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化仙主,从捡漏废丹开始!》 第15章 借势 洪玄进入了一种近乎与世隔绝的潜修状态。 巩固炼气五层根基,转化百草镇资源之余,洪玄敏锐意识到,仅凭锐金诀与土元盾,应对小比及潜藏危机,仍显单薄。 “攻伐有余,灵动不足,探查之能更是欠缺。” 一番思量后,他动用了从百草镇任务中获得的三百贡献点,在宗门庶务处,谨慎地兑换了一枚新的基础法术玉简。 玉简幽光内敛,神识沉入其中,两道新的法诀信息流入脑海——“御风诀”,可驭使风行灵气,加持己身,令身法迅捷轻盈;“灵眼术”,则能汇聚灵力于双目,短时内增强感知,洞察灵气波动与些微禁制痕迹。 回到住所,洪玄立刻开始参悟。 “御风诀”的法门相对简单,但要做到如臂使指,却需大量练习。 他尝试调动风行灵气,起初只是感觉身体轻盈少许,步履间带起微风。 他并未气馁,反而沉住气,认真仔细地去琢磨。 “修法不动脑,不思考,不勤恳,终究是花架子罢了,一碰就碎。” 随着时间流逝,丝丝缕缕的青色气流在他周身环绕,渐渐地,他房间内腾挪闪避,竟带起了残影,速度比之先前,快了不止一筹。 至于“灵眼术”,修炼起来则更耗心神,需得细致入微地操控灵力刺激眼部窍穴。 万化鼎对这类辅助法术的直接助益不大,全靠他水磨功夫。 数日苦修,他已能初步施展“灵眼术”,目力所及,空气中游离的灵气光点都清晰了许多。 “逐渐完善斗法体系,提高修为的同时,将修为转化成实实在在的战力才是……不过,有没有什么办法借助外部力量呢?” 洪玄思索道。 他清楚,萧逸尘与赵承乾之流,如同暗处窥伺的毒蛇,稍有不慎,便会招致致命的攻击。此刻贸然出头,无异于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唯有低调隐忍,积蓄足够的力量,方是上策。 在潜修之余,洪玄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宗门内的各类讯息。 无论是内门各大势力的错综复杂,还是某些长老执事的脾性喜好、过往恩怨,他都默默记在心底,试图从这蛛网般的关系中,寻觅一丝可以借力,或者说,能够暂时倚靠的缝隙。 他想到了石勇,那个曾与赵承乾在宗门任务中结下梁子的内门弟子。 石勇为人据说颇为刚直,嫉恶如仇,但洪玄稍作打探便知,此人背后并无太过强硬的靠山。直接投靠,风险不小,且对方未必有能力,也未必愿意庇护一个麻烦缠身的外门弟子。 这条路,暂时行不通。 至于林月然?也不现实。 姑且不论多年过去,她的为人处世早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光是两人身份上的悬殊,就很难去产生太多接触,更谈何借势? 据说后者修为已臻至炼气七层,进展飞快,饶是洪玄有万化鼎相助,也是拍马莫及。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叹了口气,索性不再多想。 ………… 就在洪玄沉心静气,锤炼己身之际,一则消息如春风般,迅速在外门弟子中传扬开来。 三个月后,宗门将循例举行外门弟子年度小比。 此次小比,表现优异者,不仅能获得丰厚得令人眼红的修炼资源,更有机会被内门某些独具慧眼的长老看中,破格收为弟子,甚至一步登天,直接晋升内门! 这消息,让沉寂许久的外门,瞬间沸腾起来。 洪玄盘坐于简陋的房内,听着窗外弟子们兴奋的议论,原本古井无波的眸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小比……这或许是他摆脱当前困局,光明正大地获取宗门高层关注与资源的最佳途径。 若能在小比中一鸣惊人,力压群雄,自然能吸引到真正的庇护,而非那些虚无缥缈的“人情”。 念及此,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针对小比的准备,悄然无声地开始了。 除了日复一日地打磨法术,使其威力在同阶之中达到匪夷所思的境地,他也开始着手研究宗门小比历年来的规则章程,以及那些常见的比试方式。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段时日,赵承乾等人并非没有动作。 他们时常会派一些跳梁小丑,在洪玄出入的路径上,或明或暗地进行一些言语上的挑衅与羞辱,试图激怒他,让他犯错。 对此,洪玄一概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他的心境,早已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的磨砺中,变得坚如磐石。这些不痛不痒的骚扰,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这般冷静沉稳,甚至有些“逆来受顺”的姿态,反而让一些暗中观察的弟子,包括赵承乾等人,都感到几分诧异与捉摸不透。 洪玄深居简出,却并非与外界断了所有联系。 他通过陈川这条线,不着痕迹地打探着外门之中,那些风评尚可、为人相对公正,且与萧家、赵家派系不太对付的执事或管事的消息。 很快,一个名字进入了他的视线——周执事。 这位周执事,据说出身凡俗,并无显赫背景,凭借自身过人的毅力与天赋,一步一个脚印,才坐到如今外门执事的位置。 此人素来对那些有天赋肯努力的凡俗弟子颇为照拂,对于世家子弟的骄横跋扈,也时常流露出不喜之色。 洪玄心中微动,一个初步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形。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不经意”地在这位周执事面前,展现自身潜力和价值的契机。 随着时间推移,距离小比之期越来越近,整个外门都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期待的氛围。 无数弟子都在摩拳擦掌,希冀能一朝鱼跃龙门。 洪玄依旧蛰伏,在潜心修炼的同时,也在耐心等待着那个合适的“引荐”时机。 他利用万化鼎,将之前在百草镇搜刮,以及平日里积攒的一些品阶不高,但胜在量多的低阶材料,一一进行提纯。 这些提纯后的材料,被他用来尝试炼制一些基础的攻击符箓和防御符箓,甚至还摸索着炼制了几块构造简单的示警阵盘。 日子在平静的修炼与暗中的筹备中悄然流逝。 终于,马荣带来了一个让洪玄颇为在意的消息。 那位周执事,每隔十日,便会亲自前往外门最大的演武场,抽出半个时辰,指点一些勤奋刻苦的外门弟子修炼上的疑难。 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又过了数日,正是周执事前往演武场指点的日子。 洪玄算准了时辰,不早不晚,也来到了演武场。 他没有去凑那些围拢在周执事身边的热闹,而是选择了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演练。 并非单纯地施展“锐金诀”或“土元盾”,而是将新学的“御风诀”巧妙地融入其中。 只见他身形一晃,脚下生风,以一种远超同阶修士的灵巧避开假想中的攻击,随即指尖金芒一闪,“锐金诀”精准点出。 紧接着,不等金芒散尽,一面凝实的“土元盾”已然护在身前,攻守转换,流畅写意。 他刻意控制了法术的威力,仅仅展现出炼气五层修士应有的水准,并未惊世骇俗。但在灵力运转的精妙程度,以及“御风诀”带来的飘忽身法,与攻防法术衔接的流畅自然上,却远非寻常同阶修士可比。 每一道金芒的激射,每一次身形的闪避,每一面光盾的凝聚,都透着一股经过千锤百炼的纯熟与凝练,隐隐带着一丝举重若轻的意味。 周执事果然如期而至。 他身材中等,面容方正,不苟言笑,目光却锐利有神。 在耐心指点完几名主动上前请教的弟子后,他的视线习惯性地在演武场上扫过,当落到洪玄所在的那个角落时,不由得微微一顿。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洪玄的法术基础打得极为扎实,远非那些急功近利之辈可比。 尤其是那份灵力的精纯程度,以及对法术的掌控力,还有那颇为灵动的身法,都让他暗暗点头。 这不像是一个只知埋头苦修,一味追求境界突破的弟子,更像是在实战与苦练中打磨出来的精锐。 周执事那素来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第16章 青眼 周执事立于演武场一角,目光如炬,审视着洪玄的一招一式。 洪玄演练的法术并不繁复,锐金诀的凌厉,土元盾的沉稳,御风诀的灵动,三者在他手中却展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和谐。 每一次法术的衔接,都显得那么自然流畅,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推演与实战。 灵力的运转,更是精纯凝练,远非寻常炼气五层弟子可比。 那份举重若轻的沉稳,以及战斗中对时机的精准把握,让周执事原本平静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赏。 这小子,是块璞玉。 待到场中那些围着他请教的弟子渐渐散去,周执事这才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走向洪玄所在的角落。 他的神色依旧是那般严肃,不带半分笑意,却也无半分倨傲。 “你叫什么名字?师承何人?”周执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洪玄停下动作,气息平稳,面对这位外门中颇有分量的执事,他心中虽有波澜,面上却不显分毫。 “弟子洪玄,乃外门杂役弟子出身,并无特定师承,所学皆为宗门基础法诀。”他躬身一礼,从容应答。 “方才看你演练,御风诀与攻防法术的配合,倒是有几分意思。” 周执事继续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洪玄略一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 他将自己对这几种法术的理解,夹杂着一些从典籍玉简上领悟到的、关于灵力本质的见解阐述出来。 言辞谦逊,条理却清晰分明,既点出了法术配合的精要,又未曾过分卖弄。 周执事静静听着,眼眸始终落在洪玄身上,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待洪玄说完,周执事微微颔首,原本紧绷的嘴角,似乎也松动了些许。 “根基扎实,灵力凝而不散,比那些只知一味堆砌修为、心浮气躁之辈,强出不止一筹。”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演武场上一些尚未离去的弟子耳中。 那些弟子纷纷侧目,望向洪玄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异与猜测。 能得周执事如此评价,这洪玄究竟是何来历? “御风诀融入攻防,思路是对的,但火候还差了不少,尚需勤加苦练,方能圆转如意。” 周执事话语虽是点评,却已是一种难得的肯定。 他话锋一转,原本略微缓和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起来,凝视着洪玄。 “宗门之内,亦有风雨。有时候,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懂得藏拙,方能长久。你好自为之。” 洪玄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周执事话中的深意。 这是在隐晦地提点他,他身上麻烦不少,行事需得谨慎。 “多谢执事提点,弟子铭记在心。”洪玄再次恭敬行礼,语气诚恳。 周执事见他一点即透,脸上那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似乎也柔和了一丝。 他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朴实无华的空白玉简,递向洪玄。 “老夫这里有一份早年整理的《基础法术精要心得》,里面记载了一些修炼上的窍门和感悟,或许对你有些裨益。” “至于你能从中领悟多少,全看你自身的悟性了。” 洪玄双手接过玉简,入手微沉,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细微灵力波动,与寻常记录功法的玉简截然不同。 这绝非普通货色,其中恐怕倾注了周执事不少心血。 “弟子谢过执事厚赐!”他郑重道谢,心中对周执事的用意,多了几分揣测与感激。 周执事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再多言,转身迈步离去,背影依旧挺拔。 洪玄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演武场尽头,握着手中玉简,他知道,自己今日在演武场的“无心”演练,算是入了这位执事的眼。 虽然只是一丝微弱的联系,但在如今这般境地下,已是难能可贵。 周执事指点洪玄,并赠予修炼心得玉简一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小范围内传扬开来。 消息传到赵承乾等人的耳中,几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 他们千方百计想打压洪玄,却没想到这小子竟有这等运气,能入了周执事的眼。 周执事虽非什么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但在外门之中,也算有些话语权。 他若真有意照拂洪玄,对赵承乾等人而言,无疑是添了一重阻碍,让他们如鲠在喉。 回到简陋的住所,洪玄立刻反锁房门,迫不及待地将神识沉入那枚玉简之中。 玉简之内,果然记载了周执事对数种基础法术的独到见解和修炼技巧。 从灵力的细微操控,到法术施展时的诀窍,再到一些实战中千变万化的应用,都阐述得鞭辟入里,深入浅出。 其中许多感悟,竟与他通过万化鼎提炼草木精华时,对灵力本质的某些体悟不谋而合,甚至更为精深。 这让洪玄大喜过望,对他的启发极大,远胜过自己闭门造车苦苦摸索。 他明白,周执事此举,固然有惜才之意,或许也存了几分借他敲打某些骄横世家子弟的念头。 但无论如何,这份善缘,他必须牢牢接住,并小心翼翼地维系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洪玄除了依照玉简心得,更加刻苦地打磨自身法术,巩固修为之外,也开始有意识地留意收集宗门内关于各种奇特金属材料的讯息。 