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藕饼:凭阑久》 第1章 入稷原,是世子不是柿子 天辰元年,百废待兴,各属国受诏送子入都。 属国东西南北四海国四列车队分别缓缓朝着都城稷原而去,四国车队,唯东海车架最为华丽,阵仗最大。 当中不过孤零零坐着一尚未束发的少年,阖眼半靠在马车车厢里的软靠上,手里握着一卷皱巴的书,头发随着马车的晃动微微摆动。 敖丙没有睡着,他只是在想着这件事情到底符不符合皇帝的设想,若是疑心至此,那为何还要相信东海之前给他送去的兵马财力? 东海若真有此种靠着皇帝的信重便可一步登天,准备将皇权夺来的心,早就该在乱世里先把新帝斩杀,还会给他登基的机会? 四个属国,仅仅点名东海送去世子,其他三国完全不提及身份,虽说的好听些是与其他皇子世家一同教养,谁人不知不过是制约与束缚。 送质子入稷原,还把话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四海本为一国,却因海岸线极长且崎岖而导致南北差异极大,四海王着分封四个儿子为东西南北四海之主。 虽分为四国,可兄弟感情始终如一,多年来形成以东海为主的形式。 四海主贸易,人在精而不在多,不求国土广袤,但求人民安居乐业,国富民强。 百年来未与他国交恶,不以开疆扩土为己任。 君主慈而人民安乐,实乃大幸。 昊天夺位的狠劲让敖广吃惊,整个攻打前朝的架势迅猛且来势汹汹,他派人来与东海谈条件时敖广便知道他们不能再装聋作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了。 敖广与他的三个兄弟商量完毕,决定在昊天还没往边界杀来的时候先一步给他提供些资源只求自保,不是说四海打不起,实在是四海安稳惯了,不愿意卷入这场纷争,于国于百姓有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四海一直提供钱粮到昊天夺位,却被他的一纸诏书打破了平等和谐相处的幻想。 敖丙如今堪堪十岁,皇帝甚至只允许带十个仆从,莫看车架华丽队伍庞大,除却十个心腹,其余皆是皇帝的人。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了两个月,终究是到了都城——稷原。 “世子殿下,稷原到了。”马车外被轻轻敲了三下,敖丙知道这是淞泠给他的暗号,有眼线。 “直接进宫面见圣上。” 敖丙没兴趣撩开帘子看看外面,打了这些年的仗,稷原哪怕是都城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与东海没得比。 车队骨碌碌在皇城门口停下,扎堆的人群也被迫停在了几米开外,庞大的队伍让得到消息的其他人尚未见过敖丙便对他充满恶意。 小小少年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周遭的侍卫和内侍都有一瞬的呆滞。 无他,生的太好。 敖丙一步步走上长长的石阶,然后深深跪伏在地,向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叩首行礼。 “臣东海国世子敖丙叩见陛下,稽首再拜以示敬崇陛下之心。伏惟陛下隆恩,恩泽四海,以广德示天下。 臣虽年幼愚钝,铭记陛下厚德之举于心,今得见天颜,乃臣之大幸。 恭祝陛下圣体康健,长佑四海。” 高坐上的皇帝笑意不达眼底,这白玉台上跪着的少年世子,满口里说着崇敬,可此四海非彼四海,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 “平身,爱卿远道而来恐怕早已劳累,年纪尚小怎能如此折腾。”皇帝抬手让内侍将敖丙扶起,面上一片慈爱,“朕已安排好了你的住处,就在最靠近皇城的那一处。” “是啊世子殿下,皇上还特意吩咐奴才们按照皇子的规制替您布置好了,请您随奴才一同去吧。” 敖丙脸上还挂着那副淡淡的笑,乖巧地向皇帝行礼告退,余光却瞥见两边站立着的皇子和其他质子对他的满眼敌意。 罢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世子府自敖丙入住起,小动作不断。 他无心去管漏的像筛子一样的世子府越来越乱,只想着自我放逐,保全国家就行,却发现自己自己不立起来根本就没办法保全任何东西。 