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鼬o想要被标记[gb]》 1、001 春季的荒野中积雪尚存，但是动物们已经开始为繁衍做准备了。 “哒哒哒哒诶！” 一只雄性尖尾松鸡平展双翅，毛茸茸的尖尾高高耸起，随着它那发条似的鸣叫声颤动。 它那双藏在黄色绒毛下的眼睛一闪一闪，注视着另外几只尖尾松鸡。这些尖尾松鸡毫无疑问也是雄性，大家围着一棵枯树载歌载舞，只为讨树上的雌性欢心。 忽然，两只雄性跳舞跳到了一块儿。 “打起来，打起来！” 尖尾松鸡们听不见的某处，一只小白鼬趴在空心的树筒子上，正在为它们的求偶事业摇旗呐喊。 两只雄性跳了一会儿贴面舞，凭舞艺分不出高下，当即就收起翅膀互啄。 “干它，一号男嘉宾加油！” 小白鼬继续呐喊。 他实在是太无聊了。一只鼬有什么好无聊的？ 那如果这只鼬，不，这只人曾经玩过电脑呢？ 简漓在干枯的树皮上磨了磨爪子。从早上看到现在，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迫切地需要吃点小老鼠。 开玩笑的，他不吃。 这一片地带有许多尖尾松鸡，他昨天走了狗屎运，捡到一只打架受伤的雄性尖尾松鸡，美美地……龇牙咧嘴地饱餐了一顿，所以简漓今天也打算来捡漏。 最强壮的男嘉宾抱得女嘉宾归，打输了的嘛，就要被白鼬捡走了。 但很可惜，这一次男嘉宾们没有打得头破血流。牵手成功的两位嘉宾双宿双飞，剩下的一位男嘉宾遗憾离场。 而简漓站了大半天，什么也没捡到。他叹了口气，正要点兵点将选条路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啸的风声，整只鼬立刻钻进了空心的树筒子里。 “砰、砰。”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树皮上，试图将这块笨重的木头搬起来，但简漓早就估计好了大小，凭这个东西自身，根本无法撼动。 “笃、笃、笃。” 尖利的鸟喙啄在树皮上。 “喂，你是一只老鹰又不是啄木鸟，你瞎啄个什么劲儿啊，”简漓蜷缩在里面，连尾巴尖也抱在怀里，嘴上嚷嚷道，“走吧走吧，你吃不到我的。” 这只老鹰是从昨天开始盯上他的。 简漓掰着爪子一算，他在这片荒原里已经生活了三天。三天前他刚熬过一周沉重的学业，打开电脑上号彻夜狂欢，玩到后半夜时脑子昏昏沉沉，眼睛一闭一整，就从堆满雪的坡上滚了下去。 说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穿越。 也许他已经猝死投胎，在孟婆面前排队打饭的时候偷偷溜了，带着记忆重生成为茫茫荒野之中的一只小白鼬。 但是这也太离奇了，他都变成小白鼬了，怎么还是能发出人类的声音啊！ 树干外没了动静。 简漓松开尾巴，慢慢地爬出去，先探出脑袋张望，确定那只老鹰飞走之后才从藏身的地方钻出来。 太阳就快落下地平线，黑夜又要来临了。 在彻底暗下来之前，他必须先找点食物填饱肚子，否则明天早上起来就会饿得走不动道。 树林里的草地上零星散落着一些果子，有的已经烂熟得炸开，有的外表是硬壳，简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砸开，一尝……呸，苦的。 他挥动着四条短腿，在草地里穿梭。老实说简漓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他向来对食物不讲究，看见什么顺眼就吃什么，只要那东西不是过于难以下咽。 简漓默默地想着，又抱起一颗圆溜溜的果实咬了一口。 这玩意儿长得汁水充足，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干巴的蒲公英。 “咳咳、咳咳……” 他咳嗽了好一阵，每咳一声，就有一把绒毛小伞从嘴里飘出来。 学神农尝百果这法子不可行。 简漓扒拉了一口积雪，侧卧在草地上，抱着自己尾巴尖的那一撮黑毛出神。 难不成他短短的鼬生就要以饿死作为终结了吗。 当然不行！ 熬夜猝死已经是简漓投胎生涯的一大污点，要是再加一条“饿死”，那以后在地府里闲聊，鬼魂a说我做人是业界精英，身家过亿；做动物也是狮群领袖，领地辽阔；我就连做蚊子也是蚊中顶流，最好的战绩是在一个人卧室里待了一个星期没被找到。 鬼魂b说我做人一般，就是活到八十多岁寿终正寝；做动物也一般，作为蝉叫了一个夏天就结束了。 这时候两个鬼魂望着简漓，问你过的怎么样？简漓说我过得那叫一个昙花一现另辟蹊径，我做人是高二学生，熬完五天的学习通宵打游戏，你猜怎么着，猝死了；做动物是小白鼬，辛辛苦苦在荒原里找了三天吃的，你猜怎么着，饿死了。 这战绩拿得出手吗？拿不出手。 希望地府可以隐藏战绩。 简漓想到这里，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他忽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也许是回光返照了。 他找不到东西吃，难道别的动物也找不到吗？ 有储存习惯的小动物一般都住在地下或者树洞里，他在树枝间上蹿下跳，但这一带的树木似乎不够结实，没有小动物在树上居住，简漓顺着树干跑回地面上，努力地嗅着气息。 草地上簌簌作响，一只鬼鬼祟祟的小白鼬摸索到了一个被积雪掩藏的洞口旁边。 他立起上半身，两只浑圆的毛茸耳朵轻轻朝后撇。 紧接着，简漓猛地朝面前的积雪一头扎进去，松软的雪层被钻开，底下掩盖的棕黄色泥洞显现出来。他灵活地钻了进去，顺着通道往里面爬，那股陌生的气味越来越重。 一团灰色的毛挤在前方，简漓大叫着往前冲，试图吓跑对方，果然，那东西一跳一跳地朝着一条路跑开了，两只长耳也跟着晃动——那是一只兔子。 简漓看了看洞穴里的一小摞干草，遗憾地甩了甩尾巴。 唉，怎么会是一只兔子……等等，兔子？ 他受惊一般急速窜出去，追着那只灰毛兔子离开的方向狂奔。 那是兔子啊，兔子，可以吃的兔子！ 等简漓从洞口一跃而出时，正好看见那团灰毛被鹰爪抓起，老鹰带着兔子远走高飞了。 “死鸟！！” 他直起上身骂道。 忙活了一会儿，居然是给老鹰送菜，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这么有毅力，跟着他跋涉了大半天，直到现在才出手。或许他还应该感谢那只灰毛兔子，要不是它，简漓就成了老鹰的爪下冤魂了。 听起来并不比饿死强多少。 鹰唳声突然在头顶响起。 一霎时，简漓脊背上的绒毛全都炸了。 这是什么情况，原来不止一只老鹰吗！ 他反应迅速地朝着一边扑去，疾风割开身侧的空气，那锋利的鹰爪距离他不足一米！ 周围没有可以钻的树洞，简漓打算原路返回，去兔子洞里躲一阵。他一着急，四条腿就各跑各的，下半身追着上半身，整只鼬几乎要翻过去。 老鹰在低空盘旋，先他一步飞到了兔子洞附近，在那一边拦截。 简漓再次调转方向，这回他选择朝着树林深处跑，密集交错的枝叶可以很好地限制猛禽飞行，而他在那里也更方便找到藏身之处。 振翅的声音近了，很近了，他顾不得回头，铆足劲儿向深处跑…… 心跳密集如擂鼓，简漓即使听见振翅声远了也没停留，一口气跑了很远。 他太害怕了。 如果被老鹰抓住，谁知道鹰爪会不会先将他撕裂成两半，又或者，那只老鹰喜欢将猎物从高空抛下，摔得血肉均匀再享用。 比起被吃掉，简漓还是宁愿饿死。 忽然，他闻到前方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简漓本能地感到畏惧，四条短小的爪子已经先一步行动了，驮着他往反方向走。可是刚溜出几步远，简漓又听见了一道隐隐约约的人声。 “真是……我……这么久……” 是人类的声音。 在刚听见这声音的时候，简漓甚至恍惚了一瞬。原来这不是个动物世界，冰天雪地的，居然有人类在荒原上活动。难道是拍大自然记录片的？ 现在是春季，拍一点“又到了动物□□的季节”之类的剧情比较合适。 谨慎起见，简漓爬上了树丛，朝那个声音前进。 越靠近，血腥味儿反而被另一种奇怪的香气所覆盖。 闻起来有点像粉尘和泥土，但气味进入鼻腔之后，他又后知后觉地品出一点深邃的甜香来。 草地上的积雪尚未消融，哪里来的花香？ 天色彻底黑下来，一轮弯月挂在树梢上，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他看见一只通体银白的狼伏在一头鹿子身上，利爪按住鹿子的尸体，一咬一撕，带血的喉管就被抽了出来。 简漓一个趔趄。 白狼边啃边说：“老东西，肉太柴了。” 简漓“啪叽”一声栽倒在地。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一头狼会说人话……还一边吃一边骂人家肉柴，这也太诡异了！ 他摇头晃脑地支撑起身体，打算一探究竟，却发现那头白狼已经看了过来，幽沉的目光锐利地扎在他身上。 一滴鲜血顺着它的嘴部滴落。 毛骨悚然。这一瞬间，简漓只有这一种感受。 他此刻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成语叫“毛骨悚然”，因为他浑身的毛都炸了，寒意顺着尾巴尖一寸一寸凝结，攀上脊骨。简漓匆忙扭过身子，预备逃跑。 阴影在身后不断放大，还没等简漓迈出前爪，他的后颈已经被咬住，整只白鼬被叼起。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中发生和结束，胜负已分。 他恐惧得忘记了大叫，呆呆地悬着，像一只小玩偶。 鼬入狼口，关键是他这小身板，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简漓看不见身后白狼的眼神，他只知道自己悬了足足几十秒，忽然被放下去，如蒙大赦立即开溜。然而一只狼爪压在他尾巴上，踩得他尾巴生疼，他拼尽全力也挣脱不开。 正当他含泪准备学壁虎断尾时，白狼将他翻了个底朝天，脆弱的腹部彻底暴露在白狼面前。令人生畏的狼嘴凑上来，在他的腹部嗅闻，柔顺的白毛被翻得乱糟糟的。 他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白狼突然张开嘴，像撕扯鹿子喉管那样撕扯他的肚子。【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02 黄金般的眼瞳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吾命休矣！”简漓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然而这样的想法没持续多久，白狼就收回了目光，回到鹿子的旁边继续大快朵颐。 的确，它没有理由放着现成的鹿肉不吃，转而吃一只小得可怜的白鼬。对于狼来说，兔子这类体型的猎物都不能引起它们的兴趣了，更何况是一只小白鼬呢。 简漓顶着乱糟糟的毛发站起来。他很清楚刚才白狼说了人话，声音听起来像是女性，它是这片荒野上第二个会说话的动物。他想和对方沟通一下，问问这儿的情况，可是白狼看着不像能正常交流的样子。 他现在在意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如果说这个地方就是有一群会说话的动物，但是它们种族不同，难免不会有敌对阵营。一头白狼和一只白鼬，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家人，呸，一家兽。 值得庆幸的是，他目前没有在白狼面前开过口，对方应该不知道他会说话。 还是拉开距离，再观察一阵吧。 简漓这样想着，迈步朝远处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不准走。” 他条件反射地一跳，用尽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整只白鼬像射箭一样“嗖”地弹射出去。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草叶急速摩擦的声响，白狼追过来了！ 白鼬可以上树，白狼能吗？ 上一次交锋是他没有找对战场，这一次可不会了。简漓纵身爬上一旁的大树，四只有力的爪子深深陷入树皮，转眼间就窜上几米高。他好整以暇地停下攀爬，低头向下望去…… 黑暗中，那对慑人的黄金色瞳孔近在咫尺。 白狼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含在嘴里。 简漓什么也看不见了。狼嘴里混着鹿肉的血腥气和那股甜香，湿热无比，他的尾巴尖还耷拉在外面，惊慌失措地拍打着狼嘴。 他感受到了尖锐的獠牙，正正戳在最柔软的腹部，稍一用力就会血溅当场。 这回是真的玩完了。 “救命，救命！” 简漓迫不得已，大喊了出来。 随即眼前一亮，他被吐了出来，咕噜噜滚到草地上，凛冽的夜风拂过皮毛。 头顶上方，两只狼眼在夜色中反射出幽幽的绿色，更显得诡异可怖。白狼在观察四周，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它再度叼起简漓的后颈，带着他在树丛里狂奔起来。 如何评价被狼叼着一路狂奔的感受？ 当事鼬简漓表示，很晕，超级晕，而且后颈也很疼。 他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白狼有许多次机会可以直接吃了他，但是它都没有，现在还像叼幼崽一样叼着他，应该不至于是把小白鼬认成小狼崽了吧？ 还是因为他喊了救命？ 简漓默默地思考着。不知道跑了多久，白狼找了一处洞穴，将他放在里面，自己也侧卧着休息，腹部剧烈地起伏。简漓谨慎地打量着它，开口问道：“你是谁？” “……” 白狼看着他，没有回答。 也许是这个问题有点冒犯了。 简漓又抛出第二个问题：“我们现在在哪里？” 白狼一动不动，维持着听见上个问题时的姿势，幽幽的绿眼闪烁。 “你为什么要带着我跑？” 一连三个问题，白狼一声也不吭，甚至在他问出第三个问题后垂下头，枕着前腿，竟然是要睡觉了。 他的话很催眠吗？ 简漓不死心地盯着白狼。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也合上了，它这警戒心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听见风吹草动就要叼着他跑，到了洞穴又对着陌生的动物迅速入睡。它就不担心出意外吗？ 狼被白鼬杀死的概率……呃，应该是0。 既然白狼放心地睡觉了，那就别怪他趁机溜走。简漓伏低身体，弓着腰端详白狼，小心翼翼地朝洞外迈出第一步。 很好，白狼依旧在沉睡。 他放轻了脚步，缓缓地走出洞口，冷风呜呜地在头顶盘旋，漆黑的树林仿佛一群高大而沉默的鬼影，静静地注视他。 就是夜晚的森林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简漓挺起胸膛，随便选了个方向，小跑着向前，爪子踩在雪地里沙沙作响。他身形敏捷地在草叶积雪中穿梭，一溜烟跑出几十米，找了一棵树攀上去，钻进空的树洞里。这树洞里还剩了几颗果实，应该是哪只粗心的松鼠留下的。 他抱起果实啃咬。这果子的味道还算可以，就是放得有点久，水分都消失了。 勉强果腹后，简漓伸着脑袋看向不远处的洞穴。那只白狼没有追出来。 它肯定想不到，这一只小小的白鼬居然敢在它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虽然体形悬殊，但他曾经好歹也是一个人！以为咬一下、叼一下就能把他唬住吗？ 简漓得意地想着，抱住尾巴沉沉睡去。 “叮铃铃——” “同学，醒一醒，上课了！” 周围安静得出奇，简漓睡意朦胧，强打起精神睁开眼。 所有的同学都回到了座位上，一个个摊开书拿起笔，严阵以待。叫醒他的正是老师，此刻皱眉看着他，见这个学生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屈起食指叩响了书桌。 简漓顿时清醒，翻书握笔，低下头盯着白纸黑字出神。 他这是在梦里吗？ 睁眼前还蜷缩在树洞里睡觉……不对，比起眼前的课堂，变成白鼬才更像是梦好吧！ 手肘突然被人碰了碰，同桌友情提醒：“拿错书了，不是这本。” “哦哦……”简漓慌忙伸进抽屉里摸索。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抽屉，现在一摸居然是空的。他弓着腰，右手在抽屉里搜了一圈，只摸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简漓愣了几秒，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一颗不知名的果子。 谁在搞恶作剧？ 他一转头看着同桌，对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脑袋上两只尖耳一晃一晃。 不对……哪里来的狐狸耳朵？ 树洞里熟睡的小白鼬猛地蹬了蹬腿，把抱在怀里的果实扔了出去。 简漓悠悠转醒，这一睁眼，还是看到一对狐狸耳朵。他甩了甩脑袋，刚才那个梦后劲真大，都影响到现实了…… 狐狸耳朵还在。 狐狸眼睛也露出来了。 树洞口，一只棕毛的狐狸沉默地盯着它，眼睛越升越高，最后，尖尖的嘴筒子戳了进来。 “啊啊啊！” 简漓贴着洞壁惨叫。 属于狐狸的腥臊气息充斥在洞里，獠牙不住地朝深处钻，一开一合，“砰砰砰”地响，只要被碰到一下，简漓大概就会被咬个对穿，然后拖出树洞。 这个树洞开口并不小，狐狸几乎是在硬钻，“喀拉”，树皮崩裂的声音不断响起。 简漓好像知道这个树洞的主人去哪儿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免费的果实和树洞也没有！ 但是面前这只狐狸，可以有免费的食物刷新洞口！ “你不要过来！啊、啊！”简漓就连尾巴尖也贴得扁扁的，他扯着嗓子大吼，妄图用人声吓退狐狸。 洞口的狐狸果然愣了愣，但它也只是愣了一下，发现洞里的小玩意除了大叫之外一点威胁也没有，又狠狠地撞过来。 简漓闭上了眼。好的，他短暂的鼬生即将结束，不就是被狐狸吃掉嘛，忍那么一下就好了……等等，万一这只狐狸先撕他的腿吃，或者先咬他的肚皮呢？ 痛痛痛，光是想想就好痛。 那也没办法了。 谁让他是小白鼬，要是下辈子能选，他一定选老虎狮子，到时候盘踞山林，一只狐狸也不放过！ 嘶……他想了这么多话了，怎么一点也不痛？那狐狸怎么也不撞了？ 简漓掀开眼皮。 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树洞，照得他的尾巴毛都在发光，洞口被撞得破破烂烂，只是那只狐狸不见了。 难不成是临时接了个电话走了？ 肯定有诈。 简漓用后腿踹了一脚果子，后者骨碌碌滚出去，他集中注意力，仔细听着洞外的声响。 那颗果实掉在雪堆里，轻轻的一声。 除此之外就没有声音了。 他大着胆子朝洞口挪了几步，鼻尖耸动，嗅到那股熟悉的甜香。说起来这股香气似乎是从那头白狼身上散发出来的，也许它是在某片花丛里打了个滚，沾染了一身的香味。 果然，那头白狼正站在树下，身侧有一只被咬断了脖颈的狐狸。狐狸的鲜血已经快要流干，染红了一大片的积雪。 白狼的瞳孔在晨光下流淌着熔金般的颜色。简漓不得不承认，这一幕确实帅。 它安静地望着简漓，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它要简漓下来，跟它走。 对于简漓来说，跟着白狼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但是白狼基本上不和他交流，这令简漓有点恐惧。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白狼又是怎么看待他的……树下的白狼原地踩了踩雪，开始催促他了。 唉，白狼至少会保护他的安全，比起自己一只鼬东躲西藏、饥肠辘辘，还不如先跟着白狼看看。 简漓用前爪梳理毛发，顺着树干爬下去。也许是刚才被吓得腿软的缘故，他的后爪一下没抓牢，整只白鼬急促地挠了两下树皮，除了抠下一块木屑以外终究是徒劳，还是直直摔了下去。 温暖得过分的皮毛将他包裹住，那美妙的感觉就像掉在了几十床鹅绒被子上，简漓深深地陷在里面，要不是有甜香味提醒，他都想就地躺下睡觉了。 然而这不是地，这是厚厚的狼毛。 他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爪子尖却勾住了狼毛，又不敢用力扯，一时之间僵持住了。 简漓尴尬地说：“那个，我卡住了……” 白狼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 他只好用力一扯，柔软蓬松的狼毛被揪下来一小撮。简漓连滚带爬地跳下狼背，心想这下自己该死了，人家好心接他，他却敢在白狼背上揪毛，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白狼扫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简漓更加尴尬地说：“对不起！” 换来的是白狼猛地一转身，粗大的狼尾“唰啦”一下从小白鼬头顶掠过，它径直向前方走开了。 它大概也许真的是生气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03 冬季结冰的溪流迎着朝阳在融化。 碎冰混着流水向远方奔涌，这是森林里为数不多的水源之一，动物们都来这里饮水。小溪对面有几只形似麋鹿的动物在低头饮水，它们周身是深棕色的皮毛，颈部皮毛稍厚一些，头上没有角。 一只麋鹿从水里扬起头，转过身去，简漓看着它米黄浅色的臀部，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又将视线投向上方。 溪流中突出的黑褐色岩石上，一只丰腴的鸟儿展翅钻入水中，叼起小鱼破水而出。 简漓低下头，舔了两口。 他不怎么口渴。 跟着白狼在森林里走了半天，简漓发现这片森林很有问题。首先，白狼身上的香气一直都很浓郁，好像是它自己散发的，而其他动物远远地避开，一路走来没有动物敢靠近。其次，这片森林里似乎没有比白狼体型更大的肉食性动物，连另外的狼也没有，看起来白狼就是森林食物链的最顶层了。 按理来说这不可能啊。 不说老虎和熊，其他的狼应该有吧，狼是群居动物啊，难道说这只白狼把同类全都赶走了？ 这片森林里，除了白狼和他，还有其他动物会说人话吗？ 简漓脑海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憋得快要爆炸了，他看着白狼慢条斯理地舔毛，金黄的眼瞳里像是蕴含着冷冽的薄冰，一种“整片森林都是我罩着”的威严感。 简漓感觉自己就像白狼心血来潮养的小家伙。 此情此景，他生出一种微妙的安心，但是这安心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咕咕叫的肚子打碎了。 果实不顶饱，他想吃肉。 最好是牛肉，切成片儿裹上料汁，烤得边缘的油脂泛出金黄色，滋滋地飘出香气来。 简漓想到这里，又低下头舔了两口溪水。 可惜啊可惜，吃烤肉是上辈子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种达不成的奢望。早知道死前应该多吃几顿烤肉的。 不知道白狼今天狩猎之后，会不会分一点食物给他。 晃悠的尾巴尖被踩了一脚，白狼抬起爪子，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好好好，这是让他跟上的意思。 不过，为什么要和他的尾巴尖过不去啊，就因为它的尖端是一撮黑毛吗？ 有了白狼在前方开路，简漓倒是不担心被各种各样的动物偷袭了，要换做是前几天，他既要防天上的老鹰，又要防地面的走兽，甚至偶尔还会遇上一个同类——简漓带着人类的智慧勇敢迎击，被抱摔后一下子清醒了，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太阳从东边转悠到头顶，有了渐渐西沉的趋势，可是白狼除了停下饮水以外，居然没有去狩猎任何一只动物，全程都在心无旁骛地赶路，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认简漓有没有跟上。 难不成要长途跋涉一整天？ 他肚子里就几颗果子，消化了一夜，已经快撑不住了。 简漓累得气喘吁吁，速度越来越慢，白狼一开始还耐心等着，后来实在等不下去，叼起他就迈开腿狂奔。 好家伙，熟悉的眩晕感又开始了。简漓眼前的景象在飞速倒退，他本来就饿得头晕眼花，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 再一睁眼，简漓看见了陌生的天花板。带着纹理的洁白墙壁，浅色的窗帘遮的严严实实，他习惯性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哈，他又在梦里变成人类了。 掀开被子，简漓顿觉身上凉飕飕的，他低下头看了两眼，赤着脚踩在温暖的地板上。这间卧室不是他的，里面的摆件也极少，一张宽大的懒人沙发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各类东西都刻意放得很低，仿佛这间卧室的主人是一个身高一米出头的小孩。 可是房间里的摆件并不幼稚，他甚至不能以此猜测房间的主人是男是女。 沙发上还放着一个小腿粗细的奇怪棍状物，上面坑坑洼洼的满是牙印。 他怎么会梦到这种地方？ 简漓很确信自己没有来过这里。 他快步走到窗边，一掀窗帘，窗外夜幕深蓝，雪地呈现出莹莹的白色，远处漆黑的树林在风中摇曳。 看来他是想回家想疯了，在梦境里硬生生把森林雪原和人类的房屋缝合在一起。简漓跺了跺脚，还真别说，他的梦很全面，就连地板也是热的。 “咕咕咕……” 哇，在梦里还是饥饿状态。简漓在卧室里转了两圈，什么食物也没找到，就走到门边拧开了门。 门外是一间宽敞的客厅，客厅里的沙发和卧室里如出一辙，都是落地安放的……一截雪白的狼尾从沙发上垂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地板，忽然，沙发上探出了一只狼头。 这一定是在做梦。 想来是白狼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己才会顺便把它也搬进梦里。 白狼跳下沙发，朝着他走了几步，脑袋偏向一旁，又转回来，两只耳朵轻轻地晃动。 “从这个角度看，”简漓毫无畏惧地靠近它，“你也不吓人嘛。” 他伸出手按在狼头上，白狼一甩头，作势要咬他的手，实际上只是含着。简漓知道它是不想让自己摸头，就抽出手，一下一下地抚摸它的脊背，他也不太清楚应该怎么摸一头狼，难道是按照摸大型犬那样的手法吗？ 白狼缓慢地眨眼，一动不动，任由他抚摸着。 金色瞳孔倒映着莹白的肌肤，它的视线肆无忌惮划过淡粉，慢慢地在肌肤上打转。 反正是在梦里，不摸白不摸，简漓跪下来，两只手臂环过白狼的颈部。狼的皮毛比他想象的更加厚实，手掌可以完全陷进去，穿过表面粗粝的毛之后，简漓触及了柔软温暖的绒毛。 白狼忽然蹭了蹭他的肩窝，两只前爪按在他腹部，简漓猝不及防朝后倒了下去，被厚实的狼毛完全盖住。 他胡乱地抓揉狼腹的绒毛，那香气浓郁得几乎要钻进他的皮肤。 简漓觉得像盖了一床厚实的毛毯，只不过这毛毯属实有点重，压得他胸口闷。白狼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再向下舐过锁骨，似乎想往后颈去。 他转眼间就被翻了面。 “你要做什么？”简漓本能地察觉到不妙。 狼的舌面舔过脊线，沿着向上，尖锐的牙齿已经抵在了后颈，他心里一寒：白狼把他当成猎物了！ 只听说过“前狼假寐盖以诱敌”，先装作友好地亲热，再翻脸咬人的他还是第一次见。简漓恍惚中听见自己的颈骨在被啃得咔咔响，他用尽最大的力气从地板上爬起来，匍匐在背上的白狼被扔了下去。他立即冲进卧室，“咔哒”一声把门关上反锁，一系列动作快得惊人。 背靠着门板，简漓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 好险，差一点儿就被狼吃掉了。 其实也不用太惊慌，在梦里死又不是真的会死。简漓安慰着自己，忽然发现了不对劲，抬起右手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嘶……” 痛的。 这不是梦？这居然不是梦，这怎么会不是梦呢？！ 他什么时候变成人的？这间屋子又是怎么回事？白狼为什么在这里，难道这间屋子是它的？ 等一等，让他梳理一下。 也就是说，一只会说话的白狼，捡了他这只会说话的白鼬，带着他长途跋涉，肉也不吃，最后来到了一间人类的房屋。而他从白鼬变回了人的体型……简漓低头仔细看了看，还是他上辈子的身体。 刚刚这只白狼假装亲热，实则想偷偷咬死他。 它早就知道他可以变成人，所以带他回来等着吃人肉？ 如果他能变成人，那白狼也应该可以。 结论出来了：白狼是食人族。 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他被一个食人族困在卧室里了。 而且……简漓又低头看了一眼，他还没有衣服穿。不穿衣服对着食人族，就像一块自己主动拔了毛焯了水的肉。 没想到他重活一世，躲过了天敌老鹰的追击、躲过了狐狸的偷袭，险些饿死，现在要作为一个人被白狼吃掉了。 简漓越是紧张，脑子就越晕，他饿得太狠，刚刚又受到了惊吓。他觉得双腿有点发软，好像撑不住身体。面前的一切也迅速褪色，黑白的景象在脑海中闪烁……简漓昏倒了。 “咔哒。” 门外响起认证的机械音，锁芯自动旋转，清脆的响声后，白狼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它谨慎地打量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人影，于是踱着步来到窗边，钻进窗帘。窗户也是锁好的。 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白狼蓦地回头，这才看见门后露出一只小小的尾巴，尾巴尖是一撮惹眼的黑色。 它没来由地松了口气，走到门后将小白鼬叼起来，重新放回床上。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白狼抬起前爪扒开一个柜子，从里面叼出衣服放到床上，又转身去客厅里带过来几支营养剂。 做完这些，它叼出来一只手环，命令道：“联系通讯人游旭。” “嘟嘟嘟……”通讯被接通了，对面是一个青年男子，语调有些焦急，“我已经在路上了，那个未成年状况怎么样？” “低血糖，精神力不稳定。”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你看着他。我查了最近的出入记录，暂时没查到他是怎么进来的，还是等我到了确认一下他的身份吧。幸好是个未成年，要是他是一个omega，你已经中计了……” “挂断。” 白狼想起刚才不受控制的一幕，烦躁地甩了甩头。自己的定力还从来没那么差过，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alpha，学会在易感期控制住狂躁的欲.望很重要，只不过一天没有注射抑制剂，就差点对一个还没分化的未成年人下手……传出去会丢尽家族的脸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04 静谧的卧室里，一只小白鼬蜷缩着，将自己的身体柔软地围成了一个圆，长长的尾巴垫在四只爪子下面……前爪突然抽搐了一下，整只鼬猛地惊醒。 这回是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 简漓趴在床上，先扫视了一圈，这才用两只后腿支撑起身体，直立着观察周围。 灯光调得极暗，卧室的门关着，那头白狼没有进来——没有进来才怪！这床上的衣服和不知名药剂是怎么回事！ 他凑到药剂旁边查看。这是几支用于饱腹的营养剂，爪子按上去是软的，里面应该是液体，就像葡萄糖溶液那样。 之前不是还要咬他脖子吗，现在怎么又给他吃的？ “咕咕咕——” 简漓决定先吃了再思考这个问题。他用两只前爪抱起营养剂，即将咬下去的时候又犹豫了：食人族给的食物能吃吗？ 但是这个东西密封得好好的，白狼不会动手脚。也许它是不想吃饥饿的人？ 咬开一个小口，一股清香的草莓味扑鼻而来。吃了几天的草根果实和雪水，还有一只生的尖尾松鸡，陡然闻到这股水果香味，简漓深棕色的眼睛都在发光。这么香，看来不得不吃了。 几分钟后，三支扁扁的塑料长条散落在床上，简漓意犹未尽地扒拉着它们，妄图再找出一支崭新的营养剂来。 他趴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注意到房间的墙壁上有时间投影，显示现在是2月15日晚22点45分。 这个世界似乎和他原本的世界没多大区别。 除了人类可以变成动物这一点以外，就连文字也是互通的。简漓漫无目的地想着，白狼也许是隐居在野外的食人族，带他回来之后打算喂饱他再动手。 不过一个喜欢吃人的人为什么要住在野外？难道它喜欢吃野人？ 这不就捡回来一个野生简漓。 他可不会坐以待毙，还是先跑路再说吧。用小白鼬的身体跑不了多远，简漓跳下床时看了看床上的衣服，又看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他想变成人类。 之前是怎么变的来着？ 简漓没有印象了。 一般情况下，变身都需要特定的口号和动作。比如摆一个pose大喊：“xxx变身！” 或者咬一下手，集中精神，用意念改变自己的形态。 但问题是，他现在只是一只用四肢行走的小白鼬啊，能摆什么姿势。 简漓急得用前肢梳理了几遍毛发。 他小声地嚷嚷：“变身。” 没有反应。 “变成人。” 简漓将自己的尾巴甩到面前，用爪子刨了刨。 “变身！变成人！变、成、人！” 他闭着眼睛，尝试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变成人的样子：这个房间会他眼前缩小，视野会升高，床和柜子也会变低变小，他可以轻易看见它们的顶部…… “叮。” 这声音……变身还有音效？ 简漓兴奋地睁开眼，看了看高大得像小山丘的床，又看看自己比耶的深色小爪。 “没变啊……”他疑惑地转身，“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两只黄金色的狼眼一闪一闪，白狼将脑袋伸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哇啊啊！” 简漓蹭地跳上床，四处张望了一番，弓起身子像一支箭“嗖”地射出去，跳到墙壁的展示架上：“你别过来！” 听见这句话，白狼的耳朵动了动，然后，它用身体顶开门，缓缓地走了进来。 仿佛在说：“我就进来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一处钉在墙壁上的展示架已经是最高的了，简漓估计着距离，心想这白狼应该上不来……可是它还会变成人啊！ 白狼又朝他靠近几步，眼瞳明亮得像水晶，就这样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白狼忽然说话了。 它问：“谁派你来的？” 简漓一下子定住。 他还以为白狼会说：“桀桀桀桀，你是逃不掉的！”或者“你先别怕，我绝对是好人，绝对不想吃你，我只是想在你的脖子上获取1000毫升的新鲜血液。”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只不过是在茫茫森林里遇到了白狼，怎么就成了被谁派过来的？难不成这片森林都是白狼的，没有批准不得擅自入内？ 开什么玩笑，人家动物世界里的野生动物标记巡视领地就算了，人也想占山为王？ 听白狼这意思，似乎是把他当成敌对的人了。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想咬他……这也不能成为理由好吗？！ 什么叫“我看你不顺眼就吃你”啊？ 还有没有法律了？ 见他不回答，白狼又问：“你既然害怕我，为什么要来？” 我也不想来啊，是你一直要我跟着你好么？你以为我想来你家做客吗？简漓满脑子都是问号，别说白狼家了，这个世界他也不想来好吗！ “别想着乱跑。” 白狼扔下最后一句话，迅速退出了卧室。 简漓蹲在展示架上，默默地把白狼的话又揣摩了一遍。 每一个字他都听清楚了，但组合起来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难道说，白狼以为他是自愿送上门来被吃的？“我活得不耐烦了好想被吃掉，请你把我带回去切丝切片吧”，是这样吗？ 嗯，应该是这样的，所以白狼被拒绝后很失望，打算把他关起来。 下一步是什么？不会还是想吃他吧。 简漓猛地一激灵，从展示架上跳下来，扑通一声落进被子里。 人形暂时变不回去，那就用白鼬的身体跑吧。 他钻进窗帘，跳上窗台。这里的窗户全部关上了，凭他一只小白鼬压根推不开。简漓回到地板上，看着敞开的卧室门，蹑爪蹑爪地走过去，朝客厅看。 现在是晚上23点，客厅光源明亮，白狼悠闲地躺在懒人沙发上，它的对面是投影屏幕，正在播放着一部简漓没看过的电影。昏暗的地下室，刺耳的机械切割声响个不停，满墙都是喷溅的鲜血，一个蒙面的人操纵着仪器。 简漓屏住了呼吸。 镜头一转，画面定格在那具被切得七零八落的尸体上。 4k画质特写镜头，无黑白滤镜不打码。 他像被火烧了似的别过头，缓了一会儿后又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白狼果然是个食人族，居然喜欢看这种东西……等等，它不会是在选择“烹饪方式”吧？ 简漓顿时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他衡量着距离，快速从卧室里跑出来，藏在懒人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后。 影片的切割声不大，但盖住他的脚步声还是绰绰有余的。 单人沙发后，一只白鼬脑袋小心地探出来，密切注视着白狼。对方完全沉浸在影片的血腥场景中，除了尾巴偶尔拍一拍地板以外，就连一边的罐头也不稀罕了。 罐头。 白鼬脑袋努力往前钻了钻，鼻子抽动着。嗯，是牛肉罐头。 在他注意到牛肉罐头后，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扭曲变幻，简漓的大脑开始疯狂地翻出关于牛肉的历史记录：鲜红的五花肥牛、嚼劲十足的手打牛肉丸…… 太香了。 简漓瞬间就把逃跑计划丢到九霄云外，他压低了身体，对着懒人沙发蓄势待发。此时此刻，这只白鼬终于觉醒了狩猎姿势，像自然界里所有的白鼬那样，藏在掩体后面聚精会神地盯住他的猎物——一只打开的牛肉罐头。 影片里的尸体被切得差不多了，白狼兴致缺缺，余光里看见一团雪白的小东西窜过来，叼住一旁开了封的牛肉罐头往回拖。 “铛铛铛铛——” 罐头的金属底部磕在地板凹凸不平的纹理上，发出引人注目的响声。 该如何形容这声音的响亮程度呢？这就好比一个孩子在家庭聚会上公然拿起汤匙敲碗，教室里有学生刷某音一不小心错把息屏键按成了音量+键，敲锣打鼓那样强势地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白鼬似乎没料到会发出如此响亮的噪音，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嘴还死死叼着牛肉罐头。 不知为何，白狼从鼬脸上看出了巨大的尴尬。 “铛铛铛铛——” 噪音在它眼皮子底下继续响起，小白鼬还是坚持着把牛肉罐头拖进了一旁的单人沙发底下。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会这样！ 简漓可算是知道掩耳盗铃那个古人在当年究竟有多尴尬了。他把心一横，尴尬就尴尬吧。牛肉罐头也到手了，先吃干净再说。 “铛。” 一声熟悉的响声在不远处响起，简漓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白狼低下头咬开了一个崭新的牛肉罐头，用一只狼爪轻轻推进来。 他眨了眨眼，先埋下头把抢来的罐头舔了个干净，才过去吃新的罐头。 新的牛肉罐头吃起来还是那个味道，但是简漓只吃了一半就停下。他总觉得这个新的没有他抢来的香。 透过空隙，简漓看见白狼还躺在懒人沙发上看电影。 它似乎对他偷偷溜出来的举动并不生气，还很友好地送了他一个牛肉罐头。 但是现在想溜出去应该不太可能了。 简漓后知后觉，他好像吃得有点多了，肚子沉甸甸的。干脆回去睡一觉，明天再说，大晚上的跑出去也看不清路。 一只白鼬脑袋从单人沙发底下钻出来，紧接着是两只前爪，然后是……没有然后，沙发底下的空间本来就窄，它的腹部卡住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005 懒人沙发上的白狼还在聚精会神地观摩切割大法。 简漓死死盯着白狼专注的侧脸，暗地里吸了一口气，铆足劲儿往外冲。 没关系，只是稍微有一点卡住而已，使劲儿的话一下子就能出来……没事的，两下子应该能出来……试试三下子……怎么还是不行？ 还好白狼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甚至脑袋都不曾偏过来。 沙发与地板缝隙中间的小白鼬忽然侧卧下来，四条短腿努力挥动，试图用这样的姿势从缝隙里钻出来。身体挤出来一半的时候，简漓有点想吐。 为了保住牛肉，他果断又退了回去。 简漓抱着尾巴整理毛发，一缕一缕梳理得整整齐齐。他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就在沙发底下睡觉，等明早起来就能出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不断有视线扫过单人沙发底。其实这部电影白狼早就看过好多遍了，它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单人沙发底的未成年身上。该说他是傻还是什么呢，想吃食物可以直接说，没必要抢她吃剩下的吧？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具有独立思维的未成年人。 单人沙发底下过了一阵，再没传出声音，未成年似乎吃饱喝足了，躺着休息。 他就这么随便地找了个沙发底睡觉？ 白狼回想着一路上他的言行举止，心想，就算是要派一个傻白甜过来，也不至于派个这样的吧？ 他还知道自己是个人吗？ 到底是近期alpha们的审美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和社会脱节了，现在流行这种？把他塞过来的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白狼走到单人沙发旁边，说道：“出来。” 空隙里传来白鼬低低的声音：“我……我今晚就在这里睡。” “出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白狼耐着性子说，“你回卧室去。” 简漓心说你就是现在要把我放走，我也出不来啊。 “我就在这儿睡。”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空隙里埋进来了一只狼头，炯炯有神的金色眼睛观察着他，着重停在圆滚滚的腹部。 简漓急忙转了个身，用背冲着白狼。 下一秒，明亮的光线从背后迸射过来，简漓听见沙发腿和地板摩擦的声响，抬起头一看，单人沙发的一边被掀起来了。他回过头去，白狼用一只前腿撑着单人沙发，对他说：“现在，出来。” “现在”和“出来”是被一个奇怪的颤音打断的，它差一点就笑出声了。 没办法，简漓硬着头皮把两个罐头都拖了出来，白狼“咚”一声放下单人沙发，转身去推了个扫地机器人过来，让它钻进沙发底打扫。 “你不吃我，那你把我关起来做什么？” 白狼听见“吃”这个字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回答：“把你原封不动送回去。” “送哪儿去？” “……”白狼愣了几秒，“送你回家。” 简漓听到这里，忽然精神一振：“你知道我的家在哪儿？我居然还能回去？”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白狼觉得眼前这个未成年的脑子是真的有大问题。它说：“告诉我你的名字，家庭住址。” “我叫简漓，我的家不在你们这个世界，我的家在一个叫做‘地球’的星球，我的家庭住址是……” 白狼甩了甩尾巴，一转头走开了。 它就不该对这个人抱有任何期望。 如果说最开始它还怀疑简漓是在演戏的话，那现在它几乎可以断定，这人精神有问题。 “喂喂喂，”简漓小跑着追过来，“你能找得到吗？” “找不到。” “那我会被送到哪儿去？”简漓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白狼放弃了挣扎，回答：“游陌。” 等游旭来了，就把这个未成年交给他处理……它本来就不太擅长打交道，这样奇奇怪怪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应付不来。 简漓丝毫没有察觉到游陌对他的嫌弃，继续说：“游……” 他微妙地朝某处看了一眼，“游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游陌走进一间房间，把门踹上了。 被挡在门外的小白鼬昂着头呆了一会儿，嚷嚷道：“他怎么不爱说话？” 不爱说话也没什么的，只要别再咬他就行。 客厅里空空荡荡，简漓看着没关的投影仪，窜到沙发上找遥控器。他吃的有点撑，干脆看会儿电视打发一下时间好了。 但是找了一大圈，简漓也没发现遥控器。他回想起游陌的举止，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鬼鬼祟祟爬上懒人沙发。沙发上还留着几根雪白的狼毛和甜甜的香气。 就在简漓坐好，朝投影屏幕看过去时，屏幕上的各版块忽然就动了起来。这是靠眼球追踪的。 他打开了直播频道，随意切了几下，突然停在一个报道上：“2月14日凌晨，一个男性omega的尸体在某酒吧后门被找到……” 男性……omega？ Ω？ 什么鬼？ 简漓脑袋发懵。他又切了一个台，谢天谢地这个频道在放狗血电视剧，男主含情脉脉地抱着女主说我只爱你一个人，女主摇头抗拒说不，你是那么优秀的一个alpha，而我只是一个家世平凡的beta…… 等等，α和β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符号不是他课本公式的熟客吗？ 这个世界……似乎和地球有很大的不同。 简漓跳过了电视剧，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看下去。半小时后，他总结出来一条信息：这个世界的人分等级，目前已知alpha是最高的，另外两个分不清先后。 空旷的客厅里，五颜六色的灯光在不断闪烁，屏幕里2d的卡通小人勇敢无畏地迎击着怪兽。 懒人沙发上的小白鼬熟睡了。 …… 游陌有着良好的生物钟，早上七点准时醒来。因为要看着未成年，这几天她都不能去森林里长跑，只能用跑步机凑合一下。她先吞了几颗药片，趴在地板上缓了缓，这才跳到跑步机上。 一个小时后，她从跑步机上下来，准备去开点罐头吃早餐。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她看着客厅里呼呼大睡的小白鼬和没来得及关掉的动画片，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所以……这个未成年的心智到底是几岁？ 她走上前去，叼起小白鼬，扔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下一秒，单人沙发上的小白鼬翻了个身，“咚！” 一个人形从单人沙发上滚落下来。简漓猛然惊醒，双手抱头：“嘶——” 游陌猝不及防又看了一遍。这个未成年为什么总是随地大小变？难道他不知道自己面前是一个易感期的alpha吗？ 就算alpha不在易感期，也不能这样做吧？ 但是眼前赤.身.裸.体的人根本不在意，放下双手看了看，不可置信地叫起来：“我又变成人了？” 是在睡觉的时候变的吗？ 简漓扶着沙发站起来，发现游陌的狼尾巴在角落里一甩一甩，他兴奋地跑过去：“游哥，我又变成人了！” 狼头偏过来瞥了一眼：“嗯。” 看起来眼神十分不友善。 简漓想起上次差点被咬的经历，赤着脚“啪啪啪”跑回卧室，穿上那套深灰色的家居服，只不过没有内裤。他挂着空档跑出来，游陌已经在大口大口地吃罐头了。 厨房冰箱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简漓征得游陌同意后拿了几件食材出来，开火煮面。 将金黄的蛋液倒进去时，简漓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热乎乎的面条久违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他光是看着白色的水蒸气就开始流口水了。 毕竟是用的别人的厨房和食材，简漓朝外面喊道：“游哥，你吃不吃？” 未成年脑子不太灵光，但是会煮面。游陌没忍住走到厨房门口嗅了嗅，简漓又说：“不过你这样好像不太方便……游哥，你也变回人吧。” 简漓说完，暗搓搓地观察门口的白狼。 他简直是太聪明了，轻轻松松就找到了理由让别人为他演示如何变身。 但是门口的白狼转了身，拿狼尾巴对着他：“不需要。你注意安全。” 好嘛，计划落空，别人不变。 简漓娴熟地切葱花放调料，将面条和蛋都捞出来，捧着面碗去餐桌上。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这间屋子的，推开窗就是森林，岁月静好，就是不知道游陌会把他送到哪里去……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他的任何身份信息。 他会被送到什么救助站之类的地方吗？ 那之后呢？他甚至连高中都还没读完，不仅没有身份证还没钱，如何在这个陌生的社会上立足。 简漓心情有点郁闷。 读书的时候觉得生活真是乏味，他觉得高中生就应该和伙伴一起搞点事情，比如拯救世界什么的，而不是做堆成山的习题和试卷……现在他又觉得，老老实实读书还挺不错的，至少不用担心没地方去。 他在这里连个家都没有。 “你是被扔在森林里的吗？” 游陌矫健地跳上他身侧的椅子。目前看来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个未成年并不是自愿来这里的，说不定是被人下了套或者有其他的原因。 “我不知道，”简漓如实回答，“我一睁眼就在森林里了。” “来森林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在家里玩游戏。” 游陌听到这里，追问：“你家在哪儿？” 毫无意外，她又听见了奇怪的星球和国度。游陌认为，等游旭来了，她应该建议他把这个未成年送去精神病院看一看。 “游哥，”简漓想到昨天晚上看见的三个等级，试探性地问：“你是alpha吗？” “……”游陌足足沉默了几秒，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这头孤傲的白狼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一双狼眼睁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哦，看来是。”简漓觉得自己猜得真准。 “咳，”游陌清了清嗓，偏过头不再对着他：“你说的地方，我并不知道。” 身旁的人轻轻应了一下，很久没有再出声。 她转头看向简漓，发现他捏着筷子夹起面条，出神地盯着它，脸上的表情丧丧的，仿佛夹起的不是面条，而是一块新鲜的洋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06 简漓在暗中观察了游陌好几个小时。 alpha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狼形，从来没有变回过一次人形，这间屋子的家具摆设也贴合着狼的体型，想拿什么东西都很便利。自然柔和的光线照耀在白狼身上，每一根狼毛都呈现出漂亮的银白色，金色的瞳孔冷淡得就像雪绒上的水晶。 这么一看，想必游陌的脸也很帅。 他对着镜子检查过自己，发现眼睛瞳孔的颜色跟着小白鼬的颜色一起变了。 原本简漓的眼睛是近乎纯黑的，但现在变为了浅棕色。那么白狼就是一个金瞳的男人，年纪大概是二十到三十岁……这样的人却喜欢在森林里独居，像一头真正的白狼那样狩猎吃生肉，偶尔兴致来了还啃人。 要是简漓有这条件，他就在校园里横着走，好兄弟遍布学校，收女生的情书收到手软。 游陌反而活得像一头独狼。 他的视线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游陌将头转过来看着他，一言不发。 “哦，我去卧室睡一会儿。” 简漓在对视中先败下阵来，找了个借口，匆忙起身打算开溜。 游陌突然说道：“待着。” 这语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几乎就是一个命令了。 她的态度看起来很奇怪，好像在等着什么似的。很快简漓就听见门口响起“嘀”的电子音，一个年轻男人站在玄关处，打开鞋柜寻找着拖鞋。他一边坐下换鞋，一边冲客厅喊道：“游陌，哥哥来看你了！” 语调亲切得过分，简漓听着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家好兄弟这样打招呼？ 换好了拖鞋，年轻男人小跑来到客厅里，二话不说就蹲在游陌面前揉她的狼毛。 “有人，游旭。” 游陌提醒。 “这个就是……”游旭跟着仰起头，一人一狼都朝着简漓看了过来。 简漓被盯得心里发毛：“你、你好？我叫简漓。” “叮！” 游旭抬起了左手，裸露出的手腕部位戴着一个金属的手环，他用食指按上去，手环忽然间投影出一片屏幕。 简漓还没见过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张大了嘴呆呆看着。 “哪两个字？” “简单的简，淋漓尽致的漓。” 隔着冰冷的蓝色荧光，刚才那个抱着白狼的温和男人气质顿时变了。简漓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受审的犯人，现在是录入信息，待会就要举着牌子拍照。 “站过来，面向屏幕。” 嗯？真要拍照？ 简漓老老实实走过去，照他说的对准了屏幕。透过荧光，游旭的脸色越发凝重，他又问道：“你的公民id是多少？” “你是说身份证号吗？”简漓毫不迟疑就报出一长串数字。 游旭跟着敲了几下，打断他：“你这位数都不对。老实说，别想糊弄我。要是你的身份核实不了，我就只能把你交给调查局了。” “这就是我的身份证号。”简漓硬着头皮又对他说了一遍家庭住址，眼看着对方神色中的怀疑越来越重，到最后已经不是警惕，可以说是怒气冲冲了。可是他毫无应对的办法，就算想编也编不出来。 “你应该是个黑户，”游旭气得不轻，“‘地球’什么的，留着去讲给调查局的探员听吧。” 他提高了音量：“进来，把他带走。” 门外应声走进来两个体格彪悍的保镖，不容分说朝着简漓伸出手去。简漓猛地朝后退了好几步，脑海中闪过电视剧里锃亮的银手镯和铁窗泪，看着始终保持沉默的那头白狼，只犹豫了一秒就向她靠过去，紧紧贴着狼毛求助：“游哥救命！” “别试图勾.引我家阿陌。” 游旭的怒气再次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这个处心积虑的未成年，居然还在打他妹妹的主意。 游陌在发抖。准确地来说，是被身边的人带着发抖，他似乎知道“调查局”、“探员”和“黑户”代表的意思，被吓得不轻。没来由的，她突然想起森林里的那个清晨，一只小白鼬像一张扁扁的饼一样贴在树洞里，被狐狸逼得大叫。 “等等。” 她开口说道，“把他带出森林放了吧。” “游陌，你护着他？” 游旭的表情犹如被雷劈了一般。 “……哥。” 游陌顿了几秒，又补充一个字。 “好吧。”游旭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那两个保镖早就在游陌出声的时候退出去了。 得救了。 简漓张开双臂抱住救命恩人，感动得语无伦次：：“谢谢你游哥！对不起啊，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什么奇怪的人，还以为你要吃我……你是好人！” 回应他的是一只强健的狼爪，游陌一爪子拍开了他，对游旭嘱咐道：“不用绑着他，送到……” 后面的话简漓没听见，因为游陌靠了过去，贴着游旭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 游旭怪异地瞥了简漓一眼，问她：“你确定？” 她确定，她肯定，她百分之一百地相信——简漓脑子有问题。 “好吧，”游旭勉强赞同，想起了一件事情，对她说道：“你该回去体检了，这次和我一起走。” “我不想……做检查，没有用。” 游陌慢吞吞地拒绝他，尖尖的狼耳也耷拉下来。 “这次是新的医生和方案，”游旭揉了揉她的狼脸，“试一试，总归没有坏处。” 简漓局促地站在一旁，看着两兄弟亲亲热热，那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但是他大气也不敢出。平时生人勿进的游陌，被另一个人抱着揉了好半天的狼毛，游旭还想抱着狼出去，终于遭受了无情拒绝。 …… 天穹下的雪原在缓缓延伸。 简漓坐在直升机上俯瞰着，心里还有些舍不得。其实在森林里当白鼬的这几天还挺好，至少路边有野果随便吃，等出了森林回到城市，他就真成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流浪汉了。 “你没有家人吗？” 一只狼头偏了过来，认真地望着他。 “没有。” 在这个世界是没有的。简漓不想再被奇怪的目光打量，干脆就这样回答。可是游陌的眼神反而更加怪异了，比听见他说“地球”的时候还要奇怪。 他暂时没有心思多想。 直升机离开雪原后，临近市区时又换成了一辆加长的私家车。 简漓坐上了车，疑惑地问游陌：“你们不是要把我放下吗？” “放哪儿去？”游旭抢着说道，“你一个来路不明的未成年，身份住址一样也查不出，满嘴都是‘地球’‘地球’……” “所以我还是要去蹲局子？” “……我们打算送你去精神病院。” 简漓沉默了。 这样……好像也不错？ 不管怎么说，医院是管饭的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007 “请躺下。” 诊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馨香，一位医生向简漓伸手示意。简漓循着她的指引躺在仪器上，被推进内部。 看起来像是要做核磁共振。 仪器内部忽然响起微弱的蜂鸣，像是虫子振翅，简漓脑海里有一块东西跟着它一齐震动起来。但是他没跟上多久，脑袋里就一抽一抽地疼，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凿子插进去。 尽管医生关闭得及时，还是晚了一步。 仪器打开，空空荡荡的一张床上平铺着一套衣服，直到全部推出，才看见尽头瘫着一只精神萎靡的小白鼬。 这是监测精神力的仪器，采用共振原理测评精神力等级。精神力共有九个等级，从3s到f级，考虑到病人尚未成年，医生选择的是最低档位。 可是就连最低档位他也承受不住。 人转换为精神体形态称为兽化，一般来说，衣物会被精神力储存起来，精神力越强的人所能储存的东西就越多。而眼前的人连衣物也无法储存。 医生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理论上来说，一个新生儿的精神力都能超过仪器的最低档位。 她摇了摇头，推开门出去叫家属，却发现门外一个人也没有了。病人被送来时，分明是由一个年轻的男性omega和几个保镖陪同。 医生回到办公桌前，如实记录检测结果，向病人登记的家属发布了消息，片刻后病人的住院信息就刷新出来。现在甚至还没有诊断过病人的精神状况。 住院时长三个月，费用一次性付清。 真是奇怪。 “精神力低于f级……” 游旭打开了报告。他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结果，简直比omega拔不开口红还要不可思议。 他刚想把报告转发给游陌，突然想起来她多半已经睡下了，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自从出了事之后，游陌不喜欢回家，更不喜欢接触人，就算偶尔被哄回来做治疗，也是闷在卧室里睡觉。 游旭只能寄希望于这次的治疗方案有用。 “哥。” 门外传来游陌的声音。 游旭有些意外，急忙跑过去开门。门外的白狼看着神色恹恹，耳朵和尾巴垂着，抬起头问他：“医院有结果了吗？” “我发给你，”他扬起笑脸，指了指卧室里的棕灰色小沙发，“你喜欢吗？熊掌形状的，我坐着觉得还不错。” 白狼缓缓走了过去，站在沙发面前，没有如他期望那样趴上去。 “有必要吗？”游陌问。 “我只是想让你来找我的时候方便一点……” “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沙发都换成大型犬沙发？” 游旭听到这里，知道自己这件事办错了，办得大错特错。他在她面前蹲下，煞有介事地解释：“统一的样式比较好看……” “我不需要。” 游陌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径直跑了出去。 “等等！” 狼尾在门口一闪而逝，游旭追不上，走廊深处传来“砰”一声巨响。 他愣愣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 “你醒啦？” 一个甜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简漓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双涂得像q弹果冻一样的嘴唇。q弹果冻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是一个男护士的脸。他不仅有q弹果冻唇，还有长而卷翘的睫毛和通红的鼻尖，看起来像是一个美妆博主。 这张脸在他眼里大得过分，简漓瞬间就知道自己又变回了小白鼬。 “我们要向你道歉，在检测精神力的时候不小心刺激到了你……” 护士向着床上的小白鼬低低鞠躬，胸牌上显示他的名字叫林辞。 简漓好奇地问：“精神力是什么？” 难不成这个世界还有异能？精神力是可以用意念操控东西吗？ 他问出口又有点后悔，这不是暴露了他什么也不知道的事实嘛，估计又要被当成精神病……不对，他已经在精神病院里了。 林辞拥有良好的职业素养，对此见怪不怪，蹲下来和他保持视线齐平，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几分钟后，简漓大致明白。好消息，他穿越到新世界觉醒超能力了；坏消息，医生说他的超能力连一条内裤都储存不了。 这个世界的人类，基础能力是人形和兽形双形态切换，但简漓在切换的过程中连一条裤衩子都保不住。 设想有一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身，从人变成小白鼬爆出一地装备，然后从小白鼬变成……变成一个果男。 这也太不体面了。 “你可以教我变身吗？” 林辞温柔地眯起眼笑：“变成什么呢？” 他见过不少沉迷于幻想中的病人，每个人都说自己能变成超人或者异能者，林辞曾经亲眼看着一个病人偷了医院的扫地机器人，宣称自己是御物师，扫地机器人是她炼化的灵器。 还有一个病人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一只狗，把院长养的阿拉斯加揍了一顿，占领了人家的狗窝并且要求所有护士抚摸。 “就是人形和兽形切换，比如说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变成人？” 林辞依旧温和地笑着：“抱歉，你的精神力不稳定，暂时不能变回去。一般来说切换形态只要在脑海中默念就行。” “这样吗……”简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病房里待着会不会无聊？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打球和玩游戏。” 简漓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可惜现在一样也做不了。” 这个病人目前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具有几年经验的林辞认为，正常即是最严重的“不正常”。他接手病人前收到过指示，说这个病人的家属背景不一般，需要悉心照顾。 病人的身体构架和腺体发育趋势都是偏向beta或者omega多一些，林辞不信自己搞不定。 他打开了投影仪，对简漓提议：“要不我们一起看会电视剧？最近有一部电视剧很好看，主角是alpha保镖和omega小少爷，而且演alpha保镖的演员是那个很火的女星……” alpha不是等级最高的人吗？ alpha等级的人为什么会给omega当保镖？ 简漓疑惑地趴在枕头上看。 他越看，越觉得诡异：男主动不动就头晕腿软，闻到女主的香水味就脸红心跳，他一会儿要人抱一会儿又要人扶着……两个主角每天除了不小心抱在一起就是各自吃药打针，都病成这样了就别谈恋爱好吗？ “哇哇……”美妆护士捧着脸在尖叫。 林辞正沉浸在主角的对视中，衣角突然被拉了一下，小白鼬蹲在他身边认真地问：“什么叫做标记？” “嗯？” 林辞眨了眨眼。他记得这个病人应该是十七岁吧……基础生理知识也不知道？ “就是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简漓如遭雷击。 几分钟前“标记”这个词在他心里的印象，还是玩吃鸡时“你标记了一处地点”，几分钟后他的脑子被熨斗妥帖地推平了，每一个褶皱都舒展开来，变得十分平滑。 所以说，那天游陌作势要咬他的后颈是想……标记他。 开什么玩笑，他是男生啊！ 这个世界大有问题！alpha、beta和omega是性别不是等级，而且还要细分为男性和女性，人人都是移动香水，看对了眼就啃来啃去。 好可怕。 他现在还没分化，就有人想啃他，如果他分化成omega……简漓摇摇头，赶紧甩掉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自己好歹也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男高，怎么可能分化成omega呢，他肯定会变成alpha的。 简漓默默地在心里安慰着，一抬头，屏幕里的两个主角啃得死去活来，男性omega惊慌地向后退，双膝发软，而高大的女alpha步步紧逼，“砰”的一声，双双扑在床上。镜头切换，一堆衣服丝滑地堆在地毯上，整个病房都充斥着喘息声……林辞捂脸，而简漓困惑地瞪大了眼睛。 电视剧里那个男主究竟在喘什么啊！ 剧情进入拉灯环节，林辞放下捧着脸的双手，发现小白鼬无精打采地卧在枕头上。 “你不喜欢看吗？”他感到不可思议。 “不喜欢。”简漓回答。 这简直比八点档的狗血伦理剧还要离奇。 林辞并不气馁，打探道：“你说你喜欢玩球？” “玩球？”简漓纠正他，“那是打球……” 粉红色的小球在地板上“咚咚咚”地跳动，它只有乒乓球大小，极富弹性，就像是从一个三岁小孩的玩具堆里滚出来的。 简漓义正言辞：“我只玩篮球。” 眼前的美妆护士身形一瞬间模糊了，仿佛科幻片里的透明人一般消失，一秒钟后，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跳下来。 粉红色小球被一只漂亮的长毛白猫抬抓按住：“我陪你玩。” “等等，你是怎么做到的？” 简漓直立起来，两只耳朵高高竖起，露出浅粉色的耳廓。 “接球！” 粉色小球朝着他飞射过来，简漓条件反射地扑上去抱住。他用两只前爪按在球上：“林护士，你到底是怎么变成猫的，你还能变成人吗？” “当然可以。” 林辞点了点头，白猫的身体逐渐透明，下一秒白衣护士又出现在简漓面前。 切换自如，没有爆装备。 简漓承认是自己小看了人家。他蹬了蹬后腿，做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好，我跟你玩球，但是你要教教我怎么增强超能力……精神力，我也想像你一样变身。” 等他能随心所欲地变身，不掉衣服，一定要给游陌好好展示一下。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分开之前游陌脸色差得可怕，不如说一出雪原她的心情就变成了这样，原本就是零下几度的冷脸，最后几乎冻成绝对零度了。 “你的身份核查后会放你出院的。”游陌当时对他说。 “住院费呢？” “不用还。” 简漓现在看这住院条件，幸好当时没让他还。否则他就算把自己拆开卖了也还不上。 长毛白猫轻轻地用爪子把小球拨过来，向他解释道：“普通公民是接触不到精神力训练的，而且精神力等级一旦达到d级就会受到相关部门招揽并且记录，因为d级精神力已经具备了摧毁大脑的能力。等你精神力稳定一些，我可以教你怎么样操纵它。” “……好酷。” 可惜他穿越过来没获得什么天赋异禀的技能。 “那信息素呢？”简漓继续追问，“我一点也没闻到你的信息素，你是打了抑制剂吗？” “除了全套防护服，没有东西能完全隔绝信息素。不过你闻不到是正常的，只有分化后才能接受到信息素。” “我闻得到啊，”简漓想起游陌身上那股香味，“我之前就闻到一个人的信息素。” 