万化鼎鼎身的裂纹,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隐隐感觉到,这尊神秘小鼎的修复,或许需要某些特定的稀有金属。 若是小鼎修复后,能够更高的提炼转化效率,等于是变相提升了洪玄修行速度,自然不敢马虎。 他从马荣那里旁敲侧击地打探到,宗门坊市之中,偶尔会有一些在外历练的弟子,带回一些从险地秘境中寻获的奇特矿石进行售卖。 这些矿石往往价格不菲,且鱼龙混杂,真假难辨,极考验眼力。 洪玄暗自盘算,待自身修为再稳固一些,对宗门内的局势也看得更清楚几分后,便去坊市碰碰运气。 小比之期,日益临近,整个外门都弥漫着一股躁动与期盼交织的氛围。 而洪玄,则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顽石,在短暂的涟漪之后,再次沉寂下去,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一鸣惊人的一刻。 第17章 威胁 萧逸尘在百草镇吃了暗亏,不仅折损了人手,更失落了那枚事关重大的“三剑徽记”玉牌,被家族长辈所训斥。 对洪玄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 其后,他又从胖管事口中得知洪玄竟有从废弃药材中提炼精纯药力的神秘手段,贪婪之心便在他心中迅速滋生。 那所谓的“宝物”或“秘术”在他心中的分量,甚至隐隐超过了失落的令牌。 此刻再闻洪玄竟得了周执事青眼,萧逸尘眉梢不悦地一挑。 一个外门执事,也配给他萧家看上的人添堵? 他心中的不耐烦愈发浓重,原先那些不痛不痒的试探,此刻看来纯属浪费时间。 他脸色阴沉,对心腹阴声道:“本公子耐心有限。不好杀他,还不能杀他的亲族嘛?” “去,把他凡俗的根给本公子刨出来!” “我倒要看看,他那些所谓的亲眷,能不能让他清醒清醒,知道什么叫敬畏!” 萧逸尘嘴角勾起一抹冷峭:“让他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这种出身低微之人能碰的!” 萧家的势力渗透极广。 不出数日,洪玄在凡俗界那些早已没什么往来的远亲,便被一一翻了出来。 其中一户,是洪玄那早已出嫁多年的七舅姥爷家。 当年洪玄家中遭难,这门亲戚非但没有施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唯恐避之不及。 一名管事模样的萧家外围人员,带着几个气息凶悍的随从,直接闯入了洪玄那远房七舅姥爷家。 凡人骤见这些隐隐透着煞气的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呐!” 那老头子更是双腿发软,话也说不完整,当场便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萧家管事根本不与他们多言,只冷漠地扔下一支笔和几张纸。 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给洪玄写信,让他立刻滚回来向萧公子磕头认错,献出他的一切。” “否则,你们全家,还有你们在县城的儿子,都将从这个世上消失。” 老头子和老太婆面对这种来自仙家人物的直接威胁,哪里敢有半分违逆。 他们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极致的恐惧。 哆哆嗦嗦地按照管事口述的大致意思,写下了那封信。 那封信,字里行间极尽颠倒黑白之能事。 将洪玄描绘成一个忘恩负义,为一己私欲连累亲族,不知好歹的小人。 又假惺惺地“规劝”他,速速“迷途知返”,主动去向萧家公子磕头赔罪,交出那些“不义之财”。 否则萧家雷霆震怒,他们这些“无辜”的亲族,都要跟着遭殃。 这封信的最终目的,便是逼迫洪玄献出秘密,再摇尾乞怜。 这封信,很快便通过外门一个杂役弟子,送到了洪玄手中。 那杂役将信递给洪玄时,脸上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洪玄接过信,展开信纸。 上面那歪歪扭扭、拙劣不堪的字迹,依稀还能辨认出是出自那位七舅姥爷之手。 信中的言辞,更是令人作呕。 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异常平静。 只有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讥嘲。 看完信,他当着那杂役管事的面,屈指一弹。 一缕细小的火苗自他指尖窜出,瞬间点燃了那张薄薄的信纸。 火光跳动,映着洪玄毫无波动的脸庞,信纸迅速化为一捧黑色的灰烬。 从他指间飘落。 “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洪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漠,“我洪玄自踏入仙途那日起,凡尘俗缘,早已斩断。” “这些所谓的‘亲人’,当年如何待我,我心中有数。” “萧家想用这些无足轻重之人来乱我道心,逼我交出什么,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那杂役弟子被洪玄平静中透出的寒意慑住,喉咙发紧,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唯唯诺诺地躬身告退,狼狈不堪地跑了。 萧逸尘听完回报,英俊的面容因怒气而微微扭曲,但很快神色又转为冰冷平静。 只是眼底的阴鸷更浓。 “好一个洪玄!好一个铁石心肠!”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暴戾。 他缓缓踱了几步,猛地抬手,将桌案上的一方玉印扫落在地。 玉印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本公子亲自给他机会,他不要,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先把那些凡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一个区区外门弟子,也敢三番两次折辱我萧家门楣,真以为我萧逸尘好欺辱不成?”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不甘。 夺取那秘法,本是他想在家族中表现一番的捷径,如今却让他十分不快,难以释怀。 “既然他自己找死,本公子就成全他!” 他对洪玄的杀意,因此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 “通过这种手段,怕不是黔驴技穷了……看来你还不能代表萧家呐,或者说你在萧家根本无足轻重。” 洪玄稍加思索,不难猜到萧逸尘的底细。想凭借几句威胁,逼他吐露秘密,简直荒谬至极。 如此看来,一时半会,后者还没有能力威胁到他。 不过话虽如此,洪玄心中的紧迫感却是丝毫不减。 风波过后,他依旧潜心修炼。 一日,他想起万化鼎鼎身的裂纹,决定前往宗门坊市碰碰运气。 看看能否寻到一些修复鼎身所需的特殊金属材料。 宗门坊市位于外门一处灵气相对浓郁的山谷,店铺林立,摊贩云集,人流熙攘,颇为热闹。 洪玄缓步穿行在人群中,目光不时扫过两旁的摊位。 就在他经过一个贩卖各色矿石的摊位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有些熟悉,却又显得颇为落寞的身影。 是陈川。 与他同期入门,也曾提点过他小心赵承乾的同乡。 此刻的陈川,形容有些憔悴。他正为一个摊位上几块闪烁着微弱灵光的劣质灵石的价格,与摊主争执着,面红耳赤,声音却不大,显得颇为窘迫。 看到洪玄走近,陈川脸上的争执之色有些凝固,随即涌上一抹难以掩饰的尴尬。 他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低声道:“洪……洪师弟。” 洪玄微微颔首,与他简单交谈了几句。 言谈中,洪玄得知陈川资质平平,在宗门内又无甚奇遇,修炼资源一直匮乏,修为至今仍在炼气二层徘徊不前,道途已是十分渺茫。 陈川的言语间,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与妥协,早已没了当初刚入宗门时的那份意气风发。 洪玄心中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修仙之路,本就是这般残酷。 资质、机缘、心性,缺一不可。 陈川,不过是这万千在底层苦苦挣扎,最终黯然落幕的修士中的一个缩影罢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在陈川身旁那个矿石摊位上,目光流转,最终停留在一块毫不起眼,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灰黑色的矿石上。 体内的万化鼎,竟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渴望之意! 洪玄心中一动,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随意问了价,摊主见这矿石品相普通,也不敢多要。 洪玄取出灵石付账,却仿佛不经意般,多递出了几块。 摊主接过灵石,数了数,脸上露出些许讶异,随即又恢复如常,将多余的灵石找零。 只是,他似乎有些忙中出错,竟将那几块多出来的灵石,“错找”给了站在一旁,神情依旧有些沮丧的陈川。 陈川起初并未察觉,待到他下意识接过灵石,感觉到手中分量不对时,洪玄已然拿起那块灰黑色矿石,转身飘然远去,融入了熙攘的人流之中。 陈川愕然地望着洪玄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几块意外多出来的灵石。 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只是化为一声低低的轻叹,将灵石默默收好。 ………… 洪玄回到自己的简陋住所,立刻反锁房门,布下禁制。 他迫不及待地取出那块在坊市中购得的灰黑色矿石,以及万化鼎。 他将矿石投入鼎中。 万化鼎鼎身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嗡鸣,那块坚硬的灰黑色矿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融,化为一股奇异的灰黑色能量流,被鼎身那些深刻的裂纹缓缓吸收。 待到矿石彻底消失,鼎身恢复平静。 洪玄凝神细看,惊喜地发现,鼎身上那道最为深邃狰狞的裂纹,其边缘似乎……变浅了一丝丝! 虽然极其微弱,若非他日夜与万化鼎相伴,几乎难以察觉,但这确确实实是修复的迹象! “果然有用!” 这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万化鼎,确实可以通过吞噬特定的金属材料来进行自我修复! 第18章 投石 鼎内光华一闪。 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矿石,静静悬浮。 洪玄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轩墨石?” 他伸手接过,矿石入手微凉,质地坚硬无比,表面隐隐有金属光泽流动。 此石乃是炼制法器的上佳材料,坚韧异常,极能承载灵力。这么一块,在坊市中足以换取不菲的灵石。 “万化鼎,竟还有此等妙用?” 洪玄将轩墨石收入储物袋,心中对这神秘小鼎的认知,又深了一层。看似吃亏的买卖,实则大赚。那些坊市摊主若是知晓,怕是要气得吐血。 不过这种秘密,洪玄自然不会外泄分毫。财不露白,更何况涉及万化鼎这等至宝。 ………… 数日后。 宗门外门各处,张贴出了关于年度小比的详细规程。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外门,瞬间沸腾! "小比!年度小比终于要开始了!" "天大的机缘啊!前百名都有重赏!" "何止重赏!去年前十的师兄,据说都被内门长老看中,一步登天,直接晋升内门弟子了!" "拼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把!" 人声鼎沸,议论纷纷。各种传言与猜测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听说这次赛制比往年更加严格,初轮海选要淘汰八成弟子!" "最后的擂台赛更是残酷,生死自负!往年可是真有人死在台上的!" "今年的热门人选都有谁?" "那还用说?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李家的李玉峰,炼气六层修为,掌握的青木剑诀已臻化境!" "还有王家的王烈风,一手烈火掌威震外门,据说连内门弟子都要忌惮三分!" "萧家那位内门萧逸尘师兄座下的几名外门追随者,听说也会参赛,个个都是炼气五层以上的好手,实力不容小觑。" "赵家的赵明轩也不是善茬,炼气五层巅峰,还有家传的玄水诀,攻守兼备。" 人群中,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有人兴奋激动,有人忧心忡忡,也有人默默盘算着自己的胜算。 洪玄站在人群后方,神色平静地看着告示上的每一个字。 周围那些兴奋不已的师兄弟们,在他眼中如同待宰的羔羊般可笑。 初轮海选,考验修为与基础法术的掌握。随后便是残酷的擂台对战,直至决出前百。 奖励丰厚得令人眼红。灵石、丹药、法器,应有尽有。 更重要的是,表现优异者,有机会获得内门长老的青睐,甚至被破格收入内门! "那些凡俗出身的弟子也别太灰心," 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道,"虽然艰难,但也不是全无机会。只不过……唉,你们还记得几年前那个周凡吗?也是凡俗出身的天才,小比中大放异彩,眼看就要被某位长老看中,结果后来……" 旁边一人接口,声音更低:“嘘!别提了!据说他后来疑因受到不公待遇,一次任务中愤而杀了同行的世家弟子,叛出宗门,最后被执法堂长老亲自追杀,生死不知。这事儿都成了禁忌了。” 另一人叹息:“是啊,凡俗弟子想出头,太难了。就算天资卓绝,也得小心翼翼,否则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更多的声音依旧带着对改变命运的渴望。 "听说这次参赛的世家弟子不少,咱们这些……怕是没什么机会。" "是啊,人家从小就有名师指点,还有各种丹药辅助,哪里是我们能比的。" "李玉峰那厮,据说从小就服用洗髓丹,根骨早已脱胎换骨。