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大院钓系美人[穿书]》
1. 第 1 章
1976年六月,傍晚暑气消散,拥挤老旧的老巷子里,潮热的空气里飘着猪油味道,氤氲四缭。
幸福里胡同口有一棵高大茂密的梧桐树,树上枝繁叶茂,华盖招展,盈盈开放,端的是夏日消暑的好地方。
江城第二肉联厂到了下班的点,胡同口乌泱泱全都是身穿藏蓝工装,推着自行车回家的工人师傅,不多时,寂静的胡同里便喧闹起来,女人们趁着点煤炉子的功夫,捏着几粒分来的炒瓜子,眉飞色舞聊着胡同最近发生的八卦。
“这都几天了伐,隔壁姜国柱家那个换回来的亲闺女怎么还不出门哩?”
“出啥子门嘛,这刚回来才几天啊,年轻囡囡怕羞也是有的嘛。“
”说起来那囡囡生得又娇又嗲,那细腰,那水嫩模样,叫人看一眼都挪不开眼哩。“
”这漂亮囡囡过了十九年好日子,能住下咱们这狭窄巷子?“
”住不惯又能怎么伐,那囡现在是金凤凰落地,受不了也要受喽。“
”.......“
胡同里的媳妇们,嗑着瓜子聊得热火朝天,到了饭点,巷子里一群皮小子蹿回家,闹得人仰马翻,被自家亲妈骂骂咧咧各自拎回了家。
夏日余晖落了下去,绚丽的晚霞把天空染成了胭脂红,肉联厂家属院是四四方方一院子,分为前院、后院,院中青砖铺地,飞檐翘瓦,缕空雕花红木窗户,无一不昭示着这所宅院当初的繁华。
这宅子当初是江城某富商的私宅,解放后充公分到了第二肉联厂,后来就成了厂里一部分职工的家属院。
家属院后院一排前廊后厦的南北厢房,其中一间屋子开着窗户,外面嘈杂的蝉声搅扰的人心烦意乱,姜国柱、姜向东父子俩挤在一条完好无缺的凳子上,姜家小儿子姜向南蹲在小板凳啃点心,一家三口齐刷刷仰着头看着坐在八仙椅上的林秀兰。
院子中里静悄悄的,最后还是姜国柱忍不住开了口:
”秀兰,你真的想好了?往后咱家只云窈一个闺女,秋染咱们......就不管了?”
林秀兰一双美眸瞟了过去,”不然呢,许秋染现在是钢铁厂副厂长家的千金,在咱们家吃糠咽菜十九年,受苦受累,人家早跟咱们姜家划清界线了,咋地,你还想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上赶着给人家当便宜爹?”
姜国柱:“.....”
他就是问问而已哦,媳妇怎么又发脾气了,姜向东原本吊儿郎当在边上坐着,见他妈滔滔不绝对着他爸口吐芬芳,赶紧站起来咧嘴笑:
“妈,您别生气,您是咱家的顶梁柱,您说啥就是啥,我跟爸都听您的。”
“就是妈我每个月工资能少交五块钱不,我想攒钱给巧如买件的确良。”
姜向东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林秀兰又炸了。
“你个不争气的兔崽子,整天围着许家那个丫头转,一天到晚的去献殷勤!许家可放话了,她家闺女是白天鹅,让外头那些癞蛤蟆别痴心妄想!“
”姜向东,你就是那个痴心妄想的癞蛤蟆!“
林秀兰一想到早上出门听见苏巧如亲妈张金娣当着众人面,得意洋洋说这话的时候,立马上前跟张金娣狠狠撕扯了一架,这会儿听到姜向东满嘴鬼话,真想一顿抽死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姜向东还想说点什么,后面的话被姜国柱护犊子的眼神瞪得咽了回去。
“咳咳。”姜向东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蹲在边上缩成一团鹌鹑。
姜向南是个鬼小子,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躲在一旁没说话。
林秀兰骂完大儿子,一屁股坐在八仙椅上,想起疼了十九年的养女,眼眶一红扑簌簌差点落下泪来。
姜国柱见状,恶狠狠地瞪了不孝子一眼,挨到林秀兰身旁坐下:“秀兰啊,咱们云窈刚回家几天,这几天瞧着都瘦了,不如晚上给闺女加个肉菜?”
林秀兰擦泪的手一顿,突然想起来什么,“行,你不说我都忘了,家里还有块五花肉,我这就炖了去。”
“妈,我去点炉子。”
“我洗菜。”
“我烧火!”
一说晚上有肉吃,姜向南也不啃点心了,颠颠儿端着菜往水井边去了,姜国柱父子俩也各忙各的,林秀兰心道只要老儿子不偷懒,家里其他人她就放心了。
林秀兰进了厨房,从米缸里舀出两碗高粱米来,淘洗干净闷在锅里,又拿出一小块猪肉来咣当切好了,大铁锅烧热,下入肥一点的肉块练成油,下姜蒜爆香,最后撒上洗净切好的土豆,不多时满院香味。
林秀兰一下厨心情就舒畅了,院子里肉香味四溢,惹得隔壁传来阵阵孩童哭喊要吃肉的声音。
”吃什么肉,好吃懒做的东西!自己赚钱才叫本事知道吗?“
”咱家是正经人家,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
林秀兰用木勺搅着大锅里的肉汤,嗅着空气中的肉香,丝毫不在意外面的声音,嗨,她这烧饭的手艺都能去国营饭店当大师傅了!
院子里其他人家啪啪打孩子,北面有间小屋子,墙上挂着一副洗到发白的靛蓝色老粗布帘子,院中肉味飘香,小屋里休息的姜云窈一下子被香醒了,她打了个哈欠,揉揉酸涩的眼睛,身上黏糊糊的,脸上满是汗水,她习惯性摸了一把,不小心碰到额头上的伤口,疼的泪花都出来了。
她揉着脑袋瓜,刚想下床打开空调凉爽一把,迷迷糊糊睁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挂着粗布蚊帐的木头床,靠墙的木桌上放着一个红漆牡丹的暖水瓶,旁边是老式衣柜才反应过来。
她穿书了,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姜家,而是七十年代中期幸福里胡同的姜家。
上辈子的姜云窈大小姐出身,生得妩媚多姿,大学毕业后,自己开了家画廊,身边长腿帅气小鲜肉一大把,整日跟闺蜜们逛街唱k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她闲暇时间也偶尔拿手机刷视频,姜云窈尤其喜欢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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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没事就捧着手机在绿江app上刷啊刷,看到喜欢的小说就是熬夜也要追。
穿越前几天,姜云窈又追上了一本叫《七零美好生活》的年代小说,因为小说剧情太过于狗血,她忍不住狠狠吐槽了一下原书的作者,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第二天,居然直接穿到了这本书里!
姜云窈:“........”
所以这是嘴炮作者的下场吗???
《七零美好生活》里女主角是被抱错的真千金许秋染,而姜云窕只不过是书中早死的美貌假千金炮灰。
原书中姜云窈以前叫许云窈,父亲是钢铁厂副厂长,母亲是妇联主任,家中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许家家境优越,一家子都是干部,许云窈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本以为日子会这么顺风顺水过下去,却不想一星期前,有个姑娘突然跑来,哭得楚楚可怜说自己才是许家亲生的女儿,而原主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许父许母震惊的同时,立马带着两人去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许云窈确实不是许家的血脉,而是肉联厂职工姜国柱的女儿!
这一切源于十九年前的一个雨夜,当时身怀六甲的许母跟姜国柱媳妇林秀兰同在医院生产,二人一前一后产下女婴,当时值夜班的护士一时疏忽,阴差阳错把两个女婴放错了......
总之事情的真相让人崩溃,真假千金各自归位,而原主接受不了事实,在许家大闹一番,赖着不肯走,还一头撞在了墙上企图让养父母心软留下自己。
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无比冰冷。
许父许母对原主寒了心,将昏迷的原主送回姜家便不再过问,随后许秋染在家人的安排下,工作考大学跟高门子弟男主两情相悦,事业爱情双丰收。
而姜云窕长相过于娇艳,心思不纯,因为嫉妒女主不想下乡妄想抢走男主,被男主设计被迫嫁给二婚家暴男,早早隔屁。
姜云窈:“.......”
这是什么垃圾剧情?
她回忆着原书剧情,伸手摸了摸额头的白绷带,迅速分析起自己当前的处境,如今是1976年,按照国家政策,街道上多子女家庭,无业未结婚的知识女青年都是要报名下乡的,很不幸姜云窈就是其中一员。
首先她十九岁了,高中毕业,没有工作也没有嫁人,这不就是完美的下乡炮灰人选嘛。
自从姜云窈回了姜家,街道主任热情洋溢,两次上门动员报名下乡,都被她装病糊弄过去了。
姜家总共有五口人,姜云窈亲爹姜国柱在肉联厂耍大刀,亲妈林秀兰是纺织厂女工,大哥姜向东前年刚花钱买了个玻璃厂的工作,小弟姜向南还是个背书包上学小屁孩,七十年代大厂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姜家没钱没人脉,短时间内想找个工作简直难如登天。
说起来,原书中姜书窈之所以那么早下乡跟许秋染有脱不开的关系。
2. 第 2 章
原书中许秋染虽重回许家,有父母跟兄长庇护,但因长相远不及姜云窈娇艳出挑,背后没少被钢铁大院的长舌妇们蛐蛐,说她姿色平平,清汤寡水的长相比起原主差远了......
再加上姜云窈抢走了她人生十九年的好日子,许染秋怨气难平,先是找了混混让原主坏了名声,后来又跟肉联厂前院张金娣家的大闺女苏巧如联系上,拿了二十块钱让苏巧如跟姜家大儿子姜向东谈上了对象。
有天晚上,苏秋如灌醉姜向东二人睡在了一起,一个月后苏秋如就怀孕了,她一口咬定孩子是姜向东的!
姜家因为这事闹得人仰马翻,姜父姜母为了应付狮子大开口的张金娣,无暇顾及其他,苏秋如趁乱偷偷替原主报名下乡了。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原主大哭大闹也没用,只能卷起行囊下了乡,在乡下因为纠缠男主,被设计嫁给了村里的家暴男.......
怎一个惨字了得。
姜云窈啧了声,谁能想到苏巧如怀的根本就不是姜家的孙子,实际上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根本就搞不清楚,更惨的是苏巧如生的儿子长大后成了街头一霸,整天游手好闲、人厌狗嫌,欠了一屁股债,后来盗窃进了局子。
姜向东为了还债,只能去黑矿场挖矿,结果遇上塌方断了一条腿,瘸着腿回家一看,好嘛,苏巧如早跟着老相好跑了,所以,姜向东在原书中就是个脑袋发绿的背锅侠......
姜云窈刚想吐槽两句,她跟便宜大哥真是难兄难妹,兄妹俩一起倒霉到家了,还没吐槽完,门口挂着的老蓝色粗布帘子被一双大手扯开,面色黝黑的姜向东大咧咧进了门,”二妹起了没?咱妈喊你吃饭了。“
“大哥?”
“是我!嘿嘿,窈窈你回来好几天了,还是头一次喊我大哥呢!”姜向东愣了下,一脸高兴走到姜云窈身旁,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哥给你买的,拿着甜甜嘴!”
姜云窈白嫩手心多了把花花绿绿的奶糖,奶糖上还带着人体温度,她弯了弯眉眼,“谢谢大哥。“
姜向东是个直性子,他看妹妹喜欢送的奶糖,嘴角咧得更大了,”不谢,吃完了哥还给你买。“
“嗯,大哥真好,外头天这么热,我给大哥倒杯冰糖水喝。”
“嘿嘿。”
姜向东美滋滋喝着妹妹捧来的冰糖水,跟姜云窈一前一后出了门。
“窈窈醒了?”
“正好厨房煮好的有绿豆汤,喝一碗清凉消暑,妈给你盛去?”
”妈晚上烧了你爱吃的土豆烧肉,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林秀兰在厨房见姜云窈出门了,立马放下手里的锅铲过来,她想伸手摸摸闺女的额头,又怕被拒绝,只能小心翼翼发问。
姜国柱也眼巴巴守在一旁,夫妻俩关切又紧张,姜云窈上辈子父母关系淡漠,双亲离婚后,除了定期打巨额生活费外,平时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姜云窈跟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世界上不是所有父母都真心爱自己的孩子。
至少她的父母不爱他,姜云窈也不在乎,毕竟跟虚无缥缈的父爱母爱比起来,怎么从父母手里把公司股份哄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姜云窈在父母面前一向乖巧伶俐,哄人的话一套一套,到了姜父姜母这里也不例外,两声“爸,妈”喊出口后,姜云窈就亲热挽起了林秀兰的胳膊,“只要是妈烧的菜,我都爱吃。”
“这孩子嘴巴怎么这么甜。”
林秀兰见女儿亲近自己,眉眼间的欢喜欣慰怎么也掩饰不住,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咱闺女懂事,是个好姑娘。“
姜国柱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瓮着嗓子道。
夫妻俩本来担心闺女回来不认他们,现在好了,姜家真正的闺女回来了。
江城六月天实在是闷热,都已经到傍晚了热气也没有下去,姜云窈捧着搪瓷缸,抿了一小口绿豆汤,瞄了周围没看见便宜弟弟的身影开口,开口问道,”妈,小弟呢?“
”臭小子跑出去野了,别管他,到饭点就自己闻着味回来了。“
林秀兰一点也不担心老儿子,姜国柱父子俩在廊檐下整理从厂里拿回来的猪下水,姜云窈喝完绿豆汤拍拍手,想帮忙换水。
换盆干净水而已,她还是能做到的。
“这活太埋汰了,不是闺女家沾手的。”
林秀兰不让闺女干活,姜国柱进厨房洗手,颠颠儿凑过来,“窈窈在屋里躺腻了吧,不如爸陪你出门逛逛?”
姜云窈眸光流转,她正愁没机会去外面打探打探消息,最好能碰上苏秋如母女俩,看看她们打的什么算盘,也好见招拆招。
姜云窈欣然点头,拿了两顶草帽来,大的那顶递给姜国柱甜甜道,“爸,外头天热您戴上别晒着。”
闺女如此贴心,姜国柱心里软成一滩水,“好,听我闺女的。”
姜家父女俩一人一顶草帽出了门,姜云窈巴掌大的小脸遮挡在草帽下,穿着身掐腰粉色衣裳,乌黑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脚上特意换了双磨出了毛边儿的粗布鞋,虽是最普通不过的打扮却依引人注目。
姜云窈走进弄堂,就像一片桃花瓣掉进春水池畔,幸福里胡同哪家不知道姜云窈是报错了十八年的闺女,早就等着看姜家的笑话。
姜家父女一露面,胡同两旁屋头的窗子冒出一个个脑袋,嗑着瓜子,目光来回打量。
有个汉子捧着饭碗蹲在门口扒饭,开口跟姜国柱打招呼,“哟,老姜你家亲闺女长得真俊,跟花骨朵一样水灵。”
姜国柱是肉联厂屠宰加工车间一组的组长,宰牛杀猪几十年,长得五大三粗,平时在外话也不多,一听有人夸他闺女,就开始炫耀:“那可不,我闺女长得跟她妈一样俊。”
姜国柱说起闺女那叫一个滔滔不绝,胡同里的邻居看着姜云窈那娇美模样,真说不出违心的话。
人姑娘生得是好看,而且姜云窈嘴巴甜,一路上一声声伯伯,婶婶的叫得人心里舒畅,这么娇滴滴的姑娘,说句好听话也没啥。
其中一个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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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善意笑了笑,“窈窈模样好,不如婶子给你介绍个好人家?”
婶子话音刚落,巷子里好几个年轻小伙子眼睛亮得刺眼,恨不能冲过来毛遂自荐。
姜云窈:“……”
姜国柱生怕闺女被别家的猪拱走了,借口家里有事,带着姜云窈走人了,幸福里胡同就这么大,姜云窈头上裹着白纱布,也不想四处乱晃给人当热闹看。
她在外头溜达几分钟,除了没瞅见张金娣母女有点遗憾,就跟姜国柱打道回府了,父女俩回去路上正好跟出门迎闺女的林秀兰碰上,“妈,您怎么来了?”
“巷子里人多嘴杂,我不放心出来看看。”
林秀兰担心女儿乱想,姜云窈挽着她手,“妈,您放心我好着呢。”
“就是,咱闺女天生丽质,走出去谁不喜欢?”
当妈的就爱瞎操心。
姜国柱在边上给闺女帮腔,后面那句话很理智没说出口。
林秀兰放下心,一家三口回了家,当晚姜家饭桌上放着一大盘土豆炖肉、一碗热气腾腾的菠菜蛋花汤、以及五碗红薯饭。
这样一顿晚餐姜云窈吃了八分饱,就放下筷子带着刚混熟的小弟姜向南溜达消食。
林秀兰提着空酱油瓶子出来,“老姜,家里没酱油了,拿票打点酱油去。”
姜家住的幸福里胡同是民国时建的老街巷,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平头老百姓。
供销社位于江城最热闹的街区,沿途路过护城河,清澈的护城河穿街而过,距离幸福里胡同两三里路徒步去一来一回要大半个小时呢。
平时姜家缺油少盐,或者其他日用品没了,大都是家里下班带回来,要么就是姜国柱骑自行车去买。
姜云窈散步的时候,算了算日子,特意去前院逛了一圈,发现张金娣家有人影晃动,回来就冲姜向南招招手,姐弟俩耳语一番,姜向南一蹦三尺高,蹦过来道,“妈,我去打酱油,让爸在家歇着呗。”
此话一出,姜家除了姜云窈之外都大感意外,要知道姜向东小子一惯会磨洋工,平时家里人可喊不动他去跑腿。
对此,姜向南挠头笑着不说话,二姐说了,让他打酱油的时候顺便买一罐藕粉、一斤鸡蛋糕、半斤盐、三块茉莉花香皂,还有些针头线脑的小东西,就给他跑腿费当零花钱。
藕粉林秀兰爱喝,鸡蛋糕是姜国柱的最爱。
至于茉莉花香皂,姜云窈想留着洗澡用,现在天怪热的,晚上用茉莉花香皂洗澡,睡的也舒服,她回屋从小荷包里掏了十块钱,几张点心票跟糖票给姜向南,剩下的毛角票算小家伙的跑腿费。
姜向南算了一笔账,香皂三毛钱一块,盐一毛五一斤.....,算下来还剩三毛多钱哩!
林秀兰一星期才给小儿子一毛钱零花钱。
嘿嘿!
姜向南都不用林秀兰吆喝,提上装酱油瓶的竹篮屁颠屁颠出了家属院,姜云窈慢悠悠跟在后面,路过前院南厢房时,有道婉转女声响了起来,
“你是姜叔家的窈窈吗?”