林辞呆住一秒，没接下简漓踢过来的小球：“那个人是alpha吧？” “你怎么知道？” “这这这……”林辞兴奋地舔了两口毛，“你和那个人的匹配度很高！你们对彼此的信息素都会有强烈的反应！” “打住打住，首先我还没分化，其次那人是男的，你怎么一脸奇怪的笑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008 “关医生说，你的精神力稳定下来了。简漓，你之前要我教你操纵精神力……现在还需要吗？”林辞试探性地问他。怎么可能有人不会操控精神力呢？每个人生来就会的，因为精神力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存在，和呼吸、心跳是一样的。 面前的病人似乎病就病在这里。 简漓使劲点头：“需要，非常需要！” 他敏捷地跳上一把椅子，垫着尾巴蹲下。 林辞被这只小白鼬正襟危坐的样子逗笑了，他原本就喜欢笑：“哈哈哈……用不着那么严肃啦，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精神力也没什么用的。” “精神力是由脑部激发的，所以操纵它只用集中精力就好啦，”林辞伸出指尖点了点太阳穴，“想象你的意识是一只手，它可以凭空出现，也可以迅速消失，它跟随你的意志进行动作……你现在让它摊开手。” 简漓还在跟着冥想，突然就接到指令，一脸茫然：“我完全感受不到它！” “那个不用管，”林辞向椅子上的小白鼬伸手，“你现在就想象一下，我正在和你的精神力握手。” 简漓微微闭了闭眼，假装有一只无形的手从自己身上伸了出去，和林辞的手握在一起。 病房里静谧得过分。 他还是什么也感觉不到。正当他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林辞忽然颇感纠结地把手缩回去挠头：“嘶……” “把手放回来，”简漓说，“你这样不就是把我的手扔下了吗？” 话音刚落，他发现林辞的手又递过来，继续握着。但是这怎么可能？林辞的两只手都还放在他身前。简漓瞪大了双眼，直愣愣盯着空气中那只不存在的“手”。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那并不是“触感”，而是一种更加奇怪的东西。明明没有实体接触，但简漓的大脑接收到了“触碰”的信号。 林辞的“手”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这不是握住了吗？” 简漓尝试操控自己的精神力，它在身边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什么也碰不了。 “精神力只能和精神力接触。”林辞解释道。 “你先收回精神力，”他一步一步指导，“现在在心里默念‘我要变回人’……” “好，我要变回人我要变回人……” “不用念出来啊！听起来好奇怪的！” 眼前的小白鼬身形一闪一闪，似乎在努力变身，林辞看着都不由得为他加油鼓劲。大家切换形态都是眨眼完成，他是第一次看见卡在中间闪烁的。小白鼬闪烁了十几秒，忽然彻底消失，林辞立即朝他扔过去一件病号服盖住。 简漓三两下把衣服穿好，跳起来跑了几圈。 他可太想念双脚丈量大地的形态了，这种几步就能走完整个房间的感觉真好，做人的感觉真好！ 几分钟后，简漓和林辞站在医院厕所外，望着六扇不同标志的门发呆。医院厕所根据a、b、o和女性男性细分到了六种，简漓对着男a、男b和男o发呆。 “未成年一律按照beta算，”林辞推着他来到男beta厕所门口，“你去这里。” 简漓怀着好奇的心情走进去，迎接他的是熟悉的男厕所构造——和原本的世界一样，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beta除了有精神力以外，好像和地球人没什么不同。 “快点出来哦，家属预约的探望时间快到了！”林辞在门口催促道。 看他还需要预约探望时间，听着就跟探监似的。简漓这几天只能待在医院，连楼下的庭院都不能去，林辞说是照顾他，实际上跟他跟得很紧，更像是监护。 “探望的地点不在病房吗？” 林辞领着他坐电梯上楼：“不是哦，你的家属身份特殊，探望有特殊的探望厅。” 所谓的“探望厅”看起来更像是套房，有一间宽敞的客厅和卧室，门口走廊两侧分站着几个神情严肃的保镖。林辞望着这几个人高马大的alpha，自觉站得远远的。 简漓推开门走进去。多半是游旭来看他，又要说查不到身份信息，怀疑他有问题……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明亮的落地窗前，一道3d投影正在缓缓地踱步。如果不是看见白狼的尾巴从家具上穿了过去，简漓会误以为游陌真的在那里。她的视线从他身上穿过去，似乎没有看见他。 直到房间里的仪器发出一声“嘀嗒”，将简漓的身形同步传输过去，她才停下脚步。 “游哥，”简漓习惯性地蹲下去，“你怎么来了？” 游陌背对着他坐在地上，粗大的尾巴在身后一扫一扫：“虽然你的身份核查不了，但我打算放了你。” “谢谢啊……”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之后？”简漓也在她身后坐下。他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科技发展程度也有不同，比如到现在为止，他也没见过手机，这里的人都用手环代替。他甚至不认识路，不知道那个什么公民id在哪里注册，也没有这里的货币……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捞地板上的狼尾，手指从绒毛间穿过，他又小心地收回来一点，假装自己握住了那条不安分的尾巴。 游陌又问：“你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吗？” “那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头白狼久久等不到回答，终于把身体转了过来。 简漓出神地盯着她的爪子，手掌按在地板上，小声地说：“说了你们也不相信嘛……待会又要让我在精神病院里多待三个月了。”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以前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有自己的身份证，有家人有朋友，我还在读高中呢。我也想回家，我想回原本的世界去……如果可以的话。” 说完，他抬起手按在她狼爪的投影上。 明知道是投影，但游陌还是产生了一种被握着爪子的错觉。 她不太习惯地缩了缩爪子。 如果就这样放简漓走的话，他有很大的可能会被盯上。一个黑户未成年，有分化成omega的趋势，是很容易被人觊觎的。虽然他看起来有锻炼过，但精神力太弱，被f级冲击一下就会昏迷。 对于他那番话，游陌半信半疑。可是她能感觉到简漓对她没有恶意，也不存在什么蓄意接近。 所以……要多管闲事吗？ 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察觉到她的犹豫，简漓忽然发现，其实他是有选择的。既然游陌愿意在森林里救他，带他回去，没有听她哥的话送他去调查局，反而是送到精神病院监护，这就证明她对自己有一点关心。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 “游哥，”简漓悄悄瞟了她一眼，挪过去一点，“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如果我以后……” 如果我以后赚到钱就还给你。不行，这样说话实在是太别扭了！ 想让人家帮忙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嘛！ 他咬了咬牙，两手撑在白狼身前，涨红了脸请求：“你能不能暂时收留我？” 探望厅里顿时安静得吓人。 简漓垂下视线，不敢去看那双金色的眼睛。 尽管他有把握，但在没听见游陌亲口答应之前，这件事始终是悬着的。 深深的喘息声，带着满心的忐忑通过设备传递到远处，传进游陌的耳朵里。少年只露出发顶，急促的呼吸声却出卖了他紧张的心绪。游陌无端地联想到宠物店里的那些小动物，每当有客人靠近时，大部分的小动物都会兴奋地迎接，总有那么几只不一样的，会在客人的阴影笼罩下来时呆住。 她关掉声音，沉默了几秒，通知手下：“现在可以进去了。” 门外的一个保镖拎着公文包推门而入，在客厅长桌上打开手环，投放出几则文件。 简漓还蹲在白狼的投影面前，听见她的声音后才抬起头，高兴得要去抱她，虚虚地环着影像。游陌清咳一声，穿过他的拥抱向长桌走过去。简漓跟着坐下，他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签合同，盯着密密麻麻的字看了一会儿，毅然决然翻到后面签字。 保镖从公文包里拿出纸质合同铺开：“这个也要签字。” 做完这些，游陌在他身侧提醒：“现在就去办理出院手续，我派了车接你。” 从探望厅里出来，简漓有点晕头转向，被林辞搂住了胳膊：“你怎么了？” “我要出院了，”简漓慢慢回过神来，“他要接我去他家。” “你家人吗？” 简漓看着林辞：“不是，是那个有香味的alpha。” “嗯？” 林辞挑了挑眉。也就是说，简漓登记的家属一直都是那个alpha……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车窗的防窥模式关闭，简漓得以看清窗外的景象。路旁种满了高大的乔木，汽车在沿着环山道路行驶，一路去向山顶。天空暮色弥漫，晚霞好似在天际烧起来似的，一轮砖红色的落日沉入地平线。 汽车在山顶别墅停下，保镖拉开车门，站在两侧。 简漓略感局促地下了车，被他们簇拥着带进去。庭院里三三两两的佣人在清扫，即使一行人经过也没有抬头。他踏进了玄关，一张充满戒备的脸就凑了过来：“等等，搜过身了吗？” 游旭拿出扫描仪对着他全身上下扫过一遍，这才点头：“进来。” 简漓换了鞋，跟在他身后走进去。空气里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甜香气，久违地闻见这股香味，简漓没来由地心安。 “没事别去打扰阿陌，”游旭告诫道，“她心情不好。还有，你如果想出门必须先和我报备，我会派人带你出去。” “嗯嗯。” 简漓听话地点头。他不认识路，就算出了门也不知道去哪儿……再说，他穷得发指好吗，出去做什么？ 两人停在二楼走廊的某处，游旭推开一扇门示意他进去：“这就是你的房间，生活用品都有，缺什么东西和我说……” “滴滴滴！” 游旭手腕上的手环蓦地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他顾不上再跟简漓说话，按在门框上的手臂猛地一撑，飞快地向走廊深处奔去。 每当游陌的精神力出现大幅波动，他的手环就会预警。今天刚带她去做过新的治疗，在医生那儿还说没什么效果，现在就出问题了！ 他冲到游陌卧室门口，压了压门把手。门被反锁了。 游旭俯下身，对准了认证屏幕。这块屏幕也是为了游陌安置的，用虹膜识别开门，经过他的坚持要求才让他录入虹膜，否则现在谁也开不了门。 手环还在疯狂地震动，他一个箭步冲进去，环顾了一周也没发现白狼。就在这时，一只素白的手臂从阳台的玻璃门后伸出来，拍在地板上。 只一眼游旭就认了出来——这是他妹妹的手！ 手臂上套着的黑色作战服已经被切割开，这种紧身的作战服很难脱下，为了处理伤口，医生在紧急状态下会剪开伤口处的衣料。现在露出的肌肤是恢复如初的。 “别靠近，”阳台上传来一道喑哑的声音，“你会死的。哥，把屏蔽装置打开，用家用机器人送药过来。” “好、好，我这就去……”游旭心急如焚，但是他的精神力只不过达到e级，如果不是游陌在竭力遏制着，他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脑死亡了。 他甫一回头，突然和身后的人撞在一起。 游陌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最大的机密，这整栋别墅的佣人平时是不被允许进入房屋的，只有家用机器人能进入。他竟然忘了，今天才领进来一个不知底的人！ 简漓的视线匆忙从阳台上那只手臂上收回来。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气场压抑得可怕，他有些惊慌地后退了两步。【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009 游旭拧紧眉头，身体完全挡住简漓的视线。 “还记得合同内容吗？回你的房间去，不要靠近这里，”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能把你刚才看到的告诉任何人，这是保密条款。” “……好！” 简漓被盯得浑身发颤，小跑着回了卧室。他关上门，抵着门板心有余悸，毫不夸张地说，游旭的眼神几乎能吃人……他都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赶出去了。 脑海中控制不住地回想起看见的那只手臂。那是游陌吗？她变回了人形，游旭看起来那么慌张……可是他又为什么不去扶一把人家？ 他只隐隐约约记得合同的其中一项，不能将有关别墅和游陌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既然接受了别人的收留，还是好好遵守这一条吧。 游陌似乎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晚间家用机器人将晚饭送到门口，游旭在机器人屏幕上留言让他不要出门。 他还是忍不住疑惑：为什么连卧室门都不能出呢？ 吃过晚饭，简漓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在房间里闷了一天属实无聊，他推开阳台门走出去，晚风扑面而来。 二月山间的夜色很凉，地暖顾不上露天的阳台，隔着一道玻璃门，门内门外几乎是两个季节。简漓呼出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在空中消散。这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台，盘山公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安置的星点灯光引向远方，在公路的尽头是一片光海，环城高架川流不息，高楼霓虹灯光不绝。 远远望去，五光十色的斑斓流光。 就近看着，山间树梢有月色岑寂。 盘绕的公路也将山外山内分隔成两个世界。 风景好是好，气候也冻人，简漓伫立在栏杆边欣赏了一会儿，指尖已经和石质的栏杆一个温度了。 他搓了搓手臂，打算回房间，就在这时，甜香味迫使他停下脚步，一抹白色从眼角余光闪过。 隔着一个阳台，毛色雪白的狼和他对望。 “游哥，那个……”简漓犹豫一下，还是问她：“你的身体还好吗？” “你看见了？” 他如实点头：“看见了一点。我可以问关于你的问题吗？” “问。” 游陌说。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毕竟是关于她的“秘密”，怎么感觉她本人还不如游旭在乎这件事呢。 简漓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生病了吗？” “是。” “是什么病？” “……” 游陌没有回答，于是简漓知道这个问题是他无权了解的。 “你发病需要休息很多天？”他又旁敲侧击地发问。 “游旭的反应的确过激，”游陌看出了他的想法，“明早起你可以在别墅自由活动，别靠近我的房间就行。” “哦哦……所以你的病情严重吗？” “现在不严重了。” 不知为何，简漓觉得她心情还不错。人为什么生病了心情反而会变好？ 游陌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好好一个青年，放着大别墅不住，跑去森林小屋里吃罐头，甚至像一头真正的狼那样狩猎，撕咬猎物的喉管，啖肉饮血。 说话语调从来没有起伏，就像机器……不，人工智能说话的感情都比她丰富。这令简漓想到一个在学校里特立独行的哥们，他走路的调调都和寻常人不同，如果遮住他的下半身，你会发现这人就是在平移。这哥们也不爱说话，上课发言先推眼镜，如果急眼了，是真的“急眼”——眨眼频率加快。 据说他认为自己是一本漫画的主角。 虽然他总是被人指指点点，但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也不错。 简漓很羡慕他，也羡慕游陌，羡慕所有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就不行，如果听见一些议论他的话，表面上笑笑就过去了，实际上心里能记很久。 “游哥，”他心底的好奇只增不减，趁她心情好再多问几句，“你的精神力是什么等级？” “我听说你达不到f级。” “……是的，”简漓的问题被抛回来，就像一颗小石子被强化成一颗□□，炸得他吐血三升，“医生和护士都很惊讶……难道这种情况很罕见？” “这确实是一种罕见的病症，”游陌解释，“比如你走在街上，就有可能被人群不经意释放的精神力破坏大脑。” 简漓第一次切实体会到恐惧：“那我就不能出门……” “不是，戴上屏蔽装置可以出去，”游陌又说，“这种东西可以抵抗e级及以下的精神力冲击。” “但你最好还是和别人保持距离，精神力的释放是以人体为中心发散，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减弱，e级及以下的人，精神力覆盖范围的半径只有一米左右。” 在科普这件事情上她还是极有耐心的。 “谢谢游哥。” 简漓禁不住朝着她那边走了几步，趴在栏杆上看着眺望夜景的白狼。他想到那只脉络明晰的手臂，套着破损的黑袖莫名有种异样的感觉。看着修长的五指用力扣住地面，他仿佛也能感受到蓬勃的力量感。 “游哥，你的人形是什么样子？我可以看看吗？” 游陌瞥他一眼，尾巴一扫，就相当于是摇头拒绝了。 好冷漠。 简漓噘着嘴蹲下来，盯着那头白狼端详。他迫切地想看看游陌的人形，说不清原因……搞得好像要跟人家比帅似的，不过就算他被比下去了，似乎心里也不憋屈，反而……挺高兴？ 他回了回神，猛地发现这个想法超级不对劲。 他怎么就望眼欲穿了！ 他想看的对象甚至还不是一个女生！ 站在阳台上的白狼转过身，默默走回房间里了。简漓又继续盯着空荡荡的阳台看了几秒，直到游陌留下的信息素被山风吹散，他也冷得发抖，这才跑回去睡觉。 游陌进了卧室，打开房门，一脸忧虑的游旭站在门口。 “感觉怎么样？” “……很好。” 游陌眼里迸发出精光，“治疗很有效，今天第一次变身可以维持人形五分钟，第二次延长到了十五分钟。”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游旭追问道，“医生说精神力有可能会发生紊乱不受控的情况，虽然你房间里的屏蔽装置已经开到最大了，但是……如果是你，要想突破屏障并不困难。” 他清楚妹妹现在很高兴，那双平日里没有生气的眼睛都灵动起来，但治疗进展太快总归是会有副作用的。游旭不想泼冷水，更不想妹妹一不小心犯错——比如在梦中，用逸散的精神力轻而易举杀死那个精神力孱弱的未成年。 游陌迅速冷静下来：“不会的，我对精神力的控制一向精准。” …… 简漓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灯光全部熄灭了，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入睡不能有光源刺激。 窗帘紧紧地闭合，房间里漆黑一片，时不时有冷风呼啸着拍打玻璃门，透过缝隙流窜进来，裹挟着月光明灭。他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醒来，但就是能“看见”周围发生的一切。 一只雪白的小白鼬在床单上趴着，毛茸茸的尾巴一晃一晃。 那是他的精神体，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简漓可以操纵小白鼬前进，甚至能和它共享视野，他既能看见小白鼬跳上他的身体，又能看见闭眼沉睡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的灵魂似乎分出了一个小树枝，那根小树枝就是白鼬。 忽然，一只手捞着小白鼬的腹部，把它拎了起来。 感应到未知的介入，小白鼬炸毛地扑腾，简漓也察觉到对方无形的压制，精神力用力地挣扎，但都是徒劳。 他的房间，或者说是精神力，被人入侵了。 那个人慢慢地抚摸小白鼬，指尖不经意碰到它的耳朵，惹得耳朵抖了抖。那人再次用指尖点在脆弱的耳缘上，缓缓地捏住，富有规律地揉了揉。 小白鼬此刻的毛发已经炸得不能再炸了。 但是对方没有因此产生顾虑，更没有产生什么安抚的想法，顺着脑袋朝背部抚过，一点一点挑动着小白鼬的神经。那只手着重停留在尾巴根上碾了碾，逼得小白鼬呜咽一声。 它引以为傲的漂亮尾巴也被握在手里，蓬松的绒毛充斥着掌心。通过观察尾巴尖那一撮深黑，可以发现小白鼬的尾巴在轻轻颤动。 简漓清晰地认识到，他的精神体被人揪出来狠狠rua了一顿。 就连柔软的腹部和四只爪子都不放过。 其实也还好，就像某天有一个人骑着摩托创开你家大门，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抱起你那正在玩球的猫咪狂吸。你的猫咪嗷呜嗷呜地叫唤，你不敢冲上去抢回来，因为那个人体型比你大得多，腰间还别着沉甸甸的真理。 那还能怎么办，小猫咪只能被rua了，说起来幸好那个人的目标是猫不是你…… 微凉的触感覆盖在脚踝上。 简漓一霎时也炸毛了。 说什么来什么啊！他的嘴是开过光吗？！ 对方试探性地握了握，发现床上的人力量微小，根本无力反抗后，屈起指节敲了敲他的腿骨，像是在衡量这具身体的结实程度。然后，顺着笔直的小腿按住膝盖，到这里简漓发现对方动机不纯……非常不纯！ 他腿部绷紧得像一根弦，好像这样就能抵消掉细密的痒意。 在沉寂的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哈……” 他泄出了一声轻哼，暗自祈祷对方别再继续，但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那只手紧跟着又动了。 强大的精神力有如实质，束缚住他的手脚，渐渐从手脚蔓延开，一寸一寸地侵占。 简漓张开嘴，却发不出声。他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黑色，只感觉有一道阴影覆盖过来，柔软的唇瓣擦过他的颈侧，凌乱的长发铺散在他胸口。这似乎是一个女生。 简漓感到难堪地咬了咬嘴唇，确信是在做梦。 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搬到别人家里第一个晚上就做奇怪的梦，即使人家不知道，但总感觉很难堪啊！ 对方似乎没有清晰的身体，除了双手，其余部分模糊得像雾气，几乎笼罩住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两只手在随心所欲地摸索。 黑暗隐匿了时间流逝的痕迹。 刺眼的正午阳光穿过窗帘缝隙直射进来时，简漓终于醒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他精神萎靡得就像熬了一个通宵。 昨夜朦胧的片段涌上来，简漓触电似的掀开被子——干净整洁，什么也没有。他记不太清那个梦，只知道那是一个很强势的女生……也许这根本不是那什么梦呢。 越是回想，就越记不清，简漓感到头疼。 这种疼痛似曾相识，就好像是……对了，和在医院里检测精神力等级那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头疼的程度没有当时厉害。 简漓下床，仰着脑袋走到阳台边拉开窗帘，眼前被金色喧嚣着占满。 没来由的，他记起一个片段：埋首在他颈间嗅闻触碰的那个人，在偶然的间隙中支撑起上半身望着他，那双眼睛——是金色的！ 天啊，他不仅做奇怪的梦，还在梦里把游哥变成了女生！【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010 简漓伏在阳台上醒了醒神，这才慢悠悠地洗漱换衣服。他起得晚也没关系，反正游旭也不让他出门来着……不对。 昨晚游陌说他可以自由活动。 他想到什么，僵硬地转头看向门口。 如果允许他出房间，那不就意味着他应该去餐厅吃饭吗？现在这个点……简漓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推开门。 很好，门外没有送餐的小机器人。 他走出卧室，朝楼下一看，游旭坐在餐桌边，一边看着手环的投影，一边搅着碗里的粥。 “游旭哥。” 简漓叫了一声。 游旭抬起头，语调平淡地说：“午餐去厨房点，如果吃不惯机器做的也可以自己动手……我们待会儿要出去一趟，你在家里注意安全，别乱跑……” 他像沧桑的家长一样絮絮叨叨。 “给你注册了一个公民id，还有这个，”游旭点了点餐桌上的包装盒，“通讯器，有很多重限制，你的紧急联系人1号是我，2号是阿陌，3号是别墅的系统管家，如果要添加联系人或者拨陌生号码我们都会收到通知。” 简漓小跑着下楼，拆开那个盒子。金属手环偏大，他套在手腕上松松垮垮。 一旁的游旭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快速地点了一下，手环就自动收紧，直到完美贴合。他拎起盒子倒出一本小册子，这是说明书。这上面就连怎么开机关机就说得清清楚楚。 游旭看了看简漓。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使用通讯器还需要看说明书，现在看来，一个连手环都不知道怎么调节的人，确实需要。 “唔……” 简漓摊开小册子认真查看。 他刚翻到第二页，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立即抬起头。白狼的尾巴在楼梯拐角一晃而过，游陌下了楼，在那双金色的眼睛扫过来之前，简漓及时别开了视线。 怎么回事……他好像有点不敢看游陌。 他眼前不断地浮现出梦里的画面，那双金瞳冷冷地睨着他，一点点逼近了，难以言喻的感觉席卷全身。指腹重重地碾，微凉的鼻尖在颈侧嗅闻，她似乎有点烦躁，就像撬开蚌壳后没有找到心心念念的珍珠。 绯色染上耳垂。简漓埋下了头，都是、都是那个梦在作怪！ “你的脸色很不好，”雪白的长毛出现在他身边，“觉得不舒服的话就联系管家，预约医生过来。” 游陌这个高度刚好可以看清他的脸。 “我没事，游哥，”简漓急忙解释，“昨晚没休息好……” “嗯。”游陌点头，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她不喜欢听别人的私事，也对别人失眠什么的没兴趣。 游旭站起来：“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一人一狼朝着玄关去，游旭不住地瞟着游陌，没有任何依据，他就是觉得她今天心情非常好。难道是因为治疗进展快？ 昨天晚上也不见她这么开心啊。 “那天接你回来被拍到了，”游旭上了车后说道，“有点风言风语，但是他们没有切实证据，压下去不难。等你稳定下来，就回家去看看母亲吧……” “她未必想见我。” “她向我问过你的状况的……再说要是她不允许，我也不可能搬到你的房子里陪你啊，”游旭耐心地劝她，“那件事已经翻篇，她早就不深究了。” “是吗？”游陌不动声色地问，“她不生我的气了？” “嗯嗯！” “但是我不想见她。” 车内顿时陷入沉默。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做错，”半晌，游陌仰起脑袋，“她如果坚持不让我回学校，那还是不要见面了。” “……好，”游旭无奈地耸肩，“哥哥不说这件事了，别生气，眼看着病情有好转。” 他这个妹妹和母亲太像了。不仅长得像，同为alpha，性格也是一样的，谁也不肯低头，他作为家里唯一的omega，夹在中间很难办。 “哥，”游陌看着他，“谢谢你，这一年你在帮我……既要应付母亲，又要防着其他人发现我的病。” “应该的，我是你哥，我不帮你帮谁？”游旭的注意力也从刚才的不快中脱离，顺着她的话点点头。 新的医生刚回国不久，主攻精神力领域，游旭经过多方打听，查过她的资料，这才让她和游陌进行接触。 诊室内，检测过后，医生看着结果，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游小姐的精神力在逐步稳定了，这些天做好屏蔽，尽可能多尝试变身吧。但是重新活跃起来也意味着外泄，建议你们无论何时都不要关闭屏蔽装置。” 上次来的时候医生的神情还是很严肃的。游旭被她的笑意感染，也禁不住微笑。 他看向游陌，却发现她盯着医生，眼神晦暗不明。 “你见过我母亲了。” 游陌的声音沉下来。 医生从容地应道：“是的，您的情况已经全部同步给了游总。” “……” 游旭猛然反应过来，提醒道：“你违约了。” “是的。” 医生收敛起笑意。如果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敢违约的，对方毕竟是出自只手遮天的游家的小姐少爷……但如果游总出面呢？那她就不得不违约了。 游旭咬紧了牙，满含怒气地看着她，对峙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游陌，一回头，她已经跑出诊室了。 游总，又是游总。游陌慢慢走在长廊上，头顶的天花板压着她，简直要喘不过气。 “母亲她……这样做的确很过分，”游旭追了上来，揣摩着她的神色，“但她也是想了解你的近况。” “我知道。” 游陌蓦地停下脚步，那双眼睛里又是死水一潭了，就像她从小到大那样。睁着漠然的眼睛跟在母亲身侧，踏着安排好的路线走，永远有一双同样的金瞳在背后注视着她。就像迷失在蛛网上的小虫，一举一动都被蜘蛛密切监视着。 她此时停下不是为了和游旭辩论，而是挂在脖子上的通讯器亮了。屏幕展开，联系人“简漓”向她发送了一条消息。 [简漓：游哥我会发消息了。] [简漓：老大你的同学来看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们看起来很凶。] [简漓：惊恐.jpg] 游旭还在酝酿着话语，眼前的白狼耳朵警觉竖起，小跑着朝外面去：“哥，先回家。” “怎么了？是简漓出事了？” 游陌没回答。她这才想起他们说过今天会来，那几个alpha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登门了，平时都无所谓，但是这次家里有一个未成年！ …… 小机器人托着几杯水来到客厅，瞬间被三个高大的alpha团团围住。其中一个短发的女alpha仰起头干了：“渴死我了，齐览车里连瓶水都没有！” 名字叫齐览的女alpha抱臂说：“谁让你蹭我车了？” “我就蹭我就蹭！” “嘁，”齐览对另一个男alpha说，“你看许瑞那样……” 她注意到坐在一边打算让机器人再去拿水的简漓，几步靠过去：“不用管她，她这个人半个小时不喝水就嚷嚷，喝了水就找卫生间……对了，你为什么住在老大家里？” “我……我家里有事，借住一段时间。” 三个alpha坐过来，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齐览继续打探：“你跟老大是什么关系？” 简漓抿了抿嘴唇：“朋友。” “‘朋友’？”许瑞眼放精光，“看来是‘好朋友’啊，老大可喜欢这间别墅了，除了我们，你是第一个住进来的……” “少说两句吧，”男alpha看着简漓通红的脸颊，“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脸好红。” 简漓一摸脸颊，心说虽然我很感谢你替我解围，但是你也没必要说出来吧！ “哦哦对了，你别害怕，”许瑞解释，“我们是游陌在联合军校的室友，不是什么坏人。” “军校的室友？”简漓顿时打起精神，“游哥……老大是军校的学生？” 听起来就很酷诶。 “这你都不知道？”齐览想到什么，又问他：“你知道老大是什么人吗？” “……” 精神体是白狼的alpha？简漓使劲想了想，关于游陌，他好像就知道这么一点信息。 看着他的表情，齐览心下了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方便说吗？” “这……我不能说。” 保密协议摆着呢。 “我的天哪，”齐览左手揽一个女alpha，右手搂一个男alpha，三个脑袋凑在一起，“老大她变了。” 许瑞附和：“她居然会藏omega在家里……” “不，”男alpha纠正她，“那是个没分化的未成年。” “好劲爆。” “好刺激。” “我们不会被灭口吧。” 简漓疑惑地望着三个alpha窃窃私语，有了一种奇怪的既视感：高中被罚站的人也是这样，勾肩搭背地聊天，如果你凑过去听一下，随便听到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都能被震惊到。 但是现在他不想听。不用听也知道是在聊他的八卦！ 这个世界的人好像不怎么注意性别……这样说也不对，应该是在a和o面前，女女男男都无所谓。 明明知道游陌是男alpha，还是能把他俩扯在一起……尤其是他还没分化呢！ 简漓偷偷摸摸地给游陌发消息。【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011 车窗外的景物在飞快倒退，游陌看着屏幕上三个alpha诡异一致的笑脸表情包，沉默了。这三个人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他们乍一看见家里的简漓，肯定在浮想联翩。 该怎么解释呢？其实她只不过是认为他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一个人游荡在这座城市里不安全而已。 车辆抵达山顶，在别墅车库停下，游陌和游旭乘电梯上楼。 “你想收留简漓多久？”游旭忽然问她。 “到他分化成人为止。” 游旭悬着的心落下来，赞同地点点头：“大不了借他一点钱，让他出去租个房子住。” 言外之意就是不希望简漓留在她身边。 “哥，”游陌抬头望着他，“你是不是对简漓有什么意见？还在怀疑他是……” “不，我早就不怀疑了。要是他们真派个连手环都不会用的笨蛋来，那我们更没必要提防。简漓他精神力也弱得不行，受教育程度应该一般……也就外形勉勉强强吧。” 看起来意见确实很大。 电梯门开启，摇滚乐声像洪水一样灌进两人耳朵里。 “啊，又来了，”游旭扶额，“alpha都很喜欢这种闹腾的音乐吗？” 他没有跟着游陌一起出去，而是坚决按下关门键去楼上。 客厅里三个高大的alpha举着杯子有说有笑，谈笑声和乐声几乎将电梯的一声“叮咚”盖住，但是齐览还是敏锐察觉到了动静，转过头：“老大回来了。” 她的目光短暂停留了一瞬，朝电梯门看过去：“旭哥呢？” “楼上。” 游陌的视线也越过他们，“简漓呢？” 许瑞一指沙发：“他在这儿……诶？” 沙发上散落着一堆衣服，酒杯倾倒在上面，浸染出大片深色痕迹。原本端着杯子坐在那里的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alpha们有些慌乱地四处张望。 游陌跳上去，探进衣服里叼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白鼬：“他在。” 小白鼬像一条洁白的毛巾长长摊开，尾巴悠闲地一摇一晃。 “老大……”他含糊不清地说。 “你醉了？”游陌闻了闻酒渍，度数不高，桌上的酒瓶还剩着一大半，充其量就是个小甜水。 “老大你看见了，我们拿的是饮料，”许瑞敲了敲酒瓶，“不能怪我们啊！” 男alpha建议：“要不把他送回房间里，躺在沙发上睡觉不舒服的。” 游陌低下头，正要叼小白鼬走，突然感应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神力波动。简漓不会是想在这里变回人吧？ 她看了看衣服，又想到身后三个alpha，立即释放出一点精神力把他压制住。这熟悉的感受，和昨夜一模一样，简漓不由自主地哼唧了一声。 “……” 游陌快速叼起小白鼬，不顾身后alpha们震惊的眼神，尾巴着火似的冲到楼上去。 “老大刚刚是在用精神力那个吧？” “应该是。” “我们还在这儿呢？” “这是她家，我们多余了。” “咚！” 楼上传来摔门声。 简漓的精神力毕竟太弱，游陌不敢压制他太久，对于她来说，破坏他的大脑就像戳坏一块嫩豆腐那么简单。 在他变成人倒下之前，游陌也变回去，伸手扶住了他。狼形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把人握在手里她才发现，这人身体比预想的要强健一点。外形看着和omega差不多，腰还是有些韧性的……不对，她在做什么？ 游陌下意识地一松手。 本来抱得好好的，忽然被人扔下来，简漓稍稍清醒，他瘫在地毯上，仰起脸想看看到底是谁松的手，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梦里的金瞳女生冷脸站在他面前，及肩的长发末端外卷着，和身体线条一样凌厉。他现在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脸不再模糊，颇具攻击性，黄金般的瞳孔含着清光，让人联想到镀金的刀刃。 她身上套着宽松的浴袍，这种休闲性极强的衣服也没办法改变周身的肃然气质，反而让她锋芒外显。 威风凛凛。简漓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恰当的词。 这种气质不是单纯的攻击性强，而是只要看见她，你就会自然而然地认定她宁折不弯。她的侵略性并不尖锐，反而像方正的禁锢。 “抱歉。”游陌向他伸出手。 她的手被握住了，但不是被一只手。简漓端详着她手背富有力量感的经络，忍不住用指尖沿着戳了戳。 “真好看，”他仰视着她，“你是谁，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眼眸里氤氲得能浮出水雾。 游陌对这样的眼神从来都不陌生，唯独这一次，她切实地体会到雾气的潮湿，想去弥漫的深处探个究竟。 “的确是喝多了。” 她手上一使劲，将人拉起来，弓腰扛在肩上，朝着床走过去。 简漓的脑子被酒泡成了浆糊，他头朝下看着床，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行……” 一句“不行”，愣是被他粘腻的嗓音说得动人，传到游陌耳朵里就和求.欢没什么两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人扔在床上，后颈被勾着带了过去。 不是说不行吗？为什么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游陌感觉自己的定力在摇摇欲坠。 靠的太近了。 她嗅到甜甜的酒气，那瓶果酒是游旭买回来的，他喜欢这种带有水果清香的饮料，酒精度数低不醉人，而她从来没有喝过。她不喜欢，喝不惯。 但是现在，她很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她缓缓地伏下去，温热潮湿的吐息扑在面颊上，身下的人突然偏过头，亲了亲她的右脸。是很笨拙、用力地亲了一下。 他做完这个动作，抬起一只手遮住半张脸，眸光一闪一闪地看她，小声说：“我会负责的。” “负责？你，对我负责？” 游陌撑起上半身，惊讶地打量他。 “嗯，”他红着脸，郑重地点头，“等我成年就……就和你接吻。” 心里仿佛有一条白鼬尾巴扫来扫去。 他越是这样说，游陌心底的火就越压不下去，她迅速起身转了过去，竭力平复呼吸，好半晌才转过头：“你休息吧。” “很香的味道……你身上的香味，变得很浓……”床上的人毫无防备地敞着，两条笔直秀气的小腿撑起。 游陌一刻也待不下去，逃跑似的推门走了。她倚着栏杆，十指攥紧，耳畔清清浅浅的喘息声似乎还在继续。 他居然能接收到她的信息素。 游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母亲知道了，会毫不犹豫地把简漓绑在她身边。她现在只是暂时收留他，他今后要做什么与她无关，她也不能因为匹配度替他做选择。 简漓甚至什么也不懂。 楼下规规矩矩的alpha们全部都闻到了那股鸢尾根的信息素，本能地排斥不适，但脸上八卦的表情越来越明显。 “老大这么快就出来了？” “别多想，我只是允许他借住，”游陌一边收敛信息素，一边转移话题，“你们还没开学吗？” 齐览回答：“这月月底就进去‘坐牢’了，话说老大你这学期也不来上课吗？” “我母亲不让。” 前一年这样说纯粹是借口，她的室友们并不知道她出了问题。但现在，游陌是真的想回去了，这也确实是阻拦她最高的那堵墙。 游陌和他们聊了一会，视线倏忽间变低，她又不受控制地变了回去。就在这时，走廊上“咔哒”一声，游旭开门走了出来。他总是承担着赶人的任务，以“喜欢安静”为理由送三个alpha走，导致现在他们一看见游旭，就开始收拾东西走人。 这次也不例外。 游旭像往常一样施施然下楼，送三个alpha出门，盯着他们换了鞋离开。今天倒是有一点不同，平常alpha们基本上不会抬头看他，这会儿其中一个女alpha瞥了他好几眼。 他对上她的目光：“齐览，你有话想对我说？” “我……我……” 齐览正在找着机会搭话，突然被主动问了一下，预先组织好的语言碎得零零散散。 “旭哥，你的生日是这周末，对吗？” 其余的两个alpha愕然地看着她。 被提问的人神色自若，他面对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女alpha，眼神始终平静：“嗯，不错。” 是和蔼的语气，他年纪比她大了六岁，面对这个有些私人的问题也没有表露出一点腼腆。如果齐览问的是一个同龄omega，那必定是带着心思的搭讪，但游旭不会在意。 只是一个小辈提问，他回答，然后结束。 “那……” 齐览咽下话语。她似乎不应该再追问生日的庆祝场地，不应该追问有关游旭生日的任何事情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想让她参与。 也许她向游陌提的话，是可以参加他的生日的吧。 但那样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坦然地笑起来：“那就提前祝旭哥生日快乐。” “谢谢。” 漫长的沉默延续到了车内，许瑞憋不住问她：“你怎么知道旭哥生日的？不过他们家……这庆祝场地也没我们的位置吧。” “听老大说过。” “是吗？”许瑞挠了挠头，“我没印象了。” 齐览知道这家伙迟钝得可怕，但另一个alpha就不一定了。她看向易朔，后者嘴从出门张到现在都没闭上。 “齐览，你不会是对老大她哥哥……” “是。”齐览点头承认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012 在洗手池放满水，埋头泡了几十秒，简漓还是不敢相信。他梦里那个金瞳的女生真的是游陌？游陌怎么会是女生呢？她那个……她怎么会有呢？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水泡一样咕嘟咕嘟浮起。 这么说的话，梦里肆意抚摸的人也是游陌。不，这肯定不对，游陌不会做这种半夜溜进他房间的事，他是在做梦。 明明他才是那个动手动脚的人。简漓突然想起床上的亲吻，做贼心虚地瞟了一眼电子时间。他今早七点就醒了，现在是八点半左右，他在卫生间磨磨蹭蹭，不敢出门。 酒壮怂人胆啊。 人家好心收留他，他居然干出强吻这种事……还一本正经地承诺要负责，他当时究竟在想什么！ 简漓揉了揉脸，再度把头埋了下去。他在水里泡着，忽然又想：她看起来好凶啊。个子高高的，大概有一米八以上吧。脸也冷冷的，至少他亲上去的那一块儿是冷的…… “咳咳、咳！” 简漓呛了水，咳嗽得惊天动地。 他蹲下来，抱着膝盖。他怎么能三番五次在女生面前果着身体，还把人带到床上去！这都可以告骚扰了。 点开手环，消息列表里空空的，游陌什么也没说。 简漓站起来，一丝不苟地把家居服的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系好，又把平时吊儿郎当挽起的袖子放下。他从容不迫地推门走出去，餐厅里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谈话。 是在说什么？说他的事情吗？ 简漓灰溜溜地在游陌身侧坐下，隔了一把椅子，一手撑着桌面倾身过去：“那个，游陌……” 他改口了。游陌不明所以地侧过头。 “昨天……”简漓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游陌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脸色红得跟在床上的时候差不多……她留意到游旭的眼神，打断道：“未成年不应该喝酒。” “……”简漓僵住。 她好像不在乎这件事。 他咬了咬唇，低下头说：“对不起。” 这一低头，简漓的视线扫过桌下，正看见游陌的裤腰。他的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表情都没控制好，惊恐地看着她。 “没那么严重，”游陌以为他是被吓到了，放缓了语气说：“以后注意就是。” 她十分能理解酒醉的omega想要和alpha亲近的行为，尤其还是她这样的alpha。虽然简漓身上的疑点存在，但她不会把这件事看成是蓄意引诱。 简漓木讷点头，背过身去打开手环，搜起了abo基础生理知识。 医院里那个护士林辞当初的“这样这样”和“那样那样”也太高度概括了吧！他只说了临时标记是咬后颈，永久标记是“这样那样”，没说女alpha也能……啊啊啊！ 这个世界果然有大问题！ 不仅alpha无论男女都有，omega无论男女也会有极强的生育能力。也就是说，当女alpha和男omega成为情侣时，这样那样是由女生主导的。 简漓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有时候背后捅人的东西不一定是刀子，背后的人也不一定是兄弟。 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游陌替游旭端了咖啡过来，她今天早上抢了机器的活儿，来来回回拿东西。游旭知道她是在享受变回人形的时间，毕竟她好久没有用“手”拿过东西了，总是叼着。 “哥，你的生日是后天吧？” “是啊，我打算就在你这里过，不办晚宴了，”游旭没料到她会主动问起，心情大好，“你想怎么过？这次听你的，就你和我也行……” 他看了一眼简漓：“我们三个也行。” “我要去公司了，”游旭端起咖啡离开餐厅，“晚上见阿陌。” 身后传来游陌“嗯”的一声，以及一道急促的喊声：“游旭哥路上小心！” 这声音听着很有一番讨好的意味，莽莽撞撞的。游旭一时搞不清简漓起了什么歪心思，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餐厅里只剩下简漓和游陌。 “简漓，”游陌沉声提醒，“你能闻到我信息素的事情，不能和任何人说，知道吗？” “嗯？”简漓犹犹豫豫地回答，“我在医院里和一个护士说了。” “那个叫林辞的护士吗？” “嗯嗯。” 简漓点了点头，发现游陌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为什么不能说，是因为游陌不想让别人知道匹配度的事情……她以后要和其他omega在一起的，他和她的匹配度的确碍眼。 “对不起老大……” 游陌低着头，在手环屏幕上点了几下。她没能查到什么，只能先给林辞发了消息。 “没事，”她头也不抬，“不是你的错。” 在简漓眼里这件事似乎严重得不得了，他让机器人把早餐送去房间里，对游陌说道：“我有点事就先回房间了……哦，关于游旭哥的生日，我……” 他还是待在房间里吧。 “你想给他挑礼物吗？”游陌这才抬起头，“用我的账户吧。” “啊？”简漓受宠若惊地愣住，解释道：“不不不……” 用别人的妹妹的钱给他买生日礼物，这也太……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我、我会烤饼干。”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机器也会，做得肯定还比他好。 “可以，但是厨房里应该没有配料什么的……”游陌赞同，但她和游旭平时都不常吃甜食，材料只能现在订购了。她示意简漓靠过来，后者一脸茫然。 游陌向前挪了一个位置，攥住他的手腕，点开手环认证：“好了，用我的账户下单吧。” alpha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刻意收敛着，但简漓还是能毫不费力地闻到，她的发丝垂落在他肩上，仿佛一只极容易被惊动的鸟雀，简漓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他心慌意乱地把视线从她侧脸移开，一落在屏幕上，立即被上面的标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贵……” 简漓喃喃着。 “很贵吗？”游陌基本上没订购过食材，听了他的话用指尖上下滑动着翻看，“你不用还。” 身侧的人扭过头，她感觉脸颊被一片很轻的羽毛撩了一下。 “对不起！” 简漓猛地朝后仰倒，要不是游陌还握着他的手腕，他估计会连人带椅摔下去。他道完歉，话也不会说了，紧紧地盯着她，极力向后躲，可是他的手腕被攥着，这样做只能将游陌扯过来。 “你要摔倒了。” 游陌提醒道。 “我……”简漓另一只手抓住椅背，“你松开吧，我自己能起来。” “你确定？” 他刚点头，拉住他的那股力道就收了回去，简漓抓住椅背的手狠狠朝后一拽——他短暂地朝前面扑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他拽的，是自己的椅背！ 身下的椅子“砰”地砸下去，简漓奋力向前伸腰晃腿，身体几乎对折起来，腿都快和腹部贴上了，然而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后倒。 是笨蛋吧。 游陌早有先见之明，没完全放手，见状手臂一收，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把人拽回来。 眼看着就要坐到她腿上去，简漓赶紧把身体压低，好巧不巧，他径直撞在了她坚硬的膝盖上。 剧痛恍惚间，简漓好像听见鸡飞蛋打的声音。 他痛得跪了下去，弓腰撑着地板。 游陌似乎蹲在他身边说着什么，简漓惨白着脸摇头：“没事……我没事。” 假的。他痛得要死了好吗？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坐在人家腿上了。 以卵击石。简漓深刻地理解了这个成语。 …… 食材下单后送达所用的时间很短，游陌收到了消息，站在走廊上看着简漓去门口取。他先站在玄关处打开包装看了看，每一样都认认真真检查，游陌不知道他在检查什么。 简漓拎着东西小跑去了厨房，看起来之前的意外没造成什么影响。 从这个角度看不见那个瘦削的身影，游陌不假思索地下了楼。厨房里的人围着一条杏色的围裙，细细的带子在腰间扎紧，将藏在家居服里的窄腰完整勾勒出来，游陌的手动了动。 它还记得那一截腰的触感。 他剪开一个包装袋，去水池冲洗了一下手；他拿出一个碗，又去水池冲洗了一下手；他搅拌好碗里的东西，再次去水池冲洗了一下手。 “开热水吧。” 游陌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 厨房里忙忙碌碌的人抖了抖，“我不冷。” “你今天做，是不是早了一点？” “我现在只是熟悉一下，”简漓解释道，“我怕游旭哥生日那天失误，随便烤一点尝尝。” 他说到这里，心底轻飘飘地升起一个泡泡：“老大，你要尝尝吗？” “可以。” “你喜欢什么味道……我打算做抹茶红茶和巧克力的，你对坚果和果脯有要求吗？” “唔……”游陌脑子空空的，关于甜食这方面她了解得很少，“都可以，只要别太甜就行。” 她倚在门边静静地观察他，忽然发现这个人不像刚开始那样游刃有余了，偶尔会拿着一个东西发愣，似乎想不起来应该做什么。他洗手洗得更加频繁，嘴上说着不冷，还是乖乖地开了热水。 掌心，指尖和指节逐渐从淡粉被淋得发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013 好紧张。简漓知道那个金瞳的女alpha正在注视着他。他表面上是在专心致志地揉面，实际心脏怦怦直跳，飘忽的思绪在脑海中环绕。 他搅拌揉面团的时候会不会看起来很奇怪？这个围裙的颜色是不是不对……他应该找一条纯黑色的，那样看起来比较酷。手上沾着面粉会显得脏脏的，去洗一下吧……手背上怎么还有一点蛋液？快洗一下。 简漓小心翼翼地揉好面团，拿起擀面杖摊平。 很好，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步了。 他将事先清洗消毒的模具拿出来，半遮半掩，偏过头去看游陌。 她疑惑地挑了挑眉。 简漓摸着手里的模具，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明明还没做好呢。 可他已经能想象出成品了。 他的肩膀笑得一耸一耸，如果身后有白鼬尾巴，那它必然是在左右晃悠。 游陌明显地感受到他心情的愉悦。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如此开心？是因为烤饼干吗，有些omega的确很喜欢。 手环屏幕上，名为“4a级景区”的群聊正在不断地刷新消息。几分钟前她刚在群里问了问大家关于生日的事情，她从前没怎么策划过，在家族领地的森林里像一头真正的狼那样待着，对外界的活动就更不了解。 群里的消息炸了锅似的，好像她发的不是“帮我策划策划我哥的生日聚会”，而是什么甜美性感omega热舞视频。 [许瑞：我们可以来吗？！！] [齐览：旭哥同意？] 游陌切出去问了问游旭，回复她“是的”，接下来的消息越发迷惑起来。 [许瑞：开趴！] 她满脑子都是拼酒，一连发了好几句。 [游陌：我哥应该不喜欢。] 他现在已经是走向养生的地步了，再过几天就满二十九，天天早上喝咖啡续命，中午喝炖汤滋补，晚上偶尔喝点小甜酒怡情。游陌翻了翻别墅最近的订单，发现游旭隔三差五地运补品上来。 母亲都不一定有他这么养生。 别说开趴了，就是音乐声吵一点他都受不了。 [许瑞：哦豁，我没想法了] [许瑞：@易朔，就决定是你了，点子王！你那么多omega朋友，集思广益一下！] [易朔：我不太懂，齐览说说看？] [许瑞：！] [许瑞：你居然让她说] “许瑞”已被禁言。 许瑞被禁言这件事见怪不怪，她总爱刷屏……不过这次还什么都没闹呢。游陌等了一会儿，齐览突然私聊她，说自己有块海滩环境不错。 去海滩晒晒太阳，游旭应该会喜欢。 她想了几秒，齐览一股脑儿地发来海滩模型和全景，游陌一一点开来看。环境看起来还不错，少有人涉足，加上定时维护，她都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 “嘀嘀嘀”，齐览发来了海滩日常维护事项和相关负责人员名单证书。 [齐览：你觉得怎么样？] [游陌：可以，麻烦你了] 游陌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齐览发来的资料一眼望不到头。直到她回复了，齐览才没继续发。 也许齐览有求于她。 比如齐家出了什么事或者齐览自己捅了什么篓子……根据她殷勤的程度来说，这件事相当严重。 游陌心想，大家毕竟认识了这么久，找她帮个忙还能拒绝吗？搞得太见外了。 厨房里忙碌的人用一块干毛巾擦着手，弯下腰调好烤箱，取下围裙走了出来。 游陌抬起头：“烤好了？” “正在烤呢，”简漓一面向外走，一面活动着肩颈，“等一会儿就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坐在沙发上，游陌想起刚才的事，对他说道：“这周末我哥的生日，我打算去带他海滩放松放松。” “啊……” “我让人提前给你准备好东西。”游陌补充。 “不用麻烦，我可以周末早点起来，烤完带过去。” 简漓急忙说道。 他嘴角沾了一点糖霜，随着唇瓣的开合非常显眼，游陌盯着那处，问他：“你生活技能还挺多的，会煮面又会烤饼干……” “嗯，这算是我个人兴趣爱好吧，”简漓有些难为情，“我知道这么说是很奇怪，但是……” 他似乎认为这个爱好很难坦白。 游陌出神地盯着糖霜，看着形状姣好的唇，稚嫩的颜色让她联想到半熟的蜜桃，咬起来会有一些青涩。水分很饱满。 她脸上的表情认真，还对他说的话语频频点头，但实际上，游陌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当她需要尽力动用视觉的时候，听觉就短暂地失效了。 要告诉他吗？他应该会慌乱地抬手，指腹拭过唇瓣。那只手如果换成是她的……游陌金色的眼瞳倏忽间紧缩，像锁定了一只茫然的猎物。 “叮——” 猎物跑了。 游陌眨了眨眼，望着他兴高采烈地奔去厨房，戴上手套取出烤盘，再用一把藤条小篮子装好饼干，提着篮子向她走过来。 他笑得很开心：“老大，尝一尝？” 游陌的视线落在篮子里。最上层铺着粉色的桃心形饼干，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的。 简漓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还有另外的颜色，在粉色的下面。” 她顺着他的话又拿出一块。 这一看，游陌少见地怔住。 奶白色的小狼头冷冷睨着她，眼睛点缀着金箔。游陌定定地看着饼干，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如果是别人这样做，她会断定这是嘲讽。 但这件事由简漓来做，她居然会觉得……软软的，游陌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她用手按了按心口，想确认那里是不是真的软得一塌糊涂。 游陌张口把饼干咬碎了。 这时她看见简漓也拿起一块圆乎乎的白鼬脸饼干放进嘴里，鲜红的舌尖探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那一点糖霜，被舔掉了。 她没有理由动手了。游陌想，或许她应该捏住那条打乱计划的舌头。 “你看这个！” 简漓捧着一块小猫饼干在她眼前摊开。 黑黑的挖煤小圆脸，是一只暹罗猫。 “可爱吗？”他问。 游陌：“……” “那这个呢？” 简漓又拿出一块小三花饼干。据他观察，女孩子大部分都喜欢猫猫狗狗的啊，他就不信游陌不点头。好在他还做了布偶猫、橘猫、狸花猫…… “可爱。” 游陌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伸出手抚在他脸颊上。她做出这个动作才反应过来，镇定地往下碾了碾唇瓣，软得不像话。 面对简漓震惊的眼神，她说：“有碎屑。” 其实什么也没有。 游陌甫一收回手，装满饼干的小篮子突然被塞在了怀里，简漓快得像一道发红的残影，几秒钟直冲到楼上去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捻了捻。 好像这个行为是过分了。作为一个alpha，对收留在家里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十分冒犯……可是他没有拒绝，只是害羞地跑了。 也就是说，她还可以…… 打住。游陌及时从异样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她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alpha，想归想，不会对简漓做出来的。 “扑通扑通扑通……” 简漓怀疑自己的心脏要震碎肋骨跳出来了。大脑一阵一阵地发懵，嘴唇上酥酥麻麻，好像她的手指还停留在上面……他用力地搓了搓，又将下唇咬住，想抵消掉那种感觉。 她只是帮忙擦一下碎屑而已。 他为什么控制不住要逃？这样就会让游陌发现他心思不对劲了……她肯定发现了。简漓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绪。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滑坐在地上，捂着脸懊恼起来。【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014 游旭在山顶别墅前下了车，踏进庭院停下脚步。他的脸颊被夕阳映得绯红，打开手环，屏幕对准了远处。天边落日仿佛熔金，薄云被炙烤成玫瑰般的粉红。 照片发出去，游旭的手环立即振动了一下。 [好友xxx点赞了你的动态] 手环振动个不停，游旭一年都不会发几条动态，他手腕被震得发麻，干脆关闭了振动提示。 实话说，他今天的心情并不好。只是工作和家族那边的事不应该带回家，他特地在院子里四处走走，把一身的火气和疲倦味儿散掉。 关于游陌继续去联合军校上学这件事，他其实是持观望态度的。他不想让她太早接触这些糟心的东西，但军校的训练太过危险，一年前游陌出的意外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不明白，从小养尊处优的妹妹为什么要去找罪受，不止是她，那个齐家的女alpha也是一样的。游陌打小叛逆也就算了，齐览是个十分有礼节的孩子，居然也上军校。 最后一点余晖也熄灭下去，游旭含着一点笑意推开了门。餐厅长桌上放着一个藤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粉色桃心和各种猫咪形状的饼干。 “那个是简漓做的。”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游陌说道。 “他还会烘焙？” 游旭洗了手，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咬起来是松软的口感，甜度刚刚好。一整块小猫饼干被他吃下去，游旭正欲伸手再去拿一块桃心的，忽然瞥见简漓从楼梯上下来，闪电般将手收了回去：“一般。” “是太甜了，还是不够甜？”简漓小跑着过来，“游旭哥，你喜欢脆的吗？” 他目前能想到的生日礼物就是烤饼干，如果游旭压根就不喜欢吃……简漓脑门发胀，尽力地思考补救措施。 “嗯……”游旭一时语塞。 其实这小饼干还挺好吃的。 “他喜欢吃，”游陌侧过身体，一条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他刚才还想拿一块。” 游旭内心咆哮。啊啊啊！！他这个妹妹，嘴还真是一点不留情……就这样说出来了。 他快速地扫了简漓一眼，没从对方脸上发现洋洋得意的表情，恰巧相反，简漓的眼神像一只被猫追着跑的耗子，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哦不，不是避开所有人，是在躲着他妹妹。 这两个人又在闹哪出？ 晚餐的时间，这两人平时都坐在一块儿，今晚中间隔了两把椅子。游旭回想着，早上他走之前，中间是隔着一把椅子的。 “游陌，你现在恢复得怎样了？” “很稳定，”游陌语调透着一股愉悦，“周末出去没问题。” 看样子奇怪的地方不在他妹妹这里。游旭转而看向简漓：“简漓，你出生日期我定的是1月1日，我记得——你没有跟我说过实际日期吧。临近你18岁生日的时候，你就会分化，我也好提前帮你准备一下。” 准备把人送走。 “啊，我生日在四月。”简漓回答道。 “你想继续上学吗？” “高中吗？” 游旭说：“当然是大学。我可以给你请老师补习，你今年报考试一下。” 简漓幽幽地问：“今年的考试，不会是六月份吧……” “每年都是，你不会不知道吧？” 简漓苦笑。不同的世界，同样的考试时间，内容估计这个世界更难，然后……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他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现在只剩下三个月了啊！ “好，我会努力的。”要他奋斗一百天创造奇迹吗？！ 游旭继续问：“你对什么方面比较感兴趣？” 这还没考上呢，填志愿什么的先放一放，说得好像他能考上似的！简漓面上保持着微笑，他硬着头皮回答：“我对军校还挺感兴趣的……” “你报不了军校，”游旭截止了当地说，“军校学生精神力等级至少要在d级及以上。” 简漓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闻言惊愕地望着游陌。她的精神力竟然至少有d级！ 还记得林辞介绍过，精神力等级一旦达到d级就会受到相关部门招揽并且记录，因为d级精神力已经具备了摧毁大脑的能力。 “你对幼师护士这样的工作感兴趣吗？你要是想做烘焙也行。” “抱歉，我暂时……没想好。” 简漓脸颊有些发热，他用手背贴了贴，想让温度尽快降下来。他的确对人生规划毫无头绪，是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机会也稍纵即逝，看来是要好好想一想了。 “抓紧时间……” 游旭自然而然地用了对下属吩咐的语气，直到游陌出声打断他：“哥，那个海滩的资料你看过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环：“大致看过一遍了。” 那张夕阳照片动态的互动消息一眼望不到头，但游旭注意到了一个人的回复。那个人发了一张高楼俯瞰的落日，构图很不错，他点开照片端详，退出来时看见这个人的备注：齐览。 “哥？” 游旭本想回复一句，听见游陌的话就立刻退出软件，将海滩资料打开。 “你时间富余吗？”游陌问他，“在那边住一晚怎么样？我看沿海的小屋风景不错。” 小屋有露天的泳池，一墙之隔就是海浪翻涌，观景位置很好。游旭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想象着坐在泳池里看大海日出日落的情景。是很悠闲。 “嗯，都听你的。” 他疲惫的神色缓和了一点。游陌偏过头，想问问简漓的意见，正好看见他起身，打了个招呼回楼上房间里去了。 …… 简漓在阳台的椅子上坐下，托腮看着远处高架上发光的车流。 短短两天，他看风景的心情就截然不同了。他需要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考虑，这个世界的专业种类也和原来世界有所不同……简漓低声叹了一口气，凝视着手环屏幕上的学科分类。 他真的可以在三个月内学完吗？ 就算知道学不完，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晚风里含着一点鸢尾根香气，他蓦地抬起头，游陌正站在阳台上看着他。她眼神轻轻地落在他身上，瞳孔看起来略显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也看着她。 简漓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他隐约觉得她是想要对自己说话的，但游陌懒散地倚靠着栏杆，又好像只是在放空。 僵持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向她招招手：“老大。” 游陌冲他点头。 她又不出声，眼神轻飘飘的，就像天边的浮云飘来荡去，但是却始终绕着他转。简漓学着她四处张望，一会儿就沉不住气了：“你、你在看什么？” “你。” 简洁明了的一个字。 简漓下意识别过头躲闪，又听见她补充道：“你好像很焦虑。”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简漓心想，要是换作别人，他可能会怼回去：“废话，谁看不出来？” 游陌这样一说，他反倒是感受到一种注视。一种缓慢渗透的注视，覆在皮肤上向内部蔓延，好比水流沿着泥土的空隙注入。 假如浸透，她会说些什么？ 简漓笃定地想，游陌绝对有话想对他说。他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撑在栏杆上，翻身越过去了，来到中间的阳台上，一步一步朝着游陌靠近。 “你可以敲门过来。”她说。 “我……我就站在这儿，”简漓一只手理着碎发，以此掩盖他的慌乱，“关于我考试的事情，老大你有什么建议吗？我对这方面不是很懂。” “我也不懂，”游陌的视线忽然聚焦了，“我不懂你的想法，如果要我给出建议的话，那我就说：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不要想太多。” “如果我想考军校呢？”简漓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妥。他这不是抬杠吗？ “那就去考。” 越发黯淡的环境中，那双金色的瞳孔似乎在熠熠发光，游陌打开手环，一面漫不经心地点着屏幕，一面说：“有关精神力缺陷的病，也不是不能治。” 如果治好了也达不到d级呢？ 简漓看着眼前的人，知道没有问这个问题的必要。她的态度是如此明晰，明晃晃得像一把钢刃，面对这个问题也只会说：那就想办法提升好了。她的眼神让她无论说什么都令人信服，仿佛提出的每一个方案都具有极强的可行性和执行力，你忍不住点头，也只有点头。 “好。”他将繁杂的思绪统统收拢，看向她重重点头。 游陌点开联系人林辞的对话界面。 对方发来了一连串的道歉和解释，她翻到最上面，果不其然，林辞已经把匹配度的消息泄露出去了。母亲是在两天前简漓出院的时候得知的。 怪不得……到现在也没有主动来找她。 大概是认为她终于有一件事做得顺她心意了吧。 游陌闭了闭眼，关闭手环，抬起头看着这个匹配度90%以上的人。