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王烈风更是从炼气二层开始,就有专门的术法师傅指点,咱们这些摸着石头过河的,怎么可能是对手?" 洪玄的眼神深邃。 不远处,几名外门弟子正激动地讨论着参赛名单上的热门人选。 "除了那几个老面孔,今年还有不少新人值得关注。" "比如说那个新晋炼气五层的陈浩然,听说一套金刚拳打得虎虎生风!" "还有药王谷出身的苏婉儿,别看是个女弟子,一手毒术可是让人闻风丧胆!也是炼气五层的修为!" 整个外门都沉浸在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氛围中。 修炼场地变得更加拥挤,各种切磋声此起彼伏。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贵丹药,如今也频繁出现在坊市中,被那些有门第背景的弟子大量采购。 这场小比,注定将会是一场龙争虎斗! ………… 与此同时。 内门,一座灵气氤氲的洞府之内。 赵承乾躬身立着,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在他面前,端坐着一位发须皆白,面容却不显老态,双目开阖间自有一股威严的老者。 此人,正是赵承乾的祖父,青云宗内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赵无咎长老! “废物东西!” 赵无咎猛地一拍身旁的玉石案几,声音不大,却让赵承乾心头一颤。 那坚硬的玉石案几,竟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一个外门弟子,竟让你束手无策,还折损了人手!我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赵无咎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你以为那洪玄,真是任你揉捏的软柿子?能从刘冲手下安然脱身,还能让萧逸尘那等骄横之辈吃瘪,背后岂会简单?” 赵承乾嗫嚅道:“祖父,孙儿只是想让他知道,得罪我赵家的下场……” “哼,下场?” 赵无咎冷笑一声,“我看是你自己差点下不来台!”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不过,此事倒也并非全然是坏事。” 赵承乾一愣,不解地看向自己的祖父。 赵无咎缓缓道:“宗门之内,那些凡俗弟子与世家子弟之间的积怨,由来已久。如今,正好借那洪玄之事,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你去,不着痕迹地挑动一番。让那些凡俗弟子觉得,世家子弟仗势欺人,打压天才;再让那些世家子弟觉得,凡俗弟子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挑战秩序。” “矛盾越激化,对我等便越有利。到时候,无论是谁胜出,都逃不出我们的掌控。” 赵承乾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是兴奋与残忍。 “孙儿明白了!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让那洪玄成为众矢之的!” 赵无咎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森然。 “至于那洪玄本人……小比之上,有的是办法让他''意外''频出。擂台生死自负,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怨不得旁人。” “一个没有根基的外门蝼蚁,即便有些许天赋,也休想翻起什么浪花。” “内门的名额,从来都不是为他们准备的。” 赵承乾脸上露出狞笑:“孙儿遵命!这次定要让那小子知道,螳臂当车的下场!” 洪玄自然不知赵家爷孙这番毒计。 他回到住所,盘膝静坐。小比规则的颁布,让他心中的计划愈发清晰。 炼气五层的修为,加上万化鼎的辅助,寻常同阶修士,他已不放在眼中。 但若想在小比中拔得头筹,甚至引起宗门高层的真正注意,仅仅如此,还远远不够。那些暗中窥视的敌人,绝不会让他轻易出头。 他想到了周执事。 那位看似古板严肃的外门执事,对他释放的善意虽然微弱,却在此时显得尤为珍贵。 洪玄心思微动。 据马荣平日里闲聊时透露,这位周执事,早年也是宗门内天赋异禀之辈,实力深不可测,甚至曾有机会冲击长老之位。 只可惜,似乎是得罪了某个大人物,遭了暗算,这才屈居于外门执事之位,多年未曾晋升。 而那个暗算他的大人物,许多传闻都隐隐指向了赵无咎。 更关键的是,周执事平生有一大爱好——钻研炼器之道。 想到此处,洪玄眼中精光一闪。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块黝黑沉重的轩墨石。 此物,或许能成为一块不错的敲门砖。既能拉拢周执事,又能为即将到来的小比增加一份保障。 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第19章 问路 夜色如墨,洪玄立于窗前,目光幽沉,遥望外门深处那片属于执事周海的院落。 这世道,从来都是人情薄如纸,利益重如山。 想要在青云宗这等盘根错节之地立足,单凭埋头苦修,无异于缘木求鱼。 必须懂得借力打力,审时度势,方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宗门中觅得一线生机。 周海,便是他一枚精心选择的“问路石”。 此人凡俗出身,于外门世家弟子的跋扈素有不满。 更重要的是,洪玄暗中打探得知,周海与宗内那位赵长老之间,有着一段几乎难以磨灭的血海深仇——其独子,便是间接陨于赵长老的算计之下。 这,便是可以撬动的“缝隙”,也是他敢于行此险招的底气。 举报萧家在百草镇的劣迹,是为“投石”。 此举既能彰显自己对宗门的“忠义”,又能巧妙地触动周海心中那根因赵长老而绷紧的神经,探其虚实。 而那块上品轩墨石,则是他精心准备的“敲门砖”。 要在最恰当的时机,以一种不着痕迹,却又分量十足的方式送出。 如此,方能将这虚无缥缈的“人情”二字,真正落到实处。 所谓“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 若此轩墨石真能解周海之燃眉之急,这份人情的厚度,自然非同小可。 翌日,晨曦微露,淡金色的光辉洒满青云宗。 洪玄来到周执事居所之外,神色平静如古井,气息沉稳内敛。 “外门弟子洪玄,有宗门要务禀报,恳请面见周执事。”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穿透清晨的薄雾,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郑重。 片刻后,院门“吱呀”一声开启。 周执事略带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洪玄身上,上下打量。 洪玄微微躬身行礼,语气铿锵,字字清晰: “执事,弟子日前奉宗门之命,前往百草镇核查万药堂账目。” “期间,弟子发现万药堂行径卑劣至极,不仅勾结地方势力,欺压药农,垄断市场,其账目更是错漏百出,与宗门备案大相径庭,令人发指!” “弟子深查之下,竟发现其背后有内门萧家子弟暗中操控,恐涉及侵吞宗门财物、私设暗库等严重情事!” “此等行径,如同宗门肌体之上的毒瘤,若不及时割除,严厉惩处,恐寒天下修士之心,更将严重损害我青云宗百年清誉!” “弟子位卑言轻,不敢擅专,特将所查种种据实禀报,恳请执事明察秋毫,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一番话,掷地有声,义正辞严。 既将问题的严重性剖析得淋漓尽致,把萧家推到了一个极其不利的境地,又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刚正不阿、心系宗门安危的忠义弟子形象。 言辞之间,更是巧妙地触碰着周执事因赵长老之故,而对世家子弟的恶感。 周执事静静听着,他那张素来刻板的面容上,神色由最初的平静,逐渐转为凝重,再缓缓转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铁青。 当洪玄提及“萧家”、“侵吞宗门财物”、“私设暗库”这些敏感字眼时,他藏于袖中的拳头,已然悄然握紧。 眼底深处,一抹被刻意压抑的怒火。 那些世家子弟,那些依仗背景为所欲为的蛀虫……与那赵长老何其相似! “好一个萧家!好一个万药堂!” 周执事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宗门之内,竟滋生出此等硕鼠!当真是触目惊心!” 洪玄见状,心中暗道,火候已然差不多了。 他适时垂下眼睑,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弟子亦是痛心疾首。只是此事背后牵扯萧家这等内门势力,弟子担心……” “哼!萧家又如何?”周执事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打断了洪玄的话。 “青云宗的规矩,还轮不到他们萧家来肆意践踏!你放心,此事既然让我知晓,我必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周执事将洪玄让入院内,并未立刻急于追问百草镇事件的诸多细节,反而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在洪玄身上,考较起他近来的修为进境。 洪玄从容应对,将自己在修炼上的一些感悟与遇到的困惑,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 他巧妙地展现了自己的勤勉与不俗的悟性,也为后续的“请教”与献宝,自然而然地埋下了伏笔。 周执事听着,不时微微颔首,偶尔也会出言指点一二。 他的点评往往一针见血,直指要害,令洪玄感觉颇有茅塞顿开之感,获益匪浅。 一番看似随意的考较与指点,在无形之中,悄然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谈话渐入佳境,气氛也融洽了许多。 洪玄这才仿佛“不经意”间,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块精心准备的轩墨石。 他的神色带着几分求教的谦逊,以及恰到好处的、对宝物价值的“不甚了了”。 “执事,弟子还有一桩小事,想叨扰您一二。” “前些时日,弟子在宗门坊市闲逛,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旧物摊上,偶然见到此石,感觉其质地颇为奇异,便随手购了下来。” “只是弟子眼拙,实在看不出此物究竟有何名堂,只隐隐觉得其材质非凡,并非凡品。” “弟子听闻执事您于炼器一道浸淫多年,见识广博,今日斗胆,想请执事帮忙掌掌眼,看此物究竟是何来历,是否值得收藏一二。” 他将那块通体幽黑,散发着淡淡奇异波动的轩墨石递上前。 姿态放得极低,言辞也显得极为恳切,仿佛真的是一个对炼器材料一知半解的晚辈,在诚心向一位经验丰富的长辈请教。 周执事接过轩墨石,起初并未太过在意。 但当他将一丝神识沉入其中,细细查探之后,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庞之上,神色骤然一变! 他那双素来沉静如水的眼眸之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这……这竟是……极品轩墨石!” 周执事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此石,正是他多年来踏遍坊市,苦寻不得,用以炼制一件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特殊纪念法器的核心材料! 那件法器,承载了他对亡故独子所有的思念,以及那份深埋心底的遗憾。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洪玄,心中百感交集,波涛汹涌。 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能如此“轻易”地拿出此等对他而言重逾千斤的宝物? 洪玄迎着他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神色依旧是那副恰到好处的“懵懂”与“诚恳”,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手中的这块石头,对周执事而言意味着什么。 周执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行压下心中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激荡情绪。 他不是傻子,他明白,这块极品轩墨石,洪玄绝非“不识货”,而是有的放矢,特意送给自己的。 这份“人情”,实在太重,重到让他都感到有些烫手。 “此石……于我,确有大用。” 良久,周执事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没有虚伪地推辞,因为他确实需要此物,需要到可以暂时放下一些顾虑。 而且,他也看出了洪玄这份“诚意”背后,必然有所图谋。 洪玄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喜悦与如释重负。 “那真是太好了!弟子还担心此物是凡品,污了执事的眼呢!” “常言道,宝物赠英雄,美玉配佳人。此石能入执事法眼,也算是物尽其用,得遇明主。” “弟子留着此物,也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若执事不嫌弃,便请收下,也算了却弟子一桩小小的心愿。”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着痕迹地抬高了周执事,又将送礼的意图掩饰得天衣无缝,仿佛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周执事目光闪烁不定,沉吟片刻,最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郑重地将那块极品轩墨石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袋。 “洪玄,你这份心意,我周海记下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感激,有欣赏,但更多的,或许是一种审视与警惕。 他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厚礼。 洪玄送出如此重宝,所求的,绝不仅仅是几句修炼上的指点那么简单。 “小比在即,你既有此‘缘法’,今日又为宗门立下此等揭发奸佞之功,我便与你细说一番这小比之中的诸多门道。” 周执事不再有所保留,将宗门小比中需要注意的诸多潜规则都向洪玄倾囊相授。 “……那赵承乾,还有内门的萧逸尘之流,皆是睚眦必报,手段阴狠歹毒之辈。你在小比之中,务必戒骄戒躁,以稳为主,切不可过早暴露自身真正的实力底牌,以免过早成为众矢之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记住,对你而言,顺利晋升内门,获得真正的庇护与资源,方是当前的首要之务。” 他的这番提点,已然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外门执事对门下弟子的常规关照。 更像是一种深思熟虑之后,带有明确目的性的投资与示好。 洪玄认真聆听,将周执事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铭记于心。 脸上则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神色。 “多谢执事金玉良言,弟子必定谨记于心,时刻不敢或忘!” 周执事摆了摆手,神色恢复了往常那般不苟言笑的严肃。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日后在宗门之内,若当真遇到难以解决,甚至危及自身的棘手之事,可来此地寻我。” “我周海虽然位卑权轻,但在外门这一亩三分地上,尚有几分薄面,也能说上几句话。” 这话的分量,已然非同小可。 这几乎等同于一个明确的承诺,一道关键时刻可以动用的护身符。 第20章 鼎炉 自周执事处返回,洪玄并未立刻沉溺于那份意外的“善缘”之中。 他深知,周海的承诺,更像是一份附带条件的投资。 真正的依仗,永远只能是自身。 接下来的数日,洪玄除了巩固炼气四层的修为,参悟周海所赠的《基础法术精要心得》外,更多的心神,则放在了梳理与整合自身所学之上。 锐金诀的锋锐,土元盾的厚重,御风诀的迅捷,灵眼术的洞察。 这些基础法术,在万化鼎潜移默化的滋养下,早已超脱了寻常弟子所能达到的范畴。 他尝试着将御风诀的灵动,更深层次地融入攻防转换的每一个细微末节。 不再是简单的身法加持,而是让每一次攻击都裹挟着风的飘忽,每一次防御都暗藏着风的卸力。 如此,方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中,觅得那一闪即逝的生机,或是……杀机。 小比在即,宗门之内暗流汹涌。 赵承乾与萧逸尘之流,绝不会让他轻易在小比中崭露头角。 周海的提点,他字字句句都记在心底——藏拙,而后一鸣惊人。 这一日,为寻一处僻静之地演练新悟,洪玄特意避开了外门那些人满为患的演武场,转而深入了宗门后山一片少有人至的密林。 林中光线昏暗,古木参天,偶有兽吼虫鸣,更添几分幽静。 正当洪玄凝神聚气,将一道锐金诀无声无息地附着于一片飘落的枯叶之上,使其瞬间化为齑粉之际,一阵极细微的衣袂破空之声,以及压抑的女子闷哼,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动作一滞,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灵眼术悄然运转,双瞳之中泛起淡淡的灵光。 循声望去,约莫百丈之外的一片灌木丛后,两道人影纠缠。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气息驳杂而阴冷,正狞笑着将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弟子死死压在身下,动作粗暴。 那女弟子衣衫凌乱,玉容之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目迷离,似已神志不清,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呜咽,身体却仍在徒劳地挣扎。 是她?苏婉儿! 洪玄心中微动,此女乃是药王谷出身,一手毒术颇为不凡,在外门之中也算小有名气,修为已达炼气五层。 此刻竟落得如此境地。 而那名男弟子,洪玄也有些印象,似乎是内门某位执事不成器的远亲,名叫钱浩,平日里仗着几分背景,在外门弟子中也算飞扬跋扈,修为不过炼气四层顶峰,但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邪气息,却让洪玄感到了一丝不适。 “嘿嘿,苏师妹,你就从了师兄吧!待师兄我神功大成,定不会亏待了你……”钱浩的淫笑声在林间断断续续传来。 洪玄本能地想抽身离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从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善男信女。 这修仙界中,弱肉强食,生死各安天命。 然而,就在他准备悄然退走之际,那神志不清的苏婉儿,在剧烈的挣扎中,竟猛地将头偏向了洪玄藏身的方向。 她那双迷蒙的眸子,似乎捕捉到了洪玄的一丝气息。 “救……救我……” 一声微弱至极,却又带着无尽绝望的呼救,从她口中溢出。 几乎在同时,那正欲行不轨之事的钱浩,也豁然转头,阴冷的视线如毒蛇般锁定了洪玄!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钱浩厉喝一声,眼中杀机暴涨。 他修炼的乃是一门采阴补阳的邪功,最是见不得光。 今日撞破他好事者,必死无疑! 洪玄心中暗骂一声倒霉。 他最不愿招惹的麻烦,终究还是自己找上了门。 钱浩已然舍了苏婉儿,身形一晃,带着一股腥风扑向洪玄。 “小子,坏了老子好事,拿命来偿!” 他五指成爪,指尖隐现黑气,显然是那邪功所致。 洪玄面沉如水,既然避无可避,那便无需再避! 他脚下微点,御风诀催动到极致,身形如鬼魅般向侧后方飘出数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钱浩那势在必得的一爪。 与此同时,他指尖金芒一闪,一道凝练至极的金光,悄无声息地射向钱浩的咽喉。 钱浩没料到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的杀招。 他怪叫一声,狼狈地偏头躲闪,那道金芒擦着他的面颊飞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找死!”钱浩勃然大怒,身上黑气更盛,攻势越发疯狂。 洪玄却是不慌不忙,土元盾适时在身前凝聚,挡下钱浩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御风诀带来的灵动,让他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游刃有余。 钱浩的邪功虽然诡异,但根基不稳,灵力驳杂,在洪玄那经过万化鼎提纯的精纯真气面前,竟隐隐有被克制之感。 数个回合下来,钱浩越打越是心惊。 这小子的修为明明不如苏婉儿,但其法术的精纯程度与战斗的冷静老练,简直不像一个外门弟子! 洪玄却是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他敏锐地察觉到,钱浩的邪功似乎对自身消耗极大,久战之下,其攻势已现颓靡。 抓住一个破绽,洪玄眼中寒芒一闪。 “锐金破!” 他低喝一声,三道金芒成品字形激射而出,封死了钱浩所有退路。 钱浩骇然后退,勉力格挡,却依旧被其中一道洞穿了肩胛。 剧痛之下,他身形一个踉跄。 洪玄的身影欺近,一记朴实无华的直拳,重重轰在了钱浩的心口。 “咔嚓!” 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钱浩双目圆瞪,口中鲜血狂喷,难以置信地看着洪玄,生机迅速消散。 洪玄面无表情地抽出手,任由钱浩的尸体软软倒下。 他走到苏婉儿身旁,此女身上的药力似乎更重了,已然彻底昏迷,娇躯微微抽搐,口中呢喃不清。 洪玄略一探查,发现她所中之药,并非单纯的迷药,更像是一种催发体内阴元,使其极度活跃的烈性丹药,正是那邪功所需的“引子”。 此刻,苏婉儿体内阴元激荡,若不及时疏导或压制,轻则修为大损,重则爆体而亡。 洪玄的目光落向一旁钱浩的尸体,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苏婉儿,心中念头急转。 万化鼎,对于这种精纯而磅礴的能量,有着本能的渴望。 他不再犹豫,盘膝坐下,一手按在苏婉儿丹田上方,另一手则引动万化鼎。 鼎身微颤,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吸力自鼎口发出,笼罩向苏婉儿。 苏婉儿体内那股狂暴失控的阴元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源源不断地被万化鼎吸扯而出。 这些驳杂的阴元,在进入万化鼎的瞬间,便被其玄奥的力量迅速分解、提纯、转化。 最终,化为一股股精纯至极的灵气,反哺回洪玄体内。 炼气四层中期! 洪玄只觉一股磅礴能量涌入四肢百骸,后期瓶颈竟隐隐有所松动。 他立刻收敛心神,全力运转功法,引导这股灵气冲击炼气四层后期的壁垒。 不知过了多久,当苏婉儿体内那股躁动的阴元之力终于平息下来,洪玄猛地睁开双眼。 一股更为强横的气息从他体内弥漫开来。 炼气四层后期! 成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内视己身,丹田气海又扩张了几分,真气愈发凝练。 而苏婉儿,此刻气息也平稳了许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显然元气有所亏损。 洪玄站起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普通的疗伤丹药,塞入苏婉儿口中。 做完这一切,他便开始熟练地处理钱浩的尸体,毁尸灭迹。 待到林间再无半分痕迹,苏婉儿也悠悠转醒。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记忆逐渐回笼,当看到洪玄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庞时,她娇躯猛地一颤,眼中充满了惊恐、羞愤,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也隐约感觉到自己体内元气流失了不少。 “你……”苏婉儿声音沙哑,带着颤音。 洪玄淡淡开口:“钱浩已被我所杀。你中的药性,我也帮你化解了大部分。”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苏婉儿贝齿紧咬下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恨,恨钱浩的卑劣,也恨洪玄的冷漠与趁火打劫。 但她更清楚,眼前这个男人,远比钱浩更加可怕。 而且,是洪玄救了她的性命,虽然方式……让她难以启齿。 最终,她垂下眼帘,声音低微:“多谢……师兄搭救。今日之事,婉儿……绝不会外泄半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份屈辱,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洪玄不置可否,转身离去。 这意外的“鼎炉”,让他修为再进,距离小比,又多了一分底气。 至于苏婉儿……不过是他修仙路上一颗不起眼的绊脚石,随手拨开便是。 第21章 前夕 青云宗内门深处,天云峰上。 一座华丽的楼阁内,灵气氤氲,仙音阵阵。 五名内门长老正围桌而坐,案几上摆着各色仙酒佳酿,氛围颇为轻松写意。 “哈哈,赵师兄,听说外门这次参加小比的弟子足有千余人,当真算得上盛况空前啊。”一名圆脸长老抚须笑道。 赵无咎端起酒杯,淡然一笑:“不过是些蝼蚁罢了,能有几个成得了材?依老夫看,能进前百的,还是那些老面孔的门第小辈。” “赵师兄此言差矣。”另一名长老摇头道,“近年来凡俗出身的弟子中,倒也出了几个颇有天赋之人,不能一概而论。” “凡俗出身又如何?”坐在首位的白发长老冷哼一声,“根基浅薄,传承断绝,就算有些许天赋,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最终还不是要仰我等鼻息?” 赵无咎点头附和:“正是此理。宗门资源有限,自当优先培养那些出身清白,根基深厚的世家子弟。” “不如我等打个赌如何?”那圆脸长老眼中精光一闪,“就赌这次前十名单,看看究竟谁的眼光更毒辣一些。” “有趣!”白发长老来了兴致,“说说你的看法。” 圆脸长老屈指细数:“依老夫之见,前十之中,必有李玉峰、王烈风、赵明轩这三人。此三人皆是世家出身,修为扎实,法术精湛。” “还有那苏婉儿,药王谷的嫡传弟子,一手毒术颇为了得,也该有一席之地。”另一名长老补充道。 赵无咎轻抚胡须:“老夫倒觉得,那几个萧家的外门弟子也不容小觑,个个都是炼气四层以上的好手。” “那些不过是走狗罢了。”白发长老不屑道,“真有本事,何须去当人家的附庸?”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参赛弟子点评得如同货物一般,语气中满是居高临下的漠然。 “对了,还有那个叫洪玄的小子。”圆脸长老忽然想起,“听说最近在外门颇有些名头,连周海那老家伙都对他另眼相看。” 赵无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旋即恢复平静:“区区一个凡俗出身的外门弟子,能翻起什么浪花?依老夫看,不过是侥幸得了些机缘罢了,真正的实力如何,这次小比便见分晓。” “既然如此,不如加个彩头?” 白发长老戏谑道,“若那洪玄能进前五十,老夫便输给赵师兄一株千年雪莲。若是连前百都进不了,赵师兄就欠老夫一枚筑基丹如何?” 赵无咎冷笑:“区区一个外门蝼蚁,师兄未免太看得起他了。这个赌,老夫接了!” “哈哈,有趣,有趣!”其他几名长老也纷纷下注,将参赛的外门弟子当成斗蛐蛐般评头论足,丝毫不在意这些“货物”的死活。 