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千灯》
1. 鬼域【一】
玄鳞死后,一缕残魂到了鬼域。
生前便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人,死后亦不可居他人之下,于是,他独占修罗殿,将十二位鬼王拉下位,独自坐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称霸一方,至此,修罗殿又叫诡煞城。
“你们几个还不快些,若是尊上怪罪下来,就等着被丢进铜炉炼丹吧。”
鬼域的天总是阴沉沉的,紫色的云压的很低,偶尔闪过几道赤色的闪电,气氛压抑极了,白衣管事沉着脸训话。
闻言,几个扫地的女子低着头,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加快,白衣管事昂着头扫了她们一眼,嗯,还算听话。
桑吟撅着嘴,即使心里再不情愿,听到这话也卯着一股劲儿,狂扫地上的落叶。
动作有些大,成功引来了白衣管事的注意,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到了她身后。
桑吟一点没察觉,依旧扫着地。
离她不远的女子倒吸一口凉气,这位管事最是古怪,出于好心,她对着桑吟使了使眼色。
桑吟懵了一瞬,转眼看见脚下的影子时,猛的挺直了身子,转头就对上管事那对狭长的眼睛。
完了。
“哈哈……姑姑…你,你好啊。”她讪讪打了个招呼。
白衣管事眯着眼睛看她,脸都快要贴到她脸上了,桑吟努力向后梗着脖子。
她忽然说道:“你对我的做法很不满吗?”
骤然听到这话的桑吟猛的一愣,下一秒丝滑的跪了下去。
“姑姑,我没有。”
来这儿这么久了,桑吟别的没学会,拍马屁和逃命的本事倒是无师自通。
白衣管事向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人。
她冷哼一声:“你既然这么勤快,那等会就去将后山打扫干净。”
【什么!那后山平时连个人影都瞧不见,现在都不知道脏成什么样了。】
“是,姑姑。”
白衣管事看她这副乖顺的模样,颇为满意的转身走了。
等她身影彻底消失,刚才还低着头几个姑娘们通通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开口道:“她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怪了,每天不寻个人针对一下都不行。”
桑吟像是被抽了魂一样,蔫蔫的。
白衣管事每天都喜欢找茬,今天算她运气不好,被她给逮着了,还是紫衣管事人好。
“桑桑,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刚才对她使眼色的女孩犹豫着开口。
桑吟眼睛顿时迸发出一道光,感激不尽的哇了一声:“宁宁,你真好。”
婴宁宁笑了一下,随后有人嗤笑道:“真是姐妹情深,放着时间不休息上赶着找事干。”
婴宁宁皱了下眉,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桑吟,似要开口辩解。
桑吟拉住她的袖口,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宁宁,我不是记得你还有事没做完吗,我一个人可以的。”
婴宁宁犹豫了一会,点点头应下了。
见她应下,桑吟松了口气,宁宁是她来这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她当然不想宁宁因为她得罪其他人。
桑吟拿着扫帚朝后山走去,她垂头丧气的,像一棵摇摇欲坠的小草。
突然,她仰天长啸,气的手舞足蹈:“老天爷,你究竟想怎样啊!”
来到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不仅没有新鲜的嫩草,更没有湛蓝的天空,温暖的阳光。
都怪玄鳞那个王八蛋!桑吟在心里怒骂。
两百年前,玄鳞重塑肉身后与十二位鬼王打的不可开交,连着这鬼域都抖三抖,刚从兔子精初化人形的桑黎正赤着脚学走路呢,忽然,地动山摇间,地面直接裂开了长长的一条缝,桑吟一个没站稳,掉了进去。
玄鳞刚上位那会,整个鬼域乱成了一锅粥,桑吟不得不夹着尾巴,努力生存,一遇到危险就变回原形,摸爬滚打,经常躲起来掉眼泪,咒骂玄鳞都成了家常便饭,这也造成她练就了一手关键时刻逃跑的保命技能,桑吟敢拍着胸脯打包票,整个鬼域,谁有她的眼力劲好?谁有她跑得快?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不知不觉间,距离玄鳞上位已经过去了三百年,鬼界也重新归于平静,这使身心俱疲的桑吟终于松了口气,可是整整三百年!三百年啊,她都没找到出去的办法,所有的法力都用来隐藏真身了。
可那也没办法啊,初化人形就掉了进来,时间都用来想着如何保命了,真没有别的时间去修炼了,再者,要是气息被发现了,还不知道会被鬼域的人如何分食呢,桑吟想着。
鬼域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幽幽亮着紫光的鬼火,真不知道这新上任的鬼王为何审美这么别致,这么暗,不仅吓人还看不清。
桑吟越想越来火,环境差就罢了,出得还是牛马力。
深思熟虑后,桑吟终于做出了一件又怂又大胆的事,她决定罢工半天。
见四下无人,扫帚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桑吟直接躺在草地里,这里虽比不上外边,但知足常乐吧。
“玄鳞那个黑心王八蛋,什么时候再开一次这鬼界大门,就当是发发善心了。”
她喃喃自语道,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上方紫气萦绕的天。
突然,她感觉一阵凉飕飕的阴风刮过,顿时汗毛竖起。
桑吟猛地坐起来,她捂住心口,感觉周身灵脉撑的一突一突的,就好像快要爆开一样。
她没看见的是,在她身后的天空,赫然出现了一只赤色竖瞳,巨大无比,正冷冷的盯着她。
“怎么回事?难道这鬼王有顺风耳?”桑吟害怕的唇都在颤。
这巨大的压迫感,令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敢肯定,这东西定不简单,弄死她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她紧绷着身体,死命按着心口,头一动不敢动,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那股感觉才消失,桑吟俏咪咪回头,呼出一口气,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她爬起来将扫帚从地上捡了起来,这地方真是邪乎,看来此地不宜久呆,还是赶紧走吧。
桑吟头也没回,一路窜了出去。
……
黑色巨树之上,一抹玄色身影正斜靠在弯曲的树干之上,冷眼注视着那道匆忙逃窜的背影。
“这居然有一只妖?”
男人轻嗤一声,狭长的眼眸弯起。
桑吟跑出去老远,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才逐渐消失。
她扶着柱子,拍着胸膛喘着气:“这鬼域还真是不能乱走。”心中还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桑吟抖了抖身上的树叶,弯腰捡将刚才甩在地上的扫帚捡了起来。
身后响起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桑吟立刻竖起耳朵,迅速换成一副认真又勤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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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这这么久别的没学会,摸鱼躲懒逃跑最在行。
她听见那人正停在她身后。
“你们好好瞧瞧,这桑吟可比你们勤奋多了。”
是白衣管事的声音,桑吟转过身,笑了笑说道:“谢姑姑,习惯了。”
白衣管事点了点头,看了眼她额头上的细汗,问:“后山可打扫干净了?”
见她点头,破天荒的夸奖了几句:“嗯,不错,这么多人里就属你最省心。”
桑吟闻言,心虚的朝她身后的几人看去,果然,满脸都写不服气几个字。
【这话还真是拉仇恨啊。】桑吟擦了擦汗。
活都干完了,规定的时间也快到了,白衣管事挥了挥手,吩咐她们可以回屋歇着了。
桑吟心中窃喜,每天最期待的莫过于这时候了。
就在她们一同转身时,白衣管事忽然开口:“婴宁宁,桑吟,你们等一下。”
“今日尊上到幽梦殿,殿前我要挑两个伶俐的,就你们俩吧。”
其他姑娘闻言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加快脚步,在鬼界,人人都怕这位鬼王。
桑吟瞳孔地震的看着婴宁宁,只见她居然一脸沉着冷静,没有丝毫的惧意。
【真是疯了,这个世界。】
白衣管事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交代几句便离去,只留两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桑吟挪了过去,看着婴宁宁问:“宁宁,你不怕吗?”
婴宁宁呆愣两秒,抬起头,朝桑吟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摇头:“不怕。”
桑吟看着她,突然心中对她生起一股佩服之意,婴宁宁是与她同一时期进幽梦殿的,宁宁与别人不同,总是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从不多管闲事。
两人因为是同时进来的,桑吟莫名就想要与之亲近,三百年的相处,就算是块冰也得捂热了。
桑吟耸了耸肩,轻声嘟囔着:“可是我怕啊。”
那魔头,当年是怎么当上这魔域鬼王的,所有都知道那手段,谁会不怕呢?
婴宁宁垂下眼,轻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
桑吟挽过她的手:“我们走吧。”
……
婴宁宁抬眼,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桑吟,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漫长的沉默过后,婴宁宁:“到时候只要你安安静静的站在队伍里,哪也不去就行了。”
“好。”
一个时辰后,天边悬挂的紫月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连着整片天空都电闪雷鸣,在静谧的殿显得格外阴森,看着却不突兀。
桑吟站在一排队伍里,一动不动。
她低头盯着脚尖,又抬眼瞧瞧四周。
【奇怪,宁宁去哪了?】
自方才起就没了踪影。
正想的入神,殿门突然打开,一位身穿盔甲的牛头士兵站在门口。
“你,过来。”他张口。
桑吟下意识抬头,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人是在和她说话。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确定,就是在和她说话。
似是不愿相信,她指着自己露出诧异的表情,只见牛头大哥点了点头。
桑吟嘴角微微抽动着:【这运气也太背了吧,这么多人偏偏选中她。】
她硬着头皮上去,刚走到门口,手上猛的被递来一个木桶。
“进去伺候尊上沐浴。”
2. 鬼域【二】
“???”桑吟瞪大双眼,伺候一个男人沐浴!!
见她呆站着不动,牛头士兵催促道:“尊上还在里面等着,要是耽搁了,尊上怪罪下来,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桑吟握紧木桶,在心里都快把他们骂死了。
她气呼呼的提着一桶热水进去,刚进去,气就消了一半了,原因无他,殿内黑灯瞎火的,除了浴桶内依稀能看到一个身影,此外,半个人都没有。
桑吟站在门前,内心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
足足纠结了好几分钟,浴中那人似乎等的不耐烦了,微微侧头。
“过来。”
……
明明屋里暖到不行,此刻她却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汗毛竖起。
她硬着头皮走到浴桶旁,手中的热水洒了一些在她裙边。
空气异常安静,桑吟乌溜溜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接下来是加热水进去,然后帮他搓澡?】她想着,却不敢动,生怕做错什么事,被打的魂飞魄散。
正僵持不下,突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桑吟反应极快,本能的现出原形,飞一般的往门跑去。
“咣——”木桶砸在地上,发出一道响声。
“!”桑吟被定在空中,一秒后她又回到了原点,只是……她既没有摔在地上,也没有魂飞魄散,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在手里。
一睁眼便对上一双竖瞳。
鬼王——玄鳞。
他赤裸着身子靠在桶边,颔首垂眸瞧着她,那眼神说不清是什么意思,倒不像是有杀意的样子,更像是打量与傲慢。
忽然一阵风袭来,沾了水的桑吟顿时颤栗起来,红宝石般的眼珠与他四目相对。
令人惊讶的是,鬼界人人都惧怕的玄鳞竟不是她想象中的青面獠牙,相反,是一副少年模样,他唇畔勾着浅浅的笑,若隐若现的虎牙。
少年的脸庞俊美绝伦,一头乌黑的长发尽披在脑后,他的眼睛极为好看,睫毛纤长卷翘,眼尾上挑,黝黑的清冽寒眸倒影出她的剪影。
他不似旁人那般白,而是小麦色,配上那张邪肆的脸,异域风情十足,挣扎间,视线瞟到了不该瞟的地方,结实的肌肉,再往下…便是藏在水中不可观摩之处。
她突然愣住,眼睛睁的大大的。
……
“啪嗒……啪嗒……”
几滴温热的鼻血滴进了清澈的水里,很快晕开,两人猛的一顿,玄麟眼皮跳动着,咬着后槽牙说道:“本座的身子,你也配看?”
捏着兔子的手渐渐收紧,窒息感将桑吟拉回,她猛的挣扎起来。
【老娘和你拼了!】
桑吟突然一口咬在了那只手上,力道之大,只听对方嘶了一声,便放开了她,落水的一刹那,桑吟幻化出人行,腾出水面,趴在边沿,还没呼吸几下,就被一阵风刮出了窗外。
“哎哟!……”
桑吟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忽然一双手将她拉了起来,她转头发现是婴宁宁才松了一口气。
只见她一脸惊讶与焦急:“跟我走。”
桑吟被她拉着跑了老远,最终钻进了一处假山。
两人盯着外面,生怕有人追过来,桑吟手还紧紧握着宁宁的手,咽了咽唾沫,说道:“宁宁,你不知道,方才有多么的惊险,我差点就被大魔头捏死了。”
婴宁宁转头看着她,忽然瞪大眼睛,惊愕道:“桑桑,你的耳朵?”
桑吟顺着她的视线向头顶摸去。
……!!!
【耳朵怎么跳出来了!?还好没被人看到。】
桑吟赶紧将耳朵藏了起来,忽然心虚的看向婴宁宁,询问道:“宁宁,你有没有怪我,没有告诉你……”
静了几秒后,婴宁宁将手缩了回来,并摇头:“我不怪你。”
“我知道在鬼界,若你不隐藏身份,可能就活不到现在了。”她抬眸:“你是怎么来到鬼界的?”
桑吟纠结了一小会儿,慢悠悠的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桑吟抱着手臂,裙摆还滴着水,额前的碎发贴在脸颊上,可怜劲十足。
婴宁宁叹了口气,指尖轻点她眉心,小声掐了道诀:“净。”
不过片刻,桑吟身上的水珠尽被拂去,焕然一新。
“哇!”
桑吟双眼放光,无比倾佩的哇了一声:“宁宁,你好厉害。”
她自幼无父无母,无人教她法术,能化成人形已是不易,自从掉入鬼界,自己琢磨着学了一些自保的法术外便再没学过其他。
婴宁宁站了起来,确定不会来人了,她道:“这没什么的,我们回去吧,这会已经到了规定的时间了。”
桑吟跟在她身后。
屋内,微弱的烛光摇曳,玄麟一袭白衣立在窗前,垂眸望着虎口处的牙印,眸光闪烁。
“跑了?”
玄麟背对着那人,语气犹如修罗,疑问中又带着潮弄。
跪在地上的牛头侍卫哆哆嗦嗦的回道:“是…是属下没看住,跟……丢了……”
迄今为止,玄麟到了此境界,寻常妖魔鬼怪已经伤不了他,可方才,竟被一只灵力低微的兔子咬伤,实在是奇怪。
牛头侍卫小心翼翼擦掉流出来的汗,空气安静的这几秒,好像隔了一个世纪这么长。
玄麟唇角微微扬起,抬起手挥了挥:“下去吧。”
牛头侍卫松了口气,忙不迭的退了出来。
玄麟侧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忽然感到异常的烦躁,他是怎么死的,为何从前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在鬼界这么久了却没他生前的一点消息。
……
桑吟和婴宁宁回到屋里。
“宁宁,你去哪了?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你。”桑吟将心底的疑问问出。
“我……”婴宁宁轻咳一声:“我…在另一处当差,你自然是看不见我。”
听宁宁解释了,桑吟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点点头就算过去了。
婴宁宁看着桑吟愁眉苦脸的样子,犹豫道:“你掉进鬼界这么久了,要是一直出不去又该怎么办?”
桑吟听到这话,更低落了,丧皱着眉头:“那我真没办法了……我不想在这里呆一辈子,我想回家……”
婴宁宁勾了勾手,将她叫到跟前。
轻声道:“我从前听说,鬼王玄鳞有一法器,是他的护心鳞所化,可功可守,兴许拿到此物便能出去。”
她听完,手抵在唇边,似在思考。
“可是,我连靠近他都靠近不了。”是啊,她怕玄麟怕的要死,更别说靠近他了,况且,不久前,她差点被玄麟捏死。
婴宁宁:“你不想回家了?”