目前为止，她还不是很了解他，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则是匹配度像一根无形的绳子在慢慢地收紧。 要顺其自然吗？ 她看见眼前的人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对她郑重说：“我刚刚没有在开玩笑……我会努力的，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带我去治疗吗？” “好啊，”游陌应道，“这周末从海滩回来就开始。”【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015 游陌睡得并不安稳。 树丛在经过暴雨洗刷后格外湿润，浓绿的草叶不断摇曳着，缭乱着学生们的视线。所有人都身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背后的战术背包鼓鼓囊囊，及膝的长靴踩在泥泞不堪的地表。 “第12小队，”通讯器里传来指挥的声音，“停下，全队驻地巡逻。” 这是一场学院竞赛，六大军校各自派出三支队伍，在雨林地图的九个目标建筑进行插旗。 游陌确认了一下装备，命令道：“第12小队全体注意，现在进行驻地巡逻。” 拨开茂密的树叶，一栋柱形的灰白色楼房映入眼帘。 以防有人藏在楼里偷袭，她第一时间就释放出精神力，它们是探测环境的得力帮手，千丝万缕般侵入楼房，以特定的方式将信息传递回来。它们就像她感官的延伸，是感知的边缘触手。 游走在最前端的触手将信息传递过来。 这一整栋楼，都是空的。 竞赛提供的装备里没有精神力屏蔽装置，只有精神力崩溃预警，也就是说，在这场比赛中学生们可以尽情地释放精神力，在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前，医疗组的omega们会收到预警出发救援。 除非对方精神力等级比她高，否则，任何隐匿心跳呼吸的手段在游陌面前都是无效的。她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2s等级，是参赛学生中最高的。 “运气这么好？”许瑞小声地说，“我们只需要守住就行。” 游陌看着地图，不置可否。 虽然出发地是随机的，但这个目标建筑所在地势开阔，位置趋中，第12小队行进速度不算快，按理来说应该有人比他们更先涉足才对。 “分散，按预设分组进行排查。” 游陌踩着楼梯一步一步上去，心中不安的预感越发明晰。她走在最前面，其余队员依次进入各楼层，空旷的楼梯间只剩下一道极轻的脚步声。鼻端传来灰尘和雨水的气息，掺杂着一丝呛人的烟味。 一根燃着火星的烟头从眼前坠落。 比精神力先察觉到异样的是嗅觉。 游陌知道，事情在向着最糟糕的地方发展了。她迅速向所有人发布撤退信号，在烟头落地的瞬间，一股可怖的精神力从天台上倒灌下来，带着一击必中的决心袭向她。 “滴——” 预警器碎了。 成千上万的箭矢穿透脑海，游陌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扔出了微型炸弹。 尖锐的白色，与灼热的红色占据了意识。 游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耳畔似乎还萦绕着嗡鸣和零碎话语。 “对方被炸弹波及，没能及时撤离。身份现已查明……” 她又听见游旭在耳边咆哮：“游陌你疯了吗？！” “不能让3s级继续动手，”她缓缓地说，“那种精神力……” “游小姐，”主治医生被无数人影围在中央，红色的光点汇聚在额头和胸口，“你的精神力……没有任何问题，十分稳定，等级依旧是——2s级。” 游陌想摸一摸额头，伸出来一只毛茸茸的狼爪。隔着几重屏蔽装置，她的声音微不可查：“哥，我想一个人待会。” 她不想成为一个失控的3s级杀人犯。 坐在床上的人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游陌觉得口干舌燥，如果有一罐冰水解渴那就再好不过了。她推门下了楼，厨房里亮着暖黄色的小灯，一个系着黑色围裙的身影正在忙活。 她看了一眼手环，现在是周日凌晨5点。 只看简漓的背影就知道这人精神很好，连头顶晃悠悠的短发都振作着。游陌莫名有种小学生春游的既视感，小孩子天不亮就起床，一股脑儿地将零食和玩具塞进背包里。 “春游小学生”简漓兴冲冲地哼着歌揉面团。 一想到几个小时后就会和一群年轻人去海滩玩，他的心情就十分美好，尤其是，没有一个家长……好吧，游旭算是一个。咳咳，但也只有一个！ 他捶了一下面团，突发奇想地掐了一小块，在掌心里揉成圆乎乎的球形，再搓了一条尾巴接上。这块面团渐渐地长出两只尖耳朵，四条腿粗细长短不一，简漓把它托在掌心，轻轻地戳。 他捏了一只什么动物？ 简漓放空地想着，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 这个举动完全是无意识的，等他做完，才慢慢地回神。他捏的，是一只小白狼。 他为什么要捏小白狼……为什么要亲它？ 仿佛有不存在的目光投过来，简漓哆嗦了一下，匆忙将面团抓变形，扔进垃圾桶里。 这一侧身，他正正看见玻璃门外的人影。 原来那道目光不是幻觉。 那是——游陌！ 一霎时，简漓维持着扔垃圾的姿势愣在了原地。 “早。” 游陌推开玻璃门踏进来，眉宇间含着一点阴沉，几乎把“我心情不好” 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简漓原本微微弓着身子，随着她的靠近一点点直起腰来。 她看见他捏的白狼团子了，甚至还看见他在亲它…… 静谧的厨房里，简漓听见杂乱的“砰砰”声，游陌的脸越靠越近，起先还能勉强平视，逐渐地，为了和她对视他不得不仰起头。奇怪的是他仰头的动作好像不是自发进行的，更像是游陌在用什么方法迫使他抬起头来。 她的手似乎捏着他的下颌在往上勾……简漓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微颤着呼出一口气。 越来越近，近到只要他一踮脚就能碰到她的脸。 浓郁的香气将他虚虚地环绕在中央，游陌如他所期待的那样抬起了手，然后——打开了冰箱，拿出一罐饮料。 她迅速后退一步，拉开饮料，仰头喝下，急促的吞咽声伴着咽喉处的滑动，简漓着魔似的一错不错看着。 咽喉处究竟是怎么滑动的，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推吗？如果他用嘴唇贴在上面，她每一次吞咽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那种滑动吗？如果，含住呢。 “有人在厨房里，你会受到影响？” 游陌捏扁了空罐，扔进垃圾桶，“咚”一声金属碰撞的闷响在简漓脚下响起。 “没有没有，”简漓立刻装模作样揉起面团，“我没想到你也早起，有点惊讶。” “我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简漓心说那不就是噩梦？ 但他只敢在心里想，一转头对着游陌说：“梦里梦见的东西都是反的，别往心里去。” “都是……反的？”游陌疑惑地歪头。 “啊，这是我个人认为的，比如你梦里梦见倒霉，其实在现实中会有好运气什么的。”他补充道。 原本的世界里，大家都是这样说的啊……这个世界的人不会这样想吗？ “那如果我梦见的，就是事实呢？” 游陌单手撑着台面，“我很在意以前的一件事情，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时不时就会梦到。” “老大，那件事情你现在肯定可以解决……” 游陌撑在台面上的手稍稍施力。 他对此根本一无所知，凭什么说她能解决……她忽然顿住了，想起那天晚上思考了许久对他说出来的话。 只管去做，不要想太多。 她真的可以说服母亲吗。游陌知道一个现成的办法，永久标记眼前的人。这样，母亲会允许她回联合军校读完最后一年。 可是omega一旦被永久标记，除非清洗，这一辈子都要待在她身边。 游陌对于这种“绑定”的强制性关系很不适应。 这就和从小到大安排她人生的母亲，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关系对她来说只是不适应，对被永久标记的omega来说才是折磨吧。简漓年纪太小了，看起来又傻乎乎的，标记他总觉得自己有哄骗的嫌疑。 “你那么厉害。”他眨巴着眼睛对她说，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可怜的面团。 黑色的细带挂在后颈上，无声地吸引着游陌的视线。 她忽然又想，就算自己提出要标记他，他估计也会同意的吧。 那里还是光洁的一片，腺体没有发育成熟，尚且不具备释放信息素的能力。她明明什么也闻不到，此刻却想咬一口了。 “大清早哐哐哐的做什么？” 游旭站在二楼走廊上，探头朝着这边望过来：“游陌，你再回去睡会儿吧。” “哥，我不困。” “这个时间段进行深度睡眠的话，有利于生长发育。” 游陌脑子里的糟糕想法一瞬间就被冲出几千里。是啊，她在游旭眼里还是个长身体的小孩呢，至于简漓……他的确是个未成年孩子。【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6、016 上一次坐直升机的时候，简漓还是一个被保镖围着要保送精神病院的可疑人员，仅仅过了半个月不到，他再次坐上直升机，这一回竟然是和大家出门游玩。 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世事难料、风水轮流转、柳暗花明啊。 向下俯瞰，那一块生长着深绿树林的白沙小岛，其实是露出海面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被一层孔雀蓝般的海水冲刷，水质清澈透明，沉在水下的白沙有着形状各异的斑点。天幕的白云投下硕大的影子，阴影处蓝色浓郁，反倒像是海水深处。 在白沙的尽头，那才是一片蔚蓝的汪洋大海，没有一丝杂色，也看不出深度。 简漓捧着脸端详，恨不得现在背个降落伞跳下去。 从早上五点到现在，他脸上兴冲冲的表情几乎没有淡过。游陌发现他的眼睛里有细小的亮光在闪，也许是海面倒映上来的。 粼粼的，晶亮的光点。 原来带一个比自己还要年纪小的人出门是这种感受。游陌作为家里最小的那个，不是跟着母亲办事，就是被哥哥带着玩。她还记得年幼的时候，偌大的家里只有兄妹两个孩子，她抱着游戏机去敲游旭的门，想让他陪自己玩，结果游旭通宵刷题，用刷题陪她。 某次游旭抽空带她去登山，游陌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而游旭身体一般，他往上爬十步的功夫，游陌已经来回好几次了。 那个时候游旭边叹气边笑，原来他的心情是这样吗。 可是现在游陌不想叹气。她看着这只小白鼬笑，也想跟着他笑了。 想到这里，游陌转头去看游旭，发现他戴着眼罩在补觉。一连几天他都在忙，虽然出门都顶着妆遮黑眼圈，但今早游陌看见过他眼底的乌青。 他的假期或许更应该用来好好休息，而不是陪着这群年轻人海滩狂欢。这是他的生日啊。 就因为是她提出的方案吗。 游旭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坐直身体摘下眼罩，冲她温和地笑笑。他的确有点疲惫，但现在的疲惫程度和前几天比起来已经很轻了。 身侧有人细心地帮他调座椅，游旭随手拍了拍那人的手臂表示感谢。对方的手似乎僵住了几秒，他侧过头，发现那人是齐览。 “谢谢啊。”游旭面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陪游陌这件事并不会让他觉得乏累。只不过冲浪和沙滩排球什么的，还是留给年轻人玩吧。 抵达海滩后，游旭在更衣室里选衣服时这样想着，拿了一套休闲的衬衫短裤。换好衣服，他从隔间里走出来，迎面正撞上一个白得发光的身影。 “你……”游旭大为震惊地上下打量着简漓，“你就穿一条泳裤？！” 简漓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难道不能这样穿？” “唉，把这个穿好。”游旭望着他叹了一口气，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搭在他肩头上，扣子从最上面系到最下面，那模样像极了怕小孩着凉的家长。 简漓不知所措地挠挠头：“谢谢游旭哥。” 今天的游旭好像格外……温柔？ 两个人脚踩着细细的白沙，绕开坚硬的圆石和贝壳，游旭早就看好了一块适合闭目养神的地方，宽大的遮阳伞下，他躺上柔软的躺椅，侍者将冰桶送上来，郁金香杯壁挂着几颗水珠。 游旭把一杯橙汁推到简漓面前：“你喝这个。” “……哦。” 简漓捧起橙汁，含着吸管左顾右盼。那群alpha不知道在做什么，如果只是换衣服，要不了这么长时间吧。 有节律的潮声在耳畔起伏，每一道声响由远及近，仿佛是从遥远的地平线一刻不停奔赴而来。天际和远处的海面几乎是同样的色泽，一道极其深色的地平线将两者清晰分割开，在他眼前是青蓝见底的海水，卷席着拍在白沙上，颜色逐渐褪去。 他没来由地想到中世纪的舞会，女士们旋转着优雅蓬松的裙裾，青蓝色裙面有着丝绒的光泽，流动如同水波，在轻盈的起落之间，裙摆点缀的蕾丝就像海浪激起的雪白浪花。 有一双挺拔的长腿跋涉在浪花里，游陌抱着冲浪板朝这边走过来，她穿着黑色的短背心和泳裤，齐肩的发丝高高扎起，显得利落又矫健。简漓的眼神不舍地从她身上移开，迅速仰起了头。他脑子有点晕眩。 “哥哥，”游陌头一回叫得这么甜，“一起去玩？” “不用了，我看你们玩就行。” 游旭已经戴上了墨镜，双腿交叠着放在躺椅上，一只香槟杯端在胸前，俨然是不会起身的。 游陌又将视线转向简漓，后者还没等她开口就站了起来。 “你等等，”游旭敲了敲小桌，那上面还放着一支防晒霜，“简漓，帮我涂一下防晒霜。” “好吧。” 简漓拧开防晒霜，躺椅上的人翻了个身，背朝上趴着，方便他涂抹。 估计是要涂一会儿了。简漓看了游陌一眼，没想到她就势在他躺过的躺椅上坐下，极有耐心地等着。 明明在场的一共三个人，简漓涂抹时总觉得有第四道目光在看着他这边，凉飕飕的，令人脊背发寒。他快速涂完，拍拍手跟着游陌溜去海边。 踏进及腰深的水里，简漓双手搭着冲浪板，看游陌抱着板子直冲进海水，顺势站起，在较小的浪头上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摆尾。她在冲浪板上趴下，用手脚划水来到他面前。 简漓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在冲浪板上。 “你不会的话，就在水里漂着玩，不要离我太远。”游陌一边提醒他，一边抓住他的手腕在水里慢慢划动。 握紧了才发现，这人的腕骨很细，她两根手指就能完全扣住。 他趴在冲浪板上，腰还占不到一半，衬衫被海水浸湿了，紧紧地贴着。后背的肩胛骨清瘦地突起，随着划水的动作一耸一耸的。 “你……去换件衣服。” 身后许瑞在喊她的名字，游陌松开他，游走前嘱咐道。 他只是在浅滩泡着水而已，就算打湿了也无关紧要的吧。简漓手脚并用，向着那四个alpha靠近了一点，他们全部趴在冲浪板上，每当浪起的时候就会有人站到板子上去冲浪，其余三块板子互相推着挤着，远远的有笑声传过来。 游陌也在笑。 简漓趴在冲浪板上，好奇地看着她的笑容，在他印象中游陌应该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她笑着站了起来，带着冲浪板卷进碧蓝的海浪，高挑的身影好像被浪花吞没，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下一刻，她又从波涛里冲出来，没有停留，径直向着他来了。 她问道：“想学吗？” “想。”简漓忙不迭点头。 “那就去把衬衫换了，”游陌尽力保持视线的平稳，不让它偷偷往下移，“吸水的衣服会影响……” 面前的人突然笑了：“不用那么麻烦的。” 他说完，当着她的面一颗一颗把纽扣解开，游陌顿时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跟着解开的纽扣向下看去。 少年的皮肤素白，在热烈的阳光下白得耀眼，颈项线条非常漂亮，青色血管潜在其中，若隐若现。如果呼吸急促起来，那一线青色就会显现吧。 游陌明明早就看过更多了，可现在仅仅是肩颈就让她移不开目光。 这个人又在煽风点火。【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7-20 第17章 017只有把他带在身边才安心 一颗晶莹的水珠从简漓的下颌滴落，顺着他分开的衬衫领口，沿着浅浅的沟壑流淌。游陌移开视线，立即抓住了他的手，强行把中间的扣子系上，遮得密不透风。 “……老大？” 他的睫毛也被浸润，湿漉漉地眨着。 他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明白这个举动对于alpha来说意味着什么。游陌在他胸前将手收拢成拳，防止自己动手。 “不能随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的，你没有……”没有羞耻心吗？ “没有什么？”简漓实在不明白这个世界的人的脑回路，男生在海滩边穿一条泳裤难道不行吗？这件衬衣湿漉漉的贴着，他已经忍很久了，既不方便划水，也一点不舒服！ 等一下，他忽然注意到游陌的脸色……好像在微微泛红。 她的视线不住地在他胸口扫来扫去。 “可是你已经看过好多遍了。” 简漓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用中指勾住领口，朝下扯了扯。一点鲜艳的颜色在雪白的皮肤上点缀，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呼吸的起伏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静静地等着，看游陌躲闪的眼神，弥漫上绯红的耳尖。 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一点事实。 简漓理了理领口，系上扣子，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我这样做是不对。” “你故意的。” 游陌猛然回神，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简漓，你很着急吗？”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简漓不懂ao有别就算了，她也顺着说……说这种话！ 接触的皮肤滚烫，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偶然的视线相交也会慌乱，好像中间隔着一道屏障，只有鸢尾根的信息素肆无忌惮地越界，穿透屏障将简漓包围起来。 不、不止是皮肤，身体也在逐渐发热。 游陌触电般后退了几步：“我有事，先回去休息一下。” “游陌！” 简漓抱着冲浪板在她身后追了几步，无奈游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带着冲浪板也能像鱼那样灵活，眨眼间就拉开了距离，从她房间外延伸入海的梯子踏上去，冲浪板随手扔在露台上。 “砰！” 通往露台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就连窗帘也全部拉起。 他就不该鬼迷心窍，不该那么冲动！简漓捶了几下板子，他刚才的行为简直是在耍流氓，这下好了，游陌被气得回房间了……他仰躺在冲浪板上漂来漂去，满脑子都是她发红的脸颊——猜错了，是气红的。 他应该去向她道歉。 简漓想到这里，抱着板子上岸。 “游陌呢？” 躺椅上的游旭叫住了他。 “啊……她说回去休息一下，”简漓指了指远处游陌的房间，“从海里直接上去了。” 游旭看着碧蓝的天空和大海，忽然疲惫起来。妹妹一走，他也觉得困倦……这种感觉真是令人费解。他闭了闭眼，无数亟待解决的工作和方案涌入脑海，带着尖锐的消息提示音撕扯他的神经。游旭放下香槟杯和盛着饼干的盘子，也慢悠悠地回了房间。 房间的环境很静谧，落地窗外是宽敞的泳池，再向外就是波涛起伏的大海。游旭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睁着眼，没有丝毫睡意。 极度的疲倦就是这样，身体不堪重负，头脑也在超负荷运转，但它就像一辆刹车失灵的车，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这时候游旭一般会找一个人来放松一下，他记起那个拿冰桶的侍者，她的身材有适当的锻炼过，似乎是一个不错的alpha。 他揉着眼睛，快速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为了速战速决，他开了一瓶烈酒仰头灌下去小半瓶，慢慢地在玄关处踱步，等着对方上门。 “叮咚。” 对方比他预想的来得要快很多。 他扶着墙壁抓住门把手，向下一压，属于alpha的侵略性信息素扑面而来。 “旭哥，”齐览站在门外，关切地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短短两个小时，游陌走了，那个没分化的男生也走了，最后游旭也收拾东西回了房间，她忐忑不安地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敢敲门。难道是旭哥对这里不满意吗？ 好不容易有机会，她立刻就把事情搞砸了么。 她鼓起勇气，抬头对上游旭的视线。眼前的人神情很奇怪，既不是失望也不是无聊，他眼神迷离衣襟敞开，伸出手把她拽了进去。 …… “老大，游陌，你还好吗？” 简漓蹲在门口，喊得太久，嗓子有些干涩。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游陌已经在房间里闷了半个小时。他发消息不回，在门外敲门也不开。 毫无疑问，她非常生气。 而他的腿也蹲麻了。简漓扶着门站起来，活动着小腿，房门突然朝里面打开，他顿时失去支撑，猝不及防扑倒在游陌身上。 她穿着浴袍，散发出沐浴露和鸢尾根混杂的清香。 简漓扶额。他又想错了，这半个小时人家是在洗澡。他借着她的托举站稳，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样做。” “以后别随便在人面前……咳，脱衣服。” 游陌告诫了他几句，脸上神色缓和，转身进了房间。简漓跟在她身后，听见卧室有游戏的音效，走过去，果然看见地上放着两个手柄。这大概是个双人探险的游戏，现在暂停着。 “你一个人在玩？” 单人硬行？ 游陌靠着床尾的矮凳坐下，拿起手柄：“不是，另一个操作位是机器。” 简漓摩拳擦掌：“我可以试试吗？” 虽然这游戏他没玩过，但看操作技能什么的，应该和原本世界的差不多……他拿起另一个手柄，将机器关闭，试着操作起来。玩法的确是差不多的，游陌对关卡玩法十分熟悉，估计打过几十遍。 他熟悉了几分钟，也能跟上她。 “你以前玩过吗？”游陌忽然问他。 “嗯，”简漓点头，“我和朋友玩，基本上所有的多人游戏都玩过……”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屏幕上关闭的机器标识，又看向游陌。难道她玩的多人游戏，都是和机器一起玩的吗？一个人，抱着手柄坐在屏幕前，和机器玩游戏玩几十遍……即使通关，也不会兴奋得笑出声吧？ 屏幕上两个小小的勇士为了目标前进，他们穿越丛林，飞过城市上空，潜入深海从恐怖怪鱼嘴里盗取宝物，他们会为了一个好玩的道具争抢，也会在一个艰难的关卡失败无数次，他们经过绚丽的花海时会停下拍照，听见NPC的故事时也会激烈讨论……那如果其中一个人，从来不说话，不争抢不打闹，只是完美地通过关卡，就算你拖他后退，他也不会说一个字。那样的旅途，会十分孤独吧，就连终点的金色王冠都会黯淡。 “我听说最近出了几款多人的全息游戏，”游陌慢慢地说道，“应该比这些老游戏好玩。毕竟这个游戏……我十几岁的时候，十年前就发行了。” 也许不止几十遍。 简漓的小人被激光一扫，碎成了渣渣。他疯狂地按着复活键，游陌没有说话，默默地在机关丛里穿梭，等着他复活。 她听见他“嗒嗒嗒”的按键声，新奇地瞥着他。 曾经屏幕里那个完美的小人，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能未卜先知一样精密地避开、通过，现在却灰飞烟灭地等着复活，操纵他的玩家手速极快地狂按复活键，争分夺秒。 她的队友活过来了。 简漓正手忙脚乱着，身侧的人忽然说：“小时候，我带着游戏机去找我哥，想让他陪我玩，可是他学业太重了，通宵地刷题，我只能坐在旁边一个人玩。” “我每天晚上，偷偷地从枕头下面拿出游戏机去我哥房间，他写作业，我玩游戏。我的游戏机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母亲不允许我玩，所以要藏着。这是我和他的秘密。但是有一天，打扫房间的佣人发现了游戏机。” 游陌顿了顿，继续说：“她交给了母亲，母亲很生气，当着我的面把游戏机摔碎了。我的卧室也被重新搜查了一遍，那些佣人认真得像电视剧里案发现场取证的探员。” 简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屏幕上的两个小人静静站在陡峭悬崖上。 “我后来又偷偷买了游戏机，”游陌操纵着小人，朝悬崖靠近一步，“没有拆出来，连着包装盒放在母亲书房的抽屉里。那个抽屉里还有各种证书，没有上锁，我母亲有时候会打开看我的成绩。但是整整一个月过去，那个盒子还是好端端地呆在里面。” “她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不会拆开。我的挑衅是无效的，而这已经是我能对她做出的最大挑衅了。18岁分化那天，我变成了和她一样的alpha，我再也受不了了。” 游陌的小人只差一步就会掉下悬崖。 “我报了联合军校，把抽屉里的游戏机拆开，通宵玩了一个晚上。” 她说到这里，推了推摇杆，小人尖叫着掉下悬崖。 游陌习惯性地按复活键，突然发现屏幕上黑了一下，两个小人出现在上一关卡的存档点。这说明简漓的小人也死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个界面。一直以来，她可靠的机器队友总会在她阵亡的时候继续活着，让她原地复活。 简漓颇为尴尬：“下意识跟着你跳了……” 她的队友很傻。那个小人傻，操纵的人也傻。 “双人的游戏除了这种探险的，也有恐怖游戏……你喜欢玩恐游吗？”简漓提议道，“还有很多好玩的，我……我记不起名字了，我们可以在游戏商店里找一找。你刚才说的全息游戏，应该体验感会更好吧，我还没玩过全息呢。” 他朝她挪了挪：“我们一起玩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游陌感觉自己似乎没有玩过这个游戏。真奇怪，这个她通关了无数次的游戏，居然在简漓加入后出现了一些久违的新鲜感。关卡都是一样的，但简漓叽叽喳喳地在旁边说个不停，总是阵亡，他能把机关怪物全都骂个遍，气鼓鼓像一只河豚，一旦过了又拍手大叫，嚣张地放话说下一关一命速通。 “传说中的圣池！” 旅途的终点，简漓的小人蹦蹦跳跳，举起相机绕着游陌的小人转圈拍照。 “老大你站过去一点，”他指挥道，“我们都用那个表情……” 游陌一手拿着手柄，屏幕里的小人在靠近，伸出傻傻的剪刀手，她另一只手举起手环，将全神贯注盯着屏幕的简漓框进去。 “咔嚓。” 拍照声融合在一起。 但很不幸的是，由于房间内光线太暗，游陌的手环自动开启了闪光灯。 简漓被白光闪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游陌的手环。 他愣怔片刻，冲着她的手环做了个鬼脸。 “再拍一张，”他整个人贴着她，脸颊也贴在她肩头，“这样。” “你靠得太近了。” 游陌单手把人推开，但是这人软软的好像没有骨头，抱着她的手又贴过来。简漓的脸非常烫，热度从他身上蔓延过来，游陌这才发现他的状态似乎有一点不对劲。 这人玩游戏的时候很亢奋，现在也是。 鼻端捕捉到一丝淡淡的蜜桔香气，甜甜地渗透在空气中。 这是omega的信息素。 游陌不可置信地把人翻面，扯下他衬衣的后领，那里有一点小小的突起，信息素的浓度陡然增加了，和她的信息素缠在一起，像柔软的手在撩拨。 分化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游陌想到什么，问他：“你生日是几月几号？” “3月2号。” 简漓迷迷糊糊说出来，吃了一惊，立即解释：“对不起，我……我当时害怕你们立刻就把我送走，我想多待一阵子……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耸了耸肩，整个人显得可怜又无助，竟然是要哭了：“我回不了家的。” “……”游陌愣住。 “我在这里没有家，”简漓趴在床尾矮凳上，小声地抽泣，“游陌，我真的没有骗人，我回不去，我的家不在这里，不在这个世界……我没有家了。” “别哭了，在你能够自立之前，我不会赶你走的。”游陌一边安慰着，一边在房间里翻找抑制剂，好不容易找到一盒，那上面却标注着“alpha专用”。 她想把盒子放回抽屉，身后蓦然有一双手环上了她的腰。 “游陌，我好像有点发烧。” 简漓踮起脚，轻轻地嗅闻她的后颈，“你的信息素……好香，我好喜欢，你可以多给我一点吗？” “……” 这人说话简直口无遮拦。 游陌释放出一些信息素，趁他沉浸在香气中的时候把人押着去了浴室，花洒浇下冷水，怀里的少年身体微微发颤，抓住她的浴袍将脸埋过去。 他的鼻尖碰触到她的颈项，急促的气息拍打在皮肤上。 “我……我想要……” 他喑哑着呢喃，纤长的手指抚摸她的面颊。游陌盯着他凝白的后颈，也抬手摩挲了一下。 电流一般的感觉从后颈迅速蔓延，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简漓继续往她怀里钻了钻，大着胆子用指尖描摹她的耳廓，期盼着她能凶蛮地咬住他的后颈，将他渴求的信息素注入进去…… 可是按在他后颈上的手仅仅就摩挲了那一下，不肯再动。 为什么不能给他……是他做的不够好，还是不够？ 他茫然地观察眼前的人，思索了半晌，搂住她的脖颈亲在她脸上。不够，他亲她的额头、眼睫，这样还是不够，他又亲在她鼻尖上。 游陌完完全全地僵住。她等了一段时间的桔子成熟了……现在就在她面前，释放着醉人的香气，任她采撷。她可以咬破他的腺体，做那些早就在心里预演过许多遍的事情。 透过他的眼睛，她只能分辨出一种情绪——渴望。 他就这样软软地靠在她怀里，邀请她享用成熟的蜜桔，他会无条件地接纳她，她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冰凉的水流没能浇灭火焰，反而让火势扩大了。 昏暗的浴室里，水流声哗哗作响，两双充满欲。望的眼睛凝视着彼此，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对方靠近了一点，然后，简漓再次试探着接近，他等着游陌做出回应。 他没有等太久。 游陌也克制不住地低下了头。 只差一点。他们继续试探着，视线在对方的眼眸和唇瓣之间游移不定，不断确认，仿佛两块零件契合之前的调试。 最后的一点距离被彼此吞并，简漓如愿以偿地含住了微凉的唇瓣。在此之前他做过无数遍的心理准备，但实际的触感还是颠覆了他的预设。这方面他显然不如游陌有技巧，他主动送上去，换来的是热烈的含吮和挑逗，猎物和猎手的身份立刻明晰。 他是自投罗网的猎物。 一旦送上去就只能任人摆布。 喘息在交缠着回荡，简漓头脑一阵一阵地发晕，要不是他的手臂还挂在游陌身上，他绝对会软倒下去。她随心所欲地攫取、侵占，摆弄着让他配合，一条腿卡在他膝盖之间，按着他的后脑迫使他用她喜欢的样子承受。 他逃不掉，也不能逃…… 按住他后脑的手忽然松开了，随即揽在腰上，将他抱起来。游陌一面吻着他，一面抱着人去床上，碍眼的衬衫三两下剥了，取而代之的是热切的双手。那条笔直的背脊线，光滑流畅，她顺着探索。 她听见美妙的呻。吟。 游陌稍稍支撑起身体，吻在少年的颈间，脆弱的鼓动昭示着，他是她的猎物，可以随心所欲的猎物。她回想起之前被他主动勾下的领口，毫不犹豫咬上，猎物似乎很兴奋，尽力地迎合。 盛情难却，她迫不及待地要标记她的猎物。 简漓顺从地趴在床上，他感受到有力的手指在摩挲后颈，这时引起的电流不如之前强烈了，他渴望更强烈的刺激，禁不住回过头催她：“我想要……现在就给我吧。” 最后几个字是被床褥堵着说的，含含糊糊，他被一只手按着，她似乎是在预防他逃开。他怎么会逃呢，那是多么吸引他的东西。 “嗬呃！” 尖锐的痛感在后颈炸开，那一刻简漓觉得自己是被猎人张弓搭箭射杀的猎物，锋利的箭镞贯穿了他。 痛，后颈痛得几乎要失去知觉。 他陡然生出一股力气，妄想从游陌身边逃离，但他怎么能抵得过她呢？更何况她早就做足了准备。 这剧痛没有持续多久，一种比它更加剧烈的冲击搅乱了他的脑海，简漓失去了身体其他部位的知觉，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在后颈伤口上。鸢尾根香气不再和从前一样包围他，而是切切实实地浸染皮肤，在伤口中翻涌。 一点亮光从窗帘缝隙里映照过来，他眼瞳近乎翻过去，朦朦胧胧中，身后的人抚在他腰间。简漓原本混沌的脑海逐渐清醒，游陌的举动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他意识到她的想法，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说，既然都这样了，就配合她……简漓劝说着自己，乖乖地等着游陌，但是她匆匆忙忙。 “啊！” 知觉甚至还没有传递到脑海，简漓就已经手脚并用翻下了床。他彻底清醒了过来，眼泪无知无觉地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原来人痛到极致的时候连流泪都察觉不到。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条件反射跪坐在地上，什么也顾不得了：“老大，我真的不行，这次算了吧……” 游陌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他面前。 那是一张蹙眉的脸，很好看，简漓很喜欢，但是……但是从正面仔仔细细地看，其余的他喜欢不起来！ “你要我给你的。” 游陌说着，又朝他前进几步，似乎想把人拽起来扔回床上去。 简漓发觉她的神情不太对劲，心里想到他查的资料。alpha不在易感期的时候，也有可能会因为omega的信息素被迫进入短暂的易感期。这么说起来，游陌还是为了帮他临时标记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又观察了一下，把心一横，膝行过去，抱着她的一条腿说：“你、你先别动，我帮你！” 游陌哪里听得进去，她只想把人扛起来扔床上。 简漓急忙偏过头亲了亲她：“求你了，就这一次！” 好歹是起了一点作用，游陌没再试图把人从腿上扯下来，她低下头看着他，摸着他的脑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就算是这样，简漓也并不轻松。但比起被贯穿一样的痛感，他还是费尽心思地想让游陌满意。他知道他缺乏经验，好在游陌对此不在意，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时不时把玩他的后颈，如果只看她的脸色，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 简漓知道。他的后颈被猛地一按，她扣住他的后脑，那一瞬间他简直要惊叫出来，可惜他叫不出声。 他想错了，游陌很在意，还会付诸行动。 她的指尖从后颈移到咽喉，缓缓向下：“这里。” 他不明所以地跟着她摸了摸，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脸色精彩得像熟透的番茄。 游陌、游陌居然会说这种话！ 他总是猜错想错，这一次他错得彻底。游陌根本就不是什么一本正经的好人，她、她……坏得令人发指！ “咳、咳咳……” 简漓瘫坐在地上，竭力地吞咽几下，仍然被呛了好一会儿。他揉了揉自己的腮帮，怀疑下颌要脱臼了。 “……简漓。” 那个害得他变成这样的白狼匆忙理了理裤子，蹲下来看他：“你还好吗？” 很好。他好得不得了，后颈针刺一样疼，某处也难以言喻地疼，现在嗓子哑了说不出一句话，喉咙和下颌也难受。 “游陌，”简漓想起无意间刷到的吐槽视频，“你们alpha没一个好人……” “什么？” 他的声音残破得像是泣音，游陌什么也听不清楚，她侧过头：“你在说什么？” 看着这张脸，简漓深吸一口气，撞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不是好人！” 游陌还处在发懵的状态，诧异地盯着他唇角的痕迹，用手指捻了捻。 她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你……你咽了？” 简漓支支吾吾：“你那么凶，我要是不咽……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呢。” 管他呢，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现在他是不敢再说一点奇怪的话了，某种状态下的游陌可怕得很。 “我给你的标记是临时标记，不会影响你很久，大概一周就会消散，”游陌扶着他的手臂起来，让简漓在床边坐下，“刚才的事情……” “别皱着眉头，”简漓忍不住嚷道，“我、我让你标记，也帮了你，就算你真的把我那个……也是你情我愿的！我没觉得吃亏。你要是想……我们下次再说，今天真的不行，我必须要查查资料！” “下次？” 面对游陌的疑问，简漓羞恼的脸色收敛起来：“以后……不会了吗？刚才的事情，你不愿意？” “我……” 游陌垂下头，纠结着要不要把匹配度和母亲的事情告诉他，一抬头发现简漓哭得汹涌。 就连在尝试的时候他都没哭得这样惨…… “我不是这个意思，”游陌抽了几张纸巾按在他脸上，“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嗯，我知道，我愿意啊……我要负责的。” 简漓说着，忽然觉得某处更疼了。他脑子乱哄哄的，一团糟，明明被压的是他，游陌也舒服了，这样说来以后负责生育的也是他……她只是想要舒服，不喜欢他吗？ “你先去洗漱吧。” 游陌起身翻出医药箱，“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什么伤口？”简漓这会儿又顾不上哭了，严防死守地捂着某处。 “……后颈的腺体。” 两人在不清不楚的诡异气氛里各自做事，简漓刷着牙，游陌用酒精棉擦拭他的后颈，端详腺体的伤势。 咬得不算深，穿一件高领的衣服就能遮住。 只是他满身都是她的信息素气味，别人闻一下就知道他是一个有标记的omega，这一点瞒不住。游陌一边擦着，一边思考应对方法。主要是瞒过游旭，要是他发现了，绝对会想方设法把简漓弄走。 但是如果她说，她就要这个omega，游旭也拿她没办法。 可是这样一来，就是遂了母亲的意。 这明明是她自己的意愿……母亲会把这看作是妥协的。 怎么就这么巧呢？ 萦绕在鼻端的蜜桔甜香温软无害，面前这个将后颈露出来的少年也是毫无关系的。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耳畔又响起简漓哭着坦白的那些话。他说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家，他无家可归。 如果她也不要他，他就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他连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她怎么可能放心让他走出她的房子？这么傻的omega，时刻盯着、随身带着才安全。 “简漓，我没有不愿意，我是在想一些事情，”游陌扔了酒精棉，轻轻地搭着他的肩膀，“我现在想清楚了，我们可以……” “等等。” 简漓转过身，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我来。” “……？” 他咳了两声，郑重地握住她的手：“你做我女朋友吧。” “好。” 游陌搞不懂这个omega究竟在想些什么，虽然和她想得有点偏差，但差不多也是这个关系，于是她点头答应。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宝宝吗？” 游陌歪头：“你，叫我，宝宝？” 这对吗？ 眼前的少年满脸羞红，眼眸都兴奋得发亮，她不理解，但还是答应下来。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个人简单换过衣服，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来。 恰好不远处，游旭的房门也在这时候开启，简漓吓了一跳。被游旭看见他从游陌房间里出来，他好像要死定了…… 从游旭房间里出来的不是他。一个女alpha鬼鬼祟祟地探头，正好和这边的两人六目相对。 “齐览，你怎么在我哥房间里？” 游陌叫出对方的名字，紧走几步上前，掀开门板，游旭在玄关处整理衣襟，和简漓一样穿着高领的外套。 “阿陌，”游旭惊讶地望着她，“我和她出了点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是指她和简漓那种意外么？ 游陌正欲质问齐览，这个女alpha倒是先开口承认了：“对不起老大。” “你……” 怪不得给她提供海滩的时候那么殷勤，游陌猜了许久的原因，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是看上她哥游旭了！ 游陌的手在发抖。 一股热血直冲上她的大脑，“砰”一声沉闷的碰撞，齐览被她一拳打得趔趄。 齐览这一倒，游陌蓦地看见满地的狼藉，衣物落在地板上，塑料的包装零零星星，床上有，地上有，再往外看，露台的泳池边也有。 “齐览你这个混蛋！！” 游陌骑上去，照着alpha的脸挥拳，“你玩得花本来不关我的事，平时你去找谁都无所谓，你居然敢碰我哥？！” “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手！” 游旭从来没见过自家妹妹暴躁成这样。说到玩得花，其实他也不算很规矩吧……只是这些年没让游陌知道而已。再说了，齐家的小alpha也是被他生拉硬拽进来的，意外地好用，甚至还记得他想看泳池边的落日，抱着他去了泳池。 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他把小辈睡了…… “别打了！” 游旭试图把游陌拽起来，他这个妹妹身体素质一向过硬，真要比力气，他根本就拉不动。要是她把齐家的小alpha打生气了，齐览还手，万一游陌受伤呢？ 他担忧地看着地上被打得惨不忍睹的齐览，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怒气，眼睛还紧紧盯着他，似乎为了让他放心，索性两手一摊平躺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 游陌的怒气散了不少。对手没有反抗的意识，她很难继续动手。 齐览回答：“我的错，让你打。” “你不怕我打死你吗？” 游陌拧眉，再度举起了拳头。蜜桔的香气倏忽间靠近了，简漓拉住她的手臂，劝阻道：“宝……游陌，别打了，你拳头流血了。” “……好吧。” 她平复几次呼吸，一抬头，发现游旭的眼神死死盯着简漓。距离这么近，信息素交融的气味他闻得一清二楚。 游旭抱起双臂，睨着简漓：“说说吧，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第18章 018晚安……宝宝O（≥▽≤）…… 游旭抬起手揉着酸痛的肩颈，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想好了？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他妹妹脾气倔那是有目共睹的，当初她刚分化成alpha，母亲找了几个匹配度70以上的omega住进家里，天天有意无意在游陌跟前释放信息素，结果游陌拿起抑制剂，一针一个omega。 omega全部哭惨了，下次见她甚至戴上了抑制颈环。 游陌带着联合军校的录取通知书去见母亲，说：“匹配度再高我也不会碰的，你别想拿我当种马。” 现在他妹妹身后站着个匹配度90以上的omega，她认真地冲他点头：“我决定了。” 那股鸢尾根的信息素盘踞在omega身上，冲着齐览龇牙。 游旭心里郁闷得不行，碍于游陌在场，只能使劲瞪了简漓一眼。这个人表面上傻傻的，却总是能精准地黏上他妹妹，先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森林里，现在又是当着游陌的面分化，一个个巧合拼凑在一起，那就是刻意了。 晚餐的场地是在海边的树林空地，齐览事先精心布置过，还问了游陌不少关于游旭的喜好。游陌看着眼前的布景，怨恨的眼神几乎要化成刀刃扎在齐览身上。 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游旭是个工作狂，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他忙得都没有时间谈恋爱……齐览居然对他下手！ 她哥肯定从来没有被这样折腾过。 齐览玩得花是全校皆知的，放半天假她就能沾上四五种omega的信息素，基本不会重样。刚开学的时候，有个医疗组omega被她弄怀孕，齐览二话不说把人送进医院打掉，这件事闹得还挺大，那个omega退学了。 可能齐大小姐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意外，成天蹙眉绷着脸，火气特别冲。 那个时候大家彼此还不太熟悉，许瑞没眼色地问她，齐览狠狠地骂了那个omega一顿。 “你骂人家做什么？”许瑞质疑道，“你进没进那个腔里标记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齐览呛回去：“替他打抱不平？你看上他了？” 然后465寝室就迎来了第一场打架，游陌想先出去，刚迈开腿就被扫倒了，于是两个alpha的打架变成三个，易朔怕她们打出个好歹，想劝架……最终465寝室一片废墟。 打完架只有游陌勉强站得起来。 这件事情不了了之，谁也没再提。 游陌想了想，叮嘱简漓待在餐桌旁，拉着游旭去海边。 “……当年那件事就是这样。哥，齐览这个人不能谈。”她煞有介事地劝道。 “我和你同学没什么的，”游旭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跟我说这些，哥哥怎么会和跟你年纪一样大的人在一起呢？” 事情看起来比她想象得要简单很多。 游陌放下心，一转头，齐览神色不明地站在一颗树下，似乎已经旁观了很久。 “还想打架吗？”游陌大步流星地向她走过去。 这件事确实是齐览的禁忌，谁提她就跟谁干架，但游陌才不管那么多。她可不想自己的哥哥变成那些悲悲戚戚的omega，追着齐览问你为什么不要我，天哪，太可怕了。 出乎意料的，齐览摇头：“不打。” “你们的事我哥不追究，你也别说出去。” 游陌严肃地告诫她。 “嗯。”齐览像个机器人一样木讷地点头。 浓绿的草地上铺满了新鲜的花瓣，简漓张望着海边，脚尖漫不经心地挑起花瓣玩。身侧的许瑞突然开口问道：“那个……简漓？” “啊，”他收回视线，“有什么事吗？” “老大和齐览打架了吗？因为什么事情？” 简漓颇感为难地看了那边一眼：“这个我不能说。” “为什么？”许瑞向他靠近了一点，压低声音：“是不是老大发现齐览喜欢她哥了？” “你知道！”简漓大惊。 “呃……之前齐览说过，”许瑞支支吾吾地回答，“易朔觉得我俩应该帮她瞒住……” 易朔。大概是餐桌尽头那个和omega侍者聊得火热的男alpha。简漓瞟他一眼，对方打了个喷嚏，面露疑惑地四处张望。 “话说你身上好像有老大的信息素。” 他脸颊一热，小声说：“我们做了一个临时标记。” “啊哈，临时……标记是吗。” 许瑞尴尬地后退。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楚吧！这种事情你俩知道不就行了吗？ 好在临时标记的当事人回来了，她赶紧灌下一大口酒，给自己找点事做。 “你不能喝酒，”游陌从简漓手里拿下酒杯，“酒精会加剧发情期的生理反应。” 简漓遗憾地摸摸酒杯。某处还在隐隐作痛，他感到茫然地捧起脸，唉声叹气。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他不行还是游陌……一点就痛得要升天了。 那些限制片里的语录原来没有采用夸张的修辞手法。 一杯奇异果汁被放在他面前。 他抿了一口，一旁的游陌也端起一杯橙汁大口大口地喝着。橙汁，就和他的信息素一个味道。简漓意识到这一点，有些无法直视橙汁……他用手捂着半边脸，偷偷地观察她，游陌有两颗尖尖的牙齿，咬人很疼。 她启唇喝下了橙汁。咬他的时候唇齿肯定开合比现在大，看起来会像是要吃人吧…… 那一口橙汁被她吞咽下去了。 简漓微微地战栗了一下，海边的夜晚凉风习习，他却觉得越来越热。 好想亲眼看看她是怎么咬他的，还想看齿痕，如果、如果能在其他地方也留下印记就能看见了。 简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体呼吸越发急促，空气中的蜜桔信息素也浓郁起来，直到被架着胳膊带出去，鸢尾根释放出来，他才逐渐清醒。 “我之前给你的信息素好像不太够，”游陌查看着他的后颈，犹豫要不要再标记一下，“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我觉得很舒服。” “唔。” 游陌捻了捻他的后颈：“这种话别在外面乱说。” 她的指尖力度并不重，后颈酥酥麻麻的，简漓站着没躲：“我知道啦。你可以再咬我一口吗？” 被咬的时候他觉得难受极了，但信息素交融的感觉还不错，尤其是有了后面的惨烈对照，咬后颈真的不算什么。 “待会儿回房间再做。” “这里不行吗？” 简漓左看看，右看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还在树林空地上享用晚餐。只是咬一下后颈而已，又要不了多久。 但是游陌耳尖竟然红了，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不可以！” 好吧，他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毕竟标不标记他是游陌说了算。 晚餐后侍者推来生日蛋糕，游旭切分给众人。他的身体实在没办法承受奶油这种甜蜜的负担，草草吃了两口就去海边消食。夜晚的浪潮声不如白日喧嚣，仿佛一个沉睡的人均匀清浅的呼吸。 他一手把玩着游陌送的小礼盒，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得到妥善的处理，早已没什么感觉了。 在所有和他做过的人里面，齐家的小alpha是最娴熟的一个，临时标记也做得很完美。 如果她不是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年轻人，游旭有可能会多约她几次。 他忽然又想到游陌说的那件事。小小年纪捅这么多篓子真的好么？ “打胎和洗掉永久标记，都很棘手呢。” 游旭自言自语道。 “咳咳。” 身后响起齐览不自在的咳嗽声。 蛐蛐人被发现了啊！游旭猛地转过身来：“好巧啊。你也来散步吗？” “不是。旭哥，我是来找你的，”齐览略显局促地低下头，“我其实……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我会收下的，不用拘谨。” 游旭笑眯眯地看着她，心里祈祷着这个alpha快点走人。 他快要尴尬死了。 齐览忐忑地说：“是烟花。旭哥你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就让人撤了……” “放吧，我们在这里应该看得见？” 游旭话音刚落，不远处海面上升起绚丽的礼花。明亮得像冉冉升起的启明星，在深蓝的天幕中绽放出漫天繁星，犹如巨大的花束。在热烈绽放的花束上方，悬浮的灯光闪烁，组成一句生日祝福：“HappybirthdaytoYouXu.” “YouXu，游旭。” 简漓双手撑在桌上，后颈的刺痛和快感让他晕晕乎乎的，直到一束明亮的烟花炸开在露台外的海面。 身后的人在注入信息素，将他的腰箍得极紧，两个人严丝合缝贴着，简漓有点害怕察觉到什么。 他听见游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她放开了他，唇角残留着殷红的血迹：“感觉怎么样？” “很好……”他尚且沉浸在余韵中，用拇指擦她的唇，闭了眼吻上去。 信息素的完美契合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尽管游陌的理智在让她停下，提醒她这样亲密的吻不应该在此刻发生，但这一点微小的声音很快就被喘息掩盖下去了。 简漓的舌尖探进来，她才如梦初醒，握着他的肩膀把人推开。 一点水光被牵长、断裂，游陌舔了舔唇，说：“应该停下了。” “为什么？”空气里甜蜜的桔子香也跟着他耷拉下去。 游陌看着他，总觉得简漓还是一个没分化的孩子：“你太小了。” “什么……”简漓如遭雷击。 他女朋友嫌他小。 “你、你今天差一点……”他语无伦次地辩解，“你那个时候怎么不停下，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到现在、现在还疼着呢。” “……那我道歉。” 游陌把他的话听了进去，鸢尾根的香气也收敛起来。 “哎呀，也不是那么严重。我骗你的，一点也不疼……”简漓急忙改口，“我就是想亲一下。” 他的下颌被勾起来，软软的唇瓣贴了贴，游陌收回手：“亲了。” 呜呜。不够，完全不够，但是简漓又不好意思再闹下去，人家不愿意他也不能强求啊……谈恋爱要慢慢来嘛，今天亲一下，明天亲两下，后天就能亲三下，总有一天可以使劲亲的。 他安慰了自己两句，依依不舍地对她说：“那我……回去睡觉了。” “嗯。” 简漓走到门口，想到什么，飞快地跑回来抱了游陌一下。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晚安……宝宝。” “晚、晚安。”游陌觉得脖颈耳朵那一带像有白鼬尾巴在拂过，痒痒的。 她的手动了动，正欲放在他腰上，这只小白鼬弹簧似的一蹦三尺高，迈着欢快的步子跑出去了。 静谧的走廊里，简漓一蹦一跳地往前跑。他今天虽然分化成了omega，但是……但是有女朋友了！他好喜欢，想抱着亲一晚上，可惜人家不让。 总而言之，他有说“晚安”的对象了。在这个世界上。 第19章 019会因为对方做出改变吗 “你昨夜没睡好。” 游陌认真地看着简漓。从她那双金色纯净的眼睛里，简漓也观察起了自己的黑眼圈。 他怎么可能睡得好？他短短一天时间，谈初恋送初吻，差一点都交待完了，谁谈恋爱比他刺激！ 昨晚简漓躺在床上，总觉得四面八方有无数个花泽香菜在唱《恋爱循环》，“哒哒哒”地响个不停。他抱着枕头翻来覆去，后颈残留的惬意挑逗着他的神经。 睁眼闭眼都是在幻想游陌接吻时的神情。 下次他一定要偷偷睁开眼看！在床上翻滚到凌晨的简漓只有这一个感想。 “咳咳。” 游旭盯着越靠越近的两个人，适时地咳嗽几声。就算游陌对他郑重说过了，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妹妹在眼皮子底下和别人亲昵。 他原本那个omega绝缘体妹妹呢？ 一晚上没见，简漓后颈咬痕都玩上叠叠乐了，要不是他昨晚盯着简漓独自回房间，恐怕都要怀疑他们睡在一起。 游陌年纪还小呢。 “因为后颈的伤口吗？”她又接着问道。 听了她的话，简漓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指腹传来稍硬的触感，依稀能摸出是好几个完整的咬痕，已经彻底结痂了。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啊，被咬出血明明是一件疼痛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却能给他带来奇异的快感。 “不疼，”他冲她笑，“我就是……就是太兴奋了，没睡着。” 游陌挑了挑眉。 不知是不是简漓的错觉，适才她听完似乎嘴角上扬了那么几个像素点，很快又恢复正常。 嗯，她肯定是在笑。他也想笑，顾及到还有一个游旭坐在旁边，只能埋下头抓游陌的手指玩。alpha的手指修长而有力，骨节清秀，手背的皮肤又白又薄，透出底下偾张的青筋。 对比起来，好像比他的手指还要长呢。 简漓用食指和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比划，粗略地估计中指的长度。 游陌蜷了蜷那只手，但在他热切的注视下还是配合地摊开。 好像哪儿不对。 人家小情侣谈恋爱，比手大小、比手指长短那是为了贴贴牵手，简漓原本也是在制造机会来着……可是他越量越惊讶，捏了捏她中指的指节，两个奇怪的形容词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他知道哪儿不对了。 这只手，这根中指，不就是昨天在床上做准备时用的吗？ 虽然没过一会儿就换了，但那阵感觉他还是有印象的。 简漓着急忙慌地放下了她的手。 天啊他刚才到底在做什么？游陌会不会误会他是等不及想…… 机舱里那股酸人的粉色泡泡气息突然就被吹散了，游旭疑惑地看过来，他妹妹在一本正经地欣赏风景，而刚才嚣张的简漓这会儿缩着脖子像只小鹌鹑。莫名其妙就老实了。 年轻人谈恋爱就是奇怪。 短暂的出行结束，简漓又回到了山顶别墅——这次不一样的是，他提出搬房间了。和女朋友离得这么远可不行，中间隔着一个空阳台真是碍眼！说早安晚安都不方便……当然他用的不是这个理由。 “你想训练精神力的话，”游陌趁他安置东西的时候说，“我有一个老师，用她的办法可能有效，我已经约了她明天来教你。另外，我自己也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用恰当的精神力进行刺激。容纳精神力的区域边界是可以被激发扩大的。” 简漓想到精神病院里的事情，又问：“好像就连仪器的最小功率也比我的精神力强，应该没有人能控制好吧？” 游陌没回答，歪了歪头。 “你也不知道？”简漓两眼放空，“的确是好难啊……” “……” 沉默了两秒，游陌说：“我可以。” 她话音刚落，就无声无息地释放出了精神力。简漓觉得有一只隐形的手触及他的脸颊，他无法躲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压制着他，命令他待在原地接受抚摸。 好熟悉的感觉，是在哪里经历过呢……是搬过来的第一天晚上？ “原来是这样啊，”简漓一拍手，“我知道这个！” 从那么早开始，游陌就在暗中帮他了吗？ 他朝她凑近了一点儿，兴奋地讲述：“同时摸我和我的精神体……就是那只小白鼬，感觉是有点奇怪，第二天起来精神力也很累。原来这是一种刺激精神力的方法，真厉害啊。” 少年棕色的眼睛里迸发出纯净的光，游陌听着，心中惊涛骇浪。简漓是在什么时候被人用精神力刺激过？抛开伤害不提，对方居然下。流地摸遍了……亏他还笑得出来！ 她越想越生气，一把攥住他的肩膀：“谁干的？” “……嗯？”简漓张大了嘴，缓缓吐出两个字：“你啊。” “不可能是我。” 游陌依旧盯着他不放手。她对精神力的掌控向来是最好的，绝对不会在半夜偷溜到别人床上连人带白鼬一起摸。 这种事情得是多恶劣的alpha才能做得出来？就连齐览都不会这样做的。 她到底什么时候没看住，是在精神病院吗，还是在更早的时候，简漓遇到她之前？他傻乎乎的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占便宜…… “我那个时候都看见你的脸了，”简漓继续说，“就是在搬过来的第一天晚上。” 游陌顺着他的话回想。那天她时隔一年终于可以切换形态，精神力是有一些紊乱。在那种情况下，她的精神力的确有可能外泄出去，钻进别人被窝里为所欲为。 她感觉自己的自制力和精神控制力，受到了双重打击。 然而面前的桔子味omega一点都不介意，轻轻地抱了她一下：“谢谢宝宝……” “这该说谢谢吗？” 游陌扶额。她只知道简漓没什么生理常识，不知道这人还能没常识到这种地步。如果她骗他做永久标记就能提升精神力的话，他也会乖乖打开的吧？ “阿陌，母亲她要见你。” 就在这时，游旭出现在门口，象征性地敲敲门。他看见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禁皱起眉头。 “你快去，”简漓赶紧放开她，“我等你回来。” …… 兄妹二人下车，在金属色的楼群前短暂停下。游陌已经很久没有陷在钢铁丛林里，建筑巨大的阴影令她感觉喘不过气来。 游旭一只手搭在她肩头。其实这个姿势他不太舒服，因为他妹妹眨眼就从小不点长成了高大的alpha，搭在她肩头压根就不顺手。 “就进去待一会儿，”他劝道，“你们好歹也是母女啊，总不能一直不见面吧？” 宽阔大厅中职员们来去匆匆，符合那个人一贯雷厉风行的风格，两侧都有人在为他们开路，两人走进专用的电梯，厚重的门将繁忙的气氛阻隔在外。 隔着浅灰色玻璃，游陌静静地俯瞰庞大的钢铁森林。她将手放在冰冷的扶手上，缓缓地摩挲。 四年不见，这扶手好像又低了一点。 她还记得第一次跟着母亲乘坐这部电梯时的情景。那个金瞳的女alpha牵着她的手，指了指电梯的认证屏幕：“你的虹膜信息已经录入了，以后想来找我就可以随意使用这部电梯。” “妈妈，我不喜欢这里。” 年幼的她袒露心声：“我想回去和爸爸玩……” 爸爸的家在秀丽的山脚下，绿茵草地一眼望不到头，而这里的钢铁巨人也一眼望不到头。 金瞳女alpha收紧手指，轻声问她：“这里的家呢，你住得不习惯吗？” “游旭哥哥对我挺好的。”金瞳的孩子仰起脸，用稚嫩的声音说：“我想回爸爸家了。” 她们的谈话声分明是那么轻巧，电梯里的第三个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那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像犯了错一样低着头。 “……阿陌，”游旭忽然出声说，“我觉得简漓有问题。我们之所以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甚至连出入森林的记录也没有，最合理的解释是——有人抹去了。” “他和你信息素匹配度那么高，又恰好被放在你面前，顺理成章地跟着你回来，利用同情心，让你逐步对他降低警惕……直到你愿意标记他，迅速确定关系。” “太巧了。” 他想了一路，还是对此持怀疑态度。 “你觉得是母亲做的？” “哎！” 游旭慌张抬眼，看了看电梯里的监控，“你别说出来。” “我认为不是。” 他就知道游陌现在听不进去。她那么自信的一个人，不会相信自己做出的选择也在母亲掌控之中。 “叮咚。” 电梯门开启。 满天的光影倾泻，这一层并不压抑，充斥着柔和的自然光。 纯色休闲的装修风格，一双尖头的黑色手工皮鞋从远处走来，再往上是修身肃杀的正装，内衬领口肆意敞开。 “母亲。” 两个人同时唤她，微微颔首。 中年的女alpha眼角布满风霜痕迹，眼神凌厉如同打磨多年的利刃，隐隐散发着血气。 “精神力恢复好了？”她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坐吧。” 游陌的视线在米色丝绒沙发上扫了一圈。 这间办公室和四年前完全不一样。 四年前这间办公室几乎是纯黑的色调，皮革沙发冷硬，茶几是原木定制的，那个女alpha好整以暇坐在转椅上，眼神也和房间一样冰冷。 现在的她身穿黑色正装站在这里，格格不入。 游陌用眼神询问游旭，后者抿唇摇头。 这间办公室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唯独不可能是母亲的。 两个人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坐下，沙发质感柔软得过分，游陌感觉自己是陷在了流沙里。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香味，像是甜品店的香氛。 如果说纯黑冰冷的风格是监狱，那现在就像关怀中心。 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的现状母亲不是最清楚了吗？”游陌说，“我还有事，母亲想说什么就说吧。” 一上来就呛人……游旭张了张嘴，打算随时切入话题。 “这一年过得还好吗？老实说我只知道你回来这几天的事情，”母亲宽容地笑笑，看起来并没有把她的无礼放在心上，“你一个人住得那么远，我也没办法一直看着你啊。” “母亲真的不知道么？” 游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体，利落地架起右腿，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我在森林里过得不错。那间小屋很暖和，森林占地面积宽广，我可以沿着山脉长途跋涉，在看见你的无人机群之前折返。即使是在树林里大喊大叫，也没有人会听见。最多就吓跑一只鹿子。” 森林很安静，她是唯一的喧嚣。 “嗯，听起来的确很不错。” “我在森林里捡回来一个omega。” 猝不及防的，游陌忽然就把简漓的存在交代出来。 “匹配度94%，”母亲点点头，“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不太了解他。” 游陌说完这句话，眼神近乎审视地端详母亲的表情，寻找着这张无懈可击的面容的破绽。 “也不能太心急，”对方依旧温和地笑着，“人与人的关系总是由浅到深的，一步一步慢慢来。” 那我们呢？游陌在心里默默地问道。 “我和你父亲的关系，一开始也很糟糕。”母亲目不斜视地看着她，一旁的游旭听到这里，识趣地移开了视线。 “两个alpha最亲密的举动无非就是打架斗殴，在确定关系前——不，就算是确定关系后，我们也经常打架。但是打完架他会给我包扎伤口，”她耸了耸肩，“刚认识的时候我们都恨不得把对方打成残废才好。” “你们分开了。母亲，这不是什么好的例子。” 她眼神没有丝毫闪烁：“结果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足够享受过程就好，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是啊，”游陌冷笑，“结果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仿佛在撕扯着什么。 “小陌，你不是我和他的结果，”母亲迎上她锋利的视线，“你是我得到的礼物，无论我和他结局如何，你都是我的女儿。” 真是感人肺腑啊。游陌有些忍不住想为她拍手叫好。 “我和简漓的事情，母亲也想知道得一清二楚吗？” “你愿意说我就听，这取决于你。” 游陌挺直的脊背蓦地颓败，她放下跷起的腿，就像一把企图割水的利刃，在无数次尝试后终于罢休。 她认输似的说道：“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可以回联合军校。” 她起身走了几步，母亲的声音远远追上来。 这句话彻彻底底挑断了游陌压抑的一根弦，她猛地回头：“你现在这样是想证明什么？想向我证明什么？你支持我做的每一个决定，你愿意听我说话？你觉得——我现在还需要吗？！” “你把我锁在书房里的时候，你砸碎我的所有玩具的时候，你监听我和同学谈话的时候，你想过这些吗？” 她面色涨红，说到最后一句话，好像气息不稳那样，瞬间就噤了声。 母亲淡然地说：“你要知道，我没法完全地了解你，更不能听见你内心的每一个想法。” “……” 平静的水面骤然沸腾后，又迅速地凝结。 “对，这样才对嘛。” 游陌扔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出去了。 “母亲，她……她心情不好，我去看看她。” 游旭说着，也要离开，却被母亲叫住了。 她从身旁的置物架上取出一个方正的小盒，手刚做出递过去的动作，游旭便已经顺从地抬起双手。 “昨天是你的生日，希望我这份礼物没有迟到太久。小旭，生日快乐。”母亲冲他笑了。 “谢、谢谢母亲！” 他两手捧着那个小盒，立即向她鞠躬。 盒子表面打磨得很光滑，游旭紧紧握在手里，不住地摩挲，他小跑着走到电梯门口，游陌正站在电梯里等他。 “她怎么变了这么多。” 电梯门闭合的刹那，游陌嘀咕道。 游旭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盒子：“母亲最近谈了一个omega男朋友，他年纪……好像和你差不多。可能跟这个有关吧。” “哈哈哈。” 一阵突兀的笑声在电梯里响起。 他看见游陌放声大笑，好像听见了全世界最有趣的笑话那样，抱着腹部笑个不停。实际上就算真是那样，以他对游陌的了解，她也不会笑得如此失态。 她笑得太久了，夸张得诡异，游旭恍惚间甚至以为这不是他的妹妹。 “哥，”游陌笑够了，对他说：“我这个月底打算回学校。你帮我照看一下简漓吧。” “好，”游旭将盒子放进口袋里，“你在学校一定注意安全，遇到事情别那么冲动，哥哥很担心你的，知道吗？” 她脸上一丝戏谑的笑意收敛，应了游旭一声。 …… 新鲜的莓果和葡萄切成小块，混着沙冰搅拌，再倒上提前泡好的茶和一点甜酒，饮料就大功告成了。 