在他们眼中,那些外门弟子不过是供他们消遣的棋子,生死荣辱皆在他们一念之间。 “对了,听说今年的规则更加严厉,擂台上生死自负。”圆脸长老漫不经心地说道。 “应该的。”白发长老点头,“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本就是修仙界的铁律。那些实力不济的废物,早死早超生,也省得浪费宗门资源。” 几人相视而笑。 ………… 一日,洪玄借口修炼上遇到瓶颈,再次登门拜访周执事。 周海见他并未因得了些许机缘便沾沾自喜,反而愈发沉稳内敛,潜心修炼,不由暗暗点头。 “小比之中,鱼龙混杂,世家子弟为争夺名额,往往不择手段。” 周海呷了口茶,状似无意地说道,“我听说,宗门坊市深处,拐角有家不起眼的老店,似乎藏有一些能收敛自身气息的偏门法器,只是价格不菲,寻常弟子也未必能得见。” 他又提点道:“某些人,惯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你要多加提防。” 洪玄心中一动,将此事默默记下。 辞别周执事,他并未声张,而是独自一人,悄然前往坊市深处。 坊市深处,店铺愈发古旧,往来的修士也稀少许多,大多气息沉凝,不露声色。 洪玄按照周执事的模糊提示,耐心寻访。 连续数日,他几乎踏遍了坊市的每一个角落,也碰了不少壁。 那些老店的掌柜,个个眼神毒辣,寻常的搭讪与询问,根本探不出半点口风。 无奈之下,他只得寻了马荣,许诺了几枚自己炼制的普通疗伤丹药。 马荣在坊市中厮混多年,倒也有些门路,费了些口舌,终于搭上了一家名为“奇珍阁”的铺子。 那铺子门面极小,藏在一个偏僻的巷弄里,若非刻意寻找,极易错过。 掌柜的是个干瘦老头,双眼半睁半闭,透着一股精明。 洪玄道明来意,那老头也不多言,只是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 “一百下品灵石,一枚敛息玉佩,童叟无欺。” 洪玄眉头微皱,这价格,虚高了。 一番唇枪舌剑,最终,洪玄以三十块下品灵石,以及五瓶自己炼制的、品质尚可的疗伤丹药,换来了那枚鸽卵大小,色泽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玉佩。 回到住所,他仔细研究玉佩的用法。 神识沉入其中,一股清凉之意扩散开来,仿佛在体表形成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将自身散溢的灵力波动缓缓收束。 他尝试着调整,果然,自身炼气四层后期的气息,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终稳定在初期模样。 这几日,赵承乾依旧在暗中动作。 他一面授意一些交好的世家子弟,在公开场合将洪玄列为需要“重点关注”的对手,营造出洪玄实力不俗的假象。 另一面,又私下里让人散布洪玄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真实实力不堪一击的言论,试图以此麻痹洪玄,或是激怒他,使其在小比中自乱阵脚。 萧逸尘则显得更为“低调”,他似乎对洪玄在小比中的表现并不十分在意。 他更关注的是洪玄身上那提炼废弃药材的秘密。 在他看来,洪玄若是在小比中表现平庸,甚至早早被淘汰,反而更方便他赛后下手,将那秘密彻底榨取出来。 一日,洪玄前往外门最大的演武场,想熟悉一下场地。 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哄笑。 只见几名衣着光鲜的弟子簇拥着一个身材高瘦的青年,正是外门弟子中颇有名气的李玉峰。 李玉峰瞥见洪玄,嘴角撇过一抹不屑:“哟,这不是洪师弟吗?听说近来风头正劲啊,连周执事都对你另眼相看。怎么,也想来这小比中碰碰运气?” 他身旁的跟班立刻附和:“李师兄,您太抬举他了,不过是走了些运道罢了,真要动起手来,怕是三招都接不下!” 洪玄神色平静,仿佛没有听出他们言语中的讥讽,只是淡淡道:“宗门小比,人人皆可参与,弟子不过是来见识一番。” 说完,便自顾自地走到一旁,打量起场地,不再理会。 李玉峰见他这般不卑不亢,甚至有些木讷的模样,更觉得此人没什么真本事,不过是个城府深些的软柿子罢了,嗤笑一声,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 小比前夜,月凉如水。 洪玄盘膝静坐于简陋的房内。 他将那枚灰扑扑的敛息玉佩佩戴在胸前,心念微动,仔细调整着自身散发出的气息。 片刻之后,他给人的感觉,便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炼气四层初期修士,甚至还有些虚浮。 丹田内的万化鼎,微微震动了一下,仿佛也在呼应着他此刻的心境。 一种平静的期待,在他心湖中荡漾开来。 明日的小比,他早已规划清晰:不求石破天惊,只求稳妥晋级。 每一场,都要控制得恰到好处,或“险胜一招”,或借“对手失误”,悄无声息地拿到该拿的名次便可。 第22章 小比 晨曦为青云宗山脉镀上一层淡金色光晕。 外门最大的演武场已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年轻面孔上都交织着紧张、兴奋和期盼。这场小比是无数外门弟子改变命运的唯一阶梯。 高台之上,须发如雪的外门大长老李玄真居中而立,双目精光流转。 他的威压让下方弟子们不自觉安静下来。 身后几道身影气息深沉,其中圆脸长老正是昨日与赵无咎等人饮酒论赌的内门长老之一。 “看那边,李玉峰,气质不凡。”圆脸长老低声点评。 人群中,身材高瘦的李玉峰闭目养神,炼气六层的修为在众人中格外突出。不远处,魁梧如铁塔的王烈风双目如炬,炼气五层巅峰的修为散发着炙热气息。 “还有赵明轩,赵长老的族中子弟。” 另一名长老指向面容俊朗、气质如水的青年,他身边聚集了几名世家弟子。 “那苏婉儿呢?药王谷的嫡传弟子。”圆脸长老四处张望。 众人在角落找到了略显单薄的苏婉儿,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显然还未从之前的劫难中完全恢复。 身上的储物袋都已换新,但劫后余生的虚弱感依然明显。 “她这是怎么了?”众人暗自嘀咕。 观战台的另一处,赵承乾面色阴沉地注视着下方。在他身旁,萧逸尘神情冷漠,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而在更远处,几名气息不俗的弟子聚在一起,身上隐隐透着萧家气息,正是萧逸尘的追随者们。 为首者修为已达炼气五层,眼中闪烁阴冷光芒。 “记住,若是遇到那个洪玄…”他压低声音传达指示。 李玄真声音洪亮:“青云宗外门年度小比,今日正式开始!” “此次小比,初轮为百人混战淘汰赛!共设十座青玄石擂台,每座擂台取前十名晋级下一轮!” 他语气严厉:“擂台之上,生死自负!宗门不禁争斗,但希望尔等点到即止。若有不测,亦是天命!” 场中气氛骤然凝重,不少弟子握紧拳头。 洪玄混在人群中,神色平静。 胸前的敛息玉佩散发微凉,将他炼气四层后期的真实修为伪装成刚突破四层初期,毫不起眼。 他目光扫过那些“种子选手”,嘴角掠过一丝冷意。 至于苏婉儿,他目光停留一瞬便移开。 那日密林中的“救命之恩”,他已收了足够报酬,两人已经两清。 钟鸣声回荡,十座青玄石擂台光华闪动,禁制灵光升腾而起。 “小比开始!” 近千名外门弟子同时爆发! 五光十色的法术光芒瞬间照亮整个演武场,锐金诀尖啸、烈火掌爆鸣……各种法术倾泻而出。 洪玄所在的七号擂台,近百道身影甫一接触,便有数名弟子惨叫着被轰下擂台。 洪玄并未急于出手,御风诀悄然运转,身形如枯叶般飘向擂台边缘。灵眼术开启,观察场中弟子情况。 “滚开!” 一名身材高壮、满脸横肉的弟子见洪玄气息微弱,眼中闪过不屑,一记“崩山拳”朝洪玄面门砸来。 此人显然想拿洪玄这个“软柿子”立威。 洪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动作笨拙迟缓地在身前凝聚土黄色光盾。 “嘭!” 土元盾光芒黯淡,布满裂纹。 洪玄被冲击力震得连退数步,险些跌下擂台,样子颇为狼狈。 高壮弟子冷哼一声,觉得洪玄不值得费心,转身扑向擂台中央更激烈的战团。 洪玄稳住身形,看似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实则心中一片沉静。 方才那一挡,他将土元盾的灵力输出控制得恰到好处,既展现出“堪堪抵挡”的窘迫,又不让自己真的受伤。 这番“表演”成功让周围的弟子都忽略了他。 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个炼气四层初期的家伙不过是运气好,暂时还没被淘汰罢了。 时间在激烈厮杀中流逝,擂台上弟子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洪玄的灵眼术,此刻便如同黑夜中的明灯。 他总能不着痕迹地出现在那些灵力即将告罄,或是刚刚经历一场苦战、身受创伤的弟子附近。 一名面色苍白的弟子,刚刚施展了一记威力不俗的法术,击退了对手,此刻正拄着膝盖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灵力不济,后继乏力。 洪玄眼中光芒一闪,“恰好”路过,屈指一弹,一道金芒飞过。 那弟子本就处在力竭的边缘,见这符箓来势缓慢,威力也稀松平常,便下意识地想挥手将其拍落。 然而,就在他抬手的瞬间,脚下却是一个趔趄,气息一滞。 “噗!” 那张看似普通的锐金符,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那弟子身形晃动的刹那,轻飘飘地贴在了他的胸口,爆开一团微弱的金光。 那弟子闷哼一声,向后颓然倒去,恰好滚落到了擂台之下。 另一侧的二号擂台上,苏婉儿一袭淡绿罗裙,在混乱的战局中却显得格外醒目。 她身形飘忽,玉手轻扬间,总有或淡紫、或浅绿的奇异粉末、亦或是无色无味的细微毒针,悄无声息地融入空气之中。 凡是与她交手,或是过于靠近她的弟子,往往在不知不觉间便会感到头晕目眩,一身灵力运转滞涩,而后便被她轻描淡写地一掌拍出擂台。 她所用的毒物,皆是经过精心调配,发作迅速,却又不会造成永久性的损伤,只让对手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能力。 饶是如此,她那防不胜防的用毒手段,也让同台竞技的弟子们叫苦不迭,纷纷将她视为最不愿招惹的对象,远远避开。 苏婉儿清冷的眸光,偶尔会掠过其他擂台。 那夜在后山密林中救下她的人,究竟是谁?他是否也在这万千弟子之中?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她心湖中泛起淡淡的涟漪。 七号擂台之上,战斗已趋白热化。 七号擂台之上,人数已锐减至不足三十。 洪玄依旧在擂台边缘游走。 他的“狼狈”与“幸运”早已被不少有心人看在眼里。 “差不多该料理掉这个碍眼的家伙了。”擂台中央,一名身材精悍,身着赵家服饰的弟子,对身旁几人使了个眼色。 第23章 围猎 此人名唤赵勇,炼气五层修为,是赵承乾在外门的得力跟班之一。 另一侧,两名身形彪悍,透着肃杀之气的弟子也交换了一下视线,不约而同地向洪玄所在的方位逼近。 他们是萧逸尘安插的人手,得到的命令是在初轮便将洪玄废掉,让他连晋级的机会都没有。 三方势力,五个炼气四层后期乃至五层的修士,呈一个松散的包围圈,缓缓向洪玄收拢。 擂台上其他尚在苦斗的弟子,也察觉到了这股异样的针对性,纷纷有意识地避开了这片区域,生怕被卷入无妄之灾。 一时间,洪玄所在的角落,竟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真空地带。 “小子,你的好运到头了!”赵勇狞笑一声,率先发难。 他双手掐诀,一道赤红色的火蛇凭空凝聚,张牙舞爪地扑向洪玄。 火蛇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阵阵焦灼。 与此同时,萧家的两名弟子也从左右两侧包夹而至,一人祭出飞剑,寒光闪烁,直取洪玄肋下;另一人则拍出一张土黄色的符箓,化作数根尖锐土刺,封锁了洪玄的退路。 另外两名赵家弟子也各自施展法术,一时间,五道不同属性的攻击,从四面八方涌向洪玄,织成了一张绝杀之网。 他们配合默契,显然是早有预谋,不给洪玄任何喘息与闪避的余地。 洪玄脸上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更甚,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围攻吓傻了一般。 他手忙脚乱地在身前撑起一面土元盾,那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看起来摇摇欲坠。 “轰!” 火蛇率先撞在土元盾上,爆开一团炽烈的火焰。 土元盾剧烈震颤,裂纹遍布,却堪堪没有当场碎裂。 但紧随其后的飞剑与土刺,却已近在咫尺。 洪玄脚下“踉跄”一步,身形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向后仰倒。 “噗嗤!” 飞剑擦着他的肩头划过,带起一串血珠,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几根土刺也险之又险地从他身侧掠过,将他原先站立的地面刺出数个深坑。 “哼,不堪一击!”赵勇见状,面露不屑。 另外几人也是神情倨傲,只当洪玄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彻底解决掉洪玄之时,异变陡生! 那名祭出飞剑的萧家弟子,正欲催动飞剑回旋,再次斩向洪玄,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 他低头一看,骇然发现,自己脚下的青玄石地面,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恰好让他踩了个空。 身形一个趔趄,原本精准操控的飞剑顿时失去了准头,歪歪扭扭地向着身旁不远处的另一名赵家弟子射去! “小心!”那名赵家弟子骇然惊呼,仓促间急忙闪避。 他虽然避开了飞剑的要害,却也被剑锋划伤了手臂,鲜血淋漓。 而始作俑者,那名萧家弟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门户大开。 一道细微的金芒,仿佛早已等待多时,悄无声息地从洪玄倒地的方向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他的咽喉。 