“我当然想。”桑吟抬头。
只是……
既然有办法,那就有机会,就不是无头苍蝇,桑吟握紧手心,眼神坚定,心中也有了估量。
……
接下来的几日,桑吟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接近玄麟拿到护心鳞。
她仰头看了一圈,有点无语,自从扫了一次后山,就跟赖上她了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叫她去。
这几日,再没遇到第一次的怪事之后她便也渐渐放下心来。
桑吟看着空无一人的后山,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反正这也没有鬼界中人,刚好可以靠这点时间练几道防身术。
上次保不齐就是运气好,玄鳞不杀他,要是下次再遇上,她也不敢保证还会不会死里逃生。
桑吟屏息凝神,将扫把视作一柄武器,她衣衫飘动,身姿轻盈,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招数。
突然手中的扫帚像是失控般朝林中飞去,在她愣神的瞬间,林中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桑吟当即被吓了一跳,不会砸到人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啊,她又怕是鬼界的人,若是发现她的身份……
她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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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藏的躲到了一棵树后,只露出半颗脑袋,往出声的地方望去。
桑吟观察了一会,才发现被砸到的是一个白衣男子,他躺在树下,看不清样貌,只能看清穿着和身形。
【砸的这么重啊,站都站不起来。】
她在心里想,要不过去瞧瞧吧就。
男子闭着眼,听到脚步声,一睁眼便看见桑吟睁着大大的眼睛,蹲在他跟前,云看右看。
“伤的这么重啊。”她喃喃自语,见他睁眼,桑吟立即开口:“你感觉怎么样啊,我看你身上有好多伤。”
男子坐了起来,背靠树干,脸色苍白:“我没事……”
“怎么没事啊,方才砸到你真不是我本意的,不好意思啊。”桑吟看向那把罪魁祸首,心虚的踢了踢。
“对了,我有一瓶疗伤的药膏。”桑吟从荷包里拿出一小瓶罐子塞到他手中:“这个就当是刚才砸到你的补偿,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但……你将就着用吧。”
这瓶药膏还是婴宁宁送给她疗伤的,虽有不愿,但人确实是被她的扫帚打到的,那就给吧。
她递出去一瞬间,又补充道:“你用完记得把瓶子还给我。”
男子看着她,良久道了声谢后接过。
“你怎么会在这啊?”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有你是怎么伤的这么重的?”桑吟一连串的问了好多。
“我……不是鬼界中人。”男人看着桑吟继续开口道:“伤的这么重自然是因为……因为被鬼界的人打的。”
原来是这样,桑吟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么说,我们同病相怜啦。
桑吟这才仔细看眼前遍体鳞伤的男子,原本素白的衣袍此时血迹斑斑,不难看出此人身形高挑,肤色白皙,面如美玉,虽看着狼狈不堪,但依旧清俊雅致。
眉眼间却有一股熟悉感,只是这会她有点想不起来了。
总之,此男堪比尤物。
桑吟挠挠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劝他离开吗,显然不太可能,被打成这样,出去更是找死,但自己也帮不了这位“同类”。
“姑娘……可否帮在下找一身合适的衣裳?”他为难的开口,眼睛却盯着嗓吟。
桑吟被问的一愣,这人好不见外,但是……她又瞥向他有些破的衣裳,这身衣服……破的地方都能再做一身衣服了。
在她犹豫之际,远处的山端上传来一阵阵钟鸣声。
时辰到了。
桑吟有些急,这时也给他送不了想要的东西来啊,她看向男人的眼睛。
“明日,明日你还在这等我。”
男人轻轻点头。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
男人额角抽了抽,想名字?他倒忘了这茬,在桑吟催促中,上下唇一张一合。
“小白。”
小白?这名字可真配你,桑吟心中想着:“那我先走了。”说完,她便小跑着回去。
玄鳞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对方时,他站了起来,摇身一变,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这些天,他一直用追踪术跟着她。
青鸟突然从树枝上飞了下来,盘旋两圈后稳稳停在了玄鳞的肩头上。
青鸟:“大王,你要是疑心她,抓来打一顿再问就是了,何必装成这副模样。”
玄麟看着不解的的青鸟,笑道:“本座只是好奇,若她真是仙界那群草包派来的,怎么会蠢成这样,我必然要试探试探。”
“就是就是,又蠢又废!”
“大王神威!”
——“啊嚏!”桑吟:“嗯?”
几百年前,自玄鳞一战成名后,仙界恐其祸害,但玄麟始终只待在鬼域,他们自然不会随意开战,数年便派了不少人来,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若他想开战,哪里还能给那些仙门机会,来这鬼域呢。
以他的手段,直接杀了就好。
3. 鬼域【三】
鬼域难得的好天气,虽不是外头,但这个程度也足够了。
玄鳞躺在草地上,若不是被人晃醒,他都快要睡着了。
“小白,久等了,我给你带了吃的和衣裳。”桑吟抱着手里的食盒,举到他面前给他瞧,神色略微有些愧疚。
原以为第二天就能来的,结果一直寻不到理由,白衣掌事也没有放话让她来,这一等就过了好几天。
这一得到吩咐,她便赶来了。
刚睁开眼,眼神渐渐聚焦,眼前人从模糊到清晰,笑的眉眼弯弯。
桑吟跪坐在草地上,打开盒盖,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手帕打开,里面有三块卖相不是很好的糕点。
“这是桃花酥,可好吃了,你快尝尝。”桑吟拿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玄麟并没有注意到桃花酥,注意力全被她吸过去了,看着她依旧喋喋不休的嘴唇。
直到桑吟轻轻皱了眉,玄麟才反应过来几乎戳到嘴唇上的糕点,他抬手接过,与之拉开了些许距离,对立而坐。
在桑吟满眼期待的注视下,玄麟看向手中接过来的糕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卖相还是糕点吗?
紫黑色的一团,玄麟看了眼东西又看了眼桑吟,不确定的问:“这是……桃花酥?”
鬼域什么时候有桃花了,桃树是外头的东西,况且,桃花酥再怎么样也不该是这个颜色吧。
“哦,忘了说了,桃花酥只是名字,鬼界没有桃花,我是用紫灵薇的花瓣做的,这样子是难看了点,但是味道不差的。”
玄麟听完他的话,还是不放心,从糕点盒里拿出一块递给她:“既然是你做的,第一块自然是你先吃。”
“好呀。”桑吟很自然的接过,咬了一口。
见她吃下,他才咬了一口。
桑吟看着他咀嚼完,不死心的问了句:“好吃吗?”
“不错。”玄麟点头,这一点他并没有说谎,味道还真挺不错的,外皮酥香,内馅细腻柔软,甜而不腻。
这回桑吟满意了,在盒子里翻找着,说道:“我就说嘛,我可是用心跟宁宁学了。”
玄麟不语,吃着手中的桃花酥,默默听着她说。
直到桑吟从盒子里取出一件湖蓝色的衣裙,那颜色晃的亮眼。
手里的桃花酥也不香了:“给我的?”他不可置信道。
“对。”桑吟点头又赶紧心虚解释道:“我找遍了所有衣裳,只有这一件宽敞,比较适合你。”
我堂堂鬼界霸主,怎么会穿女人的衣服?岂有此理。
桑吟眼神飘忽不定,给他穿女人的衣服的确有些不妥,但一想到本来就是这小子叫自己给他准备衣服,还挑上了?
“但…除了这个就没别的衣服适合你了。”
嗓吟又盯着他身上那件,又看了眼手中这套,忽的跳起来:“小白,这还挑什么,你身上那件破的哪有这个好,而且都这个时候了,换作是我,我也会穿的。”
……
玄鳞被说的一噎,仰头与她对视着。
罢了,要是被这女人发现了到时就更麻烦了,他抬手接过,神色温和:“多谢姑娘。”
原本还气呼呼的桑吟看到他这副模样后,瞬间烟消云散,她只觉得脸被看的有些发烫,连忙将衣服塞到他手中。
“你快去换吧,我在这替你把关。”桑吟立即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玄鳞轻笑着转头向深处走去。
等了好一会,他才从树后缓缓走出来,表情稍显扭捏,嘴唇嗫嚅的说了句:“好了。”
桑吟寻声望去,脸笑的鼓了起来,憋红了脸颊,最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这身衣服还挺适合你的。”她笑的眼睛都弯了。
他又高又瘦,简单的衣裙穿在他身上颇为违和,上身紧绷着,手臂,小腿均露出一截,偏偏那张脸又俊美无双,眼下的那几抹伤反倒平添了些许真实感。
玄鳞神色冷峻,唇抿成一条线,一副不想看她的样子,连叹几口气才将心底的那股气咽下去,偏头不语。
“罢了罢了,不过是只小妖,本座不与她一般见识。”他在心里默念。
桑吟笑了一会,歪着头看他,一双葡萄似的眼睛充满了疑惑:“小白,你生气了吗?”
……依旧不语。
“你真的生气了吗?”她又问。
从她的视角看到的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转头看了过来。
“没有。”声音又轻又冷。
桑吟凑近了几分,看着他这副将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样子。
放软了声音:“哎呀,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她挠了挠头,接着说:“那…我明日再带一份桃花酥给你?”
……
“……可以。”
没有什么是一份桃花酥不能哄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份。
见他缓了脸色,桑吟这下可放心了。
又把另一块递给他,她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吃。
见他盯着自己看,玄鳞手中的动作一顿,扯了扯嘴角。
“姑娘一直盯着在下,可是脸上有东西?”
他笑起来很有魅力,眼睛笑眯眯的,最特别的还是那颗虎牙,既邪魅又有少年气,总觉得在哪见过。
桑吟脸一热,却没有将脸转过去,反而直白道:“你长得很好看,所以我在想,你是什么妖,怎么长得这么美。”
“莫非是天狐族?”
天狐么,玄鳞敛了笑意:“姑娘很喜欢这张脸吗?”他反问道,并没有反驳,既然她问了何不顺着她说的装下去呢?
桑吟闻言,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谁不喜欢令人赏心悦目的东西呢。”她不否认,毕竟她是真的觉得这张脸很好看。
她倒是诚实。
玄鳞变出的这张脸与他本人倒是有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他原来的脸压迫感很强,那晚虽暗,他却不能保证她到底看没看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抚了抚脸颊,当真这么好看?玄鳞心底冷笑一声,等自己杀了她的时候,倒是可以将这张脸换给她。
心里阴暗至极,面上却温风和煦,若是桑吟得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恐怕会吓得尖叫着逃跑。
想到这,他突然衍生出一种莫名的恶趣味,期待她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会是何种反应。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的,又是为什么伤的这么重。”耳边传来桑吟的声音。
他还未开口,桑吟就已经在脑海里想象出画面了,怕是与她一样,掉到鬼界,又被追杀,才落得这幅样子。
注意到对方同情的眼神,玄鳞不禁微微蹙眉,他此生居然会在一只小妖脸上看到这种眼神,还是对自己。
“在下灵力低微,不得已逃进了这座山中,恰巧遇到姑娘。”他说着,不经意间露出伤怀的眼神。
不知是脑补的太厉害还是感同身受,桑吟此刻满眼泪花,鼻头红红的,她重重叹了口气,下一秒又愤怒至极。
“肯定是玄鳞那个魔头干的好事!”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玄鳞一瞬间眼神杀意四起,意识到眼前的人并没有认出自己,他有些无语,默然听着。
“你放心吧,你灵力低微,以后我罩着你!虽然我的法力也不高,但是带你逃命还是可以的。”她脸上挂着坚毅。
玄鳞:“罩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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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桑吟重重点头:“嗯!”
忽然一阵风刮过,扬起了一大片落叶,迷了桑吟的眼睛。
“怎么突然起风了。”她抬手揉着双眼,却没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玄鳞。
这个女人几天内给他带来了太多不可思议,明明恨‘玄鳞’恨的要死,见了他却连看都不敢看,明明自己柔弱不堪,却总想着保护别人,他在鬼域几百年,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罩着他。
他眼中泛起波澜,却又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是因为这张脸?还是同为妖的巧合。
如果当她发现,这些都是假的,她会不会立刻收回她今日的承诺?跑的远远的?
风渐渐停息,桑吟揉眼睛的手也停了下来,她眨着被揉红的双眼,一脸的奇怪,这鬼界的天气倒是和外面有点像了,几百年不刮风,这会居然刮起了一阵妖风。
玄鳞一脸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人,他只觉得好笑,就因为在这地方遇到一个同为妖的陌生人就能说出这样的话。
与此同时,鬼域的其他人也同样感到一阵怪异。
“若是比你更强大之人想要杀我,你还会保护我吗?”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他又看向桑吟,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到些什么。
比如……后悔。
然而,并没有,桑吟手指抵在下巴,像是在思考,但她迟迟没说话,落在玄鳞眼中,又不同了。
若她说出后悔之类的话,他就立刻杀了她,认为她和鬼界其他人一样,虚伪至极。
但桑吟却只是在想,对方有多强,要是只比她强一点,那还好,直接跑就是了,以她的速度,能追到的并不多,但要是和那玄鳞一样强,那可就难办了。
桑吟瞥了瞥嘴:“遇到比自己强的就要任他人拿捏吗,总会找到破绽的,即使找不到,那就投机取巧,能跑就跑,不过,我一定会带你一起跑的,绝对不会丢下你。”
听到这样的答案,他的心好像塌陷似的被撞了一下,又像林子深处的雾霾突然被一缕阳光照射到,正在一点一点退散。
她突然开口:“对了,你别叫我姑娘了,总感觉怪怪的,我叫桑吟,你可以叫我桑桑”她又补充道:“她们都这么叫我。”
他垂眼拿起一块桃花酥:“阿吟。”
“可以吗?”他的目光向来直白,说出这句话时,仿佛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告诉她。
当他喊出‘阿吟’二字时,心脏一阵微小的酥酥麻麻的电流穿过,长得好看就罢了,就连声音也如此好听。
桑吟不知怎么了,腾的站起来。
有些磕巴:“……你想怎么唤就怎么唤吧,我…我先走了。”
她提上食盒就跑,把玄鳞甩在后面。
老是突然就跑了,果然是只兔子。
桑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跳的厉害,她低头望着食盒手柄上的纹路,肯定是自己在这鬼界待久了,突然遇到同为妖族的他,有些激动是正常的。
过了一会,那股感觉被平复下去,她才继续往前走。
只是,怎么感觉从后山出来后,一直有一股不远不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太强烈,却也忽视不掉,她没往多处想,全当是自己太兴奋了。
“宁宁,我回来啦。”
一推开门,婴宁宁坐在桌边,神色有些古怪。
桑吟愣了一下,欢快的跑过去,摇了摇她:“宁宁,你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宁宁是怎么了,第一次见她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她,她心里发怵,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婴宁宁看着她,开口问道:“桑桑,你方才去哪了?”
4. 鬼域【四】
“我,我去了……”
桑吟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她本来是打算过几天再告诉宁宁小白的事。
就在她纠结时,宁宁却像是变了副样子,上前去拉她,仿佛刚刚面露古怪之色的人不是她一样。
桑吟被她打断,没有将小白的事告诉她。
“桑桑,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笑着说道:“是关于护心鳞的事。”
“什么好消息?!”听她一说,桑吟便迫不及待地回握住她。
婴宁宁看了眼屋内,仍旧不放心的走到窗前将窗子合上,鬼界的天空本就暗,这一关上屋内顿时比平时暗了不少,显得更加阴森森。
桑吟一心扑在婴宁宁口中的好消息上,完全将那股莫名的视线抛之脑后。
婴宁宁转过头,对上桑吟那认真的眼神,愣神片刻,垂下眼,再抬起头时,她凑近她的耳边。
咬字清晰道:“我突然想起来,这鬼王早已到了不需要护心鳞的境界,若是寻常的妖灵没了护心鳞便是死路一条,可,以如今这鬼王手段阴狠毒辣,使出的法力更是强横无比,死后不过几百年就能令六界忌惮,其实力早已不需要护心鳞的地步了。
桑吟听的云里雾里的,她只听进去护心鳞不在玄鳞身上,既然不在他身上,他任务就不算虚无缥缈了,总归是有了一丝希望。
“那宁宁,你知道这东西在何处吗?”
“……你当真要去?……”婴宁宁神色不自然道。
听完,桑吟只犹豫了一秒,坚定的点头,目光炯炯:“我既然知道了,就必须试试。”
“我是一定要回家的。”
即使没有亲人,但那里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还有族人,朋友,她真的很想回去。
那道视线消失了。
婴宁宁一咬牙,声音低到如果现在有一点别的声音便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那东西……就在玄鳞的库房中。”
鬼王玄鳞有一间库房,里面放了不少法器,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而桑吟神情专注,听的清清楚楚。
……
要怎样才能到玄鳞的库房去呢?
桑吟蹲在地上,双眼直愣的盯着一处,神情呆呆的。
“你在想什么?”白衣男子突然出声。
桑吟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
面对他的问题,桑吟神色落寞,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看出来了。”
“从你来时,脸上便这副模样,很难看不出。”男人顿了顿说道:“可是有什么心事?”
的确有心事,桑吟缓慢地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去一个地方,但惊险万分,被发现就会死,你会怎么进去?”
“绝其本根。”玄鳞神色淡淡:“对你来说最大的威胁,将它除了就是。”
“你是说?!”桑吟瞪大双眼。
玄鳞笑着点了点头:“阿吟需要我做什么吗?”