在宴会上被莫名其妙刁难给难堪,在学堂上被人恶意摔坏的砚台,还有武场上被磨得只剩一丝弦的弓箭…… 那日在武场,敖丙刚拉开弓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想放手时却已经晚了,那弓弦猛的向他脸上弹去,尽管偏头想躲,依旧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印,离眼角不过一寸。 迅速肿起的脸混着不大不小的哄笑声让敖丙几乎气的发疯,十岁的少年本就因为被送来当质子一事郁结于心,多日的压抑和怒火在一瞬间爆发,他反手握住那把柄备用的弓,将箭矢狠狠从那群纨绔中间射过去。 破空声让那群嬉笑的纨绔惊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箭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擦破始作俑者的衣领。 安昌王家的小公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震天响,二皇子回过神来晦涩不明地看了还保持拉弓姿势的敖丙,没再说话。 “你有本事就瞄准啊,真次。”三皇子骄纵惯了,看着敖丙比自己出色的容貌和被父皇高看一眼的态度早就心怀不满,也不管敖丙到底是射偏了还是故意警告,直接嘲讽。 敖丙现下冷静了许多,但还是拿起来一支箭对准三皇子,拉满了弓。 “敖世子莫气,我这三弟口无遮拦,还请别与他一般见识。”二皇子一把把三皇子拉到自己侧身后,纡尊降贵地朝敖丙拱拱手。 敖丙嗤笑一声,看着试图从二皇子身后出来挑衅他的三皇子,松了松弓弦,又拉满。 僵持了几秒,敖丙把弓一歪,箭从二皇子和三皇子中间穿过,削下三皇子一缕头发,见他吓得面如金纸,敖丙冷嗤一声扔下弓转身走了。 “中看不中用。” “你!” “三弟!” 后来的事情没人再提,敖丙发了狠将世子府里的脏东西全数清理出去。 至此,世子府里除了皇帝送进来的人,都还算是干净。 皇帝不置一词,其他人也没敢朝着敖丙发难,只暗地里盯着敖丙不放。 自从那日起,敖丙递了折子上去请求在世子府建一高台,问是何原因,敖丙只默默洒泪说是想家,却不敢以此等小事耽误陛下政务,也不敢因想家一事让父王操心。 这话说得将皇帝未出口的话堵得严严实实,只能点头应了。 待高台建好那一日皇帝才知道,那高台上建了一个小小阁楼,却只有三面窗,唯一没有的那面,正对着皇城。 “啪!”一声脆响,皇帝将毛笔狠狠掷于地上,“好好好,东海王的好儿子啊,真当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这么明目张胆地和朕对着干,那这高台,不要也罢!” 敖丙本就没想藏着掖着了,几乎日日自己上了高台坐着,一个贴身伺候的都不许带,没他的同意没有人可以上去。 莫要当他是好捏的柿子,他从来就不是。 是封神藕饼的同人文!有很多细节会继续细化!求收藏加书架~[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入稷原,是世子不是柿子 第2章 第二章 现端倪,不过是烫手山芋 敖丙从东海带来的除了那些珍贵的珠宝和古董字画,还有不少打成小金珠的金子,便是大一些的都打成了各式器具,甚至还有纯金的枕头和被子。 东海王绝不会亏了他的用度,也害怕在稷原敖丙呆不惯,钱不够。 敖丙带来稷原的十个随侍中有四个是东海王自小就给他培养了跟在身边的。 淞泠、淞雾、淞湄和淞洁,各司其职,尤其是淞泠,他在人前说的话基本上就代表了敖丙的态度。 淞雾脑子转得快,敖丙拿了一万两银子给他出去逛。 淞湄看似每日都呆在府里,实际上每次示人的那张脸都是人皮面具罢了,他于敖丙而言是最后的底牌。 淞洁不知道为何近来总是没甚力气似的,本来往日是他负责敖丙的饮食,如今竟然也差点出了纰漏,混了脏东西进去。 “淞洁,你就是这样对主子的看重的吗?”淞泠恨铁不成钢地把淞洁从椅子上扯下来掼在地上,“你能不能对主子上点心!这里是稷原,多少人盯着主子这条命呢你难道不知道?” “嘶。”淞洁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嘟囔,“都来当质子了,要是真要了主子的命那皇帝怎么和东海交代?” “你说什么?”