那萧家弟子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软软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兔起鹘落之间,一名炼气四层后期的修士,便已殒命当场! “怎么回事?!”赵勇又惊又怒。 他根本没看清洪玄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那道金芒快得出奇,角度也刁钻至极。 剩下的三名围攻者,也是心头一凛,望向地上“生死不知”的洪玄,神情中多了几分凝重。 洪玄依旧躺在地上,胸膛微微起伏,肩头的伤口鲜血淋漓,看起来凄惨无比。 但他那低垂的眼帘之下,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方才那一切,自然是他刻意为之。 御风诀配合灵眼术,让他对战场的细微变化了如指掌。 那萧家弟子脚下的凹陷,是他先前“狼狈躲闪”时,用锐金诀配合土元之力,不着痕迹地制造出来的。 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动作,却在关键时刻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起上!杀了他!”赵勇暴喝一声,压下心中的不安。 他就不信,一个炼气四层初期的废物,真能翻了天不成! 剩下的三人也再次鼓动灵力,准备合力将洪玄彻底轰杀。 就在此时,擂台另一侧,一道凌厉的剑光呼啸而来,目标并非洪玄,而是赵勇身旁的一名赵家弟子! “啊!” 那名赵家弟子猝不及防,被剑光扫中后背,惨叫一声,口喷鲜血,直接被轰下了擂台。 出手的,是一名一直默默无闻,在擂台边缘苦苦支撑的青衣弟子。 他方才被赵勇等人的混战波及,险些落败,此刻抓住机会,果断反击,竟是想趁乱淘汰掉一个强敌。 擂台之上,本就是各自为战,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情,屡见不鲜。 赵勇脸色铁青,狠狠瞪了那青衣弟子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眼下,围攻洪玄的只剩下他与另一名萧家弟子。 那名萧家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惧意,脚步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了半分。 他修炼的也是近战法术,方才同伴的死状,让他心有余悸。 洪玄依旧躺在地上,仿佛真的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赵勇深吸一口气,眼中凶光毕露。 他猛地一拍储物袋,取出一张赤红色的符箓,灵力波动远胜寻常。 “爆炎符!给我死!” 他将全身灵力注入符箓之中,那符箓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化作一个磨盘大小的爆裂火球,带着毁灭性的气息,向着洪玄当头砸下! 这一击,已然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之一,威力足以重创寻常炼气五层修士! 他不信,洪玄还能接得下来! 擂台下,观战的弟子们发出一阵惊呼。 高台之上,几名内门长老也是微微侧目。 圆脸长老嘿然一笑:“这赵家的小子,倒是舍得下本钱。” 赵无咎面无表情,但那微微眯起的双眼,却透着一股森然。 周执事眉头微皱,心中也是为洪玄捏了一把汗。 这一击,太强了。 那名仅存的萧家弟子,见赵勇用出如此杀招,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冲在最前面。他悄然后退,准备等洪玄被轰杀,再决定是否上前补刀,或是直接远遁。 就在那磨盘大小的爆裂火球即将临头的瞬间,一直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洪玄,那双低垂的眼眸骤然睁开! 没有惊惶,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深邃的冰寒。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那只未曾受伤的手,以一种奇异的韵律,在身前急速划过数道残影。 “风裂。” 低沉的两个字,仿佛死神的呢喃。 刹那间,以他身体为中心,数十道淡青色的半月形风刃凭空浮现! 这些风刃薄如蝉翼,边缘却闪烁着锐金诀特有的淡淡金芒,高速旋转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之声,如同一群嗜血的蝗虫,迎向了那巨大的爆裂火球!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连串密集的“嗤嗤嗤”声。 那看似威猛无匹的爆裂火球,在接触到风刃群的瞬间,竟如同滚烫的牛油遇到了烧红的烙铁,被疯狂切割、撕裂、瓦解! 不过眨眼功夫,便化作漫天散乱的火星,彻底失去了威胁!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赵勇脸上的狞笑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而那数十道风刃在绞碎了火球之后,余势不减,反而汇聚成一道更为凝实的青金色巨大风刃,带着尖锐的呼啸,闪电般斩向赵勇! “不!”赵勇惊恐大叫,仓促间想要祭出防御法器,但哪里还来得及。 噗嗤! 青金色风刃一闪而过,赵勇的护身灵光应声而碎,胸前飚出一道血箭,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擂台之下,生死不知。 那名仅存的萧家弟子,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连滚带爬地冲向擂台边缘,直接跳了下去,宁愿被判输,也不愿再面对这个煞星。 第24章 内门 演武场上一片死寂。 那青金色巨大风刃消散后的余波,似乎仍在空气中震荡。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七号擂台中央,那个缓缓从地上爬起,肩头血迹斑斑,脸色却平静得可怕的身影——洪玄。 赵勇生死不知地躺在台下,先前围攻他的另一名萧家弟子早已没了性命。 转瞬之间,局势天翻地覆。 高台之上,外门大长老李玄真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动容。 他身后的几名内门长老,亦是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那圆脸长老抚着胡须,嘿嘿低笑:“有意思,当真有意思。这小子,藏得够深啊。” 赵无咎的脸色已是铁青一片,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看中的赵明轩虽也表现不俗,但与洪玄这石破天惊般的反杀相比,便显得黯淡了许多。 “此子……手段狠辣,留之恐为祸患!”赵无咎声音阴冷。 李玄真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说话,目光重新投向擂台上的洪玄,带着审视。 “七号擂台,洪玄,胜!” 当值执事的声音有些干涩,打破了场中的宁静。 洪玄肩头的伤口仍在渗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 “洪玄,上前来。”李玄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洪玄身形微动,跃下擂台,在无数道复杂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高台。 他能感觉到,数道饱含恶意的视线,如同毒蛇般锁定着自己,其中便有来自观战台上赵承乾与萧逸尘的。 “弟子洪玄,拜见大长老,各位长老。”洪玄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你可知罪?”李玄真淡淡问道,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弟子不知。”洪玄答道,“擂台之上,生死自负,宗门规矩如此。弟子为求自保,全力出手,何罪之有?” “好一个何罪之有!”赵无咎冷哼一声,“出手便是杀招,小小年纪,心性如此歹毒!” 洪玄抬眼,直视赵无咎:“赵长老此言差矣。若非他们五人联手围杀,欲置弟子于死地,弟子又岂会下此重手?莫非只许他们杀我,不许我反抗?” 李玄真摆了摆手,止住了赵无咎的话。 他深深地看着洪玄,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出手果决,斗法经验也远超同阶,确是可造之材。” 此言一出,赵无咎脸色更是难看。 “只是……”李玄真话锋一转,“你灵根资质平平,虽有奇遇,但日后道途,依旧艰难。”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若你灵根上佳,老夫今日或可破例收你为记名弟子。可惜,可惜了。” 洪玄心中并无波澜,资质之事,他早已清楚。 “不过,”李玄真继续说道,“你既展露出这般斗法天赋,宗门也不会埋没。此次小比,你虽格杀同门,手段过激,但念在事出有因,且为宗门挖掘出潜力弟子,功过相抵。” “后续的比试,你便不必参加了。” “然,准你晋升内门弟子,即日生效。”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不参加后续比试,却直接晋升内门?这等于是直接保送! 赵承乾与萧逸尘的面色瞬间阴沉如水。 赵无咎更是想开口反对,却被李玄真一个眼神制止。 李玄真此举,看似偏袒洪玄,实则有他自己的考量。外门世家弟子势力盘根错节,他需要一些如洪玄这般出身凡俗却有实力的“鲶鱼”来搅动局面,平衡各方。洪玄展现出的战力,让他看到了这种可能。 “多谢大长老。”洪玄再次躬身,心中清楚,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他免去了后续暴露更多底牌的风险,也避开了赵承乾等人更多的阴谋算计,直接达成了进入内门的目标。 小比仍在继续,但已与洪玄无关。 他回到住处,简单处理了伤势。 夜深之时,周执事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的院外。 “你小子,今日可是出尽了风头。”周执事进屋,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但更多的是赞许。 “若非大长老有意保你,你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洪玄默然,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险。 “不过,你懂得在关键时刻爆发,又能审时度势,借力打力,这份心性,比你那点修为更难得。”周执事看着洪玄,“懂得藏拙,而后一鸣惊人,这才是修仙界真正的生存智慧。” 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内门不比外门,水更深,派系林立,争斗也更为残酷。你今日虽得大长老青眼,但终究根基尚浅。日后行事,务必谨言慎行,万不可再轻易与人死斗。” “内门弟子初晋,有一次选择拜入某位长老门下,或是进入某个堂口的机会。此事关乎你日后发展,需得慎重。” 周执事沉吟片刻,“那些热门的剑堂、执法堂,或是实权长老门下,看似风光,实则是非最多,竞争也最为激烈,以你目前的状况,并非良选。” 他没有明说,但洪玄已然会意。 送走周执事,洪玄开始为进入内门做准备。 他寻到马荣,用几瓶丹药,以及数张精品锐金符作为报酬,请他帮忙打探内门各堂口及长老的详细情况。 马荣知道他进入内门,更加敬畏,加之得了好处,办事效率极高,几日之内,便将一份详尽的资料送到了洪玄手中。 洪玄仔细研读,将那些炙手可热的堂口与长老一一排除。 他的目标很明确:寻一个清净、少纷争,能让他安心修炼的地方。 周执事也旁敲侧击地给了一些提示,让他将注意力放在那些相对“冷门”的堂口。 最终,一个名字进入了洪玄的视线——炼丹堂,刘清风长老。 资料上记载,炼丹堂昔日也曾是青云宗的核心堂口之一,辉煌无比。但随着几位核心长老相继坐化或隐退,如今已不复当年盛景,显得有些没落。 堂内尚存的几位长老,要么是醉心丹道,不问世事的老丹痴,要么便是常年闭关,神龙见首不见尾。 而这位刘清风长老,在内门弟子口中更是有着一个戏谑的称呼——“摆烂长老”。 据说此人修为高深莫测,但性情古怪,从不插手堂内事务,也从不主动指点门下弟子修炼,其洞府常年禁制重重,几乎无人能够拜见。拜入他门下的弟子,一切全凭自觉,是龙是虫,全看个人造化。 这样一个看似“不负责任”的长老,一个日渐式微的堂口,在其他弟子眼中或许是避之不及的去处。 但在洪玄看来,这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完美选择。 清净,意味着纷争少。 刘长老的“不管事”,则能给予他最大限度的自由,让他可以安心研究万化鼎的奥秘,提升自身实力。 而且,万化鼎在提纯材料方面的逆天能力,让他对丹道也隐隐产生了一丝兴趣。若能借着炼丹堂弟子的身份,学习丹道知识,或许能更好地掩饰万化鼎的存在,甚至以此为依仗,获取更多修炼资源。 “炼丹堂,刘清风长老……”洪玄口中低声念着,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第25章 入堂 数日后,洪玄正式办理了内门弟子的入籍手续。 与外门那些制式粗糙的身份令牌不同,内门弟子的令牌入手温润,灵气流转其上,不仅镌刻着持令者的姓名、归属山峰,更铭刻了一道颇为精巧的识别禁制,可用于开启内门区域诸多特定修炼场所及藏书阁的权限。 他按照指引,来到内门边缘一处颇为偏僻的山坳中,分到了一座名为“静心居”的独立小院。 院落不大,三间朴素的青瓦石屋,一个小巧的庭院,院中一口浅井,井水虽非灵泉,却也蕴含着丝缕灵气,比之外门已是强上不少。 “这才有点仙家气象嘛。”洪玄满意颔首。 周围少有人迹,正合他喜静之心。院外笼罩着一层宗门统一布置的基础防御禁制,虽不算强大,却也能隔绝窥探。 而且内门的灵气浓度,果然远非外门可比,即便是在这相对边缘的区域,也让洪玄感觉周身毛孔舒展,体内真气运转都似乎平添了几分顺畅。 在静心居安顿下来后,洪玄并未急于前往丹霞峰拜访那位素未谋面的“摆烂长老”刘清风,而是先行前往了内门弟子事务的核心——“传功堂”。 此殿不仅负责内门弟子的功法传授、神通兑换,也掌管着弟子选择师承、归属堂口的登记事宜。