桑吟默了两秒,狐疑地看了眼玄鳞,似是不相信,无奈道:“小白你别再说笑了,我是认真的,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帮我呀。”
“况且,生死有命,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毁人性命,小白,就算玩笑也不能真有那种想法,知道吗?”桑吟板起小脸,无比认真道。
玄鳞嘴角抽动,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个,果真是……罕见。
他笑了起来,连肩膀都在颤动,却笑的极为好看。两颗虎牙若隐若现。
“你你笑什么呀。”桑吟看着他,好看的眉皱起,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笑了。
玄鳞手抵在唇下,脸上的笑敛去,表情坏坏的。
“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嗯……是。”
“那作为朋友,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要去哪。”
他的眼睛好似漩涡,瞧上一眼便被勾了魂似的。
桑吟看着他,就在她愣神的时候,玄鳞竟像是猜中了一样,说出了那个答案。
“你是想——盗取护心鳞吗。”
话出口的一瞬间,桑吟就像是被厄住了喉咙,震惊的发不出声音,睁着双眼看着他,像是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鬼界通往外界的结界若不是鬼王亲自打开,那就必须要用法力强横的法器打开,这鬼王的护心鳞便是最好的选择。”
玄鳞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继续说道:“你既然想回家,那肯定要用到这个。”
他说的没错,桑吟点了点头。
“法子当然有。”
听到他说有法子,桑吟毫不犹豫开口问道:“什么法子?”
“我替你引开看守库房厄兽,你去取你想要的东西。”
库房门前虽没有重兵把守,却有一只残暴无比的凶兽看管,只对玄鳞忠心耿耿,旁人是看都不能看一眼的。
桑吟听完这个办法,果断拒绝:“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替我去冒险。”
玄鳞挑眉:“那里自然也有我想要的东西,此方法对你我都有好处。”
“这法子虽好,但还是太过于危险了……我得想想……”
桑吟起身想走,玄鳞并没拦她,靠在树下看着她匆忙的背影。
青鸟突然出现,叽叽喳喳道:“主人,不再劝劝吗?”
玄鳞始终看着她,许久,才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他道:“她既然想回家,那我的提议她一定会同意,明日她会来的。”
人啊,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只要她们到了他的库房,他不介意送给她们当衣冠冢。
可惜啊,桑吟那双好看的眼睛以后都看不到了。
……
天空紫云密布,偶尔闪过几道黑红的闪电。
桑吟闭着眼,呼吸均匀,偶尔翻翻身。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床前。
像是有预感,桑吟轻轻皱眉,似是要醒来,那人捻指轻轻一点,她便没了动静,沉沉地睡了过去。
来人轻声念起一道法诀,一股强烈的气流从指尖溢出,手中的金光越聚越多,缓缓进入桑吟的眉心处,直到最后一点金光消散在她周身。
“这东西能保你一命,就当是我利用你的补偿。”
说完,她便离开了。
当桑吟醒来时已经到了与小白约定好的时间了,昨晚真是她睡过最舒服的一晚了,她翻身下床,换好衣服,这段时间地是不用她扫了,可后山依旧需要,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正好寻不到理由经常出入后山,这下可就能名正言顺了。
玄鳞还在原地候着她,见她来,扯起嘴角,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桑吟跑的气喘吁吁,玄鳞看着她,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想的如何?”
桑吟重重点头:“我昨天想了很多,我觉得可行,但是,我得改改。”
“哦?你想怎么改?”玄鳞问道。
桑吟笑容可掬的看着他:“我们换一下,我去引开厄兽,你趁机进去拿护心鳞和你想要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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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什么。
玄鳞的笑僵在了脸上。
“你法力太低了,可能扛不住厄兽一招,我不一样,我的法力虽然也不高但是我跑得快,而且我还很抗揍,应该能撑一会。”
他嘴角抽了抽,什么叫很抗揍,应该能撑一会,她究竟想干嘛,脑回路也异于常人。
“哎呀,就这么说定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快走快走。”桑吟拉过玄鳞就跑。
被她拉着,自己仿佛被下了咒,就这样被她牵着走,只剩下满眼的不解与震颤。
“小白,你怎么这么冰啊,你很冷吗?”
她突然问道。
玄鳞磕磕巴巴道:“我…我有点紧张。”
感受到他的体温,桑吟手直接握在他的手心上,试图让他暖和一点:“这样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他想,他应该是反被算计了,不然为什么他会感到这么奇怪,而不是,她。
要进到库房,必须穿过修罗殿,再穿过大大小小的宫殿才能到那,一路上,桑吟牵着玄鳞东躲西藏,这里躲一下那里趴一下,神奇的是居然没人发现她,人也没有平常多。
她不禁窃喜起来,运气这么好,居然没遇到什么阻碍就到了目的地。
丝毫没有想过是不是其他的原因。
并没有看到厄兽在哪,桑吟松开那只手,扒在门框上朝里看。
玄鳞被牵了一路,突然松开倒有点不习惯了,他轻咳一声小声说道:“厄兽只有感受到生灵的时候才会出现。”
“原来是这样。”桑吟恍然大悟。
“桑姑娘,不如还是让我去引开厄兽吧。”
桑吟明白他想说什么,摇摇头,仍坚定道:“你去引开厄兽还是太危险了,况且,你还有伤在身,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不等他回答,脚一蹦就跳了出去,玄鳞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果然,当桑吟跳出去还没有三秒,门前就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漩涡,乌云笼罩下,一声怒吼,厄兽出现了。
厄兽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狮身,头上长着一对角,张着血盆大口,一对尖锐的獠牙正滴着黏稠的液体,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她,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厄兽一出现就将桑吟吓住了,她想过厄长得很恐怖,但没想到会有这么恐怖。
这简直就是四不像。
厄兽在看清是谁后,表情呆滞片刻后又恢复了刚才凶狠的模样。
怒吼的同时朝她扑来。
桑吟一个闪躲,堪堪躲过了这一次袭击,她撒腿就跑,厄兽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玄鳞在后面看着这一切,却迟迟未露面,他看着桑吟与厄兽消失在眼前才转头看着库房的大门。
过了一会,果然有人来了。
他猜的没错,果然是她,婴宁宁。
婴宁宁提着剑走了进去,一进去,在库房的最上方果然有一块护心鳞。
她面露欣喜之色,正欲上前,一把鸳鸯钺直冲她的咽喉而来,好在她反应及时,不然此刻她恐怕已经命丧于此了。
这柄鸳鸯钺……莫非?
她猛地转头,玄鳞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原貌,正一脸讥讽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们仙族是聪明人,没想到都是些酒囊饭袋,可笑至极。”
婴宁宁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辱我师门者,杀。”
只听见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婴宁宁举剑刺向玄鳞。
5. 鬼域【五】
婴宁宁眼神冰冷,周身旋绕着一丝神圣的光晕。
玄鳞抬眸,单手抵在半空,一道威压从头顶打下,一瞬间,只听扑咚一声,婴宁宁单膝跪在地上,疼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
剑锋朝下,婴宁宁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死死握住剑柄,这股力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玄鳞嗤笑一声,道:“无极宗历年来最出色的内门弟子江漓月,竟也不过如此。”
‘江漓月’三个字一出,她眼神骤变,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却一直在守株待兔。
“要是无极宗那些老头得知他们最看重的剑道翘楚,死在这里,你说,事情会不会变的很有趣?”
他就是一个疯子。
江漓月突然想到桑吟,她怒视着玄鳞,一字一句道:“你利用了桑吟?”
……
“你就没有吗?”
此话一出,她沉默了,她确实利用了桑吟,即使是为了宗门任务,可利用就是利用,没什么好辩解的。
一道哽咽突兀的响起,两人纷纷被这一声吸引了视线,朝门口望去。
只见桑吟发丝凌乱的站在门边,双眸此时蓄满了泪,在眼眶里打转。
玄鳞眼神暗了暗,也不知道方才的对话她听了多少,来了多久。
桑吟跑向江漓月。
不好!她法力低微,踏进这里只有被撕裂的分,江漓月瞪大双眼,喊道:“别过来!”
她喊出的瞬间,桑吟已经扑到她的身边,手臂环抱着她的肩膀,用小小的身躯挡在了她的面前。
江漓月紧张的抬头,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压的她动弹不得的法力已经没有了,也许是刚刚她扑过来的时候没有的。
桑吟转头,瞪着他,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她使出了吃奶的劲才甩掉了厄兽,本想回来找小白,结果她并没有看到小白,反而看到是宁宁和玄鳞,他要杀了宁宁。
小白始终不见踪影,一想到他可能已经丧命,愧疚与自责是洪水般涌上心头,她浑身颤抖。
“你要杀要剐冲我来,是我要盗取护心鳞,也都是我的主意!”
她没了往日的胆怯,眼神中满是对他的恨。
“小白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宁宁再因为我而丧命。”她哽咽着,身子将江漓月挡的严严实实。
玄鳞不语,皱眉看着她。
砰!门被撞坏了。
厄兽站在那里,眼底喷火,想起方才被桑吟绕的团团转就火大。
火气冲昏了头脑,怒吼一声便作势要将她撕碎。
桑吟见状,环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聒噪。”玄鳞不耐的声音传来。
厄兽嘶吼的嗓音突然止住,凶狠的目光在看清玄鳞后变得澄澈,躁动的情绪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玄鳞睨它一眼,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厄兽被他这么一瞧,爪子盖在脸上,心虚不已。
桑吟悄悄将一股灵力附在江漓月身上,今日可能逃不掉了,但让她选的话,她想让婴宁宁活,三百年的相伴,婴宁宁早就是她很重要的人了。
江漓月显然察觉了,慌张的看着桑吟,她鲜少露出这样的眼神,却在对上桑吟目光的那一刻顿住。
沉着冷静,还有一丝对这个世界的不舍而腾升的水雾。
一想到化形便再没见过其他景色,以后怕是也没机会了,不免感到遗憾。
玄鳞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复杂难说,突然一道心声指引着他。
“杀了她们,杀了她们就好了。”
玄鳞眼神冰冷,刚迈出一步。
只见空中传来一道道轰隆声,他停住脚步,抬眸望去,只见几个人停在空中,手中握着武器,表情狰狞,身后的天也跟着翻涌。
“玄鳞,几百年前你当上鬼王那时就该清楚,终有一日会有人来取你的狗命。”为首那人恶狠狠道。
气氛比刚才还诡异。
玄鳞双手抱胸,桑吟以为他在酝酿什么。
怎料,他双手一摊,看着那人,毫不在意道:“你谁”
……
……
什什么!?
他竟然忘了?他竟然忘了!刚刚说话那人气的胸膛快速起伏着,握着鞭子的都在颤抖。
他咬着牙:“等会就让你知道我是谁。”说罢,他挥舞着长鞭。
“起阵!”他嘴角带着癫狂的笑,为了这一刻他等了很久很久。
跟随在他周围的人纷纷握起手中的武器,对准玄鳞。
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此刻已经不知在何处了,库房也被震的坍塌,此刻空荡荡的。
鬼域的天空,电闪雷鸣,闪电也比平时骇人,咒令刚落,一只数百丈高的青色大手,带着毁灭性的威压从空中探出,直直抓向玄鳞。
狂风四起,桑吟艰难的睁开眼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此等厉害的法术,玄鳞能接住吗?
再看玄鳞,桑吟惊了,他面上竟无一丝波澜,淡定的可怕。
“天罡雷煞阵。”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夸张的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是恨生的人,伢相。”他想了一会悠悠道:“我们有三百年没见了吧。”
桑吟:“……”
这人是来杀他的,他怎么叙上旧了。
伢相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是啊,三百年没见,我花了整整三百年才将这套阵法做到如此完美,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话的时间,青色大掌已来到跟前,压迫感越发强烈,连着桑吟都感到灵脉一震一震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了。
“是吗?”
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入耳朵,桑吟被风吹的根本睁不开眼,她眯着眼努力看清。
他在笑,他的瞳孔在放大,每一根发丝都在兴奋的飞扬着。
他抬手,红色的气体从他掌中溢出,所有人都看见了,他要徒手破阵。
玄鳞握紧拳头,回接那道掌,只听巨大的一声响,所有人痛苦的捂紧耳朵。
片刻后,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丝裂痕从那青色大掌处蔓延,越来越长越来越宽,痛苦的嚎叫从伢相喉中溢出,他猛的想收回,可,玄鳞哪能如他的愿呢。
“走什么,不是很有血性吗?”玄鳞笑容更浓。
他隔空一抓,只见那张往回跑的大掌一瞬间被撕裂,从局部到根部。
随之而来的是,伢相的整条手臂都被震碎。
桑吟被惊的瞪大眼睛,一直听说玄鳞手段狠辣,听到的跟亲眼目睹哪能一样。
她一时不知所措,玄鳞突然看了她一眼,她赶紧低头找东西,她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百忙之中她似乎听见他笑了一声。
厄兽也从混沌中走出,朝着上方咆哮一声,下一秒就见所有悬在空中的人有的被吹飞,而有的则是一口鲜血喷出,随后便没了气息。
伢相从空中坠落而下,重重摔在地上,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会……”
“很好奇我是怎么一招就破了你的阵法吗。”玄鳞难得有耐心解释道:“三百年前十二位鬼王都杀不了我,更何况是你,就算我不出手,十招之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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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未必能碰得到我分毫。”
“不…不可能!哥哥说过,明明说过……明明可以杀你的啊…”
伢相另一只手抱头咆哮着,猩红的眼眶死死瞪着玄鳞。
“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伢相咬着牙身子向后缩着。
他视线一转,看见一旁的两人,尤其是其中那人手中的青霜剑,这女人是无极宗大弟子。
他目眦欲裂,一个疯魔的想法从他脑中蔓延,只要无极宗大弟子死在鬼域,那么要杀玄鳞的人可就不止一个了,还是整个仙门。
伢相仿佛看到胜利在前,竟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下一秒,他眼神发狠,将所有力量汇聚在掌中心,一道雷弧,飞速朝着桑吟与江漓月这边打来。
杀不了玄鳞,那就借他人之手。
众人都未曾料到他会突然改变主意,那道雷想杀玄鳞难如登天,可要是突然打在毫无防备的人身上,那可是会要命的。
江漓月没了法罩,方才又被玄鳞打伤,面对伢相的突然袭击,她有些力不从心,就算是这样,她也仍起身运功,既然躲不开那就正面迎接。
就在雷弧逼近时,一道瘦弱的身影猛地窜出,手快速结印,形成一道小小的屏障护在二人面前,江漓月不可置信的看着桑吟。
她的周身散发着一圈粉色的光晕,半人半兽的状态,兔子耳朵不知什么时候蹦了出来,桑吟无比吃力的抵着那道雷,只可惜,她灵力实在是太低了。
整个过程坚持了不到三秒,屏障就被击碎,就在雷劈向她的那一刻,一道巨大的金色光芒从她身后出现,仔细一看,竟是一道法相。
江漓月额头溢出的汗从下巴处滴落,砸在地上。
从刚才看清桑吟的那一刻,她便换了法术,将力量输送给桑吟。
法相被击的裂开了一道口子。
强大的震力还是让桑吟从喉咙里涌出一口血,有东西挡着威力都如此大,要是直接打在宁宁身上那她就没命了,还好,她接下了,昏过去之前桑吟还在心里庆幸着。
江漓月伸手接住倒下的桑吟,看着不省人事的桑吟,她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是她利用她在先,为何还要舍命相救,这值得吗?