简漓煎着牛肋，看表面的血红色逐渐变棕，饱满的牛肉泛起了油光。加上配菜翻炒，最后注入酱汁……他尝了一块，非常好吃！ 这一道炒完，晚餐就基本准备完毕，游陌在启程回来的路上和他发了消息，估摸着这会儿就快到家了。 简漓调着蔬菜沙拉的酱料，听见门口有响动，赶紧加快动作，端起菜往餐桌上搬。 “好香……”游旭率先说道，他看着忙忙碌碌的简漓，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好像有人在厨房。” “你们回来啦，我准备了晚饭，一起吃？” 简漓满怀期待地托着脸，看餐桌上的两兄妹尝试。也不知道他们去做了什么，游旭心情格外好，而游陌的脸紧绷绷的，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都是你做的？” 游旭看起来相当惊愕。 “是啊，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 “这个沙拉有点咸，”游旭扫了桌面一眼，“其他的都还可以。” “啊……那个应该是我手抖了。” 简漓解释着，又看向游陌：“好吃吗？” 他好像不用问。因为游陌筷子挥动得像残影一样，风卷残云般把所有的菜品都光顾了一遍，吃完擦了擦嘴，对他说道：“谢谢，很好吃。” “你喜欢什么？我以后还给你做……” “我身体不太舒服，”游陌摸了摸他的手背，“先回房间休息了。” 简漓目送着她上楼，视线定在慢条斯理吃饭的游旭身上。 感觉是出了大问题。 他替游旭倒了一杯饮料：“游旭哥，她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 “这我不能说，”游旭立即拒绝，“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她，但是阿陌现在心情不好，你还是别去打扰她……诶，等等？” 面前的人已经跑没影了。他严重怀疑简漓只听见了那句“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她”就走了，后面的告诫他是一点也没注意！ “我可以进来吗？” 简漓敲门问道。 房门被掀开，游陌扣住他的手腕把人拉了进来。 她握着他的双手，询问道：“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是、是啊。” “你觉得我的卧室怎么样？” 简漓左顾右盼：“很好啊。” 她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让他和她住在一间卧室吧…… 游陌那双好看的眉毛拧起：“可是你卧室的风格和我的不一样。” “……那我改？”简漓摸不准她在想什么，试探般地说道。 她得到这个回答，突然放开他的双手，好像终于确认了什么似的，仰起脸。 原来，真的只是因为omega恋人的一句话啊。 她突然又想笑，可是负责笑容的神经似乎失灵了，连带着那种情绪也飘起来，飘在头顶上空。 一个温热的身体钻进她怀里。简漓伸出手，一下一下地给她顺毛：“我今晚就改，你别生气……你想让我做什么现在都可以说啊，我会听的，不要闷闷不乐的。” “简漓，我生气不是因为你。” 游陌有点无奈地看着他。 “我想让你心情好起来，”简漓继续顺毛，“假如就是我惹你生气了，你想让我做什么？不要憋着嘛，你知道扎小人吗？” “那是什么？” “就是如果你有一个很讨厌的人，你可以做一个小人写上她/他的名字，然后对小人拳打脚踢啊，扎它啊，这样你讨厌的人就会倒霉了。你把我当成小人吧。” 简直匪夷所思。游陌实在没法理解：“你要我骂你？” “那就骂。” “如果我想揍你一顿呢？” 简漓摆出英勇献身的神情：“……打吧。” 游陌摇头。 “你舍不得打？”简漓双眼发亮地追问。 “就算是一个受虐狂要求我，我也不会做出这种非人道的事。” 好吧。他沉吟了一阵，选择闭着眼亲上去。 这一招出其不意，游陌愣了几秒才把他按住。她神色不明地瞪着他，看得他心里没底，突然又堪称凶狠地吻了过来，长驱直入，简漓被堵得呼吸困难。 他好像是挨打了，被打的是舌头。 游陌接吻咬人，翻来覆去地咬，满嘴都是血腥味，好不容易分开，简漓觉得自己口腔舌头嘴唇都疼，疼得像吃了一整个没泡水的菠萝。 罪魁祸首才不管这些，又捧着他的脑袋追过来。 第20章 020信息素和标记很重要 简漓被亲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中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他的舌头待会伸出来看，不会只剩下半截了吧？ 游陌完全就不知道接吻应该怎么做！他悲催地想，她对待他就像森林里那只被撕掉喉管的鹿子、被打开的牛肉罐头、被叼后颈的小白鼬……呜，反正不像男朋友。 “宝宝，疼……” 他终于受不了了，攒足力气推开她，唇舌暴露在清凉的空气中，那股灼烧似的痛感才缓解一点。 “接吻不是这样的，”简漓每说一个字都觉得疼，“不是用牙齿咬，是轻轻地舔，你看我的嘴唇都流血了。你不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学啊，嘶——” 简漓说到这里，用手指碰了碰唇角，痛得大口吸气。 他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房间里光线昏暗，游陌没有开灯。被她亲了一会儿，视线越来越黑，他都要看不清楚她的脸了。 她好像一直没有出声。 简漓朝着她靠近，发现游陌怔怔地看着他。 坏了，也许是因为他中途推开她，她看起来情绪很不妙。简漓大气也不敢出，颤颤巍巍地为自己辩解：“宝宝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有点疼……其实也不是很疼，我就是想休息一下……我们继续，你咬吧，我还挺喜欢的！” 他舌头疼一下怎么了？人哄不好才是大事。 简漓抱着她的肩膀，试图弥补回来，忽然有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指腹在他眼尾擦了擦。 很凉。 “你哭了。” 游陌捻着手指，确认了这个事实。 原来omega咬几下就会哭……她被推开的时候还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毕竟简漓在她面前活蹦乱跳地嚷嚷。然而眼泪在他眼眶里直打转，像雨后的池塘，他说到一半疼得摸嘴角，小池塘立即就破了缺口。 “我、我哭？我才没有哭。” 简漓用手背抹了抹，真的有一点湿润。 不会吧……他真哭了吗？ 怎么可能啊，怎么会有人接个吻被女朋友咬哭了，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怎么办！ 他的脑子混沌得像浆糊，反反复复地擦眼睛，还是难以相信这个事实。本来就红得过分的眼尾被搓揉得像是要滴血，简漓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刺痛。 他的手被拨开，一张冰凉的湿巾轻轻覆在眼皮上。 “别揉了，小心细菌感染。” 游陌握着他的手腕，让他自己托着湿巾。 她的脚步声倏忽远了，简漓被湿巾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 游陌要去哪里？难道他哭得很丢人吗……简漓沮丧地想。他不是那种受了伤就哭唧唧的人啊，小时候从飞驰的自行车上摔下来，膝盖一块皮都不剩了，他也没流一滴眼泪的。 现在被咬几口就哭了。 “游陌，游陌？”他想把湿巾摘下来，“你还在吗？” 空气中她的信息素还很浓，应该没走多远才对。 简漓掀起湿巾的一角，隐约看见一双金色的瞳孔迎上来，瞬间就离得好近，他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他慌慌忙忙地闭上眼，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她又要亲他，这次还会咬人吗？ 可是他的舌头真的好疼……明天它不会失去味觉吧。 预想中的刺痛没有发生，一颗方方正正、冰冰凉凉的东西由游陌渡进他嘴里。是冰块。 喂给他这块冰块后，游陌没有立刻分开，而是推着冰块在他口中一点一点探索，光滑的冰块随着交缠慢慢融化。这个吻很深，又足够轻柔，就像花瓣上滚动的晨露。 简漓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了，好在游陌紧箍着他的腰。他全身心地依靠着她，每一处疼痛都被微凉的惬意所覆盖，冰块彻底融化的时分，游陌稍稍分开，轻声问他：“我不会接吻？” “会，宝宝你什么都会……”简漓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她的嘴唇，“我还想亲。” 他又尝到一块崭新的冰块。 接吻是会上。瘾的。冰桶里晶莹剔透的方块消失了大半，房间里的两股信息素都逐渐分不出彼此，室温是恒定的26度，但简漓浑身是汗。 他不想让汗水弄脏游陌的床单，立刻坐起来。 从一旁的小桌上抽出两张纸巾，简漓向游陌倾身过去，轻轻地擦拭她额前和颈项。 “我今天，是去见母亲了。” 简漓对游陌的母亲很有印象。昨天在海边的卧室里，游陌就说她母亲砸她的游戏机，对她很不好。难怪她回来的时候情绪就不对。 所以刚才咬他是因为委屈啊。 “你想说吗？”简漓摆出认真听讲的样子，“我愿意听你说，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说。” 他坐得端端正正，眼睛里装着她，装得满满当当，好像听老师讲课的小学生。 “我……” 游陌心里产生了松动，酸涩的话语像苦水一样要涌出来，她下定决心说了第一个字，结果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仿佛一颗海绵掉进水瓶里，当她想把它倒出来的时候，海绵已经吸足了水，在瓶口卡住。 “不想说就不说。” 简漓将下巴搭在她肩上，学着小时候妈妈哄他睡觉那样轻拍游陌的后背，“宝宝，你很累吧，累就睡觉。” 唔，好幼稚好肉麻的话，他怎么说出口的…… 游陌忽然站起。 简漓心说不好，接吻的副作用是降智！他这话游陌都听不下去了！ 她走了几步，回过头对他说：“我去洗澡。” “嗯嗯……” 他急忙点头，傻傻地盯着那扇关上的浴室门看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游陌为什么突然要去洗澡？不会是想和他这样那样吧……他是不是也应该去洗澡。 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简漓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游陌已经迅速冲了个澡出来，她裹着浴袍坐回床上，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呃……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继续哄了？” 对视了一阵，游陌出声问道。 原来她刚才去洗澡只是单纯地想睡觉……他哄她睡觉来着。简漓赶紧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打包扔出去，但是被游陌一点明，他又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游陌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让他坐在床头，她枕着他的腿躺下，一只手环过他的腰：“怎么突然变得笨笨的。” …… 游旭费力地睁着眼。梦境里的景象像是打翻的调色盘，齐家的小alpha在他身后，炙热得难以承受，金红色的落日坠入海面，那一片海水似乎沸腾起来。 “这里的落日风景很不错，”齐览咬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旭哥，你喜欢吗？” “喜、喜欢……” 他感受到alpha的回应，双手撑在泳池边缘才能勉强应付。 画面一转，齐览抱着他坐在浴缸里，她局促地偏过头，一边清理一边道歉。 闷热至极。 游旭掀开被子，将室温调低了四度，看着天花板出神。 他怎么会梦到那个小alpha呢……眼前又浮现出齐览在烟花下沉静的眼神。她低低地说：“旭哥，我以前确实挺不着调的……但是游陌说的那个omega，我没有永久标记他。他是做完后偷偷把套……” “看来你以后要更加小心咯？”游旭半信半疑地笑着说，“我真是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听起来很新奇。” “嗯。”鼓起勇气诉说的alpha又陷入了沉默。 游旭才不觉得新奇呢，后半句话他不用听也知道是什么。齐览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他们除了发生点关系以外就没别的了，和他解释有什么用？ 他想到这里，烦躁地呼出一口气。降低四度还是没能驱散那股焦灼的气息，也许是临时标记后得不到信息素安抚造成的。他决定下楼喝一点冰水。 甫一开门，游旭的视线锁定在走廊尽头。 那个桔子味道的omega鬼鬼祟祟从妹妹房间里退出来，蹑手蹑脚的，满身都是鸢尾根的信息素。 “咳咳。” 游旭清了清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 “哇啊啊！” 简漓活像半夜翻墙偷q被发现似的。 这个omega总是大惊小怪。游旭走上前，清晰地看见他惨不忍睹的嘴唇。 不愧是他妹妹。 “阿陌睡着了？” “嗯嗯，”简漓贴着墙壁打算开溜，“那个……游旭哥，我也要去睡觉了。” 他得到了游旭的点头，按下门把手就要进屋，身后的人突然把他叫住：“你们节制点，阿陌她要开学了，别影响她的状态。” “……她要回联合军校？什么时候？” “这月月底。” 简漓匆忙点头，关上门，在门后呆呆站着。 二月底开学，六七月放假，中间有四个月都见不上面……四个月，整整一百多天呢。他的恋爱刚谈上就要变成异地恋了吗？怎么会这样，他连一个晚上见不到游陌都觉得不开心呢。 刚刚在她卧室里，他还是犹豫了好久才走出去的，如果游陌睡着前同意他一起睡，他舍不得分开。 还有一个星期。 简漓蔫头耷脑地去浴室冲澡，沐浴露涂到后颈时摸了摸，那几个咬痕结痂结得很好，水泡一下就发软，估计不到一星期就会脱落。 听说临时标记只能维持一个星期，那永久标记是不是能持续很久…… 他使劲嗅了嗅，游陌的信息素被水冲刷得极淡，都快闻不出来了。简漓捂着后颈，不想让水流将那里的鸢尾根信息素冲走。 他似乎明白这个世界的信息素的作用了，连带着“标记”的意义。 他想要游陌的标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30 第21章 021开学倒计时 庭院里白樱锦簇，雪一样的花瓣铺了满地。 游陌坐在樱树下，快速翻阅着易朔发给她的题库。联合军校开学有一次回顾考试，尽管这个考试并不怎么重要，但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佣人端上来一壶新泡的红茶，她这才抬起头。 从这里可以毫不费力地看见一楼宽阔的客厅，少年单薄的身体坐得笔直，聚精会神地听着讲课。 那一位精神系老师也是她小时候精神力启蒙的老师，授课风格十分亲切。起初，游陌没有表现出和同龄人的差异，哪怕在五岁时检测出精神力等级是S级。 她的父亲热衷于旅居和大自然，和母亲在一起后也时常独自出游。他孕育游陌的时候被医生要求留在母亲身边，因为伴侣的信息素和精神力都具有不错的安抚作用。但是母亲只能安抚小小的游陌，没办法安抚整日闷闷不乐的孕夫。 生下游陌后，父亲带着她去一座风景优美的小山下居住，五岁时游家的那群老人们派人找了过去，给年幼的游陌做全方位体检，生怕未来的小继承人被养坏了身体。 精神力检测结果传回去，游陌就注定要离开了。 母亲亲自来接她，那也是游陌第一次见到母亲。 这个女人长得实在和她太相似了。游陌牵着老猎犬在草地上散步时，猝然抬头，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二十多年后的自己。 “小陌？”母亲上前来，老猎犬还记得她的气味，摇头摆尾地迎接。 不消任何人提醒，游陌就乖乖喊了一声“妈妈”。 两人牵着老猎犬回去，父亲已经替她收拾好了行李。隔着小院里的葡萄架，两个成年人像两头狭路相逢的狼，嗅闻到彼此的气味，不住地试探、打量。 游陌喜欢一部动画片，主角是一只小兔子，当然了，它的妈妈和爸爸也毫无疑问是兔子。每次夕阳西下，小兔子和玩伴依依不舍分别，踏上回家的小路时，兔子妈妈就会在路上等着它。一大一小两只兔子回到它们的萝卜城堡，兔子爸爸围着围裙，站在城堡门口冲它们挥动毛茸茸的爪子。 兔子妈妈和爸爸会拥抱、亲吻，一人牵着小兔子的一只爪子走进城堡里。 可惜游陌不是兔子，她是一只小白狼，那么理所当然的，她的妈妈和爸爸也是狼。她心想，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里，白狼家和兔子家是不一样的。 分别前，父亲握着她的手叮嘱了许多，从吃饭睡觉到使用精神力，甚至碍于她还没有分化，分门别类地讲述了作为一个alpha/beta/omega应该怎么做……游陌听出了言外之意，没有问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一年前出事的那天深夜，游陌知道他来看过她。他的皮肤晒得黝黑，小臂上也多了好几道伤疤，虽然精瘦了不少，但游陌能感觉到他过得很充实、很快乐。 他说精神力强一些总归不是坏事，比如他就因为精神力只有F级打不过她母亲，每次都被迫当下位。 游陌也知道他想增强精神力，因为山脚那座小屋里有一柜子关于这方面的书籍。 但是精神力到了3S级真的是好事么？如果是好事的话，为什么现在还对外宣布她是2S级？ 思绪飘忽得很远，游陌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想：如果简漓尝试后也像父亲那样提升不了，他会怎么做？ 他不是白狼，是一只小白鼬，所以也许会和父亲表现得不一样。 客厅里的少年听得很入神，身体微微向前倾着，洁白的后颈上还有一圈深色，那是她留下的印记。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他兴致高涨，看起来是收获了不少。 终于，授课结束。 游陌信步向玄关走去，询问老师：“简漓他的精神力怎么样，有提升的可能吗？” “虽然他的精神力等级不高，在F级里只算得上中等，但依我看——提升到C级应该没有问题，需要一些药物辅佐。” 短短几天，简漓的精神力达到F级了。 游陌回忆了一下，至少在接他来这里的那一天，简漓的精神力还是在F级以下的。应该是她的精神力刺激生效了。 也许他真的可以考联合军校医疗组。 送走了老师，游陌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微弱的精神力在伸展，那是简漓在按照教学进行训练。这一点精神力轻巧得像随风飘荡的蛛网，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精神力偷偷溜到她身后，点了点她的肩头。 “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精神力强了很多？” 他满怀期待地问她。 老实说，这点精神力在游陌看来没什么区别，好比一瓶盖水和两瓶盖水。 “是有一点。” “一点？”简漓追问，“F级的精神力只有一点，那D级的精神力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精神力软趴趴停在她肩头，游陌忍不住释放出精神力碰了碰：“对于你来说，E级及以上的精神力都是一样的。它们都能压制住你，让你完全动不了。” “完全动不了……” 简漓心想，那不就是谁也打不过吗。这就好像一款大鱼吃小鱼的游戏，最小的是虾米，谁也吃不了……虾米永远是虾米，小鱼好歹还能吃虾米进化成大鱼呢！ 那个老师信誓旦旦说他的精神力能提升到C级，可是没说是多久。如果需要耗费的时间是几年，那他报联合军校就会因为超龄不予通过。 他想到这里，按照授课的内容继续训练起来。 肩头软趴趴的精神力远离了，游陌有些不习惯地用手摸了摸，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打开手环继续翻资料。 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她熟悉这些知识了。 一个星期。 游陌猛地抬起头。她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回联合军校，也就是说，她和简漓相处的时间只剩七天。下一次见面就是暑假。 她似乎还没有对他提起过这件事。 “简漓，”她立即开口说道，“这月月底我就开学了。” “啊，我听游旭哥说起过，”简漓没有停下训练，“你的病彻底好了吗？不会影响吧？” “应该不会。” “你回学校要注意安全啊，我看过网上那些毕业生透露，联合军校里的的课程包含理论课、训练课和实战，隔三差五就要外出实战……枪里甚至是实弹。” “医疗人员随行，抢救设备很齐全的。” 简漓听着，不由自主脑补起游陌在实战时中弹，“呼啦”一群白衣服的医疗组用担架把她抬起来，就地搭建起手术室做手术的情景。啊呸，他为什么要想着游陌受伤！ “就算医疗条件好，受了伤也疼啊……”他赶紧说，“挨一枪肯定不好受。” “是么？” 游陌头也不抬，还在刷资料：“我只被擦伤过，不算很疼。” “厉害。”简漓赞道。 他夸完这句，忽然发现游陌的注意力全在手环屏幕上，和他说话心不在焉的。 她怎么不多说一点关于联合军校的事情……最近是在忙么？ 这七天好短啊，一眨眼就过了半天。从今天开始简漓每天上午学精神力，下午要恶补这个世界的知识理论，也就三餐的时间能和游陌坐在一起。 游陌也很忙碌，有时候半天都见不着人影，明明说好的是二月月底返校，明明她人还没走，简漓似乎已经开始想她了。 她这个人总是一本正经的，仔细回想，游陌甚至还没说过一句喜欢他呢。简漓胡思乱想着，在卧室里刷完了一套题，用时三个小时，一对答案满屏的鲜红叉叉，不禁悲从中来。 先不说精神力等级能否达标，如果六月份考试他没考上，那不就只能来年再战了吗？他不能赖在人家家里一年吧！更何况这还是他女朋友的家。 “呜……”他两手撑着脑袋，昏昏沉沉。 想用几个月学完别人几年的知识非常勉强，他也不能对自己要求太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欲速则不达嘛。 简漓起身去洗手台冲了一把冷水，冰凉的液体在脸上流淌下去，瞬间就把混沌冲散了大半。 他的视线扫过阳台，忍不住小跑着过去，趴在栏杆上朝游陌那边看。窗帘没有拉上，她的卧室里灯火通明，简漓踮起脚尖能依稀看见游陌的背影。 她面对着荧白的屏幕，是在……做题。 好家伙，原来这一整天她都和他一样，闷在房间里刷题。 游陌的感官极其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了阳台外的视线，停下做题，回过头看向窗外。简漓伏在栏杆上朝着她挥手。 她便起身走了过去，这人又想故技重施，翻越栏杆过来，只是刚抬起一条腿跨在栏杆上，就被她叫住了：“走正门。” 他委委屈屈地说：“可是我都翻到一半了。” “翻阳台很危险，”游陌低下头，看了看楼下那颗茂盛的樱树，黑夜里它仿佛一个披着雪白头纱的曼妙身影，“你要是掉下去挂在树上……” “哈哈哈哈……” 简漓顺着她的话，想到自己挂在树杈上的狼狈样子，无法控制地笑个不停。 一双手按在他腰上，仅仅是举着他腰部就把他从栏杆上抱了过去。他扶着游陌的肩膀站稳，头顶上传来她有些担心的声音：“你还敢坐在栏杆上笑。” “我抓得很稳的，”简漓急忙解释，“别生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知道翻栏杆危险，以后不会翻栏杆过来……”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游陌都要走了，他还翻栏杆过去做什么？ 第22章 022还有多久分开 “还有三天。” 他突然说。 游陌先是迟疑了一下。她觉得既然还有三天，那现在说这些实在是太早了。如果简漓非要半夜翻过来说这件事的话，最好的时机应该是她离开的那个晚上。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藏在洞穴里的小动物。 “你周末的时候不会回来吧？”简漓又问。 网上那些军校生都抱怨过，几所军校里就属联合军校最严苛，周末出市必须要写明理由，诸如“回家”这样的理由是不予通过的。 联合军校远在天赫市，就算飞机最快也要八个小时，即使游陌能获批，一来一回费时又费力……还是不要回来，难得休息两天呢。 “嗯，不方便。” “那你是暑假回来？”简漓无意识揪住了她的领口，“四个月之后吗？是六月初放假吧，放假就回来……” 他说着，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堆废话，偃旗息鼓地停住。 游陌知道他了解的还不少，她都不用向他介绍，只需要顺着不断点头。她想起刚刚做题的倒计时还没关，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这一转回来，她才发觉简漓早就停下了。 他仰起脸，下巴搭在她胸前，夜风把碎发吹的乱七八糟，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分开那么久，你会想我吗？” 游陌没有立即回答。还没分开，她无法预料之后的事情，如果是在军校里通讯的时候简漓这样问，她应该……会说“想”的吧？ “会吧。” 简漓竖起耳朵，眼睛瞪圆了看她。 她迟疑了足足三秒才回答，而且还说的是“会吧”，为什么要加上不确定的“吧”？怎么感觉她不是很在乎他的样子…… “哦哦。”他觉得眼睛有点酸酸的，赶紧让它们四处活动活动。 这个是他想要的回答，又不是。 然而游陌没有放过他的面部表情：“你眼眶很红。” 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简漓侧过头贴着她，紧紧回抱，浓郁的鸢尾香令他心绪平和不少。 游陌关心人的方式很奇怪，他能感觉到她的细心观察，但她说出来的话却不像那么回事。就好像，就好像……他是她的实验对象，她抱着笔记本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记录每一条详细的数据。 她谈恋爱怎么一本正经的啊。 是不是调情的时候也会这样说，甚至在那个的时候也会认真地对他说：“你好像要到了。” “……” 怎么回事，他竟然对此有点兴奋？ 简漓收紧手臂，故意贴着游陌的颈间说话：“你可以给我一个临时标记吗？我身上已经没有你的信息素味道了。” 他最近尝试过很多次释放信息素，据说信息素匹配度越高，对方受到的影响就越明显。他在恋爱这件事上面还没什么技巧，如果用信息素辅助的话，应该会有效的吧。 简漓悄无声息地把信息素释放出来。 要是这样也不奏效，那明天他再来试试看，总之……一定要得到游陌的标记才行。 他的下颌突然被钳住了。 游陌阻止他继续靠近：“你在释放信息素？” “是啊。”简漓使劲点头，没想到他的小伎俩立刻就被识破了，一点效果也没有。看来这个世界的信息素也没说的那么管用。 他的后颈被不重不轻地按压了几下，游陌拽着人走进了卧室。她试图用手掌捂住那个充满了甜蜜香气的地方，但根本就无济于事，眼前的omega毫无顾忌地释放着信息素，明晃晃地对她发出邀请。 游陌看着简漓清澈的眼睛：“你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怎么就不知道了？简漓还想争辩，迎面铺天盖地的信息素笼罩了他，像精神力那样强悍，汇聚在他的后颈腺体附近，目的明确。 他握住游陌遮盖在后颈的手：“咬一下嘛。” “为什么不咬，”简漓尝试把她的手移开，“在这个世界，情侣做标记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我难道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很正常？”游陌的手指又按了按，这颗桔子释放出更多的香味，“你不是怕疼吗。” 接个吻会哭，被咬破腺体的时候也泪光盈盈，接纳的瞬间又哭又抖——如果那算得上是接纳的话。 “那次不算！” 简漓甚至都不敢回忆海滩的事情。他反驳了一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游陌话里的意思：“我们可以再试试……我是第一次，你慢一点、轻一点，我看网上的经验帖子说……” “哗啦”一声，游陌拉开床边的抽屉。 他瞥了一眼，拿起瓶子看着上面的说明：“你什么时候买的？” “一直都有，”游陌平淡地回答，“分化成alpha之后就放着，按照日期定时更换。” “嗯……听起来很奇怪啊，就好像你随时都会带一个omega回家似的。” 他刚说完，手里的瓶子被拿走。游陌原本盯着他的眼神忽然转到床上：“这不是带回来了吗？” 瓶子里的东西明明是冰凉细腻的，涂抹后却一阵一阵地发热，简漓一只手腕被牢牢攥住，不让他躲开。饶是这样，他也难堪得别过脸，抓起散落的睡衣腰带挡住眼睛。 现在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竭力忍耐异样的感觉，等着游陌继续下一步。 他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如果想知道就要去看……简漓做不到。 这种未知的感觉太折磨人了，他催促道：“可以了，我觉得……” “还差一点。” “我忍不了……”简漓急得带上了泣音，“真的可以！” “……你是不是又哭了？” 游陌停下动作，凑过去观察他。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她的睡衣带子遮住眼睛，她一手按着他，一手在做准备，只好用牙齿咬着带子叼起来。 简漓眼眶发红，看起来不像是要哭，而是…… 他不受控制地颤抖了几下，脸上挂着茫然的表情愣住。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不行……是那个东西的作用。” 简漓语无伦次地给自己找补。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看见游陌叼着带子的脸很有感觉吧？ 覆着薄肌的胸膛剧烈起伏，游陌的视线沿着腰腹……觉得这算是差不多了，她把一枚包装递给简漓：“帮我一下。” 他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她想到这个问题，就看见简漓把包装扔在一边，直白说：“不要……不用那个。” 这个omega的呼吸节奏彻底乱了，眼里全然是对她的信赖和渴求。 …… 额前的碎发尽数被汗水打湿，简漓双手死死攥紧床单，顽强地想抵抗住，他止不住挣扎，偶尔有一两声没压下，从喘息中透出来，近乎崩溃。 游陌抓住他的脚踝掀起。omega的反应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叫声不够，还有余力挣扎，看来她应该再过分一些。 “不、不行，停一下，”简漓扑腾得更狠，“我要去卫生间，你先放开我……” “卫生间？” 游陌不太明白，但还是抱着他起来下了床，带人去卫生间。简漓的两只手都被往后拉拽着，这样的形势比在床上还恐怖，他听见自己一声叫得比一声高，顾不上遮掩，又低下头。 腹部弧度微妙，游陌的手控着他的腰，见他的视线下移，恶劣地按住。 “听我说，放松，”她附在他耳边蛊惑般说道，“会很舒服的。” 简漓下意识乖乖照做，无力地撑着光滑的墙壁，好一会儿不能动弹。他缓了缓神，再度被带回床边。 “叮铃铃——” 闹钟在此时响起，游陌被惊了一下，打算过去关掉它，被简漓用力地挽留。 “你……”她掐在他腿根上，“先放开我，我差不多了。” “哈……不放，”简漓搂着她不松手，“我刚刚让你放开我，你也没听。” 他才不要放她，不然戴不戴的就没区别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 游陌回抱住他，闭上眼，在他的后颈咬下。 相比起其他的，后颈这一丝痛感可以忽略不计。简漓再也积攒不出力气挣扎了。 …… 炙热得令人害怕。 简漓脸颊上的泪痕几乎快风干了，他小口地吸着气，问：“还要多久才能分开？” “应该还有一会儿，”游陌和他一起侧躺着，从后面环过他的腰，“别乱动。” 他已经像一个木偶人那样一动不动了！ 关键是他根本无法忽视游陌，无法忽视酸胀的感受，游陌也没有事先告诉他。 现在是晚上九点，如果现在分开，游陌还有时间做题，他就要回自己房间休息。那可不行，第一次应该抱在一起睡！简漓想了想，毅然决然地动了动，顿时腰眼发麻，身后的人明显吸了一口气。 “简漓，你……” “我什么？” 游陌会说出来吗？他满怀期待地等着，没等来她的声音。游陌就着这个位置，一只手覆在他胸口：“那再来一次吧。” 那弧度越来越明晰，到最后，就算是分开，也没有立即消失。 轻轻按了按，容纳的东西从其中淌出来，微微抽搐。 眼前模模糊糊的重影和缭乱的灯光渐渐归位，他从充盈得过分的状态中恢复，颤颤巍巍支起一条腿，尝试着坐起来。 简漓护住自己的腹部：“别按……” “你想装着睡觉吗？” “不、不是，”他脸颊绯红，支支吾吾地说：“我去洗一下。”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在洁白的对比下，简漓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鲜红的手印，腿和腰简直是重灾区。 除了嘴唇和后颈，一个吻痕也没有，他倒是趁乱在游陌颈间留了印记。 她一个草莓也不给他。 他撇了撇嘴，打算轻轻地把游陌留下的带出来，突然闪电般收回手。 “怎么变成那样了……” 简漓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小心翼翼地摸索，好不容易消退一点的红晕慢慢爬上来。 第23章 023她的所有物 迷雾缭绕，简漓躲藏在其中，看见金瞳的女alpha试探着走了进来。他是她的猎物，她对此很有耐心，停下来打着圈地寻找，绕着一圈又一圈，不知疲惫。她又极度缺乏耐心，发现目标后乘胜追击，紧紧追着他。 剧烈运动让简漓呼吸困难，他竭力地躲避，却在拐角的时候被她单手掐住了脖颈。简漓的脸颊逐渐涨红成了樱桃，连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游陌，停下、停下……”他呜咽着说。 他快要窒息了。 与此同时，热意像洪水那样席卷，又闷又热……简漓猛地睁开眼，雪白的狼毛堵住了他的口鼻，一头白狼压在他胸口，趴得四平八稳，像一张厚重的狼毛毯子。 但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他感觉白狼有一点反应，和他贴得密切。 一想到昨晚游陌过分的索取，简漓下意识地瑟缩。他心里知道这样受不了，可是不用游陌开口说话，他光是看着她动情的样子就没办法拒绝，去浴室里清洗的时候把他都吓了一跳…… “宝宝，你醒一醒，”简漓揉了揉狼头，“我……嗬……要窒息了……” 肺都快要压扁了喂！ 趴在他胸口的白狼习惯性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不是皮毛的质感，迷蒙着撑起来，厚实的狼爪踩在他身上。 “我什么时候变回去的？” 游陌下一秒就切回了人形，简漓胸口留下一个硕大爪印，白色的绒毛掉得到处都是。 “我不知道，一醒来你就是兽形。”简漓蓦地想起白狼的反应，朝游陌看过去。 他真不能做了，绝对不行，到现在还肿着呢！ 晨起会有反应本来就是正常的，游陌起先还没在意，直到发现他的视线不断地扫来扫去，满脸写着惊慌。简漓穿着她的睡衣，大了不少，松松垮垮地半敞着，星星点点的殷红色痕迹露出来。 那个粉色的爪印看起来完全不突兀。 她随手把人的腰捞过来，嘴唇贴在他的后颈上。 “可以吗？” 简漓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被拿枪指着。 他确实是不行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他是人家的男朋友，他不帮谁帮呢？如果只是一次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游陌轻咬着腺体，继续说：“不进去。” “……”简漓十分无奈，“你知道说这句话的人，十个有九个都进去了吗？” 这话毫无可信度啊！ 不过从游陌嘴里说出来，他觉得应该是可信的。后颈传来一阵钝痛，游陌顺着昨夜咬的伤口注入信息素，经过标记后，蜜桔信息素对熟悉的气息没有产生任何排斥，甚至热烈地迎接，被动释放。 简漓恍惚间又回到了昨夜的状态，他不用看也知道。游陌的手指探进衣物里，缓慢勾起，吓得他发抖：“不是说不进去吗？” “是啊，”游陌继续动作，“不进去，靠近一点不行吗。” 好危险的发言。简漓心想，她怎么也搞那种得寸进尺的套路，就算直接说要，他也不会拒绝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准备，闭着眼等了一会儿。 游陌没进。 他就说他女朋友不一样吧！ 简漓的情绪莫名上扬，他侧过头去亲她，迎合着她动了动——一点剧痛在舌尖炸开，游陌狠狠咬了他。 “嘶……”他分开一点，嘟囔道：“你咬我。” 游陌在此时刻意停住，颇具威胁地盯着他：“不让咬么？” 哪有人这样威胁的。他必须要在被咬和被艹里面选一个吗？ “好吧。”简漓果断选择被咬，顺从地亲过去。 …… 早晨七点是锻炼身体的好时间，游旭按时起床洗漱，换上运动服出门。以往这个时候，他妹妹也会出现在晨跑路上，她醒得比他晚，晨跑时间和距离却比他长，通常情况下，他要在路上跑一会儿才能被游陌追上。 但是今天早上游旭放慢速度跑了十几分钟，在这期间不断地回头看，游陌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作息规律，不会晚起，更不会中断晨跑。 今天早上到底是怎么了？ 游旭一路上跑得心不在焉，加快速度完成目标距离，回到别墅的时候，妹妹已经坐在餐厅里了。 “阿陌，你今天早上出了什么事吗？” “我起晚了。” 游陌话音未落，坐在一旁的简漓咳嗽了几声。 游旭知道有问题，但没法多问，只得点头：“哦，你昨晚没熬夜吧？还有两天就返校了，注意身体，不能影响训练……我听说你们联合军校的训练可狠了，每年新生在开学第一天就会被救护车拖走三分之一。你隔了一年没训练，强度跟不上的话……” “哥，能跟上，不用操心。” 他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游陌决定打断他：“我昨晚刷题，脑子有点晕，就多睡了一会儿。” “咳咳。” 简漓原本是两只胳膊搭在餐桌上吃饭的，听到这里恨不得把脸藏进粥碗，露出来的耳尖比小番茄还红。 “你慢点吃。” 游陌转头看着他，桌下的腿突然被蹭了蹭。 不明白这只小白鼬想表达什么。 对面的游旭接过话题：“刷题……刷累了是么。” “嗯。” “咳咳咳咳！” 简漓这回是真呛到了，跳起来逃跑似的离开了餐厅。 “以后……刷题，咳咳，”游旭也被感染了，捂着嘴咳嗽，“别刷太晚。” “好。” 游陌忽然觉得游旭的表情有一些……微妙。 她都没在简漓身上留什么印记，到底是哪儿看起来不对劲了？ 餐厅陷入诡异的沉默。游旭胃口向来不好，草草对付两口就告别出门。直到他离开，先前溜走的简漓才坐回来。 游陌握着他的肩膀，绕着人仔仔细细观察一圈，丝毫没有看出问题。 “我哥是怎么发现的？” “那个……”简漓像一只鹌鹑那样缩着脑袋，手指戳了戳她的颈项，“这里、这里，还有那儿，都是我昨晚亲出来的。” 卫生间光亮的镜子前，游陌略微抬高下颌，端详着脖子上那几团小小的红晕。她对此毫无印象，回想起来，昨晚的简漓又湿又软，任由她摆布，这只小白鼬像是被困在陷阱里一样，六神无主。 他竟然还有心思亲她，看这印记颜色很深，应该是反反复复叠着含吮留下的。形状不大，仿佛一串不知名的野莓。 制作野莓的人灰溜溜站在一旁：“我当时没说，是想等着你自己发现来着。结果你早上居然……我就忘了告诉你，你洗漱的时候只知道摸我，连镜子都不看。” 嗯，她那个时候光顾着摸索了。 游陌抿了抿唇，正想说一句什么话，无意间看着简漓后颈的咬痕，禁不住又在走神。她早上是叠着咬的，因此在他的后颈只有一个完美的齿痕。 如果每天都沿着咬一口，伤口是不是永远也不会愈合了？那个地方就像专属于她的一扇小门，她的牙齿就是契合的钥匙，想打开就打开。 她跃跃欲试，脑子里却浮现出联合军校的校徽。哦，她试不了，因为还有两天就得走。最多还能咬两口。 意识到这个清晰无比的事实，游陌第一次不那么期盼联合军校开学。这个omega，她带不走。明明舌头也是她齿痕，后颈也被反反复复标记过，甚至在深处也装过她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算是她的所有物呢。 “你怎么了？” 无论是谁，被肆无忌惮的眼神锁定都不可能察觉不到。简漓愣愣地望着她，觉得那目光里好像有一把满弦的箭对准着他。 第24章 024不要分开 游陌用指腹摩挲少年脆弱的颈项，着重按在跳动的血管上：“简漓，你昨晚问我的那个问题，我觉得……我应该重新回答一遍。” “什么问题？” “你是想不起来，还是在装傻？” 他眼神躲躲闪闪却又充满希冀，就像看见礼盒包装的小孩。这个包装毫无疑问是孩子期待的玩具，但在拆开的前一刻，孩子会捧着礼盒短暂停住，听着自己的心跳怦怦加快。 简漓被点破了心思，只好又问一遍：“你会想我吗？” “我会想你。” 实际上在刚说到第二个字“会”的时候，他就凑过来抱紧了她，偏过头用脸贴在游陌胸口，耳畔的心跳几乎和他同频。他惊喜之余有一丝难过，蜜桔变成了一颗酸酸的青橙。 “你现在这样说，我怎么办……”简漓吸了吸鼻子，“刚在一起就分开，四个月一百多天，连个面都见不着。” 这只小白鼬软乎乎、黏糊糊的，好像白糯米团子。游陌抚摸着他的头发：“嗯，那我不该说。” “不不不，应该说！”他使劲收紧手臂，好像游陌下一秒就要跑似的，“我想你说，你不说的话……我会很不开心的。” 毛茸茸的脑袋在胸前蹭来蹭去，要不是知道他是不舍，游陌都要怀疑这个人在引。诱她了。 简漓一句话也酝酿不出来，抱着自己的alpha蹭蹭，忍不住亲她的锁骨，往上一点一点地舔她的颈项，勤勤恳恳地种出一串新的野莓。 “行了，你精神体又不是小狗，”游陌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停住，“为什么喜欢舔来舔去的。” “你亲回来呀，”简漓解了两颗扣子，仰起脸望着她：“给我留几个印记……不是这里，上面一点、上面，呜……别咬……” 今天开始，简漓变得很奇怪。游陌不清楚恋爱中的omega应该是什么样子，心里又在想什么，无论如何，简漓也表现得太不正常了。 这人一天24个小时都要黏着她，她刷题，他就在旁边看着发呆，她只要一休息，简漓必定凑上来要亲要抱。到了晚上，这个omega和她打游戏，游戏打到一半，突然就贴上她，红着眼尾喘息，缠着一次又一次，不想分开。 她往后退一点，简漓立即跟过来：“就这样睡觉。” “出了很多汗，我要去冲个澡。” “那一起洗。” 游陌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浴室里热气弥漫，她带着人站在镜前，端详他的脸。之前总看不到他的脸，她实在难以想象他说出那些话的表情。 镜子里的简漓别扭地低着头，不让她看。 那种话都能说出口，对着她却开始害羞了。他躲闪，主动权就回到了她身上，游陌握着他的脖颈，迫使他转过头和她接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在战栗。 洗手台冰冷坚硬，不断地磕碰，估计明天皮肤上会是青紫的痕迹。简漓这样想着，游陌的另一只手罩在他和洗手台之间，贴心地替他挡住。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关心他，她真好……不对，她罩哪儿去了？这个坏a！ 艰难地结束冲澡，简漓躺在床上时气喘吁吁。就算是中学跑几千米长跑的时候，他也没这么累过，他觉得自己像电量耗尽的人偶，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游陌在身后拥着他：“真不和我分开？你睡得着吗？” “睡得着。”墙壁上的投影时间过了0点，简漓沉默地盯着它，距离游陌离开还有不到10个小时。 她明天上午就走，据说是要早早地去处理一些别的事情。 “联合军校的训练会很累吗？”他忽然问道。 游陌以为是他想了解一下联合军校，就故意说：“六点负重长跑，每学期有规定的训练时长和外出任务，每月至少一次实战……” 还是先讲清楚，免得他到时候考上入学的时候怀疑人生。omega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算强，然而联合军校对ao一视同仁，不少omega考上的当天都会崩溃，他们的退学率挺高。 果然，怀里的人微不可察地发抖。 他回过头看她：“肯定很辛苦，我记得你说你还被子弹擦伤过……对了，你精神力的问题也是和这个有关吗？” “嗯，一年前军校联赛的时候，我被人用精神力重创了。” “那你受伤了吗？” “被炸伤了。” 简漓的心一下揪起。虽然他的alpha现在好好的待在身边，但是一想到她受过伤，他无法遏制地感到恐惧。 “扔炸弹的人呢？”他追问，“那个人现在怎么样？” 岂有此理，居然敢这么对游陌，这仇必须报！ “那个，”游陌略显尴尬地补充，“炸弹是我扔的，用精神力攻击我的人没抢救回来。” “……”简漓的脑子平整地展开了，就像光滑的地毯。 “宝宝你以后要注意安全。”他冲她眨眨眼，“你在军校里有空和我联系吗？” “空闲时间还是有不少的。” “不是说训练很累嘛。” “发个消息要不了多久。” “不会一天只能发给我几句话吧？” “我是上学不是坐牢。” “坐牢都没你们那么累……” “你不想考联合军校可以选别的大学。”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你很累的话，和我联系会不会打扰你？你训练一天应该好好休息，唉，要是我可以这学期入学就好了。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和你一起训练，你休息的时候由我来照顾你……” 游陌听着他漫无目的的念叨，忍着没有回怼他。首先她训练用不上嘴，和他说几句话又不累；他这学期入学根本不现实，而且训练强度大，他怎么可能有精力照顾她？ 怀里的人声音渐渐小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简漓睡着了。 …… 还有两个小时。 简漓耳畔猛地响起一个声音，他顿时清醒过来。游陌搂着他，胸膛规律地一起一伏。幸好她没有变回狼形，不然的话……他不自在地动了动。 醒来的时候习惯了，没什么感觉，但是稍稍的变化就让所有的知觉恢复。他绷紧腹部，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她。 他也是出息了，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昨晚上提出要求的时候，游陌反应比他还强烈……他脸皮真厚！ 但是……这样的感觉很不错。他接纳着游陌，他们做最亲密的事情，共享体温和心跳。 游陌应该也快醒了。 “你睡得好吗？” 她的声音适时在背后传来。 “还可以，”简漓迅速回过头看她，“宝宝早安。” “……”一起来就这样，她差点又要压不住了。 连着两天折腾他，游陌于心不忍，缓慢地和他分开。简漓颤了颤，乖乖地让她出去，然后一转身，抱了个满怀。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游陌拍了拍他的肩背，示意他放开，“我要起床收拾了。” “我不睡，”简漓的声音还有一点混着情。欲的喑哑，“你去收拾吧。” 他趴在床上，看着她打开衣柜整理行李，颈间的小红印鲜红晃眼，忽然出声道：“你可不可以咬我一下？” “咬你？” 游陌显然不太理解，她走到床边，俯下身在他左肩上轻轻咬了一口。 “咬重一点。”他催促。 “这是你自己说的。” 她依言咬出了血珠，床上的人因疼痛蹙眉，看见咬痕，神情又舒展开，眨着深棕的眼睛对她说：“一路顺风，我很想你的，不要不理我。” 游陌收拾东西很快，卧室里的柜子抽屉从凌乱到整齐不过几十分钟。简漓腰疼得厉害，只能趴在床上吃早餐，她也将早餐端了过来，陪着他一起吃。 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简漓反而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他的脑海全是混沌。他有很多个想法，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无数个小人在耳边嘀嘀咕咕。 隐隐约约的，游陌摸了摸他的头，推门出去了。 他眯着眼，继续在床上趴着。被单上还有她弄出来的褶皱，也充斥着她的气味和信息素。简漓胸口闷闷的，撑着身体起床，去浴室里清洗。 游陌一回比一回过分了，他光是清洗就费了好大的力气，腰酸腿软地扶着墙走出来。空气中满溢着她的信息素，在每一寸皮肤上流连。 简漓看着空空荡荡的卧室，拉开窗帘，阳台上也是空的。他沉默着掀开被子，盯着那一团糟的印记看了一会儿，最后回到浴室的洗手台前，抬眼看着镜中。 这次镜中没有那双熔金般的眼睛了。 他昨夜躲着不敢看的眼睛，现在没有了。 仿佛有一股极强的白噪音在脑海里环绕，把所有脆弱的掩饰统统打碎，毫不留情。他意识到，游陌真的走了。 她走了多久了，他现在还能追上吗？ 他的眼睛好疼，鼻子疼，胸口也疼，疼得呼吸困难。他呼吸不上来了，这样的感觉真难受，难受得想哭。 简漓接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敲门。 一瞬间，他彻底无法呼吸了，飞奔过去开门。 “简漓，我母亲想见你。”游旭站在门外，看着开门的少年。他眼眶鼻尖红得可怜，像是被人欺负了，长长的睫毛眨得异常快速，竭力把眼泪收回去。 “你也可以选择不见她，”游旭叹了口气，“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你算是阿陌的人，不想见她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我要见她。”简漓点点头。 第25章 025不是因为匹配度才喜欢 简漓觉得自己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栋建筑每一层都是走路如风的职员，然而当他战战兢兢来到办公室时，却发现这里像极了网红打卡点，巨大的棕黄色玩偶矗立在角落，香甜得像小蛋糕一样的气味萦绕着他。 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甜点，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向他招手：“你就是简漓吗？” 小鹿一样圆圆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单纯又懵懂，简漓心说难道游陌还有个弟弟？不得不说这弟弟和办公室的风格也太搭了。先前游旭提醒他，游陌和她母亲长得很像……这么看的话，她母亲是为了这个小儿子把办公室装修得如此“温馨”的。 他该怎么称呼？这男生看着比他还小，小得有点……幼稚。 “是，”简漓向他走过去，“你好啊弟弟。” 仿佛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称呼，男生愣了愣，才说：“我的名字叫宋觉。” 不姓游，难道是表弟？他的脸色十分怪异，似乎对“弟弟”这个称呼很无奈、不解，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但宋觉没再说什么，拉着简漓的手让他坐下，指了指铺满茶几的甜点：“游总她有事，过一会儿才上来，你可以边吃边等她。” 简漓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 “哦，”宋觉这一声语尾牵得长长的，两手撑着沙发挪过来：“你是游陌的omega？” 他闻得清清楚楚，简漓身上两股信息素交融得很彻底，而且后颈上的印记鲜明，这说明简漓和游陌极为亲密。 看简漓点头，他又问：“你和游陌是怎么认识的呀？” “我出了点意外掉进森林里，遇到游陌，她把我带回来的。” “嗯？” 在宋觉的印象中，他对游陌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她从小到大爆出来的各类传闻上，她的精神力强是有目共睹的，除此以外，风评并不好，据说有虐待omega的倾向……有人晒出过图片，白细的胳膊上显现出一个明显的针孔，omega哭哭啼啼地控诉游陌，说她给他打了一个令他很痛苦的东西。 不少人都望而却步。 至于alpha那边，游陌玩得最好的人是齐览。齐览是什么人？夜晚都要分上下半场，可见游陌也和她差不了多少。 “你现在是住在她家里？” 简漓又点头。 宋觉张了张嘴，半天才问：“你喜欢她吗？” “喜欢。” 这少年还垂着眼脸红。 宋觉歪头，再歪头，手撑在腿上继续歪头，直到看清简漓的脸。 “你真心喜欢？” “……” 简漓朝后面挪了挪：“你是不相信吗？” “也不是，”宋觉试探着问道，“她对你好吗？会不会打你？” alpha下手没轻没重，再加上游陌的脾气……omega都说她对人很粗暴，宋觉从前也在一场宴会上亲眼见过她动手。一个男o不知道是怎么惹怒了她，被掼在墙上打破了头。 “还没有打过。” 宋觉皱眉。这一脸遗憾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还没有”，也就是说你希望有咯？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专业对口？ omega扇巴掌的时候，比掌风更先到的是信息素香味，但是alpha扇巴掌……那肯定是一掌接一掌啊！也许第一掌还能闻到信息素，第二掌开始鼻腔就飙血了喂！ “哈哈、哈，”宋觉干笑两声，“我不太懂你们……” 他的视线时不时瞟着门口，突然站起，小跑着迎上去：“你来啦！” “聊得怎么样？” 简漓在宋觉迎接的时候也站起身来。迎面走来的女alpha几乎就是游陌几十年后的翻版，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向人的时候冷硬得像钢刀，一模一样。 宋觉亲昵地扑在她怀里，任由她揉着脑袋。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他们抱的姿势也太别扭了，游陌的母亲手还搭在宋觉腰上，他们走过来，紧紧地挨着坐在一起，简漓眼睁睁看着宋觉把手挤进她掌心。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宋觉看着比游陌还小啊！ “您好，我是简漓。” 他压下心中的疑问，率先问好。 女alpha点了点头，直入主题：“简漓，你和游陌的信息素匹配度在90%以上，很适合做伴侣。” “匹配度？” 简漓预先设想过她会问的问题，来的路上在心里组织过一遍，唯独没有想到匹配度。 因为匹配度契合，就应该做伴侣吗？ 照她这样说，如果有人匹配度比他更高，那游陌就应该和别人在一起？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她松开宋觉的手，两手环抱在胸前，“你不愿意么？” “游女士，如果我和她匹配度不高……” “那我不会见你。” 简漓不可置信地抬眼，和那双金色的眼瞳对上。 “我叫你来是想说，我同意你们在一起，可以尽快订婚，毕竟信息素再好用，它也不能维持几年……你明白吗？” “什么……” “你明白的。难道你不是靠信息素接近她的么？” 她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见好就收，也不用在我面前演戏，我是同意的。游陌的性子我比你清楚，你要是矜持地拖延时间，信息素就会对她越来越不管用的。” “您误会了，”简漓绷直脊背，“我和她在一起不是因为信息素……” “是么？”她站起，居高临下地审视他后颈的咬痕，“匹配度90以上的人是对对方的信息素没有抵抗力的……在永久标记后会逐渐减轻。” “好好考虑吧。” 听起来真可笑。两个没有感情的人会因为信息素而做吗？简漓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人的想法。 在他们眼里，匹配度高的信息素就像是春。药一样，两个人闻到对方的气息就像动物一样发。情…… 他是因为喜欢游陌，才喜欢她的信息素，根本不一样。 …… 联合军校，训练场。 游陌全神贯注地盯着目标，手臂稳健地打空子弹，命中详情报告弹出来。许瑞把脑袋凑过来：“老大，你这一年是不是偷偷在家里练过？” “这个数据不好看。”游陌调出一年前某次的训练报告进行对比。 “太较真了吧，”许瑞吐槽，“夸一下都不接受呐。” 游陌的手环忽然振动起来，通讯人显示是简漓。她放下枪，转身去了单独的休息室里接通。 “游陌，”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里，“你在训练吗？” “在休息。” “嗯嗯。” 游陌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她尝试着切换成投影通讯，但是申请发过去几次都被简漓拒绝了。 “我前几天去见了你的母亲。” 很好，她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游陌当即说道：“她的话你不需要听。我和她的关系很糟糕，你不用……” “她同意我们在一起。” “那是因为信息素匹配度。” “那你呢？” 有那么一瞬间，游陌几乎怀疑和自己通话的人不是简漓。时隔几天他才主动联系她，一开口就是问这样奇怪的问题……他一定是被母亲洗脑了。 “匹配度对我来说无所谓。” “啊，是这样。” 那一头的声音还是低沉，甚至比得到答案之前更失落了，游陌心头疑惑也更加深重。她很想问问他究竟在想什么，但简漓匆匆忙忙说了一句：“我很想你。” 他中断了通讯。 万里之外，简漓缩在衣服堆成的小山里，大汗淋漓。游陌留下的衣服没有信息素味道，床也换过，一点气息都没有。 他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他的身体需要游陌的信息素，如饥似渴地需要。不受他控制。 第26章 026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 四肢乏力、出汗发热、意识不清，这些都是omega发情期的症状。简漓知道，如果想缓解症状，被alpha标记或者使用抑制剂都可以。 早在发情期开始的第一天，他就朝自己胳膊上扎过抑制剂了，可是这药效只能维持几个小时。他的身体炽热，抑制剂带来的镇静和清凉太短暂，就像浇在火上的几滴水。 他试过很多种办法。 泡冷水，身体的热度降低了，脑袋剧痛，半个小时后从浴缸里起来，他都没法顺畅呼吸了。 运动也不行……他压根就没力气。 发情期和发烧不一样。他不仅浑身冒汗，甚至还起了反应，抚慰也是杯水车薪。简漓从衣服堆里出来，去浴室再次冲了个凉，恨铁不成钢地掐了自己两把。 他之前说的什么？他坚信信息素对人的影响没那么大，游陌有没有信息素，对他来说都一样……可是现在，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刚刚听了游陌的声音也只是让他心凉了半截。 她不会这样的吗。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 手环从冲澡的时候就在振动，简漓不敢接。早知道他就不和游陌打电话了，这下肯定被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手环屏幕上，“宝宝”两个字如影随形地追着他，他慌慌张张把手环拆下来扔在一边。 几声低吟从唇边泄出来，简漓咬住嘴唇。 怎么办，他真的很需要游陌。他抱着一件衣服趴在床上，想象着游陌就在身边，摩挲着他的颈项，尖锐的犬齿印在后颈…… “呜呜……” 他小口小口地低喘着，滚烫的眼泪掉在床上。 手环依旧在振动。简漓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伸手就要去拿，却在触摸到的一瞬间找回一点理智，单手攥成拳头。 不行，他不能变成那样。 因为喜欢想被标记和因为渴望标记而想被标记，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他现在也见不到她。 他不能这样依赖信息素！ 简漓将下唇咬出血，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痛感非常模糊，像是在遥远的地方慢慢传来，他的神经散漫，对痛感的传达不屑一顾。 “叮咚。” 卧室的门开启，他警惕地躲在衣服堆后面。除了游旭，简漓想不到其他的人会进来。 他这样要是被游旭知道了，那游陌也很快就会知道……游旭平时不会随意进出游陌的房间，这个时间段他应该还没有回家的。 滚轮滑动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简漓惊愕地抬起头，看见一台家用机器人向他靠近，在床边自动弹出身上的储物格，一只小玻璃瓶呈现在简漓面前。 机器人的屏幕上滚动出一行字：“游陌信息素提取液。” （′з（′ω‘*）轻（灬ε灬）吻（ω）最（*￣3￣）╭甜（ε）∫羽（-＿-）ε｀*）毛（*≧з）（ε≦*）整（*￣3）（ε￣*）理（ˊˋ*）　完了，还是被游陌察觉到了。 简漓别过头，不去看那个家用机器人。可一想到那里有游陌的信息素，他的体温又升高了一些，越来越难以抑制，衣料在皮肤上的每一次摩擦都能引发细微的战栗。 他弓着脊背，蜷缩在床上，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家用机器人忽然开始播报：“omega处在发情期时，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导致信息素紊乱、性功能障碍等一系列后遗症……” “什么？！” 冷冰冰的机械音还在继续，这个机器人尽职尽责地宣传着信息素相关知识，一副简漓不拿信息素提取液就不罢休的态度。它说omega在发情期需要alpha信息素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一本正经地劝说简漓。 简漓抱着游陌的外套，眸子湿漉漉的：“那alpha呢？” “alpha处在易感期同样需要omega的信息素安抚……” “抑制剂对alpha更有用吗？” “ao专用抑制剂成分有所不同，如果抑制剂无效，有可能是使用了错误的抑制剂，或者本身对抑制剂某种成分过敏……” 简漓拿起旁边几乎打空的一板抑制剂，这的确是omega专用，他使用后效果不大是因为……他过敏？ 他犹犹豫豫地望向那瓶晶莹剔透的液体。 撑了三天，他现在真是快要不行了。这三天近乎失眠，浑浑噩噩的，每次出卧室见游旭都要先泡一会儿冰水，趁他出门后偷偷溜到游陌的卧室里，把她的衣服堆起来盖住自己。 游陌在易感期的时候也会很难受吗？ 这个什么提取液他能不能做一瓶寄给她啊…… 恍恍惚惚的，简漓嗅到一缕熟悉的鸢尾香，形同虚设的空调在这时候突然发挥了作用，他立刻感受到了24度的冷风。过载的感官在逐渐恢复。 简漓坐起来，膝行到床边一看，这家用机器人有个喷洒口，源源不断的信息素喷洒在空气里，如同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他的神经，体内躁动的信息素顿时偃旗息鼓。 他擦了擦眼泪，不知道现在该远离机器人还是靠近。 一分钟后，他已经被游陌的信息素包围了。 很舒服，头脑的热度消退，简漓的力气也在恢复，他靠着枕头躺下，看着面前的机器人。这个东西还挺智能的，不过……游陌的信息素提取液还是保存好吧，总有适合他的抑制剂，等发情期结束他就去找找。 简漓眼眶有些灼热。身体的燥热减轻，可是他闻着游陌的信息素还是想哭。她离他好远，连见一面都不行，他听见了她的声音，又闻到她的信息素，像是和她隔着一层纱——一层万里长的纱。 他闭上眼，想象着她就站在他面前，揉他的头发，擦他的眼尾，她的手骨节分明，轻易就能引起他的喘息，她咬他的嘴唇脖颈……他一阵一阵地颤抖，衣服撩起，一条腿垂在床边。 细密的汗珠沿着颈项绷直的线条滑落，他陡然开始叫唤，从一开始小动物似的呜咽逐渐放肆，失焦的瞳孔盯着天花板，到了最高亢的时候，一遍一遍地喊游陌的名字。 如果她在这里的话，不会停下的吧。 简漓拉开抽屉，拿出东西继续。他回忆着她的动作，尽可能地模仿，这次没有她压制，他到最后几乎是在抽搐了。他不行的，他要躲……不，游陌不会让他躲……她会狠狠地…… 终于结束，他敞开着，张嘴呼吸。 全部发泄出来，彻彻底底。 体内的欲。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样子发情期是结束了。 简漓长出一口气，忽然听见家用机器人播报：“‘游陌’已断开连接。” 床上满脸潮红的少年僵住。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机器人脑袋上，一个不易察觉的黑色升降摄像头缩回去。摄像头缩回去了。摄像头之前是打开着的。是游陌打开的。 之前是游陌在操纵这台机器。 “嗡”一声，简漓的脑袋宕机了。 他刚才……对着摄像头…… 这机器人不是冷冰冰的人工智障吗？除了接受和执行指令，怎么还有操控功能啊！简漓戴好手环，尝试着连接机器人，屏幕上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宝宝：以后注意隐私。] 这一行字把他的目光烫得移开。 他对着游陌都做了什么啊啊啊！ 简漓在输入框里打出“我是因为发情期”几个字，想了想删掉，又打“我不是经常这样”，还是觉得不对，重新打“我不是变态，这是意外”…… 不，怎么解释都没用啊。他把脸埋进游陌的外套里，一个劲儿地捶床。 …… “唔嗯，游陌、游陌……我……” 游陌暂停了视频，把它塞进加密的文件夹里。少年动情的喘息和一声声呼唤仿佛还在耳畔回荡，她面露纠结，最终还是从文件夹里删掉了这段视频。 她的确是想保存下来。但只要这段视频存在，它就有泄露出去的可能，如果简漓被其他人看到，她应该会想……游陌缓缓呼出一口气，手环上，简漓发来一条消息。是一个蹲在墙角自闭的表情。 原来他现在还会害羞呢，之前主动邀请她，让她别出去的时候，相当放得开。 “咚咚咚”，有人敲门。 游陌提早返校，递交了换寝室的申请，从465搬出去，搬到了466这个空宿舍。而齐览也自觉地搬走，但是巧的是，她搬到了465对面，大家出入宿舍依旧是天天见面。 门外是易朔。 “老大，小组任务如果把齐览排除在外的话，我们需要招新，”易朔打开手环，给她看自己在学校论坛上发的贴子：“我目前的筛选条件是排除精神力在B等级及以下的学生，人选有二十来个，” “过往五次任务评级，只要有一次在C等级及以下，筛掉。” “现在还有五个。” “看着不太行，”游陌看了看资料，又问：“我离开的这一年，你们找的谁？” “哦，我们找的是一个精神力B等级的beta，”易朔说起这个人很是头疼，“他能力不错，就是性格比较强势……现在不适合我们小队。” “把他的资料给我看看。” 游陌翻阅下来，这个beta的成绩比其他人选要出色得多，她清楚易朔不考虑他的原因是什么。游陌不在乎。 “就他了，约个时间聊一聊吧。” 易朔吃惊地看着她。 一年不见，游陌似乎改变了不少。 小队活动室里，那个男beta规规矩矩坐在对面，表现得温和稳重，易朔托着自己的下巴不让它掉在桌上，和许瑞大眼瞪小眼。 这人之前不这样啊！ 脾气和游陌不相上下，除了代理队长齐览的话，谁也不服，一个beta敢和许瑞干架，好勇斗狠。这个男beta的名字叫做陈复，家境条件一般，是靠着自己实力考上的联合军校。 陈复的眼神闪烁：“队长，我一直都很钦佩你的实力，能成为你的队员是我的荣幸。” 游陌一条一条翻他在论坛里的发言记录，半晌笑着点头。 第27章 027她的话总是冷冰冰 深蓝色的光点充斥在简漓身边。他戴着眼罩，视线被遮蔽得严严实实，只能用精神力探测周围的环境。失去视野后，除了触碰，他无法确定自己前方有什么东西，仪器的嘀嗒声不厌其烦地响着。 精神力释放，仿佛蜘蛛结成的细线，他隐约感受到周围有蓝色的光点在浮动，这些都是模拟的精神力波动，频率和强弱各有不同，他必须尽可能地感知它们。 十五分钟后，简漓摘下眼罩，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查看检测报告。结果是D等级，他吃了一惊，翻来覆去地查看。说实话，这进步效果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议，要是人人都能提升得这么迅速，哪里还会有E和F等级的人呢。 难道他天赋异禀？ 关于精神力提升的知识，简漓之前就查过，大多数人的精神力是出生就决定了的，极少数能在分化的时候提升，有相关的培训和药物的话，提升率会高一些，但也不会像他这样从不到F升至D等级。 这也许算是精神力学奇迹。 “一般情况下，alpha和omega的精神力等级会比beta高，而且精神力存在遗传，”游旭凑过来看报告，“说不定你的双亲精神力很高。” 