3. 第 3 章
姜云窈黛眉一挑,撒下去的鱼饵总算钓到鱼了。
苏巧云就是那条来咬钩的鱼。
还是条黑心美女鱼。
姜云窈唇角勾笑回头,细软腰肢站在那里,一双潋滟生波的杏眼,眼尾缀着一颗小小泪痣,像是框出了一幅山水美人图。
“嗯,是我,姐姐你是哪家的?“
姜云窈佯装不认识她,苏巧如见到姜云窈这娇艳模样,心里酸溜溜的直冒气,从前她才是家属院一枝花,肉联厂的那帮小伙子见了她哪次不凑上来献殷勤,现在好了,姜家闺女一回来就抢了她的风头,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舒服。
怪不得许秋染叫她狐媚子,真是一点儿没叫错!
苏巧如又想到狐媚子马上要倒霉了,心里才稍稍舒坦,她收起嫉妒情绪露出热络笑容,“还真是姜家窈窈啊,你刚回来不认识我也正常,我叫苏巧如,弟弟叫苏宏伟,也在肉联厂上班,正好跟姜叔一个车间,说起来我弟也算姜叔半个徒弟了,当年要是没有姜叔,我弟可进不了屠宰车间。“
姜云窈客气笑了笑,没接话。
苏巧如笑容热情,从菜篮里捡了一把青菜送给她,“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都在一个院子住着,我比你大两岁,以后你就喊我姐姐、巧如姐都行,这是自家种的菜新鲜脆嫩,窈窈,你拿回去给姜叔姜婶尝尝。”
第一次见面又送青菜又让喊姐的,无事献殷勤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既然反派都主动拔毛了,不如多薅点东西。
姜云窈眼珠子转了转,瞥到苏家菜园子里压弯枝头的西红柿,笑出唇角小梨涡,十分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姐姐你对我可真好,以后巧姐就是我亲姐姐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姐姐给你的你就拿着。”
苏巧如心里鄙夷姜云窈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三言两语就把她哄过来了,没想到下一秒姜云窈双眸亮晶晶抬头道,“巧姐,你家西红柿长得可真好,我最喜欢吃糖拌西红柿了。”
“不知道姐姐能不能送我一篮西红柿?”
苏巧如:“......”
这蠢货脸皮还挺厚,你咋不上天呢!!!
苏巧如咬牙微笑,摘了一篮子西红柿递过来,姜云窈心满意足拎着回了家。
夏日夜晚黑沉,幸福里胡同刚刚通了电,一度电要三分钱,胡同里的人家都舍不得开灯,纷纷点起蜡烛照明,一团团橘黄的灯光照亮了木窗,也照亮了一段段人生。
姜云窈提着装西红柿的篮子进门,屋檐下煤炉上的热水恰好烧开了,咕嘟嘟冒着水蒸气。
“妈。”
“这呢,闺女回来了。”
林秀兰提起铝制烧水壶往热水瓶里灌开水,母女俩正说着话,前院老苏家就爆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怒骂声。
“嘭!”
“啊!”
“呜呜......妈,别打了!”
“你个败家赔钱货!老娘辛辛苦苦种了一夏天的西红柿,你弟还没吃一口,就让你嚯嚯送人了,咋地,你翅膀硬了想当家作主了!“
”丫头片子反了你了......”
这会儿整个胡同口里热闹非凡,大家伙儿饭后无事,都磕着瓜子出来看热闹。
张金娣尖利的叫骂声还有苏巧如柔弱的惨叫响彻耳边,幸福里胡同住户繁杂,一家几口人挤在两间狭窄的小屋子生活,那是司空见惯,且,幸福里胡同没有单独的厨房卫生间,条件好点的,家里自己搭个小棚当厨房,条件不好,就在院子过道里垒个灶台,摆上煤球跟煤炉烧饭吃。
一到晚上,幸福里胡同里烟熏火燎,细碎的黑色煤渣灰满天飞。
胡同里的大妈小媳妇嗑着瓜子唾沫横飞,林秀兰也捏着瓜子加入吃瓜,成功获得第一手现场消息,回了家大呼解气。
姜云窈在旁边快乐吃糖渍西红柿,听说苏巧如脸蛋肿了半边,往后一个仰捯:“这么激烈?”
”打的还是轻了。“
林秀兰跟张金娣母女俩积怨已深,姜云窈点头赞同,原书里苏巧云可是把姜家一家五口坑到妻离子散,差点儿就家破人亡了,不说别的,今晚苏巧云主动来跟她交好搭讪,也是目的不纯。
原书里原主之所以会坏了名声,就是苏巧云假意讨好,扮成知心大姐姐,邀请原主去公园游湖,趁着四下无人把原主推下湖,接着许秋染早找好的两个地痞流氓跳下水,将衣衫不整的原主救了上来。
那两个地痞满嘴放炮,故意败坏原主名声,七十年代作风严谨,原主落了水叫人看了身子,又被造谣,整个人一蹶不振,林秀兰病倒在床,姜国柱领着儿子上门理论,结果脑袋瓜开了瓢,养了好几年没养好.......
今天这顿打,只是道开胃小菜罢了。
毕竟姜云窈一向矫揉造作、小肚鸡肠,有仇不报可不是她的风格。
姜云窈吃完糖渍西红柿,洗漱完美滋滋回屋睡美容觉。
前院张金娣骂了半个钟头可算消停了,苏巧如顶着一张红肿的脸蛋,忍痛用冷水敷脸上消肿,在心里咬牙切齿问候姜家十八辈祖宗。
“阿嚏!”
睡梦中的姜云窈打了个喷嚏,嘟囔两句谁在背后蛐蛐她,翻了个身又睡了。
”......”
六月下旬,街道上敲锣打鼓送走了一批光荣下乡的知识青年,下一批知青下乡在九月,姜云窈总算能下过几天安生日子。
转眼到了荷花盛开的七月,几场大雨过后,天一日比一日热,姜云窈热成脱水鱼,呼哧呼哧拿着扇子扇风。
姜国柱夫妻白天去上班,姜向东也去玻璃厂挣老婆本,姜向南天天去中山公园游泳,晒成油亮黑小子。
姜云窈在家洗了澡,没几分钟又热到浑身黏糊,只能来回在院子里溜达,林秀兰爱干净,家里屋外打扫的一尘不染,在墙角种了美人蕉跟月季花,耳房墙上搭了个小棚子,这是姜家夏日专用的“洗澡间”。
幸福里胡同厕所都是公用的,在街道上,男女厕所分的很开,每天街道住户轮流打扫,还是比较干净卫生的。
中午一过,日头越发毒辣,姜向南穿着大裤衩,趿拉着拖鞋出门游泳,姜云窈猫在屋里煽风,莹白如玉的脸颊上微微发红,手里的蒲扇就没停下过。
“姐,屋里头这么热,你跟我一块去中心公园玩呗。”
姜向南破锣嗓子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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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窈手里的蒲扇顿了下,中心公园旧名为街心园,旧社会以前是江城某大户的避暑山庄,雕梁画栋,庭院楼阁,景色秀丽。
前几年动荡时期,红卫小兵们在园子里打的打,砸的砸,给毁得一塌糊涂,去年江城政府专门拨了一笔钱,重修了中心公园,并对外开放,如今已经成了革命同志们乘凉游泳的好地方。
中心公园有片翠绿竹林,一到夏日竹叶沙沙,遍处生凉。
“行,到公园,姐给你买冰棍吃。”
姜云窈心向往之,挎上挎包跟姜向南出了门。
中心公园跟幸福里胡同就隔了两条街,公园里的湖水都几米深,湖边阴凉处蹲着三三两两的老者,个个手持鱼竿,聚精会神地盯紧鱼漂。
湖边长椅旁,有好多年轻人在那游泳下饺子,有穿条纹海魂衫的高干子弟,也有某家属厂的子弟,更多的是没有工作的街溜子。
“姐,那些人都是各厂的街混子,甭搭理他们。”
姜云窈长得觉得那堆人里,有个满脸麻子的寸头男有些眼熟,具体在哪里见过又说不上来。
她瞥见边上有卖冰棍的,问姜向南:“老弟,吃冰棍吗?”
“吃呢,我去买。”
姜云窈拿出布包里的钱票,走到卖推车冰棍大妈面前,要了两根绿豆冰棍,突然想起那个麻子男人就是原书里许秋染找来败坏原主名声的混混之一!
隔壁树下,刚才眼熟的麻子男人正死死盯着对面,站在一旁的瘦长男人满脸垂涎,“哥,这小妞长得可真标志。”
另外一个矮个子男人也是满面玩味,这妞真他娘的漂亮,那腿那腰,越看心越痒,这趟没白来。
矮个子男人露出暗晦不明的目光,“二弟,你过来……”
二人交头接耳,压根儿没发现对面的姜家姐弟不见了踪影,公园供销社外的槐花树下,姜云窈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圆头圆脑的姜向南拖着两个破麻袋,兴奋跑过来,小声道,“姐,麻袋我找来了。”
姜云窈拿帕子扇风,态度很好地表扬姜向南。
“向南小同志表现不错。”
姜向南挺了挺小胸膛,笑嘻嘻道,“姐,打人的家伙呢?”
姜云窈熟练的掏出两根刚捡来手腕粗木棍,在空中咻咻挥舞两下。
“用这个。”
“姐,这个好!”
姜向南拿着手里的木根跃跃欲试,恨不能摁住那两个鳖蛋狠揍一顿!
那两个王八羔子敢跟踪他姐!
不给他们点狠的,还真以为他们姜家好欺负!
别看姜向南年纪不大,可他打小在胡同巷子长大,外头那点男女花花破事听的可不少,什么谁家媳妇偷汉子让婆婆逮了,哪家好看小媳妇叫流氓偷看洗澡,活不下跳河了……
这年头作风相当保守,谁家大姑娘不小心跟男人有个接触,巷子里那些流言蜚语,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姜向南知道他姐长得漂亮,比以前那个假姐姐漂亮多了,自打二姐回来,爸妈大哥没少叮嘱他,叫他好好保护他姐,别叫那些不三不四的流氓混混靠近。
他把这话记的牢牢的,没想到真遇上对他姐心术不正的瘪三!
4. 第 4 章
姜向南越想越生气,板着小黑脸,手里攥着木棍,一副苦大仇深、如临大敌的模样。
“姐,你别怕,我保护你!”
这小子个头还没桌腿高,说出来的话捯像个小爷们儿。
姜云窈心下微暖,伸手揉揉小家伙的脑袋瓜,“行,姐就让你保护了。”
姜向南高兴了,咬了一口绿豆冰棍,嚼得咯吱响,“姐,咱们怎么收拾这两个鳖孙?”
姜云窈唇角勾起,莹白脸蛋露出明媚笑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原书里许秋染找的两个地痞是钢铁厂何家的两个儿子,老大叫何彪,老二叫何猛,这俩货在钢厂当临时工,除了上班,平时游手好闲,长得人高马大就是不干人事,这么好的壮劳力,不送去劳改就太可惜了。
七十年代中期,江城到处都是抓典型的红袖子,之前南阳路有个年轻姑娘下班回家给某猥琐男摸了把屁股。
猥琐男当即被扭送到公安局,送去了农场改造。
现在形势甚是严峻,这俩货也敢顶风作案,简直是自己找上门作死。
中心公园四周绿柳环绕,碧波荡漾,美不胜收,下午两三点,公园游客渐多,这时间不适合动手,姜云窈带着姜向南溜溜达达逛了一下午,姐弟俩沿着抄手走廊欣赏湖景,很是怡然自得。
跟在后面何彪跟何猛累到口干舌燥,何猛瘫在墙上喘粗气,“哥,这妞怎么这么能逛,我都渴死了。”
“不行咱回家吧。”
何彪晦气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回个屁,待会儿天就黑了,老子就不信找不着机会下手!”
“奶奶的,许秋染就给了咱十块钱,这趟出来真是亏了。“
其实也不能算亏,许猛想起姜云窈娇媚的身段,忍不住舔了舔起皮的嘴唇,那妞脸蛋身材都是极品,要是摸一把也算占便宜了。
何彪兄弟打起精神又迈着腿跟在后面,此刻天色昏暗,姜云窈不动声色回头,拉着姜向南慢悠悠出了公园。
姜向南故意大声嚷嚷,”姐,外头天太热了,咱绕路回家呗。“
姜云窈挥着小手绢,“行啊,你带路就成。”
“反正我是路痴,不认路。”
“姐跟我走。”
姜向南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带着姜云窕左转右转,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何猛激动到不行,“哥,机会来了!”
何彪掐掉手里的烟屁股,呼出一口浊气,“走,跟上去。”
“好!“
各怀鬼胎的两对人一前一后走进胡同,何彪兄弟一进胡同就傻眼了,咦,姜家妞姐弟俩人呢?
何家兄弟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上方就掉下两个满是灰尘的破麻袋落在二人头上,紧接着一阵棍棒密密匝匝的落到他俩身上。
“哎唷!哪个鳖孙暗算老子!”
“哥,我看不见了!”
“废话,老子也看不见!外头的孙子听着,我舅舅是……啊!”
何彪刚把自己亲舅舅搬出来,姜向南踢起一块石头,“咻”的一声,那石头又快又狠准的袭中了何彪命根处,何彪惨叫一声,捂着□□四处打滚。
姜向南像只凶狠小豹子,把何猛揍的哭爹喊娘,他还没打过瘾,稽查队的人就听到惨叫声赶了过来。
“谁在那聚众闹事?!”
“姐?”
“快走,稽查队的人来了。”
姜云窈毫不废话,干净利落又对着何彪何猛补了两脚,姐弟俩跟两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按照时事先做好的“逃跑”路线溜的飞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稽查队的同志赶到,只看到鼻青脸肿的何家兄弟躺在地上哀嚎。
“.......”
姜云窈领着小弟跑路后也没闲着,姐弟俩回了趟家,趁着天黑揣着一摞纸鬼鬼祟祟摸出家门,往江城各大部门投了十几封举报信。
忙活到六点钟,姜向南饿得两眼发黑,姜云窈摸出小荷包,进了国营饭店买了几个热腾腾的肉夹馍。
“姐,你买的啥?”
“肉夹馍,可香了。”
姜向南长到十岁,吃到肉夹馍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两眼放光的接过去咬了一口,腊汁肉芳香四溢,在口腔里爆开,馍酥肉香,回味无穷。
姜向南:“真香!”
“姐,我能一口吃十个!”
刚咬了一口的肉夹馍的姜云窈险些呛到:“一口吃十个,你吃了不腻吗!?”
“吃肉还能腻?”姜向南震惊了:“姐你不知道,我昨天做了个梦,梦里啃了一晚上的猪肘子,可过瘾了!”
姜向南每次馋肉的时候,就跑到国营饭店门口看人吃肉。
他光是闻着味儿,都能美上一整天。
按理说姜国柱在肉联厂上班,林秀兰跟姜向东都有工作,即便七十年代物资限量供应,肉联厂职工也有各自的内部福利,姜家日子应该过得不差,奈何姜云窈乡下老家有对极品又偏心的爷奶,每个月借口头疼脑热都伸手跟儿子要生活费、医药费,不光如此,姜家还有个干啥啥不行,啃老第一名的小叔。
有这一家子趴在姜家大房身上吸血,姜家一家五口的日子过得真是紧巴。
姜云窈垂眸看着小弟瘦得跟猴儿似的身板,默默把剩下的肉夹馍留了下来。
看来,她得找机会搞钱了。
*
傍晚起了风,街道上树影婆娑,姜云窈撑着腮看姜向南狼吞虎咽啃完肉夹馍,又去买了三个肉夹馍,姐弟俩就结伴回家了。
肉联厂家属院,林秀兰炒了青菜,馏了窝窝头,打了西红柿鸡蛋,汤还没出锅,香味就已经飘得老远。
锅里的鸡蛋开了花,姜国柱还没下班,姜向东出门找了一圈没找着二妹跟小弟,心急如焚往家赶,回来路上遇见苏巧如。
苏巧如养好了脸,巧笑嫣然过来打招呼,“向东哥,你下班回来了?”
姜向东内心焦急,面对心中的女神也没有舔上去,心不在焉“嗯”了声,就往家走。
苏巧如俏脸一拉,“敢跟我摆脸子,谁给你的胆!“
呸,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王八羔子!
姜向东前脚刚踏进家门,姜云窈姐弟俩后脚就回来了。
“妈,大哥。”
“二妹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姜向东松了口气,姜云窈笑眯眯掏出冒热气的肉夹馍,“妈,刚买的肉夹馍,您快尝尝。”
“好,妈一会儿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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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有孝心,林秀兰笑得合不拢嘴,姜国柱回来也感动得眼泪汪汪,“还是我闺女贴心,看看家里两个兔崽子,整天要吃要喝,都是来讨债的。”
姜向东兄弟俩:“......”
不是,现在他们吃饭都有罪了吗?
林美兰对此十分认同:“这话没错,生儿子真是赔钱,早知道多生两个闺女多好。”
姜云窈在边上忍笑,姜向东跟姜向南被打发去厨房端菜。
姜云窈也跑去帮忙,孩子们都不在身边,林秀兰一边指挥姜国柱干活,一边絮絮叨叨聊家常。
“老姜,这几天热得厉害,我看县里供销社去扯匹布,给小窈窈做两身夏装穿,许家那两口子杀千刀的,咱闺女回来的时候身上连身像样衣裳都没有。”
“家里布票够不够?不够明天我找同事姐姐。”
“够,上月的布票我都攒着呢……”
姜家烛光摇曳一片温馨,江城钢厂家属院,三楼许家。
许家地面整洁,青色的桌面擦拭的一尘不染,右手靠墙的檀木小茶几上摆着瓜果,一整套实木沙发铺着带花纹的罩子,客厅摆着收音机跟缝纫机,足以可见许家的殷实家境。
许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许秋染穿着一条布拉吉,脚上一双黑色小牛皮鞋,柳眉弯月,正在灯下整理书本。
许母从街道办公室回来,笑着从包里拿出两块布料,“秋秋,供销社刚来的的确良,妈特地让二姨帮你留的,你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就条新裙子。”
七十年代的确良价格昂贵,一尺就要一块钱,江城供销社一进新货,就被抢断货,要不是许母二妹在供销社上班,这的确良还真不好买。
“妈,我都听您的。”
许秋染在家中从来都是和顺柔婉,许母高高兴兴的放好布料,“那等会儿吃了晚饭,妈给你量一下尺寸。”
“好。”
许母回了家,一家子就可以开饭了,许家伙食一向不错,晚上的饭是许秋染下厨做的,一个四季豆炒猪肉,一个番茄炒蛋,配上白花花的大米饭,又香又入味。
许家人对许秋染的手艺赞不绝口,许母给许秋染夹了两块肉,目光慈爱,“秋秋辛苦了,多吃肉,对身体好。”
“妈,我不辛苦,这些活我以前都是做惯了的,也不知道窈窈回家习不习惯,这么长时间了连个电话也没有。”
许秋染握着筷子,话里有话,果不其然想到姜云窕占了女儿的好日子,许母脸沉了下去。
许父也面露不快,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其实对待姜云窈,许家人心情都很复杂,一方面怎么也是一起生活了十九年的亲人,养只狗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呢……
只可惜姜云窈太不懂事了……
许家大哥想说改天去看看小妹,许父皱起眉头,“看什么看,好好吃饭!”