“不…”伢相单手匍匐着,嘴里念叨着什么,一切都完了,仙门弟子没有死,玄鳞不会放过他的。
玄鳞侧头看过来,勾唇:“差点把你给忘了。”
他一步一步朝伢相走去。
一只脚踩在他正在爬行的腿上,伢相僵着身子回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
“……”
“我给你过杀我的机会了,你没把握住。”玄鳞一脸惋惜的说着。
“求你…放过我。”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说出这句话。
玄鳞盯我他因恐惧到狰狞的脸,就在伢相以为他会放过他时,玄鳞忽的笑了:“我不同意。”
说罢,他隔空一握,窒息感瞬间袭来,起先还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的呼喊,到了最后只有骨头断裂的声音。
伢相彻底断气。
江漓月护着桑吟,眼睛紧盯着玄鳞的背影。
空气静的似乎能听见心跳声。
他扭头与江漓月对视,瞳孔因杀了人而变得无比亢奋,妥妥的疯子。
“下一个。”他忽然出声,嗓音带着十足的疯劲。
气氛越来越凝重。
“我们做一场交易,如何?”江漓月紧张不已,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直到对面神色恢复如常百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好奇道:“交易?说来听听。”
6. 鬼域【六】
“我的要求是打开鬼域大门,放我们离开。”
“这倒不难,可——我能得到什么。”他反问道,视线滑落到桑吟双眼紧闭的脸上,嘴角还带着刚才被伢相偷袭时流下的血。
“我听闻鬼王一直在找某样东西,我知道那东西在哪。”江漓月心底发虚,她也不清楚玄鳞是不是已经知道在哪里了,说实话,她确实有赌的成分。
玄鳞听完,这才抬眼看她,眼睛眯了起来,周遭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他不爽了。
厄兽突然出声:“大王还听她们废话什么,杀了她们,一了百了。”
它叽叽喳喳的叫嚣着,江漓月一颗心悬了起来,毕竟这是在他的地盘上,这场交易只能看他的心情。
玄鳞手轻轻一抬,正在说话的厄兽瞬间闭了嘴,一双眼珠子左右转动,表示着它的抗议。
“本座,同意了。”
“嗯!……大…大王……不不……可……”厄兽唔唔的挣扎着。
玄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往后一挥,厄兽瞬间无影无踪。
江漓月依旧警惕,不敢松懈,这玄鳞的脾气阴晴不定,这还不是安全的地方。
她开口:“你先将鬼域之门打开。”
……
“好。”
刚说完,江漓月身后的护心鳞传来异动,从上方飞过,落入玄鳞手中,他手指抚着上边黑红的纹路,这东西他真是许久没握在手里了。
他轻声念了道诀,护心鳞便化作一把利刃飞至上空,直接劈出了一条缝。
并不是他不愿正大光明的打开鬼域之门,一旦他打开便有无数妖灵涌出,他可不愿意再做其他麻烦的事。
护心鳞打开的时间有限,玄鳞看着她们,说道:“走吧。”
随手一抛,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几人便来到了鬼域与外界的交接处。
环境突然变换,刺目的阳光晃的江漓月一下没睁开眼,她眨了眨眼,适应过来就听到他说。
“鬼域之门我已经打开了,现在我要知道你说的东西是什么。”
江漓月握着青霜剑的手渐渐收紧,时刻做好对方朝她出手的准备。
她说:“妖界,仙界,人界都散落着能看见记忆的神器。”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周遭静悄悄的,江漓月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半晌,他手抵在唇下,笑不达眼底,阴侧侧道:“就这些啊。”
鸳鸯钺在他身后转着,锋利无比,只要他一动手,两柄鸳鸯就会直冲她来。
江漓月嗅到了一丝危险。
“你!”她怒视着他。
玄鳞根本没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欠欠的语气从他口中说出:“我只是答应放你们离开,却没说是活着离开。”
话音刚落,鸳鸯钺便飞速朝她飞去,江漓月迅速作出反应,挥出青霜剑,欲接下这一击,剑刃触碰的一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师姐!”
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霎时出现在江漓月身前,猛地一挥鞭子,打在那柄即将靠近江漓月的鸳鸯钺,使其弹了回去,抵挡了一个,另一个攻势更猛烈,两人同时咳出一口血。
白衣少年挡在江漓月身前,
江漓月视线落在桑吟身上,焦急道:“不…还有桑吟!”
白衣少年拉住了想要上前的师姐,趁她不注意在她背后贴了一张定身符。
“师姐,得罪了。”
说完,两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玄鳞收回手,青鸟不解的语气传来:“大王,快追啊,她们要逃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吵的玄鳞无比烦躁,抬手轻弹了一下它的脑门。
“急什么,本座还有要事。”
青鸟捂着脑袋落到桑吟头上,翅膀扑腾两下,问道:“大王,那这个小废物怎么处理。”
小废物?
玄鳞抬眼看它,嗤笑道:“她是小废物,却能把你绕的团团转,那你是什么,老废物吗?”
“……”
大王不愧是条蛇,说出口的话跟放毒似的,青鸟在心里想着。
玄鳞缓步走向桑吟,心里琢磨着如何下手。
桑吟眼珠子转了转,过了一会,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苍白的阳光照的她一愣,这是死了吗?
死了居然能见到阳光,正想着,抬手摸上额头,一只青色的鸟停在她手上,歪着头打量着她。
再一转头。
……
!!!
小白?
她腾的一下坐起来,玄鳞蹲在她跟前,看着她,桑吟一下没反应过来,看清后,忽的抱住了他的脖颈。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样子是伤心极了,断断续续道:“小…小白,对不起……是、是我害了你……”
眼泪全部蹭在了玄鳞脖颈处的衣领上。
被抱住的一瞬间,玄鳞瞪大了双眼,僵直着身子,不知所措起来,后面又听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着对不起。
一只手悄然放在她后脖颈处,动作轻柔。
青鸟凝视着那只手:“大王是不是要动手了?”
下一秒却出乎了它的意料,居然没有扭断她的脖子,而是见他捏着她的后脖子从他身上提了出来。
一脸无奈又嫌弃的说道:“眼泪和鼻涕蹭衣服上了。”
桑吟吸了吸鼻子,哭的鼻尖红彤彤的,睫毛上还挂着泪。
玄鳞默默转头:“而且……你看错了,我们没有死,这里已不是鬼域。”
“真的?!”
“千真万确。”
幸福一下来的太突然,桑吟站了起来,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地,还有温暖的阳光,她突然笑了起来,有惊无险,化险为夷莫过于世界上最幸运的事,令她一下子转悲为喜。
一会哭一会笑的,玄鳞看着她前一秒还哭哭啼啼,后一秒笑的如此开心。
桑吟欣赏了一会三百年来日思夜想的场景,后知后觉的发现宁宁去哪了?
她转头,问:“小白,你知道宁宁在哪吗?就是和我站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她出来了吗?她还在鬼域吗?”她越问越急。
“还有,我们是怎么出来的,玄鳞那个黑心大魔头会放我们出来吗?”
桑吟问了一长串。
玄鳞:“……”
“她不在鬼域了。”
听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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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桑吟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可是她为什么不在这里?”
看着她这副模样,玄鳞突然升起一股恶趣味,他道:“她不叫婴宁宁,而是叫江漓月,是无极宗内门大弟子。”
说完,他紧盯着桑吟,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生气。
怎料,她只是皱了皱眉,过了一会似乎是想通了,笑着说:“她肯定有自己的苦衷,江漓月,这名字真好听。”
在鬼域三百年,要是没有宁宁,她恐怕会无聊死,三百年的相处,这么点欺骗,桑吟根本不在意。
没能看到预想中的画面,反倒是玄鳞,眼角抽搐了一下。
“你呢,小白,你有没有事,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看着玄鳞在走神,她伸出手特意晃了晃。
“我见状不妙便藏了起来,玄鳞与伢相交手的时候鬼域被撕开了一道缝隙,我便带着你们趁机逃了出来。”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向她解释着。
桑吟歪着头思考着,伢相不是断了一条手臂吗,居然还能和玄鳞打,她是错过了什么吗。
她想了一会,便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了,反正,现在已经出来了,那些事都不重要了。
她现在只想回家。
从没听小白提起过家人与朋友,她不免有些好奇道:“小白,你家在哪啊。”
对上她那亮晶晶的眼神,玄鳞眼神暗了暗。
“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玄鳞点头:“嗯,我不记得家在哪,朋友…也不记得了。”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有朋友。
“我想找回记忆。”
他从一开始说的真话不多,但这句话,他是发自内心的。
桑吟心疼的皱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拉过玄鳞:“你想不想跟我走?我还未化形时便听闻,有一条承载记忆的河流,去那或许有办法。”
离家的滋味肯定很难受,更何况他还忘了。
“阿吟是想收留我吗?”他弯了眉睫,笑着对她说。
桑吟想了一会,道:“要是你一直想不起来家在哪的话,那也不是不是不可以。”
说完,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忙摆手:“绝对不是说你永远找不到家的意思。”
迎着她热情的眼神,玄鳞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我也想去阿吟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青鸟不合时宜的出声:“我也想去!”
桑吟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那只鸟,刚才太激动了,以至于现在才发现这只青鸟。
它好像从一开始就跟着她们了。
桑吟疑问道:“这是哪来的?”
玄鳞浅笑着盯着青鸟边回答桑吟的问题:“不知道哪来的,在路上捡的。”
青鸟:“……”
方才是谁让我去吓唬这个小废物的,现在装不熟,大王你变脸也太快了。
青鸟不再说话,只是飞到桑吟头顶上停下,表达它无声的不满。
感受到这只鸟有些不爽,桑吟伸手轻轻拍了拍青鸟的羽翅,笑道:“好了好了,带上你也可以呀。”
一兔一“狐狸”带着一只鸟。
7. 白曦【一】
“大师姐回来了!”一青衣女子喊道。
话音刚落,无极宗其他弟子一时间都望了过来,笑颜在他们脸上绽开。
“此话当真?”
青衣女子答道:“这还有假?我亲眼看到江师姐与翎羽师兄一道进了无极殿。”
“师姐奉命前去鬼域已有三百年,这次回来竟没有一点消息。”
无极宗三百年来也进了不少弟子,纷纷听说过这位大师姐的名号。
无极宗内,一向温和的大师姐第一次生了怒气。
“翎羽你为何要拦我?”江漓月焦急不已,无极宗与鬼域有数千里的距离,这会就算她御剑赶回去恐怕也无济于事。
江漓月此刻一心担忧桑吟,并未注意到翎羽的神色。
翎羽满眼愧色,看向江漓月时又委屈不已。
“师姐,是翎羽的错。”他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翎羽自小便仰望大师姐,视她为那高悬的明月,触不可及,令人神往,对她的话自然是听从遵从,唯有这一次。
翎羽垂眼,忽然间抽出裂骨抽魂鞭,双手递过:“请师姐责罚。”
那鞭子通体呈骨刺状,散着紫红的光,隐隐还带着几道骇人的闪电。
就像它的名字:裂骨抽魂,打在身上,如同扒皮抽骨,若是打在寻常妖邪身上,不死也得残。
江漓月偏头,眼神微微缩紧,目光掠过一丝惊讶,但也只是一瞬。
见她不动,翎羽打算自己动手,刚抬起的鞭子被江漓月制止。
“你这是做什么,我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她说完,忽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翎羽师弟救了她,她非但不感激反而说出这种话,着实不该。
江漓月神色缓和下来:“抱歉,翎师弟。”她依旧坚持道:“我还是要再去鬼域一趟,起码要知道桑吟是否还活着。”她的声音越说小,仿佛风一拂就消泯了。
以玄鳞残暴的性子,她没有底气确保桑吟还活着。
她抬步就要外走,翎羽见状急了,鬼域危险重重,更何况师姐还有伤在身。
“师姐你要去哪里?”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江漓月迎面遇上方才得知她返回宗门的师妹师弟。
一时间,殿内站了不少人,都是来找她的。
翎羽不说话了,站在江漓月身后看着她们。
“师姐刚回来又要走吗?”
“师姐鬼域长什么样子?与无极宗是不是相差很大?
几人一句又一句的问题往外蹦,问的江漓月一时之间竟不知先回答谁,可她又急着出去。
忽然间,空中传来一道苍老又威严的声音:“弟子江漓月,速来苍关道。”
“师姐回宗,掌门出关,今日真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
几名弟子不知前因后果,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江漓月步子顿住,双手合在身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弟子听令。”
从江漓月记事起便在无极宗了,她是天隐掌门一手养大,她向来清心寡欲,有一颗仁德仁爱之心,自幼修习无情道。
三百年前修为一直停滞不前,迟迟不能突破第七阶,后来她自请前往鬼域,一直到了今日,方才回宗。
苍关道前,江漓月将所有的来龙去脉毫无保留的汇报给了天隐掌门。
天隐掌门听完,厉声斥道:“糊涂!”
江漓月低着头,一语不发,没有为自己辩解分毫,也没有认错。
“随意将自己的护身法相赠给一只妖,你可知那法相的重要性?”
江漓月:“弟子知晓。”
“仙妖自古不两立,而你作为为师的亲传弟子却如此糊涂,你可知错?”
江漓月眼中有不解:“弟子确有不对之处,可桑、可她待弟子如知心之交,也是弟子先利用她在先。”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妖也分好坏,弟子…没错。”
天隐睁大了双眼,登时哑口无言。
良久,丢下一句:“无极宗弟子江漓月被妖蛊惑,丢了护身法相,自去梵天净领二十一道雷罚。”
江漓月闭了闭眼毫无异议,声音波澜不惊道:“弟子遵令。”
……
天光微亮,金光一点一点溢出,直至刺破云层为路边的花草披上一层暖黄的新衣。
桑吟几人走在一条窄路上,双手张开轻轻拂过路边摇曳的狗尾巴草,沾了点清晨的露珠。
她们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玄鳞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忘记是哪条路了,他跟在桑吟身后,不紧不慢道:“阿吟,我们还要走多久的路?”
青鸟也叽叽喳喳的,它其实早就想问了,飞了这么久,翅膀都酸了,还不能使用法力。
“快了快了,白曦山路径复杂,需的多费些时间。”她的声音轻灵,带着一丝雀跃,桑吟忽然停下,哎呀一声,转过身来。
那双眼睛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小白,我一想到马上要回家太兴奋了,像感觉不到累一样,却忘了你们会累。”她朝四周望了望,看到一处平坦之地:“我们歇一下吧。”
说完便拉着玄鳞朝着那边走去。
玄鳞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停在原地,摇头:“在下不累,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桑吟:“真的?”
玄鳞笑着点头:“只是这一路阿吟不说话,着实感到有些无聊。”他转念一动,又说道:“不如阿吟与我说说白曦山吧。”
他的手心冰冰凉凉的,附在手腕上,感到一阵舒服。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她娇憨的脸上,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随之而来的清风拂过她的脸颊,细碎的鬓发波动着。
她听完展颜一笑,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好啊。”
青鸟翻了个白眼,它的死活竟无人在意。
桑吟边走边说:“白曦山是我兔妖一族栖息之地,兔妖一族不喜斗争,好宁静,跟凡人一样种地耕耘。”
“白曦山有一颗参天巨树。”她说着,手臂张开比划着:“有…这么大,一眼望不到树端,所有兔妖族人都住在那巨树之下,受它庇佑。”
玄鳞看着她介绍着白曦山,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她生活在那的情景。
听她滔滔不绝的讲述了一路的白曦山,这会终于要到了。
路越走越宽,最终来到了一座石桥上,石桥呈拱状,甚至没有护栏,由一块块大小相同的石块垒砌而成,边上长了一层薄薄的青苔。
“过了这座桥,就到了。”
她望着眼前的景色,胸膛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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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亮了,亮如晨星,透着难以抑制的欢喜。
三两步跑上石桥,一望无际草坪上,伫立着一颗能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树下是由藤蔓建成的房屋,一户接着一户。
玄鳞立在原地,抬头望着桑吟,将她那鲜活的模样尽收眼底。
她回头,挥了挥手,叫他过去。
……
一妇人正蹲在溪边,低着头,忙着洗手中瓜果蔬菜,手肘弯动时碰倒了放在草坪上的篮子,倒的一瞬间,篮子里的东西掉进了水里。
妇人看见,忙伸手去捞,果子顺着溪水往下流着。
正好被一只手白净的手接住。
妇人忙着放其他果子,没来的及道谢,待她捡完,这才抬头,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妇人愣了一下,这姑娘的神态看着好生眼熟。
姑娘眉眼弯弯,笑着将果子递到她手上。
“寻竹姑姑,还记得我吗。”
这声音一出,寻竹姑姑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又看,没错了,是她。
“是……桑丫头?”
桑吟冲她点了点头。
哐的一声,篮子落到地上,里边的东西滚了一地,再次见面,没想到是以这样的形式,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寻竹姑姑伸手轻抚摸着桑吟,像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哽咽着嗓音:“桑丫头…你跑哪去了,大家都以为你已经……”
后面的话寻竹没有接着说下去,桑吟清楚的知道她们在担忧的是什么。
“寻竹姑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说罢,她转了一圈。
桑吟还是只不会化形的兔子时就时常被寻竹抱在手心里,她一生无儿无女,将桑吟当成亲闺女来对待,如今三百年过去了,她的模样变的相当之大。
“我就知道…桑丫头的长明灯还亮着……”她呢喃着。
妖族寿命长,容貌几乎不会变,可三百年的时间,也不短了。
寻竹拉着桑吟左看看右看看,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桑丫头长大了,出落的真是漂亮。”寻竹望着桑吟泪眼婆娑的样子,眼神慈爱,嘴里念叨:“回来了就好。”
玄鳞默默看着,他比谁都清楚桑吟为何会消失三百年,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啊。
桑吟为什么对他又惧又怕,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寻竹看向桑吟身后站着的男子,问道:“这位是?”