简漓心说得了吧，我们那个世界才没有“精神力”那种东西，我爸我妈也不是什么顶级ao……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朝九晚五社畜，下班回来就点菜，让他去厨房炒……要是知道自己儿子拥有了精神力和生育能力，应该会说：“玩游戏玩的。” 他原本的世界没有这些东西。简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想爸妈了。 来这里的前一天，他们还在和他讨论报考大学的事情呢，说可以选个本市的，这样简漓周末还能回来炒菜……是真的不想和他分隔太远吧。 他只是在周五晚上熬夜打游戏，就永远地离开了那个世界。 一句正儿八经的道别都没有来得及说。 游旭出声提醒：“精神力达标了，身体素食也要跟上，联合军校入学有耐力测试的。” …… 游陌穿戴好装备，这次任务是潜入类型，重型武器不予分配，目标是一座医药工厂，这座工厂的地面模型他们已经预演过十几次，最快捷的路线是从排水管道进入。 联合军校的小组任务有时是实战，有时是全息模拟，小组抽签决定。 齐览在负责地面监控的小队里，游陌推门出去时正好和她四目相对，她实在跟这个睡自己哥的人没话说，目不斜视地撞过齐览肩膀，和队员会合。 “检查一下防护服。” 游陌按照惯例叮嘱一句。 不能见物的黑暗里，四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正贴着管壁前行。这条潜入路线事实上完全踩在小队的崩溃点上，首先许瑞怕黑怕鬼，其次易朔有轻微洁癖，之前在模拟时他们感觉良好，真正下到管道里，全都一声不吭了。 四道呼吸声此起彼伏，不知道是谁被绊倒，游陌循声快速抓住了对方，避免他脸朝下栽进及膝深的水里。 雪亮的光束在众人眼前闪烁。 “别开灯！” 易朔按住了许瑞：“我……我有点接受不了。” 他刚才踩到了水里一个东西，并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夜视仪呈现出的画面已经足够令人不适了，他不要被迫看清楚。 “好吧。”许瑞的声音在打颤。 “前面就进入工厂区域的下水道了，”陈复说道，“忍一忍吧。” “陈复，你真的是陈复么，没被鬼上身吧？”许瑞摸索着过来拍了他一下，“你别夹着嗓子说话，我害怕啊，你泡个污水怎么泡成o了我靠！” “我只是想尝试做一些改变而已，”陈复解释，“听说alpha都喜欢细声细气的……” “哪个alpha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许瑞继续吐槽，“你要装出去装啊，在这里装算怎么回事！我有点不适了。” “2组，2组，”通讯频道里传来指挥的声音，“任务期间禁止闲聊。1组汇报情况。” 齐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地面一切正常，工厂警卫信息已获取，请2组及时查看。” “有两个A级精神力的警卫。” 刺鼻的气味从前方传来，每个人各自检查防护面罩，正式进入工厂区域。游陌释放出精神力作为先遣队，无数个E等级和F等级的精神力在头顶的空间里重叠。 许瑞问道：“老大，怎么了？你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 她明白游陌一贯的行事风格，现在地面的人员分布她应该摸了个大概，难道除了两个A等级的人，还有无数个B、C等级的警卫吗？还是说有S级……等等，齐览不会坑人吧！ “这家工厂有没有制作违禁药物我不知道，”游陌缓缓地说，“但显然没有遵守工作车间要求，人员密度太大了，在我们头顶上的这个房间，平均一平米就站着5个人……” “那不是人吧，栽树都栽不下啊！” 许瑞光是想想都觉得诡异。 “嗯，有问题。” 游陌赞同地点点头，头顶上方忽然发出巨响，那是要进行排水的信号，一行人加快了脚步，沿着金属扶梯向上攀爬，统统堵在了这个井里。 易朔抵着关闭的金属盖，负责开门，通讯频道里齐览在播报着地面上人员走动巡逻情况，一丝不苟，游陌心里微微动摇。其实齐览作为朋友来说还不错，那之后游旭向她解释过是意外……但是她觉得非常别扭。 金属门开了，白色的灯光照射进来，易朔率先爬出去。这个通道平时没有人会来，只有检修下水道的时候才会开启。地面监控组会负责抹除他们的行迹，作为潜入组，他们的首要目标是进入核心区域搜集证据。 作战服的材质不需要清洗，2组所有人将事先准备好的工装穿在外面，各自分散开。 游陌对之前探测到的密集精神力很在意。 按理说人是不可能以这样的密度叠在一起的，如果是机器的话，目前模拟精神力的仪器也做不到占地如此小。 她扣上一顶工装帽，顺便把头发扎起，混进来往的人员中。这群人神色匆匆，手里拎着工具箱，游陌为了合群，找个拐角把队末的人拖进去打晕，拎着对方的工具箱追上队伍。 队伍浩浩荡荡，前方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与此同时，柔和的白光也转换成刺目的红色警报，空气中逸散的精神力强度在不断攀升。 游陌谨慎地释放出精神力，这支队伍里的所有人，精神力都在D等级及以上。 这家医药工厂是研制精神力疾病相关的药物。 他们难道在做非法的人体实验么……游陌的疑虑在穿过警戒屏障后得到了部分解答。在她面前是巨大的水缸，水体浑浊不堪，源源不断的精神力从里面释放出来。 其余人打开工具箱，原地构筑临时屏障，游陌学过一点基础，但这玩意是指纹认证，她要先用特制的破解器把锁破坏掉，还要拆除警报装置。 那个水缸就是平均一平方米有5股精神力存在的地方。游陌悄悄地对它录像，找了几个角度拍摄，把信息传回去。 “滴滴滴——” 警报声陡然在人群中炸开，游陌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工具箱，它早就被拆掉了警报装置，发出声音的并不是它。 有队员混进来，粗心大意地忽略了警报…… 她抬眼观察，在场的人衣着都差不多，工装帽扣在脑袋上看不清面容，没法找出究竟是谁。 “2组游陌，警卫队正在向你赶来。立即撤离。” 游陌愣住。 齐览说的是“2组游陌”，这证明在场的军校生只有她一个人，触发警报的家伙另有其人。 她掏出工牌看了看。 照片上金色眼睛的女生冷淡地盯着她，这是提前伪造的假工牌，没办法通过仪器检查，更何况工具箱有破解痕迹，警报也拆除了。 游陌叹了口气，从腰间拔出带消音的手|枪对准水缸。 “砰！” 水缸应声爆裂，人群顿时乱成一团。 “1组齐览，”游陌边跑边说，“这一层的电梯能用吗？” “不行，已经被封锁了，你可以沿着预设路线……” “知道了。” 游陌关闭听筒。刚刚水缸破碎，黄绿色溶液一股脑地涌出，几十上百个粉红色透着血丝的东西从里面掉出来……看起来像是被切了一大半的人脑。 从活人身上取出来的。 游陌心里一阵恶寒，她从应急通道里大步跃上。既然被发现了，现在撤离的速度越快越好，秉持着速战速决的理念，她一枪打掉了门锁，向着这一层释放精神力。 这一层是药物研发中心，很空旷，寥寥几个E等级的人在活动，齐览所说的那两个A等级警卫都在这里，其中一个距离她很近了，又忽然消失。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瑞和陈复一前一后向她赶过来：“后面有警卫！” 游陌攀上走廊的窗台，举起枪柄砸碎了玻璃：“从这儿走。” 她话音刚落，一排子弹从后面追了上来，三人立即跳窗落地，地面监控组的车辆在眼前掠过，齐览从打开的车门里对游陌伸出手。 “易朔呢？” “他在另一辆车上。” 车内陷入沉寂。潜入行动刚开始不到十五分钟就被发现，还是栽在事先有所准备的报警装置上，就好比对着标准答案抄错一样的匪夷所思。 所有人都听到通讯频道里齐览当时说的那句话：“2组游陌，警卫队正在向你赶来。” 很明显是游陌触发了警报。 “一年没有训练，生疏也是情有可原的嘛，”陈复继续用他奇怪的腔调安慰道，“虽然这次没有得到有效情报……” “哗啦”，游陌从工装里拿出一个药瓶。这个瓶子是在打晕的那个人身上摸出来的，放在工装内部口袋里。 瓶身上写着：精神力涨幅（D-C）。 众人凑了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顾名思义，吃了它，精神力就能从D等级升到C等级。”游陌晃了晃瓶子，陈复的眼睛跟着她的动作转动。 陈复忍不住问：“这种药真的有效吗？” 如果有效，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随意提升精神力等级了？既然有D升C的药物，说不定还有B升A的，甚至……升到3S等级的药物。 “药物成分对于精神力提升的确有效。” 经过检测后，游陌得到了一份报告。 与其说是药物，不如说是一种“病毒”。依据毒性强烈分为D-C、C-B等几个种类，毒性越强对精神力提升的帮助就越大，比如，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力等级是F级，当他服用D-C药物后，他的精神力会从F级直升D级甚至更高。这种病毒可以通过精神力入侵进行传播。 效果极富诱惑力，当然，副作用也是极为明显的。这种病毒会造成器官衰竭和精神力紊乱等症状。 游陌立刻想到了自己。 2S升到3S时也是因为精神力入侵，并且，这之后简漓的精神力也突飞猛进……心口像被钢条狠狠抽了一下。 “这种病毒可以被检测出来么？” 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晴空万里，游陌从实验中心出来，思绪有点混乱。检测结果表明她并没有携带这种病毒，那简漓的精神力飞速提升是正常的吗…… “老大你知道吗，咱们这次任务评级还是D级！” 许瑞在外面气鼓鼓地等她。 “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她揽着游陌的肩膀，“你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一定是有别的人也混进去了！而且你那边发出警报后，陈复也闯了祸，他偷袭A级警卫，一开始失手，让那个人发出警报后才晕倒的。” “A级警卫晕倒了？”游陌问道，“什么时候，是你们遇到我的时候吗？” “比那时候早一点，要不是他失手，我们也不会跑啊！” 他们向她跑过来的时候，分明有一个A级精神力的人……游陌顿了顿，打开手环联系游旭，打算先把简漓的事情弄清楚。 …… “我们要去天赫市？” 简漓激动地一拍桌子：“游陌让我去见她？” “首先她是让你去做检查，其次，我们去天赫市不一定能见到她，”游旭不慌不忙地打消他的积极性，“联合军校在准备校庆，他们要忙着排练的。另外……她说起你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你们私下聊了什么？” “冤枉啊她根本就不和我闲聊！” 简漓赶紧澄清。游陌平时和他聊天说不了几句话，讲题说的话都比聊天多。她聊天也不喜欢发表情，每一句话看起来都冷冰冰的，他哄着她发表情，她就翻聊天记录把他的表情全偷了。他发一个小猫升天，她也发小猫升天，他发小狗舔舔，她也发小狗舔舔，他发丑脸，她……她拒绝发那个丑脸，说这要归“猎奇”那一类。 好吧。 “你在笑什么呐？” 游旭鄙夷地望着傻笑的简漓。 这小家伙自从游陌返校后，举动一天比一天奇怪，第一次发情期的时候把自己往死里整，硬生生扛了三天没被他发现。游旭怀疑简漓的脑子从那时候起就烧坏了，他总是绕着家用机器人走，还买了小帽子给机器人戴上，吃饭的时候经常发呆，突然笑出声，很诡异。 简漓打开手环，咧着嘴给游陌发消息。 [简漓：你让我来你学校是做什么检查？好奇猫猫头.jpg] [宝宝：病毒检测，关于精神力的。] 精神力不是非常玄幻的那种东西吗？在简漓眼里，它就和什么灵气差不多，没有实体。这个东西还能染上病毒？ [简漓：为什么突然担心这个呀] [宝宝：你的精神力提升太快，目前新发现的一种病毒和这个有关系。] 他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因为他的精神力提升快速，就怀疑是被病毒感染的吗？他每天都有好好地训练，明明一开始，是她说他很有进步的，还找了那么多方法帮他。她是不是不相信他？ 简漓去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五分钟过去，手环上也没有新的消息弹出，他在输入框打出“原来是这样”，发了过去。 游陌的话冷冰冰的，他盯着看，忍不住又发：“听说你们要举办校庆，会不会很忙？我可以旁观吗？” 隔了十几分钟，游陌回复他：“不算忙，可以。” 他习惯性地发了一个小狗转圈圈，游陌也回他一个小狗转圈圈。 简漓还想再说点什么，比如他一直都在努力，比如他觉得她说话好冷，跟着他发表情也冷冷的……他把输入框里的一大段念叨删掉，又忍不住打出来。 他好像有点无理取闹，可是他又控制不住。 游陌真的想他吗？为什么不是邀请来观看校庆，而是让他检测病毒？ 她让他检测病毒是在关心他。 可是他好像不那么开心。 他一直都知道游陌的性格，能让她说一句会想他，已经很难得了，人和人都是不同的，他不能要求她朝着他希望的那样改变。 见了面就会好的吧？简漓想着，手一抖把输入框里的话发了出去。他屏住呼吸，等了一分钟，游陌没有回复，她多半是没看见。他点了撤回键。 [宝宝：摸摸.jpg] 一只小黄狗委屈巴巴地趴在小白狗怀里，耳朵一晃一晃，小白狗抬起爪子抚摸它的脑袋，嘴角弯弯的。 他猛地捶了栏杆几下，在输入框里奋笔疾书。 [简漓：好可爱！星星眼.jpg] [简漓：没想到被你看见了，好尴尬，我刚刚头昏了乱发的，你别在意，我就是想你和我多聊几句] 简漓将这一段截屏，美滋滋地在阳台上转了一圈。 第28章 028看来你很想我 “抱歉，由于近期将要举办校庆，外来人员很多，”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学生微微颔首，“请两位做一下详细的身份信息登记，在这里等待核查。” 大厅里同样也有不少人在等待核查，游旭和简漓在空位上坐下，不约而同地开始联系游陌。尽管联合军校的地图标识足够清楚，但他俩说到底是校外人员，出入有一个本校学生陪同更为方便。 简漓的手指停在拨打的界面没有继续。 因为他看见游旭先一步联系了游陌，她肯定会先接游旭的电话……简漓没来由地想起那个掉进河里二救一的问题，最开始他是把这个问题当成笑话来看的，现在自己却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行，他想这个做什么，太矫情了！游陌肯定先救游旭…… “好吧，我们就在大厅等着，你继续忙。” 游旭结束了通讯。 听着游陌不会亲自过来。简漓翻着和游陌的聊天记录，恨不得现在冲出大厅去找她。他想了想，发了一条消息问她在哪里。 [宝宝：D区一号礼堂] 他蹭地跳起来，在大厅的导航那里查看。和实验中心隔得挺远，坐公交大概要半小时。在实验中心测完病毒，还有时间！ 这时有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挺拔身影大步踏进来，简漓觉得这人分外眼熟，跟过去一看，是齐览。 从大厅到游旭面前短短几步，活脱脱让她走出了一阵风，神情严肃得像是上颁奖台。 游陌这么快就和她和好了？简漓有点不相信。 “旭哥。”齐览在游旭身前站定，alpha的信息素冷得像冰，闻起来总是令人精神一振，“我带你们去实验中心吧。” “那麻烦了。”游旭表面上笑眯眯，心想他妹妹上次还为了他打人来着，现在就和好，果然是没那么在意哥哥！ 算了算了，总不能真因为他和朋友绝交吧。 他抬起头看着齐览。这是第一次看见她穿军校制服，如果忽略这个alpha广睡omega的事实，游旭觉得她看起来不错。 话又说回来，的确，作为军校生的alpha会很容易约到人。 五官不错，身体素质好……也许他应该再去找个军校生试试。 坐在齐览的车里，简漓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着她介绍军校的大致情况。不得不说这个女生很有想法，居然想泡游陌她哥……游旭看着像斯文败类似的，一身班味儿比他爸妈还重，二十九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七老八十的心，每天早上他碗里的东西都会随机刷新，要么是黑褐色的药粥，要么是晶莹的燕窝。 你说他养生吧，他的一日三餐简漓能倒在一起当下午茶；你说他不养生吧，十点睡六点起，保温杯里泡枸杞。 齐览一个大学生，估计感情经验不太多，喜欢上游旭那就遭罪了。他眼里哪有爱情，他眼里只有养生，这要是在古代游旭得在家里架个炉子炼丹。 “后天是校庆日，你们可以来游玩，有表演赛和市集，夜晚会举办舞会。” “当然，我会来看阿陌的，”游旭点头，“你这两天也很忙吧？把我们送到实验中心就行，我不想耽误你太多时间。” “没关系，我很乐意帮你。”齐览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就算是看在阿陌的份上也不用勉强的。” 简漓想缩小变成一只小白鼬，这样就不用尴尬地夹在中间了。早知道他就不该上车，去坐校车不好吗？ 要是游陌坐在这里就好了。 她往这两个人中间一坐，齐览也不敢直球了游旭也不用360度格挡，和和睦睦地闲聊多好！ 呜呜，他还是想尽快见到游陌。 煎熬了一路，简漓下车时无比轻快，那两个人继续在外面聊天，他不用被迫听见真是太好了。带他做检测的姐姐人也很温和，没一会儿结果出来，简漓将电子版发给游陌，配上一个墨镜小狗蹦迪的表情。 [宝宝：没事就好] [简漓：我可以来找你吗？] 他发出这句话，忐忑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界面上弹出新消息。 “……我就不打扰你们排练了，”面对齐览的邀请，游旭拒绝道：“我先带简漓去酒店，我和阿陌约好了在酒店见面的。” “我可以送你们去酒店。” “不用了……” “游旭哥！”简漓兴冲冲地从实验中心大门里窜出来，“游陌说我们可以去看她排练！” 游旭无声地瞥了他一眼，简漓背后一凉。 他眼神看起来很不妙，像是想刀人…… …… 宽阔明亮的礼堂，深红幕布前，几十名身着深蓝色礼服的omega正在跳舞。粗略地看过去，简漓竟然分不清性别，因为每一个舞者的手脚都十分纤细，腰身单薄，这是开幕的舞蹈，并不柔美，鼓点极强的乐声令他们的每一次踢腿分外矫健。 观众席上坐着一些工作人员和学生，简漓等人找了个前排坐下，齐览叮嘱几句后小跑着去了幕后。 “嘁，”游旭自言自语，“还说不忙。” 简漓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搜寻而过，他没抱希望在前台找到游陌，她应该也在幕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登场。 之后是优秀校友发言，一位少将拿着稿子做完演讲，台下的学生热烈鼓掌——那位少将穿着宽松的白T，演讲起来兴致缺缺，如果不是台下的学生说这是一位少将，简漓当真看不出来。 少将的演讲慵懒得让人想睡觉。 上一秒简漓刚打开手环，下一秒他就坐直了身体。 演讲结束，学生代表献花，一a一o两名学生缓步上台。游陌也穿着修身的校服，垂在肩上的发丝末端被烫成外翘的c形，显得尤其凌厉，她化了淡淡的妆，唇上明艳的红色中和了肃杀的气质。 她唇色很浅，偏向于藕粉色，这样的红简漓也见过……是在和他接吻的时候。 他想到这里，视线偏开一点，又舍不得错过她的一举一动，立刻移了回来。 游陌旁边是一个女性omega，那张脸非常出彩，骨相优越到无论是女是男都好看的地步，制服将她的腰勾勒出优美的线条。 两个明艳女生向台上大大咧咧穿白T的少将走过去，递出了怀里的……毛绒小熊…… 少将愣了一下，她显然没有注意听提示，捧花和纪念胸针只会在正式校庆时亮相，排练用的是从某个omega书包里抓出来的无辜玩偶。 宽松的白T上依偎着两只毛绒小熊。 观众席忍不住笑起来，少将也笑着把小熊往上揣了揣。 omega学生代表笑着看向游陌，对方一脸严肃，俨然还沉浸在“为优秀校友少将颁奖”的情节中，搞得她窘迫地摸了摸鼻子，收敛笑意。 游陌出来的时间很短，接下来是各种表演，齐览弹完钢琴下台过来，向着这边挥手：“跟我走。” “不必了。”游旭微笑，坐得端端正正。 齐览忍住笑意：“……简漓，跟我走。” “叫我？” 简漓不明所以，起身跟上去。走出很远，他才想起和游旭说一声，却看见那个人直勾勾盯着舞台，坐得笔直，宛如石化。 “你不是想看老大吗？”齐览在前面带路，穿越幕后的走廊，“她后面没事做，我带你去找她。” 迎面走来一个学生：“齐学长，我跟游学长说的是把人送到了实验中心，可以吗？不会露馅吧。” “不会，”齐览指了指简漓，“当事人就在这里。” “什么意思？”简漓一头雾水。 “其实接受游陌委托过来带你们的人是他，”齐览挑眉，“简漓，我带你来见游陌，你不会告诉她的吧？” “不会！” 简漓信誓旦旦地一拍胸膛。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忽然看见游陌迎面走来，跟在一个教师模样的人身后，齐览顿住脚步。 “游陌……” 简漓想伸手和她打个招呼，可是她匆匆看他一眼，接着就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跟在台上的时候一样，眼神里灰蒙蒙的。 “她有急事，”齐览解释，“那个人是她导师。” 她打开一间休息室，让简漓进去等着，自己跑出去找游旭了。 这间休息室里放着游陌的东西，简漓坐在小沙发上拿起她的外套，刚想抱在怀里闻一下，脑子里蓦地冒出两个字：“变态！” 吓得他把外套叠起来放在旁边。 空气中浮动着她的信息素，简漓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想，好像按下了暂停键。直到休息室的门打开，熟悉的信息素扑面而来，他才恍然惊醒，起身小跑着过去。 游陌问道：“你让齐览带你来的？” “嗯，是的。”简漓张着手臂站在她面前，犹豫着要不要抱上去。她看起来极其冷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走廊上擦肩而过的冷淡瞥视还印在他脑海里，除了在森林遇见的那会儿，简漓还从来没有被这样锋利的目光注视过。 冰冷的金属纽扣贴在他脸上，游陌伸手将他抱住了，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他的后颈：“看来……你很想我？” 尽管纽扣有点硌脸，但简漓大起大落的心稳稳地掉进这个结实有力的怀抱里，一霎时那些奇怪的心思全部被镇压下去，他没来由的想起一段聊天记录。 他说他没有用她的提取液，因为舍不得用，那时候游陌发的消息是： [宝宝：看来你很想我] 多么冷冰冰的一句话！ 现在简漓要说不！一点也不冷，明明就很撩人，他的女朋友主动抱着他，摸他的脖颈，声线又低又轻，他以前完全不懂，幸好现在懂了，大彻大悟了！ 第29章 029没办法戳穿她的坏心眼 “是啊，”他回抱过去，“我很想你。你的房间被那个机器人收拾得一点痕迹都不剩，有时候都要怀疑你再也不回来了……” “你去我房间……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简漓的脸登时红得精彩：“没有！那次是意外！” “好。”游陌抚摸他的头发，在少年额前亲了一下。 她主动亲他！ 简漓恨不得长出尾巴高速旋转变成螺旋桨，他踮起脚，贴在她唇上亲吻。他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后脑被扣着深吻，游陌难得温柔地对他，没有蹂。躏。 他重心不稳，被推得朝后面倒退几步，撞上小桌。 游陌的双手撑在小桌上，将他抵死了亲，还嫌这样不顺心意，于是动手把他抱起来放在桌上，这个高度就方便多了，不仅能吻到位，手也可以探进衣服里。 她想这段细韧的腰想了很久，轻车熟路地寻到两枚凹陷的腰窝，激起怀中人的轻颤，他的反应还是很可爱，无论再看多少遍也不会腻。 “咔哒——” 休息室的门开了。 简漓被吓了一跳。游陌和他迅速分开，一转身将他挡得严严实实，几乎要应激地释放精神力。她居然会忘了反锁…… “对不起学长！”门口的学生惨叫。 平日里冷漠得过分的alpha紧紧地盯着他，两条修长的小腿分在她两侧，休息室里满是ao交融的信息素味道，这个外号“omega绝缘体”的人此刻口红被抹开，异常凌乱。 学生关上门的时候，看见一双手从她身后伸出来，挡着她的脸。 简漓十分郁闷。他女朋友被人看到了。 游陌一言不发。她的omega没被人看全，但是似乎受到了惊吓。 “别管他了，”简漓火急火燎地送上去，“继续亲我……”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亲到一半中止绝对不行，只要让他亲完，去死都可以。 可是一会儿，游陌又把他推开了：“你……别夹我的腰。” “好嘛。” 他被亲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望着她，红色的痕迹在唇边涂抹，那两片薄唇看起来有点肿了，可怜地挂着晶亮的水渍。 深棕色的眼睛黏着她的嘴唇，看着听得认真，实际上什么也听不懂，嘴上答应了不照做。 游陌一手握着他的膝弯掀起：“你想被我这样吗？” 他没保持好平衡，一下就躺倒了，露出被她揉捏掐握得发红一片的窄腰。 “被怎样啊……” 他嗓音喑哑，茫然地询问她。 游陌一把将人捞了起来：“我开玩笑的，这里不行。” “哦，好吧。” 简漓一秒收回了迷离的眼神，从桌上下去，拿过纸巾帮她擦拭口红。 “你还要继续排练吗？”他带着小小的希冀问她，“我可以等着你忙完。” 就算是在旁边看着她也好啊。 没想到游陌摇了摇头：“剩下的时间归你。” 他眨了眨眼，似乎是被这句话惊到，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下，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她。然后向前倾了一些，搂住她的腰：“都归我？那我想想，我要……我想……再抱一会儿。” 游陌垂下眼，一只手臂扣着他的后脑，一言不发。 时间仿佛凝聚了，倏忽间被拉得漫长，漫长到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深浅的光影如云翳在他眼里掠过，两面澄明如洗的小小镜子试图将她全部倒映出来。他眼睛里读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已经失去了表达情绪的能力，仿佛只为了注视她而存在。 他极其缓慢地眨眼，就像面对美景再三斟酌按下快门的摄影者。 真是一个好懂的人啊。世界上的湖泊千奇百怪，这一汪小小的湖清澈见底。 “那我可以去训练场地看看吗？”简漓问道。 大部分训练场都是不对外开放的，游陌稍加思索，决定带他去射击训练场。推开休息室大门的一瞬间，简漓就靠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嫌这样不够显示他的身份，五指分开贴近她的指缝。 “要不然我把你抱出去？” 简漓睁圆了眼睛：“真的假的？” 也不是不行……不过他也想抱着游陌出去……不对，以游陌的性格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她又在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路过的学生无一例外震惊得停住，越是这样简漓就越嘚瑟，仰着脸想把两人牵起的手甩上天去，出了礼堂，游陌忽然顿住脚步，神情严肃。 “怎、怎么了？”她该不会想起来什么事了吧。 游陌朝礼堂内瞟着：“我哥呢？” “那个……好像是齐览……” 她沉重地叹气，打开手环发了几条消息，简漓紧张地看着她，感觉她下一秒就要追过去。 “走吧。” 游陌垂下戴手环的手，牵着他去车库。 “去哪儿？” “射击训练场。” 还好还好，看来她今天不打算和齐览计较。 入场刷的是游陌的通行证，她提前预约了位置，在枪械室带着简漓选枪。这个世界的枪制式和原来的世界稍微有些不同，简漓还没碰过真枪，他看着一架轻型机。枪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循序渐进，挑了一把平平无奇的手。枪。 “这把枪不错。”游陌冲他点了点头。 简漓从她眼神里看出浓浓的玩味和赞许，不确定地捧着枪端详，他想不明白选一把枪有什么好夸的，游陌的表现真的很奇怪。 “眼睛、手臂、枪身保持一条线……” 射击台前，游陌在他身后摆弄着他的手臂，就连每一根手指她都有仔细地检查，确保它们放在正确的位置。距离太近，她每吐出一个字，简漓就跟着颤一下，他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古代侠客都喜欢教人射箭练剑了，初学者乖顺地任由摆布，对指导的人言听计从，保持着身体贴紧的姿势不敢乱动，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瞄准了就可以扣下扳机。” 游陌说完最后一句话，沉默着站在他身后，简漓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虽然他是第一次练枪，但在游戏里准头一向不错的，他女朋友在看着呢，不能丢脸不能丢脸…… 他对准了远处鲜红的中心点，手有些抖。 沉甸甸的枪不如鼠标轻巧，但简漓是因为兴奋手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摸上真。枪，子弹也是他亲眼看着游陌一颗一颗填充的，如果他如愿考上联合军校，以后还可以扛着枪作战——光是想想就超高兴！ “砰！” 简漓对自己地准头很有自信，可是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手里服服帖帖的东西猛然朝后一冲，巨大的冲击力以他的手臂作为桥梁狠狠撞在胸口，手臂发麻得失去知觉，仿佛一根陌生的铁棍直直将他掀倒。 铁棍一样的手臂被握住了，他撞在游陌的怀里，如此强烈的冲击竟然瞬间瓦解。 “还有五发。” 游陌摆正他的手臂，一手虚虚环在他腰前。 “要……打完……吗？” 简漓还没忘记方才的惨状，要不是游陌，他就可以像那颗射出的子弹一样自由飞翔了。 “腿分开，”游陌提醒，“一前一后……” 他按照她的话分开，她的手又在后背上点了点：“背挺直。” 简漓垂下头看着这糟糕的姿势。他站稳一点儿应该不会有什么的，还剩五发，打完就溜。 “砰！砰……” 后坐力让他几乎和游陌完全贴在了一起，连续的扣动扳机节奏中，他不受控制地朝着她一次次主动过去，简漓脑子一片空白，子弹打完后手还没有立刻停下，发出一串“咔嚓”的轻响。 身后传来一声没压住的笑，简漓这下明白选枪的时候游陌到底在夸什么了。 “很热。你的耳朵很热。” 冰凉的指尖捻着泛红的耳垂，游陌像是夸奖一般对他说道。 简漓轻轻地颤了一下。 “手臂怎么样？” 她自顾自地握着他的手臂查看，问了一声迟迟没等到简漓回答，蓦地一抬眼，在玻璃上看见他红得几欲滴血的脸。简漓匆匆地把枪给她，跳到一边去，还被她卡在中间的腿绊了一下。 他简直没办法面对她。她总能把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心思也藏得很好，每当他懵懵懂懂地窥见一点时，第一反应不是戳穿她，而是被火烫似的想逃跑。 “简漓啊简漓，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一次两次都只知道跑啊？”他懊恼地在心里说。 “你说今天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的，”简漓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出来，“那晚上的时间也归我吗？” “当然。” “好，那就……陪我过生日吧。” 游陌怔住。简漓在他生日那天说过，他想把这个生日攒起来，等她一起过。他攒到现在四月末才决定度过，可是太仓促了，除了礼物她什么也没提前预订，最重要的是今天只剩下六七个小时，不够。 “我过生日，你不用多想，”简漓牵她的手，“你可以出校吗？” “可以。” 游陌想起宿舍里的礼物，对他说：“等我回宿舍一趟。” “是去换衣服吗？” “……是。” 简漓没有立即松开她的手，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发热，他忐忑地请求道：“你可以换一条裙子吗？” 游陌想了想，根本记不起来她到底有没有买过日常的裙子。军校训练不会穿，参加宴会的都是礼服长裙，休闲一点的裙子她似乎没在衣柜里见过。 齐览倒是有不少，但她总觉得那家伙的每件裙子都压过不同的omega。 她的犹豫在简漓眼里就是对穿裙子的犹豫。可是游陌洗澡出来的时候穿着浴袍真的很好看，他发情期翻出来过几条裙子的，还没看见她穿过……他信誓旦旦地补充道：“你生日我也穿裙子。” “嗯？” 她什么也没说，这人就莫名其妙开始许诺。游陌欣然答应：“好啊。” 第30章 030看着脸就不行 趁着游陌回宿舍，简漓在手环上搜起了天赫市的游玩景点，可是他搜着搜着又想，这些地方游陌应该都去过了……他想要在今天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话，就要选一个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他怎么知道她有哪里没去过……她亲口说过吗？ 简漓想到什么，忙在手环上搜了搜。天赫市有一家新开的密室，他想起游陌说过她不和别人玩游戏的。那她应该也没有去过密室？ 他关掉手环，满怀期待地望着宿舍大门。 十分钟后，游陌从大门走出来。她换了一条暗红的短裙，上衣是长袖的烟灰色西装外套，高腰的裙子显得她身高格外挺拔，简漓甚至有种自己只长了人家一条腿长的错觉。 “想好去哪儿了吗？” 他握拳：“去密室！” 鉴于游陌之前就在他面前看过碎尸视频，简漓上去选了恐怖指数最高的双人本。虽然他胆子不是很大，但和游陌一起的话，应该还行……蒙上眼睛被带到场景中，他一睁眼，游陌不见了。 这是一间破败的教室，木质桌面上满是黑色的中性笔涂鸦和小刀刮出的痕迹，边缘有豁口，桌腿和椅子腿都生锈了，稍微一动就“吱呀吱呀”地响。 老旧的钨丝灯亮度不高，就连这间教室都照不全，墙面上有大片褐色的痕迹，看着像是干涸的血液。 黑板上用粉笔画着一个奇怪符号，像一只重瞳的眼睛，仔细看眼睛里从上到下有四个扭曲的数字3047。 “呜……呜……” 朦胧的玻璃被风砸得砰砰作响。 简漓循着声音望过去，窗上遍布白雾，什么也看不清。这扇窗户通向走廊，这么说的话走廊上也全是雾气？他不禁想象了一下，应该有鼓风机在对着这边吹…… “啪。” 他听见清脆的一声，一只手拍在玻璃上，向下滑落，似乎沾满液体，发出黏腻的水声。 简漓咬着牙，心想这不就是经典的开局吓人嘛，啪嗒一下出现哗啦一下消失，没事的没事的——不对，那只手怎么朝门口摸过来了！ 那东西不会是要进来吧？ 湿滑的手与玻璃的摩擦声听起来有些刺耳，简漓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从教室中央的窗户滑到离门口最近的窗户上，大门上嵌着一块圆形玻璃，他将肺里的气都压了出去，等着那只手“啪嗒”拍上去。 “砰！” 门上的玻璃窗碎裂。 “啊！” 简漓短促地叫了一声。 他屏住呼吸，保持静止，在座位上等了一阵，那只手没从缺口伸进来，这才站起身开始探索周围。 教室只有一扇门，他来到门口，先是朝破碎的小窗看了一眼，门外走廊昏暗，墙纸剥落，这大概是废弃的教学楼。 他按了按门把手，这门居然还上锁了，是四位数密码。他尝试输入符号里的数字，无论是从上到下还是从下到上都不对。 简漓只能继续在教室里搜寻，他从桌肚里摸出来一个通讯器别在领口，接通后对面传来游陌的声音：“简漓？” “是我！”他迫不及待地问，“你在哪儿？” “我在教室里，门上锁了，出不去。我这里找到一串密码3017，你试一下。” 看来是把两个人分别锁在两间教室了，双方获得的密码是对方所需要的。简漓输入游陌给的数字后，门应声而开。 他推开门走出去，抬起头看门牌号：“你在哪一间教室？我这里是404……” “我在404教室。” 两个404？简漓朝左边走了几步：“我往左走是403，右边是405，403挨着楼梯口……” 地面黏黏的，他看不太清楚，估计是和那只手上一样的东西。简漓摸黑来到楼梯口，向上和向下都是纯黑一片，感觉走进去就会遇到贴脸杀。 他问：“那我们怎么才能遇到？上楼还是下楼？” “上楼？”游陌愣了愣，“向上的楼梯是封闭的。” “我这里可以走……” 简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上走，结果刚迈过几节阶梯就遇到了一堵墙。 “诶？我向上是墙。” “等等……你不知道上面是什么？” “太黑了，我看不见啊。” 游陌想到两人的密码，突然说：“我们在同一个地方。” “我在3047年，你在3017年。你那边是不是很破旧？” “是，”简漓回答，“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墙皮都掉了。” 听着通讯器里的声音，游陌看了看整洁明亮的教学走廊，说：“你在破旧的楼里，我在三十年后重新装修的楼里。” 简漓听见“重新装修”四个字，已经可以脑补到她那边窗明几净的样子了。 原来恐怖指数那几颗星星都在他这边…… 两个场景的结构和布置都差不多，游陌找线索找得很快，神奇的是她虽然看不见这边，却总是能猜到他这边的线索藏在什么地方，简漓的一只手基本上全程捏着通讯器。 为什么要捏着通讯器？咳咳，难道害怕地尖叫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吗！他才不能让游陌发现他害怕，所以在发出惊叫前必须闭麦！ 剧情的结尾，两个场景被一扇门联通在一起，3047和3017两个世界交汇，简漓小跑着上去握住游陌的手：“我们这破解速度应该是最快的吧！” “你的手……”游陌捏着西装长袖在他手心里擦了擦。 他表面上笑嘻嘻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不害怕啊。” 火锅店里，简漓一边夹着菜，一边狡辩：“我玩过很多恐怖游戏的，这个本只能算是一般恐怖，只不过是太黑了，看不清楚……” “哦，是吗。” 游陌替他夹起那个三番五次溜走的丸子。 简漓其实还心有余悸，他用筷子戳了戳那个丸子：“是呀，我以前玩过一个……” 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女士先生好啊。” “呜啊！” 简漓立时大叫。 那个上前的侍者一脸歉意地鞠躬，留下小玩偶离开了。 简漓抱着玩偶惊魂未定。 “怕与不怕都是正常的，”游陌安慰他，“害怕只是意味着你害怕，不能代表其他。你如果喜欢玩的话，以后我们问清楚，不玩这种分开做任务的。” “好吧……”简漓捏了捏玩偶，“那个侍者过来说什么？” “他说今晚有雨，那个小玩偶里是伞。” 到了夜晚九点左右，果然下起了雷阵雨，游陌带着简漓开了套房，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落地窗上，霓虹光影模糊不清。 简漓坐在沙发上，这把伞的外形是长裙玩偶，撑开后裙子变成伞面，挺可爱的。虽然是个火锅店赠品，他还是打算留着，以后继续用。 这时房门开了，游陌提着一个盒子进来。她刚才去酒店后厨拿订做的蛋糕，明明可以送过来，非要亲自去，肯定有问题。简漓一想，她应该是趁机把礼物藏进了蛋糕里。 咳咳，被他猜到了。 盒子拆开，是一块小云朵蛋糕，游陌插上蜡烛点燃：“许愿。” “那就祝我顺利考上联合军校吧。” 简漓急急地吹灭蜡烛，拿过餐刀打算把礼物切出来。他还是装得惊讶一点，太夸张了也不行，要自然……拆掉固定的圈，沿着中心线切开，果肉和奶油几乎要溢出来，这个蛋糕朝两边坍塌了……坍塌了。 软绵绵的，里面一个硬物也没有。 简漓诧异地瞥了游陌一眼，发现她的眼睛亮晶晶，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挑起一大块蛋糕放进盘子里。 按照概率来说，他应该能吃到。 于是，简漓在游陌发亮的目光下风卷残云一般吃完，没有；又挑一块吃，没有；他继续挑…… “好吃？” “嗯嗯！” 简漓点头，挖了一大块放进嘴里。 “我做的，”游陌戳了戳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小白鼬的形状。” “啊？” 简漓看了看“小云朵蛋糕”和过多的奶油，违心夸道：“好可爱！” 所以游陌出去是做蛋糕了？ 他恍然大悟。早知道就应该先拍照的，那么好看的蛋糕被他残忍切成几块，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这可是游陌亲手做的。 简漓叉起一块递给她：“你不吃吗？” “不太喜欢，”游陌说着，张口吃下，“我尝一口就好。” 他举着叉子没动。原来喂别人的感觉是这样，看着她吃掉叉子上的蛋糕，叉子末端传来轻轻的触感，明明没有碰到他的手，可是他的指尖也仿佛触碰到柔软。 “你可以像这样喂我吗？” 简漓把叉子递给她，乖乖坐着像个小学生，叉子还没伸过来，嘴已经张大了，游陌觉得十分有趣，他让她想到鸟巢里等待喂食的幼鸟。 蛋糕不大，轻轻松松就可以吃完，游陌有点后悔选的尺寸，因为她没喂他几口就吃完了。叉子被柔软的唇瓣含住，轻微的动作通过叉子传达到她的手指，是很奇妙的感受。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你超级有天赋，”简漓一边擦嘴一边夸夸，“今天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有一个小小盒子被放在他手心，简漓懵了，垂下头看着那个盒子。 游陌说道：“生日礼物。” 他一门心思吃完蛋糕，都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打开盒子，两颗深棕色的宝石躺在绒布上，比酒液里沉浮的冰块更加透明，简漓没敢用手碰，探寻地看向游陌。 “它们的颜色和你的眼睛很像，”游陌解释，“我有时候觉得你耳垂上少了一点东西，所以把它们做成了耳钉。” 开学后的某天，游陌正在为选什么礼物发愁，决定向素有“omega之友”称号的易朔询问，他说最近omega都流行碧玺，于是两个人去珠宝店挑了挑。 这期间游陌总是感觉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在看她，最终停在两颗深彩棕黄钻石面前。这颜色和简漓的眼睛一模一样，比起那些眼花缭乱的彩色碧玺，游陌觉得这个用来做礼物再好不过。 可是两颗钻石能加工成什么？ （′з（′ω‘*）轻（灬ε灬）吻（ω）最（*￣3￣）╭甜（ε）∫羽（-＿-）ε｀*）毛（*≧з）（ε≦*）整（*￣3）（ε￣*）理（ˊˋ*）　项链，手链，戒指，袖扣……没来由的，游陌眼前浮现出那人红透的耳垂。这两颗熠熠的钻石，可以在简漓失神的时候代替他的眼眸闪光。 “我没有耳洞啊。” 简漓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对她说。这两颗小东西比假的还亮，一看就贵得离谱，他觉得自己戴着它们像新手号带绝版皮，还不如手里的盒子合适。 放在盒子里看着就行吧。 游陌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次性的工具，简漓上一秒还在感慨她的西装外套是哆啦A梦口袋，下一秒耳垂就被捏住了。 “真的要现在打吗……” 游陌问道：“你害怕疼？” 麻醉剂她的确没有。 看出她眼里的认真，简漓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怕疼，一板一眼坐直了。微凉的酒精涂抹在他耳垂上，眼角余光里，游陌的身影靠近，空气顿时寂静无声，玻璃窗上雨水横流。 “轻、轻点。”他忍不住提醒。 “喀！” 耳垂传出刺痛，短暂过后是些许胀痛，他感觉血液在热乎乎地朝那边流过去，连带着脸颊也发热。 游陌起身坐到另一边，利落地将另一边耳垂也打好。 简漓对着镜子观察。游陌说得没错，那两颗钻石和他眼睛的颜色几乎相同，他戴着并不显得突兀。阳光好的时候它们会在光线下发出棕色浅光，到了阴雨天气，它们就浓郁得化不开。 “谢谢你，它们很好看。”简漓侧过头看着游陌，发现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黏在耳垂上，眸色不明。 泛着红的薄薄耳垂尽力托起两颗钻石，游陌越看越喜欢，她遏制着想含吮的冲动，指尖落在耳廓上，缓缓地摩挲。 简漓握住她的手，迅速贴上去，亲了几下忽然说：“今晚我想试试……在上面。” 游陌微微睁大了眼睛。 老实说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姿势，但简漓在床上总是很害羞，面对面的时候他会找一切东西遮住眼睛，只有背对着才稍微放得开一点。 “先……先亲一下，”简漓跪在床上，开始找东西想捂她的眼睛，“我有点紧张。” “好，我不会动的。” 游陌扣住他的手。唇瓣覆上来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他在尝试。这个时候真想按他一下。 俯身不太方便，简漓撑起来，眼神慌乱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直到顺利完成。这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也要自己动，强烈的羞耻感让他昏了头，机械地重复，渐渐清晰的水声在房间中回荡。 游陌的腹部突然滴落两滴红色，简漓脑海里乱糟糟的，他甚至没有想通那两滴红色从何而来。 “你流鼻血了。” 游陌说道。 “我……”简漓用手背擦了擦，一瞬间视线颠倒，游陌将他按倒，安抚地摸摸他的脸。 “交给我吧。” 她说着，握住他的肩膀将他翻过去。 简漓贴着柔软的床单。他的鼻血止住了，新鲜的战栗产生，游陌比他熟悉他的身体，也许刚才的举动令她兴致高涨，游陌的牙齿咬住他的腺体，想要做一个标记。 他猛地回过头，想证明一件事情。 回头的瞬间，看见游陌的瞬间，他就投降了。 和第一次的时候一样。 “很可爱，”游陌感受着，“你好热，我想到一个降温的方法，要试试吗？” 简漓懵懂地点点头。她将人翻回来，抱着下床，将他的背抵在了落地窗上。 两片薄薄的蝴蝶骨紧贴冰凉的玻璃，简漓双眼放空地越过游陌头顶，他只要不低下头看她，的确不会……可是这样太过了，她成了他唯一的依靠，又凶又不留余力，似乎轻一点就会让他掉下去似的。 再一次结束，她将他放下来，简漓埋首在她颈间：“你在射击训练场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游陌反问他：“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简漓就不信她不承认，学着她的样子问：“你喜欢那样？” 她看着他，只是笑。 “你要是说喜欢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喜欢。” 明明是学着她说话的，也逼得游陌承认了，简漓却总觉得自己没扳回一局，反而像是在白送。 他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蒸腾，五指贴着窗户，从上到下滑落，带着水汽，被游陌的手扣住，紧紧地扣住。 她附在他耳边：“你还能想起来吗？你开枪的时候，一直往我身上倒，就像这样，砰、砰……” 简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这样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40 第31章 031漫长又短暂 夜晚十一点半。 横流的雨丝在窗外飞溅，雾气凝结又消散的落地窗上，凌乱的手印分明。 房间内的空气里满是信息素，汗珠在素白的脊背上随着起伏晃动，太久没有过，简漓逐渐觉得有些钝痛。游陌做得太狠，大概是他提出自己动刺激到了她。这点痛并不强烈，他认为他还可以撑两次，但是游陌和他分开：“要一起洗吗？” 他惊讶地扭过头看她：“不做了？” “五点我回军校，”游陌往后撩了撩汗湿的头发，“今天就到这里……你有点肿了。” 她按住他仔细观察，说：“去清洗一下，我叫人送药。” “哪有那么严重。”简漓翻身下床，猝不及防被牵扯到，“啊”地叫了一声。 他被游陌拉着去浴室，看她小心翼翼地清洗。几分钟前她还在不管不顾地逼他呜咽，现在就收敛起来，不过她手收敛了其他的没收敛，简漓想伸手帮一下，被她扣住手腕：“别动。” “可是……” “不用管。” 简漓心说他不就是有一点不舒服，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刚想问问，又听见游陌说：“你再弄我会兴奋，十二点还睡不着觉，明天训练状态会很差。” 好吧。简漓听话地收了手，游陌今天表现得散漫，他差点忘了她原本的样子。 送来的药需要放在患处一晚，简漓侧躺在床上，看浴室里游陌吹头发。明天她应该没有时间陪他，后天是校庆，他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去看她，然后……然后他就要回去了。 好短暂。下午她带着他在校园里闲逛似乎就在上一刻，她只知道他玩密室被吓得魂不附体，却不知道他最害怕的一点是突然和她分隔开了。漆黑的、空无一人的世界里，寒意就像森林积雪，他在空旷的林中奔逃。没有尽头，确切地说他不明白自己在逃什么，又该在哪里停下。 直到游陌带他回去。 这两个月他几乎分不清日期，周而复始的学习和课程，偶尔他在屏幕上写自己的名字，这两个字就像存在的异物，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有在旁边加上“游陌”两个字的时候，才有一点实感。 简漓有公民ID，这一串数字可以让他在各个系统中完成认证和注册，可是不能让他在这个世界立足。 游陌才是他通行的ID。 两个月在度过的时候极为漫长，却在重逢的回忆里格外短暂。 浴室的门开了，游陌走出来。床上的人侧卧着，眼睛跟随着她，他没有穿睡衣，露出的药像是一只小尾巴。 她毫不费力就能读懂他的表情，就算被弄成这样了，她在他眼里也不是罪魁祸首，即使她现在连带着药一并让他接纳，他也会流着眼泪照做。 他明明是小白鼬，她却总是联想到父亲养的小猎犬，和她形影不离，早上会亲热地舔舐她的脸颊，在她离开时会追出很远，迎接她回来的时候，小小的身体简直要像热气球那样腾空。 他完全属于她。 从小到大，游陌没有什么完全属于她的东西，就连她亲手写下的日记也会出现在母亲手里，那条热乎乎的小猎犬也不是她的，它属于父亲，属于老猎犬，不能跟着她回来。 但是现在，她清楚地知道她有自己的所有物。她并没有这种想法，是这个所有物在向她宣布。 游陌走到床边，为了不碰到药物，她平躺在简漓身侧。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带着药物挪过来，脑袋枕在她肩上：“你睡吧。晚安。” 奇异的是，她入睡很快，脑子里的念头迅速下沉，逐渐无知无觉。 简漓觉得自己很奇怪。一般情况下，人们会在分别时许下思念，重逢时互诉，他却想在现在告诉这个熟睡的人，他很想她，无论过去和将来，他的思念无时无刻都存在，或许只有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才会消失。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描摹，鼻子一酸，突然想哭。 想要一个人每时每刻都陪着他是不是很过分？他当然知道这很过分，他连当做玩笑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简漓看着窗外的大雨，想起那个周五也是大雨滂沱，他没带伞，脑袋上顶着校服回家，浑身湿漉漉的。他冲了个热水澡，吃过饭后打开电脑。那时候觉得时间非常充裕，他可以尽情游玩。 时间一点也不充裕，他统统浪费掉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后悔那个时候熬夜，他尽力地想把那个世界看作是上辈子的事情。可他没法融入这个世界，总有几个瞬间，两个世界的轮廓在他眼前重合，光怪陆离。 他的心里有一个小人在大叫，喊着游陌的名字，小人说自己很需要游陌，不能接受她离开，最好可以和她永远牵着手……每当小人慷慨激昂的时候简漓就把它卷吧卷吧藏起来，藏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 他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小人依旧在大喊游陌的名字。 “滴滴滴——” 闹铃响起，游陌睁开眼，发现身边的人也醒了，他半跪在床上将药物取出来，清晨的霞光为他的后背镀上金红。 她移开了视线。好像每次和简漓一起睡觉，醒来的时候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她起反应。 “我赶时间，你可以再睡会儿。”她对他说道。 简漓穿了睡衣，坐在餐桌前和她一起吃早餐，他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前几次他醒过来脚软手软的，被她折腾得过了，游陌想着昨晚对他来说应该是适量的。 “你今天会很忙？” 游陌点点头：“今天训练过后会加紧排练。” 向优秀校友献花只是一小部分，昨天她在其他排练上请假，今天就要补回来。 “你可以和我哥在市里逛一逛，”她提议道，“明天来学校看校庆。” 说到她哥，她待会儿回去要和齐览好好算账。游陌的时间很紧，她快速吃完，换好衣服打算出门，简漓在门口轻轻抱了她一下：“嗯，你注意休息，明天见。” 简漓站在门口，望着游陌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如果他现在跟上去，可以和她一起坐电梯到楼下，送她上车。 他做不到，他想他会忍不住跟着上车，或者突然一抽一抽地哭起来，那样没有意义，因为游陌还是要走。 其实他在四点就醒了。简漓甚至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发了一晚上呆，他盯着游陌的眼睫，幻想她会对他说今天也没有事要忙，可以和他继续在床上睡懒觉。 简漓慢慢地吃完了早餐，在手环上和游旭发了几条消息。他说他身体不太舒服，今天不想出门。 真安静啊，这个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他缓步走到窗边。碧空如洗，今天是个好天气，天气预报说明天也会是晴天。 落地窗上还留着凌乱的手印。他张开五指，一个一个贴过去，昨晚的交缠历历在目，她贴在他耳边说话，每一个字和吐息都能引发他的战栗。 简漓在窗上呵出一片白雾，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他打开手环拍照，无意中划出一张和游陌的合影。 这是在游旭生日那天，他分化的时候，游陌拍下的。她偷拍不关闪光灯……事实上那不算是偷拍，在她举起手环前他就想提议拍照了，怕她不同意，还在游戏里预演了一下。 棕色的微光在窗前闪烁，他用指尖碰了碰耳钉。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打耳洞，当游陌提出时他心里反常地高兴。她的礼物和心意扎进他的血肉里，这是和标记一样的感觉。 可惜小小的耳钉不能向所有人表明这是游陌的，只有他和她知道。 简漓不禁又想，除了标记，还有什么可以表明他是她的呢？ 订婚。 游陌母亲说过同意他们在一起，那时候还催促过他早点决定……可是他才和游陌交往两个多月，中间两个月都没见面，真正算起来，相处的时间不多。 她会愿意吗？ 他想到这里有点头疼，扑在床上游陌睡觉的位置，闻着她的信息素睡着了。 …… “老大你身上有omega的信息素，谁的？” 许瑞拧开一瓶水递给游陌。 游陌没开口，倒是易朔将手环屏幕递过来：“喏，昨天都被拍下来了……是山顶别墅里的那个人。” 学校论坛里的照片4K高清，游陌翻了翻评论区，没找到有人扒简漓的身份，就随手点了退出。 下一个贴子标题是：“齐览为新欢狂揍旧爱，辣手摧b！” 点进去是一段几秒的视频，镜头里游旭的背影一晃而过，齐览揪住一个人领子把他按在地上，挥出几拳后突然停顿，对方从地上迅速爬起，跑出了画面。 那个被按在地上的人是陈复。 下面有人激烈地论证陈复究竟有没有被睡，从齐览过往的床伴来看，她不喜欢beta，但是两人去年在同一小队，经常看见他们单独相处。有人说小队对抗训练的时候，陈复活脱脱一条疯狗，谁锁齐览他锁谁。 “陈复有没有被睡”讨论出几百楼，游陌更关心的是她哥，齐览对于长相清秀的omega和beta总是手下留情，视频里她都把陈复的鼻梁打断了，这会和游旭有关系吗？ 昨晚游旭回复过她，说和齐览去某个酒吧玩，对于视频里的事情只字不提。 至于齐览……她做事情心虚得很，一个泡也不敢冒。 游陌站起身，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既然齐览躲着她，那就当面问个清楚吧。 第32章 032等不及 “齐览，”游陌越过大半个场地，朝着齐览走去，“学校论坛上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 对方尝试躲闪，被她攥住了手腕：“我哥和这件事有关系？” 齐览从训练舱退出账号，反手握住了她：“出去说。” 两人一直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登上天台。游陌怀疑齐览选这么个地方是为了待会儿打起来不被发现，不然今天论坛火的就是互殴视频了。 “说吧。” 齐览松开她的手腕：“我昨天开车带旭哥参观，路上遇到陈复，他说有个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帮忙，我没同意……” 她说到这里，仍然心有余悸，视线在天际掠过，回到游陌脸上：“陈复好像听不懂话一样，拦着我们。完全是一个疯子。” “论坛上大家都说他以前跟你睡过。” “他？”齐览按了按太阳穴，“没有的事……你别不信，我在这件事上懒得撒谎。” “也就是说他暗恋你。” 齐览无奈地闭了闭眼：“这叫暗恋啊？之前我完全就看不出来，我更倾向于是他疯了，他精神不正常……” 游陌忍不住打断她：“说为什么打他。” “是他先对旭哥动手的，”齐览一口气也没换，看着游陌阴沉的脸色，接着补充：“我拦住了。陈复疯了一样骂人，我就揍了他几下。” 游陌并不关心齐览和陈复的感情纠纷，她觉得今天的齐览尤其奇怪，一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事情分成几句，还几乎每一句都带上一个“陈复疯了”，也许打架的状况比视频里更激烈。 “你先别走，听我说完。” 齐览叫住打算离开的她。 这人似乎有很重要的话想说，游陌看在她护着游旭的份上停下脚步，结果听见的下一句话就是：“我怀疑陈复疯了。” “他不止精神有问题，他的精神力也有问题……” “我揍他的时候，他用A等级的精神力试图攻击我。只有一秒不到，但是我感知得很清楚，那就是A等级的精神力。” 游陌没有立即说话。一个B等级精神力的beta突然爆发出A等级的精神力，如果放在以前，她会认为这是不同寻常的精神力突破。自从去了一趟那个医药工厂，现在看来，很难不往药物上面进行联想。 “后来他就跑了。旭哥觉得他有问题，要是他和我打完架就出事，我肯定要栽。我们跟踪陈复去了市中心一间酒吧，但是在酒吧里跟丢了。” 游陌听到这里，开口说道：“训练前我见过陈复，他表现得很自然。待会儿有小队模拟训练，我会注意他……” 手环适时振动，联系人陈复发来了请假的消息。 “你认识陈复的舍友么？” “啊这……”齐览挠头。 “我记得有一个男beta，”游陌盯着她，“大一开学那会儿经常在楼下等你，他应该和陈复住在同一层。” “没了。” “……去世了？” “不是，”齐览略显尴尬，“我把他联系方式删了。” “你从来不删联系人的，我记得你说没事干就随机在列表里找一个干。” “那是开玩笑的！你记性怎么这么好，我求求你别到处乱说啊！” 难以想象游陌会跟她哥说些什么，不会把她那些话全都复述了吧？ “你想多了，”游陌立刻打消她的疑虑，“我并不是闲得没事干。” 她说完，在手环里翻了翻，找出一个男性beta联系人发消息。这个人似乎是在某次小队对抗赛的时候加的，聊天记录里只有几句赛后复盘。 对方过了几分钟给她发来消息：“陈复在宿舍睡觉。” “不亲眼看看没法确认啊。” 游陌平淡地说：“alpha私闯beta宿舍严重违反校规第三十五条，一经发现全校通报并扣除个人分2分。” “最近还要找机会去一趟酒吧，”齐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说未经批准擅自离校违反校规……” “明天去。” “……什么？” 游陌解释：“擅自离校不会被全校通报，并且明天校庆，人员出入频繁，我们被发现的概率很小。” 原来只是不想被全校通报么。 校庆当天不会有任何训练安排，趁着早晨出去，上午八点仪式开始前赶回来，完全来得及。齐览起了个大早，鬼鬼祟祟从宿舍里出来，和游陌下楼去车库。 “六点，来回一小时，搜查半小时。” 齐览说道：“酒吧这个点还没开。” 游陌搜了搜酒吧的网页，打电话过去，对面却始终没有接。 车在酒吧门口停下，两个alpha下了车，在紧闭的店门前对视一眼，绕到旁边的巷子里，寻找酒吧的侧门。齐览带着工具拆了电子锁，率先推门进去。 酒吧内部一点亮光也无，这个时候应该有服务生在拿着机器清洁打扫，可这间酒吧的卡座上还有凌乱的东西，地面的玻璃碎片也没清理，游陌发现这间酒吧直接断电了，空气沉闷浑浊。 两人来到电梯门口，齐览说道：“就是在这里跟丢的，这间酒吧一共四层，陈复去了四楼，可是我和旭哥上去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他。” 沿着楼梯去到四楼，各个包间的门敞开，这里也没有打扫，甚至还能找到客人弄丢的化妆品和打火机。 她们从四楼搜到三楼，最后回到底楼，游陌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 一楼的员工通道开着，直通到地下室，她们点开手环的照明，发现通往地下室的台阶异常狼藉，四处散落着物品。这间酒吧的地下室分为仓库和员工休息区两部分，齐览在前面走着，脚下忽然一滑，被游陌眼疾手快接住。 “嘀嗒。” 黑暗中传来水声。 齐览滑倒是因为踩在了一块毛巾上，这块毛巾吸足了雨水后变得湿软。地下室漏水了。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站稳后对游陌说，“这间酒吧的老板不会出事了吧。” 仓库里只有一个柜子被搬空了，其余的物品都还在，价格昂贵的各类酒码得整整齐齐。老板的保险柜已经空了，桌面上遍布黑灰，游陌仔细看了看，确认这是纸类被焚烧后留下的痕迹。在一旁的小沙发缝隙里，她找到一点纸屑。 纸屑上残留着“数量2”的字样，看起来是一张纸质进货单。 这间酒吧在售卖某种货物，体积不大，从那个空柜子的容量就可以看出。 “现在是七点十五分，必须回去。”游陌拍下几张照，和齐览一起朝外跑去。 “我们不会赶不上吧？” 她们看着前面稍微有些拥堵的车流。两个军校学生完全不明白早高峰是什么意思，像小虫一样融入爬行的车流里，煎熬着通过拥堵路段后，齐览一脚油门踩到底。 …… “你熬夜打游戏了？”游旭借着观众席的灯光，凑近了看简漓。 这小孩没有黑眼圈，无精打采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舞台，也不知道上面跳舞的哪个omega吸引了他。 “没有啊。”他回答。 “你昨天在那酒店里待了一天，在做什么？” “睡觉。” 游旭觉得他状态不对，正要多问几句，台上的omega表演结束，简漓像是个重新拧上发条的人偶，蹭地坐直了身体。 身着军装的少将上台发言。 游旭猛地记起，前天游陌就是在发言结束后出现的，所以身边的小孩是在等她？ 未免也太认真了点，不过他妹妹就值得这么认真。 身边人影一闪，他再转过头去，简漓已经穿过观众席朝着幕后去了。游旭想叫住他，可是刚好少将演讲完毕，全体观众起立鼓掌，那个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献花后从台上下来，游陌一眼就看见了简漓。 他在一群制服里实在是显眼，她牵着人带到一间的杂物间里，正想说今天后台非相关人员不能入内，就被抱了个满怀。 游陌一时僵住了，没有动作。 “你看我的耳朵。”简漓侧过头，好让她看清楚。 “恢复得挺好。”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小声说，“好看吗？” “好看。” 游陌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这是她选的，她当然知道它好看，也见过他戴上的样子，为什么简漓又要再问一遍，还带着炫耀的意味？ 从见她开始，他眼神就有点迷离，忽然踮脚亲了一下她，被按着肩膀制住。 他变得很委屈：“不能亲吗？剩下的时间不给我吗？” 他并不知道后面她还有事要忙，理所当然地按照前天的流程，准备找她出去玩了。他期待了这么久，听完解释会哭的吧？ 游陌现在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她认为一个小时足够弄哭他再哄好。 “其实我……” “咳咳。” 杂物间角落里，一个漆黑的人影颤颤巍巍地站起，光线昏暗，加上他一直蹲在一摞箱子后，游陌不用精神力根本发现不了。 “那个，我不是故意要听的，”那人站在角落没动，“现在我出去？” 杂物间的门“咣当”一声被掀开，游陌拽着简漓去卫生间，将门反锁。简漓的脸烫得吓人，信息素顷刻间就尽数释放，他执着于接吻，讨好地、轻轻地啄她。 他看起来像是处于短暂的发情期。 游陌释放出信息素安抚，迅速地在他后颈进行标记，可是怀里的omega对此并不满足，像要融化似的紧紧贴着她，直到她用信息素压制了他一下。 “简漓，”她轻声解释，“我现在只能给你做临时标记，一个小时后我还要上台的。” “下午四点我才会忙完。” 简漓听见这句话，愣愣地看着她，很久没有出声。 第33章 033梦的两面 “那我等你。” 简漓稍稍偏过头，靠着她的衣襟。空气中的蜜桔香气倏忽间淡了很多，游陌以为临时标记起了效果，随手在他额头一触。 还是烫的。 她扳着他的肩膀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简漓仰起脸：“没事啊。” 他朝后退了退，想在她面前摊开双手，刹那间却失去平衡，差点一头砸在地上。 “简漓，”游陌扶着他，笃定地说：“你在发烧。” “应该是低烧，”简漓用手背贴了贴额头，“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以前低烧的时候，在床上睡一觉起来温度就正常了，低烧只是会有点晕而已，他认为并不影响。 “去校医院休息吧。” 最终简漓还是被带到了校医院，校医看见他还在渗血的后颈，对游陌投来谴责的目光。他在病床上躺下，贴上降温贴，游陌搬了把椅子坐下，和病床的距离不远不近。 “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她打开手环查看，“你可以睡一觉，我在这里陪着你。一个小时后我会让我哥来照看你……事实上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简漓确实昏昏欲睡。 但他要是闭上眼，就把这一个小时也浪费掉了。 等了漫长的两个月见到她，算起来，这次见面时间不超过24个小时，又要分开。 又是两个月。 他有点不想睡。 “吱呀——” 椅子在地面上摩擦的声响突兀响起，游陌将它拖了过来，坐在他面前。 “长期低烧会导致免疫力下降、器官损伤和一系列后遗症。”她缓缓地说。简漓忽然想起了那次发情期的机器人，冷冰冰地说着延长发情期的危害，他那时候觉得这智障机器人还挺有爱心，有问必答，现在想来都是游陌在远程操控着说话。 “嗯嗯，”他煞有介事地点头，眼皮已经在上下打架了，还是强撑着捉她的手：“我睡不着。” 他侧躺着，面对游陌将她的手放在脸颊边。 做完这个动作，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立即阖上。他熟睡了。 偌大的病房里只余两道呼吸声，入睡的人呼吸声很轻，连带着清醒的人也不自觉放缓呼吸。简漓的面颊很软，游陌放在枕头上那只手蠢蠢欲动。她幼时有午睡的习惯，每到时间就抱着兔子玩偶爬上小床睡觉，大多数时候醒来，床边会有毛茸茸的脑袋。有时是猎犬，有时是父亲。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守着别人睡觉。 也许是哄吧？毕竟他是抱着她的一只手睡着的。 …… “简漓，简漓？”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简漓抬起头，恍惚地对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神。 他不是应该在联合军校的校医院里么。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这是他中学的教室！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这应该是一次课间休息，教室里的同学三五成群，探讨声、玩笑声此起彼伏，同桌使劲儿拍他肩膀：“老实说吧，昨晚上熬到几点。” “不知道。” 简漓茫然地回答。 “下下节课你还能去打球吗？我们跟隔壁班约好了打全场的，你状态行不行？” “没问题。” 简漓下意识说道。 