许大哥瞬间闭麦,老实扒饭,许秋染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在,想想今天过后姜云窈的名声就烂大街了,更是心情大好,不过她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小段时间,许家人正吃着饭,突然外面的门“砰砰”响了起来。
“许副厂长,不好了厂里出事了!”
“何家兄弟当街耍流氓被举报了!”
5. 第 5 章
门外敲门声猛烈,许秋染心里咯噔一声,总觉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许家大哥已经去开门了。
”大晚上的敲门不能小声些?“
”这些人真是不懂规矩!“
许母眉目不悦,放下手中的描花白瓷碗,“老许,你们厂里的职工也该好好上上党课了,伟人教导我们,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革命群众遇事要稳重,不要毛毛躁躁,这样怎么能建设好社会主义新中国?“
许母是街道主任,开口闭口一副官腔作派,许父扶了下眼睛,“好了,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许母不情不愿闭了嘴,许家大哥去开了门,门口守着的人朝里面说了句什么,随后走过来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进门,许父亲脸色沉了下来。
许家一家人也面色各异,他怎么来了?
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钢铁厂革委会的赵主任,许父在钢厂多年的死对头赵建军。
赵建军年过四十,五官其貌不扬,天生一张笑脸,不过个头高大,光站在那都比一般人有官威。
”许副厂长,赵某这么晚上门,真是叨扰了,咱们厂里出了件案子,需要许秋染同志配合一些调查工作。“
赵建军话语温和,话里透出来的意味可不叫人心安。
许秋染瞳孔一缩,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要完。
糟了!
肯定是她串通何家兄弟的事情败漏了!
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白白浪费她十块钱了!
“什么,要带我家秋染去调查?我家秋染犯了什么错,大晚上的你们堂而皇之上门要人,这是安的什么心!”
”今天你们不把话说清楚,后果可不是能承担得起的!“
许母声调陡然拔高,站起来对着赵建军一行人横眉怒目,赵建军冷笑一声,“许主任真是好大的官威,我们革委会可从来不会冤枉无辜任何一位同志的,我们接到举报信,许秋染同志涉嫌教唆何彪、何猛兄弟对未婚姑娘耍流氓,需要带走好好调查调查!“
“来人,把许秋染带走!”
“是。”
赵建军此话一出,身后立马出来两个身穿绿军装的男同志男青要将许秋染带走。
许秋染尖叫一声,腿脚发软瘫倒在地,许母过去扶她,许家兄弟则撸袖子要跟革委会的人动手,许父一张脸铁青,猛地拍了桌子,砸得桌子都震了两震,“赵建军,说话要讲证据!
你如此诬赖我女儿,安的是什么心!”
赵建军闻言也不恼,他似笑非笑睨了眼面容薄怒的许父,又看了看缩在许母怀中不敢抬头的许染秋,不由得轻啧了声,他跟许父斗了二十年,也算是互有成败,没想到许父家出了个赔钱货,还是闹事来要债的赔钱货。
赵建军打量着许染秋身上的布拉吉连衣裙,脚上一双小牛皮鞋,手上还戴着一块女士手表,幸灾乐祸从口袋里拿出举报信。
“许副厂长,这是我们收到的举报信,过目一下吧。”
许父将信将疑接过举报信,一目成行,越往下看脸色越难看,最后强压住心头怒火,对赵建军摆手,“人你们带走!”
“爸!”
“老许!”
许母跟儿子高声叫起来,许母还想替女儿说说好话,许父阴沉眼神扫过来,她就不敢说话了。
”好,我就知道许副厂长为人最是正直,对人对己都十分严苛,遇事不偏袒自己女儿,真是党和人民的好公仆。”
赵建军话里有话,那模样就差鼓掌庆祝了,把许父嘲讽得额头青筋猛跳了几下,许秋染泪水涟涟,就这么被革委会的人带走了。
许家阴霾密布,当晚这件事就在钢铁厂传得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
夜半时分窗外突然雷声轰鸣,淅淅沥沥的雨点敲击着窗台,姜窈窕在床上裹着被子兀自睡的香甜。
江城钢铁厂审讯室,夜色昏暗,潮湿的雨风吹打的树影婆娑,呜咽的雨声鬼哭狼嚎般往人耳朵里钻。
头发散乱的许秋染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赵建军问了她半天,愣是没问出一个字。
赵建军没了耐心,直接让人把何家兄弟提了进来。
何猛兄弟鼻青脸肿,走路都捂着□□,一见许秋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立刻冲过来掐住对方脖子。
“臭娘们儿,都是你出的主意害得我们兄弟俩遭罪,看我不掐死你!”
“放,放手。”
许秋染被掐得双目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赵建军勃然大怒,“干什么呢,快把他们拉开!”
“敢在革委会闹事,不想活了!”
一分钟后,刚才还十分嚣张的何家两兄弟一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吱声。
许秋染彻底崩溃了,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
第二天,革委会的调查还没出来,接到举报信的江城公安局就来了人,将许秋染跟何家兄弟带走扣押。
公安局收到的举报信是实名举报,举报者就是许家养女姜窈窕。
公安局办事效率可革委会有效率多了,当天下午,何家兄弟供认不讳,承认拿了叶秋染的钱去“祸害”姜窈窕,目的就是为了替许秋染出气。
许秋染倒是不肯开口,不过有何家兄弟的证词,她是别想全身而退了,许家接到消息,许母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许家大哥在家里焦急走来走去,许父缓了缓神,疲惫坐下来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捂着脸哭的许母抬头,”什么办法?“
”去找窈窈说情,让她对外澄清这件事是个误会。“
许母浑身一震,半晌也没说话。
*
幸福里胡同,林秀兰得知养女做得事情,气得红了眼眶,在家里骂骂咧咧,“我算是白养了许染秋了,她就是个天生的白眼狼!咱们家哪里对不起她了,以前吃得喝得家里哪样不先紧着她,家里三个孩子,就供了她一个高中生!
咱们算是对得起她了!“
姜国柱在边上闷不吭声抽烟,说起来养了十九年的许秋染了,他不心痛是假的,只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不能跟林秀兰一样肆无忌惮发泄情绪。
林秀兰骂完养女又把火力转向姜窈窕姐弟俩。
“你们两个也是傻大胆!遇上这么危险的事不知道跑,还敢给他们下套,亏着这次运气好,不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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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这身板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姜向东闷闷插了一嘴,”妈,这事不是窈窈的错。“
林秀兰叉腰:“不是她的错,是你老娘的错!”
姜向东:”.......”
他不是这个意思哦。
姜窈窕对视林秀兰同志危险的目光,忽然间福临心至“哎哟”一声,扶着脑袋故作虚弱道:“妈,我头不知道怎么又疼了,您帮我看看。”
林秀兰:“真的头疼了?”
姜窈窕装腔作势,整个人柔弱又可怜,“可疼了。”
“哎哟,这傻闺女头疼也不早说,妈给看看。”
林秀兰同志心疼到不行,围着闺女嘘寒问暖,一边的姜向南忍不住给他姐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我姐,三言两语就把秀兰同志哄好了。
真牛!
姜云窈哄好了老母亲,装了半天病又开始活蹦乱跳了,中午到了饭点,胡同里柳絮跟煤渣齐飞在鼻尖萦绕,那滋味可不太美妙。
林秀兰烙了一摞二合面菜饼,油香油香,蒸一锅地瓜切了一盘子酸笋子配金黄小米粥,一碗自家下的大酱,旁边摆着洗干净的大葱和小萝卜,吃起来甭提多带劲儿。
姜国柱端起碗稀里呼噜先喝了两口,又拿起一个红薯往嘴里塞。
“今天天儿挺好,窈窈身子不好别老在家待着,也出去走走。”
“是该去,咱闺女身子太弱了。”
姜国柱喝了两口粥,跟着点头,姜云窈在边上眨眨眼,欸,她还没发表意见呢。
姜云窈发表意见失败,刚吃完晚饭,就被林秀兰赶出了家门,身后照旧跟着小尾巴姜向南。
夏日午后,江城各大工厂的家属院以前都是大户人家的宅院,屋檐四角飞翘,院中铺的都是青石板路。
往日热闹的街道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商铺里的售货员们要么在柜台后面织毛衣,要么自己撑着下巴打瞌睡。
青石板铺就的长街小贩上,几个乡下来的老农,蹲在角落里售卖担来的瓜果蔬菜,这年头就是乡下,也没什么时髦菜,无非就是些萝卜、土豆、茄子之类的家常菜,也有位老奶奶兜售自家手工编织的竹篮拎着纯手工编织的篮子,国营饭店门口升起一团团起锅的白气,夹杂着白面馒头的香气……
姜云窈姐弟俩溜溜达达走了几步路,外头地面热的发烫,中途路过正门屋顶刻五角星的供销社,门口卖酸梅汁的大妈对她殷勤招手。
“外头天这么热,囡囡来瓶橘子汽水,汽水一毛五一瓶,酸梅汁冰冰又甜甜,不甜不要钱伐。”
姜云窈弯了弯眼睛,刚决定过去跟酸梅汁、橘子冰汽水来场夏日的约会,供销社门前停下了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坐在副驾驶的兵哥哥下来,气喘吁吁问,“女同志,打扰一下,请问江城公安局怎么走?“
姜云窈难得好心一回,给兵哥哥指了路,兵哥哥可能是赶时间,道谢后擦擦汗又跑回车上,”营长,问到路了。“
”多谢。“
绿色吉普车发动前,主驾驶的车窗落下来,露出一张极具压迫感的俊美侧颜,姜云窈好奇看过去,正好跟车中男人锋利冷峻的凤眸对上。
哦吼,还有这么俊美的兵哥哥。
6. 第 6 章
姜云窈目光略过男人俊美深邃的五官,男人身穿部队军装,袖子随意的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结实手臂,坐姿挺拔,整个人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之气,一看就是位不好惹的大佬。
七十年代男女关系严谨,姜云窈可不想被眼前的大佬当女流氓抓起来,立马收回打量的目光,潋滟杏眸弯起,“解放军同志太客气了,主席教导我们要向雷锋同志学习,跟雷锋同志的高尚品格相比,我可差远了。“
姜云窈嗓音天生甜软,落在顾砚洲耳中微微发麻,眼前的姑娘杏脸桃腮,肌肤莹白,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神色淡淡颌首,算是点头道别。
“再见。”
“解放军同志再见。”
姜云窈乖巧道别,顾砚洲薄唇微翘,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掉头,坐在副驾驶的小兵一直咧着嘴笑。
“营长,我们是不是要有嫂子了?”
顾砚池洲惜字如金,“别胡说八道。”
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
“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呢,我看刚才那姑娘就挺适合当咱们嫂子的……”
小兵在边上唠唠叨叨,很是为自家营长的终身大事操劳,唉,他家营长都二十六了,在部队里算得上青年才俊,文工团多少姑娘相中了营长,可惜营长全都冷脸拒绝了......
打光棍有啥好的?
能比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
“再说一句,回部队每天负重跑三十里山路。”
顾砚洲那张俊美的扑克脸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可冷飕飕地,让小兵瞬间闭嘴,老实在边上当鹌鹑。
吉普车很快就消失在马路尽头,姜云窈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摸出小荷包去挑橘子汽水。
江城冷饮摊儿很有年代特色,大妈推着辆装轱辘的小车,上头放着底部有冰块的木头箱子,上面盖着小棉被,小棉被一掀开,冒出来的凉气让人精神一振。
一瓶橘子汽水,一毛五分,酸梅汁一毛钱一杯。
姜云窈犹豫了下,先要了杯大妈自己熬的酸梅汁。
还真别说,大妈手艺挺地道,白瓷杯中酸梅汁泛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抿一口干爽酸甜,又冰凉振齿。
姜云窈是个小鸟胃,一杯酸梅汤下肚,夏日燥热一扫而空的同时,已经没有肚子喝汽水了。
不过也不要紧,她要了五瓶橘子汽水,拿回家冰镇在井水里,一家人喝起来一样冰爽。
就是橘子水叮叮当当放在挎包里响。走起路来也不方便。
姜云窈嘴甜,从兜里抓了颗硬糖,塞给大妈,又说了会儿话,然后顺理成章把橘子汽水寄放在冷饮摊上。
她自个儿则一头扎进边上的供销社扫货去了。
老街上的这家公社供销社面积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二三十平方的样子,规模跟江城市中心那家供销社比可差远了。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规模再小也是供销社嘛,里面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雪花膏、牙膏牙刷,针线纽扣,糖果点心之类的应有尽有,还有热水壶、搪瓷脸盆这种大件稀罕货。
姜云窈挑了几样点心,都是姜家人爱吃的,又买了个陶瓷盆,供销社女售货员热情得很,麻溜拿纸把点心抱起来,还不忘叮嘱她下次再来。
姜云窈嘴皮子利索,没几分钟就把女售货员哄得“妹妹长、妹妹短”了。
姜向南去公厕撒尿一出来,见到姜云窈背包鼓鼓囊囊,高兴地咧着嘴,蹬蹬蹬奔过来,“二姐,你发财啦,咋买了这么多好东西?”
姜向南眼尖,一眼就瞅到了姜云窈手上的半斤糖枣,他嘴巴咧的更大了,“还有糖枣,你咋知道我馋糖枣了!”
姜云窈故意逗他,“谁说我是给你买的,我是给爸妈,大哥他们买的。”
姜向南鬼精鬼精的,知道是二姐逗他呢。
家里除了他爱吃这口糖枣,其他的各有各的最爱,不是给他买的给谁买的?
他挠头嘿嘿笑了笑,冲过来献殷勤,“姐,我帮你拿东西呗。”
姜云窈可不就等着这个。
于是,十岁的姜向南就充当小苦力,左胳膊端着搪瓷盆,右胳膊挎着军绿色挎包,一米三的小矮个,被身上的东西挤的就剩个脑袋和两条腿了,别看人家个矮,那两条腿倒腾的倒快,没几步就窜出去老远。
姜云窈给这孩子衬托的像个慢吞吞往前走的乌龟,一大一小抵达幸福里胡同的时候。
幸福里胡同里烟火缭绕,正是烧午饭的时候,切菜的,烧炉子的,逮着自家兔崽子追着揍的,热闹得很。
姜云窈早上起得早,迷迷糊糊打哈欠,觉得烟火气不光抚慰人心也能让人清醒点,姐弟俩回家路上遇见了下班回来的苏巧如。
苏巧如在纺织厂当临时女工,一个月二十八块钱工资,要往家里交二十块钱。
孙金娣是个重男轻女的,对女儿不在乎,满心满眼只有儿子苏宏伟。
苏巧如很能为自己打算,也会打扮自己,纺织厂宽大的工装被她别出心裁成掐腰款式,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很有女人味。
苏巧如最近几天低调极了,她打探到许秋染现在在公安局蹲局子,整个人就跟惊弓之鸟一样,生怕许秋染把她也给拉下水,上下班走路都是贴着墙根的。
这会儿见了姜云窈,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迈着小碎步跑得飞快。
姜向南不解挠头,“姐,苏巧如这是咋啦?“
”大概是坏事做多了,怕遭报应。“
姜云窈打了个哈欠,眼尾泛红,催促着姜向南快点回家,好早点睡午觉。
姐弟俩刚拐进家属院,就看见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提着大小包,衣着得体的许家一家三口。
“爸、妈,窈窈回来了。”
许家大哥惊喜道。
“窈窈,我的女儿,妈来看你了。“
许母面露想念,假模假样过来想拉着姜云窈热络感情,许父也一副慈父样,”窈窈瘦了,回了姜家过得不好?“
”窈窈有什么委屈跟大哥说,大哥给你做主!“
许家大哥这话还有点真心在,姜云窈许家一家人想打感情牌,感动养女好把亲女儿许秋染救回来。
这一家人不是好人!
姜向南小脸上全是戒备,夏日阳光落在姜云窈纤长的睫毛上,镀上一层漂亮的光晕,让人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
许母等得有些不耐烦,要不是为了她的秋秋,她也不会来这种大杂院,被人泼了一裤腿洗菜水,皮鞋踩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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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泥。
“窈窈?爸妈辛苦来看你你就是这个态度,连声招呼都没有?”
许母刚想拿出母亲的作派来拿捏养女,酝酿好情绪的姜云窈已经拿出自己的小手绢,擦起委屈的眼泪,嘤嘤嘤开始哭诉,抑扬顿挫把许染秋做得缺德事讲了一遍,家属院的邻居一听有瓜可吃,立马嗑着瓜子,对着许家人指指点点。
“这是真的假的?许家的闺女这不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吗?“
”白眼狼都比她有良心!“
”可不是,许秋染打小身子不好,秀兰跟国柱有啥好的都给她吃,这是养了个啥闺女!“
”啧,人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许父脸色难看,隐隐感觉养女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拿捏,许母心急火燎,想抢拉着姜云窈进屋说,姜云窈可不给她这个机会,两眼一闭直接晕了。
前院的赵婶子大嗓门一吼,“哎哟,可怜见的,窈窈这孩子咋晕了!”
“快点送卫生所!”
“把这仨人拦着,都是他们把窈窈吓晕的!”
许家一家三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愤怒的吃瓜群众按住,扭送到了肉联厂革委会,当天晚上,许家一家三口因为“恐吓威胁”养女,喜提小黑屋一夜游,最后憋屈赔了姜家五十块营养费跟粮肉票才算完事。
姜家人下班回来,知道姜窈窕受了委屈,撸袖子就要去教训许家那帮瘪犊子,还是姜云窈“及时”醒过来,才安抚了他们的怒气。
许家赔的钱票自然进了姜云窈的荷包,接下来几天,姜云窈老老实实在家“养病”,一早上姜云窈在门口晒太阳打盹儿,林秀兰贴心给闺女用大草帽遮太阳。
前院孙金娣见了阴阳怪气道,“吆,秀兰啊,你家姜云窈可真够娇气的,在家门口睡个觉还怕晒。”
孙金娣儿子对姜云窈有好感,孙金娣觉得儿子娶媳妇,最要紧的是能干屁股大能生娃,最好再有把子力气,娶回家好干活。
孙金娣撇嘴打心眼里瞧不上姜云窈,狐狸精一个,这种妖娆的娶回家就会勾男人!