从方才她就注意到这个相貌非凡的男子了,一时情绪激动,这会倒是想起来了。
桑吟吸了吸鼻子,听到寻竹姑姑问起,她连忙介绍道:“姑姑,这位是我相识的朋友,他叫小白。”
小白,寻竹在心底将这个名字又过了一遍,她抬眼看看桑吟又转头看看小白。
唇角勾着笑,没说什么。
过了会她拉过桑吟的手念叨着:“走,跟姑姑回家去。”
走了一两步又想起方才掉地上的果篮,刚要回头去捡,就看见东西已经被捡好了,现在正挂在那位叫小白的年轻人手上。
“怎么好叫你拿呢。”
玄鳞看了眼手中的篮子,嘴角抿着笑:“不碍事,姑姑与阿吟许久未见,此等小事就交给在下吧。”
寻竹笑着点头。
8. 白曦【二】
桑吟随着脑海中的记忆走到了一间屋子前。
这么多年了,房屋不仅没有破旧,甚至连门把手都没有一粒尘灰,桑吟把手放上去,轻轻推开了大门。
屋内多了些物品,是她走前还没来得及置办的。
可见寻竹姑姑每日都会来清扫。
寻竹开心不已,又从家中拿了好些东西来。
桑吟握住在忙碌的寻竹的手,道:“寻竹姑姑,阿绛去哪了,这一路上怎么都没见到她?”
阿绛是她幼时的玩伴,比她化形早了几年,她走回来的一路上,不少人都将她认了出来,可她最想见的那个人却迟迟没出现。
寻竹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答道:“她啊,等一会她就来了。”
“我呢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阿绛那丫头我要看着了就叫她来。”
见桑吟点头,寻竹出门前特意将门带上。
玄鳞坐在藤椅上,手里把玩着寻竹送来的桃子,掀起眼皮瞧见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的桑吟。
“怎么了。”他问:“不开心吗?”
桑吟微丧着脸,她不是一心想回家吗,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呼出一口气:“这真的不是梦吗?”一切来的太过惊喜,竟让她生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生怕明日再一睁眼又是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过着心惊胆跳的日子。
忽然脸颊肉一紧,桑吟诧异抬头,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玄鳞不知何时靠近了些,手横了过来,指腹捏住脸颊上的那处软肉,渐渐加深力道。
“唔……”桑吟被捏疼了,拧眉向后躲去,玄鳞松了手,看着她。
“疼吗?”他柔声问道。
桑吟手掌按在脸上,微张着嘴唇,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真是欠,捏的这么用力,还来问她疼不疼。
“明知故问!”
这人听到她的回答,反而笑了笑:“如果你身处梦中,又怎能感到疼呢?”
他放缓了语调:“阿吟从今以后不必担心,往后都不用回那种地方了。”
桑吟轻轻点头,觉得他说的对,又很奇怪,她这辈子是打死都不会再踏进鬼域一步了。
“叩……”门被叩响。
桑吟开门,门外站着去而复返的寻竹姑姑,只见她一副想说却不能说的模样。
“寻竹姑姑,你怎么了?”桑吟瞧出她的古怪,开口询问。
寻竹几度张嘴,最终摇了摇头,神色恢复如常,她说:“也没什么,就是想来告诉你这到晚上就好生歇息,就别四处走动了。”
桑吟迟疑地点头,嘴里应道着,神色如常,她虽心中有疑,却没有表露出来。
待她走后,桑吟侧过头看向窗外,现在只是晌午,离傍晚还早着的,寻竹姑姑何故要对她说这番话,桑吟咬了咬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本以为阿绛很快会来找她,没想到过了好半天都没见着人影,就在桑吟以为今日不会再有来客时,房门直接被人推开。
来人气喘吁吁,额上冒了些许汗珠,桑吟定睛一看,是阿绛。
阿绛回到家中时,听闻桑吟回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她站在门口盯着桑吟看了一会,她还没有见过桑吟化人形的样子,与桑吟相视几秒后,阿绛露出久违的笑容。
那双眼睛,还是与三百年前一样,没有变化:“桑桑。”她轻声唤她。
桑吟面露欣喜,她就知道阿绛一定会来。下一秒她飞奔过去,与阿绛抱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还好你还活着。”阿绛埋在桑吟的衣服里,继续道:“还好你回来了,不然可能会遗憾一辈子。”
“为什么这么说啊。”桑吟问。
阿绛从她的怀抱中起来,擦了眼泪,笑着说:“对了你还不知道,过几日我要成婚了。”
啊?这么突然?
桑吟仔细一想,发现也不是很突然了,毕竟三百年的时间,兔子都能生一窝了。
她很快便接受了这个消息,笑着追问道:“谁呀,新郎官我认识吗?”
阿绛在她好奇的目光下红着脸点了点头:“嗯,你认识的。”
“就…就是弥枷大哥。”
弥枷大哥!?这不就是从小逗她俩的那浑小子吗。
桑吟惊诧开口:“什么?你怎么能跟他,阿绛你是不是被他给蛊惑了?”
桑吟满脸的不可置信,坚信阿绛是被弥枷给洗脑了,不然以阿绛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会看上他?她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阿绛捂着嘴笑了一会,解释道:“弥枷大哥人挺好的。”
“还有就是……”她拉过桑吟,附身在她耳边,小声道:“弥枷大哥现在可是白曦山第一美男子。”
她说完,脸更红了,俨然一副女儿家的羞涩摸样。
桑吟明白的哦了一声:“原来是弥枷大哥那副皮囊给咱们阿绛给勾走了呀。”
刚说完,两人又笑了起来。
忽然一声茶杯叩桌的声音响起,桑吟才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在,阿绛被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另一处有个人影。
玄鳞面无表情的继续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们。
一想到刚才的话都被这人听去了,顿感一阵尴尬,她拉过桑吟走到一边,嗔怪道:“桑桑,这怎么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啊。”
桑吟其实也没好到哪去,全被听去了,不敢想,自己的形象怕是毁的一塌糊涂。
她支支吾吾道:“他他叫小白,是我的朋友。”
原来是朋友,那就没事了。
阿绛突然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道:“桑桑……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过了会,她强撑着眼皮嘱咐道:“三日后我大婚,你一定要来啊。”
“好,我一定会来的。”桑吟看着她一副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
困了?桑吟抬头又看了下窗外的太阳,现在才酉时啊,怎么突然困成这样?
阿绛说完便抬脚往外走,像是什么都听不见般,桑吟在后面叫了好几声,她都没听到。
真是奇怪了。
没一会儿,她就不觉得奇怪了,因为她也困了,赶了这么远的路,肯定是累了。
她朝床边走去,伸手便要去解衣带,玄鳞开口叫她,她停住,看去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小白,不要急,我现在好困,明天再带你去那条河好不好……”
还不等玄鳞有所反应,桑吟的外衫已经脱下来了,随手被她仍在地上。
趴在床上便呼呼大睡,玄鳞僵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看到地上的衣衫,耳尖一热,捏紧拳头深吸了口气,这女人把他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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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了,如此随意。
他黑着脸,抬手一挥,那衣衫便盖到了桑吟的脸上。
青鸟扑腾着翅膀,忽然迎面一巴掌,被拍出了窗外,玄鳞冷冷的声音响起:“去寻她口中的那条河。”
“……”
到了夜里,桑吟睡的很香,呼吸均匀,玄鳞靠在屋外的树枝,垂眼看着躺在床上的桑吟,睡没睡姿,他啧了一声,嫌弃的别过头,看向别处。
他不懂,怎么有人一晚上睡姿不重复的,真是没眼看。
正想着,远处的参天大树发出一阵诡异的光亮,紧接着,无数房门打开,一个接一个的人睁着眼朝那树的方向走去。
每个人的眼里都没有神采,像是中了邪术。
他想到桑吟,转头看向屋内,只见她依旧是刚才那个姿势,没有收到那树的影响。
玄鳞见她这样,笑了笑,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青鸟忽然出声:“大王,这里河太多了,吱吱不知道具体是哪条河。”
玄鳞掀起眼皮盯着它,盯的它背后一阵发寒,吱吱头冒冷汗,最近大王似乎更加古怪了,真不知道又怎么惹到他了。
玄鳞一阵无语,这青鸟最近是怎么回事,老是一惊一乍神出鬼没的。
……
“对…对了,大王,吱吱还发现一件事。”
“说。”
青鸟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才开口道:“刚才我去找河流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人似乎被谁施咒了,全部朝着那树的方向。”
“……”
“本座知道。”
“那大王……咱们要不要出手?”
玄鳞瞥它一眼,嗤笑出声:“吱吱,你最近变了。”
“变…变了?”青鸟一头雾水。
“你竟然变得有善心了。”他挑眉:“也不是不能插手,只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她,像是说给自己听:“不要因为某个人而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青鸟:“……吱吱不是那个意思……”
玄鳞挥了挥手,并不想追究。
白曦山散发的光持续了一整晚,天快亮时,所有人才悠悠的往回走,和来时一样。
没过一会,他们如往常一样醒来,昨晚的事一点也不记得,只当是自己没睡好。
桑吟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与他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玄鳞端着碗从外面进来,看见桑吟坐在床上,脸上添上了一副笑容。
“醒了?来吃点东西吧。”他说着已经将碗筷放在了桌上。
桑吟伸着头一看,这是什么东西?
见她面露疑色,玄鳞向她解释道:“这是我一早到街头给你买的,叫包子,听说是从人界引进的东西,鬼域没有这东西。”
那味道可真好闻,桑吟翻身下床跑到桌前,嗅了嗅,这东西看着又白又软,应该很好吃。
她拿起来咬了一口,瞬间被惊艳到了,她看向玄鳞问道:“你吃过了吗?”
玄鳞点了点头,见他点头,桑吟眼珠子一转:“你要是吃过了的话,剩下的这两个我可就都吃了。”
玄鳞被她的话逗笑了:“这本就是给你买的,吃吧。”
“小白,你真好。”她笑盈盈的看着他。
说罢,她便大快朵颐起来。
9. 白曦【三】
“对了。”桑吟放下手中的包子,忽的想起来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我昨日实在是太困了,你放心我没有忘记答应你的事。”
眼前的小姑娘目光澄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玄鳞愣怔片刻,她的眼睛太过好看,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见他愣神,桑吟在他眼底挥了挥手:“小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玄鳞尴尬地轻咳一声,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眼睛不知觉瞥向一处。
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桑吟这回满意了,两三口就把剩下的包子吃了。
……
白曦山与三百年前可谓是大变样,听说是有族人去了趟人界,带回了人界的文明与繁华,白曦族也学着像人那样耕种,以物换物。
桑吟走在街上,左看看右瞧瞧,无一不好奇,在白曦山,她们可以自由化形,街道旁小贩们有的脸上长着胡须,有的露着兔牙,还有甚者上半身是妖身下半身则是人类的双腿。
桑吟听她们说,人界可比这热闹多了,极大的加深了她对人界的好奇心。
“小白,我们以后有机会去人界看看吧。”
“好。”
桑吟眼前一亮,被什么吸引了目光。
长着兔耳朵的姑娘手中正拿着一大捆色泽鲜艳,大小均匀的红珠子。
桑吟好奇上前,驻足在那姑娘跟前。
“这是什么?”
姑娘瞧着她眼巴巴的模样,笑了笑,取下一串:“这是糖葫芦,人界的东西,我学着样做的,这一串就送你了,就当是开门客了。”
桑吟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这个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小姑娘笑的红了脸,开心道:“我只听她们提过,没有真正尝过,你说好吃那便是成了。”
……
桑吟走在前头,玄鳞跟在后面,盯着那一蹦一跳的后脑勺,随手扔了一颗夜明珠给那卖糖葫芦的姑娘,又抬手拿了一串。
真这么好吃?
玄鳞学着她的样子低头咬了一口,先甜后酸,味道也没有好到上天入地。
没有桃花酥合他的口味。
青鸟叽叽喳喳的也要尝,玄鳞看它一眼,将一整串都抛给了它。
一路上,桑吟一会尝尝这个一会尝尝那个,吃的不亦乐乎,玄鳞跟在后面,桑吟吃了什么他也跟着吃什么。
吃到后面他都怀疑自己手里的和她手里到底是不是一件东西。
逛了一路,终于到了她口中所说的那条河。
桑吟站在河流旁,抬手眺望着整个河面,河面开阔,如同一条银色的丝带,河水清澈见底,微风吹过,泛起细碎的涟漪,波光粼粼。
“对,就是这里。”桑吟说:“这叫映心湖,我听说在这底下有一个空间,在里面可以看到曾经的记忆,以及心底最深的秘密。”
玄鳞瞧着这片河流,沉默不语,他想知道自己生前是被何人所害。
下一秒,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映心湖,桑吟一愣,随即着急大喊。
“小白!”
她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一道身影入跟着了水。
水底漆黑,难以分辨,桑吟的水性算不的很好,但也能憋一会,她睁着眼睛努力在水中寻找着。
她正纳闷,就这一会时间,怎么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水底的藻丝正缓缓朝她逼近。
怎么也寻不到那人,桑吟不免有些着急,怕他已经被憋的昏了过去。
一鼓作气,桑吟越游越深,脸因憋气而变的圆滚滚,越是靠近水底,那股压力便越大。
桑吟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躺在水底,一动不动。
遭了,还真晕了!
她想也没想就朝着那道人影游了过去。
就在她快看清人脸时,一根藻藤爬上了她的小腿,越缠越紧,桑吟回头,只见越来越多的藻藤爬上她的腿,腰。
眼看那藤快要缠住她的四肢,桑吟抵死反抗,与其缠斗了好一会,她只觉得头越发的昏沉,也渐渐没了力气。
玄鳞从一开始就隐秘在黑暗中,饶有兴趣的看着桑吟。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出手。
心里有一道声音叫嚣着,就让她死在这吧,她的死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桑吟没了抵抗,任凭那藻藤将她拖入深渊。
“砰——”的一声闷响,缠在她身上的藤猛的被炸开,幸存的其余藻藤疯了似的缩了回去。
她微眯着眼,是幻觉吗?
桑吟将眼前的东西当成了救命稻草,窒息感将她笼住,不管不顾的伸手攀了上去。
玄鳞眼底阴翳,在他看来,桑吟的双手攀在他脖子上,自己救了她,她竟想用他做阶梯。
然而下一秒,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眼前是桑吟闭着的双眼,玄鳞缓缓睁大了眼睛,瞳孔剧烈颤了颤,脑子发懵。
乌黑缭乱的发丝在水下交缠,分不清谁是谁的。
他的手附上了她的腰,冰凉的气流带着灵力缓缓渡了过来,桑吟脑子一片空白,当她再次睁眼时,她看清了这人的眉眼。
茫然又无措,缩回手挣扎起来。
那人感觉到异样,忽然睁开了眼睛。
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双眸,玄鳞又闭上了眼,唇却没有移开,附在桑吟腰上的手,搂着她迅速向上浮去。
不一会儿,两人破水而出。
出水的一瞬间,玄鳞才从她的唇上离开,湖水冰凉,但,此刻的桑吟却觉得浑身发热,不仅是身上,还有唇上……
玄鳞带着她来到岸边,两人身上都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桑吟半趴在草地上,呼吸急促,现在只想别过脸去,臊的不敢看他。
她在心里默念着:“只是渡气……只是渡气……”
玄鳞自刚才从水里上来时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过。
从方才她跟着他一起入水时,他就隐秘在黑暗,饶有兴趣地观察她在水中焦急的寻找自己,直到她被藻藤缠绕…
那道似有似无的柔软似乎还存留在唇上,若不是还需要她帮自己寻找记忆,他一定不会出手,任由她被拖入水底。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这样。
桑吟从反应中回过神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站起来,道:小白,我刚才还没说完你就跳了,我都还没告诉这水里有多危险……”虽然最后是他救了自己。
好像拖后腿的人是她,她越说越没底。
她还是强调道:“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这么冲动了,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那你呢?玄鳞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你不也是想也没想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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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跳下来了吗?”