他环顾四周，视线扫过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是的，这的确是他所在的班级，相处了两年的同学们，一切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掐了一把手背，他似乎觉得疼痛。 简漓摸摸后颈，那里没有小突起和咬痕，他也不是一个行走的桔子味儿香水。他好像本来就在这里，他应该在这里。 这是正常的世界，也是他的世界。 没有abo，没有信息素，没有精神力，没有兽化。 真奇怪，他心中的喜悦如蒙沉雾。简漓离开座位，走出教室，在走廊上往前。他的目光在路过的每一个身影上掠过，机械性地收回，这条走廊漫长得没有尽头，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停下。 如果就是一场梦呢？那个世界听着就不可思议，相比起来还是眼前更为真实。 他停下脚步，靠着栏杆向楼下看。 浓密的草坪外人来人往，晨光灿烂，所到之处都被笼罩在金色光芒下。 他想起游陌的眼睛。 那双眼睛尤其明亮，那天清晨他从狐狸口中捡回一条小命，白狼的金瞳和朝阳一般璀璨。 简漓忽然觉得这也是一场梦。两个世界宛如虚影，是梦的两面。 身前的栏杆突然坍塌，他笔直地坠落下去。 “喂喂！” 有人按住了他的后背。简漓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病床边缘，要不是有人拦着，他就要摔得结结实实。 “滴。” 游旭测了一下他的体温。现在降低到正常温度，低烧退了。 “游旭。” 病床上的人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像是电影里变异的丧尸。 “没大没小，叫哥。” 游旭话音未落，就看见他转身背过去，身体微微颤抖，低低地抽噎了几声。 听起来很伤心。游旭心想你一觉醒来看见的不是我妹，也不至于哭哭啼啼吧？更何况你哭得像一只被端了窝的小动物，待会儿医生进来该说我…… 校医走了进来，意味不明地审视游旭。 “……”说不清。 校医检查完离开后，游旭忍不住问他：“你做噩梦了？” “不是，”简漓盯着天花板，轻声说：“我梦到我回家了。” “那个什么地球？” “嗯。” 游旭想说撒谎还能这么认真，转眼看见简漓没有焦距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仿佛真的装着什么倒影，他很怀念，也对此怅然。 “你家里是什么情况，有兄弟姐妹吗？”游旭不由得好奇。 “没有，我家就我爸妈和我三个人。” 游旭意识到简漓是和他的双亲住在一起的，心里产生了一点微妙的羡慕。 难怪简漓看起来要情绪分明得多，自从他住进来，哪怕游陌上学去了，游旭也不会觉得别墅空荡。如果说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的话，那游旭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妹妹。她十七八岁的时候翅膀硬了，跟所有姓游的人冷脸，风风火火将联合军校的录取通知书往母亲办公桌上一拍，那应该是她情绪最强烈的时候。 “听起来……很好。”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游旭不自在地偏过头，他等着简漓滔滔不绝地讲述一家三口美好生活，但是对方只是点头，看着不想多说。 啊，有那么一点尴尬。 游旭一尴尬就点开手环，假装自己有事要忙。手环上猛地弹出陌生通讯，他挂断后对方又打过来，像是什么推销人员。 [未知：校医院3层325号病房] 这就是他们所在的病房。 游旭警觉站起，打算向游陌发送消息，屏幕上弹出大大的“无信号”字样，他握住简漓的手腕打开他的手环，也是无信号。 “不对劲，跟我出去！”他抓住简漓，紧走几步打开病房的大门，走廊里空无一人，两部电梯都在上行。 简漓从伤感的思绪中抽离，说道：“这里是军校啊，还能被袭击了？那人是冲着你来的吗？我以为商战就是开水浇死对家发财树呢！” “……走楼梯。” 游旭当机立断，可是刚到楼梯口，空荡的楼梯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向着他们来了！ “游旭哥，要不我们先躲起来。”简漓左右看了看，现在他们被夹在电梯和楼梯之间，分不清哪一边是对手，最坏的情况是两边都是上来堵他们的。楼梯间的脚步声近了，而电梯也“叮咚”一声开了门，他和游旭闪身钻进一间空病房里。 两人在紧缩的病房门后四目相对，简漓正打算找个东西堵门，忽然听见脚步声。 坏了，是至少三道脚步声，十分凌乱。两部电梯和楼梯，都有人。 …… 校庆军备表演落幕，卸下装备后，游陌戴上手环，在消息列表里上下扫视。没有简漓的任何消息，他也许现在还在睡觉。 她想了想，给游旭发过去一条消息询问。 眼前递过来一块毛巾，齐览说道：“我刚才在表演队伍里看见陈复了，你应该也看见他了吧？” “嗯，他精神力等级是B级，没有问题，”游陌接过来擦了擦脖颈，“状态也正常，完全不像什么疯子。” “你收拾好了吗？” 齐览说道，“我让许瑞帮忙盯着他，现在应该还没走多远……找个偏僻的地方盘问一下吧。” “你拿不出证据，他咬死不承认呢？” “那就用精神力攻击。” 游陌拧眉：“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反咬。” “他那个人争强好胜，绝对会动手的……他不是会伪装示弱的人。” 游陌回想起上次小队任务里三个alpha被陈复夹着嗓子的腔调包围了一路，最可怕是下水道的立体环绕式音效实在是太好了，听得她简直想夺路而逃。 “游陌，”军械库的负责人敲门，“你们队的器械没有全部归还。” “……是哪个人？” “陈复，”负责人说道，“他的战术手。枪没有按时归还。他现在在哪儿？” 两个alpha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游陌低下头查看手环屏幕，几分钟前发给游旭的消息没有收到回复，通常情况下，对于她的消息他总会及时回复的，就算再忙也不例外。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里陡然炸开，她根本控制不了。 齐览点进和许瑞的聊天界面，对方从跟踪陈复开始，陆陆续续发了几条偷拍照片和位置汇报。 最后一张照片是校医院大门口，陈复双手插兜，迈上台阶。 “他去校医院了。” 第34章 034枪声与吟诵 嗒、嗒、嗒。 病房外，楼梯间走出来的人迈着悠闲的步伐，轻捷而有力。 与之相对的是电梯那一侧出现的人。几乎是开门的瞬间，两部电梯里的人就发生了肢体冲突。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简漓侧耳细听，电梯一侧逐渐沉寂，另一侧的脚步声不紧不慢，还在继续。 脚步声越过了简漓和游旭藏身的房间，最终在325号病房停下。 这间病房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触摸病床和椅子，还有余温。 “去哪儿了？” 那人忽然出声问道。 一霎时，简漓的手被死死攥住。他诧异地看向游旭，做了一个“谁”的口型。 游旭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口语说：“精神力B级。” 那完了。 简漓心说都不用打照面，想弄死我们轻而易举。 他蹑手蹑脚摸到窗边。三楼说高不高，说矮……真的不算矮，反正他现在不敢往下跳。 重新回到门板后，简漓听见“哐当”一声巨响，那人踹开了另外一间病房。如果一间间找过来，迟早会被抓到，他在开门狂奔和跳楼之间犹豫着，一转眼看到游旭拿被单打结。 他应该是想用被单作绳子下楼。 简漓全神贯注地听着动静。 那人还在疯狂地踹门，一间一间搜查过来。这一声撞击几乎震耳欲聋，隔壁的门被踹开了。 “啪！” 这响动很奇怪，不像是实体抽打的声音，近在咫尺。 “陈复！” 紧接着，走廊传出一声高喊，有人在向着这边疾跑。简漓听见连续几声“啪啪”，伴随着沉重的人体撞击在地板上的闷响，那阵奔跑声戛然而止。 “啊啊啊！” 远处有女生在惨叫。 乘电梯的人和楼梯间的并不是一路。 简漓不知道倒在地上的人是谁，惨叫的女生他也不认识，“陈复”这个名字更是闻所未闻。 那个噼啪作响的声音是……他想到了一个答案，神情顿时呆滞。 不会吧，军校就可以随地开枪吗？ 这时游旭架住他的肩膀，将他往窗口带。几张被单通过打结连接在一起，一端系在床柱，一端垂在窗外。 游旭拍了拍他的背，示意简漓先走。 简漓向他做手势。外面那个人有枪，枪啊！几秒后枪声就会在这间房间响起，只有一个人可以趁机吊在窗外。 在这种时候他真的不想做个逃兵，可是游旭连推带搡把他大半个身体按出窗外，简漓差点一个倒栽葱掉下去，奋力抓住了被单悬在半空。 “砰！” 病房门后用来阻挡的柜子轰然倒下，房门开了。 游旭扑到系着被单的病床前，用身体挡着。在陈复出声的一瞬间，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前天第一眼看到陈复，游旭发现这是一个纯粹的疯子。 起先他请求齐览帮忙，态度诚恳又谦逊，可是无论齐览怎么拒绝，他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减少。那是一种渗人的笑，像是做工简陋的游戏NPC，在“玩家”接受他的“委托”前，会永远保持微笑。 “为什么不愿意帮我？是因为我加入了游陌的队伍吗？还是因为上次任务我评级太低？我遇到的问题真的很棘手……齐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应该帮我。不是么？” “你要带这个人去兜风吗？兜风什么的，以后也可以……我的事情最严重吧。” “我帮你挡过多少次攻击，你说过我和你的配合是最默契的，为什么你现在连帮一下我都不愿意？” “齐览，是因为这个人吗。” 拳头呼啸而至，游旭甚至来不及反应。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拳头，觉得陈复的心理有一点问题。 两人在游旭面前争吵。他旁观，仿佛看见陈复捏着皱巴巴的纸币对一台扭蛋机试图强买某款商品。 游旭不太能理解陈复的思维方式，他只知道这人对自己抱有很强烈的敌意，像尾随的鬣狗。 “你的名字是叫游旭？” 冲进来的beta提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他还穿着整洁的礼服，可看起来却像一个偷了制服的街头混混。其实他的脸不能和“混混”挂钩，但脸上的神情实在太过狰狞，逞凶斗勇。 游旭选择沉默。 这种情况下他说不说话都无所谓，反正那把手。枪最后会抵着他的脑门开火，“啪”一下脑浆飞溅。 “你们这种人……”陈复缓缓地上前，“高高在上，什么也不需要抢……” 不像他。什么都要抢。 食物要抢，入学资格要抢，未来也要抢。他盯上齐览这个alpha已经很久了，他认为这样花心的人只要睡到手就不珍惜，他认为这人会真心喜欢的是他，一个总能做好辅助又不带一点矫情的beta。 齐览越是对他像朋友，他越是觉得胜算大。 他对这件事花了不少心思，她理应喜欢他。 游旭的意识断开了一瞬间。 被硬生生打断的。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应该像个水罐那样被一锤敲碎了，嗡嗡作响的电流在面上乱窜。打倒他的人一脚踩着他的胸口俯下身，笑眯眯地说：“你的脸好丑。” 游旭胸口滞涩，他的肺被外力狠狠挤压，加之鼻腔里满是血泡，一呼一吸仿佛老旧的风箱。 看来陈复一时半会儿不会杀他。 视野中重叠的人影慢慢恢复，陈复这一拳没打到要害，而是打在他颧骨上，不用照镜子游旭也知道自己半边脸肿得很高。 他暗自祈祷着简漓能快点叫人过来，可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彻底激怒了陈复，一双手掐上来，游旭没法呼吸了。 水，无穷无尽的水从四面八方压过来，他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沉—— “嗬……” 掐住脖颈的手骤然松开，新鲜的空气灌入肺部，游旭猛地清醒。 充满韧性的被单勒住陈复的脖颈，他身后是咬紧了牙的简漓，为了更好地压制住他，简漓一只脚蹬在这人后背，拼尽全力向后扯着被单。 他吊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立刻就爬了回来。 简漓不能想象自己下楼找人回来，会看见什么场景。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尽管被单将手掌勒得快要失去知觉，他也不敢松懈。 这样下去，这个人会死吗？ 简漓管不了那么多。 就在这时，他的脑袋骤然疼痛，好像有炽热的长钉被打进去。攥着被单的手无力垂下，陈复抓住这个机会挣脱束缚，正要拿起地上的手。枪，却发现这东西已经落在游旭手里了。 “别动。” 游旭用枪口对准陈复：“如果你用精神力攻击我，我会立刻开枪。” “你，会开枪吗？”陈复怀疑地打量着他，打量着这个养尊处优的omega。 游旭竭尽全力保持着握枪手臂的稳定。事实上他从未握过枪，就算距离这样近，他也无法预料自己射出的子弹会命中哪里。如果陈复使用精神力，他是绝对没有力气同时开枪的。 “我猜你不会。”陈复上前一步。 “啪！” 游旭开枪了，这一枪打在陈复的腹部，可是没能阻止他靠近。 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扑倒了游旭，像是鬣狗扑杀目标。 过热的枪口撬开游旭的嘴，陈复的神情是那样兴奋，和鬣狗面对热腾腾的脏器一样兴奋。 游旭在这一刻听觉无比敏锐，他甚至听见扳机缓缓下压的声音。 但是这声音忽然止住了。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镇压在这一层，精准地命中了陈复。 惶惶不安的心绪消散了，游旭知道游陌正在不断逼近。急促的奔跑声远远传来，分明上一刻才闯入他耳畔，下一刻，两个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哥！” 游陌叫了一声。 比她动作更快的是齐览，后者一把拎起瘫倒的陈复扔到一边，从他嘴里取出手。枪，刹那间眼神凶毒，狠狠地用枪砸进陈复嘴里，拧转着敲碎了对方的牙齿。 这间房间里只有游旭和陈复的精神力，她感觉不到简漓了。 游陌顺着游旭的视线，在一堆衣服里发现了简漓。 他抱着自己的尾巴蜷缩成小小一团，两只前爪被血染得发红。 …… 简漓躺在橱窗里。 这是一个漂亮的橱窗，铺着丝绒，璀璨的彩灯在头顶照耀，玻璃将这里围得密不透风。窗外下着茫茫大雪，老旧的路灯一闪一闪，他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不要再去外面了，一片漆黑，积雪会淹没你的头顶，还是留在这里吧！”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来过这里。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不记得了。 他在柔软的毯子上伸了个懒腰，从头到尾被包裹起来，这样似乎不能动了，可是也很舒服，简漓并不介意。 那个声音吟诵着，每说一句，他的眼皮便沉重一分，到后来，就连彩灯的光线也察觉不到了…… “醒过来。” 一丝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吟诵的声音陡然高亢，裹在身上的毯子也不断收紧，简漓想闭上眼睡过去，可是玻璃外的声音不依不饶：“醒一醒吧。” 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出去，可是那声音混在风雪里，反而越来越响，执着地一遍一遍说着，仿佛就趴在玻璃墙外，必须要等到他的回应才肯停下。 真吵啊，吵得他没办法入睡了，忍不住想睁开眼看看。 简漓睁开了眼，仪器枯燥的“滴滴”声在房间里回响，这是一间重症监护室，他被各种各样的仪器围在中央，仿佛橱窗里展出的人偶。 隔着一道玻璃，游陌直勾勾盯着他，整张脸埋在阴影里，那双金色的瞳孔亮得骇人。 第35章 035裂隙与交汇 距离校医院一千米。 游陌开始尝试释放精神力触手。精神力随着距离增加而减弱，她知道这个距离太远了，那些游荡在空气中丝线般的触手竭尽全力也够不着，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距离校医院五百米。 路过的学生和游客们举着校庆气球，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彩带和阳光在无数双眼瞳中流转。街道的另一边，校医院矗立在重重绿荫中，这栋建筑颜色惨白。 距离校医院一百米内。 千丝万缕的触手在这一刻攀上建筑，闪烁的、纷乱的精神力出现在游陌的感知范围内，她感受到了简漓的精神力。 游陌抓住扶手向上冲去。 下一秒，简漓的精神力消失了。 他的精神力波动没有了。即使是失去意识的人，精神力也会有轻微的波动，但是现在，游陌完全找不到他。 她想起大一的时候，一位3S级的学长跳楼自杀，落地的时候那股强大的精神力宛如江河倒灌，统统被吸入无尽黑洞。那样磅礴、充满生机的精神力，消散的时候无声无息，轻飘飘的。 三楼走廊墙面上喷溅着未干的血迹，一个医生蹲在角落里帮腿部中弹的许瑞止血。 游陌来不及停留，径直冲向简漓精神力消失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游旭和陈复，没有第三个人。 游旭的脸惨不忍睹，这要是换做平时，他已经捂着脸开始盘算着如何让陈复痛不欲生，但现在他的眼睛盯着角落，一眨不眨。 于是游陌意识到什么，也跟着看过去。 那里只有一堆衣服，没有精神力波动。 简漓不可能在那里。游陌心想。 也许是他的精神力比最初见到的时候更加微弱了，微弱到她察觉不到。他应该躲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害怕得闭着眼大叫，就和当初被狐狸堵在树洞里一样。 她缓缓地蹲了下来。 事实上一点银白的绒毛已经从衣服缝隙里露出，游陌轻轻掀开衣服，一团白色的毛出现在面前。 “简漓怎么样了？”游旭问道，“他被陈复用精神力攻击了……” 他筋疲力尽，一时竟然动不了，也就无法前去查看，只能望着游陌僵硬的背影。 他不清楚游陌为什么一动不动。 如果简漓伤得很严重，现在应该尽快找医生过来，这里是医院，再重的伤都能抢救过来。 游旭对D级以上的精神力并不了解，他不知道A级精神力一瞬间就可以令人脑死亡。 在他感知不到的空气中，先前游荡在整座建筑中的触手被收回，紧密地缠绕成一个圆圈，将小白鼬包裹在中间，它们不允许一丝一毫的精神力越过这堵墙，也不敢靠近小白鼬，像是无法收回利爪的野兽。 这边齐览正在掐着陈复的脖颈逼问，忽然手上一空。 “砰！” 游陌拎着人撞在墙上。 “游陌……”齐览不确定地叫了她一声。 回应她的是一下一下的撞击，墙面上暴力地涂抹出鲜红的痕迹，忽然游陌停了手，旋即握住手。枪的枪柄，这把枪还卡在陈复嘴里。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想做什么。 齐览自认为是一个自控能力相当差的人，赶来的路上她想过自己也许会忍不住一枪崩了陈复，可是一看见游旭的眼神，她的心绪就镇静下来。陈复是该死，但他尚存疑点，她的身份也不足以合法地宣判他的死亡。 更何况，游旭和游陌这两兄妹也不会让她开枪的。 尤其是游陌，那是一个和她截然相反，把自己绑在秒钟上生活的人。 但是现在，这个人快速地扣动了扳机，没有丝毫犹豫，齐览甚至来不及反应—— “咔嚓。” 一声轻响。 “哈哈哈……” 陈复满脸是血，含糊地大笑。 弹匣空了，空了！ 没等齐览和游旭松一口气，只见游陌神色平静，抬起右手，狠狠地一拳砸下去，手。枪的枪柄没入陈复口腔，硬生生被塞了进去。 “你笑得很开心。” 游陌说完，又是一拳砸下去，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回响，这下陈复的嘴角彻底裂开，嘴部张大到一个可怖的程度，他似乎失去了意识，茫然地睁着眼睛。 医护人员在这时冲了进来，她停下殴打，看着他们把地上的小白鼬捧起来。 “他还有精神力波动，对吗？”游陌扔开陈复，追上来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他们为简漓佩戴好精神力监测仪器和其他东西。 “他有精神力波动。” 游陌盯着那条平直的线。 一个医生诧异地回头看着她。 “嘀嗒、嘀嗒。” 游陌的手在往下淌血，她觉得手背很热，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不由得使劲攥住，于是血流得更加快。 在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心爱的游戏机被摔得粉碎，母亲严厉地盯着她，正要指着她的鼻子训诫一番，她却弯下腰把游戏机的碎块抱在怀里，固执地仰起脸：“这是我的。” 现在她攥紧了流血的拳头，直视着屏幕上的直线，说：“他是在昏迷。” …… 简漓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万用插座，无数根奇怪的线和管子连接在身上，他稍微一动就哗啦哗啦响。 他看不懂周围的仪器，首先摘掉了呼吸罩，脑袋上有东西尖锐地扎进头皮，钻心地疼。 “游陌！进来帮我弄一下！” 隔着厚重的玻璃，他朝游陌挥手。 他并不知道这里完全隔音，也不知道重症监护室不能随意进入。简漓四处张望着，直到医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闯进来。 “心跳、血压……正常，精神力，D级，正常。” 医生惊讶地说道。 简漓想翻身下床，被护士按住了，将他连人带床推出去。隔着簇拥的医护，他看见游陌还站在那里，确切地说，从他醒来开始，她就没有动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的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远远看去像是一只狼爪子。 她的手怎么受伤了？简漓想撑起身去看看，但是护士又把他按了下去，仿佛对待一个易碎品。 他被转移到普通的病房，护士朝他的胳膊上扎了一针，困意如潮水席卷，简漓再次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简漓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甚至觉得自己只是闭眼再睁开，窗外深沉的夜幕就亮如白昼，围着他的医护人员全部消失，只有一个人影坐在旁边。 “游陌？” 他叫了她一声。游陌一只手托在他脸颊边，除此之外坐得端正，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吓人。 “嗯。” 游陌点点头。 简漓依稀记得自己是被打了一下脑子才晕倒的。为什么说是脑子而不是脑袋呢？因为那种痛感就好像有人打开了他的头盖骨对着脑花捅，简直犹如雷击。 他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急忙查看游陌的右手。 “你的手怎么了？” “擦破了皮。” 游陌任由他翻看着：“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不疼啊，”简漓立即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了。”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个人的目光忽然交汇了。面对提问，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避，也许是在回避疼痛，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一秒，两秒……沉默占据了上风。 深棕色的眼睛，金色的眼睛，俱是炯炯有神，他们沉默地对峙着，谨慎地观察对方的神色，仿佛两道牢不可破的防线。 为什么要说谎呢？简漓不知道游陌是如何想的。 他下意识就这么说了，一点也不想承认。如果他说出来，那样的疼痛会蔓延，会再次追上他们，就像那个密不透风的橱窗和裹住他的毯子，从原来的世界追到这里。如今他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了，那是最后的终点，他的生命终结时就像那样寂静，吟诵和风雪呼啸环绕，他忘掉一切，永远地闭上眼睛。 他不敢想象游陌站在外面时是什么心情。 目光的交汇几乎冻结，眼瞳是冰封的海面。 忽然凌汛到来，冰层下汹涌的波涛扬起，碎冰折射着斑斓的光，海面顷刻之间融化了。简漓先在对峙中败下阵来，他的目光柔和，用手指环着游陌的手腕，说：“我以为我死定了呢。其实真有点疼，昏迷的时候觉得又要死一次……我跟你说过吗？好像没说过，我从原来的世界来到这里，就是晕倒了，浑浑噩噩的。游陌，你说，如果我真死了会投胎成小动物吗？” “不会。” 游陌纠正他：“你没死。” “你的手呢？” “有一点疼。” 简漓看着厚厚的纱布：“只有一点吗？” “记不太清楚了，”游陌也看着自己的手，“可能……” “很疼。” 简漓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他看着那只手，觉得自己要裂开缝隙，里面全是眼泪，又酸又涩。他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他的手背也跟着疼了起来，疼痛沿着手臂一路窜到心脏，长出尖牙撕咬。 他忽然真的哭了出来。 “我……我很害怕。”他说。 游陌抱住了他，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觉得自己的肩头有点湿润。好像两个人都开裂出缝隙，鲜血混着泪水从缝隙里流出，痛苦地交汇，奇异地发热。 “我也很害怕。” 他听见游陌的坦白和急促的心跳，好像还听见了泣声。她哭得那么小声，却抱他抱得很紧。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很高兴，一直以来他都像风浪里的小船，现在她抱得这样紧，他就不担心被浪头卷翻了。他知道自己不会回到橱窗里，因为有人不想让他睡着。 这个世界上，原来有人那么在乎他。 第36章 036一点都不奇怪，真的！ 换掉病号服的时候，简漓望着这间静谧的病房，心里有点不舍。 住院观察这几天虽然哪儿也不准去，但是游陌会经常抽空来看他。简漓摸清楚了规律，老早就在阳台上趴着，俯瞰下面来来往往的学生，从里面找出她的脑袋，数她从出现到进入医院一共迈了多少步。 今天终于不用站在阳台等她上来。 同样是受伤，游旭脸上和嘴部的伤看似吓人，实际上好得很快。处理了伤口后，他开始一刻不停地查陈复，结果发现这人出生在一个治安混乱的街区，没有任何亲人，个人资产更是少得可怜……简单来说，陈复除了一条命以外一无所有。这条命被游陌打了个半死，剩下的也会迎来裁决。 办完了手续，简漓和游旭并肩下楼。 “还有半个小时，”游旭在门口对他说道，“你可以去跟阿陌告个别。” 简漓猜测道：“你要去见齐览？” “齐览？不，”游旭摇摇头，“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那个alpha这几天都没有出现过，应该是觉得陈复这件事因她而起……这么一想她还总是惹上麻烦，陈复是，之前那个又洗标记又打胎的omega也是。终究还是年纪太小。游旭除了找床伴，以前也正经地谈过恋爱，他从来不谈年纪小的，原因之一是年纪小的没经验，讲真一点也不舒服，原因之二是他处理手上的事务已经够烦够累了，不想再给自己找事做。 嗯，至于齐览这个年纪小却经验丰富的…… “游陌！” 简漓抛下他，撒欢儿地跑开了。 隔着很远，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 “你们现在是要回去了？” “还有半个小时，”简漓晃了晃牵着的手，“我们可以做什么？” 游陌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她想不到什么好答案，半个小时很短，只够开一把游戏、吃一顿饭或者做一组力量训练；半个小时又很长，他们可以绕着学院里的湖泊走一整圈，从早晨起床的小事说到夜晚的梦境…… “我以前的世界是没有精神力的，学科也和这里不一样，嗯……我在那边读高二，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简漓说着就想打哈欠，“怎么也睡不够。早上第一节课下课，脑袋就栽在桌上睡着了。” 游陌看着他不停眨动的眼睫，想象着他趴在课桌上熟睡的样子。那样的睡姿不舒服吧。 “周末我偶尔会宅在家里打游戏。” “‘宅’？” 简漓惊讶地抬起头看她，解释：“就是待在家里不出门的意思。” 他的家长看样子不会管束他太多，游陌有点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 “我爸我妈是直接不管我，”简漓说，“养我跟养狗似的，早上放出去晚上叫回来，我小时候就在外面疯玩，掉水池里、滚一身土都是家常便饭。脏兮兮地回去就被揍，和别人打架了回去也是被揍……” 他说到这里觉得好笑：“我打赢了别人是被揍，打输了也被揍，我妈说打别人不对，打不过别人也不对。” 游陌仿佛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打了胜仗，哼着歌跑回家的情景。 “其实我以前总是闯祸，”他举起胳膊示意她看，“这里的疤痕是小时候学蜘蛛侠爬窗户弄的，玻璃都被我干碎了。还有……” “你腿根上有一道……” “咳咳咳咳！” 简漓睁大了眼，被自己口水呛住，咳嗽得惊天动地。 “你没事吧？”游陌揽着他，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你、你……”他左顾右盼，“就算这附近没有人也不能像这样说出来吧？” 游陌这人……光天化日公共场合说这种话，面不改色，床上怎么不多说点？ 可能是咳嗽得太厉害，简漓摸着自己的脸滚烫。他听见游陌在笑，一声声轻轻敲在心上，于是他继续说：“我那个世界不能变成动物，人就是人，没有精神体精神力，也没有信息素。” “没有信息素？”游陌挑了挑眉，“所有人都是beta？” “啊……可以这么说的，”简漓点点头，他看着游陌就想起她那个一点也不可爱的，“所以我刚开始以为你是男性，我那时候还叫你哥呢！” “你的双亲是女性和男性beta，你是由女性beta孕育的。”游陌若有所思。难怪简漓总是对她感到害怕，他大概没想过会这样。 简漓怕她误解了，立刻说道：“我没有觉得你很奇怪的意思！那个，我们那个……也不奇怪的。如果你没有，用其他的也……也可以。一点都不奇怪。” 越解释脑袋越热，他怀疑自己的头顶已经冒出热腾腾的蒸汽了。 偏偏这个时候游陌还要来捏他的耳垂使坏：“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她的手指和她扎进去的耳钉，共同把玩绯红的耳垂，简漓几乎是在小幅度地发抖了。游陌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指腹在他脸上一点一点摩挲，食指灵巧地沿着下唇划过，像是不经意间碰到似的。他刚产生这样的想法，下一秒她的拇指按上唇瓣，朝下微微拨开。 简漓不能动弹了。她不会是想在这里和他接吻吧？万一有人呢，万一被人看见……她真的凑过来了，越来越近，他到底应该先挡脸还是先闭眼啊！ 他屏住呼吸，把心一横说人家主动亲你，人家都没怕，你怕什么！ 一片羽毛拂过额头，简漓怔住，睁开眼时游陌淡然自若地看着他，一副什么都没做的样子，她重新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去。 他刚才在想些什么啊啊啊！ 简漓将嘴唇抿了又抿，咬了又咬，忽然听见游陌问他：“你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应该是不能了，”他躁动的心绪平静下来，“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失去意识晕倒，可是我在这里晕倒过，也差点死了，在这期间我没有见过那个世界。我只在梦里见过。” “你可以把我的家，当做是你的。”游陌补充道，“无论哪一个家，森林里的小屋是，山顶的别墅也是，我在其他地方也有住所……” 简漓应了一声，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好像他软软地四分五裂了，被一个结实的容器稳稳接住……不过游家真有钱啊，游陌她怎么这么多房子！ 他看着游陌，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他的家不就在这里吗，再过一会儿他就要离家出走了。 他张开双臂抱住她，轻声说：“我还是忍不住想告诉你……我很想你，现在就开始想了。” 抱着她说出来反而更想了，怎么回事呢。 …… 将简漓送出校门，游陌被齐览叫住了。 “他们在陈复脑中查出了那种提升精神力的病毒，”齐览示意她看手环屏幕，“同时还在陈复个人物品中发现了另一种药，另一种药可以掩盖精神力的提升，在他不使用A级精神力的时候，仪器检测出的结果会是B级。他经常去那间关闭的酒吧，凭借单据购买东西，大概率就是在买‘稳定剂’。” “对了，关于他的行动记录也查出端倪，在上次小队任务中，他的记录仪有问题，触发警报的人应该是他，”齐览补充道，“他不想让我们潜入成功。那家工厂对他来说必不可少吧。” 游陌赞同地点点头。 “那个，”齐览突然偏开视线，“我想向旭哥和简漓道歉，说到底他们遭遇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我……唉，我以前完全没有注意过陈复。” 这个beta主动帮她写行动报告之类的书面作业，竞赛或是任务都听从她的指令，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她并不想一一回应。总会有一两个极端的人，争吵着要她等价交换。 “齐览，”游陌冷冷地看她，“我不会帮你转告的，希望你以后别再惹祸连累到我哥。你为什么喜欢我哥，是因为他很成熟吗？你想让他帮你收拾烂摊子？” “不是的。”齐览否认，“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她还记得开学那场寝室的混战，混战的起因是许瑞为那个omega打抱不平。那个omega原本就是刻意接近，齐览从来不会对床伴做永久标记，那次也不例外。omega用了一点特殊手段，后面大着肚子闹上齐家，弄得她焦头烂额。 但是她本来就是个不着调的人，怎么解释也没用。 打完架大家都被请了家长，那是齐览第一次见到游旭。他神情肃然，听完事件的全过程，仔细查看医院报告单，站在游陌身边，护短护得理直气壮。这个omega展现出冷峻强势的一面，十分引人注目。 可是后面齐览在露台看见他，游旭“哎哟哎哟”地叹气，一只手扶额，另一只手端起一个杯子喝水。 风掠过他的面颊，将那股好闻的薄荷信息素和红枣枸杞的气味一并吹过来，从那时起，齐览就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37章 037你知道这种玩法？ 人流如潮的地铁站，冰冷的机械音在播报着进站通知。 路线示意图前，高个子的女alpha叼着棒棒糖，宽大的卫衣帽子盖住半张脸，她的视线循着封闭的路线从上到下，看了一阵又背着手走开，靠在扶梯旁边查看手环。 手环里似乎是很有趣的视频，她微笑着捏住糖棒，发出轻笑声。 直到广播响起，女alpha这才踏进地铁车厢。列车驶出站内，沿着轨道悬浮在空中，她一边看着手环，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现在是傍晚时分，车厢里充斥着金黄色光晕，女alpha的眼睛颜色也是金色，被折射得异常明亮清透。 行过几站后，她起身走出车厢，和一个进来的女alpha擦肩而过。 两个人不经意间碰了碰肩膀，谁也没说话。 车厢门关闭，列车继续行驶。 叼棒棒糖的女alpha在座椅上坐下。 “换岗完成。”她轻声说道。 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另一个声音：“换岗完成，确认。” 几分钟后，手环振动了一下，一条陌生号码发来消息：“临时变更存放地点，XX站A卫生间02号。” “游陌，”有人在发出指令，“尚未发现嫌疑目标，待在原地，诱饵正在查看存放地点。” “收到。” 通向卫生间的路上人来人往，游陌叼着棒棒糖专心致志看手环，没有抬头。 “存放地点无物品。” 频道里有人汇报。 贩卖稳定剂的人很谨慎，目前为止没有露面。游陌觉得他现在就在这附近，观察着扮演诱饵的人的一举一动，以此确认交易是否还要进行。手环上的聊天界面，诱饵向对方发送消息：“？你说的新位置没有。” 对方过了几分钟，再次发来新地点。 诱饵适当地提出不满和质疑，抬头看着路线图确认一番，登上了列车。 按理说对方会跟在诱饵后面上车，游陌的视线在登上列车的人群里搜寻，对方的伪装相当高明，她没有找到可疑人员。“滴——滴——”的机械提示音响起，车厢门关闭，她拿出嘴里的棒棒糖丢掉，忽然想起那个卫生间的位置。 大概率目标刚才就在这附近，他既然指定了位置，确认了买家身份，似乎也没有发现端倪，那么，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或许是“安全的交易位置”…… 游陌朝着卫生间走过去，迎面有人走来，看方向是刚从A卫生间出来的。 她猛地抬起手，对方条件反射般后撤几步，单手按在腰间，警惕地打量着她。 原来真的在这里。 “找到了。” 游陌对频道里的所有人宣布，在对方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之前，她提起膝盖顶上对方腹部。 …… 在地铁站里蹲守了大半天，浑身的气味变得非常混杂，游陌返回宿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澡。她不太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停留，因为精神力的感知过于敏锐，导致她不能很好地接受自己周围的空间频繁出现陌生的存在。 手环振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时间，往常这个时候简漓会发视频邀请。 游陌切换成语音：“简漓。” “你很忙吗？”简漓试探地问，“现在不能视频……” 他听见哗哗流淌的水声，游陌说：“我在洗澡。” “哦……”简漓从桌前起身，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今天跑了几千米，游旭哥居然也能跟上……别墅后山有一片野莓，我摘了一点回来打算做果酱。” 他没说的是那种野莓果肉汁水会变色，在他的怂恿下游旭尝了几颗，回家的时候两个人牙齿都是黑色的，游旭那双很贵的跑鞋在野莓地里踩了一圈，已经毁掉了。 而他一路都用衣服兜着野莓…… “别搓了，把衣服丢掉就行。”游旭发现他在偷偷搓衣服时制止道。 可是那件衣服穿着真的很舒服……简漓最终选择用野莓汁把它全部染黑。游旭还是发现了，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简漓觉得自己可能是把他得罪了。 他想到这里，思绪被铃声打断，游陌发来了视频邀请。 简漓秒接：“这样不好吧……” 游陌的投影穿着浴袍在旁边坐下，随手拿起了什么东西在看。 洗得好快。简漓在心里感慨。 全息投影连她发尾挂着的水珠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盯着那颗小水珠落在浴袍上，晕染出一点痕迹，简漓忍不住用手擦了擦，从影像里毫无阻碍地穿过去。 “我有一份报告要写，”游陌说，“等我一会儿。” 他点点头，看见一颗小水珠又掉了下去，简漓蹲在床上，绕着她的投影移过来移过去，发现游陌压根就没好好吹头发，肩膀和后背都是湿漉漉的。 他忽然想到，好像……他还没有帮游陌吹过头发呢。 “你记得吹一下头发。”他提议。 下一刻游陌站起身，走到一边，简漓听见轻微的嗡嗡声，她目不转睛地在手环上完成报告，头发飘了起来。 投影并没有将吹风设备扫描过来，在简漓这边看来，游陌的头**浮得莫名其妙，好像动漫里那些奇怪的发型。 她的头发一会儿往左偏，一会儿向右移，简漓闲得没事干，用手在影像里穿梭。他打开了摄像，趁游陌不注意在她脑袋上比兔子耳朵，又拿了一根棍儿立在她头顶装天线宝宝。 游陌吹完头发，坐回床边，简漓不动声色地跟过去，忽然被一只手虚虚掐住了脸：“你刚才在搞什么？” “拍照！”简漓即答，“你吹头发也这么好看啊，我就找角度给你拍了几张，超级好看。” 她完成了报告，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给我看一下吧。” 简漓下意识后退：“不行。” 他看着逼近的金色眼睛，虽然知道这是全息的投影，还是忍不住往后退。给游陌看了还了得，一天之内他不能把这俩兄妹全得罪个遍吧！ 游陌原本只是想逗他玩玩，但是简漓的反应太大了，他心虚地移开视线左顾右盼，她虚掐着他的脸，他表现得像真被掐住似的，后退还不忘靠着她那只手。 她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脖颈，他耸了耸肩，耳垂上的耳钉亮晶晶的。 “简漓，”游陌的手落下去，“我刚刚看见你在做什么了。” 简漓看着她的手垂下去，脸上有点发烫，禁不住说道：“我给你看照片，其实真的挺可爱的……” 他将照片投出来，第一张就是“天线宝宝”，游陌眉头拧了拧，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啊不是这张，下一张下一张，”简漓补救道，“真的很可爱！” 他手一抖，多划了一下，一张落地窗的照片出现在两人面前，斑驳杂乱的手印和一颗大大的、醒目的爱心占据了游陌的视野。 “……是很可爱。” 游陌玩味地看着他，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简漓跟着她看过去，脑子唰啦一声被劈得一片空白，她慢慢地抚摸着，分明知道是投影，简漓却弓起了身体，下一刻他匆忙用手去遮：“别这样。” “你不喜欢吗？”游陌问道，“你很配合啊。” 他对上她期待的眼睛，又红着脸把手移开。 “这样怎么行？” 简漓看着她的手在腰间轻轻敲打，不可思议地说：“你……你真的要……” 游陌盯着他，一言不发，似乎是笃定了他会乖乖照做。 他深吸了一口气，配合着褪下。 十根手指抓紧了床单，简漓看着游陌的手，羞耻得几度想要移开，可是那种感觉此刻是仅凭视觉传达过来的，以往的躲闪在现在统统不能做……空气都变得灼热，他看着她的手，过往相似的片段在脑海里重叠，形成近乎真实的感官。简漓颤了颤，并拢膝盖，被游陌用另一只手阻止。 那只手的影像穿过他的腿，简漓不由自主地调整，照着她手的方向…… “看清楚，”游陌提醒他，“我是这样做的。” 只一眼就头皮发麻，简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因为她的影像动作起了反应，感官还在变得强烈，重重叠叠的，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在碰……可是他的眼睛看得清晰，那是游陌的手，她在……她就在那儿，他快要忍受不了了。 “嗯……你停下，”他竭力抑制着，“我可能要……” “那就*给我看。” 游陌的话音刚落，简漓仰起了脸，瘫在枕头上。 他的眼眶有些红，从那种异样的感受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因为看着影像就……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他小声问她。 游陌明明就不会做这种事，肯定是在哪儿学的……她变得越来越坏了，简漓恍惚间有点怕。他不会被她给玩死吧。 “你告诉我的。” 游陌居高临下看着他，心情很是惬意。 “我才没有跟你说过这种事情，”他抓过裤子一把盖住，“你是不是偷偷看了什么片？” “你看，”游陌指了指他的腿，“你很听话。” 到现在也没有并上。 简漓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无法直视了。 第38章 038开局四分五裂 游陌收到那条消息是在晨练结束后。 开学时她提交的见习派遣申请被驳回了，每年这个时候联合军校都会为大四学生提供派遣名额，派遣时间两到三年不等，大多数是边境部队。游家手再长也伸不过去，等到她职务转正，一切已成定局，那座钢铁浇筑的森林从此和她无关。 名额有限，一共是五个，无论按照什么衡量，她都不应该落选。 她知道是谁在背后阻止，早在递交申请的时候，游陌就对此不抱希望。类似的事情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发生，她就像恶趣味迷宫里的蚂蚁，每当经过不懈的努力找到一条新的通道，就会被迷宫的主人用石块堵死。偶尔被她找到一小块湖泊，绕着它新奇地打量，殊不知那也是迷宫主人随手洒下的水滴。 迷宫主人许诺说，这一整座迷宫将来都是她的。 可是她怎么会想要一座困住自己的迷宫？ 游陌还记得发现那个照片库时悚然的心情。从她小时候在父亲的农场玩耍到中学庆典上和同学拼酒，每一张照片都有她清晰的脸，就像是记录一个什么植物的生长过程。 被她发现后，照片库就停止了更新，母亲说幼年的孩子需要适当的监管，否则会被影响。当然，如果她反感的话，类似的事情以后不会再有。 那些照片从各个角度拍摄得到，有的应该是行人的视角，有的则是机器。当朋友提出拍照时，游陌总会想起那些照片，镜头里仿佛藏着一只眼睛，永远在窥视。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成年才缓解。 游陌有时会猜测母亲当时的想法。大概就是“找几个人随时注意游陌的一举一动，汇总交给我”的想法，图片和视频永远是最直观的，母亲在她的生活里开会办公处理事务，休息的时候短暂地“关心”一下她的近况，仅此而已。 靠这种方式就能了解她吗？ 母亲对她说：“我比你更了解你的性格。” “你还不够了解游陌，对她来说，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她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 简漓坐在那间充斥着阳光的办公室里，盯着屏幕上的见习派遣申请表看。 金瞳的女人施施然摆手：“边境派遣，长达三年，期间不得擅自离开部队。如果她的申请通过了，她连那间山顶的别墅都不会回去，最多和你说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最好尽快和她订婚，她还算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 “我等她啊。”简漓看完申请表，抬起头说道。 他想了想，又问：“她的申请通过了吗？” 女人扫了他一眼，这眼神莫名其妙，简漓不太明白，到了晚间和游陌联系，她也没有对他说起这件事情。 也许是结果还没出来？或者她的申请没有被通过……简漓没办法贸然开口问她，闲暇的时候他调出这个世界的地图来看，边境有雪原也有荒漠，看起来环境都挺恶劣。 [简漓：你喜欢雪山和沙漠吗？] [宝宝：喜欢。] 简漓看着这两个字和句号，觉得肯定是问法不明确。 [简漓：如果住在雪山或者沙漠里呢？] [宝宝：也可以。] 事情似乎有点明晰了。 简漓继续追问：“那如果生活条件不太好呢？比如经常要在野外什么的，你会考虑吗？” [宝宝：会考虑。] 他最后问道：“你会选择住多久再回来？” 游陌的状态停在了“正在输入中”，过了将近一分钟，她拨了电话过来：“你是想度假还是长期居住？” “我？”简漓茫然地说，“不是我住啊……” “你想让我去雪山或者沙漠一个人住？”游陌愣了一会儿，“为什么这样想？” 简漓有种找线头找到最后发现是个闭环的感受。他停止了询问，试图转移话题：“我随口问问，想看看你胆量怎么样……我就不敢一个人去住。” “是么？” “对啊，”简漓下意识点头，“荒无人烟的……” “简漓，你知道那张申请表。” 她直接点破了：“是母亲给你看的。难道她没有告诉你，我的申请被驳回了？” “……我现在知道了。”简漓心里说不上有多高兴，他还不算傻得过分，能察觉到这事情和游陌的母亲脱不了关系。游陌其实是伤心的吧？如果通过了她肯定会和他说，他不应该拐弯抹角地打探…… “你猜的没错，是她动了手脚，”电话那头游陌的语气不善，“她总是这样。” 通话结束得很快，简漓盯着被挂断的界面，忽然想到，似乎游陌永远都和她母亲意见相左。那关于他呢，关于他和她的订婚呢？也会是这样吗？ …… 六月盛夏灼人，通过综合知识考试的考生在联合军校测试场地等候厅集合。 “实在撑不下去就叫救援，”游旭送简漓进去时叮嘱道，“omega的要求没有alpha和beta那么严格，再说体能这一项测试成绩不好也没什么的，可以用精神力成绩补上……” 简漓坐在座位上，已经提前想好了倒下的姿势。在此之前他搜过一些相关的信息，往年的测试有长跑攀爬游泳等项目，那么他长跑应该是倒在半路上，攀爬是被安全绳挂在空中晃，至于游泳……希望救援来得及时，他可以少喝几口泳池的水。 考生们等了一会儿，就接下来的测试讨论起来，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突然“哗啦”一声响动，整个等候厅陷入黑暗。 投影出现在大厅的墙面上，是一段简单的动画，四个人为一组，在开阔的场地里，小组成员们举着枪四处扫射，弹头炸开变成红色的标记。小组中有一个成员手里提着一个箱子，箱子手柄有开关，一按就喷出颜料，对红色标记喷涂一分钟后可以将其消除。 这大概就是负责医疗的队员……画面放大了，那个拿着一箱子东西的小人脑袋顶上出现一行字：omega。 简漓心说这也太有针对性了！一个omega拿着医疗箱那不就是拉仇恨的靶子吗？ 动画播放结束，测试规则是“小组均分淘汰制”，也就是说，只要小组最终得分均分到了及格线，一组的人都算通过。简漓注意到随机分组的列表里，每一队都至少有一个omega，这样的淘汰制也许是在为omega考虑。 考生们按照指引领取队标和装备，以小组为单位站好。 简漓领了一瓶“医疗用品”，往自己小组一站，和另外三个alpha相互打量。 话说为什么alpha个个都有一米八，他也想长到一米八！ “我认为应该按照边缘路线行进，避开冲突，特制子弹是有限的，最后都要用刀，”alpha们在他的头顶议论，“能节省子弹就节省。” “苟着是没分的，就算撑到半小时后成绩也不好，”另一个alpha不赞同地说，“战况最激烈的应该是前期，趁乱拿分才是办法，一个人头5分，半小时后存活是20分。” 及格是60分。 “我觉得你们的办法都好，”第三个alpha插入话题，“你想苟着就苟，她想开局对射就去。” “你是怎么想的？” 两个alpha一齐望着第三个alpha。 “我打算去狙别的组的omega，”他特意选了狙击枪，“一是他们行动相对迟缓，比较好打，二是他们手上有医疗箱。” omega的医疗箱只有它们自己能使用，只要淘汰掉omega，这个小组就失去了医疗能力。 “喂，”队友们商量完毕，略微低下头看着简漓，“你跟谁一起行动？” 好快的四分五裂，该说不愧是alpha吗？ 这个测试对团队合作的要求很高，然而alpha们显然喜欢各自为战，四个人的小组能分成三支小队，简漓对测试结果有点担忧。跟别人一起苟着，大概到最后俩人的分加起来都没60，出去激情对射他更是活靶子。 他想了想，对第三个alpha说：“我跟你去打omega。” 第39章 039谁能忍心狙一个翘臀呢？ 地面堆积着一层灰，通道里应急灯光闪烁，简漓跟着队友往前走。他这个队友人高马大，背上是冲锋枪，肩头扛着一柄组装好的狙击枪大步走着，边走边对他低声说：“跟我去找个高点，你拿着那个……” 他扫了一眼简漓腰间的两把手枪：“呃，帮我警戒。” 两个人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他们换上了特制的作战服，方便标记伤情，封闭式的头盔也可以更好地模拟头部中弹的情况。简单来说脑袋上挨一下就会出局，不能使用医疗箱。 简漓用手托了托头盔。这玩意很沉，压着脑袋并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就像在玩真人模拟射击，但是队友俨然彻底进入了角色，提着枪一路小跑。 还没从地下通道里出来，地面上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声。距离甚至不算远，简漓怀疑有人在他们的出口打上了。 队友挥手示意停下，两人贴着墙壁在出口附近站好。 拎着医疗箱站立有些费劲，简漓干脆蹲下来，让箱子底部着地，这样可以省一些力气。他听着由远及近的枪声，心跳得有些快。 “砰！”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一个人影倒在地上，他的胸腹满是鲜红的标记，特制的作战服根据标记逐一锁定了他的四肢关节。 还没等他的队友过来，这人脑袋被补了一枪。 太快了……简漓看了看时间，这才开始不到两分钟啊。 通道出口的枪声慢慢减弱，队友做了一个预备的手势，简漓点点头，弓起腰蓄势待发。他必须要冲得快一点，远离对战的地方。 开局就死简直是拖后腿，他可千万别这样……在枪声远去的一瞬间，两个人同时动了，向着通道出口狂奔，那伙对战的人转移了百米，但是通道口附近还有正在挣扎的伤员…… “砰！砰！”队友举起冲锋枪补上两枪。 好，这下没有伤员了。 “跟我来，走这边！”队友跳上一人高的集装箱，打算翻到另一面去。 似乎怕简漓上不来，队友还空出了一只手给他。 简漓后撤两步，刚要冲刺，耳畔响起“滴滴滴”的警报声：“检测到与医疗箱距离过远……” 见鬼，他把这个东西忘了！ “你上不来吗？”队友看着忽然停下的omega，心里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回去拿医疗箱，你先过去。” 简漓扔下这句话，飞也似的赶回去。警报声说他在十秒之内再不回去拿上，直接算出局，这也太坑了！ 侧方杂乱的枪声扫荡过来，他加快脚步，鲜红的标记在地面上飞溅，几乎是描着他在打，简漓回到通道里，那个医疗箱静静地立在墙边。 外面激战的大概是五队人，其中有三队都残了。蹲在集装箱上的alpha端起冲锋枪，将靠近通道口的人点掉，他距离战场太近，打几枪就需要移动。 在他移动的间隙，那个队友omega从通道里冲了出来，踩在躺尸的考生身上，身影朝着地上一扑。 alpha心想，这算是送完了。 下一秒这个omega猛地窜起来，医疗箱朝着他投掷过来：“接着！” 医疗箱砸在alpha怀里，他接住的瞬间差点没站稳。这omega力气还挺大？ 两只手抓在集装箱顶部边缘，简漓手臂用力，将身体带上去，将枪撑在地上，蹲着喘气：“谢谢啊。” “你……”alpha看着他手里的步枪，意识到刚才这个omega不是跌倒，他那是在舔包……这个测试允许舔包吗？ 简漓拔出弹匣。这把枪没几发子弹，他刚才几乎是端着它乱扫，完全压不住——怪不得那些子弹都描他的边呢，实战压不住的不止他一个人。 “走吧，”alpha屈膝从集装箱跳下去，“那个露台位置不错。” 拎着医疗箱的omega都很显眼，他们通常跟在队伍最后面，有的甚至是落单的。那个箱子看着不重，其实重量有几公斤，进一步限制了行动。 瞄准镜中，omega的身影在各个拐角出现。 露台上的alpha第一次注意到omega的身影，那么纤细美好，衬托得头盔格外大，格外醒目，像一群豆芽，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准头都因此提高了不少。 简漓守在露台边，看着自己的队友一枪一个omega，无端地想象那些头盔下伤心的神情。人家原本就行动受限，还被某个人盯着打……距离露台很近的地方出现了一个omega，架狙的队友说：“你来吧。” 哦，那根本就不是拖着箱子的omega，那是行走的5分。简漓一脚踩在医疗箱上，有模有样地端起步枪瞄准了那个人，扣下扳机。 “砰！” “砰！” 几乎是同时，两道枪声响起，那个omega倒在地上，简漓眼角余光中，队友带着枪朝他扑了过来：“躲避！有人架我！” 两人一箱滚到掩体后面，队友一把揪住简漓的背心：“我的伤……” 他的左臂完全不能动弹。 简漓从医疗箱侧面打开开关，拽出一根软管对着他的左臂喷涂。 “应该在十点，”队友重新架起狙击枪，“我试试看……” 两道枪声再度重合，红色的标记溅落在掩体上。 “没打中？”简漓向后退了一点，他觉得被人堵在这里不是个办法，现在只是一把狙在架着，待会再来一队就糟了。 说什么来什么，他敏锐地捕捉到通往露台的楼梯发出轻响。 “下面来人了。” 简漓转过身和他背对，枪口瞄着楼梯间，他小心翼翼地调整方向，端步枪的手无意识左右摇晃。 “你在抖什么？”队友甫一回头，看见这个omega慌慌张张。 “真枪有点不习惯。”简漓心说你之前没看见我单手端着步枪，被后坐力掀得朝天上射的样子……也就开的第一枪准。 队友放弃了和另外那个狙击手对狙，翻到简漓对面，和他一起守着楼梯出口。 他并不对眼前的omega抱有太多的期望，如果对方能干掉一个人那就谢天谢地了。 脚步声越来越轻，实际上楼下的人已经十分接近，双方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旋转喷洒着液体被扔进楼梯口，楼梯间里的人受惊地开火，着实吓了alpha队友一跳。简漓追着自己的医疗箱冲上前：“现在！” 三个躺尸的考生倒在脚下，简漓挑着他们手里的武器，他们“死不瞑目”地被喷了一身液体，那是医疗箱里的“治疗液”。他想的点子是可行，不过他冲进去就抢到一个人头，基本上都瞄着人家肚子打了。 半小时结束，简漓拿了50分。其中的30分击败分已经是他从爆头狂魔队友手里抢下来的，别人的手简直稳得离谱。 另外两个队友也分别拿了35分和70分。 “好，你们一共是155分，加上我的……”爆头狂魔笑了笑，“175分，我们及格了。” “别高兴得太早，”苟分队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提醒：“测试有回放记录和击败信息，现在你已经得罪了很多个omega同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 “意味着你丧失了择偶权。论坛上你已经被悬赏了。” 简漓看热闹不嫌事大，打开手环登上论坛，跳进来的第一个贴子不是什么“悬赏”，而是一个……额，翘臀。 照片上的人抬起一条腿踩在医疗箱上，塌着腰身翘起，似乎正举着枪在瞄准。 图片配文：“原本我是想狙他的……但是谁能忍心狙一个翘臀呢？” 简漓脸上的笑容僵住。 在那个狙击手的角度为什么会是这样！ …… omega笔直的腿绷紧，从这个角度能很好地看见他的腰身，深黑的作战服勾勒出腰部的弧线，再往上是相对宽松的背心，松松垮垮搭在肩背，更衬得那一截腰劲瘦。 评论里有人在讨论究竟是哪个omega，新生里omega虽然不算很多，但一时半会想凭背影找出来也不容易。游陌先保存了照片，看着评论区里的每一个ID和发言，忽然想联系管理员将这个贴子删掉。 她感到不爽。只有一点，但也存在。 手环振动，简漓向她发过来测试成绩的截图，配上一只撒花的小狗：“看！我通过了！等到开学我们就是同学了！” “恭喜。”游陌打出这两个字，看见他又发来消息。 [简漓：你平时逛论坛吗] [简漓：我随便问问] [简漓：暗中观察.jpg] 那一截腰和余下的又在她眼前浮现，慢慢地晃动起来，覆盖的深黑色渐渐褪去……游陌甩了甩头，将那阵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她快速地回复他：“不怎么看，你想说什么？” [简漓：没什么啊，我刚登上论坛，就好奇一下……我的ID是人硬枪也硬] 游陌禁不住勾了勾唇，把自己的数字ID复制给他。 ID到手了！ 简漓先添加好友，然后点进游陌的主页看发贴记录。他想看看游陌会发些什么，如果能找到一点训练的照片什么的……点进去最新发的贴子，是一张小狗照片。洒满阳光的草坪上，一只毛色金黄的小狗在奔跑。 往下翻，还是那只小狗……很奇怪，一共四个贴子，每一个都是小狗在草坪上的照片，看光阴角度和地点，似乎是同一地点同一时间。 简漓这才想起看发贴时间。 游陌主页的四条贴子，发布时间都是三年前的某一天。 她看起来很喜欢那只小黄狗。关于生日礼物，他好像知道应该送她什么了。 第40章 040很了解她，这样也算了解？ [人硬枪也硬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游陌点了通过，忽然一连串的清脆提示音响起，三个不同的账号发来通讯录添加申请。 “哟，”许瑞凑过来，“老大你的账号被谁出卖了？又有人来加你……怎么三个人全是alpha这是想加咱们小队还是想搞AA恋？” “训练周记和记录照片赶完了吗？” 这是每周固定的小队任务，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在小队活动室里拍几张新鲜的假笑合照和个人的值日照片交差，表明“我们小队相处很融洽，大家都很开心，不需要心理辅导哦”这样的感想。 “在弄了在弄了……易朔，把你周记发我抄一下！” 许瑞并不知道，那三个alpha发送申请的对象并不是游陌，而是“监护账号简漓”。 简漓的通讯账号在添加好友时会自动向三位紧急联系人发送通知。 这大概是他在测试现场加的同学。 游陌想了想，给游旭发消息：“简漓已经成年了，关于他账号的监护功能关掉吧。” “诶，老大，”许瑞忙完在她身边坐下，“你最近很悠闲啊，那个精神力药物的事情解决了？” 游陌抬起头：“不是，后续调查不允许学生接触了。” 这件事涉及面广，也许他们真的能研制出一举将精神力提升到3S级的药物…… “哦，这么说你能正常离校放假！” 许瑞从来不会想这些，她的关注点在于放假后能不能约着大家出去玩，比如上次游陌的哥哥生日，她和易朔在海里泡了一天都不想上岸，易朔还教她怎么挑小贝壳串项链……虽然学会了，但没有合适的omega送出去，唉。 山顶别墅。 “他不会哭脱水吧？”简漓同游旭低声讨论。 “有几率，”游旭认真端详，“在这之前我已经通知他的家人了，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 对面是抱着抽纸盒哭哭啼啼的宋觉，脚边的垃圾桶堆满了揉成一团的纸巾，他大清早就敲开了别墅大门，那时候游旭刚好晨跑回来，被宋觉抓住胳膊：“游先生！你帮帮我！” 毕竟是母亲的交往对象，游旭将人请进来，才知道宋觉被分手了。 他就应该在门口问清楚的！ “她昨天忽然就向我提分手，”宋觉抓起一大把纸巾按在脸颊上，“晚餐都没有吃完，她就结账走了……蓝色哈莱，对，她是不是讨厌蓝色哈莱？” “蓝色哈莱是什么东西？”游旭疑惑地眯眼。 “她提分手前我在和她说蓝色哈莱主题乐园！”宋觉笃定地补充。 “蓝色哈莱是一个动漫角色，”简漓搜索后告诉游旭，“这跟分手有什么关系？” 显然，宋觉认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我知道了！你们可以带我去见她吗？我会向她解释清楚的，求求你们了。” “我没有这个权力。我母亲是什么性格你应该知道，她说分手就是不会再见你的意思。” “她会见我的，”宋觉仍然不死心，“她为了我做过那么多事，肯定心里还有我。” 他眼底发黑，眼白充斥着红血丝，简漓觉得有点可怜。游总都可以把办公室装修成毛绒乐园，怎么会为了一个动漫角色和宋觉分手呢？宋觉的话有道理，可惜他没有能力帮忙。 门铃响起，游旭起身去开门。 宋觉意识到他是打算赶客，把抽纸放在一边，拽住简漓的手臂：“你帮帮我……” “帮不了啊。” 简漓看着他被人一左一右挽着胳膊架走，轻轻地说。 送走了又哭又闹的宋觉，游旭让机器人收拾客厅，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小口喝着。 他垂眼一扫简漓：“你想说什么？” “嗯……宋觉和游总，是误会吧？” “误会？没有误会，我母亲是这样的，她可以很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无论对方是alpha、beta还是omega。街头画画的beta，笑起来很甜美的omega，甚至是走酷哥风的小明星alpha，她都有可能喜欢。她喜欢的时候会毫不吝啬地给对方资源，几乎是有求必应，过了几个月后她某天突然就觉得这个对象没什么意思，就像一个嚼到没味儿的口香糖。” 简漓挠挠头：“游总的办公室经常装修？” “那倒不是，宋觉算是第一个？”游旭不确定地回想，母亲的交往对象实在太多，他记不太清了。 “愿意为对象改变风格的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几天后简漓被叫到了游总办公室，游女士大手一挥，让他为重新装修提一点想法。 “问我的意见？” 简漓的嘴张大到可以生吞一个鸡蛋。 “小陌会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游陌应该是喜欢那种简洁的设计吧，简漓心想，最好是绿植多一些。他好奇地问她：“您之前装修办公室也是为了游陌吗？” “我想知道年轻人喜欢什么风格，让宋觉设计了一下，不太满意。” 不对劲，十二分的不对劲！简漓的心里有一个猜想，这让他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您想尝试年轻人的风格，为什么不直接问游陌呢？” 游女士定定地看着他：“她长大了，不太爱说话，我和她偶尔见面。” “为什么要纠结办公室的装修呢？”简漓问道，“您可以在任何地方见到她，比如山顶的别墅。” “不，”游女士摇头，“那是她的地盘。” 所以呢？简漓不太明白，他刚想问为什么，投影突然开启，一张照片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有着金色眼瞳的婴孩，张着嘴似哭非哭；照片切换到下一张，金色眼睛的小孩初学走路，在开满鲜花的院子里摔得满脸是泥；她学会了走路，也学会了奔跑，在草地上张开双臂，两只猎犬如影随形；孩子穿上了校服，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这张照片是在观众席上拍摄的，连她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都能看见。 一旦注意到这些视角，简漓越看越觉得不对，有的视角完全就是躲在角落和高空的偷拍，被拍摄的人当时想必对此毫不知情。 “还有一些其他的记录，比如她的日记和消息，”游女士摊开手，“已经销毁了。” 简漓心说偷看别人的日记不对吧，像这种备份就应该销毁…… “她全都销毁了。” 简漓：“……” 所以说这就是游陌不愿意见她母亲的原因，之一。 游女士说过几次“非常了解游陌”，所以……她是这样了解的吗？ 他抬眼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然后站起身来：“抱歉，游总，我应该没什么好的提议。” …… “滴滴滴——” 闹钟响起的时候简漓已经洗漱完毕，他在电子日历上画了两个好看的小桃心，从衣柜里挑出准备好的衣服换上。今天是去机场接游陌的日子，明天是游陌的生日，两件事情几乎凑在一起。 “嗷……嗷呜……” 他听到这个声音，慌慌张张地跑去查看。 十分钟后游旭敲响了房门：“简漓，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起了！等我一下！” 二十分钟过去，游旭在玄关换鞋，听见楼上“咚咚咚”直响，简漓像一枚炮弹发射了过来。 “你昨晚熬夜了？” 坐上车，游旭指着他的眼睛说道。 “很明显吗？”简漓对着手环屏幕看了看，“我用那个什么眼贴敷过了呀……” 眼贴效果很好，不仅没有黑眼圈，就连血丝都没有，简漓发现自己被诈了。 “不算是诈你，”游旭打了个哈欠，“我昨晚有点失眠，在阳台上看见你那边亮着灯。那么晚了跑来跑去，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 不像他，萎靡不振地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哈哈，是啊，想到游陌放假回来就很高兴。” 简漓连连点头。 “真的是因为这个吗？” 几天前游陌突然让他解除手环上对简漓的监护功能，游旭手上有事在忙，一下午的功夫，添加简漓账号的申请猛地增加了十几个，有a有o有b，看得他一头雾水。 简漓这几天总是神秘兮兮地出门。 两人到达了机场，在出口停下，游旭对接游陌这件事驾轻就熟，他只需要坐在座位上处理公务就行，她的眼力比他好。 但是简漓在人群里踮脚张望，从这边跑到那边，出发前他说要做个接机牌或者弄个投影，被游旭制止了。 简漓依旧认为接游陌这件事需要做一些准备。现在他抱着一束浅粉的花左顾右盼，花束订得大了一点，他看起来分外显眼。游旭往旁边挪了几步，装作和他不熟。 “你看见她了吗？” 游旭摇头，和往常一样盯着自己手环屏幕。 十几分钟后，他估算着时间，以往这个时候游陌应该已经到了，难不成她看见简漓就不管他这个哥哥，俩人抱着那束大丑花一蹦一跳回家去了？不会发现少个人吗？ 游旭关掉手环抬起头，简漓还在身边，但是完全傻掉了。 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游陌的行李箱孤零零放在一边，一个男人单手揽着游陌的肩，将烂漫的小花举在她面前。