林秀兰同志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敢欺负她闺女?
林秀兰掐着腰,横着眼倪着孙金娣那张大饼脸,毫不客气回怼,“我闺女娇气我乐意!你知道自个儿皮糙肉厚还说说,咋地,显摆你有嘴是不?长得跟个花鸭子一样还出来晃也不怕丢人!”
孙金娣皮肤黑屁股跟鸭子似撅着,偏喜欢穿大红大紫的衣裳,胡同里的人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花鸭子。”
胡同里的妇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孙金娣给气的鼻子都歪了。
孙金娣领教了林秀兰的厉害,一上午安静如鸡,睡饱饱的姜云窈打着哈欠醒来,对上自家亲妈笑眯眯脸庞,母女俩挽着手去了邮局。
林秀兰熟门熟路去邮局寄钱,姜云窈馋肉了,找了个借口溜到副食品店,等到姜云窈拎着那五花肉,心里盘算着晚上是吃糖醋肉还是小酥肉,要不梅菜扣肉也行,林秀兰买了土豆跟鸡蛋,高高兴兴数着钱,一抬头就瞧见自家闺女,手里提着好大一块肉,笑靥如花的一脸雀跃模样跑过来,“妈,我买了一斤肉,咱回家开荤呗。”
林秀兰同志捂着胸口,颤巍巍吐出气,这败家孩子!!!
7. 第 7 章
就为了这一斤肉,林秀兰足足念叨了一路,话里话外就是心疼买肉的钱,一斤猪肉七毛八呢,还得要肉票,这年头家家户户少油水,知道你这孩子馋肉,买上二两肉就行了,花大钱儿买这肉干啥?
这肉厚厚的油膘儿,一看就是副食品店最吃香的那种肉。
姜国柱是肉联厂屠宰车间的组长,一个月也能拿回家一两兜猪下水,类似猪肚、心、大肠,偶尔多个猪蹄,这些猪下水价格便宜,还不要票,拿大料卤了,颤巍巍的肉肠不仅能满足口腹之欲,还能用来炖汤,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奈何姜家里用来改善生活的猪下水大都进了乡下老家爷奶、小叔的五脏庙,姜云窈穿过来这么长时间,家里吃肉的次数屈指可数。
姜云窈每次路过国营饭店,嗅着空气中霸道的肉香味,那叫一个百爪挠心,她要吃肉!
姜云窈油嘴滑舌,抱着林秀兰的胳膊亲热,“妈,我这不是心疼您跟爸嘛,您平日操持家务还要轮班倒下车间,不好好补补可不行。”
这话说的.......多贴心啊!
林秀兰心里熨贴,嘴角翘得老高,“哎呀,你这孩子,行,妈有福气也沾沾闺女的光!”
夏日正午,外头热气蒸腾,胡同口那棵枝繁葱绿的棠梨树被晒得失去了精气神,先前舒展着的叶子都卷边了,偶尔传开三两声蝉叫也是恹恹拖着长调。
姜云窈扇着小手绢,跟林秀兰回了家属院。
姜国柱在院子里编竹筐,姜向东在边上打下手,父子俩一抬头就瞅见竹篮里的油膘肉,姜云窈软软喊了声“爸”,姜国柱黑黝黝的脸笑得褶皱堆了起来。
“欸,闺女啊,买的啥好东西?“
”哟,这五花肉不错,晚上爸给你露一手。”
姜国柱年轻的时候在国营饭店当临时工,没少跟着大师傅偷学,做菜手艺跟林秀兰不相上下。
就是他懒得很,平时下班回来除了干活就想躺着,亲自下厨的机会少之又少,今个儿为了闺女,姜国柱可是勤快了一把。
林秀兰调侃他,“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姜国柱哼哼哈哈两句,他知道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可不敢跟林秀兰同志贫嘴,拎着洗好的五花肉进了厨房。
姜向东被安排到旁边摘菜,姜云窈身娇体弱,想帮忙还给撵出来了,搬个板凳帮着大哥摘菜,兄妹俩摘菜也不专心,时不时的勾头朝厨房的方向张望。
姜国柱把五花肉切成块,温水焯洗,生姜去皮洗净后切片、切好葱姜蒜,“呲啦”一声,铁锅里的热油噼里啪啦往外四溅,在锅里爆香,加水和老冰糖、些许黄酒小火焖烂,倒入汤汁蒸透。
没一会儿,整个家属院就弥漫着一股霸道勾人的香味。
姜向南提着渔网跟水桶颠颠儿从外头奔回来,一进家属院就闻到一股肉香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兴奋的问林秀兰:“妈今天啥好日子啊,咋吃上肉了!”
“不是过年,你姐买的肉,家里一年也就吃这一回红烧肉了。“
林秀兰想着闺女的孝心,心情格外舒畅。
姜向南听说有肉吃,美得要上天,红烧肉刚出锅就迫不及待洗了手,拿筷子夹肉吃。
姜家人口多,一盘红烧肉压根不够吃,林秀兰凉拌了盘马齿苋和清炒嫩丝瓜,配上玉米杂粮窝头,热天吃起来也是爽口开胃。
姜国柱烧的红烧肉,软糯香甜,肥而不腻,吃着就是香,卖相也好,色泽鲜亮。
姜云窈尝了一口就被惊艳到了,“爸,你烧的红烧肉真好吃,一点也不比国营饭店的差。”
闺女澄澈漂亮的眼眸里全然都是对自己的崇拜,姜国柱听了不由得飘飘然,拍着胸脯夸海口,“那可是,你爸当年也是国营饭店杠把子的,要不是后来肉联厂招工,说不定现在就成了大师傅了.......”
姜国柱对着闺女吹牛皮,家里其他人平时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就姜云窈捧着脸蛋听得认真,时不时来一句,”爸真有本事,爸好厉害”,几句彩虹屁哄得老父亲眉开眼笑。
父女俩一唱一和,惹得家里人捂着嘴笑。
姜国柱被闺女忽悠着又下了几回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上闺女当了......
*
半夜时分,窗外飘起了雨花。
接二连三的事件,闹得许家鸡飞狗跳。
许母为了把许秋染从公安局捞出来,没少在外面奔走,许父也想办法托人情搭线处理家中的事。
两口子连着几天下来,吃不好睡不好,眼瞧着憔悴不少,哪有以前出门在外高高在上的模样。
许家人忙了一阵,总算托关系进了公安局能见许秋染一面。
“家属探视只有十五分钟,你们要说什么话尽快说。”
冷冰冰的声音过后,审讯室只有许父、许母和许秋染面对面对坐着,审讯室光线昏暗,高高窄窄的一扇窗,透下的阳光奢侈落到桌上,许秋染沉默着坐在暗影里,整个人消瘦许多,柳叶长眉温顺眼眸,看着还是以前那般懂事。
许母哭红了眼,“秋秋我的女儿啊,你这是受了多大的罪,爸妈对不起你,没办法救你出去.....”
几分钟后,审讯室里才响起细碎说话声,接着传来许秋染不甘心的哭声。
“妈,我不想坐牢我想回家。”
她一哭,许母也跟着哭,许父许父头上多了几抹白发,眼里闪过痛色,许秋染咬咬唇,“爸、妈,你们能不能去找窈窈求求情,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是嫉妒窈窈,嫉妒她在家里享了十九年的福,而我在姜家吃苦受累......”
许秋染声音柔柔的,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许父面容浮上怒意,“秋秋!你跟爸妈说实话,你说你在姜家吃不饱穿不暖,整日干活,怎么姜家三个孩子就你上了高中,还有你手上也没有生出老茧,你是怎么在姜家干活的?“
“我……我……”
许秋染对上许父的逼问,身体不由得有些发虚,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她能说什么?
说她在姜家过得根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说她为了卖惨,让父母心疼自己厌恶姜云窈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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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的,这话能说吗?!
许秋染只能委屈不讲话,咬着唇疼得眼泪不停往下落。
不等她柔弱让父母心疼,外面的公安就敲响了门。
“探视时间到了。”
探视时间一到,许父许母也不得不起身,许秋染这回是真慌了,要是父母就这么走了,她真的完了。
“同志能不能通融通融。“
许父放下面子求情,可惜公安同志铁面无私,”我们公安局有规定,不能破例。“
”.......”
*
七月中旬,新一轮知识青年下乡又轰轰烈烈开始了,街道办跟知青办整天敲锣打鼓,上门动员知青下乡。
姜云窈养好了身子,再想装病也不可能了。
知青办三天两头上门,闹得一家人不厌其烦。
姜国柱为了不让闺女下乡,愁到头秃。
前面许秋染在姜家的时候,姜国柱给她找了个屠宰车间最轻松的活计——洗猪大肠,可惜许秋染嫌弃猪大肠恶心,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姜国柱不想为难她,第二天这个活就有人干了。
江城各大工厂工作紧缺,不想孩子下乡的父母更是一抓一大把,纺织厂里有两三个空缺都被抢光了,现在多的是手里有钱都找不到工作坑买,那些家里买不到工作的孩子,都只能响应号召下乡当知青去了。
林秀兰跟姜国柱是万万不能接受闺女下乡的,别的不说,下了乡要下地干活、挖大粪、割猪草,万一不走运,被人坏了清白,那一辈子可就毁了!
林秀兰想想那场景就受不了,她跟姜国柱对视一眼,夫妻俩心照不明,闺女要是不想下乡,还有另一个留城的办法,就是结婚。
这也是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比起下乡来,当父母的还是能接受闺女出嫁的。
林秀兰立马着手给闺女安排相亲,对此,姜云窈接受良好,相亲就相亲呗,相亲而已又不掉块肉,她还有闲情雅致到外面逛街。
一场雨后,雨过天晴,幸福里胡同外梧桐树被雨水冲刷的翠绿欲滴,胡同热热闹闹的,孩子们蹦蹦跳跳牵着父母手去上学。
在这满是人间烟火的气氛中,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姜云窈刷牙洗脸,美美吃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又炫了一搪瓷杯麦乳精,擦了香香雪花膏,背着手溜溜哒哒出了家属院。
姜云窈先去供销社买了半斤鸡蛋糕,等她从供销社出来,路过江城公安局,红砖墙上用石灰刷了白,公安局门口鲜艳的六个大字,两个面容严肃的公安拿着卷宗匆匆离去。
姜云窈啃了口手里的鸡蛋糕,估摸着许秋染就在里头,干脆蹓跶到附近小公园里,坐在回廊的木凳上,一边晃脚一边欣赏风景,突然对面走过来一个男人。
男人干瘦如柴,身上衣服不知道打了好几个补丁,罩在身上紧巴巴的,还短了一截,他阴测测打量下啃鸡蛋糕的姜云窕,饥饿的咽了下口水,几步蹿过来抢了姜云窈的鸡蛋糕就跑了,边跑还边往嘴里塞。
姜云窈漂亮的杏眸瞪圆了,不是,大白天还有抢东西吃的?
8. 第 8 章
抢吃的就抢吃的,那男人还啃鸡蛋糕边回头边胆大包天用恶心的目光“冒犯”姜云窈。
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要是放在普通姑娘身上,说不定早羞愤难当捂着脸嘤嘤嘤了。
姜云窈是一般人嘛,这种流氓变态放任下去,还不知道会伤害多少好姑娘!
她要为民除害!
姜云窈当机立断冲过去,就听“扑通——”一声在男人错愕目光中,一脚把他踹下了水,岸边散步的妇女顿时惊呼起来。
“有人落水了!”
“哎哟,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掉下去了哩。”
“真是造孽,好好的日子不过跳什么湖伐。”
正在呛水的男人:“.......”
江城七月份骄阳似火,这会儿临近中午,公园有不少散步消暑的路人,其中不乏游泳爱好者。
姜云窈距离岸边的满打满算也就□□米的距离,旁边的群众听说有人落水了,都往岸边跑,她一扭头就看见了不会水的男人在湖里乱扑腾,也跟着喊了起来。
“救命啊,有人耍流氓了!”
“大家抓变态啊!”
七十年代人民淳朴,况且还是美貌姑娘喊救命,眉眼似玉的姜云窈往岸边一站,刚喊了两声,来散步的年轻小伙子就争先恐后跑过来。
“变态在哪呢!”
“女同志别怕,我们保护你!”
“我也是,算上我一个!”
“还有我!”
姜云窈仿若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楚楚可怜指认在水里扑腾的男人,“就是他,他就是耍流氓的变态。”
“他不光耍流氓,还抢我给弟弟买的鸡蛋糕,简直是太坏了!“
姜云窈当场表演嘤嘤假哭,这可点燃了在场革命群众的愤怒之火。
”连给小孩买的鸡蛋糕都抢,还有没有人性!“
”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让这玩意在水里多呛一会儿再去救他!“
众人攥着拳头骂骂咧咧,还是在姜云窈的“好心”建议下,才有人跳下去死狗一样把男人拖上岸。
那男人也算是命大,灌了一肚子水让人按着肚子几下就吐了出来。
落水的人灌进肚子里的水吐出来就好了。
给男人压肚子的大爷嘴角一撇,“这变态咋醒得这么快,他要是醒得晚点,就能往嘴里灌大粪了。“
”........”
姜云窈不着痕迹偷笑两声,柔声跟救人的男同志道谢。
“十分感谢几位同志帮忙。”
“几位真有本事,救人又心善。”
姜云窈话说得敞亮,吴侬软语言一阵说,说得几个拧裤腿水的男同志心潮澎湃,其中有位解放军同志穿着六五式军装,高大硬挺,袖口挽到手肘,一身绿军装衬得人如株挺拔的松柏。
姜云窈眨眨眼睛,觉得他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顾砚洲侧眸望来,一股熟悉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姜云窈猛然想起来这是那天在供销社门口遇见的俊美兵哥哥,她天生脸皮厚,对着顾砚洲杏眼微弯。
“解放军同志,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这模样有点乖。
还有点甜,让人心头微痒。
顾砚洲看她认出了自己,勾了勾唇:“嗯,女同志有没有被吓到?”
吓到倒是没吓到,不过对上顾砚洲清冷的双眸,刚才还热血沸腾抓变态的姜云窈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演技不佳,被解放军同志识破了。
不过识破了也没关系,她本来就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
有什么害怕的。
姜云窈握着小手绢擦擦泪,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顾砚洲也很识时务,没有追问,他今天出门到江城公安局处理些公务,事情办完到公园里来散步,没想到就这么遇上了那天遇到的姑娘。
看来他们是有些缘分在的。
顾砚洲想到这,心情莫名明媚,更多的是心疼姜云窈今天的遭遇。
“这变态醒了!”
“快点把他送到公安局去!”
“走,别让变态跑了!”
呛水的变态男人幽幽转醒,一睁眼就被义愤填膺的革命群众压到了公安局,姜云窈作为受害者,自然也要一起去的,让她意外的是,顾砚洲也默不作声跟了过来。
姜云窈在公安局里茶言茶语一番,成功激起了公安同志们的怒火。
其中一个女公安大姐还过来安慰她,“妹子,别怕,这变态我们都调查清楚了,是从隔壁海城逃窜来的盲流,作奸犯科的事没少干,法律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姜云窈感动点头,对着女公安一路喊姐姐,把她高兴到塞过来一把糖。
“妹妹拿着路上吃。”
姜云窈刚想摆手不要,顾砚洲长腿一迈走过来,“收下吧,走,我送你回家。”
姜云窈:???
我们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吗?
*
姜云窈礼貌微笑,默认了顾砚洲送她回家。
其实她对一身绿军装的解放军有种天然的好感,保家卫国的国家英雄,合该是值得信赖的。
七十年代县城马路上,老式公交车颠簸了一路,姜云窈手里的小手帕也扇了一路。
蓝白老式公交车在镇口停下,车厢里的乘客三三两两往外走。
姜云窈前头有位背着老母鸡的大妈,老母鸡在竹筐里“咯咯”乱叫,一会儿扑腾翅膀,一会儿探头想啄她头发。
姜云窈皱着一张小脸,要不是大白天车厢这么多人看着,她早干净利落拧断那只母鸡的脖子了。
那个背竹筐的大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一个劲儿往姜云窈身边碰,嘴里还意有所指的骂咧。
“天杀的狐狸精整天偷吃老娘养的鸡!这回把鸡卖了,看你咋出去乱勾搭!”
姜云窈呵笑一声,趁中年大妈躬身往前走的功夫,瞅准她撅起的屁股,打算让大妈当众表演一个母猴子撅大腚。
中年大妈嘴里不干不净,顾砚洲拧着眉头护在姜云窈面前,肩宽腿长,身材挺拔,居高临下瞥了一眼,中年大妈打了个哆嗦,立马闭上嘴。
乖乖,这个当兵后生目光咋这冷,瞧着就跟戏匣子里唱的冷刀暗器一样,怪吓人的。
这后生不能惹,赶紧溜!
中年大妈缩起脖子,脚底抹油溜的飞快。
正准备使坏的姜云窈:“.......”
遗憾摊手jpg。
蓝白公交车在公交车站下了车,距离幸福里胡同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顾砚洲跟姜云窈一前一后下了车,恰好碰到游泳回来的姜向南。
“姐,你身边的解放军大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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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未来姐夫?“
姜云窈难得赶到不自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哪天咱们遇见再供销社门口的解放军同志,顾砚洲。“
姜向南“哦哦”两声,外面天太热,顾砚洲去买橘子汽水,姜云窈投桃报李,自掏荷包买了铁盒饼干当回礼。
姜向南趁着他姐去买饼干,自来熟的蹦过去跟顾砚洲套近乎。
“解放军大哥你说你咋这么客气,嘿嘿,你对我姐.....对我可真好。”
这小家伙儿聪明会来事,顾砚洲真挺喜欢他,随手递过去一瓶橘子汽水,笑道,“你们是不是等急了?”
“没,我姐怕你热,让我过来迎迎。”
顾砚洲把“怕你热”这两个字眼放在心里卷了卷,心情顿时大好,英挺的眼角露出满满笑意,他把开了瓶的橘子汽水送到姜云窈面前,轻声道,“我平时出门执行任务,什么路都走过,早习惯了,你别担心。”
姜云窈:嗯?
这人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担心他了。
不过瞧着面前冒着凉气的冰汽水,姜云窈不再计较这个话题,道了声谢接过橘子汽水。
这年头的汽水,没有后世界那么多添加剂,天然榨成的汁水十分甘甜,姜云窈忍不住喝了大半瓶。
姜云窈又喝完一口,就对上顾砚洲的目光,想着这汽水还是人家买的,她一向没心没肺,这回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你不喝呀?”