他此行的目的,便是正式敲定自己的去向。 殿内庄严肃穆,往来皆是气息沉凝的内门弟子,偶尔可见几位执事穿梭其间,处理各项事务,透着一股按部就班的刻板。 当洪玄来到负责登记的案几前,向那位伏案书写的中年执事报出“炼丹堂,刘清风长老”这八个字时,执事手中那杆闪烁着灵光的玉笔都明显停滞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用一种“你小子莫不是失心疯了”的复杂眼神,将洪玄仔细打量了一番。 “你……确定?” 执事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仿佛在看一个自毁前程的傻子,“刘长老已有近十年未曾主动收录弟子,其性情……嗯,放浪不羁,向来随心所欲。” 洪玄神色平静无波,微微颔首:“弟子确定。” 执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新晋内门弟子怕不是在小比中受了刺激,脑子有些不太灵光,但宗门规矩如此,他还是依程序为洪玄办理了归属手续。 “刘长老常年闭关,或者云游在外,性情……呃,确实随性得很。他老人家若是无暇见你,或者干脆忘了有你这么个弟子,你便自行在炼丹堂寻个地方挂个名,平日里勤修丹道基础便是。切记,莫要在他老人家心情不佳时前去打扰,否则后果自负。” 这番话,以及执事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更加印证了马荣先前的消息——这位刘清风长老,确实是个十足的“甩手掌柜”。 不过正合洪玄心意,乐的个清闲自在。 ………… 与此同时,青云宗深处,掌门真人所在的灵峰之上,一间清幽雅致的静室内。 林月然盘膝而坐,身前灵气如雾,袅袅升腾,正试图冲击一处修炼瓶颈。然而,她心神不宁,几次尝试都未能将灵力凝聚到最佳状态,反而引得气血微微翻涌。 “月然,凝神!”一道略带威严,却又饱含关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掌门真人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后,目光如炬,似能看透她心中杂念。 林月然娇躯一颤,慌忙收敛心神,起身行礼:“师尊,弟子……” “你心乱了。”掌门真人语气平缓,“修仙问道,首重心境澄明。你天赋绝佳,本应一日千里,但近来却屡屡分神,所为何事?” 林月然垂下臻首,不敢言语。 她确实心绪不宁,一方面是赵承乾的纠缠让她不胜其烦,另一方面,便是那个洪玄。 此人手段狠辣,屡屡化险为夷,如今更是破格进入内门,让她心中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和过去的记忆在一起,混杂着厌恶……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异。 掌门真人见她沉默,微微一叹:“那个从东宁城与你一同入门的洪玄,已正式拜入内门,归于炼丹堂刘清风长老门下。此事你可知晓?” 林月然闻言,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震,抬起头,清冷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炼丹堂?刘清风?那个传说中几乎从不管事的长老?这洪玄,又在打什么算盘? “此子心性与你截然不同,道途亦会迥异。你只需专注自身,莫为外物所扰。”掌门真人见她神色变幻,缓缓说道,“为师希望你早日勘破迷障,方不负这一身天资。” “弟子……明白了。”林月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但那股复杂的情绪,却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荡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 翌日,洪玄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色内门弟子服饰,其上以银线绣着云纹,不疾不徐地按照玉简地图的指引,朝着炼丹堂所在的丹霞峰行去。 炼丹堂位于丹霞峰的山腰处。此峰因盛产一种名为“丹霞草”的特有灵药而得名,峰内深处据说有地火矿脉,曾是宗门丹药炼制的核心重地,辉煌一时。 然而如今,行至山脚,便已能感受到一股挥之不去的萧索。山道两旁灵草稀疏,不少名贵品种显然久未打理,呈现出几分败落之象。 沿途遇到的弟子更是寥寥无几,且大多神色匆匆,或面带倦容,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与内门其他山峰的兴旺景象格格不入。 “炼丹……看着心气全无。”洪玄暗自猜测。 此番情景,颇像前世的机械劳作,打卡下班。 洪玄来到一座占地颇广的殿宇群前,主殿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紫檀木匾额,上书“炼丹堂”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殿宇本身依旧气势恢宏,只是朱漆斑驳,檐角蛛网暗结,更添几分寂寥。 他缓步走入殿内,一股浓郁至极的药香扑面而来,细嗅之下,其中还夹杂着些许丹药烧焦的糊味。 大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几排高达数丈的黄花梨木药柜倚墙而立,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盒、瓷瓶、木匣,只是不少都蒙着一层薄灰。 几个身着炼丹堂特有赭色服饰的弟子,正无精打采地整理着零散的药材,或是在几座半人高的丹炉前昏昏欲睡,哈欠连天。 见到洪玄这个生面孔进来,一个守在殿门附近,眼袋颇重,一副宿醉未醒模样的青年弟子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问道:“新来的?哪个长老门下?” “这位师兄有礼,弟子洪玄,新晋内门,今日前来拜入炼丹堂,奉宗门之命,归于刘清风长老门下。”洪玄上前一步,恭敬地递上了自己的内门弟子令牌与那枚刚刚从传功殿领取的、证明其炼丹堂归属的附属玉牌。 那名叫钱林的青年弟子接过令牌,随意地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有些不耐烦地扔了回来,伸手指了指大殿角落里一排明显许久未曾使用、布满灰尘的空置丹炉和蒲团: “哦,刘长老啊……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高兴了或许会指点你两句,不高兴了嘛……呵呵,丹霞峰顶那座看起来最像鬼屋,禁制却强得离谱的院子就是他的。 听师兄一句劝,没事别去触霉头,刘长老的脾气……啧啧。 你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吧。丹房在那边,药材库房在后院,每月可按内门弟子份例领取一份基础炼丹药材。” 洪玄道了声谢,并未因对方的敷衍态度而有丝毫着恼。 他没有立刻去寻那位神秘的刘清风长老,也没有急于去领取药材,而是在大殿最偏僻,几乎无人问津的一个废弃丹炉旁盘膝坐下。 炉身上积着薄薄一层灰,显然许久未曾启用。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正是周执事先前所赠的那枚《基础法术精要心得》,竟旁若无人地细细研读起来,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与他无关。 如此一连三日,洪玄每日都准时来到炼丹堂大殿,寻同一个角落打坐,或是翻阅一些炼丹堂内书架上随意摆放的、无人问津的基础丹道典籍。 他既不与旁人主动攀谈,也不急于开炉炼丹展现什么“天赋”,更不曾去打听刘清风长老的行踪,仿佛真的只是来此“挂名”。 他此举,既是为了温故知新,巩固自身修行,也是为了仔细观察炼丹堂的日常运作与人际关系,更是为了不让自己这个“新人”显得太过突兀。 炼丹堂的其他弟子见他这般沉静自守,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只当又来了一个和他们一样,资质平平或是不受师长重视,被发配到这冷清堂口混日子的“边缘人”,便也不再过多关注。 几日观察下来。 此地虽显破败,但无人管束,基础药材供应尚可,倒也算是个清净的修行之地,对他而言,远比那些派系林立、争斗激烈的热门堂口更合心意。 第26章 凝火 洪玄依旧每日准时出现在炼丹堂大殿那个偏僻的角落。 他并非只是枯坐。 偶尔,他会帮着那个眼袋颇重、浑身散发着一股颓唐气息的钱林师兄做些整理药材的杂活。 “钱师兄,当年你在外门小比中,一手''流水剑诀''可是名动一时,怎么……”洪玄状似无意地提起。 钱林自嘲一笑,眼神黯淡:“名动一时?不过是外门那浅水塘里的水花罢了。到了内门才知道,天外有天。没有背景,没有顶尖资质,再惊才绝艳,最终也只能耗死在这丹炉前,与这些药渣为伍。” 他将一炉漆黑的废料倾倒掉,动作麻木,仿佛倒掉的也是自己曾经的意气风发。 渐渐地,那些终日怨声载道、曾经也都是一方人杰的丹徒,都习惯了这个沉默寡言、毫无威胁的“帮手”。 这种无害的伪装,为洪玄提供了绝佳的便利。通过这些不起眼的杂务,他得以近距离观察那些丹徒催动丹炉的火候,记录他们处理药材的手法,甚至能第一时间接触到最新鲜的“废料”。 夜深人静,静心居内。 万化鼎悬浮于空,鼎身那些古老的裂纹,在幽光下仿佛活了过来,透着一股难言的“饥饿感”。 寻常药渣投入其中,鼎身虽有反应,但转化出的灵气颗粒已显得稀薄,更带上了一丝“后继乏力”的迟滞。 万化鼎的胃口,变大了。 或者说,它在潜移默化地进化,对“食物”的品质要求,也随之水涨船高。 一日,洪玄正在倾倒一盆冒着焦糊味的药渣,无意中听见两名丹徒正在激烈地抱怨。 “服了!又炸了一炉!这该死的凝火丹,到底是哪个天才能想出来的丹方!”一个满脸黑灰的弟子狠狠一脚踹在废料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谁说不是呢!药性狂暴得像头疯牛,火候差一丝就得炸炉!” 另一人也附和道,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就算走了狗屎运炼成了,那玩意儿火毒比药力还猛,谁敢吃?吃了不得把经脉烧成焦炭?简直就是纯纯的鸡肋!” “上头还偏偏把这玩意儿列为考核项目之一,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凝火丹? 洪玄端着木盆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炸炉?火毒猛烈?鸡肋?这三个词,在洪玄脑中瞬间串联成一条完美的线索。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天籁之音! 万化鼎最喜欢的是什么?就是这种驳杂狂暴、蕴含剧毒的废丹! 提纯火毒,对万化鼎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转化出的精纯火属性能量,更是他眼下修炼所需的绝佳补品。 这凝火丹,简直是为他,为万化鼎量身打造的完美“养料”! …… 炼丹堂的日子,并非总是风平浪静。 弟子张莽,便是近来堂内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源头。此人身材魁梧,面相有几分凶恶,在炼丹堂待了有些年头,丹道技艺却一直不见长进,只能通过欺压新人来寻找存在感。 他见洪玄这个新来的孤僻沉默,便主动找上了门。 “喂,新来的!” 张莽一脚踹在洪玄身旁的丹炉上,震得炉灰簌簌落下,“我瞧你整日闲着也是闲着,以后我炼丹剩下的药渣,都由你来清理。还有,每月宗门发下的份例丹药,孝敬我三成,这是咱们炼丹堂的‘规矩’,懂吗?” 他鼻孔朝天,一副吃定了洪玄的模样。 洪玄对此,表面上只是唯唯诺诺,连忙躬身道:“是,是,师弟明白,都听张师兄的。” 实则,他早已将张莽的言行举止,炼丹时的习惯,乃至一些细微的弱点,都默默记在了心底。 这日,张莽正费力炼制一炉“回气散”,这是最基础的一品丹药,用于快速恢复少量灵力,也是他少数几种有点把握炼制的丹药。 眼看丹炉内药香渐浓,即将成丹,张莽额头已见了汗,神情专注。 恰在此时,洪玄端着一个装满清洗过药草的水盆,从他不远处“路过”。 也不知是脚下拌蒜,还是水盆太滑,洪玄身子一歪,水盆中的清水“哗啦”一声,大半泼洒在地。 几滴水珠不偏不倚,正好溅射到了张莽那座丹炉底部的缝隙之中。 “嗤——” 丹炉内发出一声不详的闷响,紧接着,一股黑烟伴随着焦糊味从中冒出。 张莽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想要补救,却为时已晚。 “嘭!” 一声轻微的炸炉声响过,炉盖被顶起寸许,丹炉内药气溃散,一炉回气散彻底报废。 张莽被熏得满脸黑灰,几缕头发都有些焦卷,狼狈不堪。 “洪玄!你个废物!你是不是故意的!”张莽勃然大怒,指着一脸“无辜”与“惶恐”的洪玄破口大骂。 洪玄连连摆手,慌忙解释:“张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脚滑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围其他丹徒见状,也只当是一场意外,毕竟洪玄平日里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深入人心,谁也不会相信他敢故意招惹张莽。一些人甚至还暗地里偷笑张莽的倒霉。 此事之后,张莽几次三番想找洪玄的茬,想要报复。 可怪异的是,每次他想动手脚,都会因为各种“巧合”而不了了之。 不是他自己走路不小心撞到丹炉,烫了手;便是在整理药材时,被某种尖锐的药草扎破了手指。 甚至有一次,他准备偷偷将洪玄晾晒的药材调包,结果自己却拿错了,反而耽误了自己的任务。 几次下来,张莽非但没能让洪玄吃亏,反而自己吃了不少暗亏,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看向洪玄的表情也愈发怨毒。 而洪玄,则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木讷的模样,仿佛对这一切都毫无察觉。 他开始尝试炼制那凝火丹。 宗门典籍中虽有凝火丹的丹方,只是无人教导想要自学,并不容易。 好在洪玄炼丹天赋尚可,加之人情练达,虚心求教,倒也从师兄口中套出不少干货。 