游陌吃惊地睁大眼，看着他的脸出神。 “叔叔？” 游旭向前走了几步。在他的记忆中，那个alpha挺着肚腹坐在长椅上，神情忧郁，从背后能看见他后颈的咬痕，触目惊心。简直像是一个omega。 现在那个alpha晒得有点黑，穿着无袖的背心，露出结实的两条手臂，截然不同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50 第41章 041（500营养液加更）神神秘秘…… “这是那间小屋院子里的。”男人笑着将花束递给她。 花束包装得并不精致，大概是随便找了纸张自己动手制作的，各色的小花开得灿烂，明丽的颜色让人想到天际彩虹。 游陌接过花，懵懵的，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谢谢。” “你好像又长大了。”他摸摸她的头，游陌让他碰了一下，之后不自在地偏开。 “好吧，的确是长大了不少。”他收回手，准备去拿她的行李箱，发现已经有人抢先一步，那是个白白的omega，对上他的视线就讨好地咧开嘴——是讨好，他绝对没看错。 “给我吧。” 游陌向简漓伸出手，她的行李箱还挺沉的。 简漓把一束粉色的花递给她。 “好，”游陌点点头，两束花用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去握行李箱的拉杆，“这个也给我。” 简漓把自己的手塞在她手心，做贼心虚地看着游陌身边的alpha：“叔叔好？” “父亲，这是我男朋友，”游陌介绍道，“他叫简漓。” “简漓，”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你好，我的名字是项源。” 简漓立即改口：“项叔！” “好吧，可以这么叫……” 三个人在那边有说有笑，游旭略显尴尬地站在不远处。虽然叔叔很和善，可是说到底是游陌的家人，和他没有关系。他记得小时候偷偷在长廊后看叔叔的背影，是因为第一次听说alpha也能怀孕，实在是好奇。家族里有些老人找游旭过去谈话，讨论着alpha腹中的孩子，说那是他的竞争对手，着重强调等那个孩子出生，母亲再也不会看他一眼。 游旭不明白。他想着长辈们的话，不小心被发现了。 “你是叫游旭吗？”alpha冲他招手。 “我、我是。” 他忐忑不安地走上前，alpha牵起他的小手放在自己腹部：“这是你的妹妹或者弟弟，打个招呼吧？” 他话音刚落，游旭惊叫一声。他感觉自己的手掌被踢了一下，是的，被那团隆起的小东西踢了一脚。 “她/他很好动，”alpha含着笑说，“以后应该会是一个alpha吧。” 游旭想起长辈的话：“如果是alpha，你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他轻轻摸了一下那团小东西，也跟着笑了：“我觉得也是。” 果不其然，游陌出生的时候精神力就很强，按照身体结构通过机器推演，分化成alpha的概率在90%以上，是毫无疑问的继承人。 可惜游旭没能看见小小的她，后来再见面，那团小东西已经会冷脸了。 在车上游陌问道：“父亲，你为什么突然来见我？” 往年生日也不见他回来。每个生日的夜晚，当游陌吹灭蜡烛时，他通常在某个山顶露营，寄给她的生日礼物里总会夹着照片，背面手写着拍摄地点等信息。 “22岁生日是特殊的，”项源解释，“我们项家在很久以前是猎人，据说22岁那一天要独自进山狩猎，将打来的猎物放血，用它的血涂抹全身，就可以成家了。我22岁生日的时候没打猎，但是也喝过鹿血酒呢。” 他敲了敲挎包，发出“砰砰”的声音：“我亲手做了一瓶带给你。” 游陌想说自己喝过鹿血，一点也不好喝，但转念一想，这算是生日礼物吧？她还是闭了嘴。 “你明天生日她会来吗？” 这个“她”当然指的是母亲。 游陌摇头：“她不会来我家的，更不会主动找我……我只在她办公室见过她。” “嗯，跟以前一样。” 项源深表赞同。游谨那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alpha，如果将所有的混蛋alpha绑起来站成一排拿机枪扫，游谨一个人就值四公斤子弹。 “我们不说她，”项源意味深长地看向简漓，“说说看，你怎么追到的他？我记得我没教你怎么追omega……难道你比我有天赋？” “我追的她！” 简漓抢答：“当然是我追她，我先……” 先被捡回家，然后喝醉了要亲亲，去海滩意外进入发情期……回想起来全是奇怪的意外，他真的追了游陌吗？是游陌把他捡回来的，他喝醉了是她带他回房间，要亲也给亲了，发情期她还给他做临时标记。好像有点太配合了，不是么？ 他一时语塞，求助地望着游陌。 “别问他了，”游陌搂着他的肩膀，“说点别的，你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简漓顶着星星眼看帮自己的解围的女朋友，小心地歪了歪脑袋靠着她，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她也好看得不行……等等，他怎么靠在她身上了，应该她靠在他身上。简漓挪了挪，还是觉得靠着游陌舒服，顷刻间就把谁靠谁抛在脑后。她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今天穿的衣服他也没见过，简漓一面胡思乱想着，心脏不知不觉间跳得很快。 到后面脑袋都有点冒热气了。 抵达山顶别墅，游旭带着项源去客房安置，简漓满脑子晕乎乎地跟着游陌回房间，看她打开行李箱，一样一样地拿东西出来。这间清冷的卧室转瞬间就恢复成了“游陌的房间”，明明摆件都没怎么变，但是她站在那儿，就足够改变他所感受到的一切。 “你这样看我，是在想什么？” 游陌放下手里的东西，向他走过来，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啊，没什么、没事。” 简漓不敢看她的眼睛。那双金色的眼睛好像有什么魔力，或者说是有什么磁力，他看了就想亲上去，可是游陌的父亲就在这间别墅里，总觉得有种当着恶龙的面摸龙蛋的感觉（？）。 omega稍稍踮起脚，游陌知道这是他想接吻的信号。柔软的唇瓣近在咫尺，她顺势想握住他的肩，可是简漓突然一个转身，从她手上逃掉了，蜜桔味的信息素忽远忽近。 “咳咳，”简漓悬崖勒马，背对着游陌说道：“你阳台应该要打扫一下，昨夜风大……” 他话说到一半，后颈被人一把握住了，游陌单手托着他的后脑让他转回来，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吻突如其来，浅浅地含吮后骤然加深，简漓本来就没做好准备，呼吸被剥夺得彻底，他下意识朝后缩了缩，发出“啧”的水声。游陌丝毫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她的手还按着他的后脑，无论怎么退都是徒劳。 她似乎是笑了一下，追着他又吻上去，在察觉到他顺从地配合后，托着后脑的手转而移到前面，挑着他的下颌向上抬起，辗转亲吻。简漓搭着她的双肩，全心全意地交给她，换来的是恶劣的撩拨。 游陌的手指在胸口缓慢动作，收到反应后碾了上来，他在喘息的间隙忍不住叫她的名字，他想说她这样摸真是过分，每次都要盯着玩，之后摩擦着衣服不舒服……他一面被她的唇舌逼出眼泪，一面想到她的犬齿，做的时候咬他，处处咬，红的红肿的肿，他就像她的磨牙玩具。 但是话到嘴边：“嗯啊……游陌，轻点……” 短暂分开，简漓睁开眼想要看看她，晶莹的眼泪从眼眶滚落下去，深棕的眼眸光芒内敛，他含糊地说：“好舒服。” 游陌将他按在床上，咬着他的后颈腺体。 时隔两个月的标记让简漓产生一点不适应的刺痛，他想转过身去抱自己的alpha，刚挣扎了几下就被她抓住两只手背在后背。痛楚和畅快交织，他的视线模糊，朦胧中被翻了个面，游陌安抚地亲他的脸颊：“很疼？” “有一点。” 他也回吻她，蜻蜓点水地碰她的嘴唇，这时候游陌的嘴唇很软，犬齿藏起来，简漓觉得自己可以一直不停地亲下去，但是往往他亲得太过火，游陌就会用行动告诉他什么叫自作自受。她体力很好，简漓也知道她有在控制，但是人改不了玩火，他经常会有某种玩火的想法。 这次玩不了火，人家父亲在外面呢，发现他睡游陌肯定磨刀霍霍向他来了。 他们在床上相拥着躺下，简漓亲不了人就握住游陌的手亲，起先是沿着手背手掌亲亲蹭蹭，他忽然灵机一动，含住她的指尖轻轻咬一口。别的地方就算了，咬一口手指当做报复，这叫小发雷霆…… 游陌两指夹住了他的舌尖：“你想做什么？” 小发雷霆也不让。简漓舔了舔，她触电一般松开，翻过去背对着他。 “你生气了吗？” 简漓撑起上半身去看她。游陌半边脸颊都漫着红色，他见状用手戳她的脸：“好可爱啊……” 她捉住他的手，他就用另一只手戳，简漓还没见过游陌这样，禁不住想逗她。两只手都被抓住他就俯下身去亲她，直到被压下去才发现不对：“你你你……” 他还是要宣布游陌应该分成两部分，上部分可爱下部分流氓！ 简漓感觉到耳廓被轻轻咬住，那儿好像有个奇怪的开关，只一下他浑身就动弹不了，酥麻从脊骨直往上窜，逼他闷哼出声。 （′з（′ω‘*）轻（灬ε灬）吻（ω）最（*￣3￣）╭甜（ε）∫羽（-＿-）ε｀*）毛（*≧з）（ε≦*）整（*￣3）（ε￣*）理（ˊˋ*）　紧接着耳垂也被含住，这样奇异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了，简漓的眼尾潮湿，他竭力维持正常的呼吸，实际上在游陌眼里，他连气息都在发颤。 任人宰割。 恰好在这时敲门声响起，简漓身上的钳制离开，他躲过一劫，匆忙跑去洗手间整理。 门外是戴着手套的项源，他刻意扇了扇空气，半倚着门框：“在忙吗？我看你院子里种的花草品种不错，就是有些长势不好。靠机器可不行，这事要请专人打理，我就帮你一次……” “我跟你一起。”游陌习惯性地回答。 小时候父亲在院子里挖土除草，总会给她安排一点事情做，比如拔草或者帮他递工具。现在她长大成人，他还是只让她做帮手，游陌看他半跪在草地上，全神贯注忙活着，膝盖蹭上泥土。 “这一年我在一个海滨小镇上生活，”项源忽然说道，“早晨跟着当地人出海捕鱼，晚上回小屋里听着潮声入睡，那边海风真的很腥，但是鱼也很好吃。我在阳台上种了几盆小花，是从那间院子里移出来的。” “那束花就是……” “对，”项源点点头，“我后来回过那间小屋，长满杂草，花已经没有了。” “哦。” 游陌心里感到惋惜，仅剩的花朵也被摘下来做成了花束，她记忆里的鲜花终究是没有了。 “你以为没有了吗？”项源抬起头，强烈的光线令他不得不眯起眼：“我留了一把种子，那些杂草早就被收拾干净，重新种了。” 为什么还要打理那间小屋？依照他旅居的性格，除非失忆，不然绝不可能再回去住。 “我知道你回去看过，”他接着说，“被一群保镖围着回家的感觉不好吧？” “你想回去住吗？” 游陌听到这里，立刻摇头：“不想。” 那的确是她的家，可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嗯，我知道你会这样说。” 项源露出勉强的笑，示意游陌递铲子给他：“搭把手。” 他接过铲子，将腐烂的根系一点一点挖出来。庭院里有风流动，枝叶簌簌作响，他身边站着的孩子非常安静，同小时候一模一样，沉默地数着花瓣。项源恍惚了一瞬，忍不住说：“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我那时候太想摆脱她，摆脱那段感情，以至于连你也……我听说你过得不开心。我时常想，如果那时候我带着你一起走，你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他看向他的孩子，对方垂下眼帘：“不知道。” 是啊，没有发生的事情当然是未知的，可是项源所知道的是游陌待在游家并不开心，这一点是已知的。 肩头缓缓地落下一只手，游陌盯着那些根须：“不用想那么多。” “你想离开这里吗？”项源追问道。 “我不走。母亲她认为我是合适的人选，那我就顺她的意。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办法，说到底不过是在她笼子里打转而已。”游陌淡淡地说，“我没有和她谈判的权力，这才是最讨厌的。” 一味地逃避永远不是最佳解决办法。 …… “我吃饱了，”简漓放下餐具，迅速起身，“你们慢用。” 游旭咽下食物，对飞快奔上楼的身影指指点点：“阿陌你看他，这几天神神秘秘地待在房间里，又不是发情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是不是背着你网恋了？” “没有！” 简漓在走廊上叫道。 “是在准备礼物吧？”项源猜测。 “手工的礼物？”游旭也觉得有道理。 “叔，哥，”简漓在关上门之前一脸无奈，“别猜了，真让你们猜出来我怎么办啊。” 房门闭合，简漓握了握拳。很好，按照这样猜错下去，等到明天游陌就会更吃惊！ 关于简漓的礼物，游陌确实很好奇。不过明天就能揭晓，她也没必要专程去问他或是寻找蛛丝马迹，另外，想当初简漓隔着屏幕挠破了头都猜不到她准备的耳钉，她现在去问他，他估计会学着她的样子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夜深人静，游陌关灯准备休息，忽然听见阳台外隐隐约约传来简漓的声音。 他好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你别这样，乖一点……乖宝，别咬了，听话。” 语调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被人听见。 游陌无端想起那三个alpha的账号添加申请。不，简漓绝对不会……可是他怎么能用那种语气和别人说话？ 她胸口有点闷。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听见他说：“松开吧，乖乖我求求你了……” 忍不了了。 游陌一个箭步冲去阳台，正看见简漓跪在地上，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 原本以为他是在和别人通讯，这样看来，那人在阳台下面？！ “松开啊……” 简漓掰着狗嘴，想让它和栏杆分开。这只小金毛自从买回来，嘴和爪子就没歇过，床脚柜子地毯栏杆，一个也不放过。狗笼被它咬出一个大洞，没办法困住它，狗链它也不喜欢，一会儿没见到简漓就“嗷呜嗷呜”地叫唤。 现在小金毛盯上了阳台的栏杆，咬住就不松嘴。 身后骤然袭来劲风，一只手环过他的腰。简漓惊慌地叫着，他感觉自己像一件外套被随意甩起来，搭在对方肩上，猝不及防屁股还挨了一下。 “你离他远点……嗯？” 游陌和一只土黄的团子四目相对。 简漓从她肩上被放下来，略显委屈地揉了揉屁股：“你闯过来看礼物还打我。” 毛茸茸的笨拙小狗放弃了栏杆，转而小跑着靠近游陌，在她脚边试探地嗅闻，绕着跑了两圈，突然咬住她的裤子。 “住嘴啊！” 简漓扑上去阻止。 这回小金毛死不松嘴，应该是游陌的裤子太有嚼劲。 软乎乎的小身体贴着脚踝，游陌慢慢地挪了一下那只脚，小金毛跟着被拖过去，简漓追着小金毛移动。她一点一点地挪，一人一狗跟着进了卧室，地面上散落着颜色鲜艳的小玩具，看来这只为非作歹的小金毛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 “秘密揭晓啦，”简漓站起身，叹了口气，“唉，我居然没藏住。” “它有名字吗？” 游陌蹲下来揉狗头，随手拿起地上的一个玩具逗它。 “当然没有，你的礼物你来取名字。” 简漓跟着蹲在一旁，看游陌和小金毛玩闹：“你想叫它什么，现在能想出来嘛？” 小金毛的尾巴左扫右扫，咬住玩具向后拖，游陌和它玩起了拔河。这只小狗让她想到另一只学院里遇见的小狗，那只小狗毛发有点脏，吃东西狼吞虎咽，她喂了它食物后，小狗就一直跟在后面。游陌跑它也跑，跟不上了就嗷嗷叫。 可是等她再次买食物返回，那只小黄狗却不见了。 “‘又又’。又遇见的又。” 游陌说道。 “‘又又’……好听，我以为你会给它取很正式的名字，比如游卷什么的……” 简漓笑了两声，透出一丝苦涩。 游陌这不是会叫小名吗，小狗都可以叫“又又”，他为什么不能听她叫一声“宝宝”“乖乖”什么的！ 他看着游陌挠小狗下巴，舒服得又又不停发出哼唧，于是简漓也悄悄挪了过去，靠着她的肩膀揉小狗肚皮。她身上有沐浴露和信息素混合的香味，十分好闻。 “有吃的吗？”游陌问他。 简漓刚贴贴就被支开，只得跑去拿食物。 “在给小狗喂食前叫它的名字，重复几遍它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名字了，”游陌拿起肉干，引得小金毛抱着她的腿往上爬，她不慌不忙地叫它：“又又，你的名字是又又，知道吗？” 小金毛满眼都是对食物的渴望，爪子勾在她裤腿上“咯咯”地响。 这几声“又又”叫得近乎宠溺，简漓自动在脑海里把“又又”替换成“简漓”，鬼鬼祟祟溜过去抱住游陌的腰。 “你又不叫‘又又’。”游陌将肉干喂给小金毛，在简漓的两条手臂里转了个身，含笑地看着他。 “那你叫我什么？” 简漓收紧手臂，“除了名字。” 他固执地盯着她，无声地用目光催促。 “嗯……”游陌认真想了想，说：“小桔子？” “听起来像太监！” “‘太监’是什么？” 眼看着他的脸皱成苦瓜，游陌想捧住揉开：“那我再想想。” 还想，小名也要想那么久……就是不想叫他嘛。简漓气鼓鼓地躲了两下，可是游陌坚决不让他躲，弓身就扛起他扔到床上：“我也叫你宝宝？” “……就不能再想想嘛。” 简漓窜起来的气蓦地被压回去，他梗着脖子佯装生气，被游陌抄到胳肢窝瞬间破功：“哈哈哈哈你别挠，游陌、游陌我错了，就叫宝宝就叫宝宝，可以！可以这样叫！” 游陌听到这里才停下，顺势揉了他一把，装作若无其事地下床去找小金毛。 地上的玩具被它叼回了狗窝，每一只小玩偶码得整整齐齐，它仰面躺着，四条小狗爪和尾巴交错搭在一起，俨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又又睡着了，”游陌轻声对他说，“我也回去睡觉。” “就在这儿睡。” 简漓拽她的衣角，一下没拽动，立即补充道：“你刚才摸我，别想跑。” “要跟我算账？”游陌挑眉。 他抿了抿唇，牵过她的手罩在颈项：“陪我睡呗，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第42章 042他剩下的惊喜 简漓睡得迷蒙，被握着腰翻了个身。他没太在意，闭着眼摸索过去牵游陌的手，扣住后继续睡觉。过了一会儿，头顶传来柔软的触感，游陌似乎在用脑袋蹭他。 他也回蹭了几下，突然，额头传来濡湿。 怎么还舔他？ 简漓抬起一只手想阻止她，轻轻一推，游陌的头掉了……头被他举起来了。 他睁开眼，手里举着的东西赫然是小金毛又又。 又又用无辜的黑眼睛看着他，舔了舔狗嘴。 “你怎么上来的？”简漓坐直上半身，床边没有可以落脚或者借力的地方，凭小金毛的身板根本爬不上来。 “是我……” 游陌的手还放在他腰上，她顺势往回勾了勾，让他躺回来：“昨晚，又又一直在叫，怎么哄……都没有用……” 昨晚简漓骗她躺到床上，手还没伸进衣服里就睡着了。游陌抱着人睡到半夜，被“嗷呜嗷呜”的凄厉惨叫吵醒，她起先还以为又又受伤或者是不舒服，下床拎起狗子看了一圈。又又停止了叫唤，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她这才放心回去睡觉。 好景不长，几分钟后，凄厉的嚎叫再次响起。 游陌摇了摇简漓，熟睡的omega缠住她的手和脚。 游陌挣开束缚下床，嗷嗷叫的小金毛咬住她的裤腿。 最后她干脆抓起小金毛放在床上，这小家伙总算消停了。就这样，简漓缠着她，小金毛缠着简漓，游陌平躺在床上，莫名有种“幸福和谐一家”的喜感。小狗鼾声和简漓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游陌摸摸狗头揉揉o脸，一时竟然有点舍不得睡觉。 “啊，”简漓一拍脑袋，“我把这件事给忘了……我还以为它昨晚睡得很安分，没叫呢。” 原来是他没醒。 他朝上挪了挪，按着游陌的头放在胸口：“你继续睡，我给你当靠枕。” 这次的确是游陌的脑袋在蹭了，她放在他后背的手往下移，毫不客气地揉了几下，如果放在平时她肯定要玩他，但现在……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困到送上来都不想动。 从这个角度看，她的睫毛密得像漂亮帽檐，原本优越利落的下颌线条统统不见，简漓只能看到两团挤在他胸口的脸颊。他想动手捏一下，又怕弄醒她，遗憾地咬了咬下唇。 他一动不动当了一个小时的人形抱枕，游陌才缓缓清醒。 …… 今天的焦点是寿星……的小金毛。 许瑞和易朔礼物一放就追着又又在客厅跑。简漓记得上次在这儿，他们一进门的神情就跟皇帝即位似的，熟门熟路叫机器人准备酒水放歌，现在两个alpha完全不顾形象坐在了地板上，自封为又又的姐姐哥哥。 午餐是由项源亲自做的烤羊，在花园放置长桌和餐具，他的手臂很结实，阳光下流淌着蜜色。简漓很难想象他怀着游陌的样子，准确地说是想象不到男人怀孕的情景……会非常诡异吗？他偷偷望着游陌，幻想如果她塞一只小狼崽给他，就像又又那样小……当她摸他的腹部时，可以同时摸到他和小狼崽吧？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从第一次到现在，他们从来没有用过防护，他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隔着东西很别扭……难道这样也不会有事吗？ 那个叫生殖腔的部位，到底在哪里？ 简漓打开手环搜了搜，“男性omega侧面结构图”，那是一条稍微有点弯的分路，他回想一番，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这个东西。从来没感受到过。 游陌肯定知道，她不告诉他是因为她不在乎么？ 简漓在座椅上猛地窜了窜。 两个人都不能生，那岂不是真要认狗作孩了……他看着草地上奔跑的小金毛，眼神逐渐沉重起来。 “尝一下，我父亲的手艺很好。” 游陌用小刀叉着一块羊肉递在他嘴边。 就着她的手吃下，简漓暂时从思绪中抽离，一抬头，却发现游陌正在看着他的手环屏幕。 简漓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好、好吃！我去看看！” 他急忙凑到一旁烤架前，项源在烤羊上涂抹着佐料，看他过来就把刷子塞给他：“你来试试？” “好嘞，”简漓做过烧烤，刷佐料的手法大概都差不多，“项叔你烤的羊很好吃，跟谁学的？” “我是和祖母学的，她的烤羊手艺在小镇上都是一绝，”项源笑了笑，“我学东西都是走马观花，只学了一点皮毛，不如她做的好吃。游陌夸我做的好吃是因为她没尝过我祖母做的……” “项叔，你可以教我吗？” “……可以啊。”项源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不管怎么说，愿意为了游陌学习烤羊至少能证明他的心意。他看着游陌长大，自然知道她的性格，她是有着厚重贝壳的小家伙，想打开贝壳不能用蛮力，一点蛮力也不能用。 她只会为了更柔软的事物主动打开。 简漓将烤羊加入食谱，他的目标是给游陌做一个月的菜都不重样，距离实现又近了一步。 “他倒是和叔叔聊得来。” 游旭托腮看着烤架旁边的一a一o。自从昨天见到项叔叔，他就在默默观察，其实和他记忆里没怎么变啊，还是会对小辈有十足的耐心和和蔼，看向每个人的眼神包容得如同大海。 “我邀请过齐览，她说有事在忙，只送了礼物，”游陌注意到他飘忽的视线，解释道：“校庆之后她就很少和我联系。对了，她说之前的事情牵连到你，很抱歉。” “嗯，我知道。” 游旭的手指动了动，想到某天傍晚，齐览向他发的那条表示歉意的长文。她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是以小辈的语气来诉说的，那一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齐览的态度从一开始拘谨转变为活泼，互道晚安后，消息就永远停留在了那句“晚安”。 他的习惯向来是：重要的联系人置顶，不重要或者确定不会再联系的，会将聊天框删掉。 这个沉寂的聊天框躺在列表里，既没有被置顶也没有被删掉，而是无声地，被接踵而来的各类消息一行一行压下去。 …… 夜幕降临。 送走了客人，简漓急不可耐地推游陌去洗澡。 确认她进入浴室打开了淋浴器，他将短袖和裤子扔在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黑白相间的女仆裙。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可爱的裙子，还买了小猫耳朵和尾巴装饰，每个男生心里都有一个女装梦，他今天就打算圆梦！ 就是这套女仆裙太精致了，他在层层叠叠的衣摆里钻来钻去，最后居然是条死路，找不到出口；好不容易钻出来，从泡泡袖里伸出手臂，简漓拿起腿环和丝袜往腿上套，摩擦的感觉非常奇异；最后差点忘了后背的拉链，他对着全身镜死活也拉不上…… 浴室的门开了。 怎么洗得这么快？他原本打算穿好了在浴室门口等她，游陌一出来他就说主人今天辛苦啦，请让我服侍你休息……简漓抓起耳朵发箍戴上，尾巴在后腰戳了戳，找不到对应的扣子，无奈只能扔在一边。 游陌的面颊被热气熏蒸成淡粉色，她站在门口盯着面前衣不蔽体的少年足足看了一分钟。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拉拉链，戴猫耳朵，尾巴是电动的，他扔到一旁后还在轻轻扭着。 “转过来。” 她让他背对着自己，捏住那枚拉链向上提，脊背流畅的线条一寸寸被遮盖，直到最顶端。 简漓难以置信地转回来。 难道他穿成这样不好看吗？她居然一丝不苟地帮他把拉链拉上，事情不该这样发展啊，游陌应该趁机将手伸进来，摸他摸到上半身都扯开，然后裙子也被掀起…… “咔哒”，小猫尾巴也替他安上了。 游陌的手按在他后腰，似乎要对他下手了。简漓等了一会儿，没有“突然一凉”的感觉。 小猫尾巴停止了扭动，游陌蹲下来查看它的开关，直到尾巴正常扭动起来，她用手指绕了绕，触感软乎乎的，比小白鼬尾巴差那么一点。 她拍拍手，满意地站起身，发现简漓垂头丧气，便牵着他站在全身镜前：“看，穿好了。” 一本正经的。 简漓侧过身体，看那条雪白的尾巴摇晃，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虽然游陌洗澡太快打乱了节奏，但现在接上也不迟嘛。 他轻轻抓住她的浴袍带子：“主人……主人今天辛苦了，让我服侍你……” 在镜子前预演了许多遍，对着游陌说这些话果然还是很难以启齿。 “你要怎么服侍我？”游陌摸了摸他的脸，滑到颈间，食指一拨铃铛。 “……先给你按肩！” 铃铛声里，绯红从耳尖弥漫到双颊，简漓勾着她的带子领到床边，让游陌坐下后自己爬上床，跪坐在她身后给她捏肩膀。 他捏得一点也不含糊，相反，手劲还挺大，游陌坐了一会儿，后背被捶得“咚咚”响。然后这个小仆人一溜烟从床上下去，蹲在她脚边帮她揉腿，同样也是邦邦响，连带着猫耳朵一颤一颤。 他看起来很紧张、很可爱，她禁不住捏那对毛茸茸的耳朵。 只不过这个紧张又可爱的小仆人揉着揉着，渐渐往上去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浴袍底。 游陌惊呼了一声，垂下头只能看见他后颈的皮质带子，腺体的位置是一颗镂空的爱心。 铃铛在不停地晃动，混杂着两人急促的呼吸。游陌按着他的后脑猛地一动，维持着这样静默片刻，小仆人钻出来，尽管气喘吁吁，仍要对她张开嘴展示。 鲜红的舌尖在嘴角舔了舔。 游陌想现在就……她伸出手只碰到一片裙角，小仆人蹦蹦跳跳朝着洗手间去了。 简漓去洗手间漱了漱口，出来的时候总觉得游陌有点咬牙切齿。但是他的戏还没演完呢，至少再玩一个东西，他拿出那个用蕾丝和珍珠装饰的粉红猫爪拍，放在游陌手里：“主人你可以试一下这个玩具，它会印出可爱的猫爪。” 游陌捧着拍子翻来覆去地看，在简漓跃跃欲试的目光中，握住他的小臂打了一下。 一个浅浅的粉色猫爪印浮现在他的手臂上。 “是挺可爱的。” 游陌想把拍子还给他，她总觉得这种小东西很幼稚。 “还可以……可以拍其他地方。” 小仆人咬了咬嘴唇，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地望着她。 “打这里？” 游陌握住他的肩膀，在他胸膛上拍了一下。 她打得好轻，带着一点不知所措的迷茫，简漓忍不住笑：“试试这里吧。” 他撩起裙摆，勒着的腿环呈现在游陌面前，她的呼吸停滞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向着他打过来。 “啪！” 简漓跟着低低地叫了一声，引她的手去摸猫爪印：“这样就留下你……留下主人的痕迹了。” 他的眸子很湿，睫羽轻颤着，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去，俯身跪在床上，偏过头看着她。他简直像一只蛊惑人心的猫妖，游陌刚想到这里，蓬松的裙摆对她撩起，毫无保留。 他已经事先做过准备了。 铃铛紧密急促地响着，精致的泡泡袖垂落在床上，雪白的裙摆像浪花般流动，简漓一口气被折成零落的几截，他胡乱地催她加快，忽然又带着泣音求饶，不管他说什么，游陌都只是箍紧了他的腰，不允许他逃开。 到的时候她捏住他的下颌吻上来，尖锐的牙齿磨他的唇瓣。 简漓膝盖有些发软，很少见地没办法迎合，游陌拿过枕头垫着他，一手托他的胸口，一手握他的颈项，将他牢牢地掌控住。 某个瞬间，简漓在淹没一般的沉沦里感到异样的痛楚。 他手脚恢复了一点力气，带着他往前爬，身后游陌迅速追上来：“别躲……你不是想知道生殖腔在哪里么？” “疼、好疼，宝宝，”简漓一句话被断成了几截，“我、我没有，没有那个东西……不要了，疼！” 他绷紧了身体，用力到连肩胛骨都明显地突出，游陌安抚地亲他，掰过他的脸亲他的眼泪，堵住他的呜咽。 “可是……真的疼，”简漓稍稍缓过来，“很窄，不行的。” “就一点，好不好？” 游陌察觉他态度的缓和，放轻了声音哄他。 简漓的全面体检报告显示，他的生殖腔发育异常迟缓，和alpha那萎缩的差不多。这也是游陌答应他不用防护最主要的原因，因为他基本没有几率怀上。 “放松一点，疼就和我说，我会很小心的。”她继续哄他。一旦注意到那里，alpha的本能让她没办法忽视，并且今天的简漓那么主动乖巧，她找不到理由放过他。 “你要温柔一点……”简漓知道自己逃不过了，绷紧得像一张弓，似乎这样就能抵消那种怪异的痛楚。 考虑到游陌的可怕，他根本放松不了。 就在这时，他的耳垂被含了一下，游陌在他耳畔说道：“交给我，不要害怕……放松，漓漓。” 简漓觉得自己眼前有烟花炸开，顿时整个身体都不能动弹，彻底发麻发软。 她用力搂住他，得偿所愿。他像猎人射中的猎物，被箭镞钉在地上，任凭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天地旋转，重影摇曳，占有他的alpha还在继续，直到彻底地…… 游陌犯规了。她犯规了。在晕过去之前，简漓只有这一个想法。 半梦半醒间，他勉强睁开眼，发现游陌正托着自己。那阵灭顶的感觉顷刻又找上他，他茫然无措地抱着身前的人，眼神发直。在他的对面床边，好像有雪白的东西在交叠着晃，简漓抬眼看过去，几乎要被羞耻吞没——那是全身镜！游陌她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他对着镜子，才发觉自己已经没法看了，除了那条裙子还松松垮垮系在腰间…… 游陌注意到他的视线，将他摆了摆，正面对着镜子，她在身后扶起他。 简漓这下看得更清楚，真的是除了裙子没地方能看……身后的手将裙子全部掀起，他“啊”地叫了一声，视线匆忙移开。 “为什么不看？”她咬他的耳廓，“很可爱。” 第43章 043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呜呜 鸢尾的香气浓郁得像是花露在滴落，简漓望着镜中那个目光迷离、泫然欲泣的人，汗水和泪珠随着晃动流淌，他不明白到底哪里可爱。 可是仔细看游陌的神色。她好像兴奋得要疯了。 “唔……你喜欢吗……”他小口地喘着气。 “喜欢。” 她咬住了他的后颈。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声音，游陌忍不住用尽一切办法逼他，让他发出些更好听的声音来。 游陌捏着他的下颌亲吻，反反复复地夸他：“我喜欢，我喜欢你这样……你好可爱，叫起来也好听……我喜欢。” 简漓被夸得云里雾里，忍下羞耻，先前压抑的呻吟高亢地叫出来，他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比他更疯的是游陌，她狠狠地碾凿他的骨头，力道之大就连脊骨都快要被折断，简漓此时想叫停已经不行了。 他哭了出来，感受着自己失控的身体，喃喃道：“好像坏了。” “没有坏，”游陌用手罩着他小腹轻拍，安慰他：“我们休息吧。” “没坏……”简漓在安抚中缓了缓，猛地翻身过去，抱住游陌：“那我要弄坏你。” “你可以试一试，”游陌勾住他的腿环弹了弹，“试一下自己动。” 混沌，水声，潮热，吐息交缠，腿环被一次次勾起，迷乱的酡红浸染，他一面是暖黄的灯，一面是清冷如水的月，像易染的画布，到最后，全部都归于白色。 翌日清晨。 小金毛在角落醒来，它欢快地跑向床边，看到主人一动不动趴在床上，垂下的一条手臂满是印记。它不遗余力舔这只手的指尖，听见沙哑的一声：“又又……” 它怎么会在这里……哦，它见不到人会嗷嗷叫。等等，那游陌是什么时候把它抱过来的？简漓的脑子嗡嗡叫，他觉得小金毛已经不干净了。 简漓咳嗽两声，尝试发出声音：“又……又……” 昨晚上叫得太厉害，嗓子废了。 他顺带着吐了一嘴毛出来，雪白的狼毛。简漓偏过头，对上一只沉睡的狼头，白狼趴在他身上，尾巴缠着他的腿，宽大的爪子稍稍一动。 简漓费劲地翻身，有液体在流淌。他抱着白狼呆愣住，意识到昨晚……两个人都直接睡着了，没有收拾。他揉了揉狼头：“宝宝，你醒醒。” 游陌没有回应，睡得很沉。 他动一下，那感觉就更明显。简漓记不清昨晚到了几点，那条裙子被扯坏了，现在就剩下腿环，在白与红之间格外醒目。 真的是疯了。 简漓按了按太阳穴，握住游陌的一只爪子捏捏。她昨晚似乎很开心，不停对他表白，她还叫他“漓漓”……漓漓，漓漓！ 他亢奋地蹬了蹬腿，牵动整条腿乃至腰部的肌肉，酸痛得想哭。好疼，动不了了。 困意再次涌上来，简漓睡了个回笼觉，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抱着躺在浴缸里，游陌在仔仔细细清理。他攀住她的肩，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你看起来……” 游陌斟酌了一下词句，“好虚。” “才没有、我不虚！” 简漓撑了撑，忽然浑身一软：“……好吧我承认，我虚了。” “昨晚你说什么来着？”游陌尽可能地放轻动作，“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她话锋一转，用认真的语气说：“以后还是别再这样了，你有点吃不消。” 这跟说“你不行”有什么区别？ 简漓默默地在心里流泪，暗下决心要做一千个俯卧撑变成……变成很耐*的人？这什么鬼？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的脸色也好差。” 怎么就盯着他尴尬的时候说啊！这不是脸色差这是尴尬……简漓欲哭无泪，想解释也说不出口，变成了一个呆滞的小人偶。 游陌亲了亲他的额头，这个小人偶又重新灵动起来，缠着她要亲吻，她随即释放出信息素安抚他。现在他们彻底完成了标记，这个omega从里到外、从身到心都属于她，游陌感觉有一条无形的线将简漓和她连在一起，密不可分。 她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可以把他钉在身边，反正他是她的，那就不要再走出这扇门，享受就好了。 永远不会分开，不会被弄丢。 也不会受伤。她捉住他的手，想起了校医院时染血的小爪子。他那么脆弱，那么小，藏起来最安全。 喧嚣渐渐归于寂静，游陌冷静地将想法镇压住。怀里的人那么信任她，予取予求，她不能再过分了。 …… “我今天打算回去。” 项源在用餐时突然说。 “回那间山脚下的小屋去，”他放下刀叉，“游陌，我最近总是梦到那间小屋，梦到你小时候的事情。在你被带走后，那间小屋就废弃了，我现在想回去生活一段时间。” “暂时不走了吗。” 游陌若有所思地说。也许父亲旅居了十几年终于厌倦了，想要平稳地生活一会儿，算是真正的“休息”。 “我决定等一等。” “等什么？” 他促狭地笑笑：“等你订婚呀。” “订、订婚？”游陌呛住，她从没想过这个事情，直到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简漓估计也吓到了吧。 她转过头，简漓把脸埋进盘子里，一声不吭。 他早就……想过了？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项源意味深长地看了简漓一眼，“有人在心急呢。” 在山顶别墅住的这几天，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omega的心思，绕着游陌团团转，只有游陌缩在壳子里看不见。游旭不想说，不代表他也不想说，恰恰相反，项源认为简漓很不错，有他陪着游陌很好。 他已经错过了游陌的许多重要时刻，这一次绝不能再缺席。哪怕参加她的订婚仪式意味着再见到游谨，他也会去的。 项源只要一想到游谨这个名字，心里就无端升起寒意。他们相识是在旅途中，那个时候游谨心情沉郁，独自一人旅游，脸很臭，和他因为一点矛盾大打出手。他最初只是想交个朋友，不打不相识，才主动带她游玩，没想到……太荒唐了，他居然被同为alpha的游谨压了。 她是养尊处优的游家话事人，如果不是这趟旅途，他们的人生本该没有交集。项源陷进去太深，他认为天之骄子愿意和他公路骑行、荒野露宿是真心的证明，她为他，几乎是抛下了一切。 后来他怀上游陌，本以为游谨会带着他远离，没想到她竟然对他失去了兴趣，消失在他面前，任由他被游家的人带回。24小时专人照顾，待在宽敞的笼子里，连一粒泥土都看不见。 偶尔游谨会来看看他。 他那时候还把她当做救命稻草，竭尽全力挽留她，学着做出omega的样子来讨好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这是他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他那时才发现游谨根本不在乎他，连他们的孩子也不在乎，她变本加厉地折腾他，将他完完全全当成玩具……项源觉得自己蠢得离谱。 将游陌养到五岁，在游家的人把她接走后，他连夜逃了，逃得远远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噩梦。梦里的游谨将他锁起来，没日没夜地折磨。午夜梦回之时，他甚至会听见孩子在哭泣，声声摧心。 他丢下了孩子。那孩子落在游谨手里，不会过得开心。想到这些，他的心口一阵一阵疼痛，最后选择偷偷去看她。 看见游陌的第一眼，项源近乎崩溃。 她简直和游谨一模一样……说话的语气神态，一贯的冷脸，眼神淡淡的，分明在看着你，可是你却知道她眼里没有你。好像没有东西能触动她，她的心封闭在铁壳里。 这次回来看她，他鼓足了勇气。他是一个懦弱的家长，逃了那么多年，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有些不对劲，但他不该永远逃下去。 在机场，他看见自己的孩子牵起一个omega的手，满眼都是柔和，一点坚硬的东西都不忍心碰触他。那个omega也很好，从来不觉得他的孩子有问题，项源在他眼里看到十足的眷恋。 项源意识到，游陌和游谨，是不一样的。 他的心口又撕裂了，为自己对孩子的偏见和逃避。 “你想……”游陌看着简漓，有点结巴。 “待会儿再说，待会儿说……”简漓目移。 他当机立断转移话题：“你小时候不是在游家长大的吗？” “啊，是的，我五岁前跟着父亲住。” “我可以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吗？” 游陌下意识点了点头，说：“可以。” 答应之后，她才郑重地思考，补充道：“是一间小木屋，在山脚下，有一条小河。离这里不算远，直升机很快能到。” “这么快！已经派了……” “现在安排一架过来。”游陌打开手环。 “你们先吃，我出门了，”游旭擦擦嘴站起，“最近忙得团团转……提前祝你们玩得开心啦。” 餐桌前的三人神色诧异，知道他是在找借口，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在玄关处换鞋，忍不住抬眼看看餐桌前的一家人。他们是那么其乐融融，哪怕是他坐在一旁也能感受到温暖。那是真正的家人啊，和他，是不一样的。 项源拿起了刀叉。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局促。明明很期待游陌陪他回去看看，等到她真决定下来，他反倒又不是滋味了。 他不确定这趟旅行能不能让她开心。 “哇哦，那我现在应该去收拾东西了？”简漓在座位上做了一个预备起跑的姿势。一时兴起的旅行就是奇妙！ “按照正常速度收拾就行，”游陌的视线从玄关收回，嘴角噙着笑意，“不用带太多的东西。对了，把又又带上？” “那肯定啊！” 简漓一溜烟跑上楼。孩子当然要带，不然它就只能满屋子嗷嗷叫了，吵到游旭可不行！ “我也去收拾。” 游陌心想，正好找个机会问问简漓关于订婚的事情。 小金毛的玩具有一整盒的毛绒小萝卜，小狗玩偶、一咬就叫的大鸡腿玩偶……简漓选了超大尺寸的行李箱，又又很聪明，看出来要去玩，叼起小东西一个劲儿地往里扔，占据大半壁江山，最后整只狗坐进来，齐活。 “还有我的空间吗。” 简漓蹲在旁边，尝试把小玩偶挑出来一些，可是他拿出一件，小金毛就叼回一件，一出一进，甚至只多不少——小金毛连狗窝也叼进来了。 简漓把狗窝拿出去：“这个真不能带啊！” 他将玩具整整齐齐码好，打开衣柜选衣服。角落里挂着那条女仆裙，游陌坚持要留下来，留着难道还要他穿……这条裙子可不能再穿，简漓觉得它有奇怪的buff。 房门被敲了三下。 “简漓，关于订婚的事情，”游陌踏进来，语气很是慎重，“你之前想过？” 他像不太灵活的机械，缓慢转过身来：“我想过。是在……是在你开学的时候，你母亲见我，跟我说了一些话。她催我们订婚。但是这件事不着急的，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啊，要慢慢来的嘛。” 游陌认真听着，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不在乎？”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在乎！因为很在乎，所以要慢慢想……”简漓强装镇定，“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他端详着游陌的表情，一秒钟也不敢眨眼。简漓越看越惊讶，心里暗暗说道，天啊，她不会真的完全没想过吧！那他这样说不是显得很急吗？ 第44章 044她肯定能接住他！ “你不会……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吧？” 简漓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卷吧卷吧，直到卷成一个圆筒，他似乎还嫌这个圆筒卷得不够完美，提着衣领一抖，又将衣服展开，重新卷一遍。反反复复，可怜的衬衫被卷得皱皱巴巴的。 他说完这句话，鼓起勇气和游陌对视。 “我之前没想过。” 游陌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 那句“为什么”还没说出口，简漓就听见她继续说道：“订婚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以慢慢考虑的。” “你要考虑多久？” 游陌愣了一下：“你已经想好了？” 的确，他有了永久标记，如果以后发生什么变化，他就不得不去医院洗标记，很痛苦。她给他做永久标记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想的吗？里里外外都打上标记，他就永远属于她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没想好啊，”简漓把皱巴巴的衬衫放回衣柜里，转过身背对着她，“这件事情不着急，还有好多时间呢。” 游陌果然没想过，是他太心急了。简漓暗暗地想，订婚不就是因为喜欢，所以要证明关系吗？他喜欢游陌，游陌喜欢他，那么就可以订婚。还要考虑什么？再考虑下去孩子都有了。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小腹微隆单膝跪地，向游陌求婚的场景。太诡异了。 他挑了几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把又又抱出来，想将箱子合上，却怎么也合不拢。正当他气沉丹田准备来一招猛扑时，游陌阻止了他。 她从行李箱里拽出一个狗窝：“不用带这个。” 小金毛张大的狗嘴闭上了，擦地板的尾巴也消停了。 它的两个主人不咸不淡地谈论了几句，双方闻起来都不是很开心，但最终的结果竟然是它痛失爱窝。它明明什么都没做！ 很快小金毛也变得不开心起来。它团成一团缩在游陌膝盖上，对处在高空的感觉十分不适，尾巴也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游陌轻轻地给它顺毛，肩膀忽然一沉，简漓靠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她肩窝。 他的身体很轻。 游陌空出一只手搂住他。他这段时间食欲不错，看着没有消瘦，晚上她抱起他的时候也不觉得很轻……怎么靠在她肩膀上的重量就只有一点？ 营造小鼬依人的氛围一点也不容易好吗？简漓梗着脖子靠在游陌肩上，一只手撑着身体，暗自使劲。他心说还不如直接变成小白鼬给她当围脖呢，但是那样她就摸不到他的腰了。他知道她喜欢他的腰。 果不其然，游陌在捏他。 有点痒，但是他现在是“熟睡的简漓”，没法躲。 omega的腰有锻炼的痕迹，既柔韧又纤细，从侧面的肋骨与胯骨之间最凹陷处握上去，手感很好。她的指尖悄然探入，触了触胯骨，薄薄一层皮肤裹着，很瘦，但是这儿本来就是这样。游陌眸色不明，指尖似有若无地描摹。 肩上的omega忍不住笑了出来，从腰间拨开她的手指。 “你趁人之危。” 简漓装睡破功了。 “是么，”游陌反问他，“你刚才在睡觉？我以为你是故意靠过来的。” 她话音未落，肩膀又是一沉，简漓抱住她的手臂：“不让我靠吗？” 他对她眨眨眼，脸颊温软地贴着她。 简漓感觉头顶被罩了一下。每次她摸他的头，都是这样轻轻柔柔的，如果他头顶生长着一颗小苗，应该也不会被压着。 他无端地想，如果现在问她订婚的事情，她会同意的吧？就像同意他靠着肩膀一样。 可是他已经提过一次了，不能再追问下去。 …… 黄昏之前，三人一狗抵达了目的地。那间小木屋卧在盛夏的山谷中，绿意浓郁，不知名的野花从脚下一路点缀到天边。视野的尽头是碧蓝的湖面，红黄两色的帆船追逐，每一种颜色都恰如其分，就像一幅刚落笔的油画。 小木屋周围的草甸很深，证明这处鲜有人至。而围着院子的篱笆崭新，看样子是最近才整理过。 游陌牵着简漓的手，带他推开院门。 院子的一角有几个深色的土堆，是新种下的种子。另一侧摇曳着一株樱桃树，树干斑驳粗粝，略有弯曲，半透明的桃胶从树皮中渗出，由红褐转为发黑。正是樱桃成熟的时节，树下零零星星掉落着果子。 “这颗树比我的年龄大一些。”游陌向简漓介绍道，“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这么高了，你看那个弯曲的树洞——” 简漓仰起头，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看见了。” “我以前喜欢爬上去看它。” “不是看那么简单吧，”简漓眯起眼，“有没有往里面藏东西？” 谁在小时候发现树洞不觉得新奇啊？那不叫树洞，叫藏宝洞，汽水瓶盖和折纸都可以放进去。简漓在小时候看了个电影，幻想自己是一个顶级杀手，把玩具枪拆成零件藏在各个角落，导致每次小伙伴叫他开战的时候他都要爬树去拿弹匣。 “不记得了。” 简漓摩拳擦掌：“我去帮你看看？”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手还没摸到树干，人就被游陌拦腰截住。 “有秘密，不让我知道？”他故作深沉地托腮。 “是有梯子，”游陌说着，向屋子走去，“你等一下，我去拿过来。” “不用的，这么点高度，我一下……三下就上去了。” 简漓在她眼前灵活地一跳，变成小白鼬攀上了树干。游陌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棕色在树影之间闪过，她绕着樱桃树转到树洞那一面，一条末端呈黑色的棕毛尾巴晃晃悠悠，它的主人钻进树洞里，埋头探索。 不多时，简漓从树洞里探出头来。 他叼着一个装满纸条的小瓶子，看见游陌的瞬间，忽然有点恍惚。 在森林的时候，那天清晨也是这样，他被狐狸吓得爪子发软，是游陌在树下接住了他。他还恩将仇报薅下来她一撮狼毛。 简漓松口，那只瓶子掉下去，被游陌稳稳接在手里。 他望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毫不犹豫地从树洞跃下，风声在头顶流动，夹杂着游陌的惊呼。他掉进她手心里，甩甩脑袋站起来：“就知道你能接住我。” 捧着他的人怔住，弯下腰把他放在地上，拿起那个丢在一边的瓶子。 瓶子里有几张纸条，简漓看着游陌一张一张展开，神情有些怪异。 他切换回人的形态凑过去，第一张纸条上写着：“游陌。”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剩下的纸条也是名字，分别是“项源”、“布利”和“兹兹”。 几个人的名字密封在一个瓶子里，是“永远在一起”的意思吧？可是她的表情却很奇怪。 “布利和兹兹是谁？” “是我父亲养的两条猎犬，都已经死了。”游陌平静地解释。 简漓拍拍她的肩：“抱歉。你肯定很想它们……我帮你把瓶子放回去吧。” 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不用。” 游陌攥着他：“不放回去了。” “好……”简漓转了转手腕。挣不开，游陌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他疑惑地看着她：“游陌？” 她的眼神凝结，盯着他不放，简漓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下一刻游陌就会咬断他的脖子。真奇怪，他为什么会认为她想吃掉他？ “没什么，”游陌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那种渗人的感觉彻底消失，“从树上掉下来很危险，你想爬树还是用梯子吧。” “哦，你是在担心我受伤吗？” 简漓笑了笑，“有你接着，我跳下来又不会有事，你不在的话……我肯定不乱爬的。” 就算从树上掉下来，顶多摔个狗啃泥，草坪柔软着呢。 砖红色的落日悬在树梢，项源搬出手工的木桌和椅子放置在院中，简漓自告奋勇地要露一手，正在厨房里忙活。 他翻出从前酿的酒，倒满三杯，各放入一颗冰球，自己先端起一杯品尝。这种酒的配方也是祖母传授的，气味香甜，后劲很大，从前游陌闻着酒香就要闹，他只敢滴一滴在一杯水里让她喝。 当然是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现在，她也到了可以正大光明喝酒的年纪。他设想过无数次今天的场景，如今坐在这里了，居然什么也不能思考，盯着树上的落日发呆。 “铛铛铛铛！” 简漓端着一盘烩肉小心翼翼迈下台阶，小金毛欢呼雀跃地庆祝，绕着他交错的两腿钻来钻去，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下来，摔成了一张金毛饼。 “闻着就很香，你手艺也不错啊。”项源收拾酒瓶和酒杯，确保那盘烩肉能安全降落。 “项叔，我在我家掌勺十年了。” 简漓嘚瑟道。 天时地利人和，今晚这顿饭他必拿下岳父，为今后的大业添砖加瓦！ “你的手指怎么了？”项源注意到这个omega左手食指被纱布包扎了起来。 “很正常呀，切到了，”简漓满不在乎地晃了晃，“游陌家里的小机器用惯了，重新拿刀有点不顺手。” 游陌端着最后一盘食物出来，三人围着木桌坐下，项源将酒杯推给他俩：“尝一尝，我亲手酿的酒。游陌小时候非常喜欢，天天吵着要喝，我就在她水杯里滴一滴。” “一点味道也尝不出来吧？”简漓侧过头问游陌。 “记不太清了，”游陌端起酒杯摇晃，冰块碰撞杯壁，发出哗哗的响声，“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我才五岁。记忆都是模糊的。” 就连看见纸条都会愣神。 第45章 045月亮，树与风 玻璃瓶里的那两个名字，“布利”和“兹兹”，是两条什么品种的猎犬？它们分别是什么颜色？游陌一时想不起来。 她抿了一口，甜香在舌尖绽开，渐渐有些辛辣，这是一款刺激性强的酒。 游陌不太喜欢喝酒。除了在某些欢乐的场合，和朋友们兴高采烈地拼酒以外，她私下里很少喝酒。酒会将她原本就十分敏锐的感知进一步放大，而这感知既审视着外界，也剖析着自身。 “叮。” 玻璃杯口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干！” 简漓仰头，想学着项源的模样灌下去，呛得眼泪直流。冰球叮叮当当在木桌上打转，他一边咳嗽，一边擦脸。 “这可不是饮料，”项源递给他纸巾，“慢慢地喝，还是有一点度数的。” “嗯，慢慢喝。”游陌说着，将盛着冰球的空杯放在桌上。 简漓：“……” 看样子，就他一个人需要慢慢喝吧？ “酒量这东西也能遗传吗？你们全都一口干了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酒杯里兑气泡水。为了能跟上“干杯”的统一队形，简漓腆着脸将酒和气泡水倒成了1：5，重新放上一颗冰球。不错，这下喝起来甚至有点回甘，成功制作出了一杯小甜水。 他举起杯子：“干杯！” 两个alpha看着他杯中的一串气泡，也举起酒杯。 余晖映红了三人的脸，从树梢滑落，坠入山谷，挟着凉意的夜风拨动草叶。 酒杯里的冰球化了大半，简漓趴在桌子上数着细密的气泡。 项源喝得挺多，晃晃悠悠地回房间去了，这张木桌上就留下了他俩。游陌坐在他对面，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天边，在她视线的尽头是紫与粉交汇的夜空，这是太阳最后的光辉，再过一段时间，整片天幕都将被深蓝取代。 她忽然俯身抱起小金毛放在腿上：“兹兹和又又差不多大。” “兹兹？项叔的猎犬？” 简漓挪动椅子，半个身体都扑在木桌上，刚好能够到游陌怀里的小金毛。 兹兹和它的体格一样大，那就是一只没长大的幼犬，那么早就死了吗…… “别误会，我是说我五岁的时候兹兹这么大，后来我离开这里，父亲也带着它们走了，”游陌挠小金毛的下巴，“兹兹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出意外的。兹兹的颜色也和它差不多，布利偏深一点……” “你……”简漓没把话说出来。明明就记得很清晰。 “布利的名字是父亲取的，兹兹的名字是我取的。布利的孩子有五只，父亲说四只送给朋友，一只留给我。兹兹在那里不停地‘滋滋’叫，我把它抱起来就不叫了。它躺在我的怀里，眼睛很认真地看着我。” 小金毛用两只前爪扒在餐桌边缘。它嗅到了肉食的美味香气，可惜盘子里空空如也。 游陌两手捧着它温热的身体，防止它站不稳跌下去。 “兹兹每年都在长大，父亲会经常发它的照片给我，”游陌盯着又又柔软垂下的耳朵，在逐渐暗下去的环境中，瞳孔微微发亮，“有一天父亲告诉我，兹兹不见了。” 她不说话了。 小金毛从她膝上跳下去，在草地上闻闻嗅嗅，寻找消失的食物。 “我回来找它，我觉得兹兹一定是跑回了这里。” 游陌站了起来，自顾自地穿过整片小菜园，翻过篱笆。简漓看看她，又看看小金毛，抱起小金毛追了上去。 “一样的天色，”游陌继续说道，“我拿着手电翻过篱笆，从这里向山上走。没有月亮，什么也看不清。” 简漓下意识抬起头。天际泛着最后一线紫红，余下的都被蓝灰色罩住，几乎连成一片，银白的月亮露出一角，光芒微弱。 他穿着及膝的短裤，凉风像微冷的水流包裹住小腿，深密的草甸仿佛水草。 登上小山坡，放眼望去山脉连绵不绝，红顶的房屋零星散落。简漓跟在游陌身后，沿着一条小径漫步。夜幕降临的时刻分外寂静，站在高处只能听见流动的风声。那风声从高处树冠来，穿梭在草叶间。 游陌突然说道：“我听见了兹兹的声音，它在声嘶力竭地叫唤。我觉得它一定是被困在某个地方了，它在等我去找它，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听见它的声音，只有我能救它。” “是我选择留下它，”她的声音透出一点迷茫，“它喜欢我、信赖我，我要把它找回来。它就在那里叫，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我确信那就是它的声音。” “我敲了很多扇门，希望兹兹是被收留了。门后面的小狗，都不是兹兹，它们冲着我叫，每一声都和兹兹不一样。” 草叶没过脚踝，简漓生怕又又掉进去就找不到了，任凭它四腿乱蹬也牢牢抱住。 他默默听着游陌的话，发觉她此时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她好像在慢慢拆着线团，他则是那个负责捏住线头的人。 兹兹走丢，他也认为是回了这里。只是结局在一开始就知道了，现在听她讲述经过，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游陌的脚步很快。 “兹兹是来找我的。它想要见我，却把自己弄丢了。它也许还受了很重的伤。” 她突然没来由地小跑，带着简漓越过山坡，翻到另一面去。那边有几座房屋，窗口漆黑，深色的藤蔓攀在建筑上，看起来许久没有住人了。 “声音……就是从那里来的。但是那里没有兹兹。” 简漓心想，那时候的游陌，应该是错把别人的小狗叫声当成是兹兹在叫了。 重重翻涌的草浪在脚下铺开，游陌慢慢蹲下去，坐在草丛里。 她抱着膝盖，眼神依旧盯着爬满藤蔓的房屋：“我第二天晚上也听见了兹兹的叫声，又来这里找。兹兹在白天不叫，我白天去其他地方找，夜晚循着它的声音走。” “你……找了多久？”简漓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三天，然后我母亲派人来了。” 游陌埋下头：“兹兹在一个泥潭里。” “抱歉。” 简漓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 也许他应该紧紧地抱着她，可是游陌埋头抱膝，加上天色太暗，简漓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她向来都是一个孤僻严肃的人，他不确定拥抱是否合适。 “它只是来找我。” 游陌顿了顿，“为什么会这样？” 她抬起头看向简漓，眸色很深。 她真的在看着他么？那双暗淡的眼瞳似乎没有焦点。简漓这样想着，却没有移开视线。 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我应该把兹兹带走的，”游陌又说，“只要它永远待在我身边，就不会出事了，对吗？” 意外就是意外，没人能预料到它会发生。它是“意料之外”啊。 饶是如此，简漓还是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留心看着会更安全。” “你也是这样想的？” 重复的确认令简漓都有点不自信起来。偏偏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游陌到底是认同还是不认同。他谨慎地“嗯”了一声。 游陌将视线移开了。 这时小金毛不安分地乱窜，从简漓怀里蹦了出去，但它的意图早就被简漓察觉，他迅速起身，几步就追回了它。 “嗷嗷嗷……” 小金毛不满地抗议。 “等明天给你戴上项圈，让你跑个够。” 简漓揉揉它圆滚滚的肚皮。他转过身往回走，突然迎面碰上游陌。 她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神色不明，微弱的光线从她身后投射而来，阴影将简漓整个人笼罩进去。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简漓上前一步，凑近了看。游陌没什么表情，大概是还沉浸在失去兹兹的痛苦中，她今天说得话也太多了，语调也不怎么自然，他推测游陌是喝醉了。 醉得很轻，所以走起路来并不晃。 平时可不会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这么多。 “有点晚了，”简漓一手抱着小金毛，一手牵起游陌的手，“我们是回去还是再坐一会？” “坐一会儿。” 游陌就地坐下。或许是心情好了一点，她没有抱着膝盖，两条腿伸直放在草地上，就这么仰头望着天空，突然躺倒了。 简漓把小金毛放在她手里，托起她的脑袋，让游陌枕着他的大腿。 她刚才一头倒下去，发尾沾上了草叶，他忙着挑出来，正想用手环照明，皎洁的月光蓦地冲破云层，倾泻而出。 借着月光，游陌发尾的草叶一清二楚。 但是他没空挑了。 这个时候简漓终于看清楚她的神色。那是一种很纯粹的眼神，纯粹到有些茫然，像通透的金色宝石，却并不显得冰冷和坚硬。 他抿了抿唇，想低头亲下去。 他闻到甘甜的酒气。 脖颈被她握住了，游陌阻止了他的亲近：“会被看见。” “被谁？”简漓警觉地环顾四周，放眼望去是深蓝夜幕，孤月高悬，草浪一直翻涌到天边，说不出的静谧柔和。 “又又？”他指了指眯眼趴在游陌腹部的小金毛。 “月亮，树，还有风。” 游陌用食指一一指过，最后说到“风”，她指着摇曳的草丛。 “啊……”简漓吞咽了一下，喉结在她手心滑动。看来他想错了，游陌醉得不轻。 那轮孤零零的弯月从山谷这面绕到另一面，简漓背着熟睡的游陌，还要用手托着眯眼小金毛，缓缓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好在他有锻炼，不然有可能弱到连女朋友都背不动，最后不得不把她叫醒。 项叔的小屋还亮着灯。 项源坐在院子里，看见简漓背一个抱一个回来，急忙上前接过游陌。 又又的小窝放在游陌卧室里，简漓先把它安顿好，转而看着放在躺椅上的游陌出神。她枕着他的腿就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睡着的游陌脸摸起来格外软，他超想亲一下。 她说“月亮、树和风”会看见，那现在呢？现在正是时候。 简漓迫不及待地抓着躺椅扶手，倾身过去。游陌的睫毛也很长，他亲完脸颊亲眼皮，心想亲都亲了，那顺便亲一下嘴唇…… “洗漱用品放在她卧室的浴室……” 项源站在门口，愣了一秒，原地转了个圈带上门。 简漓：“……” 看起来没给他狡辩的余地。 洗漱收拾完，简漓还沉浸在被抓包的紧张尴尬中，甩着手在游陌卧室里走来走去。她的房间摆放着许多布偶，大多都是兔子，甚至还有兔子一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除此之外，墙面上还有几幅裱好的画，一看就是小孩子的作品。 其中有一张，画的是小屋、樱桃树、大人小孩和两条猎犬。 小的那只猎犬毛色是浅黄色，眼睛被画成了水汪汪的圆眼。他可以想象到孩子对它的喜爱。 那只玻璃瓶里装的都很重要啊。 第46章 046心急小白鼬 游陌做了一个极其荒诞的梦。 梦中她那不苟言笑的母亲，穿着一条蓝色牛仔工装裤，蹲在小菜园里挖萝卜，挖得满手泥土，十分滑稽。游陌打算从她身后绕过去，这时从萝卜堆里猛地跳出一只小猎犬，那是兹兹。她立刻停下来，看着母亲抱起兹兹。 游陌想说她满手的泥土会弄脏兹兹，可是兹兹落在母亲手里，突然就不动了，污泥满身。 ： “兹兹……给你。”母亲将它递过来。 她感到一阵心悸。不，不止是心口，整个胸腔都发闷，游陌从梦境里挣脱出来，发现小金毛正趴在她胸口。 把这个小东西拿开，脑袋又胀痛起来。 她起身下床，去卫生间用冷水冲脸。洗手台的位置很低，正对着的镜子上画着斑驳的涂鸦。 这是她五岁时的卧室。 是，昨天他们回到了这里，一起打扫和吃晚饭，这之后……游陌的瞳孔倏忽间紧缩。记忆只剩下模糊的片段，她和简漓爬上山坡，躺在草地上看月亮。期间说了很多关于兹兹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记得那么清楚。 后来呢？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游陌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她从卫生间出来，小金毛在奋力往被窝里钻，尾巴一甩一甩。那条被子皱得不能再皱了，团起来就是小狗城堡。 所以……简漓呢？ 床上没人。 一共有三间卧室，她卧室的床比较窄，两个人睡很拥挤，简漓应该是去客卧睡了。 游陌推门出去，项源在客厅里看纪录片。见她出来，他问道：“简漓还在睡觉？” “我不知道。” 游陌歪了歪头，想到什么，问他：“他昨晚在哪间卧室睡的？” “就在你卧室啊。” 她折返回去，在床边看见了简漓的拖鞋。游陌眼睛微微睁大，缓缓地蹲下去，撩起曳地的床单—— 简漓滚到床底去了。 “昨晚……咕噜噜……我背你回来的，”简漓在刷牙的间隙说道，“然后你的小床太窄了，挨着睡有点热，我就找了个凉快的地方。” “你自己找的吗？” “是啊。” 游陌涂了点药膏在他额头上：“淤青呢？” “没开灯，看不清。” 简漓含着满嘴的雪白泡沫瞎编。 他睡着了喜欢滚来滚去，一个人睡的时候无所谓，和游陌睡的时候她抱着他，也无所谓。没想到这次她睡得太早……简漓就畅通无阻地滚到床下去了。 其实脑袋磕到地板的那一刻，已经把他疼醒了，但是简漓选择滚到哪儿就睡哪儿。 “你昨天和我说了很多关于兹兹的事情，”他漱口后对她说道，“我在床底看见了兹兹的罐子。” 一个落灰的陶瓷罐，上面写着“兹兹”两个字。 “那就是兹兹。” 游陌点点头，“布利是老死的，它的罐子埋在樱桃树下。我想让兹兹离我近一点。” “兹兹落了灰，我帮你擦干净了。” 简漓说完这句话，看见游陌怔了一瞬。他想，也许自己不应该这样，不经允许就碰别人珍重的东西……但是这个想法刚产生就被掐灭了。 游陌说：“我待会就把兹兹埋在樱桃树下。” 现在看来，放在床底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床底阴暗冰冷，她不愿让简漓在那儿趴着睡觉，会不舒服的。那么兹兹也是同理。 它应该，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 洁白的釉面闪烁着金色光泽，陶罐安静地躺在樱桃树边。 树下挖好了一个小坑，游陌并不急于将兹兹放进去。她坐在庭院里端详四周，如果说昨日是抱着略显生疏的心情看这间院子，那么今天她对这里已经彻底恢复了往日的熟悉。那棵樱桃树是她的瞭望台，她也曾在山坡上听风声，晚饭后父亲、布利和兹兹会带着她在草地漫步，猎犬们的脊背在草浪里出没。 她能从记忆里感知到强烈的情绪。 或许一直都能感知到，只是从前抵触地避开了。 “你小时候喜欢看《兔兔大冒险》？”简漓在手环上搜出的这个动画片，播出时间是十几年前，小兔子每天都会出门和伙伴探险，在每一集的结尾，小兔子回到家里，和爸爸妈妈吃晚饭。 “没错。你看过吗？” 游陌说完，瞬间反应过来：“你那个世界没有。” “有差不多的啊，”简漓向她介绍，“比如有一部动画片是讲羊村里的小羊们，它们每次被大灰狼抓走都能化险为夷……” 游陌看起来兴致缺缺。 他回想起她刚才对《兔兔大冒险》的介绍，着重强调的是每一集结尾的回家团聚。 “还有一部动画片是哄睡节目，我小时候要睡觉了就会看。每一集的结尾是花园里的小朋友回家盖上被子睡觉，然后最后一个蓝色的小朋友离开花园，躺在它的小船上睡觉，那只小船往大海的深处飘。” “它没有家吗？它的家……就是那只小船？” 简漓努力回想：“故事的开始是它坐小船来到花园游玩，故事结束它坐小船走。” “它睡在大海上……” 游陌想象着自己躺在一只小船里，在大海的波涛中起伏。虽然在她看来有点孤单，但那个孩子喜欢这样吧？不然，怎么能睡着呢？ 她意识到，简漓讲的这两个故事里，没什么家长的身影。 她不想去在意这件事。 游陌的生活里，一贯是有父亲没有母亲，有母亲没有父亲，抑或是，两者都没有。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都很短暂。 父亲母亲是这样，兹兹也是这样……简漓，简漓差一点也失去了。他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时候，游陌站在外面盯着他，头痛欲裂。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将过往的事一并串连，组成一条长长的荆棘。 “简漓。” 她伸出手抚摸他的耳垂，指尖点在闪亮的耳钉上，“我们……” 这副认真的神情……简漓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一时连自己在说什么都忘了，他看着她的眼睛，预备点头。 “今晚在客卧睡，”游陌接着说道，“那张床的确太窄了。” “嗯……嗯？” “你也可以选择不和我睡，你睡客卧。” “啊？不不不！” 简漓连连摆手。 见鬼，她为什么顶着一脸认真的表情说“我们在客卧睡”这种小事啊！ 他还以为她要说：“我们订婚吧。” 那个表情难道不是这个意思么？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游陌拿着铲子去埋兹兹。她看起来心情大好，铲子挥得格外有力，简漓溜到旁边去看，游陌的嘴角甚至还是翘着的。 到底是埋兹兹高兴成这样，还是晚上和他睡客卧高兴成这样？ 