淞泠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大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与自己从小被东海王选到主子身边的同伴,“你再说一遍?” “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淞洁还待嚷嚷,被淞湄一脚踹倒在地上,这一下可比淞泠扯他的力气要重得多,痛得他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世子听到了。”敖丙从他们俩后面走出来,摆摆手让淞湄退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世、世子,属下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淞洁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爬过去拽住敖丙的下摆,“属下一时失察,失察方才差点酿下大祸,请世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好,起来吧。” 见敖丙答应的如此爽快,淞洁一喜,淞泠不解的同时还是听了敖丙的话把淞洁从地上扶起来。 唯有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的淞湄心里了然,淞洁该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敖丙默默打量几人的神色,不声不响给淞洁判了死刑。 “所以你可知道膳食里面下的是何物?” “属下不知,属下当时并不在膳房,恐怕是有人混了进去。”淞洁面色自若,手捂着左肋,心想这块肯定淤青了,该死的淞湄迟早让他死得很难看! “不可能,前段时间刚刚拔了那么多钉子,早就清理干净了。”淞泠反驳,却看见敖丙瞥过来的眼神,闭了嘴。 “那不是还剩了皇帝的人吗?”淞洁拼命往别人身上推,一个用力过差点把自己从凳子上疼得趴下来,“万一他们动手了呢?” “不可乱说话。”敖丙逆光站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淞洁,“擦点药好得快,早些回膳房盯着,将功赎罪。” 话毕就转身走了,淞泠赶忙跟了上去。 淞湄站在原地又给了他一脚,踹的他彻底倒在地上痛昏过去,走之前还踩了踩他的脸,杂碎。 “主子,您不生气吗?” 敖丙的语气甚至有些愉快:“生气?生气做什么?他早晚会被自己蠢死,还以为自己很聪明,但他现在对着我连句主子都不叫了。” “他有了新主子?”淞泠不太敢猜,因为上次彻底清理的时候敖丙并没有对淞洁有任何动作,等等,没有动作! 感觉到后头跟着的人呼吸突然变重,敖丙没回头,只略点点头不再言语。 刚坐下没消停多久,淞雾端着新做的膳食邀功似的进了偏厅。 “主子,属下今日……” “我今日要去高台用膳,你端上来。”敖丙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吩咐淞湄斟一壶酒送上来,要带来的竹叶青。” 淞雾的话被噎回去,乖乖把话转告给了门口守着的淞泠,自己端着膳食屁颠屁颠跟在敖丙后边上了高台。 淞泠:主子不是让你去叫吗? 淞雾:我太兴奋了,再不说憋不住了。 敖丙听见后头的响声,无奈摇摇头,淞雾明明比他们都年长些,怎么性子还这么毛躁。 看见敖丙坐好,淞雾憋着给他布好了菜才一脸期待地看着敖丙,直教他没法儿动筷子,只能叹口气将筷子搁下。 “什么好事让我们淞雾这么高兴?” “主子,这是天大的好事!”淞雾已经高兴到开始搓手了,两眼放光,“您给属下的一万两银子已经翻了快两倍不止了,王上再也不用愁您在稷原过得不好了!” 说着说着高兴地鼻头一酸,眼眶泛泪。 “您都不知道,来这稷原快一年了,看您受委屈我们都特别不是滋味,那些个没眼光的还敢笑您的衣服料子,那可都是掺了金线的缎子。 咱们主子的吃穿用度哪一样拿出来不比他们强,还敢说主子要靠着他们给的那点子俸禄活,一个月五十两当是打发要饭的呢!” 越说越气,淞雾几乎快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还是淞湄上来给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说跑题了。 “主子,属下刚来稷原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人很不熟悉做生意,而且稷原打完仗之后元气也就比其他城镇好一点,所以属下趁着那些人亏本之后没有钱重新起家,把酒楼、客栈、青楼、乐馆、绸缎坊什么的都盘了一个。” 淞湄听见青楼,倒酒的手抖了抖。 淞雾兴冲冲从袖子里拿出十几张房契地契,一个一个摆在敖丙面前。 “这些以后都是主子的底气。” 敖丙突然觉得眼眶热热的,借着刚刚淞湄倒给他的竹叶青喝了一口以掩饰,却没想到被呛了一下,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主子主子,您慢点。” 两个人手忙脚乱,又是拍背又是倒茶,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安稳下来。 “你们三个分别拿了几张地契去过户,各自手里拿着一些比都在我名下好。”敖丙将这些数出来推给他们,“这两张我亲自送进宫去给皇帝。” 那两张赫然是钱庄和粮食铺的地契,犹豫了一会儿又将其中中等大的一个当铺地契一起抽出来,装了匣子准备送进宫。 敖丙进宫的时候昊天很惊讶,往常除了进学和请安敖丙是不会来他这里的,今日倒是稀奇。 杨戬站在门口也觉得好笑,11岁的少年个子还不高,如今冬日的天气冷,狐裘边上的一圈皮毛几乎将敖丙的脸遮去大半。 “世子爷,陛下请您进去。”皇帝边上的大总管亲自迎出来,帮敖丙卸了披风才引着他去给皇帝请安。 “参见圣上,敖丙给圣上请安。”敖丙头还没磕下去就被皇帝叫了起,“今日突然进宫属实是敖丙唐突,这是昨日府上下人采买时恰巧碰见几家铺子没了活路却卖不出去就直接买下来的地契,臣以为这三处献给陛下最是合适。” “哦?宁合,拿上来给朕瞧瞧。” 大总管宁合恭敬将匣子检查了才递给皇帝。 那精巧的小匣子里装着折叠整齐的三张地契和铺面信息,昊天有些惊讶地看着里面的东西,又看看老老实实站着的敖丙,他倒是知道敖丙府上的下人出去买了铺面和地,却没想到会送进来。 “你倒是有心。” 这一年来,昊天一直更加注重发展农耕和边防,便是知道商业发展欠缺也没有太过注意,如今反倒是被敖丙提醒了商业的重要。 “好好好,东海世子很好。” 敖丙头低得更下,态度放得谦卑:“全仰赖陛下照拂,臣年纪尚小也不善经营,不若交给陛下。” “赏!宁合,你亲自去库房挑了东西送去世子府。”昊天停了一瞬,不经意感慨道,“若是朕的皇子们也有你一半见识就好了。” 这话敖丙不敢苟同,只是他知道这话一旦传出去连现在的安稳日子都彻底没有了。 “臣不敢,皇子们聪慧过人岂是臣能比拟?” 见他一下就跪在地上,昊天回过神来笑呵呵打了圆场,派了车架送他回府。 第3章 李家归,五年期已过 李家自昊天先祖那一辈就是他们的家臣,不说什么带兵打仗,就是各方面都能培养出他们家需要的人才,且愚忠。 哪吒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获封“镇西王”之后还要前往边关驻守,他们一家在新分的镇西王府住了不到三日便都随着李靖去了西边,还带走了大皇子。 用皇帝的话来说,带着大皇子完全是想让他多历练历练,这样才能不埋没了他大儿子的军事才能。 哪吒年纪尚小,走的时候也才十岁,但是莫名其妙就是不喜欢大皇子的做派,看着大皇子朝他笑就讨厌,没有理由的厌恶和排斥早就让李靖看在眼里,所以一到边关第一件事就是申饬了哪吒一番,看他顶嘴又搬出来老三样,板子、罚跪、禁食。 说实话,哪吒这些年都习惯了。 习惯了他父亲并不喜欢他,甚至都没将自己当成他儿子。 这件事情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对,是他七岁那年。 那年哪吒只觉得冤枉,那时候昊天还没有打算反,只是有些犹豫,而李靖规规矩矩站在他下首垂着头和昊天看着刚有了雏形的沙盘,哪吒一手上去就将一面旗子插到了一个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 李靖瞬间怒了,又惶恐的将哪吒拽下来,连他的手臂在地上磨出血痕也没管,只一味朝着昊天告罪。 昊天看着沙盘沉思,突然爽朗大笑,走过去把倔强不让眼泪掉下的哪吒扶起来,然后蹲下身子问他:“你怎么想到要把旗子插在这里?” “这一块空着。”哪吒看了李靖一眼,被他瞪得有一瞬害怕又被激起了叛逆心,“若这沙盘代表着地势,我只是觉得往这边走退可守进可功。” “主子,小孩子满口胡言……” “不,说的很有道理。”