“我……”
桑吟一下被噎住,顿了顿才又继续说:“我那是没想到。”
玄鳞嗯了一声,没再和她继续争执。
映心湖的危险,桑吟算是体验到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让他下水。
只能回去从长计议。
桑吟回到屋内换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衫,乌黑的发丝还未完全干透,被她披在脑后,发尾还在滴着水。
她认真道:“我方才在水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有另一个空间,有可能是我没有找到。”她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也有可能是……没有……”
桑吟小心翼翼地看了玄鳞,怕他会感到失落,好在,他并没有露出那样的神情,表情依旧淡淡的。
“阿吟不必自责,你也说了只是听说,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中一片宁静。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桑吟更加觉得不好意思。
“无风不起浪,要是没有的话,那样的传言或许也不会有。”她安慰着他:“我过两日去问问寻竹姑姑,她或许会知道一些。”
“好。”玄鳞点了点头。
……
映心湖的事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
但有一种感觉总是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她说不清楚是什么,总感觉闷闷的。
又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天,这两天桑吟没有见到寻竹,但阿绛成亲的日子到了。
桑吟一早就选好了赠给阿绛的新婚礼物。
一大早,白曦山张灯结彩,白曦族人人门前都挂了红灯笼,红绸缎。
阿绛与弥枷的婚宴设在白曦树下,一对新人身穿红色嫁衣,尽管没有很精致,但胜在用心,阿绛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桑吟与玄鳞站在人群中。
桑吟目光落在这对新人身上,尤其是弥枷,好多人都说弥枷是白曦山第一美男子,桑吟前两日并没有见到,今日终于能见到了。
桑吟看了看弥枷又转眼悄悄看了眼小白,她觉得还是小白更好看,心想着,随即轻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玄鳞知道她老早就想一睹这白曦山第一美男的芳容。
别人成亲有什么好看的,无聊。
新郎新娘拜天地过后,忽然一个一个的长明灯升起,越来越多,到了后面,漫天的荧灯。
玄鳞抬头看着这幅景色,微微勾唇,这倒是不错。
“这是长明灯,也是我们白曦族所有人的长明灯,只要灯不灭,就说明这人还活着。”桑吟见他看的入神,便向他开口解释。
接着,她伸手朝空中比了个手势,一盏长明灯便朝她飞来,漂浮在她手心上。
这灯很漂亮,就跟她一样。
“这就是我的长明灯,自降生那日起,便有了。”
玄鳞默默听着,下一秒却听她说。
“小白,我也为你做一盏灯吧,保佑你平平安安。”
说罢,她灵巧地抬起双手,指尖闪过银白色的光芒,如星光汇聚,灯芯缓缓凝聚。
没过一会,即将凝聚的灯芯忽的散了,桑吟错愕地抬头,以为是自己法力不精,所以才没有成功。
她又抬起手重新凝聚,不出意外,灯芯又从她指尖消散,桑吟不死心,又试了几次,但一连几次都是如此。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长明灯不亮,这可不是好兆头。
10. 白曦【四】
已死之人,怎么可能会长出长明灯芯呢。
桑吟皱着眉头,沮丧道:“小白…都怪我学艺不精。”
“我去找寻竹姑姑,她肯定比我懂。”桑吟说着便动身。
玄鳞攥住桑吟的手,将她拉了回来。
“我知晓阿吟的好意。”他顿了顿:“长明灯不亮或许是因为我不是白曦族人吧。”
他面容温和,嗓音温润,莫名让人生出一股信服感,桑吟忽然也没那么执着了。
她想了会儿,点了点头,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略感遗憾道:“好吧好吧,就算没有长明灯,小白也会平平安安。”
小巧的一盏长明灯浮在她手心,每年的这一日,白曦族的族人都会从白曦树中唤出长明灯,不仅仅是寓意着平安喜乐,并带着对新生族人的祝福。
桑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念出期许:“愿我从此以后我可以变强变厉害,保护身边的朋友,还有我自己。”她缓缓睁眼,柔声道:“最后一个愿望,我希望小白可以得尝所愿。”
随着愿望许下,长明灯缓缓升空,融入璀璨繁星中。
桑吟抬眸,仰头望着这盛景,笑意蔓延而开在繁星皓月之下,仿若满天星光熠熠生辉。
玄鳞紧盯着方才说出那番话的唇,抿唇不语,如一潭死水般的心,仿佛被人轻点,漾起一圈圈涟漪,紧锁的眉心渐渐舒展,眼中有惊诧,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欢喜。
“桑桑。”
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桑吟收回视线,刚一转头就被阿降扑了个满怀。
突然的拥抱,桑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阿降身上穿着红艳艳的喜服,头发被盘了上去,脸上洋溢着笑容。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你还能出席我最重要的时刻。”说着就要落泪。
桑吟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着眼泪,开口道:“阿…阿绛你别你别哭啊,今日这么漂亮,要是哭花了脸,那就不好了。”
“我知道,我就是控制不住。”
阿绛哭的一抽一抽的,这可忙坏了桑吟。
弥枷站在一旁,很识趣的没有打扰她两叙旧,目光投向同样站在桑吟旁边的玄鳞。
“小兄,我见你并不像我白曦族人。”
玄鳞这才转头。
“我是随阿吟来的。”语气淡淡的。
阿吟?他说的莫非是桑丫头,弥枷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桑吟离开白曦山这么久,结识了新朋友,也属正常。
“远道而来皆是客。”他举起两坛酒,道:“这大喜的日子,来尝尝我们白曦山自己酿的喜酒。”
玄鳞盯着那瓶酒,笑了笑,接了过来:“新郎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在下从不饮酒,怕是要辜负弥兄的美意了。”
这点他确实没说慌,自他有记忆以来便滴酒不沾。
弥枷听完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啊,那倒是在下有些冒昧了。”
……
等阿绛终于不哭了,桑吟才想起来重要的一件事,她开口问道:“阿绛,我们白曦山以前是不是有一条湖,叫做映心湖?”
“对啊,桑桑你问这个干嘛?”
桑吟思考着:“小白有些记忆忘了,我想帮他找回来。”
阿绛看了看玄鳞,了然的啊了一声,才说道:“映心湖在你走后不过百年就不管用了。”
“不管用了?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没了以往的清澈,反而变得浑浊漆黑,甚至是危险。”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着急道:“桑桑你不会去了吧?”
“呃…没有没有。”桑吟矢口否认。
“没有就好,那儿太危险了,白曦族其他人都不敢再踏进那里,你以后也千万别去。”
桑吟没有说话,阿绛见她失落,道:“你别伤心,要想找回记忆,也不只有这一个办法。”
她继续说:“我听弥枷说过,在人界有一块铜镜,也能看到以往的记忆。”
阿绛说的给了桑吟一些希望,起码不是一无所获。
桑吟刚放宽心就听见玄鳞这边说的酒。
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下,酒,她还没喝过,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桑吟幻想了一下,会不会是甜的?
下一秒就听见,小白要将那酒还回去,桑吟连忙赶来。
“我喝我喝。”她从小白手里将那坛酒拿了过来,笑嘻嘻的:“我还没尝过酒是什么滋味呢。”
打开瓶塞,闻了闻,还算不错。
仰头喝了一口,液体刚触碰到舌尖,登时一股辛辣猛的钻入喉咙。
辣的她舌头都麻了。
“咳咳!……咳咳咳……”呛的她眼泪都出来了,这与她想象中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玄鳞抬手将她手里的那瓶酒取了过来,一不留神就被她夺去了,还呛成这样。
“桑桑,你喝的也太心急了,这酒呢,是需要细品的。”阿绛笑着给她顺气。
桑吟缓了过来,用手背擦拭着嘴唇,眼睛里闪着泪光,脸也被呛的通红。
“我以为是甜的,怎料,居然是辣的!”桑吟瞪着双眼:“我再也不喝了。”
几人都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玄鳞不知从哪拿出了几颗青梅,放进酒瓶里面晃了晃,再次递到桑吟面前:“这样呢,尝尝?”
桑吟迟疑两秒,她刚刚才说再也不喝了,小白这会又递给她,视线落到他手上那瓶酒,又抬眼看着小白那笃定的神情。
桑吟咽了咽口水,决定再试试。
她接过,抿了一口,顿时被惊艳到了,少了刚才的那股辛辣,多了些酸甜。
桑吟又连着喝了好几口,直到玄鳞将酒瓶拿走,她才笑着对他说:“小白,你真厉害。”
真心实意的夸奖。
玄鳞不自然的别过脸,转移了话题:“再好喝也终究是酒,别喝多了。”
“好,我不喝了。”
她今天真的很乖。
“哗……”白曦树传来异象,一声接着一声。
众人被吸引了目光,纷纷朝着白曦树的方向看去,声音,翠绿的树叶摇曳着。
下一秒,点点滴滴的小花朵从树上结出,盛开,甚至飘出了奇香。
花开的时间不长,待花全部绽放时,一片片白色的花瓣缓缓飘落,一时之间竟下起了花雨。
白曦树庇佑着族人,族人守着树,生生世世不离开。
所有人欢声笑语绕着树形成一圈又一圈,这画面,玄鳞还从未见过。
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再冷漠的人都会被感染。
玄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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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桑吟拉着他钻进人群里,他虽然不会跳白曦族的舞,但没关系,桑吟会,还未化形时就常常见她们在她面前跳这舞,久而久之她便也会了。
桑吟围在玄鳞身边,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不知不觉间视线便移不开了。
就连青鸟也跟着桑吟的动作飞的忽高忽低。
……
桑吟跳着跳着便感觉不对劲起来,怎么越来越安静了?
随着白曦树一声沉闷的叹息传来,没错,是叹息声,桑吟感到诧异,树为什么会发出似人一般的声音。
她刚想说话,只见方才还在欢舞的人群忽然也停了下来,呆呆的望着白曦树,仿佛没了灵魂。
桑吟赶紧回过头看见玄鳞和她一样,才略微松了一点点心。
她视线落在阿绛身上,阿绛也和其他白曦族人一样,失了神智,眼神木讷,与其他人一起缓慢地向前移动着。
桑吟冲了过去,手死死拉住阿绛。
“阿绛?阿绛!”她焦急万分,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绛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依然向前走着。
桑吟拉不住她,又试着拉了其他人,但结果都一样。
……
“没用的,她们控制不了自己。”玄鳞突然出声。
这些桑吟当然知道,第六感告诉她,这绝对不是好事。
直到所有人都走到了白曦树下,这才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怪异的仰着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突然一根根藤蔓从树上延伸下来,缠上了她们的手臂,腰,以及脖子,就好像在吸取什么,方才飘落的的花瓣,竟然也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
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两根藤蔓似乎也发现了她们,朝着她们飞快的袭来,桑吟手疾眼快的握住了藤蔓的尖端,猛的蓄力,只听“砰”的一声,细小的藤蔓被炸成了几截,散落在地上,没了刚才的嚣张。
桑吟见有用,又出手打断了其中困在其他人身上的藤蔓。
突然,操纵之人好像发现了还有没被催眠的,一阵抖动起来,树叶被震的哗哗响。
缠在其余人身上的藤蔓缩回了树上,就好像刚才的场景是幻觉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似已经平静了下来,但玄鳞知道,刚才那只是试探,真正的手段还在后头。
玄鳞伸手拦住她:“慢着。”
“你不觉得这花瓣雨,好像下的越来越大了。”
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绿色的草地早已被血红色的花瓣覆盖,在夜色之中,好像身处一片血海之中。
花瓣雨还在下,由刚才的几片转变成一簇一簇地往下掉。
已经到了桑吟脚踝处的位置了,桑吟不禁蹙眉,难道是想用花瓣将她们淹死?
事实证明,她想的太单纯了。
强劲的风席卷而来,卷起地上的花瓣以及空中还在飘落的花瓣,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风太大了,卷的桑吟有些睁不开眼。
狂风将她们拔地而起,失重的一瞬间,桑吟抓紧了玄鳞的衣袖,才使她们没有被吹散。
入眼是一片红色,天空,脚底,周围全是这该死的花瓣。
还好小白没有被吹开,不然上哪找去。
其他人估计也是被这风卷散了。
11. 白曦【五】
这风似乎有意识地想将他们分开,桑吟能感觉到自己与小白的距离正在逐渐变远,她伸手勾住玄鳞的手指,渐渐握紧。
“小白…抓紧我。”桑吟被吹的睁不开双眼,眯着一条缝看他。
玄鳞回握住她的手,见她如此吃力,抓的更紧了些。
这样僵持下去根本不行,不仅什么也做不了,反而会被这怪物耗尽力气。
行不通的。
桑吟突然想到了什么,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小白,我知道了。”她说完,手上力道一松,风力瞬间将她卷走。
玄鳞根本没料到她会突然放手,脑子嗡的一声,神色满是错愕与震惊。
“桑吟!”他下意识喊道。
趁她还没消失在眼前,玄鳞立马跟了过去。
……
桑吟被这风卷的头晕目眩,没过多久,周身的花瓣消失了,就连身边的景物也变得毫不相同,这是哪?
她此刻以背朝下,迅速掉落,她回头看了一眼。
!!!
全都是水,一望无际,天边与水仿佛连接在了一起,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湖水还是天空。
她正想呼出声,手腕突然被人拽住,同她一起坠入水中。
一时之间耳边只有入水时的水泡声和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玄鳞表情凝重,手上力道握的很紧。
两个人离水面越来越远,桑吟想伸手去够,反被玄鳞十指相扣,他的眼神冷冽,直勾勾地盯着桑吟。
……
这幅样子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桑吟身子僵着,这眼神她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压迫感十足。
桑吟被拽着靠近了一些,额头抵在玄鳞的肩膀上,她忽然感到有些发昏,终于在她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两人居然落在了平地上。
玄鳞忽然放手,刚落地桑吟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掌撑在身下,这触感不像草地,更不像石面,倒像是……她低头一看,竟然是水面上。
这里奇怪的紧,她们掉进水里,理应落到更深处,可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她们居然从另一头出来了。
她反应过来,身上没半点被水侵泡过的痕迹,可是手腕上的指痕却无比清晰,桑吟愣了好一会,气呼呼道:“为什么放手?”
“为什么放手?”他冷着脸反问。
他是在问刚才的事。
桑吟眼中划过一瞬的心虚,她站了起来,说道:“我是想到了一句话叫‘抢抓良机需得乘势而上’与其被那股风耗着,不如顺势而为,万一这就是出路呢。”
玄鳞胸膛起伏着:“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判断错了,被夺去了性命。”他顿了顿,没再说话。
“但是我猜对了,而且……”她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玄鳞这有些反常的样子,说道:“而且你也跟来了不是吗,说明你还是相信我的判断对吗。”
……
玄鳞轻咳一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们不是朋友吗,我自然担心朋友的安危。”
桑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这样的没错,就算是你这样我也会跟的。”
“……”
桑吟抬眼望向四周,这里她完全没来过。
“我们得找到出口,族人现在很危险。”桑吟握紧了拳头,咬了咬下唇。
玄鳞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着两人的倒影,就算他们直接往上飞去,照样会回到原点。
桑吟蹲了下来,灵力聚集在手掌处,朝着脚下的水面探去。
这一次她的手穿过了水面,再往下探,她摸到了一只同样摸索的手,登时被吓了一跳,她跳起来,无与伦比道:“这这这……有一只手!”
玄鳞听到声音赶紧走了过来。
“手?”他道:“你再试试?”
桑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再试试?不不不……不行。
玄鳞将手伸了进去,又转头看向桑吟,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好像在说,反抗也没用。
桑吟只好将手再次探了进去,小心翼翼的,时刻做好再摸到奇怪的东西就立即缩回来的准备。
摸了一会,一只比刚才更大的手突然将她握住,桑吟像是惊弓之鸟般啊了一声,便要跳起来,手却被握的更紧,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别动。”
玄鳞忽然出声:“是我的手……”
桑吟听完立马不动了:“真的?”
“你抬头往上看看,看见了什么?”
桑吟顺着他的话往上看,她们二人的动作一清二楚。
“我们…”
玄鳞笑了笑,将手放开,道:“没错。”
桑吟恍然大悟:“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与天空,其实是一体的,不管我们从哪个方向跑都会回到原地。”
“所以我刚才抓到的手……其实是我自己的?!”
桑吟眼角抽了抽,所以刚才,她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她闭上眼长呼一口气,惭愧惭愧……
一睁眼便对上玄鳞的眼神。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还不如被他说一顿。
桑吟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编不出一个理由来,良久她插着腰,一本正经道:“小白,人都有失误的时候,不能揪着不放……”
玄鳞看她一眼,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嗯。”
桑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气鼓鼓道:“诶,小白,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很伤人的,知不知道!”