顾砚洲的目光从小姑娘湿润的唇角,落在不远处的香椿树上,解释道,“我自小不爱吃甜。”
姜云窈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铁盒饼干,递过去,“钙奶饼干,不是那么甜的。你一路上没吃东西,先吃这个垫垫。”
这盒饼干是她早上带着准备当早饭的,结果一路上也没吃,现在正好借花献佛。
军人胃口都大,这人胃口更大,说不定现在肚子已经饿了?
顾砚洲也没客气,大手接过饼干,笑了笑,“好。”
*
相较公交车站外的含情脉脉,此时的许家却陷入争吵不休。
为了能把许秋染救出来,许母简直是走火入魔,想暗地里托关系想拿钱偷偷贿赂公安局局长,幸亏许父下班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个鼓囊囊的挎包,打开一看才知道,许母把家里存的钱还有值钱的手表、财务都打包起来,想天黑送到公安局局长家里去。
许父勃然大怒,对着许母爆粗口,“你脑子让狗屎糊住了,公安局局长在外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你上赶着给人家送钱,这不是自己自毁前程!”
许母不管这些,吵吵闹闹就是要把许秋染救回来。
许父不厌其烦,最后甩了许母一巴掌,这一巴掌把许母打懵了,许家大哥对此也很头疼,许家一家子干部,家里条件自然比一般工人家庭强,甚至比一些双职工家庭还要好。
但说十分富裕也没有,毕竟许家花销大,生活档次在这摆着呢,许秋染出事之前,许家大哥有个工友摔伤了腿,家中无钱医治,他借出去了四十块钱当医药费。
借出后,许家大哥又隐约有些后悔,要知道他一个月工资也才五十块,一下去借出去四十块钱,说不心疼是假的。
那会儿工友腿上挺严重,许家大哥不好意思开口要钱,现在家里出事了,他想把这笔钱要回来,给许秋染以备不时之需。
按照现在的情形,许秋染大概率要送到郊外的农场去改造了。
9. 第 9 章
许家大哥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就踩着自行车去了工友家。
借钱的工友姓郝,比姜家大哥年长几岁,他家媳妇人称郝嫂子,郝家夫妻生了四个儿子,平时日子过得紧巴巴,郝嫂子平时在家糊糊纸盒什么的,一个月也能赚上几块钱贴补家用。
郝家住在城外小胡同里,狭窄难走,到处乱糟糟的,前两天刚下过雨,有的地方没砖头,一脚踩下去就弄得满裤脚泥水。
要是许母在这,八成要嫌弃上天。
许家大哥没那么多事,他把自行车放在胡同口,自个儿低着头进了胡同。
郝家在胡同最东边,大白天的就郝嫂子带着四个小子在家,她见了许家大哥,热情提了暖水瓶泡了杯茶,特意用家里最好的玻璃杯。
“许老弟来了,乡下刚寄来的茶叶,你喝一杯吧。”
碎茶叶在玻璃杯里漂浮着,冒着涓涓热气。
许家大哥喝不惯这种粗茶,客气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顺便打量了一下郝家的屋子。
郝家人口多,两间小屋摆的满满当当的,外面小屋是客厅也是卧室,白天摆张小桌子几个椅子就是客厅,到了晚上,把东西一归置,往靠后墙的地方放一张上下床,就是家里四个小子的卧室了,这屋子小的,到了晚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许家大哥在心中叹息一声,这年头,大家伙儿不都是这么过的,要不是为了妹妹许秋染,他也不至于这么上门要债。
叹息过后,许家大哥又打起了精神,直接开门见山跟郝嫂子说了来意。
“嫂子,是这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最近家里宽裕不宽裕....”
这是来要债的?
郝嫂子脸上的笑意凝住了,她搓了搓手,实在是难为情的,家里一个月就靠着孩子爸那二十几块钱工资,哪有闲钱还债啊。
听说许副厂长家的闺女最近出了事,这名声是坏了,坏了名声的姑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不如介绍给她家表弟......
郝嫂子觉得这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一来许家闺女有了归宿,二来两家成了亲戚,这欠的四十块钱也能好商量。
郝嫂子眼睛闪了闪,扯了小板凳坐下来,“许老弟,嫂子跟你说个好事。”
“什么好事?”
“嫂子真是不拿你当外人,按理说有些不应当我说,但是咱们这些年早就处的跟一家人一样了,我就说说我心里的话。
你家妹妹的事儿嫂子也略有耳闻,那姑娘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论模样那更是没得挑的,要是放在她家没出事前,那想嫁啥样的人也是配得上的。可是现在不是出事了吗,这孩子也是命苦,大好的年纪遇见这事儿,不如嫂子给你妹妹介绍个对象咋样?”
这样你妹妹有了归宿,也算是全了当你当哥哥的责任了。”
许家大哥明显被郝大妈说的有些心动,他跟许父许母不一样,对许秋染这个妹妹喜欢是喜欢的,可是跟自家的生活比起来,还是自己的未来比较重要一些。
说起来,许家大哥对姜云窈的感情都比对许染秋还深一些。
这是人之常情。
“那,嫂子你给秋秋说的是个什么人家啊?”
许家大哥问。
郝嫂子一看有戏,立马开了口:
“是这,我给你妹妹说的这个对象啊,是我老家的亲侄子,我侄子可是真不错,今年二十四岁,长得好人品也好,在军区部队当排长,津贴工资一个月能拿不老少呢,你家妹妹嫁过去立马就能随军,这是瞅瞅咋样。”
说完这话,郝嫂子就从兜里掏出一张寸照来给许家大哥看。
许家大哥拿出来一瞅,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照片上的小伙子长得不错,浓眉大眼,是那种很文气的帅气。
他一高兴,张嘴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行,嫂子等我家秋秋从农场回来,就让他们见面怎么样?”
郝嫂子:“……”
许家闺女不就犯了点事吗,怎么还要去农场改造?
算了,她还是写张欠条把债还了吧,这种闹腾作妖的媳妇可要不起。
五分钟后,许家大哥拿着欠条恍恍惚惚走出胡同,忽然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张臭嘴,胡说八道什么破话,这下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跑一趟了!
*
许家大哥垂头丧气回了钢铁厂家属院。
江城老街上的石板路,历经百年的风霜雪雨,打磨的光滑平整,护城河绕街而过,路边栽种的柳树枝随风飘摇。
姜向东在玻璃厂当采购员,去省城大厂学习了几天,今天下午三点的火车回江城。
姜国柱为了大儿子能吃上一口热饭,勤勤恳恳踩了十来分钟的自行车,到副食品店去买不要票的带鱼。
姜国柱买了鱼回来,姜云窈帮林秀兰清理鱼鳞,姜向南在边上乱窜,姜云窈掏出两毛钱,让他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
臭小子买了两本小人书跟一把木头雕,缀红布条儿的木头枪,小人书两毛钱一本,木头枪姜向南早就想要一把了,抱在手里美到不行。
下午两点半,姜向东穿着玻璃厂的工装,一米七多的个子,白色衬衫收腰勒进蓝色长裤,眉宇间带着一股姜家人特有的英气,脚下踩着一辆漆亮三八大杠,英姿勃勃回了家。
当哥的一踏进院子就瞧见,姜云窈坐在搬来的藤编椅子上,吃洗好的紫葡萄,捻了一颗送进嘴里,再翻两下手里的小人书,悠闲又自得,跟身边土耗子一般来回乱窜的姜向形成鲜明对比。
“大哥回来了!”
“大哥?”
姜向东腰高腿长,三两步就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姜云窈回神,发现她哥正经打扮起来还挺俊朗的,赶紧上前要帮姜向东拿背包,被姜向东躲了过去。
“瘦胳膊瘦腿的,哥这个包沉得很,别压着你。”
妹妹不能当苦力,姜向东使唤起老弟来可是毫不留情。
姜向南给大哥当完苦力,回屋了一趟,没一会儿就满院子乱窜,一边窜一边扯着嗓子嗷嗷。
“姐,我刚买的红缨枪不见了,你见我枪了没?”
“没瞧见。”
姜云窈轻描淡写回了句,又揪了颗葡萄吃了,拿手帕揩揩手。
这臭小子从小就爱丢三落四,不好好收拾收拾真不长记性。
往后一星期都是热辣辣的艳阳天,街道办还在孜孜不倦上门动员下乡。
林秀兰给闺女安排了相亲,纺织厂也传来好消息,说是广播站要招广播员,不过这广播员的工作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要想当广播员,首先学历上也要有要求的,至少要高中毕业,还要讲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发音要优美,嗓音要圆润,如果还是个有文采的顾盼生辉的美人儿,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些条件,姜云窈完美符合,林秀兰立马给闺女报了名,第二天,外头热浪滚滚,姜云窈去了趟纺织厂,打探完消息,一路走着回家,因着天热,雪白粉嫩的脸蛋上晒的红红的,冰肌玉骨,雪肤花貌,大街上好多年轻小伙子都偷偷往这边看。
不过,姜云窈可没那心思往四周瞅,她迈着步子急匆匆地就想赶紧到家,喝上一杯凉凉的酸梅汁解解暑。
幸好姜家住的幸福里胡同离纺织厂不远,姜云窈在路上走了十来分钟,拐过几条偏僻的小巷,就看见了自家住的砖红色四方院子。
这会儿正是下班的点儿,幸福里胡同里家家户户都在做午饭,这年头,幸福里胡同里大多数邻居都是共用厨房的,姜云窈背着挎包往家走,边走边跟在巷子里炒饭洗菜的阿婆大姐们打招呼。
“陈阿婆好。”
“肖婶子好。”
“好,好。”
正打着招呼呢,肉联厂董会计家的董嫂子拎着一篮子白里透红的桃子过来,董嫂子一看见姜云窈,眼睛顿时一亮:
“窈窈,你回来的正好,婶子刚从乡下老家回来,家里没啥好东西,就这水蜜桃甜甜水水的,吃起来可过瘾,你拿回家去给你爸妈尝尝鲜。”
说完这话,董嫂子就把篮子往姜云窈怀里塞。
姜云窈眼皮一跳,连忙往外推,这哪行啊,这年头水果多贵啊,别的不说,在街上一个桃子就好几毛钱呢,别说这水蜜桃又大又红,一看就是好桃子,她可不能收。
“婶子,这桃我不能要,您拿回家给孩子吃吧。”
“家里孩子都有呢,这是我娘家爹自个儿种的桃子,这回拿回来好几篮子呢,这篮子是专门留着给你们老姜家的,前头要不是你跟向南救了我家振刚,你们姜家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呢。
今个儿说啥这桃子你也得拿回去!”
董婶子说起家里的儿子来,眼角就红了一片,哎,她家振刚命不好啊,年纪轻轻就老生病,那么些年吃了多少苦药,前头振刚在家发病,家里没人,亏着姜家窈窈和向南姐弟俩路过,不然振刚可就真熬不过去了。
姜云窈看董婶子眼眶都红了,也不好说不要了,收下了那篮水蜜桃,又脆生生跟董婶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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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谢,她才哼哧哼哧提着一篮子水蜜桃进了家门。
家属院后院,姜国柱林秀兰也在忙着做晚饭,一个煮绿豆汤,一个坐在门口里摘菜。
摘菜的林秀兰看见闺女哼哧提着一篮子水蜜桃进家门,雪白小脸上汗津津的,又是诧异又是心疼的,忙上去接了姜云窈手里沉甸甸的大篮子,关心问了一句这是咋啦,哪来的大桃子啊,没等姜云窈回答,林秀兰又冲着姜国柱喊了一句:
“老姜,给窈窈舀碗酸梅汤。”
“欸。”
厨房里的姜国柱,从锅里倒了一大碗酸梅汤,姜云窈接过去大口喝了,才觉得自个儿又活了过来。
冰凉酸甜的酸梅汤在锅里同凉水镇着,一杯下肚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姜云窈咂巴下嘴巴,随着姜国柱露出甜笑来:
“谢谢爸,爸你最好了!”
姜国柱当即笑得喜滋滋回厨房当苦力去了。
林秀兰对着闺女笑了笑,嗔道:
“你这丫头,又给你爸灌甜汤。”
“对了,妈给你介绍的那个小谢感觉咋样?”
姜云窈对妈宝男不感兴趣,赶紧扯开话题,“妈,明天去纺织厂考试,您跟我一块儿去?”
“去,我闺女考试可得陪着。”
林秀兰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絮絮叨叨说纺织厂的规章制度,姜云窈听得格外认真,第二天一早她不放心闺女,特意早起跟闺女一起来纺织厂考试。
林秀兰又想着这头一天的,就不在家里吃早饭了,母女俩索性一早撇了姜家三个男人,到国营饭店买了大肉包,到了食堂,姜云窈又去打了两碗玉米粥,母女俩找了座位坐下,一口肉包,一口玉米粥,边吃边聊家常,吃的心满意足。
这会儿正好是上班吃早饭的点儿,食堂里乌泱泱的都是人,其中大多是穿着工装的工人,也有几个工会的干事,看见林秀兰跟姜云窈母女俩,都凑上来打招呼。
“哎哟,秀兰啊,好几天不见你家窈窈又好看了。”
“就是,窈窈这姑娘长的就是好看,水灵水灵的可招人喜欢。”
“找婆家了吗,我给窈窈介绍个好小伙子。”
上来打招呼的都是平日里跟林秀兰关系好的几个女工,姜云一见几个阿姨,就开口甜甜叫人,一会儿说王阿姨有气质,一会儿又说张阿姨身材好,这可把几个中年妇女乐的啊,一个个眉开眼笑的。
当妈的就没有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闺女的,林秀兰笑盈盈的听着话,嘴上还是谦虚的很:
“哪里的话啊,我家这个丫头,前阵子磕到了额头,可把我跟老姜吓坏了,这丫头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身上瘦了五六斤,这不买几个肉包给孩子补补身体。”
这年头大家日子普遍不好过,姜家是双职工,家里日子宽裕一些,平日里林秀兰也是吃的跟大家伙儿一样,说这些话,也是为了让大家伙儿知道,她们今个儿吃的好一些,也是为了给闺女补身子的。
“哎,可不是呢,瞅瞅窈窈这小脸虚白虚白的,一看身子就没养好,可得多吃些好的补补。”
“我前头听说啊,这猪头补身子,这样秀兰你不如去买个猪头家去,用黄豆炖了喝汤,这个最滋补呢。”
几个阿姨热火朝天的说着自己的建议,就听见一道怪里怪气的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哎吆喂,看窈窈这模样,就跟书里的仙女一样,我见犹怜呐,秀兰啊,你可真是好福气,生了个漂亮闺女,养在条件好的人家就是不一样哈。”
随着女人这一声,大家伙儿的目光都朝那边看了过去。
说这话的是个大脸盘子的描眉画眼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件格子衫,黑裤子,背着棕色皮包,此刻正斜着一双鱼泡眼看着林秀兰母女俩。
中年女人叫何芳,也是厂里的女工,平时跟林秀兰就因为工作上的事儿不对付,更何况现在厂子里招广播员,何芳的闺女刘彩霞原本也想进广播站当广播员的。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长相出挑,嗓音甜美普通话说的贼好的姜云窈,纺织厂领导一见姜云窈就眼前一亮,听了姜云窈读的稿子,更是满意得不行,当下就拍板让姜云窈来参加纺织厂考试。
刘彩霞知道了这事儿在家里有哭又砸的,心里不满的何芳找厂领导闹,凭啥她闺女也是高中毕业,普通话也讲的不错,为啥让姜云窈参加考试不选她家彩霞参加。
纺织厂几个领导一听,都含蓄的笑了笑,委婉的说了句“形象问题”,一句话给何芳堵了回去。
10. 第 10 章
何芳听了那叫一个不甘心,她替女儿抱屈,为这事没少在家里跟刘彩霞诅咒姜云窈脸上生疮,流脓又毁容!
这些话实在是恶毒,何芳只敢在家里过过嘴瘾,在外面可是一句话也不能说,不然一准儿被林秀兰挠成花猫脸。
今个儿纺织厂广播站招工考试,刘彩霞不能来参加,在家里摔摔打打闹脾气,何芳好不容易把闺女安抚好,一身疲惫来上班,刚进食堂就瞧见一群灰扑扑女工中,姿色明艳的姜云窈。
尤其听到周围几个女工还在那捧林秀兰母女的臭脚,何芳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那个腻歪加难受,一个没忍住就开了口。
“秀兰啊,你闺女身上穿的这布拉吉真是不错,花了不少钱吧?“
“窈窈养父母都是干部,打小养尊处优的,到了咱这工人阶级家里生活,可不好适应哟。”
姜家的事情前段时间传遍了纺织厂,林秀兰以前养了十九年的闺女不是亲生的,亲生的闺女是钢铁厂副厂长家养大的,副厂长家老婆还是街道主任,人家两口子可都是当官的,一对是有权有地位的父母,一对是工厂车间的工人,这样两对父母放在一块儿,生产队的狗都知道选谁!
何芳故意提起林秀兰的伤疤,就是为了让她难受,也添把火让姜云窈跟姜家心生嫌隙。
要是能闹到林秀兰母女离心那就更好了!
总之,看见林秀兰过得不舒坦,她就高兴!
凭什么她的女儿就这么倒霉。
林秀兰生的闺女就靠着一张狐媚子脸蛋就能顺心如意,到厂里参加考试?
何芳这会儿看着眼睛喷火的林秀兰笑的一脸畅快,原本默不作声的姜云窈突然对着她唇角漾开一个明媚的浅笑。
此时此刻何芳也不得不承认,林秀兰的这个女儿生的的确出色,她这一笑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十分的娇媚动人,勾人魂魄。
何芳愣愣地看着对着自己笑的姜云窈,心中犹疑,她这是想干啥?
她心里正泛着嘀咕呢,何芳就听见姜云窈轻笑了一声:
“何婶子,我身上这件裙子,年轻姑娘穿着都好看,就是这粉色娇嫩,怕就怕您闺女跟上次一样大半夜穿出去跳舞,再被人当成跳大神的,把人孩子给吓哭了就不好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噗嗤噗嗤”笑了出来。
纺织厂的人谁不知道啊,何芳家的大闺女刘彩霞长相随爹,身材健壮皮肤黝黑不说,平日里还喜欢穿色彩鲜艳的裙子,前头何芳给刘彩霞做了件粉白色的裙子,刘彩霞喜欢极了,大晚上的趁着家里没人偷偷换上了,又偷用了家里的口红抹了个大红唇,溜到楼下学着江城文工团姑娘们的样子翩翩起舞。
刘彩霞蹦啊,跳啊,正臭美得不行呢,正好住在同一楼的一户邻居带着自家小孙子散步回家,大晚上的黑漆漆的,正好撞上穿着裙子,张牙舞爪“跳舞”的刘彩霞,小男娃哪里见过这场面啊,还以为碰见跳大神的神经病呢,“哇”一声就给吓哭了。
刘彩霞:“......”