昊天制止了李靖,“你这小儿子颇有将才啊。” “只是属下偶尔在家教他们一些,不值得主子这般夸他。”李靖眉头死死皱着,看着哪吒眼神带了警告,“小孩子淘气,主子不用放在心上。” 那天昊天明明很高兴,可一回家哪吒就被李靖按在地上行了家法。 “你这是要让主子引火烧身吗?”李靖手里的棍子没收力,一声声闷响听得金吒心慌,“如今当朝正在搜寻主子,你胆子如此之大不说,说话的声音也那般大,隔墙有耳啊你明不明白?” “区区竖子,进可攻退可守也是你可以挂在嘴边的?读了点书就以为自己能上战场领兵打仗了?”李靖哐当一声将棍子撇下,将瘫软在地上咬牙一声不吭的哪吒扔进小小的祠堂,“跪一夜,好好反思。” “父亲!三弟身上的伤不上药会溃烂的,而且这天气热了,祠堂密不透风的……”金吒领着木吒噗通两声跪在了李靖面前,“求父亲将三弟放出来吧,三弟知道错了。” “我不用!”哪吒的声音虚弱但是坚定,从小祠堂传出来,“若是你的主子因为我的话死了,我定不会连累你!” “哼,口出狂言。” “你又把哪吒关进祠堂了?”千钧一发之际,殷夫人回来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靖,“他又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他?”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不管不顾场合就敢出风头,本以为今日带他去主子那里会安安分分的,谁知道他竟做出那种悖逆之事!”李靖指着祠堂的门恨恨出声,“这孽障,还不如当日不生他!” 殷夫人双手死死握着,一颗颗泪珠从眼眶里滚出,她的夫君竟是对自己的小儿子厌恶到了这般境地。 “你难道不知哪吒是什么性情?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带着他去你主子面前晃?”殷夫人指尖几乎要指到李靖脸上,被他一掌拍开,金吒木吒上去扶住她,“李靖,你要看清你自己,你以为你主子有多看重你!” “住嘴!无知妇人!”李靖甩袖离去,殷夫人缓过一阵眩晕,几步走到祠堂把门打开,一眼就看见了下身几乎血肉模糊的哪吒。 “我的儿……” 哪怕是殷夫人再哭的肝肠寸断,哪吒也只是安慰她无碍。 自那日起,哪吒便不把李靖当一回事了,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他骂他的,打完了他自己爬也能爬回去。 昊天后来也问过李靖为何不把哪吒一起带来,李靖总是推脱哪吒顽劣不堪,被关在家中读书。昊天也只是想起来就问了一句,之后也没再提。 再后来就是昊天起病反了,打着反燕复昌的旗子。 当朝反了昊天他祖父的王朝,如今昊天被洗脑多了也自然觉得自己是正统无二的。 昊天的祖父本就留着一大堆烂摊子给燕国皇帝,这些年过去只能说是收效胜微,天下民众在昊天这些人的鼓动下也开始鼓吹他们造反,于是有一便有二,燕国的覆灭近在咫尺。 哪吒因为年纪尚小,一直被拘在后头不让他往前走,而就是那段时间,昊天反的第二年,他的外甥杨戬找到了这支队伍。 少年身姿挺拔,站在距离昊天两步远的地方与他对峙,声声泣血质问他为什么将他母亲,昊天的亲妹妹直接放弃,为什么对她那般恶毒,病重之时连一碗药钱都不愿意给她。 昊天只冷冷看着他,脸上有的只是麻木和冷漠。 “你母亲的死我无能为力,且是她违背族规在先,我不可能为了她背弃先祖。” 杨戬怒极,抄起手边的武器就向昊天劈去:“道貌岸然!你们当时已经不是皇室了,为什么不许我母亲嫁与我父亲?为什么要在我母亲生我妹妹之时灭了我父族满门!” 他年纪尚小,一有动作就被周边的将士压住了。 “放开他。”昊天几步上前,“你留在我军中吧,你是我的外甥,我自然不会伤害你。” 哪吒就躲在营帐的角落看着这出戏,看着杨戬被押进周边的一个小帐子,连同他的妹妹。 他能知道的事情不多,只知道后来杨戬妥协了,与妹妹有关,也与他自己的恨有关。 后来哪吒大些了,军中众将领的孩子都在昊天的示意下有了自己的盔甲,哪吒也不例外。 杨戬和哪吒成了大军中相识的朋友,比其他人的联系都更加紧密,所以当他求杨戬带他上战场看看的时候杨戬没有拒绝,也正是那次上战场,李靖的背后整个暴露在敌军面前,哪吒凭本能上去将那小头目挑落马下。 四周皆是惊骇,李靖惊吓之中回头就看见哪吒一身铠甲手提红缨枪,面上溅着一道血痕。 