一铲一铲将兹兹埋上，游陌深呼吸平复着心绪。 好险，差一点就把订婚这件事仓促地说出来了。 她连戒指都没有啊。 山间小屋，樱桃树边，两个穿着宽松短袖的人就这么把婚事定了……齐览都做不出这种事。人家和omega约会都知道带一条项链做礼物。 一只铲子从侧面加入进来，简漓状似无意地抬眼看了看屋内：“我们在这里待多久？整个暑假都在这里吗？” “你没有暑假。” “……什么意思？” 游陌解释道：“新生有入学特训，你没有仔细看通知书内容？一星期后就开始。” “我有点不行了。”简漓皱眉捂心口。 “我和你一起返校。” “我其实还行的。” 他挺起胸膛比了个“OK”的手势。 怪不得新生群里最近热火朝天地讨论呢。简漓还以为是显眼包作怪，从来没有点进去看过。他打开手环，新生群消息最新一条是在讨论“特训教官的惩罚大全”。 不对不对，他刚才想问的不是这个来着。 简漓轻咳一声，又说：“之前项叔说我们不订婚他就不走，我听说他很喜欢旅游……他要待多久啊。” “他习惯这样说话，”游陌想起什么，笑了笑：“我小时候在那条湖泊里学游泳，不敢离开救生圈，他说如果我不脱救生圈他就不下水陪我玩。” “结果他在岸边打瞌睡，我腰上套着救生圈，倒栽葱翻进水里才把他惊醒。他为了安慰我，和我玩水上足球——当然，我是套着救生圈的。” “好危险，他要是没醒的话……” “我母亲一直有派人看着，如果他没在第一时间醒来，会有人捞我上岸。” 简漓长出一口气。 不对，话题又跑偏了！ 犹犹豫豫总归是不行，还是直接问吧。 “关于订婚，你觉得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游陌停下铲土的动作，侧过头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简漓尽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有丝毫破绽，他提问就像问“今晚吃什么”一样自然，是水到渠成漫不经心的自然……无论她说什么都要保持住！ “想订婚吗？”她揉揉他的脑袋，“但是我还要一点时间，不会太久。” “‘不会太久’是多久啊？” 他看起来非常着急。 游陌实话实说：“东西没有准备好。” “东西……” 简漓一头雾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都忘了戒指这个重要的信物了，还是游陌想得周到。 她在准备戒指，那就是说……她同意订婚。只是差了一个戒指而已。 她同意订婚！ 简漓忍不住笑起来，铲子挥舞得格外有力。 第47章 047她今天戳烂你的蛋糕，明天就……… 山谷的夏季只有虫鸣鸟叫和风声。 小屋有一条路直通湖泊，湖水澄澈，游泳时溅起的水浪雪白晶莹。简漓喜欢和游陌下湖游泳，宽阔的湖心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时候项叔不在，他想怎么亲……想怎么被亲就怎么被亲。 这不公平，明明亲的次数都是一样的，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被亲得喘不上气？简漓认真思考了一番，觉得一切都要从他在初吻的时候喘不上气开始算起。他每喘不过气一次，游陌的经验就比他多一点，于是最后就变成了这样，毫无还手之力。 钓鱼、种花、除草、采摘……傍晚雷打不动地牵又又去山坡上散步，每当这时简漓都有种“婚后日常”的既视感，月下的小径宁静而安详，他稍稍落后游陌一步，看她的背影。她的背影也那么美好，伴着月光和晚风，这一幕在记忆里几乎是永恒的。游陌会将他牵回去，揽着他的肩，她只当他是注意力被路边的小花小草吸引走了才落后的。 然而无论是度假还是其他什么的时间，都在一星期里飞快地流逝，转眼他们就要收拾东西直奔学院去了。 临别前项源局促地搓着手臂，似乎在犹豫什么，随即游陌便上前轻轻地拥抱他，如果简漓没有看错的话，那一瞬他的眼神含着紧张。 这样的表情总是令人动容的，但下一秒简漓无端联想到某位游女士，设想对方脸上浮现出同样的神情……他缓缓打了个寒噤。 在机场他们碰到了游旭。 一个星期不见，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不，简漓觉得那不是憔悴，那是戾气（？）或者杀气（？），反正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简单来说，游旭脑袋上像顶了一团乌云。 这团乌云在看见游陌的时候消散了大半，但仍然倔强地待着，游旭勾了勾唇角：“阿陌，你现在是在度假，确定要陪他一起去？” “导师有任务交给我，”游陌回答，“我本来也要返校的。” “啊，都忙。” 游旭点点头。他闭了闭眼，眼皮一阵灼痛，这双眼睛高强度工作太久了，即使是再好的眼药水也不管用。现在唯一管用的是八个小时的睡眠，可惜他正缺少这样东西。 近日来和家族里的老人开会，关于某个重要合作项目争论颇多，因其涉及到违禁的精神力药物，切割等应对措施在所难免。游旭对此没有话语权，他只能算是母亲的助理，在会议桌上一直是边缘人物。 母亲对此很上心，而那群老家伙的关注度也不遑多让。 “哥，你没休息好？”游陌指了指自己的眼球，“你眼睛里……很多红血丝。” “嗯，我今天难得有空，送了你们之后就回去补觉。” 实际上他送完游陌就要回去继续忙了。 游旭将手放进口袋，那里有一只提神喷雾，原料是萃取的薄荷。他想，可能从第一次释放薄荷信息素开始，就注定了他没空休息吧。 …… 飞机在天赫市落地。 上一次来这里，简漓还是作为游客进行参观，这一次他已经有了个人的学生ID，可以相对自由地出入联合军校。 联合军校的宿舍按照abo和男女进行划分，除了alpha是男女混寝以外，beta和omega都是按照男女分开的。又又跟着游陌回alpha宿舍，简漓则带着行李箱进行报道。他的宿舍是四人寝，另外三个男omega已经到了，寝室里混杂着各种不知名的香味，omega的信息素似乎都很香甜。 “你是简漓？” 一个戴着单边耳饰的室友主动搭话道：“我叫顾璇。” “你好，以后请多关照。” 简漓蹲在地上收拾东西，闻言抬起头。 这个名叫顾璇的室友看着非常冷脸，他冲简漓扬起下巴：“耳钉不错。” “确实……” 他根本没打算听简漓接下来的话，兀自将转椅转了半圈，背过身去看手环了。 确实非常冷脸。简漓又将视线投向另外的两个人。 一个是一米八的健壮男生，另外一个是戴眼镜的圆脸男生，总的来说，这个宿舍的人看起来都挺好相处的。 手环里的新生群聊得热火朝天，这次不是议论教官，而是在讨论特训内容。 群里一个学长透露，每年的新生特训内容都根据总教官有所不同，特训初期是在学院训练场进行，到了一定阶段，总教官会宣布“后续安排”。比如去年是海上漂流，前年的运气最好，遇上训练场维修，全体新生代替机器做苦力。 学长趁乱又在群里透露：“你们的特训总教官是方知，出了名的脾气暴躁，自求多福吧。” “方知？！” 戴眼镜的圆脸男生蹭一下站起来。 “方知……怎么了？”健硕男生从手环屏幕上移开视线。 显然，他们都在群里潜水看热闹。 “方知是魔鬼。” 男生的眼镜片反射出冷光，他打开手环投影，播放了一段影像。 视频里的画面一开始对着一片褐色的岩石，突然镜头一转，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拍摄者的两条腿在半空中颤颤巍巍。镜头右上角有一个橙黄色睡袋，诈尸般挣扎了几下，里面的人头朝下滚落，被登山绳拽住。 “攀岩。怎么了？” 顾璇架着腿，两手交叠，对视频里的惨叫漫不经心。 戴眼镜男生补充：“重点是，那一届的新生是在睡梦中被转移到悬崖睡袋里的。” “没人醒……” “他们那一天的晚饭混了特效安眠药。” 顾璇架着的腿放下了，寝室陷入沉默。 “悲惨的上上上届。”戴眼镜男生感叹。 “那不就是游陌那一届吗？” 简漓跳了起来。他说出来又意识到不对，室友们大概不知道游陌是谁，他刚想改口，却发现他们的表情十分自然，戴眼镜男生甚至接着他的话头继续说：“对，就是游陌那一届，而且，方知是游陌的导师。这对师徒简直了，她们一定很聊得来。” “什么意思？” “明摆着的啊，恐怖的学生魔鬼的导师，估计这俩人都相见恨晚。” 简漓一头雾水：“游陌……很恐怖？” “她还不恐怖？”戴眼镜男生说道，“入学就是2S精神力，各项成绩永远第一，实战中弹率为0，射击格斗精神力等样样精通，没有短板。据说当年她刚入学的时候，全校的omega各显神通，什么手段都用过。游陌她甚至可以在满是omega的泳池边上做作业……从那以后她就有了个外号叫omega绝缘体‘。” “是么……” 健硕男生插嘴道：“但是论坛里在传她谈恋爱。” “有照片么？”戴眼镜男生得到了沉默的回答，立即解释：“没有证据的都是造谣，说不定是哪个o博人眼球呢。” “你们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意味深长的叹气，“没关系，很多beta和omega刚开始都这样。” 简漓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说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在森林里的时候游陌的确有点恐怖，但那是个误会啊。 “不过幸好你已经有alpha了，”戴眼镜男生点点头，“迷途知返。” 空气中陌生alpha的信息素盘踞在简漓身上，存在感极强，虽然气味和简漓的混杂，分辨不出是什么，但闻起来是一股甜香，想必那个alpha也是温和的人。 这番讨论下来，宿舍里的人简漓认全了：冷脸的顾璇，戴眼镜的赵熙，健硕的是孙穆。 到了饭点，四个人结伴去食堂吃晚饭，新生的特训服是深蓝色，衬托得顾璇的冷脸格外显眼。这样冷淡的表情引得alpha们频频侧目，简漓对此深有体会。在餐品柜前挑选的时候，入学测试队伍里的alpha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打招呼，顺手帮他买了一块小蛋糕：“简漓，那个omega是你室友吧？帮我介绍介绍！” 她端着小蛋糕递给他：“帮个忙嘛。” “我……帮你问问？”简漓答应下来。 他端着小蛋糕回座位，顾璇戴着耳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简漓犹豫着如何开口，眼角余光中，女alpha坐在斜对面，冲着他不断眨眼。 “顾璇？” 戴耳机的男生依旧在专心致志地用餐。（′з（′ω‘*）轻（灬ε灬）吻（ω）最（*￣3￣）╭甜（ε）∫羽（-＿-）ε｀*）毛（*≧з）（ε≦*）整（*￣3）（ε￣*）理（ˊˋ*） 简漓提高音量：“顾璇！” 坐在顾璇身旁的赵熙注意到他，打算用手肘碰一碰顾璇，却又忽然愣住。 属于alpha的气息笼罩了这张长桌，食堂里一众深蓝色制服中出现了纯黑色，仿佛一把钢刀插进来。那个被称作是“omega绝缘体”的女alpha坐在了简漓身边。赵熙揉了揉眼睛，没看错，那就是游陌，按理说她应该在度假，怎么这么早就返校了？ “游陌，你也来这里吃饭啊。”简漓朝她挪了挪，探头观察她选了些什么菜品。 “这个菠萝牛肉好吃吗？” 他用叉子叉走了她餐盘里的一块牛肉，这下连顾璇也摘了耳机看着他。简漓在室友忐忑的目光里嚼了嚼，说：“机器做的感觉一般。” 无论是他靠近，搭话或者叉走食物，长桌上的女alpha一言不发。 赵熙有预感：他的室友要完蛋了。 omega绝缘体动手打人的时候，是不分abo的啊！ “简漓！”他对这个可怜o使眼色。 “其实……”简漓刚想解释，却被游陌开口打断了。 “你喜欢吃这个蛋糕？”她侧过头问他。 她说的是先前的alpha送的小蛋糕，似乎是块芒果慕斯。简漓将蛋糕盘子推给她：“不知道，还没尝过味道呢。你先吃！” 那盘芒果慕斯在众目睽睽之下滑到游陌面前，周遭数不清多少道目光投射过来。 游陌慢条斯理捏起甜品勺，蓦地垂直向下戳进蛋糕里，然后松开手：“我不喜欢。” “嘶……” 赵熙抬起一只手托腮，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 看到这里，他隐约觉得简漓和游陌认识，但也仅限于认识，关系看起来不太妙。那盘小蛋糕就是杀鸡儆猴，今天游陌可以用勺子把简漓的蛋糕戳烂，明天她说不定就会…… 无辜的蛋糕凝视着简漓，简漓也凝视着它。 游陌讨厌吃芒果吗？他对此没什么印象啊。他端详她的神情，后者将蛋糕随手推到长桌尽头，低下头开始用餐。她吃得很快，简漓习惯性地跟上她的速度，打算像度假时那样和她出去散步。 对于另外的三个室友来说，这顿饭吃得心惊胆战。有游陌在的地方堪比寒冬，沉默得可怕，赵熙认为“omega绝缘体”这个外号不够，还应该加上“人形制冷机”才全面。冷脸的顾璇和她相比只能算是小风扇。 游陌擦嘴的功夫，简漓已经把两人的餐盘一并放置好了。 他回来的时候端着几杯汽水，一一分给大家，轮到游陌时，她猛地站起，汽水洒在制服袖子上。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赵熙屏住呼吸，看他那可怜室友手忙脚乱用餐巾纸帮游陌擦拭，然后，不出所料被攥住了手腕拽出餐厅外。 顾璇喝了一口汽水，语气满是不确定：“他……应该不会出事吧？” …… “你袖子湿了……先等一下，”简漓一手被攥着，另一只手还抓着几张餐巾纸，“游陌，游陌？发生什么事了？” 拽着他的人没有丝毫停顿。 “你要带我去哪儿？”他试探性地问她。 两人穿过中央广场，拐进建筑间隐蔽的小花园，游陌绕着花园走了一圈，用精神力确定附近没有人才放开他。 “你、你怎么了？” 简漓顾不上发麻的手臂，先上前去搭着她的肩膀，“怎么生气了？我先给你道歉，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约你吃饭？我下午没发消息是在整理东西……” 他察觉到游陌在生气，可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原因。 “给你蛋糕的人……” 简漓介绍道：“她叫孟夏，和我是入学测试的临时队友，以及同班同学。” 游陌缓缓地说：“你和她关系很好？” “一般，”简漓立刻澄清，“只说过几句话。” “蛋糕。” “那是她想搭讪我室友给的报酬！”简漓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除此之外没什么交集，你看我和她的聊天记录……你看一下，看嘛！” 游陌摇摇头，又问：“你会吃那个蛋糕吗？” “我……我原本打算和室友分，”简漓如实回答，“但是现在，不，以后我都不会要了。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你打我吧……” 他捉住游陌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被她抽回后又试图捉回来：“打我消消气嘛。” “生气得不理我了。”简漓嘟囔了一句，紧紧地抱住她。 游陌没有推开，很好，他得寸进尺地仰起脸亲她。她一点也不配合，简漓尝试了几次也没有回应，可是他稍稍退出来一点，立即被扣着腰追上。 “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这是游陌和他分开的第一句话。她摩挲他的耳垂，又说：“你和她，说话靠得很近。” “再也不会了。”简漓举双手保证。 “嗯。” 游陌应了一声，忽然扳过他的肩膀，将人转了半圈，唇瓣覆在后颈。 简漓小小地欲拒还迎了一下：“不是说公共场合不能做这种事么。” 齿尖刺破了他的腺体，游陌含糊地宣布：“三天标记你一次。” 每隔三天就做临时标记？简漓心想，那可太棒了。 第48章 048端端正正的咬痕 也许是因为游陌心情不佳，这次的标记比以往刺痛一些，但是她注入的信息素也比以往多，多到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简漓靠着她止不住发颤，恍惚间他似乎变回了小白鼬，被白狼肆意叼在嘴里，无路可逃。 末了他又被捏着下巴亲吻，刚做完临时标记的alpha喜欢抚摸，她的手抚下脖颈，专挑喜欢的地方流连，总要逼他闷哼出声才罢休。 “这样就可以了。” 他听见游陌的语调稍稍松懈，似乎对她的杰作很是满意。 杰作。 对哦，他后颈又印上齿痕了……从这里走出去会被所有人看见的吧？简漓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室友的脸，他们肯定会注意到。 他想摸一摸咬痕，被游陌阻止了：“刚止住血。”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的牙印长什么样，”简漓晃了晃手环，“你拍一张照片给我看看？” 照片发过来，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齿痕，完整清晰，端端正正。 鲜红的血珠渗出，让人联想到什么神秘的符号。 游陌给他的符号。 简漓对着这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放大缩小，突然，环住他腰部的手收紧了，游陌将下巴放在他的肩头：“你不满意？还是……不想被人看见？” 问话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没有，绝对没有！” 简漓否认得极快，要是他再慢一点，下一秒嘴唇就被她咬破了。 最终游陌只是在他唇角亲了亲，牵起他的手走出小花园。 “又又放在你宿舍方便么？”简漓问道，“你的室友会不会有意见？” “寝室只有我一个人。” 游陌知道他想问什么，接着就解释道：“从海岛回来我就搬出了原宿舍，因为齐览。我不能容忍她碰我哥。” 简漓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态度。 “游旭他很在乎母亲，我5岁那年他就是这样了，每周见母亲的时候都会捧着奖杯和奖牌去。他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认真的人，而齐览和他截然相反。” 在游陌的眼里，她哥整日整夜地学习、工作，几乎从没提起过交往对象，极少带对象见她。她只记得其中一个alpha，似乎是知名设计师，见面时聊得挺好，还送给游陌一份小礼物。过了一段时间游旭告诉她，他和那个设计师分手了。 理由是他发现对方在和别人闲聊时提及游陌，说她性格有问题。 游陌倒是无所谓，但是游旭就…… “你性格哪有问题了？”简漓蹙眉，“她乱说！” 他女朋友只不过是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说话，又不是见了陌生人就揍，怎么就是有问题了呢？ “嗯……”游陌伸手搭上他的肩，“你还想说什么？” 掌下的身躯在不易察觉地轻颤，简漓感受到一缕轻巧的发丝滑过他的脸庞，泛起些微痒意。与其说游陌是揽着他的肩，不如说她是圈住了他，他一面想着，一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说你性格没问题，你很好，我……我很喜欢。” 他知道她就是想听这句话。 奇怪，明明从前对她这样说的时候一点都不紧张的，怎么现在说出来就变得扭扭捏捏。简漓瞟了她一眼，游陌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淡定自若，反而是他耳垂和脸颊发热。 以前脸红的明明就是她啊！ 推开宿舍门之前，简漓还摸了摸脸，确认它的热度已经降下去。 踏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方形盒子，四平八稳放在他桌上，订购人赫然显示着“游陌”两个字。简漓惊讶地拆开，是一个芒果蛋糕。 一旁的赵熙将转椅对准他，问道：“你和游陌真的是在谈恋爱……” 他看见简漓后颈上新鲜的咬痕，浓郁得近乎压迫的alpha信息素充斥了整个寝室。 “……吗？”赵熙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 “嘀。” 顾璇打开了空气过滤，“答案显而易见。” 他对简漓认真地说道：“你的承受能力十分出色。” 简漓还没理解他的话，又听见赵熙问：“她会不会……打你？” “她不打我啊……” “你看看你后颈那团血痕，毫无说服力啊！”赵熙扶额，“哦不对，你看不见。” 那个触目惊心的咬痕将整个腺体都占据了，可见做标记时alpha究竟有多暴。力，生怕别人看不清似的。他这个可怜室友从头到脚都像是被蹂。躏了一顿，领带也是歪的。等他取下领带，仔细看第三颗扣子只挂住一半，衬衣有些发皱。 “唉。”赵熙叹了一口气。 …… 特训的第一天，安排内容并不多，教官们带着新生去各处训练场熟悉设施。简漓第一次在全息训练舱里登入账号，虚拟格斗的对手有不同难度，他看不太懂选了一个自定义模式。奇怪的是对战开始后，虚拟对手一动不动。 简漓拍了拍它的肩膀：“开始了。” 对手如雕塑站立原地。 也许这是个静止沙包？简漓懒得管那么多，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忆着教程里的内容摆好格斗姿势，猛地挥拳打过去。 “砰！” 手感很好，近似于真人，只不过虚拟对手不会被击倒。 那就试试他能打多久吧。 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击打在对手身上。简漓一刻不停，直到用尽全力，肌肉酸痛得无以复加，这才停下来：“好了……让我看看……” 他活动着发麻的手臂，听见系统播报：“录入完毕。自定义对战开始，时间：30分钟。” “什么情况？” 简漓仰起脸，可惜那个系统没有再回答。 突然，对面静止站立的虚拟对手动了。很奇怪，对手慢慢地向他靠近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哇啊！” 这举动太像活人了，简漓觉得自己有点那什么谷效应，他刚想划出设置栏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砰！” 一记直拳砸在他脸上。 简漓后仰着退一步，懵了：“你怎么又动了？诶，等等，我说……嘶……等一下、等一下！” 暴雨一般的拳头笼罩了他，简漓提起力气格挡，然而他在刚才挥拳的时候已经耗尽体力，没几下防御就被攻破，接二连三的拳头打得他眼冒金星。这还没完，每当他倒地的时候都会被自动扶起，一拳都没少挨！ 攻势忽然停了一瞬，那虚拟对手跟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简漓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砰！” 那一记直拳又来了。 特训第一天，这是个简漓无法忘记的沉重日子。他被自己的录像……也就是自己，殴打了整整半个小时。以至于神情恍惚迈出训练舱的时候，他被室友赵熙拍了拍肩膀，条件反射地给了人家一拳。 “哎哟！”赵熙吃痛地后退，突然发现简漓鼻青脸肿：“你怎么了？你开hell模式了？” 鼻青脸肿的简漓往脸上敷了冰袋，又借了室友的遮瑕才敢去见游陌。一五一十地和她说了训练情景，就连游陌也笑出了声——就算她请他吃饭也哄不好了，绝对哄不好！ 但是当脂香四溢的烤牛排端上来时，简漓还是没控制住表情。 他叉起一大块放进嘴里……咬不动，一咬脸颊就疼。 谁叫他当时打对手都朝着脸招呼的啊！ 特训第二天，训练内容稍稍增加了一些，不过也还在可适应范围内。简漓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那位叫方知的总教官估算得这么准，一天下来正好将体力用完，晚上回到宿舍洗完澡，倒头就睡。 特训第三天，训练量稍微有一点点超标了，晕倒的omega不在少数，简漓咬牙，觉得自己还能坚持。 特训第三天深夜，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响起。 新生们在五分钟内穿戴整齐集合，跟着教官的指引走进集装箱。 简漓坐在容量相当可观的集装箱内部，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集装箱就开始迅速移动了，赵熙说的那个“后续安排”，在天亮时分揭晓了答案。 集装箱门开启，颠簸一整夜的新生们晃晃悠悠走出来，一脚踩进湿软的泥土。 入目都是参天的巨树，墨绿的藤蔓从粗壮的枝干上垂下，嘈杂的虫鸣声震天。通讯器里适时响起总教官的声音：“现在是特训的考核阶段，任务目标是穿越这片雨林，集装箱里有物资，按学号领取。” 简漓拆开物资。学院提供的物资包括少量食物和睡袋帐篷等东西，怎么看也不够吃。 这是要他荒野求生吗？ 通讯器再度响起：“全景地图已发放，每日6点至7点，11点至12点，18点至19点这三个时间段，沿途餐品供应站开放，其余时间关闭。供应站食物不得带走，每个供应站每人只能进入一次。” 时间卡得这么严，简漓再看地图，这片雨林地势复杂，因此路线多种多样，但沿途的站点最近也相隔10公里，想赶上饭点的话，几乎是要一刻不停地行进。 跟这个相比，特训的前三天算什么，算“新手教程”吗？教会了他简单的格斗和射击，锻炼了一下他的体能，然后——直接扔到雨林来？ 简漓想仰天长啸。 “走吧，”顾璇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距离这里最近的餐品供应站在10公里之外，我们有五个半小时。” “我五分钟就能吃完。”简漓信誓旦旦。 这个集装箱里他认识的人就只有顾璇，两个omega自然而然地结伴同行。 简漓在关闭地图前看见下方有一行小字：“本次特训助教为游陌，意外情况可向助教求助。” 第49章 049她要收取一点报酬 “很好，一个小时前进了2公里，”顾璇抽出军刀，砍断挡路的硕大叶片，“继续保持。” “但愿吧，我们还没吃早饭呢，边跑边吃吗？” 简漓说着，看了看背包里的食物。几块压缩饼干和几支营养剂，外加两瓶500ml的水，应该可以应付两三顿。 就算在用餐时间赶不到餐品供应站，也不至于在半路饿晕。 一个小时在地势复杂的雨林里跑两公里，已经是他的最高时速了，这个速度会慢慢降低……说实话，能不能在五个半小时内赶到，简漓心里没底。 毕竟这路一点也不好走—— 在前方开路的顾璇“唰啦”一下，笔直地降下去了。 他反应及时，用军刀扎进一旁的树干，松软的泥土已经吞没了他的膝盖。 “把手给我！” 简漓向他伸出手，但是脚下压根没有着力点，他在陷入之前迅速退出去，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绳子拆开。一头绑在树上，另一头抛给顾璇。 顾璇拔出军刀收好，攥紧绳子在手上绕了几圈。他只能依靠手臂的力量将自己拽出沼泽，在这过程中简漓也在用力将他往外扯。 绳子另一头好重。 简漓的手掌被勒得生疼，他感觉自己像在拔一个巨型萝卜，还是冷脸萝卜。刚才一个小时不间断的行进，两个人的力气都用掉了不少，僵持一会儿后，更绝望的事情发生了：简漓饿了。 “咕咕咕——” 两人听见这动静，手上都是一滞。 “咳咳，我没事，”简漓弓着身体，“看我马上就把你拉出来……” 五分钟后。 顾璇手臂麻木，双脚陷在泥土里的触感并不美妙，但是他的确在向着安全地带缓慢靠拢了。 “就、就差一点……” 简漓铆足了劲，正准备喊一声给自己打气，手上的绳索好像自发有了生命，倏忽间收紧，连带着他也朝后摔了一跤。 “……谢谢。” 顾璇说道。这话不全是对着简漓说的，他的视线越过简漓望向他身后。那是三个alpha，刚才出手帮了他俩一把。 “不用谢，你们赶路要当心。”领头的alpha淡淡说道，他顺手也把简漓拉起来。 “是你！”简漓认出这是入学测试那个狙omega的队友，“这么巧，又见面了。” 那个alpha也认出了他：“是你。” alpha没有松开他的手腕，简漓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记得这个队友，似乎对omega颇有成见，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帮忙才对。现在甚至还亲手拉他，怎么想都有问题…… “呃！” 简漓的双手被反剪到背后，有人在他背上推了一把，猝不及防扑倒的瞬间，他的背包被抢走了。 “就知道没安好心。” 顾璇接住他，一手拔出军刀。 “你确定要动手吗？”alpha拿走食物，随手将背包扔了过来，“三打二，你们还都是omega……从泥坑里出来就没力气了吧？我们救你，收点报酬，这很合理。你要是不服，那就只能把你的食物也拿走了。” “你先走，”简漓重新背上背包，气不打一处来，“我把我的东西抢回来。” 顾璇顿了顿，抓住他的背包带子：“你别冲动。我们一起的胜算都不大，你一个人……” “打不打？”三个alpha兴致缺缺，“不打就走了，别耽误我们时间。” “……”简漓望着三个人离去的背影，胸口闷得要爆炸，“太可恶了，作为报酬向我要的话，又不是不能给！居然直接上手抢！” 裤腿和靴子上的泥很难擦干净，顾璇蹲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擦，脸色也不好看。 经过方才的事情，他们多半是赶不上餐品供应站开放了，靠顾璇背包里的食物可以撑过这一顿，那之后呢？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人……可携带的食物本就不多。 “几块饼干和营养剂，一点也不顶饱。”树林里，三个alpha均分了抢到手的食物，不满地嘟囔着。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引擎轰鸣，一辆越野摩托咆哮着从头顶飞跃而过，猛地停下，泥水飞溅，阻拦在他们前方。 “游、游陌？！” 为首的alpha吃了一惊，“前脚刚抢了简漓，后脚你就跟过来……他真的是你对象？你这是公报私仇，方教官没说不能抢物资，我们没犯规！” 他说着，还刻意摸了摸通讯器，表示现在的对话都在进行录音。 游陌也摸了摸通讯器：“对话全程录音录像并备份。你们三个人在集装箱运输期间发表过关于方教官的不好言论，我作为助教，有权进行教育。” “集、集装箱？” 三个人面面相觑，依稀想起那时候是吐槽了方教官几句……这也被录下来了？ 意识到大事不妙，其中一个人扭头就跑，没跑出两步便跌进了泥土，捂着头部惨叫。 “我的精神力，是2S级，在场的人如果认为自己精神力等级比我高，那就尽管跑。但是，”她话锋一转，“对于接受教育的人，我不会使用精神力攻击。” 另外两个人将逃跑的人扶起，齐刷刷抽出军刀壮胆：“三打一，她不用精神力，还是有胜算的。” 游陌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带刺的金属环扣。 她不打算用军刀，想揍人揍得痛快，用带刺的指。虎就足够了。游陌缓缓呼出一口气，闪身冲上前将人踹倒，抡起直拳砸向对方面颊。 …… 亮着温馨的黄色灯光的建筑就在眼前，简漓和顾璇抖着颤颤巍巍的两条腿，互相搀扶着一步步靠近。 午饭当然是没赶上的，在经过一番规划后，他们选择放弃最近的餐品供应站，因为那个供应站和其他的站点相距甚远。他们重新选择了路线，将每一个餐品供应站的距离控制在15公里以内。 推开门，餐桌上的新生全是一脸疲惫，满身是泥泞，活像从泥潭里滚出来似的。简漓和顾璇领了晚饭，坐在座椅上狼吞虎咽。饿久了什么饭都香……甚至连身下的坐垫都柔软舒适得不像话。 和外面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几十分钟后“天堂”关闭了，吃饱喝足的两人再次上路。在入夜前抓紧时间行进到下一站，这样明天就不用在凌晨饿着肚子赶路了。 阳光从枝叶缝隙一点点流逝，转眼夜幕降临，他们找了一片平坦的高地搭帐篷，安顿好时周围漆黑一片。 简漓在帐篷里研究那个睡袋。 他从来没用过这玩意，躺进去感觉自己像一只蚕蛹，好在帐篷附带薄毯，他打算把睡袋卷吧卷吧当枕头用。 帐篷外沙沙作响。 一道影子立在外面，越来越近。 “谁？顾璇，是你吗？” 影子没有出声。 简漓从帐篷里钻出来，没等他看清对方，手电已经被打掉了。他反应速度地抬腿侧踢，被扣住脚踝拽了过去，连腿带人都被牢牢锁住。 扣住脚踝的手，沿着修长的小腿往上，覆在膝盖上揉搓，最后停在腿根。 “怎么不继续了……” 交手的一瞬间，简漓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信息素。他捞起对方的手放在后腰：“宝宝。” “嘀。” 游陌用一只手关掉了两个人的通讯器，期间她搭在他后腰的手不断滑落，简漓只能一遍一遍地往上捞。 她看了他一眼，手指探进裤腰。 “唔，你……” 简漓扶着她的双肩堪堪站稳，好在游陌只是捏了两下就收手，不然他脆弱的腿就要给她跪下了。 她低声问道：“想报仇吗？” “……你看见了。”简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我可以教你。” 游陌说的“教”，丝毫不掺水，短短半个小时之内，简漓以所学到的方式向她进攻，无一例外被轻松反制。每当他要失去平衡摔倒时，游陌都会及时拉住他，每制住他一次，就放慢了动作为他拆解招式。 简漓以为在全息训练舱里训练就够快的了，可是和游陌对练的半小时简直是压缩得不能再压缩的干货，在又一次被她反剪双手后，简漓兴致高涨：“再来！” 制住他的人没有松手。 “游陌？”他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她，视线朝下旋转，他被游陌单手拎起，带进了帐篷。简漓的腰带和外套被娴熟地脱掉，游陌亲了亲他的唇角：“现在是我收取报酬的时间。” “你你你……”简漓支支吾吾半天，扯了扯她的领口，目光闪烁：“轻点。” “还要轻点？” 游陌撑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极轻地落下一个吻：“这样？” “原来，你是想亲我啊……” “不然呢？” 游陌微微眯起眼，打量着他羞红的脸：“你还有力气做……” “咳咳！”简漓忍不住打断了她，“没、没有，我没想。” 才怪，他想好久了。 在山谷小屋时顾及到项叔，从那开始一次也没有……现在只要和游陌单独相处，他的脑子就控制不住想那种事情，想让游陌按着他，或者，他主动也行。 自己又在想！ 简漓干脆闭上眼装死。 良久，他听见身上的alpha在低笑。 简漓：“……” 他窘迫得不行，勾住她的脖颈吻上去。 次日凌晨，朝阳升起。 顾璇将一只脚迈出帐篷，正看见他的室友帐篷里钻出一个高大的alpha。定睛一看，是担任助教的游陌，她将简漓也拉了出来，后者唇瓣上有明显的咬痕，衣服也没穿整齐。 顾璇将迈出去的腿收回来。 这一A一O看起来像是要出去做什么，他还是继续睡觉为好。 第50章 050白天赶路，晚上就…… 晨曦堪堪越过地平线，两个人在树荫下行走，头顶墨绿的叶片透着光，脉络清晰。 “你整天都在四处巡视吗？”简漓边走边说，不住地调整裤子。布料有些粗糙，摩擦着腿根让他很是在意。 “助教的工作就是监控全场，一般情况下是在监视器看，发现问题再赶过去。” “哦，不是一直跟着啊……” “跟着谁？” 游陌回过头看他，“你想让我一直盯着你？” 小心思被戳破，简漓移开视线：“就是想想，你也有正事要忙嘛。” 不能一直跟着就算了，那昨天偏偏就他吃瘪的时候被她看见，也太巧了吧？他其实还想问她会不会在监视器里看他……要是交换身份，他肯定要一直跟着游陌的。 他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忽然听见游陌问：“你的腿怎么了？” “磨得有点不舒服。” 闻言，她也移开视线：“那个，我以后轻点。” “裤子磨着不舒服，”简漓脱口而出，“你是舒服的。” “……” 游陌蓦地看过来，瞳孔骤缩。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简漓恨不得一头撞在旁边树干上，原地倒下再睡会儿。 他耳尖都红透了。 游陌想起昨夜，这个omega用尽手段煽风点火，她不得不把人箍在怀里用别的方式解决。他那时候还在催着让她进来，直到她动手才消停。他分明行进了一天，疲惫得很，她知道他经不起折腾。 强烈的需求意味着信息素的躁动，他有可能快进入发情期了。有的omega刚分化的一两年，发情期会不稳定。 “好了，就送到这里。发生意外记得呼叫我，”她捏了捏他的耳朵，“我走了。” 她往前助跑了一段，轻巧地从高地跃下，转瞬间就和简漓远远分开。简漓追到她跳下去的地方，这高度游陌行，他恐怕是够呛，只能朝着下方说道：“昨晚你答应我的早安吻呢！” “呃……” 游陌心想那时候她一门心思发泄，简漓断断续续、翻来覆去地叫，她只记得挺好听的……但是对这个承诺完全没有印象。 “那就这样吧。”她仰起头，食指和中指在唇上贴了一下，送了个飞吻。 晨光里的女alpha神情冷淡，从简漓的角度最先注意到的，是优越的眉眼，那双熔金的眼瞳仿佛散发着明亮的光晕，这样肃然的面容，却对着他抛了个飞吻。 简漓朝着她的背影挥手，顿时浑身充满了干劲。 他回到扎营的地方，顾璇坐在一块石头上，身边摊开的树叶盛着几颗野果。 “我在附近摘的，尝过了，应该是可以吃的，”他拿起一颗递给简漓，“你试试。” 他们的食物和水所剩无几，还好昨晚扎营前找到了一条小溪，用空瓶装起来也能凑合。简漓尝了一口果子，酸甜适中，味道是不错，但就这几颗难以果腹。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示意顾璇关掉通讯器：“顾璇，其实昨晚游陌来找过我……” “哦。”顾璇点头。 “她让我吃了一点东西……” 顾璇蹙眉，继续点头。 “我还留着一些，你不介意的话，我分你一半？” “？” 顾璇一贯的冷脸扭曲了。他先是保持静止，望着简漓，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简漓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巧克力。贴着身体放置有些变形，看起来卖相不太好，他不确定像顾璇这样讲究的人会不会接受。将巧克力一分为二，他伸出手：“给你一半。” “……” 顾璇锐利的眼神平和一瞬，他接过巧克力，凝视一番后猛然愣住。 这回眼睛睁得比之前还大。 “游陌她，违规给你食物？！” 顾璇高声问了一遍，意识到不妥，立即压低声音：“她违规？” “我知道她违规了，”简漓手动把巧克力塞进他嘴里：“你快吃，快吃！” 冷脸室友被迫嚼嚼嚼，把巧克力咽下去。 “好了，你现在也和她违规有关系了，”简漓小声提醒，“别说出去啊。” 顾璇拿起野果咬了一口：“我不会说的，我只是很惊讶——她居然会违规。” 那个走到哪儿都是第一和代表的人，做事一板一眼遵纪守法，像一把刚直的刀，竟然会在新生特训里违规给对象食物。先前简漓被欺负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出手…… “吃完了我们去赶下一个供应站，”简漓抖抖衣摆站起来，“顺便再去找找昨天那几个人，一定要把仇报了！” “她……还给了你什么？” “她教了我几招，我现在超有信心！”简漓握拳。 “只是几招，”顾璇托腮思索，“你为什么这样有把握……不对，她为什么放心让你去？” 他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还没细想，双肩就被人按住了。 “我们是队友，你也要有信心，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自己。” “……好。” 顾璇对上他颇为认真的神情，若有所思地点头。 两人解决早餐后，先估算那几人的行动路线，按照alpha的体力来说应该是在前方，他们加速赶路了一阵后，停在路边休息。这里也有水源，水网在雨林中纵横分布，学生们不至于脱水晕倒。 “我们已经跑得很快了，”接水的时候简漓疑惑道，“为什么还没看见人影？” 顾璇正欲说话，溪水中一条银色的小鱼在水面窜出，他手一松，瓶子顺着水流向下游去了。他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想拦住瓶子，但从对岸伸出的树枝比他更快一步。 那个女alpha用树枝替他拦住瓶子，顾璇挑起瓶口捞了回来。 “孟夏。” 简漓认出了她。他还清清楚楚地记着呢，上次她的小蛋糕让游陌误会，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顾璇向对面道谢，在水边蹲下清洗瓶子。 “你见过XXX吗？”简漓隔着溪水冲她喊道，“我有点事找他！” “见过，昨天傍晚的时候他和另外两个人一起……” 孟夏一五一十地讲述。碰面的时候，那三个alpha脸上挂彩，看起来是被人痛揍了一顿，她问原因也不肯说，看他们的行进方向和速度，应该还在后面。 “嗯？”简漓惊喜地对顾璇说，“他们这是抢东西被反杀了？听起来很惨的样子。” “我不介意落井下石，”顾璇似乎早有预料，“走吧，回去报仇。” …… “嘶，背包里只有普通的消炎药，”一个alpha正在往额角的伤口涂抹药膏，“我这伤口不会感染吧？” 从昨天被游陌“教育”了一顿后，他们的伤口在极其有限的医疗条件下恢复缓慢。她手上戴的指虎有着锯齿状尖刺，造成的伤口皮肉翻飞，虽然alpha的恢复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很多，但如此严重的皮外伤确实也拖慢了他们的脚步。 他们的物资几乎都用光了。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抢物资……” “不，我们抢物资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游陌，她公报私仇。我们不该抢简漓的。”一个alpha懊恼地说。 “游陌？你们的伤是被游陌打的？” 这时，一道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alpha们循着声音望去，不远处走出来两个身影，正是他们昨天抢的那两个omega，噩梦的源头。 “你在装什么？”为首的alpha语气十分不善，“找了游陌当靠山，现在就敢回来挑衅我？” 他眼角被打裂了，眼神看起来十分滑稽。简漓提着路边捡来的树枝，在手心慢慢敲：“我不止要挑衅你们，还要亲手报仇呢。” “你？” “我怎么了？”简漓略微俯身，做了个预备冲刺的动作，“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趁火打劫！” 他话音未落，顾璇已经箭一般地冲出去了，他用肩膀将一个人顶翻在地，毫不留情地挥拳。 这人一路上不声不响，动手这么快？他一路都在想怎么打人吗？ 简漓紧随其后，模仿着游陌教他时的动作，在对方进攻时侧身扣住手腕，提起膝盖往对方肚子上顶。游陌在做这个动作时就象征性地碰了他一下，但是现在……他可不会留手！ 十分钟后，三个alpha再次遭了一轮毒打，两个得胜的omega翻翻他们的背包，发现没什么东西可拿，遗憾叹气。 出了一口恶气，但简漓委实有些担心。游陌私下为他动手，作为助教殴打学员，她会不会受到惩罚？ 他看着躺尸在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三个人。如果他们揭发的话……要不再把他们揍一顿吧。 “简漓，你在想什么？” 顾璇拍拍他的肩，“不够解气？” “不是，我打够了。”简漓摇头。 “你看起来满脸杀气。” “哪有？我在想，游陌这样做算违规吧……怎么堵他们的嘴呢。” 顾璇打开地图，径直向下一站走：“她动手前肯定想过。我猜，她应该找了个正当理由的，不需要你担心。我们还是快走吧，时间不多了。” 要想完成特训，穿过这片雨林，根据沿途站点的规划，应该还需要三天。 尽管他向简漓说出了推测，这个人看起来仍然是忧心忡忡，顾璇不怎么会安慰人，他选择沉默。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件事本来就没什么好猜的，今晚游陌还会来找简漓。 想到这里，他不禁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队友兼室友。简漓身体素质原来这么好？白天赶了一整天的路，晚上还能应付他的alpha？ 夜晚，两顶帐篷亮起淡黄色的灯光。 简漓盘腿坐在帐篷里，安静地等人。他没等一会儿，帐篷就被拉开，游陌矮身钻进来。 “我今天才知道，你帮我教训了那三个人，这算不算违规啊？”他立即问她。 “不……”游陌刚想说不算，忽然瞥见简漓的手攥紧衣摆，她改口说：“如果算的话，你觉得该怎么办？” “现在就去找他们，”简漓朝后仰了仰，双手撑在身后两侧，“然后——” 游陌挑眉：“然后？” “然后咱俩都跪下来求他们不要说出去，最好是抱头大哭，”简漓煞有介事地说，“背着他们仨出雨林以示诚意。” “你在开玩笑。” 简漓猛地直起身，扑过去按着她的膝盖：“是你先开玩笑的。我担心一天了，你不和我说清楚，我放不下心的。” “因为没出什么岔子，”游陌露出玩味的表情，“再加上你昨晚脱衣服脱得太快了，你的手还……” “唔，”简漓崩溃地朝后一倒，“你不要说出来啊！” “又扭又蹭……” 游陌故意继续说，看着眼前的人拉开睡袋钻进去，躺成一个长条，咕噜噜滚到一边。她侧着躺下，捞过长条抱住：“不说了，睡觉。” 长条象征性地蛄蛹两下，不动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完结】 第51章 051她的计划 这几天早晨六点，顾璇都能准时醒来，他会先在帐篷里收拾东西，不会立刻出去。大概过了五分钟，不远处一道拉开拉链的声音响起，一前一后踏出两道脚步声，他就知道那两位又要依依不舍地告别。 为了避免和那两个人碰面，他继续等了十分钟左右才出去。 顾璇在小溪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用惯了恒温的水流，每次接触到冰凉的溪水时他都忍不住皱眉，早晨的溪流像含着冰霜。 简漓先他一步洗漱好了，这时拿着瓶子过来接水。 “早啊。” 顾璇回道：“早。” 简漓兴致勃勃地问：“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在雨林这几天，其实过得还不错？像是荒野求生的游戏节目似的。” “……也许吧。”顾璇仔仔细细擦掉脸颊的水珠。 早起就着溪水洗漱，每时每刻都在赶路，餐品供应站里一成不变的那几道菜，用餐时间还限制在一个小时之内，夜晚睡在并不安稳的帐篷里，那个睡袋的材质也不怎么样……他实在找不到一点“不错”的地方。啊，也不是，其实他这个队友还不错。 “你喜欢探险？” 顾璇看向他，忽然发现简漓的脖颈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色痕迹。 好了，他知道答案了。 “一般吧，”简漓回答，“我就是觉得这次有意思。” 顾璇的目光淡淡收回，他对这种不经意的“发现”已经司空见惯。一开始，他对简漓这个队友兼室友没什么印象，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这几天相处下来，顾璇认为这个人性格很不错，还有一点就是：体力很好。 每天早上脖颈的印记都不重样。 “走吧，最后一站了，”简漓调整背包的肩带，“游陌跟我说今晚有迎新晚会，方教官安排的。她说估计是穿着联合军校制服坐在长桌上听总结发言……” 顾璇眸中的亮光暗淡：“听起来很无聊。” “……感觉超酷。”简漓握拳说出后半句话。 怎么就无聊了？那套黑色制服完完全全就是军装，很酷的啊！简漓一想到一群人严肃地坐在长桌上，像参加会议那样进行总结，英姿勃发，他也能混在里面装装样子……真的超酷的，再找角度拍张照就完美了。 然而他的队友顾璇听完，接下来的路途中像是个行尸走肉。 中午十一点，两个omega抵达最后一站，餐品供应站里人声鼎沸，大家都在为终于完成特训而欢呼。 “这是最后一顿在特训里吃的土豆炖肉了，”简漓惋惜，“其实味道还可以，我吃了几天都吃出感情了。” “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后一顿土豆炖肉。” 顾璇一叉子将炖得软烂的土豆戳成小块。 回程的直升机上，新生们呼呼大睡，顾璇左肩一个脑袋，右肩一个脑袋，偏偏他没有丝毫困意，顽强地睁着眼。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地泡个澡，再躺在柔软的床上睡一觉。从下午睡到第二天早晨。 景物在逐渐放大，已经可以看到学院的建筑群，他拍了拍简漓的手：“醒醒，我们快到了。” 陆陆续续有新生醒来，唯独他肩头的简漓纹丝不动。 直升机落地，顾璇估算了一下简漓的体重，以他目前的状态，还是去找个轮椅把人运回去比较省力。 不过，也许再等会儿就有人来接了。 几分钟后，一道黑色的身影大步迈进来，游陌向他略一点头，将熟睡的简漓抱出去。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脸似乎比特训前黑了一点，细看还有几道细小的划伤，应该是雨林里的叶片造成的。 抱起来似乎比从前轻了，只是一个星期而已，游陌想，她得出这个结论大概有主观因素在。 方老师做事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她作为助教也是在深夜才知道特训最后阶段的地点的。这场雨林行军十分考验耐力，而omega的身体素质注定会成为短板，测试中途退出的人中，omega也占多数，游陌没想到简漓能坚持下来。他比她设想的要坚韧。 游陌不打算将简漓送回omega宿舍。 在联合军校里，有一处别墅是游旭为她租的。他知道她不会去住，但他还是每年都续租。 这所别墅现在派上了一点用场：她定制的戒指到了，今晚可以安排求婚。 游陌将人安置在一楼的客房。目前为止一切正常，如果简漓一觉睡到晚上，错过迎新晚宴那就正好，如果他去参加迎新晚宴，她就等他回来再进行。他一去一回，顺便也认一下路。 她在他面前尽力将迎新晚会说得无聊透顶……这就是事实，她最多用了一点言语修饰，可简漓的热情丝毫不减，他看着仍是想去的。 在简漓休息的间隙，她再次确认了一番。楼上没有问题，院子里还是维持着平常的样子，院落的布景取决于简漓什么时候醒。 床上的人仍然闭着双眼，游陌从被子里捞出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无名指。尺寸早就量过，但她还是想确保不会出现意外。游陌摩挲着口袋里那个小盒，犹豫要不要现在戴上试试。 还是不了，要是简漓突然醒来…… “……这是哪儿啊。” 游陌一瞬静止不动了。 床上的少年嗓音低哑，听着十分困惑，他手指动了动，这才意识到身边有人。 “游陌？这是哪儿，”简漓撑着床坐起来，“我们不在学校里了吗？那晚宴……” “在学校，”游陌从口袋里伸出手，镇静地回答，“这是我哥租的别墅，我偶尔会来住。你要去参加迎新晚会？” “嗯嗯，现在应该来得及吧？” 时间是五点多，晚会七点开始，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冲个澡换衣服。说起衣服……简漓瞥见一旁挂着一套深黑色制服，是他的尺码。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跳过去端详。 游陌推门出去：“你收拾吧，我去休息一会儿。” “好！” 简漓答应着，拿起外套在身上比划。 门口的人顿了顿，又说：“晚会结束来这里找我。” “当然，”他回过头比了个“OK”的手势，“风餐露宿了几天，我还是觉得别墅的大床比较舒服。四人寝的床翻个身就撞墙了！” …… 明亮的大厅内，橡木长桌贯穿中央，身穿崭新制服的学生们正襟危坐。 简漓在顾璇身侧坐下：“现在还没开始吧？” “你居然会来？”顾璇惊讶地说，“我看游陌没带你去宿舍，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该惊讶的是我吧！” 简漓转过头盯着他：“我说过我想来啊，但是你对这个不是不感兴趣么？” “醒得太早了，”顾璇解释，“没什么事情可做，就来看看。特训这么久，还没见过方知。” 大厅内骤然响起一段悠扬的小提琴声，乐队奏响了曲目，肃穆庄严，这是晚会开始的信号。学生们不由得四处张望起来，寻找总教官的身影。一个中年的女alpha拾级而下，她的制服和学生们有所不同，胸口的纯金徽章上雕刻着三颗六芒星，简漓在网上搜过，这是上将的标志。 他见过这位总教官，在上次来联合军校做体检的时候。那时彩排结束，齐览带他去后台找游陌，他看见游陌跟在这位方老师身后迎面走来。 真奇怪，他当时不认为她是军人，因为她的眼神里没什么锐气，有的是严谨和专注，像德高望重的教授。但是现在方知穿上军装，身形骤然挺拔，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在场的诸位都是通过了最终特训的人，”方知开口说道，“你们证明了自身的素质和决心，联合军校的大门为你们敞开。欢迎各位正式加入联合军校，特训不是对你们的筛选，它的目的是让你们了解联合军校作风。我看长桌的空位有不少，或许你们也听说了，今晚的晚会是‘无聊至极’的长桌会议总结，但是——” 乐队忽然换了一支欢快的曲子，侍者从两侧推着小车出现，小车上是洋溢着金色光泽的香槟桶。 “我的学生建议我换换风格，”方知微笑，“总结以短信的形式发在各位账号里，所以，现在是用餐时间。今晚香槟不限量，尽情喝吧！” 她的学生游陌在特训开始前，无意中提起古板的迎新晚会，虽然只是随口一说，方知却记了下来。她在欢呼中施施然离场，不打算在这里做一个扫兴的雕塑。 浅金色的酒液四溢，简漓兴奋地和顾璇碰杯：“是游陌提的意见吧！” 严肃的总教官也能被她说动，实在太厉害了！她今早还装得有模有样，把晚会说得像开会似的，要不是制服开会很酷，简漓应该不会想来的。 长桌被移到一旁，甜品等食物替换掉了呆板的正餐，灯光色彩变幻，不知是谁先起的头，邀请共舞，大厅中央变成了舞池。 简漓和顾璇坐在长桌边碰杯，欣赏舞池里交错的人影，在这方面他们俩只能当观众，一没舞伴二没舞技。 还是喝个尽兴吧。 第52章 052“没有办法不爱你。…… 激昂的乐曲在大厅中回响，然而，这完全掩盖不住长桌边热火朝天的喊叫。 “简漓！简漓！喝，喝，喝……” 简漓这一轮摸牌摸到了陪酒。他的运气在今天差到了极点，先是不断摸到翻倍的牌子，从一杯翻到了六杯，好不容易才喝完，现在又要陪着这一轮喝酒的人灌，他喝到现在觉得腹部发涨，里面全是金色的香槟摇摇晃晃。 “你还行么？”顾璇拦住他举杯的手，“实在不行就认输，回去歇会儿吧。” “我、我行，我超行！”简漓涨红了脸嚷着，仰头一饮而尽。 “哇哦！” 周围的人起哄道。 顾璇清楚这种时候劝人劝不动，简漓那不聚焦的眼神一看就是喝高了，他现在就是任人摆布的傻子，无论谁叫他喝都会喝。只能等这一轮结束，洗牌的时候把他拽走，估计还要生拉硬拽。 简漓的眼神飘来飘去，他的身体很轻，像充盈着气体的气球，脚下虚实不明，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嗡嗡嗡——” 他的手环在振动。 是一个定时的闹钟。 一团浆糊的脑子顿时清明几分，他放下酒杯，宣布道：“我……我还有事，我要走了，你们继续……” 有人挽留道：“哎，别走啊，这一轮还没结束呢！” “不行，我必须要走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跌跌撞撞出门去，顾璇也放了杯子追上来，扶着他：“我们一起回去。” “我不回去……” 醉醺醺的omega转过头，用下巴看着他，很是得意：“我去找宝宝，她在等我。” 是炫耀的语气，还带着一点急切。 “宝、宝宝？！” 顾璇听到这里，酒意都消退了不少：“你都有孩子了？” 他才18岁，居然……简直是禽兽。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我的宝宝是女朋友……是游陌！” 顾璇：“……” 管一个强悍的alpha叫宝宝，是他见识少了。 “认路吗？”他拽过简漓的一条胳膊搭在肩上，“我送你去。” …… 月色皎洁，庭院里铺满了新鲜的玫瑰，犹如一条华丽的红毯通向别墅，就连泳池也洒上花瓣，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花香。游陌在楼上检查了一遍，将庭院的灯光熄灭，只留下玫瑰红毯两侧的白色灯球。 她换了一条白色的礼裙，装着戒指的盒子拿在手里，有些紧张地在房间里踱步。 关于求婚的流程，游陌预设过几个版本：其一，简漓踏进院门就去接他，把人带上来进行求婚；其二，等他自己上来，除了指引的光源外保持黑暗，趁他四处摸索时故意让他撞在怀里，然后灯光在一瞬间全部亮起，开始求婚；其三…… 庭院的门口出现了人影。 透过屏幕看，是简漓和他的室友，两个人脸颊都红得过分，游陌一时十分疑惑。难道他们在晚会结束后去聚会喝酒了？ 别墅的门她录入过简漓的脸，他的室友见门开了，将他送到门口就止步。游陌迅速下楼出去接他，甫一从别墅里出来，就看见简漓蹲在地上，捧起玫瑰花瓣喃喃自语：“是玫瑰花，怎么这么多？她种了玫瑰花吗……” 他看见游陌过来，立刻丢了花瓣：“我不是故意摘你的玫瑰的，它们……它们掉了。” 醉得好厉害。 游陌弯下腰，想将他扶起来，裙摆忽然被牵了一下。 “你穿着裙子，好漂亮，”简漓牵着她的裙摆，仰起脸看她，“真好看……” 他的眼尾被酒气熏染得和玫瑰一般艳色，眸光晶亮，像沾着露水的玫瑰。 “先起来。” 游陌递给他一只手，没想到简漓只看了一眼就趴在地上，翻起花瓣堆来。 她好奇地蹲下去：“你在找什么？” “你等一下，”他看起来忙忙碌碌，“我要摘一朵最漂亮的花给你。” 哪有完整的玫瑰花。游陌轻笑，这些花瓣都是处理过的，简漓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一朵完整的花，他醉得变傻了。又傻又可爱。 “扑通。” 游陌诧异地循声望去，发现一旁的泳池里扑腾着一个人影。也许是因为玫瑰铺满了路面和泳池，在醉酒的人眼里没有分界。 她急忙跳下去，将水里扑腾的人带出水面，简漓一面咳嗽，一面抱着她的腰，茫然道：“怎么水里也能长玫瑰花……” 掉进水里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游陌带着他浮出水面，坐在泳池边上拧裙摆，还不忘告诫：“别动，小心又掉进水里。” 但是简漓根本听不进去。他望着她的脸，缓慢眨眼，睫羽的水珠掉下来，在微弱的灯光中，这双眼睛异常明亮。他倾身过去，亲在她脸上。 游陌拧着裙摆的双手骤然一顿。 柔软的唇瓣在她脸颊上蹭来蹭去，吻过眼尾，吻过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他的呼吸混杂着酒气，闭上眼，慢慢地将舌尖探进齿关，将他自己送上来。 吻得好轻。游陌摸摸他的脑袋，没有贸然加深这个吻，而是怀着好奇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她怎么也没想到，简漓会亲着亲着突然俯下身，精准地锁定了目标。他对此有些经验，几下就得到了她的反应，于是更加卖力。 她将手指揉进他的发丝，语气艰涩：“你、你……停下。” “唔嗯。”他的唇很软，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话作为回答，但含糊不清，后面只能发出“啊”“唔”之类的字音，渐渐地也被水声和吞咽掩盖。 游陌彻底没法正常思考了。 直到“哗啦”一道入水声突兀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发现简漓为了更好地，又泡进水里去了。 她忍着退后几步，对他说道：“上来，喝醉的状态下泡冷水对身体不好。” 简漓趴在泳池边缘，委屈巴巴地舔着唇。 明明刚才她就很高兴，揉着他的脑袋鼓励他，怎么现在就翻脸了？他还没…… 游陌朝他靠近两步，看见这家伙瞄准了目标，她略微思索，伸手示意他上来：“想做吗？” “想。”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从水里出来，”她故意板着脸，“自己脱，不然我走了。” “等一下！”简漓赶紧上岸，冲上去抱着她，“很快的、很快！” 确实很快。 游陌将人抱在身前的时候这样想着。简漓的两条腿盘在身后，他搂着她的脖子，身体却忍不住往后躲，她惊讶于他的忍耐和包容，将人往上托了托：“你不会觉得很疼么？” “还好，”他咬着唇躲她，“你轻一点，嗯……” 庭院里一片静谧，只有上半身留着黑色制服的omega被穿长裙的alpha抱在身前，两条骨肉匀称的长腿白皙晃眼，足趾蜷缩，小腿的线条绷得笔直。 游陌踏过玫瑰花瓣向别墅走去：“不抱紧我的话，小心摔下去。”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就自发抱了上来，单薄的肩胛骨像蝶翼那样轻颤，呜咽声不绝。他一开始还是小声地叫着，等到她跨上台阶，便转为呻。吟。他还记着她的话，一点也不敢躲，要是台阶足够长，可能…… 游陌感到遗憾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抱着人去房间里，这间卧室的浴池很宽敞，温暖的水流不间歇流动。她试了试水，将湿掉的衣服扔在一边，和简漓泡进热水里。 短暂的分开让她冷静了一点，游陌想起卧室桌上的戒指盒，有点头疼。 现在怎么求婚？ 在她思索的时候，简漓又贴过来，下巴搭在她肩头，缓慢地纳入。她没有动作，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先前抱他上楼时太凶了，还是现在舒服。 “喜欢……” 他细密地亲她的肩头。 “喜欢我？” “唔……喜欢绕圈。” 游陌托着他用力揉几下，在他沉浸其中时猛地后退。omega急得要追回来，却被一手掀过去，后背抵上灼热，他吃痛后立即向前逃。 从浴池这头到另一头，他面前是冰冷的墙壁，逃无可逃了。实际上他的“逃”也不过是稍稍远离那么一点，身后alpha始终掐着他的腰，在这时终于彻底满足，她低低地叹了一声。 “我喜欢这样。” 游陌咬着他的后颈注入信息素，顺便托起他的一边膝弯分开，这样令他颤得愈发厉害，不得不用双手抵住浴池边缘。 “不能轻一点吗……”简漓在水波荡漾中说道，他的语气柔柔软软，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然而游陌听着，只想更过分一些，让他哭着求饶才好。 “游陌、游陌，”他被逼出了泣音，“你故意的……你每次都这样欺负我。你欺负我。” 他喝醉了酒格外诚实，半是抱怨、半是撒娇似的控诉她的“罪行”，双手却老老实实撑着浴池边缘，被托起的腿也没有挣扎。 游陌想了想，学着他的语气说：“可是这样我觉得舒服呀。” 无论他如何说，她都不会放过他。游陌心想，他大概不知道这样说丝毫不能让她让步，反而会激起她的兴致，存心逗他玩。 “你喜欢……”他抿了抿唇，乖乖地抬起了一些，“那好吧。” 游陌愣住一瞬，强烈的冲动占据了她的脑海，她附在他耳边继续用那种语气说：“不够，我想要你配合我……漓漓，我现在难受，不舒服了。你知道怎么做的，对吧？” 水浪声回荡，其中夹杂着一声一声的叫唤。简漓攥紧了十指，撑起身体，浑身都在发颤，仍是乖顺地配合，直到用尽了力气，被游陌搂住。 她感到分外的惬意。 她将人翻了过来，见他连嘴唇都咬破，泪水在脸庞上纵横，深棕色的眼眸无神地看着她，茫然又可怜。 她爱怜地吻去他的眼泪。 喘息渐渐平复，游陌突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庭院里都是玫瑰么？” “你种的？好看，还很香，就是花瓣容易掉……你喜欢玫瑰花？” 简漓的脑子不太清醒。酒精加上刚才的狂欢，他几乎不能认真思考，更何况她现在还在……他光是忍受就耗尽精力了。 “那些是花瓣，运过来铺在地上的。” “铺在地上……人家都是把玫瑰做成花束的，那么好看的花，你放在脚下踩了。”他十分惋惜。 游陌捧着他的脸：“玫瑰花束有什么用？” 玫瑰花，红色，礼乐和白纱，简漓眼前一瞬浮现出这些景象。他张了张嘴，眼眶有些发热，偏过头在她手上蹭蹭，好半天才开口说话：“表白求婚用的。” 他吸了吸鼻子，一颗眼泪啪嗒砸下来。 “糟了，”简漓捉着她的手擦眼泪，“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你的裙子也泡了水，我不是想跳进水里的，我……”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咬住嘴唇。 “没关系。”游陌掐了掐他的脸，打算抱一下他表示安慰，结果简漓忽然笑了出来，捂着脸笑得双肩发抖。 “怎么办，虽然搞砸了，但是我总忍不住笑，”他还在流眼泪，“我一想到你要求婚，就高兴得笑……你总喜欢闷声干这些事，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咳咳，我同意，我要跟你结婚！” “我还没说呢……” 游陌把他捂脸的手扒拉下来，颇为无奈地看着他。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先答应了。” 他笑着搂住她，开心地将脸颊贴在她肩窝，游陌用指腹慢慢摩挲他的后颈，蜜桔的香气愈发浓郁。她没法忍耐。 再次结束，简漓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眼泪也流尽了，他趴在游陌肩头，昏昏沉沉地想，这简直太过分了，一点也不留情，无论他说什么都应……但也只是应一声。 她好过分。简漓在心里想着，下一秒他猛地察觉到游陌放开他，赶紧回抱着她：“别松手。” “我们一直这样抱着？”游陌一下一下抚他的脊背，极有耐心地问：“难道在水里泡一晚上么？” “抱着。” “抱着你出浴池，然后擦干水穿衣服，吹头发也要抱着？” 醉酒的人不讲道理：“抱着嘛。” 但是游陌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松开了他。她还有事要做，帮简漓简单清洗一下，穿上浴袍就带他离开浴室。 鲜红的玫瑰从墙面蔓延到地毯，简漓这回见到了完整的花朵，他的腿还有点打颤，由游陌搀扶着在一旁坐下。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坐姿，一抬头，一束玫瑰递过来放在他膝上。 “简漓，”游陌半跪在他身前，将他的手握住：“在你回来前我其实想了几种方案，但是你醉醺醺地趴在地上找玫瑰……其实你现在也是醉的。” 她不禁莞尔，捏了捏他的指节继续说：“什么方案都没有用上，你甚至在浴池里就答应了，完全打乱了流程。” 语速缓慢，娓娓道来。 “我以前认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娶omega。信息素实在是可怕……成为一个闻到omega信息素就控制不了下半身的alpha同样可怕。” “我习惯把所有事情都提前规划好，按照既定的方法做事，你给我带来了很多个‘意料之外’。实话说。我不太明白什么叫‘喜欢’，也不明白对待‘喜欢的人’该怎样做。” 简漓微微睁大了眼，显露出茫然。 “我一开始觉得你还不错，”游陌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永远在家里等我，很温暖。后来我意识到，只放在家里远远不够，我想一直都看着你。我母亲让我以为，喜欢是很容易的事情，就像从蜂巢里汲取蜂蜜那样。” “后来我明白了，喜欢是不容易的，它总会让我的心情脱离掌控。以此类推，爱一个人也是不容易的，会更加不容易。” 她捧起一个方盒，两枚银白的戒指璀璨，内圈镌刻着“YM”和“JL”。 “但是我没有办法不爱你。” 她的话语低沉，传到简漓耳中朦朦胧胧，却忽然漫卷、裹挟起他的情绪，像骤然的潮起。她将此时的困惑和心绪都坦白给他，静默地等待他的回应。 花束被放置在一旁，简漓扑了过来，游陌竟然没能及时做出应对，带着他倒进玫瑰里。头顶殷红的花瓣纷纷扬扬，简漓被眼泪浸湿的脸庞蹙着眉。他抿紧唇，看着游陌，视线模糊成白与红的色块，倏忽间那颗悬着的泪水滴落，简漓清晰地看见了她。 他埋下头，掉着眼泪一抽一抽地说：“我爱你，游陌……我想和你结婚。” “好，”游陌应了一声，轻拍他的后背，“起来，戒指掉了。” 简漓收紧手臂：“再抱一会儿。” 他的眼泪淌在她颈间，每一颗都带着温度。 “好。” 游陌再次应了一声，没想到他哭得更凶了，甚至还手脚并用拦着她起身，怕她跑了似的。她第一次知道人原来可以流那么多眼泪。 …… 绿茵草地上盛开着洁白的玫瑰，满月形的花架尽头是盛装的新人。 管弦乐奏响，在嘉宾的注目礼下，这对新人执手在花架下穿过，来到另一头，司仪神情肃穆，问道：“简漓先生，你是否愿意嫁给游陌小姐，生死与共？” 简漓愣了一下神。 他看向四周，这是一场婚礼，还是他和游陌的婚礼。嘉宾们满脸期待，而这些面容他一个也不认识。 “简漓。”游陌晃了晃他的手，将他的思绪收回。 “我愿意！”他点点头。 宣誓结束，交换戒指的环节，游陌捧起他的手，将内圈镌刻着“YM”的那一枚戴在他无名指上，众嘉宾鼓掌，简漓脸上也泛起笑意。 光影斑驳陆离，洁白的玫瑰仿佛晨雾，脚下的绿茵漫无边际。 突然，游陌的手按上他的腰，将纽扣一把扯开。 “游陌，”他试图劝她住手，“婚礼还没有结束。” 她充耳不闻，手掌探进了内衬，他竭力阻止，声音都开始变调：“不能在这里……” “在哪里？” 简漓睁开眼，入目是满墙遍地的玫瑰，天色大亮。游陌在把玩他的手指，那枚戒指莹然泛光。 她的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在他小腹画圈，痒意一层层荡开。 “早安。”游陌附在他耳畔说。 哪有人用这种方式叫醒的啊，他要是再不醒来，这个alpha指不定还要对他做什么呢。 她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反问道：“你昨晚说的，喜欢绕圈，忘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唔……你现在很坏了游陌……” 他的手被扣住，两枚戒指紧紧贴在一起。【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