后来这事儿就成了纺织厂里的一个笑话,何芳刚才还得意呢,这会儿听见边上的笑声,气到头皮炸起,一口老血恨不能喷死姜云窈。
不过姜云窈有林秀兰护着,这事儿她又不占理,双拳难敌四手,何芳只能黑着一张脸,气狠狠的离开了。
等她一走,食堂里大家伙儿都哈哈笑了起来,他们才不同情何芳呢,何芳性子刻薄,平时没少在背后嚼同事舌根子,今个儿何芳丢脸,还不是自己造的,活该!
食堂里一片欢快之气,前头还气的冒烟的林秀兰也不气了,纺织厂车间上工的铃声响了,林秀兰火急火燎去上班,还不忘回头叮嘱姜云窈。
“窈窈,妈去车间上班了,广播站在食堂后面,拐个弯就能看见,考试的时候也别紧张,考不上爸妈再给你找别的工作。”
姜云窈软声应好,林秀兰看闺女乖巧模样,也就放下心来。
江城纺织厂规模不小,广播站在一座红砖小楼二楼,外头挂着一张极具时代感的木牌,上头写着着”纺织厂广播站“几个大字,姜云窈背着挎包上二楼,她随意扫一眼,发现今天来参加考试有七八个姑娘,姑娘们都留着清一色的大辫子,有几个手腕上还带着女士手表,一看家庭条件就不错。
姑娘们走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姜云窈嘴皮子利落,很快就打入内部,早上七点五十五,广播站考试时间到了,两位监考大姐打开考场房间门,亮亮嗓子让来考试的姑娘们排好队。
“姑娘们,静一静了,咱们考试时间马上打了,大家排好队。“
刚才还沸腾的姑娘们立马安静下来,监考大姐热情洋溢,三两句话就把广播站广播员的福利待遇讲了一遍。
在广播站上班一个月二十六块钱,每月额外发十斤细粮、半斤糖票,节假日也有相应的票据,姜云窈挑挑眉,这跟她预料的差不多,广播员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福利却不错,最主要的是清闲自在,很符合她这条想躺平的咸鱼。
广播站的考试分为笔试跟面试,笔试就是唰唰唰答题,面试则是拿着篇稿子,抑扬顿挫念完就算完事。
姜云窈普通话标准且优美,婉转悠扬,她一念完稿子,纺织厂的领导们齐刷刷露出满意表情。
“好,下一个。”
后面姑娘甩着大辫子自信登场。
姜云窈完成任务,又拐去副食品店买了不要票的鱼头,心情舒畅坐公交车回了家。
*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着,姜云窈一下公交车,就遇见某位熟悉的解放军同志从部队训练场回来,正午天气热了,顾砚洲穿着部队白衬衫,军装长裤更是显得肩宽腿长,挺拔如松,大手推着辆漆亮的二八大杠,眉目如墨,格外引人瞩目。
姜云窈本着相逢即是缘的原则,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顾同志,好久不见。”
顾砚池闻言转头,眉骨抬了抬,凌厉狭长的黑眸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愉悦的笑意,紧接着就转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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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逝,任谁都难以察觉。
“姜同志。”
“顾同志这是刚从训练场回来?“
顾砚洲勾唇笑了笑,他这次来江城一是训练新兵,二是协助江城公安局调查件陈年案件,前面二人聊天的时候,简单跟姜云窈提了下,当然有些不能说的话,他是一点没提。
有些时候,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顾砚洲话不多,外面天热,姜云窈礼貌打过招呼就想转公交车,打道回府。
奈何今天运气不好,等了好几辆蓝白公交车都不是她要等的那辆。
外头晒得厉害,姜云窈扇着小手绢躲在树下,觉得自己都要晒焦了,要是再晒一会儿,八成能跟后世的烤肉有一拼。
姜云窈格外怀念后世的网约车,浑身冒怨气,顾砚洲十分适时开口,“姜同志,我顺路去公安局,要不要我载你回去?”
姜云窈惯会顺杆儿爬,嘴上客气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顾同志一片好心,我也不能拒绝,咱们这就出发吧?”
姜云窈沾沾自喜坐在了后车座,压根儿没注意到顾砚洲隐藏着眼底的笑意。
江城是座丘陵城市,地势起伏,马路绵延不绝,从公交车站一直往前骑路过城供销社就能到幸福胡同,姜云窈知道七十年代路不好走,可没想到这么难走,一会儿一个上坡,一会儿一个大下坡,自行车下坡的时候一个颠口,姜云窈没有防备,一个前冲差点儿摔下后座,下意识拽紧顾砚洲的白衬衫。
夏日衣裳单薄,姜云窈拽着白衬衫的手立刻感觉到了男人精瘦有力的腰身。
姜云窈挑挑眉,哎哟,这家伙身材还挺有料。
“过了这段路,前面还有几个上下坡,姜同志多注意。”
顾砚洲嗓音磁性,姜云窈觉得这话有道理,一路上抓着某人衬衫不松手,自行车在平坦的大路上走了一段,又骑进了一条尘土飞杨,颠簸不停的土路。
姜云窈坐在车座上,从刚开始的精神奕奕,到半道上的小鸡啄米,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想打盹了。
自行车颠簸了十五分钟,总算是到了幸福里胡同前面的那条路上,姜云窈葱白般的手指握着军旅挎包,脑袋一点一点的,顾砚洲停下车,长腿支在地上,黑眸温和,“姜同志到家了。”
姜云窈揉眼睛“哦”了声,葱白似的手指松开握住的白衬衫,略带困意的声音软绵绵,娇滴滴的,无端让人耳朵一痒。
顾砚洲莫名觉得耳热,握着拳头轻咳一声,刚想开口讲话,突然一道鬼哭狼嚎的号叫声在背后响了起来。
“二姐救命啊啊啊啊!”
”秀兰同志发飙了!”
姜向南冷不丁的鬼叫着蹿出来,姜云窈从车上跳下来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结实手臂从后扑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她,姜云窈不偏不倚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凤眸。
姜云窈:!!!
这可就尴尬啦!
11. 第 11 章
正午日头升的老高,姜向南不知道又偷吃了家里什么东西,气的刚下班回来的林秀兰拿了姜国柱穿破了的胶鞋抽他屁股。
胡同里的小孩子们吃着小手在边上看热闹。
姜向南一边嗷嗷叫一边喊,“妈,我爸鞋这么臭,你好歹换双鞋再啊!”
“兔崽子,挨揍还挑三拣四!”
母子俩鸡飞狗跳闹过来,横在路边的木头被一脚踢飞,虎头虎脑的姜向南“噌”的一下从胡同里蹿了出来,一张小黑脸晒得汗津津,眼睛格外黑白分明,透出一股清澈的机灵,在瞧见顾砚洲时,他激动的扑了过来:“二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姜云窈被推的一踉跄,往顾砚洲怀里扑得更深了。
后面挥舞着脚鞋的林秀兰追过来,见到这一幕,眼睛不敢置信瞪大了。
“窈窈……”
你怎么跑到人家解放军同志怀里了?
姜云窈:“......”
这是大型修罗现场?
越是修罗场越要表情淡定…,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姜云窈镇定自若从顾砚洲怀里爬出来,撩撩耳边的碎发,面容乖巧,“妈,这位是顾同志,刚才我下车没站稳,顾同志好心扶了我一把。”
“我没事,您别担心。”
林秀兰犹自皱眉,她家窈窈什么时候认识这位顾同志的?
这位顾同志什么来头?人品怎么样?对自家闺女没什么坏心眼吧?
林秀兰默不作声端详了一把顾砚洲,顾砚洲长身玉立立站在胡同口,剑眉星目,宽肩窄腰,一身绿色的军装穿在身上,整个人显得挺拔又沉稳。
顾砚洲对着林秀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又简单介绍自己。
“伯母好,我是顾砚洲。”
“好,小顾同志啊,大热天的别在外头站着了,走跟婶子回家,到家里坐坐。”
林秀兰乐呵呵开口,丢下手里的胶鞋,热情招呼顾砚洲到家里做客,顺便给姜向南使了个眼色,让老儿子回家泡茶拿点心。
姜向南一溜烟跑远了,顾砚洲凤眸落在姜云窈身上,姜云窈水润杏眸清澈明亮,俏生生的格外好看,大大方方道,“顾同志别客气,到我家喝杯凉茶再走吧。”
顾砚洲嘴角翘了翘,道了声好。
林秀兰见状,心情大好,这顾同志一看就是个稳重的男同志,就是不知道跟自家闺女发展到哪一步了?
林秀兰活了大半辈子,看人眼光老辣精准,在她看来,这位解放军同志八成对自家闺女有意思,谁家小伙子对姑娘没意思,能主动过来扶一把?
哦,也不一定说不定是窈窈看上人家小伙子了,故意装摔倒的呢?
毕竟窈窈这孩子心眼子堪比马蜂窝,从来只占便宜不吃亏。
林秀兰在心里犯嘀咕,姜云窈可不知道老母亲蛐蛐她,她脑子里正想着怎么感谢顾砚洲,姜向南就跑了过来,拽着顾砚洲的白衬衫嘿嘿笑,“解放军大哥,咱们可真有缘份!”
“你跟我姐也有缘份,我姐刚买了白糖糕,你就来我家做客了,多巧啊!”
姜向南客套的一句话,引得姜云窈窕脸蛋莫名热了下,她拍拍臭小子脑袋,“行了,就你有嘴是吧?”
姜向南嘴瓢,很想回一句,可不是咋地。
不过看他姐那明显不善的目光,立马闭嘴不讲话了。
姜家桌明几净,掉漆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碟炒蚕豆,一碟白糖糕、一碟五香瓜子,还摆着几倍泡好的凉茶。
“小顾吃点心喝茶,到婶子家了别拘束。”
林秀兰坐在藤椅上,热情招呼顾砚洲吃喝,越看这小伙子越满意,要不是院里陈奶奶过来借酱油,她能把小顾祖宗十八代都能打探出来。
老母亲一走,姜云窈可算松口气,顾砚洲下午还有训练,只在姜家喝了一杯凉茶,就起身告辞了。
姜云窈出去送他,到了巷子口礼貌挥手,“顾同志路上注意安全,下次再见。”
顾砚洲看着她纤细长睫毛下一双乌润杏眸,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好,我们下次见。”
姜云窈:“……”
她就是客气说一下而已,这人怎么当真了?
当不当真的,姜云窈也没去多想,外面热浪滚滚,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回屋补眠去了。
*
七月里江城乡下生产队忙着双枪,姜国柱带着大儿子抽空回了趟乡下,帮着家里人收粮食。
林秀兰没拦着,乡下人一年到头也就忙这几个月,毕竟这年头能挣满工分给自己挣口粮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村里这么忙,哪有功夫跟外人絮叨,饥荒年月谁没饿过肚子?
天大地大,粮食最大!
林秀兰中午简单烧了饭菜,吃了饭,姜向南回屋睡觉,姜云窈跟林秀兰一起去看家里的母鸡,林秀兰早上没过来看,这会儿伸手摸进鸡窝,顿时眉开眼笑,“哟,今儿这鸡下了两个蛋,咱家里又有鸡蛋吃了。”
这年头胡同里养的老母鸡都是走地鸡,一家只准养三只,养多了就是割资本主义尾巴,要被没收的。
姜家的三只母鸡都是年前刚养的,现在正是下蛋的黄金期,林秀兰摸了个鸡蛋,想烧火上锅蒸一碗金黄蓬松的鸡蛋羹,给闺女补补营养,鸡蛋羹滴上两滴香油香的嘞。
姜云窈听了果断摇头,前后两辈子,她最不喜欢吃这一口,吃起来没滋没味的,一想起那个滋味,她就皱了皱脸蛋。
林秀兰看了眼闺女皱巴巴的小脸,心下好笑,开口道。
“不爱吃蒸鸡蛋,明天妈就给你煮着吃。”
林秀兰笑眯眯应了,这两天外头忙,林家饭食普通,早上是咸菜玉米糊糊,中午窝头小米粥,晚上也是清汤寡水的,不光家里人吃的一脸菜色,姜向南嚷嚷着要吃肉,她也馋肉了。
姜向南想起城外山上那一窝窝肥兔子野鸡就兴奋搓手,跟姜云窈叨咕两句。
姐弟俩嘿嘿两声,下午就背着背篓出了城。
江城城外,连绵起伏的群山绿树环抱,靠近山川的入口有条河洼子,大约三四亩地大,夏日炎热每到傍晚村里皮实的男娃儿就拔光了衣服,跳到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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凫水。
林家林秀兰管得严,姜向南这小子不会正儿八经游泳,只会狗刨,为此村里小伙伴没少笑话他。
这会儿艳阳高照,山风吹打的河滩两旁的芦苇哗哗做响,山坡上长的野菜还不少,肥美鲜嫩马齿笕跟荠菜,还有绿油油带红梗的马兰头,居然还有几丛山韭菜,嫩生生的贼招人。
姜云窈就跟瓜田里的碴一样,哼着小曲儿四处游荡挖野菜。
姜向南专门在水洼子里寻摸小鱼,寻摸不到才脱了小背心穿着裤衩子畅快在浅滩水里狗刨了一会儿。
挖野菜的姜云窈时不时抬头瞅瞅自家弟弟,“向南可别游远了!”
“知道了!”
姜向南脚丫子一蹬,觉得腿边滑溜溜的,闷到水里一看,豁,好大一条鲫鱼,他一蒙头扎进水里,等再次冒出水面手里就多了那条活奔乱跳的鲫鱼。
臭小子背着小背篓嗷嗷叫了两嗓子,兴高采烈跑过来朝姜云窈邀功。
“姐!瞧瞧我抓的鱼!”
当姐的一探头,就瞧见一个黑不溜秋的脏猴子往她这边跑。
姜云窈尔康手:“站住!”
姜向南:“咋,咋啦?”
“你身上这么脏,太埋汰了快离我远点。”
姜向南:“………”
姐你为何这样jpg。
姜云窈打了个巴掌给个甜枣,见老弟一副“我很受伤”的小模样,掏了掏兜,摸出一块水果糖转移熊孩子注意力。
“老弟,来块糖。”
“好嘞。”
姜向南高兴地接过糖,扒了皮往嘴里一塞,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看吧,他姐还是疼他的。
这糖真甜,美滋滋。
*
与此同时,江城公安局内,穿着囚服的许秋染跟尖叫鸡一样,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言对着许母咆哮道:
“我爸呢!他怎么不来见我!我可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就想这么放弃我!”
许母摸着眼泪道:
“秋秋,你别怪你爸,他也是……没办法,家里是真没办法了,你就去农场改造一年,等明年回来了,爸妈好好补偿你。”
“借口!都是借口!你们别找借口了,什么没办法,什么有苦衷,你们就是不想救我!不想救我还这么冠冕堂皇找理由,虚伪不虚伪,你们这嘴脸,我都替你们恶心!”
许秋染知道自己要去农场,整个人理智全无,不仅对着许母破口大骂,还要透过栅栏打她,要不是外头两个女公安进来的及时,许母就要被自己亲闺女给揍了。
许母虽然伤心,可是许秋染总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走的时候,蓬头垢面,摇摇晃晃的,丝毫没有以往街道吊着眼训人的架势了。
许母回到钢厂家属院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许父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心里对许母不满极了,他早就跟她说了,这几天不要出门,也不要到公安局去看那个不争气的女儿,等外面舆论过去,一切都好打算。
结果呢,许母还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12. 第 12 章
这段时间因为许秋染闹出来的事情,许父在钢铁厂的地位声誉都受到了影响,尤其是上个月赵建军又连任了革委会主任,现今钢厂内部分成好几派,派系之间斗争严重,许父年纪不算小了,他想在退休前升到厂长的位置,好给儿子跟侄子铺路。
许家大哥在县钢厂政治部当文化干事,职位不高不低,往上走能走到政治部主任,往下走一辈子原地踏步只能当个小干事。
许父知道大儿子不是玩手段的好手,小儿子还小指望不上,就把家族的未来放到侄子身上,许家没出事前,许家两个侄子一个在采购科,一个在宣传科,本来都要往上升一升,结果许秋染平地惊雷起,直接把两个堂兄的前途炸飞了。
前天钢铁厂召开一次员工批判大会,革委会主任赵建军在会上发言,重点批评某些职工家属利用权势迫害他人,给钢厂抹黑,是要拉出来树典型的。
批判大会上赵建军慷慨激昂一通演讲,就差把许父这个副厂长的脸放在地上摩擦了,当天晚上,钢铁厂领导班子开了会,老厂长亲自找许父谈了心。
“许工啊,你也是咱们厂里的老同志了,这些年没少为厂里做贡献,千万别为了儿女把自己的前程耽误了,有些孩子生来就是讨债的,留在身边就是麻烦,不如远远送走,彼此图个清净。”
“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要是觉得在副厂长职位上力不从心了,咱们厂里还有不少年轻进步的好同志,不如退位让贤,让年轻人来试试......”
老厂长的话简单明了,要么许父解决好许秋染这个麻烦,要么撅屁股滚蛋,把副厂长的职位让出来。
许父当时听到这些话,太阳穴猛跳了两下,回到家气得把沙发上的报纸都撕了。
他活了半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许父当即给家里人下了令,从此以后只当家里没有许秋染这个逆女,谁要是再敢去公安局看她,别怪他不客气!
许母当时答应的挺好,转头就将他的话抛在脑头,隔了两天又瞒着家人偷摸去了公安局。
许母红肿着双眼,回了钢厂家属院,上了楼看家里亮着灯,掏出钥匙默不作声进了客厅,刚想跟丈夫打招呼,许父突然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许父这一巴掌可比上次狠多了,许母给他打的一个踉跄,泛红的眼眶跟脸上肿起来的半边脸。
“老许,你打我?!”
”你凭什么打我,我嫁给你三十年了,为你生儿育女,吃苦受累,你就这么对待我的!“
许母捂着脸,眼泪一个劲往下淌,不敢置信看向许父,心里恨意丛生。
许父打下这一巴掌,手也在发抖,毕竟是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哪能没有感情呢?
只可惜对于男人来说,权势地位从来都是最重要的,许父黑框镜片底下眸子迅速凝聚起怒火,“你今天下午没在街道,去哪里了?”
许母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许父眼神冰冷透着失望,他真是后悔,早知道亲生女儿如此不争气,当初就不应该把她认回来!