“可我什么都没说啊。”
“……”
是这样的没错,桑吟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说什么,干脆道:“好的,我知道小白不是有意的,我原谅你了。”
玄鳞有些无奈:“好。”
……
“哎。”又是一声沉闷的叹息,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哀伤。
桑吟听到的一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又是这个声音,她眼睛瞥向玄鳞,叫他也同样看着自己,她便明白了,不止她能听到,小白也能听到。
“谁在那?”她开口喊道。
无人应答。
她又喊了一遍,这次过了许久,她才听到回复她的声音。
那声音苍老又浑浊。
“桑吟……”
桑吟一惊,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谁啊,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老者的声音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嗓音极其虚弱,仿佛说一句话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我是白曦树。”话音刚落,一颗巨树缓缓从水面升起,桑吟眼神颤动,眼前的真是白曦树吗?
并不是她不愿意相信,只是眼前的树,它的树皮干裂粗糙,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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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枯黄,与刚刚见过的白曦树相比,根本无法让人将二者接连起来。
“白曦树……”桑吟向前走了几步。
“没错,这里是我的识海深处…”
玄鳞道:“那你为何要把我们带来?”
“你们是唯一清醒着的。”它对着桑吟说道:“只有你才能救他们。”
“几年前……有人往我的根脉中放了一个法器,那东西将我的法力吸食殆尽,甚至控制我对白曦族的其他人出手。”白曦树声音嘶哑,语气里满是恨与无奈。
一根树枝伸了过来,凑近桑吟跟前,树枝上的叶子轻轻抖了几下。
“但好在……你回来了。”
为什么它像是等了我许久的样子,但为什么要等我?桑吟想不通,手指搭上那片树叶,刹那间,一段又一段的回忆涌入脑海,那是白曦树的回忆。
那日,白曦树与那人缠斗了好久,终究不敌来人,一颗琉璃石被打进白曦树根深处,日复一日的吸食着它的法力,也看到了每每夜晚来临,白曦族人都会从睡梦中站起,朝着白曦树的方向走来,由那琉璃石肆意横行。
它的挣扎与痛苦桑吟都感受到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桑吟表情痛苦,切身体验着。
玄鳞蹙眉,双手扶上她的肩膀,将她唤醒。
桑吟惊魂未定的看着玄鳞,又转头看着白曦树,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嗓音说道:“我该怎么做……”
话落下的瞬间,空中凝聚起一颗小小种子。
最终落在桑吟的手心上,桑吟看着躺在手中那颗嫩绿色的种子:“这是?”
“我的寿命将至,它能代替我再次守护白曦山……”
桑吟还是有一点不懂,为什么白曦山会选择她,就这么信她吗?
白曦山仿佛看错了她的心中所想。
道:“或许你还不知你的母亲是谁。”
“我的母亲?!”
桑吟从未见过母亲,白曦树在这时候提起,莫非跟她有关?
“你的母亲是白曦族的首领,有着独一无二的血脉与力量,当年她为了白曦族而牺牲了自己,是个顶顶了不起的女子呐。”
它顿了顿:“而你,恰好继承了她的所有。”
“你的力量特殊,能净化这世间所有的戾气。”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切记切记……”
桑吟将老树灵最后说的几句话反复斟酌,他们是谁?只可惜还没来的说完,就化成了一缕青烟,钻入了她的眉心。
她挥掌试了试,并没有它说的那样,难道是时机不对?
老树灵死后,识海坍塌,将他们送了出来。
白曦树的树灵已经不在,而它的躯体却依然被利用着,无数的藤条缠绕着白曦族人,密密麻麻的挂了整颗树。
桑吟看的头皮发麻,忽然瞥见树的正上方,她眼神一凝,那不就是白曦树说的琉璃石吗?
怒气袭来,桑吟一跃而上,试图一掌将那琉璃石打下来。
快触碰到时,突然一黑一红,出现在她左右两边,仔细一看,竟然是弥枷与寻竹姑姑。
桑吟瞳孔地震,尤其是看到寻竹时。
“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弥枷早就探过跟着桑吟一起来的那个人,他灵力并不高,所以不足为惧。
12. 白曦【六】
问出口的声音变的哽咽,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害自己人。
“桑丫头……别怪我。”寻竹于心不忍的别过头去,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别怪我……”
桑吟又看向弥枷,厉声问道:“那你呢,你也有苦衷吗,阿绛怎么办!”
听到阿绛时,弥枷眼中划过一抹愧色。
“阿绛那我自会告诉她,反正今日你不能拿走琉璃石。”
玄鳞站在远处,面朝着溪流,听见后边的对话,以桑吟的法力,要想同时对抗两个人,若是没有他的相助,怕是会命丧于此。
他想的是,桑吟影响了他太多情绪了,他一点也不懂桑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她对他来说,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不如,就让她死在这吧。
玄鳞唇角勾起一抹笑。
桑吟并不懂得战斗的诀窍,只会死拼,用命来耗着,寻竹倒是处处留手,可弥枷就不一样了,每一招都带着致命的力道去的。
桑吟有法相金身护体,这是她刚刚才发现的,弥枷在出手伤她时,她亲眼看到那一掌就是奔着她心脏处去的,结果却被一道金光弹开,连着好几道致命伤害都被挡下,她心里也渐渐有了底。
会是谁给她的呢,不可能是她自己的。
她发现了,弥枷自然也发现了,他忽然转变了进攻方式,转而拿出一盏琉璃瓶,一打开灼人之气便朝着桑吟袭来,不一会便将她围住。
那股气体仿佛能吞噬骨髓,灼烧撕裂感瞬间蔓延全身,桑吟疼的挣扎起来,锥心刺骨的疼痛使她叫的撕心裂肺。
寻竹愣住,转而对着弥枷喊道:“你怎么能用这个?”下意识便要阻止,却被弥枷挡住。
“她会坏了我们的计划,她就得死!”他已经杀红了眼,不管不顾。
……
玄鳞背对着她们,毫无意外,桑吟痛苦的声音均被他听到了。
他皱着眉,手抚上心口,这里似乎正在传来异样。
就在这时,青鸟飞了回来,就在白曦树变的古怪时,他就支走了青鸟。
吱吱:“大王,我找到了,映心湖失效就是因为白曦树被破坏,要想重新让映心湖活过来,必须要小废物手里的种子。”
“砰!”巨大的声响从桑吟那个方向传来。
琉璃瓶被打的四分五裂,萦绕在桑吟四周的灼气因琉璃瓶破裂而消散。
青鸟还没反应过来,他还没汇报完,就见大王一掌打向那瓶子,琉璃瓶破碎的反噬对弥枷来说无异是一场致命的伤害。
他猛地喷出一口血。
露出了害怕的神色,这一掌的力度,根本不是他能抗衡的,不,准确来说,他与寻竹联手都未必能胜一招。
刚想撤退,只见玄鳞隔空一握,他便直直地掉了下来,穿过重重的树枝,落在地上的瞬间他便捧着心口呕出一大摊血。
桑吟缓缓起身,浑身滚烫,连头发都被烫的卷了起来,她抬手擦掉唇角溢出的血。
眼睛死死盯着弥枷。
弥枷从她眼中感受到了杀意,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警告道:“不准过来!”
桑吟依旧朝着他缓慢的走,即使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刀刃上一样疼。
玄鳞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决定,是会杀了他,还是折磨他,真令人期待。
寻竹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桑丫头……”
桑吟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寻竹姑姑,忽的笑了。
“寻竹姑姑你放心,我不会杀他,他对不起阿绛,我要把他交给阿绛,让她来决定……”
她抬眸望着寻竹,一字一句道:“你伤害了白曦族人,但你却对我极好……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走吧……
桑吟从怀里取出那枚绿色的种子,催动灵力,只见种子迅速发芽,与此同时,那颗琉璃石也停止了,藤条迅速干枯折断,琉璃石掉落的同时,却被一黑衣人突然出现,并带走。
桑吟没有力气再去追那黑衣人了,她努力的催动着白曦树种子,散发出的光芒一瞬间照耀在所有人身上,本来没有血色的人们,正在被慢慢治愈。
灵力即将耗尽,桑吟又吐出一口血。
失去意识向后倒去,后背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里,玄鳞将她揽在怀里,紧紧皱眉,这些人就这么重要?值得她用命去救么。
玄鳞将她打横抱起,一个眼神也没给其他人,转身离开。
寻竹瘫软跪倒在地,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嘴里呢喃着:“不能再错下去了……”
她接过那颗种子,动用自身灵力。
……
怀里的人似乎还是不安分,皱着眉头,眼角还有泪痕,浑身烫的不成样子,玄鳞叹了口气,停了下来,明明自己伤的这么重,却还在担心那群人。
一股冰凉的气息涌入桑吟的身体里,状况渐渐好转,过了一会,身上的伤彻底好了起来,她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来气。
醒来时才发现小白正一脸复杂的望着她。
“小白?”她又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
桑吟瞧着他脸色有些白,焦急道:“是不是你也被打伤了?”
玄鳞摇头:“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他这一说桑吟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他怀里,都不知道躺了多久能不累吗?
她挣扎着要下来,玄鳞将她放下。
“种子!她们都还没醒来,我得回去。“她说着就要往回跑,手腕被人拽住,回头一看,是小白。
他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桑吟解释道:“小白,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手腕被松开,桑吟毫不犹豫,抬腿便走,玄鳞盯着她的背影,一语不发,倒是青鸟叽叽喳喳的打抱不平。
“小废物真是太没良心了,大王你都……这样救了她,她居然说走就走。”他亲眼看见,大王为她渡的是真气,玄鳞本就是一股魂魄,渡真气是燃烧灵魂的方法。
玄鳞瞪了它一眼,冷声道:“闭嘴。”
……
等桑吟赶回来时,发现所有人都醒了,看样子好像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寻竹耗尽了法力,虚弱的跪坐在地上,等着桑吟。
见她来,寻竹握着她手,眼睛里含着泪。
“桑丫头是我对不起你……姑姑知道错了,是姑姑做错了。”寻竹向她道完歉,才解释道:“姑姑以前有个儿子,那一年他说想与弥枷去人界瞧瞧,回来时却只有弥枷一人。”
她哽咽着,心底无比痛苦:“后来有人给了我一条兔子尾巴……那正是袹儿的尾巴啊,我为了能再次见到袹儿,听了那人的话,做了这样的错事。”
“我不求你们的原谅……我只求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袹儿,让我在九泉之下知道他还活着就行。”
她将藏在怀里的兔子尾巴交给桑吟,眼神里还有千言万语,最终都化成了一滴泪。
桑吟早已哭成了泪人,她紧紧握住寻竹交给她的东西,点头应着:“好,我帮你找袹儿。”
……
阿绛醒来时看到的这一切,也猜到了来龙去脉,她绝望地看向弥枷。
“是你……”眼泪划过脸颊,砸在地上:“你利用我将所有人聚集在一个地方,差点毁了白曦山,甚至还想杀了桑桑。”
她异常冷静。
一步步走向弥枷,抓住他的衣领,逼他直视着自己:“告诉我,是吗?”
见弥枷点头,阿绛笑了起来,她擦了擦眼泪:“寻竹姑姑已经付出了代价,而你,我来送你。”
下一秒阿绛直接隔空一剑划破了弥枷的脖子,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在了脸上,一滴血混合着眼泪流了下来。
阿绛喜欢弥枷,但更爱白曦山,无论是谁都不能企图毁了它。
……
过了好几日,白曦山才渐渐恢复往日的热闹,却总感觉少了什么,白曦树在重新生长。
日子也在慢慢变好,阿绛却变得沉默寡言,桑吟因此没少苦恼。
这天,她们又去了一趟映心湖,这一次,没有了藻藤的袭击,水质也清澈见底,两人有了白曦树的庇佑周围形成了一圈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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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
奇形怪状的鱼群绕着她们游来游去,桑吟眼神在这些鱼群身上探索者。
玄鳞问道:“你在找什么?”
桑吟聚精会神地盯了一会,突然兴奋道:“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一条巨大的星落鱼游了过来,桑吟指着它,道:“快,看着他,想你心中所想。”
玄鳞按照她说的去做,下一刻,星落鱼张开嘴巴,吐出了几个泡泡,泡泡里快速的闪过几段画面,而后破裂。
这些根本不是他想知道的,他又试着做了几次,可记忆泡泡里闪过的画面依旧那几个。
画面里,他身穿黑红劲装,鲜衣怒马,当然这些除了他自己,桑吟都看不见。
桑吟看见的只有自己以前的记忆。
作用并不大,但是没关系,青鸟早已打听到其他了。
他沉声道:“走吧,我看完了。”
“啊?这么快,不多看看吗?”
“完整的记忆是看不见的。”
桑吟缓缓点头,有些失落,还以为映心湖能帮到他……
玄鳞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我的记忆忘的太彻底了,连鬼域的忘川都看不见,慢慢来吧。”
“好吧……”桑吟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那日在白曦树下,我身上的法相,是宁——”她突然止住,改口道:“是江漓月的吗?”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这么厉害的法相究竟是谁的,思来想去,这么厉害的也只有她了,无极宗第一内门大弟子江漓月。
玄鳞嗯了一声:“是她。”
他垂眼,告诉了她,桑吟得知后,开心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她把真心把我当朋友。”
……
两人并肩而行,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而这声音却又无比熟悉。
他侧眸,望向桑吟,她听不到。
他放慢了脚步,回过身看了一眼,他看清了那个人,是桑吟。
可她不是在自己身边吗,他眨了眨眼,想再看时,空无一物,哪还有半点人在。
“小白,你干嘛呢?”桑吟已经走了老远了,刚开口才发现原本走在自己身边的小白竟然不见了,呆呆的站在后面。
听到声音的玄鳞转过身坚定地朝着桑吟走去。
人界永安城,妖界云霞山,仙界无极宗……这些地方都有他要找的东西。
他侧目望着桑吟,他想了想,突然就不想杀她了,既然她能影响他的情绪,离她远点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所以他选择放手,特意走的时候不告诉桑吟。
世界上有这么个人,还算是幸运。
玄鳞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只有一只鸟,他走过来时的石桥,脑海里全是那日桑吟笑起来的样子。
青鸟:“大王,真的不带那只小废物吗?”
“嗯。”
“可是我觉得大王你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玄鳞睨它一眼,它便乖乖闭上了嘴巴,嘴上不说,但心里门清,大王变了,以前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小废物的脖子扭断,可是现在,宁愿自己走也不杀她。
青鸟虽然不说,但心里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
“小白!”
是小废物的声音!玄鳞叹了口气,转身。
“小白,你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何事?”
桑吟哼了一声:“你忘记带我了。”
清风拂过她的头发,将她浅绿色的裙角吹起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再接着是她紧皱的小脸,玄鳞笑了起来。
“既然要跟着,那就别走散了。”
桑吟这才笑了起来,小跑着到他身边。
她说道:“我也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是否像她们说的那样好,而且我还答应了寻竹姑姑,要帮她找到陌儿。”
“最重要的是,我要和你一起帮你寻找记忆还有你的家人。”
玄鳞无奈的笑笑:“嗯。”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玄鳞轻声道:“人界,永安城。”
13. 槐香村【一】
“桑桑。”
阿绛的声音传来,桑吟回头,前两天她已经去过阿绛家。
没想到她会来,桑吟面上一喜,就要跑过去,玄鳞眼疾手快拉住她的衣角。
桑吟一脸懵的望着他:“怎么了?”
……
“我在此处等你。”
“好。”
玄鳞看着她跑远,垂下的眸子暗了暗,心里也没底。
阿绛面含微笑,桑吟跑到她身边。
“阿绛,你来送我了啊。”
阿绛点点头,抬手擦了擦替桑吟跑过来时额头冒出的汗,开口:“当真要走?”
清风拂过,桑吟没有犹豫,重重的点头:“经过这次我想我应该出去走走……”她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我答应了小白要陪他一起寻回记忆,我不想食言。”
阿绛听到她的话,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都已经决定好了,我当然是支持你的。”她看着桑吟,认真道:“不过……你可不要忘了我,回来找我。”
“一言为定。”
阿绛眉眼带笑,伸手,掌心幻化出两只木簪子。
“这是锁灵簪,用可借助这根簪子将你的妖气藏起来,我听闻凡间又不少捉妖师,你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阿绛语重心长道。
桑吟接过簪子。
阿绛抬眼,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玄鳞,欲言又止,她闭了闭眼,还是决定要提醒一下桑吟。
“这个小白,你还是不要太掉以轻心。”
“小白?”桑吟不明所以:“为什么?”