自此,哪吒真正入了昊天的眼,几次想要封他些什么都被李靖拒绝,且自那次之后李靖更加严格管教哪吒,再不让他上过战场。 一晃眼昊天都登基五年了,李靖接到了回稷原的调令,却没有在圣旨上看见和大皇子有关的事情。 大皇子原本兴奋的神情在李靖看了圣旨又看向他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褪去,面色阴沉。 “父皇没让本殿下回去?” “许是陛下想让大皇子您独自在这边关磨炼。”李靖宽慰他,“这样一来,陛下就更能看见大皇子您的能力和成长了。” 大皇子没被安慰到,反而被激起了怒火,转身走了。 李靖不好说什么,只能先准备自己一家回稷原的东西,准备后日启程。 第4章 终相见,失神又为谁 “镇西王回来了!” 李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他的三个儿子,金吒,木吒,哪吒。 这次他被直接传诏回京,日后便在都城任职,空置多年的镇西王府热闹的装点一新,不少百姓扎堆出来看看这位立下无数战功的异姓王爷和他几个俊俏的儿郎。 哪吒吊儿郎当地坐在马背上,垮着背没个正型,但那副好皮相还是让不少少女红了脸,纷纷掩面和好友讨论。 金吒无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气得父王要把他扔边塞的三弟,冲他使眼色。 接收到大哥的警告,哪吒撇撇嘴,终于在二哥也回头看他的时候坐直了。 敖丙的马车被这阵仗堵在了另一条路上,出不去也倒不回,淞泠见主子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只好匆匆把打听来的消息尽可能详尽地说与他听。 “世子,今日进城的是镇西王同他的家眷,说是日后便留在都城了,除了他的三个儿子,连同西地的兵符他也准备交予皇帝。” 淞泠声音冷冷的,只在说到兵符时有些波动,武将交兵符是好事,只是这位皇帝可不是个轻易相信的。 敖丙撩起马车帘露出一个侧脸,抬眼看了看外面乌压压看热闹的百姓,却正好与马上不情不愿坐直的哪吒对视。 两人具是一怔。 马随着队伍很快就把哪吒给驼走了,木吒回头看见哪吒失了魂一般的样子吓一跳,还以为是刚刚太严厉把三弟吓着了,偷偷放慢速度和哪吒并排,手肘捅了捅哪吒的手臂。 “吓死人了二哥。”哪吒一个激灵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动静惊到了最前头的李靖。 李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自己第三子又在现眼,心里对他的不耐又深了几分。 “你做什么坐在马上还能丢了魂?”木吒一把托住哪吒,“刚刚太凶被吓着了?” “瞎说什么,爷是谁,还能被吓着?”潇洒甩甩头发,动作流畅自然,一点也没刚刚魂不守舍的模样,甚至有些招打。 木吒忍了忍,决定回去再揍弟弟。 敖丙只等那马过去便放下了车帘,声音不咸不淡地传进淞泠耳朵里。 “刚刚那人是谁?” “是镇西王家的小儿子,李哪吒。” “嗯。”敖丙闭上眼向后靠在马车厢上,硬邦邦地硌的人背疼,“等人散了我们再走。” 第二日皇帝传诏各府,说晚上要宴请镇西王,让众人都去为他们接风洗尘。 敖丙正画着手里一副花鸟图,听了也只是淡淡应了声,手上的笔却没再落下。 “淞泠,去库房挑些东西作贺礼。” 干脆不画了,敖丙拿起一旁的绢布擦了擦手,仔细端详着刚刚画的画。 丑。 美。 哪吒看见敖丙入席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个字,可对方的装扮分明是男子,且刚刚内侍通报时说的是什么来着?哦,东海国世子敖丙。 敖丙。 虽是给镇西王一家接风洗尘,可能坐在前边的只有镇西王和王妃,后面能跟着的就只有昨日一回来便封为世子的金吒。 木吒有军功在身,也不和他们坐一起,只哪吒一个人坐在后头同其他纨绔凑到了一起。 “李兄,你看哪儿呢?”承恩伯世子宋璟自然熟地给哪吒斟酒,“你不过刚回来就有心悦的姑娘了?” “胡说。”哪吒没好气接过酒杯,然后一饮而尽,“爷只是好奇而已,刚刚进来那个看着不像是稷原人,哪家的世子?” “害,你说他啊。”宋璟笑了一声,给哪吒侧边的安昌王小公子纪觅文使眼色,两人挤眉弄眼一阵终于是纪觅文开了口。 “那是出了名的清高,也不与我们相交,不过是小小东海属国的世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小爷我能看上他,愿意带他玩都是给他几分脸面了。” 纪觅文一开始就贪杯,现在已经是满身酒气了,说话都打晃。 “给他脸了叫一声世子,不过是个质子罢了,傲什么啊?平庸的不得了。” 平庸? 光看样貌和气质便知非同一般,哪吒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见哪吒一脸的质疑,偷听了很久的临安王世子封听玉憋不住了:“就是很平庸,不管是什么课业都这样,文武都不通,最多是过得去。” “就是,以前还能射箭,现在连个弓都拉不开,废物一个。” “就是他近些年不思进取,连圣上都懒得召他去问功课。”封听玉继续补充,“这才第五年,刚开始还有些灵气,现在越发无用了,先前圣上有多宠信他你是没看见,比皇子还重视。” “那个时候哪个皇子不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倒是狠狠出了口气。” 五年吗? 他五年前就已经到稷原了? 那岂不是他刚和家人前去边关时这人就来了? 哪吒看了孤身坐着安安静静的敖丙一眼,五年前,他有十岁吗? 似是注意到哪吒的视线,敖丙微微低下来的头抬起短暂看了一眼这边,又似是伤着眼睛一般快速收回。 “李兄,喝酒喝酒,这酒比起边关的酒如何?”封听玉见哪吒还看着敖丙那边,说话岔过去。 “自然是比边关的更柔些。”哪吒收回眼神不再看,顺着他们的意又喝了好几杯,“边关的酒更烈,风沙也更大,稍不留神就要喝进一口沙子去。” 一伙少年都呵呵笑起来。 敖丙离他们不远,见这人一回来就和这伙人混在一起更是在心底给他打上了离远点和纨绔子弟的标签,不耐地皱起眉头,准备早些离席。 淞泠察觉到主子的动作,不露声色地在替他布菜的时候小指轻点了筷子两下。 看见淞泠的动作敖丙歇了现在就走的心,看来淞湄已经快得手了,那他要配合一些。 筷子夹起刚刚淞泠给他布的菜,入口冰凉。 敖丙嚼着嚼着就在心里叹气起来,明明知道这宴席上的东西等着上菜都凉了他居然还吃,也真是为了计划很肯牺牲了。 三皇子看着敖丙的动作很不屑地冷哼一声,以前的宴席敖丙连一口水都不会喝,如今倒是这么难吃的菜都能咽的下去,看来世子府真的是大不如前了。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淞泠身后多了个上菜的内侍,那菜一上桌淞泠又给敖丙夹了一筷子,敖丙瞪了淞泠一眼把菜又吃了,这回竟是他平日里常吃的味道。 行了,他这会子也坐够了,该回去了。 放下筷子,敖丙拿着素绢印了印唇,以身体不适不胜酒力之名请辞回府,昊天没多在意直接让他回去歇着。 哪吒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直到敖丙彻底消失在大殿门口隐入夜色。 “淞湄,事情怎么样了?”敖丙在马车里轻声开口,“顺利吗?” “顺利。”淞湄从外头进来,换了淞泠驾马车,“宫里不少地方都已经换好我们的人了,虽现在还是无关紧要的地方,不消三年便可成事。” “我也没想着要成什么事,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父王那边的来信说的话越来越含蓄,不能再这样了。”敖丙手搭在窗框上,大拇指摩挲着光滑的木头,“他若是停手,我便停手。” 沉默了一阵,久到淞湄以为自己应该出去了,敖丙又开口:“过些日子专门拨两个死士送信,只消管我与父王还有要事的东西,其他信件依旧走驿站。” “是。” 哪吒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就是睡不着,脑子里总是能想起敖丙那双瞳色有些淡的眼睛,就是睡着了梦里也是那双无喜无悲的眸子盯着自己,直看得他想往前几步问他为何如此。 可是梦醒来之后心中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几乎要把他占满,那样子的情绪,是他从未有过的。 敖丙。 东海世子敖丙。 昨天有事所以没来得及更新,如果之后有断更,只要第二天有时间就会补上[饭饭][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终相见,失神又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