他并不直接开炉,而是先将所需药材投入万化鼎中。 鼎身幽光闪烁,将药材一一分解,提纯精华,剔除驳杂。 更重要的是,万化鼎会反馈给他一种奇异的感应,让他清晰地“看”到各种药材在不同火候下的细微变化,以及药力融合的最佳节点。 这等于是有了一位不知疲倦、且绝对精准的丹道宗师在旁手把手教导。 凭借万化鼎的辅助,洪玄很快便初步掌握了凝火丹的炼制诀窍。 虽然成丹率依旧不高,但每一次失败,万化鼎都能从废丹中汲取到精纯的火属性能量,让他受益匪浅。 第27章 丹道 钱林见洪玄虽然沉默寡言,不喜交际,却总能在张莽的刁难下安然无恙,甚至让张莽吃些哑巴亏,心中也渐渐对这个新来的师弟多了几分好奇。 他本就不是多事之人,但也乐得卖个人情。 一日,钱林又炼废了一炉丹药,将黑乎乎的药渣倒进废料桶,叹了口气。 他对正在一旁默默擦拭丹炉的洪玄说道:“洪师弟,咱们炼丹堂,丹炉也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才肯出丹。别学张莽那夯货,动不动就拿炉子撒气,早晚得吃大亏。” 洪玄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钱师兄指点。” 转眼间,一个月悄然而过。 这一个月里,洪玄的修为在废丹与万化鼎的滋养下,丹田内的真气愈发凝实,距离炼气五层已然不远。 而那曾经让其他弟子头痛不已的凝火丹,他也有了新的思路。 洪玄不一味追求成丹,而是将其当成了万化鼎的专属“口粮”。 夜深人静时,他会在自己的静心居内,小心翼翼地开炉。 他并不完全遵照丹方,而是根据万化鼎反馈给他的奇异感应,故意让几种药性猛烈的药材在炉内失控冲撞。 “嘭。”一声极轻的闷响,丹炉内,一团混合着狂暴火毒的漆黑药液彻底报废。 洪玄对此毫不在意,熟练地将这还冒着热气的废料倒入万化鼎。鼎身幽光一闪,那些足以烧毁修士经脉的火毒,缓缓被提炼转化成一枚红色丹丸。 万化鼎内的轻微嗡鸣,出现的频率比以往略有增加,鼎身上的裂纹似乎也更深邃了些,但距离真正的质变,依旧显得遥遥无期。 量变引起质变? 洪玄摸着下巴,他还需要更多的“养料”。 ………… 这日,炼丹堂内罕见地贴出了一张告示。 堂内硕果仅存的几位长老之一,以严苛古板著称的魏长老,要开坛讲法,阐述“丹理总纲”。凡入堂未满三年的弟子,必须到场聆听。 消息一出,炼丹堂内一片唉声叹气。 “魏长老又要讲他那套老古董理论了,听得人头都大了。” “可不是嘛,上次他讲课,直接把三个师弟骂得狗血淋头,说他们是丹道之耻。” “没办法,堂规如此,不去不行啊。” 洪玄看着告示,心中却是一动。他正愁对丹道的理解只停留在表面,无法创造出更“高级”的废丹,这堂课,或许正是他需要的。 讲法之日,大殿中央早已坐满了弟子,人人正襟危坐,噤若寒蝉。 高台之上,端坐着一位面容枯槁、神情严肃的老者,正是魏长老。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丹者,道之显化,穷天地之理,调阴阳之和,岂是尔等以为的堆砌灵药、蛮力催火?” 魏长老一开口,声音便如金石相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老夫便与尔等分说丹道之基——君臣佐使!” 他伸出一根干瘦的手指,“何为君?一丹之主,定性归经,不可动摇!譬如那‘筑基丹’,以‘紫猴花’为君,其性温和而韧,方能奠定修士道基之本源。此为君药,一味便定全丹之鼎!” 第28章 尝试 数日后,周执事的身影出现在炼丹堂外。 他未惊动旁人,目光扫过,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个正一丝不苟擦拭丹炉的安静身影上。 洪玄。 见他依旧如枯井古潭,不骄不躁,周执事暗自颔首。 此子,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他待周遭人少了些,才缓步走近,低声道:“洪小子,最近宗门内,风波乍起。” “几位长老的子侄,为了一批资源起了龌龊,暗中已动了几次手。” 周执事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初入内门,根基尚浅,莫要搅入其中。” 洪玄擦拭丹炉的手一顿。 他心中雪亮,知晓这是金玉良言。 “多谢周执事。”他立刻放下手中活计,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弟子明白,定会谨守本分。” 洪玄略一沉吟,翻掌取出一只玉瓶,悄然递了过去。 “执事为宗门辛劳,这几枚养气丹,乃弟子偶得,不成敬意。” 周执事本想推辞,但玉瓶入手微沉,让他动作一滞。 他拔开瓶塞,只轻轻一嗅,一股精纯药气入鼻。 上品养气丹,且药性内敛,几无丹毒。 周执事心中微动,重新打量了洪玄一番,此子,大巧若拙。 “你……有心了。” 最终,他未再多言,将玉瓶收入袖中,语气也真诚几分,“那老夫便却之不恭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他拍了拍洪玄的肩膀,勉励几句,便转身离去。 洪玄目送他远去,脸上恭敬的神色敛去,化为一片平静。 他虽非良善之人,却也懂投桃报李,礼尚往来。 今日种下的善因,或可为他日挡去一劫。 又过了几日,洪玄处理完手头的杂务,再次信步走向丹霞峰后山。 那处僻静的溪流,依旧潺潺。 只是上次那个用鹅卵石搭塔的古怪老者,却不见了踪影。 洪玄在溪边站了片刻,脑中回想起老者那邋遢随性的模样,以及那座看似随意、却又暗合某种奇异韵律的石塔。 他环顾四周,灵眼术悄然运转,确认无人窥探后,才缓缓走到老者上次蹲坐的地方。 那里,还残留着几块颜色各异的鹅卵石。 第29章 交易 夜色如墨,静心居内,洪玄指尖灵光闪烁,一面质地普通的青铜面具在他手中渐渐变了模样 这是他从别人储物袋中翻出的一件低阶法器,能略微改变佩戴者的面部轮廓与气息,虽然粗陋,但应付寻常内门弟子的查探已是足够。 片刻后,一个面容普通,气质沉稳,与洪玄本人判若两人的陌生修士出现在镜中。 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将敛息玉佩调整至炼气四层中期的波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百宝峰,听风阁。 此阁楼建于一处风口,常年山风呼啸,故而得名。此刻,阁楼内外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热闹非凡。 洪玄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苏婉儿那本《百毒真解》上记载的几种偏门毒草与矿石,之前忙于修炼学习,并无时间去拓展手段。 丹,毒自古不分家。 如今正好,炼丹用毒可以齐头并进,不过得隐秘进行才是。 这些东西,寻常坊市难觅,或许能在此地有所收获。 阁楼内分设了数十个摊位,摊主多是内门弟子,所售之物五花八门,从丹药法器到符箓阵盘,乃至一些不知名的古怪材料,应有尽有。 洪玄缓步而行,灵眼术悄然运转,仔细甄别着每一个摊位上的物品。 不少摊位前都围着人,讨价还价之声此起彼伏。 他目光扫过,忽然在一个角落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一名身形略显佝偻的老者,修为不过炼气三层,神情木讷,摊位上摆放的也尽是些残破的玉简、生锈的铁片,以及一些干瘪得看不出原貌的药草,无人问津。 洪玄的注意力,却被其中一株半掩在杂物下的乌黑色蔓藤吸引。 此物名为“鬼缠藤”,《百毒真解》中记载,其汁液带有微弱的麻痹与致幻之效,若与其他几种毒物配伍,可炼制出一种令人防不胜防的奇毒。 “老丈,此物如何交换?”洪玄声音平淡,指了指那株鬼缠藤。 老者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看了洪玄一眼,沙哑道:“三块下品灵石,或等价药材。” 洪玄略一思忖,取出一瓶辟谷丹:“这瓶丹药,换你这株藤蔓,如何?” 老者接过丹药,拔开瓶塞嗅了嗅,点了点头,将鬼缠藤递给了洪玄。 交易达成,洪玄正欲转身离去,忽然感觉一道略带审视的冰冷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若无其事地侧过身,余光瞥去,只见不远处,一名身着淡绿罗裙,面覆轻纱的女子正蹙眉望向这边。 苏婉儿! 她怎么也来了? 洪玄心头微凛,面上却不露分毫。他今日改换了容貌与气息,自信对方绝无可能认出。 苏婉儿凝视了片刻,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那双清眸中,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仿佛洪玄身上某种难以言喻的特质,让她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 她轻轻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转向了其他摊位。 洪玄暗松一口气,看来那夜之事,在她心中留下的阴影不浅,对任何可疑之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第30章 炼毒 回到静心居。 洪玄并未立刻检视那块神秘的黑色残片。 他的心神,首先落在了从交易会上购得的那些特殊材料之上。 鬼缠藤,以及其他数种隐秘的毒草与矿石,被他一一取出。 《百毒真解》的记载,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炼制两种秘毒。 其一,名为“僵骨散”。 此物能使人陷入深度麻痹,灵力运转彻底凝滞。 其二,名为“迷魂雾”。 此雾则能干扰修士神识,制造出短暂却致命的幻象。 炼制过程,每一步都暗藏凶险。 稍有分神,便可能引火烧身,为毒所噬。 洪玄的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每一个步骤,都力求精准无误。 对火候的控制,更是达到了妙到颠毫的境地。 幽暗的房间内,寂静无声。 唯有丹炉发出轻微的噼啪炸响,以及药液在鼎内沸腾时,那诡异而低沉的嘶鸣。 数个时辰悄然而过。 两份颜色各异,散发着浓郁危险气息的毒药,被他妥善封存于特制的玉瓶之内。 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新的底牌。 …… 安稳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没过几日,炼丹堂的季度任务便下达了。 这一次,宗门要求上缴的丹药数量,比以往激增了近三成。 不仅如此,对丹药的品质要求,也似乎更为苛刻。 一时间,整个炼丹堂内怨声载道,愁云惨淡。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宗门发的药材还是那些劣质货色,数量却要这么多,这不是存心逼死人吗?” 一个丹徒狠狠地将手中的药铲摔在地上。 “可不是嘛!我昨天又炸了足足三炉!这些破烂药材,根本不堪大用,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另一个弟子捶胸顿足,叫苦不迭。 第31章 兽潮 静心居内,洪玄正闭目调息。 门外传来两个新招来的杂役童子低低的、带着几分惊慌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山外……山外好像出大事了!”一个童子声音发颤。 “嘘!小声点,别扰了洪师叔清修!” 另一个稍显沉稳些的童子低斥道,但语气中的不安却掩饰不住,“我也是刚从采买处回来,听几个外门师兄说,青云山脉边缘,好像……好像有兽潮!” “兽潮?!”先前那童子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要死很多人的!” 不多时,那名稍沉稳的童子小心翼翼地叩响了洪玄的房门。 “洪师叔,山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山脉外围突发大规模兽潮,宗门已经发布了紧急任务,征召弟子下山,斩妖除魔,护佑凡俗。” 洪玄睁开眼,眸中一片平静,示意童子继续说。 “据说……情况很严重,许多凡人村镇都遭了殃。宗门长老们正在议事,估计很快就会有具体的任务指派下来。” “知道了,下去吧。”洪玄淡淡道。 童子恭敬应是,躬身退下。 洪玄起身,走到窗边。 兽潮么……来得倒是有些突然。 这等规模的灾祸,宗门必定会派遣大量弟子前往,其中鱼龙混杂,倒也确实是个浑水摸鱼,或是被人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不过对他来说没必要,先苟着再说。 …… 内门,一处灵气更为浓郁的洞府内。 萧逸尘端坐于上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面色阴沉。 在他下方,一名神情倨傲的萧家旁系弟子萧明躬身而立。 “逸尘哥,那洪玄最近一直龟缩在炼丹堂,除了偶尔去坊市,几乎足不出户,我们的人很难找到下手机会。”萧明低声道。 萧逸尘冷哼一声:“一个炼丹堂的乌龟,我看能隐忍到什么时候?百草镇万药堂之事,还有我萧家折损的人手,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他算清楚!” 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更重要的是,此人身上定然有提炼废材的秘密,若是能弄到手……” 萧明会意,献策道:“逸尘哥,如今宗门外兽潮汹涌,宗门正大量派遣弟子下山历练。这不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萧逸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说来听听。” “我们可以运作一番,将那洪玄‘安排’到一处妖兽最为猖獗的区域执行任务。实在不行,就请长老施压,我就不相信他还能无动于衷!” 萧明压低了声音,眼中透出几分狠厉,“届时,是死在妖兽爪下,还是‘不幸’遭遇其他意外,便由不得他了。就算宗门事后追查,也只会当他是死于兽潮,与我们何干?” 萧逸尘缓缓点头,眼中寒光闪烁:“此计甚好。你即刻去办,务必做得干净利落。我要让他死得‘合情合理’,他身上的秘密,也必须完整地带回来!” “逸尘哥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妥!” 萧明领命,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