要是窈窈还在家里,凭着她的姿色跟孝顺,肯定能嫁个好人家,给家里带来利益。
早年姜云窈还在许家的时候,许母跟许父提过一嘴,说女儿到年纪了,不如早些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过去过好日子。
许父没有同意,姜云窈自小生的娇艳动人,江城大院好些子弟都盯着这朵娇花,想娶回家当祖宗供着,美貌到了一定程度就是筹码,许父亲手握筹码,原本想好好筹划一番,没想到.....
许父捂着钝痛的心脏悔不当初,许母见状尖叫一声,“老许,你怎么了?!”
“叫人,快叫人!”
“.......”
当晚许父犯了心脏病进了医院,许家人忙到焦头烂额,直接忘了公安局里的许秋染。
三天后,精神萎靡熬到双眼通红的许秋染被押往几百里外的劳改农场。
*
江城夏季日头火辣,乡下到了麦收的季节,姜家屯生产队麦浪翻滚,生产队队员从早到晚都在忙活着麦收,随着镰刀的咔咔声,原本金黄的麦子倒下,露出一片片麦茬,沉甸甸的压下来。
劳作的村民把麦秆捆扎成一捆一捆,足有半人高,堆放在地头,村里的男爷们赶着骡子车跟牛车过来,甩开膀子就往车上装。
姜国柱去了乡下两三天,回到家整个人晒黑了好几圈,连带着姜向东也晒成黑煤炭。
爷俩有孝心去乡下帮忙双枪,姜家老家一家人却不做人,连饭都没让他们吃饱。
姜向东年轻能顶得住,姜国柱可不年轻了,饿到头昏眼花,脚步虚无回了家,一进家门就大口啃杂粮窝头,就黑咸菜嚼也不嚼就往嘴里塞,看样子真是饿坏了。
林秀兰下班回家看到这一幕,气到破口大骂,“姜家那群丧良心的,连饭都不让你吃饱,你爷俩还巴巴回去帮忙,帮个屁的忙!”
姜国柱忙咽下嘴里的窝头,“秀兰回来了,正好给我下碗面。”
吃杂粮窝头太噎嗓子了。
姜向东也想吃面,不过他知道母亲的脾气,老老实实蹲在边上啃窝头。
林秀兰果然大发雷霆,“吃个屁的面条,姜国柱你给我滚到外头去,老娘看着你烦,别在这碍眼!”
姜国柱委屈巴巴,更不敢去挑战秀兰同志的权威。
没办法,老姜家一向女尊男卑,讲究的就是听老婆话有糖吃。
姜国柱默默缩到院子里,想着这样秀兰就不气了吧?
没想到林秀兰更气了,她一生气就想发邪火,偏这几天热得出奇,别说在大太阳下头干活了,就是在屋子里也能闷出一身汗。
大热天的,姜向南这个臭小子不爱洗澡,一进他那屋,好家伙一股臭脚丫子味瞬间能把人熏走。
林秀兰想出门散散心,一路过姜向南住的屋子,就闻见那股浓郁的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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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丫子味,立刻把目光锁定在小儿子身上。
姜向南顿感不妙,撒腿就跑。
林秀兰拎着鸡毛掸子在后头追,姜向东眼疾手快抓住小弟,扭送到母亲跟前。
”大哥,你咋出卖我!“
”出卖个屁,闻闻你身上的臭味,埋不埋汰!“
林秀兰给了狗儿子一个脑瓜崩,拎着哇哇叫的姜向南搓澡去了。
隔壁小屋里,姜向南杀猪一样嗷嗷喊他姐来求情,姜云窈在白色蚊帐里翻了个身,一双漂亮乌润的长眸漫不经心扫过窗台,全当没听见。
穿过来这么多天,乡下老宅这群极品,姜云窈提都不想提,她每天看着胡同里的女同志们或有工作,或在家当全职主妇,她们过的日子无非就是上班,下班,回家后围着孩子跟灶台打转。
手心向上的日子过惯了,总会惹人嫌。
巷子里没工作的媳妇跟自家男人吵架,人家来一句你一个不上班的女人有什么挑刺,就能把她们砸到地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这种憋屈日子,姜云窈可过不了,她要赚钱!
下午两点半,睡完午觉的姜云窈神清气爽,去院子里洗了把脸,安慰安慰幽怨的老弟,笑眯眯去了主屋。
林秀如前几天去卫生院检查,查出来有些贫血,这会儿正喝着姜云窈买的那斤红糖,冲的红糖水,见到姜云窈就笑了。
“窈窈睡醒了?”
林秀如把手里的红糖水往前递了递,“妈给你冲一碗?”
这年头红糖是难得的好东西,因为难得,红糖票也不好弄,姜云窈不爱喝红糖水,再说大夏天的她喝热水干嘛。
“那喝一杯凉茶?放了麦芽糖的很甜口。”
姜云窈挥挥手,“那我勉为其难来一杯吧。”
这丫头,林秀如给逗的发笑,拍拍姜云窈的脑袋,姜云窈喝着甜滋爽口的凉茶,娘俩唠着嗑瓜子,不知不觉就把话题放到了乡下老家一家人身上了。
姜家老宅那一家人,其中最极品的要数姜云窈亲奶姜老太。
姜老太这辈子生了两儿一女,姜国柱是老姜家的大儿子,二儿子姜国栋了,小女儿是姜云窈的小姑姑,叫姜菊花,用姜老太的话说,就是个丫头片子,在家里呆着就是浪费粮食,早早把姜菊花嫁出去了。
至于家里的两个儿子,姜老太也是有偏有向,姜国柱是老姜家的长子,打小能折腾,力气大,从农家小子闯荡到城里安家,本应该是姜老太炫耀的资本,没想到大儿子找了个个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妇,姜老太就看大儿子一家不顺眼了。
而姜家小叔姜国栋呢,打小嘴甜会哄人,姜老太拿小儿子当宝,大儿子就是根草,姜老太身子骨硬朗,隔三差五就到江城来耍上一阵威风,每次姜老太来家里,整个姜家就跟蝗虫过境一般,啥好东西都让这老太太搬走了,就剩下个光秃秃的家了。
姜云窈对老家一家人早就烦的不行了,她还没去找麻烦呢,这群极品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13. 第 13 章
七月麦季结束,肉联厂属院广播喇叭正在播放《东方红》,街道上的喇叭不知道年数久了还是放的次数多了,歌声里夹杂着滋啦滋啦的电杂音。
姜家前面的小天井里搭了个葡萄架,上面爬满了绿油油的葡萄叶,葡萄苗是姜国柱从老家亲戚那挪来的,听说是老乡专门培育的,长出来的葡萄一串串红葡萄水灵灵红艳艳,吃起来酸甜多汁。
姜老太就爱吃这口葡萄,一到麦季结束就包袱款款来大儿子贪吃贪喝,顺便打秋风。
今年也不例外,这不,姜国柱、姜向东父子俩刚回家属院没两天,姜老太一早让姜小叔陪同,坐着乡下的牛车进了城。
姜国柱这辈子爱老婆疼子女,勤奋能干,就一个缺点,对父母愚孝又听话。
姜老太裹着小脚,花白头发用黑色小夹子整整齐齐别在脑后,一张细长的老脸上皱纹密布,平时看人的时候一双老眼透着挑剔,身上穿着灰色老式对襟衬衫,同色裤子,脚上一双盘扣布鞋,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老太太。
今天又是个酷暑天,一大早上钢厂家属院就跟个蒸笼一样,热的人直发懵,姜老太坐在藤椅上,哗啦啦摇着大蒲扇,嘴里唠唠叨叨的满是牢骚。
“这造瘟的鬼老天,一天天的要热死我老婆子啊,人都说城里好,城里人享福,享个狗屁福!
老大家的在哪呢?早上吃啥啊?不如整点儿凉面来,好吃又凉快,家里那啥梅汁还有没有啊,给我老婆子整一杯来,哎吆吆,我老婆子的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窈窈这丫头还在床上赖着呢,这以后要是嫁到人家家里,像个啥样子啊,啥,没在
家,去外头看成绩了......”
姜老太嘴里一天天的不闲着,林秀兰嫁到姜家二十来年,从头一天见公婆起,姜老太的嘴就没消停过,不是炫耀她年轻那会儿为了养姜国柱吃了多少苦,就是说自个儿当小媳妇的时候在老婆婆手底下受了多少罪。
姜老太骂完了老天爷,又开始哼哼以前那些老掉牙的事了:
“现在的女娃子啊,都让爹妈惯的不想样儿,整天小裙小裤的,这是要干啥啊?
一个两个不想着把钱儿省下来过日子,想当年老姜家都快穷的吃不上饭了,老头子说让老大回老家来种地,我就说不行,孩子在外头打拼才有前途,就为了这,我老婆子见天儿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供出来我这个组长儿子........”
姜老太嘴皮碎的招人烦,这会儿姜家三个孩子都没在家,整个家里就只有姜老太、姜国栋兄弟跟林秀兰在家,林秀兰懒得搭理,出门买菜的姜国柱拎着大篮子回家了。
这要是以前姜老太没来家,按照现在的生活水平,姜家人一日三餐,也就是早上面条,中午馒头小菜,晚上窝窝头,熬点儿小米粥,配上自家做的肉酱咸菜,偶尔再切上一条肉回来,一家人开开荤,这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办法,现在这年头日子就是这样,买肉要肉票,买粮食要粮票,买布要布票,啥啥都要票。
江城工资高的人家不少,可是大家伙儿谁也不敢大吃大喝,生怕哪天让人揪出小辫子,说成资本主义作风,那可就完了。
姜国柱一回家忙前忙后,分外殷勤,又是端茶拿点心,又是摆小板凳。
“娘,家里刚买的鸡蛋糕,这个最软和的,多吃点。”
“二弟,你想喝啥酒,哥给你打去。”
姜国柱在边上忙,林秀兰表情平常没讲话,她跟自家婆婆真是不对付,年轻的时候,她也想好好当个儿媳妇,孝顺姜家二老。
谁能想到姜家一家子这么偏心,尤其是姜老太简直没把姜国柱当儿子,六几年那会儿,全国三年灾荒,又赶上国家还苏国的粮食,那时候真是没有粮食啊,乡下到处都是饿到全身浮肿的灾民。
林秀兰为了省下粮食给三个孩子,肚子里全是野草跟树皮,饿到走路回娘家都是拖着走,林秀兰亲娘见闺女这模样,心疼哭了一场,咬牙拿出两斤苞米偷偷塞给闺女,让她拿回家煮粥吃。
林秀兰觉得对不起爹娘,又不能看着孩子们饿死,抹着泪拿着两斤苞米回了家,就这么两斤救命稻草,姜老太见了也要抢过去,拿回家给小儿子吃,当年要不是姜国柱男人了一次,血红着眼追到乡下,逼问姜老太是不是真想饿死他们一家子,姜老太在乡下惹了众怒,不得不把苞米还了回来。
林秀兰当时都要拿刀砍人了,那次姜老太真伤了大儿子的心,奈何姜国柱记吃不记打,只强硬了两三年,又被一唱三跳拿绳子要上吊的姜老太拿捏了。
自那以后,林秀兰也不闹腾了,她把姜国柱当搭伙过日子的饭搭子,这年头离婚又离婚不了,啥几把过吧。
饭搭子老娘想折腾,就折腾,没人搭理她,折腾一会她也就觉得没劲了。
只要姜老太不是太过分,林秀兰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她这个人。
林秀兰不说话,只姜国柱一个人撑场面,简直要头皮发麻,特别姜国栋还在边上给他上眼药,“哥,嫂子咋不说话呢,是不是不欢迎我跟咱娘啊。”
姜国栋此话一出,姜老太看儿媳妇的眼神就带上了刀子,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老大,你这是啥意思!娘一年到头才能进城几次,你这就嫌弃娘了,你这是伤娘的心啊!”
姜老太在家闹腾,林秀兰抱胸出去了,姜国柱笨嘴拙舌,急得团团转,哎哟,窈窈怎么还不回家呢,这场面他可应付不来啊!
“.......”
*
七月末的江城花香遍地,江城火车站人来人往,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停在路边,正午阳光透过车窗照进车内,顾砚池拎着行李包大步从火车站出来,上了吉普车。
吉普车里小刘警卫员早在外面等候了,顾砚洲一上车,小刘警卫员就打开了话匣子。
“营长,你总算是回来了。”
“这几天有不少小伙子找姜同志搭讪,营长你可得加把劲,别让我们嫂子让人抢走了。”
小刘警卫员这张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心情很好的顾砚洲听到这话,觉得他不困都要困了,阂上双眼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高大身姿一贯的端正笔挺。
小刘警卫员不明所以,营长刚才还展颜露笑,怎么这会儿就闭眼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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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营长?”
小刘警卫员还想开口说话,顾砚洲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让没头脑的警卫员瞬间闭嘴,收回视线,老实缩起脖子开车。
完了,营长不高兴了,他刚才说错话了?
貌似没有吧?
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为营长好的话,咋就不高兴了呢?
这缺心眼倒霉小伙子不知道,有些时候说实话也得看看能不能说的,吉普车驶过马路带走一地花香。
顾砚洲回了趟住的地方,洗了澡换了身军装,在国营饭店门口“偶遇”了吃午饭的姜云窈姐弟俩。
今天纺织厂广播站公布两次考试结果,姜云窈十分争气,两次考试都名列前茅,顺利进入了广播站工作。
姜向东知道结果,高兴得一蹦三跳,姐弟俩正打算去吃碗面庆祝下,就跟眉眼冷峻,鼻梁高挺的顾砚洲碰了个照面。
“顾同志?”
“姜同志,你好。”
顾砚洲微抿的薄唇气质锐利,对上姜云窈却面色柔和。
姜云窈对于顾砚洲的出现只是吃惊了一瞬,笑眯眯跟顾砚洲打了个招呼,请他坐下,又顺便问道。
“顾同志一路辛苦,要不要一道吃个午饭?”
姜云窈嗓音绵软透着真诚,顾砚洲嘴角翘了翘,道了声谢。
“那就麻烦姜同志等我一下。”
说罢,他就起身去窗口点餐。
姜云窈:“.......”
这人还挺自来熟的。
坐在旁边的姜云窈瞪大眼,往嘴里嗦了口三鲜面,凑过来道,“姐,我就说你跟顾大哥有缘分吧,看看咱们一出门就又遇上了!”
“这叫啥,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嘿嘿。”
再说顾大哥长得器宇轩昂,英姿飒爽。
这个姐夫,我喜欢!
姜云窈瞥了老弟一眼,心道臭孩子乱说什么话,她瞧瞧边上空着的座,位抬起胳膊肘叫臭小子坐过来。
“去,上这边吃,挡着外头海棠花了。”
姜向南挠挠头,想着他姐真是文雅,吃个饭还带赏花的,老老实实挪了屁股去了对面。
今天供销除了供应三鲜面,还有青椒小炒肉、地三鲜、木耳拍黄瓜跟三鲜汤。
顾砚洲一路风尘劳旅,前头他拎着行李包从火车站回来,确实也没吃午饭,他一向胃口大,点了盘地三鲜、青椒炒肉,一份三鲜汤跟四个馒头,不知道想到什么,要了两瓶冰镇橘子汽水,才转身去国营饭店门口的水龙头洗了脸跟手,清清爽爽回到饭桌前,对着姜云窈微微一笑。
“姜同志,久等了。”
“是不是等的有些心急?”
“刚才排队耽误了些时间。”
正吸溜面条的姜云窈差点儿噎着,这家伙儿脸皮怎么这么厚?这年头部队里的兵大哥不都是纯情正直好青年嘛?
怎么这厮.......
姜云窈暗暗在心里呸了声,扫了眼坐在对面的顾砚洲,这人坐姿板正挺拔,一双大长腿礼貌地屈居桌下,眼眸含笑望过来,莫名像一株在春风中迎风招展的桃花树。
14. 第 14 章
盛夏午后,街道上热如蒸笼,国营饭店外海棠花摇曳多姿,公交车还没到站,桃花树顾砚洲去前面探探路,姜云窕跟姜向南在路边的树荫下避凉。
七十年代江城建筑灰朴朴一片,这两年上头管控松了些,马路边上时有老农摆摊,兜售自家种的桃杏瓜果。
七月里乡下沙果刚采摘,青中带红,姜向南就馋这一口,眼巴巴盯着摊上的沙果流口水。
姜云窕有些无奈,这小子真是天生吃货,什么酸甜苦辣咸,只要是能吃的,就算是癞疙宝,也要上去啃一口。
她吐槽归吐糟,还是掏钱买了一小把沙果。
“姐,你也尝尝。”
姜向南分给她几颗青沙果,姜沉鱼挑了颗最红的,咬了一口酸甜又涩,她皱眉:“怎么这么酸。”
“不酸啊,挺甜的。”
“嘿,姐您挑半天挑了个最酸的。”
姜向南捧着沙果嘿嘿笑,姜云窕哼了声,没说话,正午耀眼的阳光晒得她脸蛋泛红,额发间还热出了薄汗。
姜云窕拿着手绢擦了又擦,总算等到身材高大的顾砚洲大步走了过来,树下微风吹过,勾勒出男人劲瘦的腰身和修长的腿。
“姜同志,公交车还有几站就过来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咱们快去等车吧。”
姜云窕笑眯眯扭头把墙角放着的挎包提起来,挎在身上,催着姜向南赶紧走,“老弟干什么呢?”
“来了,来了。”
“走路这么慢,沙滩上的乌龟也比你快几分,以后叫你姜慢慢好了。”
“……”
姜向南不服气反驳,姐弟俩一路上不停斗嘴。
姜云窕伶牙俐齿,堵得姜向南委屈巴巴,躲到顾砚洲身后不说话了。
顾砚洲勾勾唇,他原以为自己看中的姑娘是只乖巧小白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乖巧小白免摇身一变,变成精灵古怪小狐狸,这其中的惊喜真是不小。
不过没关系,小白兔也好,小狐狸也罢,只要那人是姜云窕,他都喜欢。
*
三分钟后,蓝白公交车摇摇晃晃到了站,顾砚洲护着姜云窕姐弟俩上了车,转头回了部队训练场。
公交车上闷又热,姜云窕全靠薄荷糖清心醒脑,这一路上就属姜向南舒坦,臭小子皮糙肉厚也不晕车,一上车就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这天难得纺织厂不忙,林秀兰下了个早班,特意赶早到街上买了二两肉,还有两斤面条,两块糯米甜糕,几根新鲜的黄瓜,想回家做个炸酱凉面给闺女解解馋。
林秀兰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路上看见有卖西瓜的,脆皮带花纹的西瓜,切开来水灵灵的红,就这么摆在摊子上,卖瓜的老大爷带着草帽,挽起的裤脚上带着泥。
林秀兰停下车,看了看老大爷,又问了问价格,西瓜两毛钱一斤,不要票,咬了咬牙,选了个大西瓜。
林秀兰又踩着自行车回家了。
江城自来水都是从城外的水站运水进城的,水站里的水甘甜甘甜,又凉沁沁的,每到盛夏天热的时候,家里都会买上些西瓜回来,冰在水里吃。
林秀兰回家前心情尚好,等她回了家,听见婆婆在家里闹腾,柳眉倒竖,余光暼见姜云窕姐弟俩叽喳着往家走,心头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妈!”