“你还记得弥枷递给你的那瓶酒吗,他知道你们并没有受白曦树的影响,所以在那酒里放了些惑人神智的东西。”
桑吟大惊失色道:“可我喝了并没有……”
“所以问题就在这,小白事先并不知情,但是为何那酒经过他手后,便没了作用,我虽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我总觉得他不简单。”
闻言,桑吟沉默片刻。
“阿绛,你放心吧,小白不会伤害我的。”
阿绛没说话,只是一味的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
……
玄鳞看着她朝自己跑来,心中五味杂陈,方才的话,他全都听得见。
桑吟沉默那几秒,她在想什么?
玄鳞唇角弯了弯,没提酒的事,转而说道:“走吧。”
桑吟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显然是没将那事放在心上。
刚才阿绛给了她两根锁灵簪,想必其中一只是给他的,她将那簪子递给玄鳞。
“这是阿绛给的锁灵簪,我们两个灵力低,戴上这个,百利而无一害。”
青鸟突然轻蔑一笑,说道:“哼哼,这小废物真是有眼无珠!”
桑吟一愣,谁在说话?她忽然抬眼看着青鸟:“你骂我!?”
不仅桑吟感到震惊,青鸟也惊讶地忘了说话。
【她居然可以听见自己说话了!】它不敢再说话,只是在心里想着,生怕她再听到。
它这幅样子,落在桑吟眼中就成了心虚。
她哼了一声:“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骂我有眼无珠!太过分了!”
“以后再也不给你吃葡萄了。”
听到葡萄,青鸟登时忘了所有,谄媚的落到桑吟的肩膀上,开口道:“不要克扣我的葡萄,有眼无珠的其实是我。”
青鸟一反常态的样子倒是给桑吟看乐了。
玄鳞:“……”
有眼无珠是重点吗?
……
永安城地属人界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而白曦山不属于妖界,不属于任何一方,是上古神路过这时,随手化出的一块地方,有神树白曦山的庇护,这些年来也没有人敢觊觎。
人界路途遥远。
即使动用法力也需要好几日,更何况桑吟的法力并不足以支撑她能一路直达人界。
所以只能行一段歇一段。
到了永安城城外,槐香村。
桑吟已经不想说话了,青鸟时不时落在她肩上歇脚。
眼睛忽然瞥见一家面摊,写着风客来三个大字。
桑吟像是遇见了救星般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青鸟紧随其后。
玄鳞无奈的摇头,这一路,他们行了两日,这两人不是饿了就是渴了,桑吟还好,那这青鸟又是怎样回事。
桑吟手撑在桌面上,玄鳞则是坐在了她对面。
“小白,好香啊。”桑吟闻着飘来的香气,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享受。
“姑娘真是好运气,小店的阳春面是本店的招牌,吃过的人无不称赞,姑娘来的巧,这最后两碗二位吃吗?”
面摊老板娘见他们来,开口道。
桑吟亮着星星眼,看向玄鳞。
玄鳞对上她的眼睛,笑了笑,说道:“我也想尝尝这阳春面的滋味。”
老板娘闻言,笑着回去煮面。
趁老板娘去煮面的间隙,桑吟悄悄凑近玄鳞,小声道:“老板娘方才的意思不是说这儿人多吗,可我看着,这一路过来却没见过几个人。”
玄鳞没有什么反应,道:“或许是我们来晚了。”
这话也不是不无道理,桑吟点点头。
过了一会,老板娘端着两碗面过来:“客官,您的面。”
桑吟抽出一双筷子,迫不及待吃了一口,味道果真不错,还没进永安城就有这么多好吃的,那进了永安城还不知道有多少美食等着她呢。
玄鳞见她吃的这样开心,也低头尝了一口。
“小白,那日的青梅酒……”桑吟继续吃着面,不经意间提起。
玄鳞手上的动作微不可闻的顿了顿,淡淡道:“那日,我见你被那酒辣的难受,才放了一颗青梅,怎么了,还想喝吗?”
“没事,随便问问。”
玄鳞弯了弯唇,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盒青梅:“若你以后想喝就放几颗,我这还有。”
桑吟抬眼看着那桌上放着的青梅,忽觉耳尖发烫,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好。”她抬手收下了那盒青梅。
桑吟略带心虚的闭了闭眼,心想道:【早知道就不问了。】
桑吟回想起刚回白曦山的时候,她见寻竹姑姑和其他白曦族人眼下那团乌黑,以及阿绛不寻常的反应,以防万一,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谁都没说,没想到最后引出的那条蛇,竟然是他们……
桑吟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
玄鳞见她没什么反应,眼神暗了暗,终是没说什么。
一碗面吃完,桑吟擦了嘴,老板娘过来收碗筷,桑吟趁机问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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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这离永安城还有多远?”
老板娘爽朗的声音响起:“原来二位是要去永安城,也不远。”她指了一个方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过了槐香村就到了。”
“那便多谢老板了,这是面钱。”玄鳞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老板娘下了一跳,摆手道:“哟,客官这可使不得,我这小本生意,一碗面就三文钱。”她看了眼桌上的银子,说不心动那是假的,这少说也有五十两了。
做生意讲究的是诚挚,老板娘压下那股心动,将银子推了回去。
桑吟虽还不是非常清楚人界的物价,但在鬼域的时候,鬼市里的东西也是需要用钱来交换的,她抬眸,冲着老板娘笑了笑。
“你家的面很好吃,我们下次还会来的,这就当是以后的面钱吧,老板你就收下吧。”
见推脱不掉,老板娘才笑着收下了那锭银子。
“姑娘与公子真是心地善良,那就祝你们,山高有行路,水深有舟渡。”老板娘脸上挂着憨厚的笑,说的话也是真心实意。
心地善良?玄鳞嘲弄似的扯了扯嘴角,这天地间,居然还会听到有人夸他心地善良,当真稀奇。
桑吟朝老板告了辞,一左一右走着。
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有人再唤她们。桑吟回过头,才发现是老板娘。
老板娘跑的气喘吁吁,只见她面露惶恐之色,手撑在膝盖上缓了缓。
桑吟惊道:“老板,发生了什么事吗?”
玄鳞也面露疑惑,方才走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
老板娘急忙摆手:“姑娘……那槐香村可去不得啊。”
桑吟与玄鳞相视一眼,她回过头问道:“此话怎讲啊老板。”
老板娘支吾着,眼神飘忽,像是难以启口般,过了会,她才开口。
“这槐香村这一两年来,可不太平。”
“不太平?”
“对啊,听说是有妖邪作祟,这妖怪就爱抓些年轻男女,槐香村现在就只剩些老弱病残了,年轻男子和年轻女子在陆陆续续消失,有的或许已经被那妖怪吃了,有的可能已经远走他乡。”
“总之,我看你们如此年轻,那里太过危险,我看呐,你们还是另寻别路吧。”
眼看永安城都到眼前了,现在另择一条路太费时间,况且,如此诡异之事,若真有妖邪作祟,也不能袖手旁观。
桑吟摇摇头,说道:“多谢你提醒我们,不过,这槐香村是进城的必经之地,我们是一定要去的。”
“我们曾经学过一些驱邪的术法,想必也能派上用场。”玄鳞也道。
老板娘担忧的看着她们,见她们心意已决,便也不再阻拦。
“那你们可一定要小心呐。”
桑吟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们以后可是还会来吃面的。”
“好,大娘就在这等着你们。”
……
两人走在竹林里,桑吟忽然转过头问道:“小白,你何时学的驱邪之术啊。”
玄鳞被问的一噎,自己随口胡诌的一句,她竟记住了,看着她睁的大大的眼睛,他忍不住笑了笑:“告诉那大娘说我们学过驱邪之术不过是我在胡说八道,我并不懂。”
驱邪他怎么可能会,他自己就是妖邪,学这东西,不就是在自挖坟墓吗?
14. 槐香村【二】
一阵呜咽声传来。
隐忍,痛苦的声音听得桑吟一激灵,有妖的气息。
她眯着眼,鲜红的眼瞳朝出声地望去,穿过层层竹林,一眼就看清了是谁。
是一只赤尾狐狸,她正在经历雷劫,就快修炼出人形了,身上毛发被雷劈的焦黑,后腿受了伤,一动不动。
只能从嘴里发出些微弱的声音。
另一边,桑吟感知到有两个灵力强大的人类正往这边赶,这就是阿绛说的捉妖师么。
有锁灵簪在,桑吟并不害怕,只是,她们的目标好像是……狐狸?!
桑吟瞪大了眼,雷劫分两种,一种是专门对付恶妖的天罚神雷,一种则是大多数妖想修成人形必经的天累,渡过这场雷劫便能幻化出人形,其修为也能更上一层楼。
这不是天罚,就说明这妖并没有害人。
桑吟:“我要救她。”
说罢,她催动灵力,瞬间到了那只狐狸的身边。
与此同时,一把浑身冒火的棍子直冲那狐狸而来,桑吟眼神一凝,抱起狐狸迅速侧身躲过。
“别怕。”她抱着狐狸,道:“你的雷劫已过,我不想你折在这一步。”
没人比她更清楚经历雷劫的痛苦了。
那根棍子转了个弯,又朝着她们二人过来,眼看那棍子越来越近,大有一种誓不罢休的气势,桑吟瞳孔骤缩。
下一秒,玄鳞站在她面前,那根棍子被截停,棍身被他牢牢攥在手里,棍子的一端离她的眼睛只有一个拳头那么近。
棍子带来的热风吹的打在桑吟脸上,她惊愕的看向玄鳞:“小白……”
玄鳞看了她一眼,侧过头,眼神阴冷,血顺着手指向下滴落着,砸在地上。
他没有使任何法力,纯靠肉身接住。
他像是没感觉到痛一样,将那棍子扔了出来,赶来的人接住了被扔出去的棍子,这一扔俨然是带了怒气,女子接住时向后踉跄了几步。
“你们是何人?”那女子将手中的凌火棍向下一砸,沉闷的落地声将地上的尘土震的扬了扬。
见他们没说话,女子又问了一遍,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向前走了一步。
说道:“你们不是妖,也不是仙门中人。”
“为何要帮这只妖。”
桑吟把怀里的狐狸放下,示意它快些走,狐狸呆呆地盯着桑吟的脸看了好一会,才转身朝林中跑去。
手持凌火棍的女子见状,便要追,桑吟抬脚,挡在了那条路上。
“你们!”
那姑娘气极,欲要动手,却被她身旁的男子制止,她不明所以的看向他,那男子摇了摇头。
又转头对着桑吟她们开口道:“不知二位为什么要阻拦我们抓妖。”
桑吟盯着她们,手握凌火棍的女子一身红衣劲装,看起来年龄不大,不过十六七岁,长相明媚灵动,长发高高束起,马尾梳的有些偏,她此刻脸上带了怒气,愤愤的瞪着她们。
而站在她身旁的男子,在相貌上与她有八九分相似,不同的是,他气质端正,神色从容。
桑吟哼了一声:“寻常的恶妖也就罢了,可这只狐狸并没有害人。”
“你怎么知道它以后不会害人,况且它还是只妖!”那女子握紧了拳头,高声反驳道。
桑吟听到这话,怒火冲天:“妖怎么了,妖也分好妖跟坏妖,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你们就要剥夺一个无辜的生命,你们这样,跟那些坏妖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
“要不要来打一架啊。”
“打就打!”桑吟此刻也在气头上,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气氛一下剑拔弩张起来。
玄鳞漆黑的眸子转了转,此人灵力高强,修的还是专门克妖的法术,即使桑吟身手比常人敏捷得多,恐怕也免不了吃亏。
他不动身色地挡在了桑吟面前,一双眼睛冰冷刺骨。
两人被他盯脊背发凉。
男子站了出来,行了一礼,说道:“小妹年幼,还望这位公子与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这两人的能力他探察不出来,为了保险起见,不如退让一步。
玄鳞没说话,反而看向桑吟,让她来决定。
若桑吟想让他们死,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这二人。
桑吟想了会,她起初目的也只是想就那只小狐狸,无意与人为敌,既然他们肯让步,她也没有纠缠的意思。
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她说:“我们走吧。”
玄鳞没再看他们二人一眼,跟着桑吟走了。
……
红衣女子大为不解,开口询问道:“哥哥,为什么?”
她是说方才由她们放走狐狸的事。
男子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解释道:“我觉得那姑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拦着你与她们切磋是因为,那二人的实力,青玉锁心佩没有感知出来,这对我们来说风险过大。”
“我答应过娘,要保护你。”
……
桑吟拉过玄鳞的手,仔细瞧了起来,整个手被烫的通红,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流了血。
“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用手接啊。”她好看的眉皱起,嘴里虽在说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桑吟食指与中指并拢,启动灵力为他疗伤。
那火强悍无比,桑吟替她疗了伤过后,凑近又仔细瞧了瞧,往伤口上吹了吹气:“明知道自己灵力不高,还直接徒手去接,手不要了?”
她气鼓鼓的,低着头,在玄鳞的视角上,只看得见她卷翘的长睫,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微凉的气体洒在手心上,他没有感觉到疼,反而被她吹过的地方升起一阵酥麻感,穿过心脏。
玄鳞紧盯着她的唇,忽然转过脸,不看她,倒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着。
桑吟注意他的反应,抬头看了一眼,以为是他疼了,心里的气还没消,原来还知道疼啊,她使坏的朝他手背捏了一把。
伤口被带动,玄鳞皱了皱眉。
“疼吗。”
玄鳞没说话,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桑吟没好气道:“知道疼就好!”
桑吟低头,再怎么说他也是因为自己才伤的,生气中又带了些愧疚,她从身上小挎包里摸出一条青色的手帕,为他包扎起来。
“好了。”桑吟包扎完,将他的手放下。
玄鳞抬手,看着她杰作,帕子上还绣着一只兔子,活灵活现,眉眼不自主的弯了弯。
桑吟看到这一幕,快被气死了,这人怎么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还对着一块帕子发呆,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他有没有听进去。
桑吟双手环胸,转过头,气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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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的就往前走,也不理他。
玄鳞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跟在她后面。
青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诡异了,大王这幅样子他从未见过,估计大王自己都没见过。
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说一句话,青鸟也出奇的安静。
……
到了槐香村,桑吟环顾四周,村子夹在丛山之间,与方才的地方相比,这里确实说的上是荒无人烟。
一阵风刮过,高挂的牌匾已经掉了一半,被风一吹,不牢固的牌匾摇晃着,荡起吱嘎吱嘎的声音。
整个村子杂草丛生,行人路过的砖缝里也滋生出很深的青苔,整个村子荒无人烟,就连一声犬吠也没听见,一片萧瑟景象。
桑吟抬眼再看了一遍牌匾上写着的“槐香村”三个字,抿了抿嘴,抬脚走了进去,玄鳞紧随其后。
踏进村子那一刻起,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雾好像更浓了。
桑吟走在街道上,道路两旁被丢弃的摊贩,和一座座木屋,都透露出,这里曾经有不少人。
为什么进城的那些商队宁愿换一条更远的路线,都不愿意选这一条。
正想着,余光忽然瞥见,离她不远的一处屋子,门缝中有一双浑浊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桑吟被吓了一跳,玄鳞在她身侧,也看到了。
待她反应过来,那双眼睛已经消失了,回想起那卖面的老板说,槐香村现在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了。
她松了一口气,抬脚朝着那房屋走去。
“老人家?”她轻轻叩响了大门。
过了会儿,没人回应,她又叩了几下,依旧没人,她不解道:“奇怪了,方才还看到有人的。”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大门突然被打开,一把铁锹正朝着她的额头砸去。
幸好她反应及时,猛的翻身向后跃起,不然此刻,她怕是要破相了。
玄鳞抬手时,桑吟连忙出声:“小白不要!”
见他住手,桑吟这才看清了是谁,一位老翁正双手紧握着手中的铁锹,抬眼看着自己眼前的手掌,神色慌张害怕。
玄鳞将手收了回去。
冷眼瞧着。
看样子,刚才偷偷观察她们的人就是这位老翁了,桑吟朝他身后看去,还有一位老奶奶正躲在屋内,警惕的看着她们。
“你们是谁?”老翁出声,始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桑吟想了想,开口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恶意。”
“我们要去永安城,途径此处而已。”
听到永安城,老人神色恍惚了一瞬:“永安城,多久没人从这过了。”
他收了铁锹,确定她们没有恶意后,侧过身子,道:“进来吧。”
桑吟与玄鳞相视片刻,便进了这屋子,毕竟她们也想弄懂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一家人此刻就剩下了两位老人。
桑吟好奇问道:“这村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老婆婆端了一壶水放在桌子上,没有说话,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老翁则是一脸凝重,缓缓摇头:“不是,还有几家。”
他又补充道:“只不过都是些老骨头了。”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桑吟见他们没有说的意思,也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