷静地说,“否则我怎么知道他还有救?” 黑石峰眯起眼睛,思索片刻:“可以。但若你敢耍花样...”他袖袍一挥,墨离身上的缚心锁突然亮起血光,疼得他惨叫一声,“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南宫依强忍心痛,咬牙道:“带路吧。” 断魂崖下,罡风如刀。 南宫依凝视着前方泛着诡异幽光的洞口,纤细的指尖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紫芒。 只见无数条缠绕着灵力的紫色藤蔓从她指间疯长而出,如同活物般在空中蜿蜒游走。 那些藤蔓表面覆盖着细密的荆棘,尖端锋利如刀,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破!” 随着她一声轻喝,漫天藤蔓骤然绷直,化作无数紫色流光狠狠刺向洞口结界。 “咔嚓”一声脆响,透明的结界屏障上顿时爬满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轰然碎裂,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风中。 原本被结界遮蔽的洞口此刻完全显露出来,从中渗出幽幽绿光,像是有生命般在岩壁上缓缓流淌。 “进去。”黑石峰冷声道,推了推被缚心锁禁锢的墨离。 洞内阴冷潮湿,岩壁上爬满散发微光的苔藓。众人前行百余步,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央,矗立着一尊玄武雕像,龟蛇缠绕的背上已经爬满紫色魔纹,与第一处封印如出一辙。 “第二魄。”黑石峰眼中闪过贪婪,指向雕像胸口处一团被黑红气息缠绕的镜子,那便是地魄镜。 南宫依缓步上前,紫脉灵芝之力在掌心流转。正当她试图净化那团气息时,一道赤红屏障突然弹出,将她狠狠弹开。 “谁?!”南宫依稳住身形,警惕环顾。 黑石峰眯起眼睛:“不对劲。”他猛地挥袖,一道黑气如利刃劈向玄武雕像。 “轰——” 石屑纷飞中,一声清越鸣叫响彻洞穴。一道青影从破碎的雕像中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数圈后落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只形如鹤鸟的奇异生物,单足立于地,青羽上点缀着赤红斑纹,白喙如雪,双目如炬。 “谁也别想靠近这里!”青鸟口吐人言,双翼展开足有三丈宽,挡在玄武雕像前。 南宫依心头一震,竟从这生物身上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波动。 更奇怪的是,她感受到的不是敌意,而是...深深的忧虑与恐惧。 “你在担心什么?”南宫依不自觉放柔了声音。 “你身上有它的气息...”青鸟迟疑道,随即又坚定地指了指碎裂的玄武雕像上那层红色结界,“但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夺走它!” 南宫依顺着它所指望去,这才发现红光中隐约漂浮着一片晶莹碎片,正是她的第二块记忆! “这不是你的东西,”南宫依哭笑不得,“它属于我。” 毕方闻言大怒,青羽根根竖起:“撒谎!”它尖啸一声,白喙中喷出一道赤红火焰。 南宫依侧身闪避,火焰擦过她的衣袖,瞬间将布料烧成灰烬。她不敢怠慢,紫脉灵芝之力在掌心凝聚成剑,凌空劈向毕方。 “锵——” 青鸟单足跃起,青羽如刀,与灵气剑刃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它身形灵活,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每一次俯冲都带起炽热火焰。 南宫依且战且退,突然抓住一个空隙,灵气剑刃划过毕方左翼。一缕青色羽毛飘落,伴随着几滴晶莹如宝石的血液。 “啊!”青鸟痛呼一声,跌落在地。 就在这一刻,原本呆立一旁的墨离突然浑身一震,涣散的瞳孔剧烈收缩。 东方离敏锐地注意到,墨离手腕上的缚心锁竟微微泛起了蓝光。 “这是...晶石之力?”东方离心中暗惊。 毕方蜷缩在地上,受伤的左翼微微颤抖,却仍固执地挡在记忆碎片前。它抬头望着南宫依,眼神中竟流露出几分委屈与困惑。 南宫依质问青鸟:“你是谁?你为何不让我靠近?” “我叫毕方...”它突然开口,声音不再凌厉,“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很久以前,我渡雷劫失败坠落断魂崖,是这道气息温暖了我...” 南宫依心头一软,蹲下身与它平视:"所以你就一直守护在这里?" 毕方点点头:“这气息让我觉得安心...就像...就像回家的感觉。” 它青色的眼眸中泛起水光,“我沉睡了好久,刚才感应到波动才醒来的...” 南宫依伸出手,轻轻抚摸毕方头顶的羽毛:“这气息是我的记忆碎片,我必须取回它。”她指向墨离,“也是为了救他。” 毕方看了看痴痴望向南宫依的墨离,又看看她诚恳的眼神,终于缓缓让开了身子。 南宫依走向红色结界,伸手触碰那片记忆碎片。刹那间,红光暴涨,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莲花舞台上,她一袭白衣胜雪,吟唱一曲,台下座无虚席。忽然,一个清朗声音从后方传来: “有幸聆听姑娘高论,浩然正气,令人钦佩不已。在下极愿与姑娘结识,不知可否?” 回首望去,只见一位蓝衣公子躬身行礼,剑眉星目,正是墨离前世模样。他微微一笑,眼中似有星辰流转。 台下瞬间沸腾,欢呼声此起彼伏。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嘹亮鸣叫。 一只蓝黄相间的大鸟破云而出,在众人惊呼声中一分为二,化作黄蓝两道光芒分别没入她和墨离胸口。 “是幽冥界的噬魂翼!”有人惊呼。 “青龙师兄和小凤师姐,百年好合!”又有人高喊。 人群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南宫依的识海中突然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 她看见自己化作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火红的羽翼划破长空,带着焚尽万物的炽热直冲向一株百年枯树。 在凤凰真火触及树干的刹那,枯木瞬间燃起滔天烈焰,那火焰呈现出瑰丽的七彩霞光,将整片天空都映照得如同晚霞般绚烂。 火光中,她的凤凰真身渐渐虚化,最终凝练成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内丹,静静悬浮在墨离的掌心。 内丹表面流转着神秘的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这一幕让南宫依如遭雷击,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为她痴傻、为她奋不顾身的男子,不仅是他的韫雨,还是他的双生魄恋人。 而更令她痛彻心扉的是,他们之间的羁绊远比想象中更为深远,那跨越千年的情缘,早已在轮回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红光渐渐收敛,南宫依睁开双眼,眉心处一道凤凰纹路一闪而逝。她背后“刷”地展开一对火红翅膀,每一片羽毛都流转着紫色灵光。 “你…”她喃喃道,看向墨离的眼神多了几分深邃。 黑石峰脸色阴沉:“此刻非叙旧良辰!该办正事了!”想不到朱雀的元神竟要觉醒了,黑石峰心道:不过无碍,他自有方法对付她! 南宫依不再多言,振翅飞向玄武雕像。这一次,红色结界自动分开,任由她将手按在被魔气污染的第二魄上。 紫脉灵芝之力混合着新觉醒的凤魄力量,如清泉般冲刷着那团黑紫气息。 “滋滋”声中,魔气如冰雪消融。片刻后,一颗纯净的蓝色光球浮现在雕像胸口。 黑石峰眼疾手快,取出碎裂的神像里一块铜镜收进自己的识海。 他瞥了眼墨离,不情不愿地抛来一个小瓶:“第二部分解药。” 南宫依接过药瓶,小心喂入墨离口中。他眼中的混沌又散去几分,甚至能含糊地说出几个清晰的字:“依...别怕...” “我们该去东岳皇陵了。"东方离提醒道,“第三魄和最后一块记忆碎片在那里。”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毕方突然跳上前,单足站立不稳却仍固执地拦住南宫依: “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它青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你说过那气息是你的...那我想和你一同走……” 南宫依怔了怔,随即莞尔一笑,伸手抚摸毕方头顶:“好。” 毕方欢快地鸣叫一声,身形缩小至鹦鹉大小,落在南宫依肩头。它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青羽上的红斑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黑石峰冷哼一声,率先向洞外走去。南宫依扶着墨离紧随其后,背后火翼轻轻扇动,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洞外,风更急了。东岳皇陵的方向,一道暗黑色光柱冲天而起,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波动。 而墨离身后悬着的那把古琴,此时漆黑暗淡的琴身却越发的光亮了起来。 “魔神苏醒的速度比预计的更快。”东方离面色凝重。 南宫依握紧墨离的手,感受着体内两片记忆碎片带来的力量。肩上的毕方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轻轻啄了啄她的耳垂。 “不管前方有什么,”她低声道,“这次我们一定能一起面对。” 墨离模糊地应了一声,手腕上的缚心锁微微发亮,仿佛在回应她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