“妈。”
“妈在这儿呢,今儿天热,出去了一天累了吧?哎哟,我闺女这张小脸晒的。家里中午煮了凉茶,里头放了蜂蜜,快回去喝吧。”
姜问南哧溜下钻进屋子,回来手里就多了两缸子蜂蜜凉茶。
“姐,喝水。”
姐弟俩咕咚咕咚喝完,姜云窕把通过考试的好消息告诉林秀兰,林秀兰欢喜不已,拉着姜云窕坐下,随手拿起桌上蒲扇给她打扇子,嘴上一个劲儿的心疼。
“好,我闺女真是争气,回来路上晒不晒?”
“这是啥东西?”
“我在供销社给妈买的纱巾,妈戴上看看。”
“哎哟,这孩子,我一个中午妇女戴这个洋玩意干啥,不是猪八戒簪花照镜子?”
“不会啊,我妈年轻又有气质,戴着可好看了。”
姜云窕把林秀兰哄到合不拢嘴,娘俩喜笑颜开回家,一回家就见姜老太头上包着块布,歪在床上,“哎哟哟,我老婆子养儿养女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老了病了不能动弹的时候,身边儿有孩子伺候,现在我老婆子就病了,都说那城里媳妇儿都知书达理的,我老婆子老了也该享享儿媳妇的福了。”
姜国柱让老太太哭的一个脑袋两个大,又想着这大热天的,家里又热又闷,再给老太太热出啥好歹来,忙出门买了姜老太爱吃的肘子来,才让姜老太安生下来。
踏进家门的姜云窕看见了在床上葛优瘫的姜老太,依然笑眯眯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乖巧地叫了声“奶”,又喊姜国栋小叔。
姜老太倒也不拿乔,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抱着姜国柱给买的大肘子吃的不亦乐乎。
姜国栋还是头一次见这个侄女,姜云窕站在屋外,简单扎了两个麻花辫,只用两枚黑发卡别在耳后,杏眸桃腮,雪肤花貌,一看就是自小在蜜罐里长大的……
唉,真是傻人有傻福,他要是有这么个漂亮女儿,以后就跟着吃香喝辣了,姜国栋是个颜控,对侄女很是何颜悦色。
“好孩子,这两毛钱拿着买糖。”
姜国栋抠抠索索,肉疼拿出两毛钱。
“谢谢小叔。”
姜云窕毫不客气收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嘛。
“我闺女回来了?”
一道清脆婉转的娇气嗓音,让姜国柱眼睛眯成缝,他见了林秀兰跟姜云窕赶紧抹了把脸,把头疼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姜老太这次来城里不是单纯嘴馋,而是抓住姜老头跟初恋说话,吃醋干架,吵不过老伴,挠了姜老头一花脸,愤尔离家出走,来投奔大儿子的。
林秀兰当下就乐的噗噗笑:
“这事儿也就老太太能干出来了。”
姜云窕也在边上偷笑,姜国柱又抹了把脸,尴尬又无奈。
姜老太啃完肘子,消停了一会儿,又歪在床上哎哟哟,闹的一家人都不消停。
姜云窕吃着糯米糕,悠然自得看姜老太倚老卖老,姜国柱黑着一张脸,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向东张囗结舌,姜向南老气横秋叹气,哥俩对泥鳅一样的姜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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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点办法也没有。
倒是姜国栋跟没事人一样,滴溜着一双眼睛,在姜家转来转去的,还想着到厨房里看看有啥好东西,过会儿走的时候好顺手拿走。
没想到他前脚还没踏进厨房门呢,椅子上呱唧吃糯米糕的姜云窕冷不丁开了口:
“二叔,厨房里前几天有老鼠偷吃,我妈刚放了老鼠夹,你进去可别遇见老鼠,说不定还是同行呢。”
姜国栋:“……”
他这个侄女嘴还挺毒。
*
姜云窕慢条斯理吃完糯米糕,拍拍手对着姜老太开始了忽悠模式。
“奶,您这么跟我爷闹别扭,不怕出事啊?”
回过神来的姜老太瞪着眼骂道:
“你一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一边呆着去!”
姜云窕叹了口气,用很是同情的眼神看着姜老太:
“奶,我是为你抱不平呢。”
啥,替她老婆子抱不平?
姜老太不明白了,斜着眼儿看过来:
“死丫头你这是啥意思?”
姜云窕瞬间开启胡说八道模式:
”奶,您想啊,要是爷爷真的因为这事儿寒了心,要跟您离婚,您有没有想过以后会咋样?”
姜老太咽了咽口水:
“会咋样?”
姜云窕立马给姜老太挖了个大坑:
“事到如今,我就不瞒您了。奶,以前我听说爷爷年轻那会儿其实跟咱们村里的兰花奶奶是青梅竹马,二老有过一段的,要不是那时候,我太奶不同意这门亲事儿。
再加上奶您年轻的时候,貌美如花,美丽动人,我爷赶集的时候一见到您就一见倾心走不动道了,这才有了您跟我爷喜结良缘,生儿育女过了大半辈子。
要是那会儿我太奶真同意我爷娶了兰花奶奶,那说不定就没有我爸他们了,不过现在也不打紧,要是奶您再跟我爷闹下去,兰花奶奶也是个孤寡老太太,说不定我爷真一个老树开花又娶了兰花奶奶。
到时候兰花奶奶就真的睡您的炕,吃您的饭,打您的孙子,还花您攒下的钱,我爸他们还得好好孝敬她,而奶您就成了没人疼没人孝敬的孤老婆子了!”
姜云窕小嘴儿叭叭地,把姜老太母子俩都给说懵圈了,姜国栋挠挠头,深深怀疑自己老爹真能干出这事来。
姜老太张着一张老嘴,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凄寒飘雪的大冬天,她老婆子穿着处处漏风的破袄子,枯瘦的老手里端着一个破碗,哆哆嗦嗦在村子里挨家挨户要饭吃。
不知道咋地,就要到了老姜家的大门口,来开门的是穿着新棉袄新棉鞋,老脸上满是红光,手里还拿着一只大肥鸡腿儿的兰花婆子........
也不知道老太太又想到了啥悲惨画面,总之下一秒,姜老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嗷”一嗓子叫了起来,一双小脚跟生了风一样进了屋,没一会儿姜老太就抱着个小包袱蹿了出来对着姜国栋跳脚:
“老二!你这个兔崽子干啥呢,兰花婆子想睡老娘的炕,吃老娘的鸡腿儿,做梦去吧!
走回家!”
说完这话,老太太就火急火燎抱着小包袱往外冲。
15. 第 15 章
姜老太抱着包袱,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生怕回家晚了,自家老伴就给兰花婆子抢走了。
姜国栋郁郁闷闷跟在后头,他实在想不通跟着老太太进城打秋风,好东西还没捞着,怎么就要坐车回家了?
等等,江城这么晚了没有回镇上的车了!
姜国栋兴高采烈靠过去,“娘,今天晚上没有回镇的班车了,不如咱们在大哥这住一晚,明早坐车回去?“
姜老太在家就是说一不二的脾性,她说回家就是把腿走废了也要回去。
“没有车就去借车,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姜老太昂起脑袋睨了一眼二儿子,头一次觉得这儿子有点蠢,姜国柱眼珠子一转,把目光放在家属院里停放自行车的车棚里,大哥家可是有辆凤凰牌自行车,油新漆亮的,他眼馋好久了,不如这次就借口送娘回家,把自行车骑回乡下得了。
姜国柱算盘子打得啪啪响,姜云窈慢悠悠晃过来,一开口就打破了他的美梦,“奶,现在不到五点半,汽车站还有一趟到镇上的末班车,唉,说起来奶这么些年为了这个家,尤其是小叔简直是有操不完的心,想当年小叔偷了村里大妈养的鸡烤了吃,要不是奶当机立断赔了人家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小叔的腿都要给人打断了。
这么些年,奶您就是咱们家的巾帼英雄,真是辛苦了。“
姜国栋:???
不是,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提啥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姜老太听了这话顿时笑出一脸褶子,看姜云窈的眼神也多了慈爱,“哎哟,还是我孙女懂我老婆子,什么巾帼英雄啊,你奶就是个乡下老太太。”
姜云窈眼带星光:“我听爸说解放前村里有年闹匪寇,大家都上山躲避,小叔偷偷跑出来玩儿,要不是奶您抱着他躲到柴火堆里,小叔怕是凶多吉少了,奶,您要是在古代就是安邦定国的女中豪杰!”
孙女语气绵软,澄澈漂亮的杏眸里满满的崇拜,姜老太也不自觉挺直胸膛,没错,她就是这样一足智多谋的老太太!
眼看着老母亲要给哄成翘嘴了,姜国栋赶紧跳出来,“娘,时间不早了,咱赶紧骑大哥家的自行车回家吧?“
”回个屁,你个讨债鬼滚一边待着,我跟窈丫头说会儿话!”
姜老太这会儿多看二儿子一眼都嫌烦,连连摆手让姜国栋一边去。
姜国栋:“……”
他做错啥了?
娘这么嫌弃他?
姜国柱耷拉着脑袋蹲在一边,姜云窕依然笑眯眯的,继续给姜老太画大饼,“奶,我以后进广播站工作了,发了工资就给您买桂花糕、买的确良做衣裳穿。”
“奶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
姜老太听了这话眼眶倏尔红了,原来小孙女对她老婆子这么有孝心,想想这几十年她偏心老二,忽略老大一家子,三年灾荒,她抢老大家的粮食,差点儿饿死小孙女,窈窈这孩子不怨恨她,反而十分感恩。
不行,她以后得好好对窈丫头!
姜老太一手挽住孙女,长满皱纹的手握住姜云窈柔嫩的手,从兜里摸出个手帕,手帕里零零碎碎有一堆毛票。
姜老太塞给孙女一块钱,“窈丫头拿着,奶给你的钱,想吃什么就买。”
姜云窈:?
还有这意外之喜?
这些年老太太可没少从家里薅羊毛,能回点血就回点血。
姜云窈佯装受宠若惊,“奶,这可太多了,我不能要。”
姜老太却很执拗,“奶给你的你就拿着。”
姜云窈眉眼一弯:“行,那我拿着给奶买黄桃罐头。“
姜老太闻言心里一暖,越发觉得孙女是人美心善孝顺好姑娘,姜国栋郁闷的不得了,偏偏他娘还使唤他,“老二,兔崽子干啥呢,叫你大哥出来,拿上大队开的介绍信坐车去!。”
姜国栋蔫蔫应了声,到院里去寻姜国柱,家属院灰泥砌好的水龙头哗哗开着,姜国柱拿着兜猪下水正要洗干净,二弟丧里丧气过来,说娘要回家。
姜国栋跟林秀兰满脸诧异,前头老太太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要在家里赖着不走吗?
察觉到大儿子大儿媳疑惑的目光,姜老太骂骂咧咧道:“看我做什么?赶紧送老娘回家!”
“往后家里多买点肉,看把我窈丫头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
姜国柱&林秀兰:!!!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老太太也有心疼自家闺女的这天?
姜国柱晕晕乎乎去肉联厂借老牛板车,跟姜向东赶车,送姜老太母子俩去汽车站坐车。
老黄牛甩开四只铁蹄哒哒地往前走,很快变成了一个小点,姜云窈拍了拍热晒的脸颊,溜溜达达回了家属院。
林秀兰早在家等着“审讯”闺女了,姜云窈叭叭叭一通说,她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笑着戳戳闺女额头。
“我说老太太怎么嚷嚷着回老家,原来是你这丫头挖的坑。“
姜向南在边上嘿笑,“我姐心眼比马蜂窝还多,我未来姐夫可是倒霉了,娶了我姐整天要挨欺负。”
姜云窈:“……”
臭弟弟,不会说话咱能闭嘴嘛?
*
傍晚云霞氤氲,微凉的晚风吹打得梧桐叶簌簌作响,连带着夏日花果香,令人心旷神怡。
幸福里胡同此时热闹一片,烧菜的滋啦声,大姑娘小媳妇的呐喊声,还有小孩的嬉闹声一起交织在一起。
婆婆一走,林秀兰心情大好,系上围裙,挽袖去洗手去厨房做饭。
姜云窈把西瓜放在盛满水的水盆里,姐弟俩嘴馋的不行,想早点吃上冰西瓜。
“行了,知道俩嘴馋,现在可不能吃,这西瓜得在水里凉凉才好吃。”
林秀兰笑着打趣,姜云窈喜滋滋地摸了摸绿皮带花的大西瓜,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多吃了小半碗凉面。
不光是姜云窈,就是一向不爱吃面的姜国柱都吃了两大碗凉面,他知道闺女靠进了纺织厂,高兴得直搓手。
林秀兰做的炸酱凉面,在水里过了一遍,搭配上口感清脆的黄瓜丝,一口肉酱一口凉面,清清爽爽吃起来大呼过瘾。
*
八月初,江城迎来潮湿梅雨季,人潮拥挤的火车站,滞留旅客越来越多,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
黑暗滋生罪恶,一短短两天内,江城火车站就走失了五六个年轻姑娘跟儿童。
有些人贩子甚至趁着雷声风雨天,公然在火车站抢孩子。
有对年轻同志带孩子从乡下回来探亲,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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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男同志提着行李箱,女同志抱着孩子紧紧跟在丈夫后面,人群里窜出两个农民打扮的男人,趁着小夫妻分神的功夫,跟在后面的男人就蛮力抢过年轻女同志怀里的孩子,顺着人流逃窜。
男同志怒吼一声立刻去追,年轻女同志则是不知所措,嚎啕大哭,“孩子,我的孩子!”
“公安同志有坏分子抢孩子了!”
“快点抓坏分子!”
熙熙攘攘的乘客顿时乱成一团,抢孩子的话传着传着就变成有人抢劫了。
“抢劫啊,救命,有人抢劫。”
“不是抢劫,不知道情况别瞎喊!”
“是有人抢孩子!”
“人贩子,抓人贩子!”
”人贩子在哪儿呢?“
”.......”
火车站上乱糟糟的,铁路值班公安同志的哨子声,乘客的声音混在一起更添乱象,闻讯而来的铁路公安一边安慰心急如焚的小夫妻俩,一面组织人手搜寻火车站。
好在丢失的小娃娃认生,在人贩子怀里哇哇大哭,引得周围乘怀疑,几个壮小伙子合力摁住逃跑的人贩子,把小娃娃抢了回来。
其余人贩子团伙见状,立刻消失在人群里。
饶是如此,猖狂的人贩子也引起了江城广大群众的愤怒,江城市公安局顶着巨大压力派出大量警力、警犬驻扎在火车站跟汽车站,势要把这股不法势力绳之以法,解救出被拐的姑娘跟儿童。
姜云窈头天上班就遇上这种大事件,林秀兰吓得够呛,跟姜国柱、大儿子轮流接送闺女回家。
她上夜班的时候,姜国柱要是在肉联厂加班,姜向东就是请假也要来接妹妹。
这天姜云窈下了班,背着挎包在树下等大哥,热辣日头下,她一张瓷白鹅蛋脸被晒成了绯色,那双漂亮的杏眸氤氲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桃花芙蓉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招人。
姜向东可能是有事情耽误了,姜云窈等了十几分钟都没见人,她扇着手绢解暑。
恰在这时,一辆军绿色吉普车从街头驶了过来,小刘警卫员跳下车,冲姜云窈挥挥手,”姜同志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姜云窈“咦”了声,这不是跟在顾砚洲身边的警卫员吗,他怎么来了?
小刘警卫员自来熟道,”我跟我们营长协助公安局办案,刚好来附近办事。“
姜云窈点点头,”你们顾营长呢?“
小刘警卫员嘴角一咧开,”那不是吗?“
姜云窈闻言望去,对面梧桐树下,顾砚洲正大步走来,这人依旧一身笔挺军装,大热天的,连军绿色衬衣领口最上面那粒扣子也扣得严丝合缝,冷峻俊逸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望过来的目光却柔和不少。
姜云窈冲着来人盈盈一笑,“顾同志。”
顾砚洲不着痕迹地压了下唇,盯着姜云窈晒红的脸蛋,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身边轻轻一带,“别外面天这么热,也不怕晒着自己。“
姜云窈:”......”
跟在后面的几个年轻公安见到这一幕目瞪口呆,高岭之花的陆营长面对姑娘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他们视线落到姜云窈脸蛋上,瞬间了然,几人促狭地对视一眼,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16. 第 16 章
几个年轻公安挤眉弄眼,用揶揄善意的目光看着灿若桃花的姜云窈,心里都给顾砚池竖大拇指。
不愧是他们顾哥,一出手就找了个仙女儿样漂亮的姑娘!
干得漂亮!
一群公安在那嘿嘿笑,姜云窈面上温婉乖巧,实际早在心里小本本上给这几个倒霉鬼记了一笔,敢当着面这么笑她,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就算是善意的调笑也不行,毕竟姜云窈本质就是记仇的性子,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姜云窈大手一挥,这句话给改成了世间唯女子与小人不能惹也。
顾砚洲注意到这几个人的目光,立马收敛了面对姜云窈的柔和,又恢复了往日冷沉沉的模样,他冷冽的目光往边上一扫。
几个年轻公安一哆嗦,差点儿给吓趴下。
完了,他们被顾哥盯上了!
小刘警卫员是个鬼精灵,他见自家营长这模样,眼珠子一转,大大咧咧走过来,“干啥呢,兄弟们,咱们出来可是有任务的,南边那几条街还没巡逻呢。“
几个年轻公安战战兢兢,生怕惹到顾砚洲这个部队阎王,在平时训练的时候不饶他们。
七十年代党中央为了应对日益严峻的国际形势,向群众们提出“全民皆兵训练、人人护卫祖国”的口号。
全国各地积极响应,纷纷组建自己的民兵军团,夏收后,江城各大工厂平整成了一块块宽阔的平地,赶着驴车把土地碾实,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民兵训练。
江城公安局自然也是要训练的,别说公安局的男同志了,就是女同志们也有一个算一个,人手一杆枪,训练起来一丝不苟,英姿飒爽,丝毫不输男儿。
以前江城公安局都是局长带队训练,自从兵王顾砚洲来了,年近五十的老局长立马退居二线,让顾砚洲帮着训练局里的这帮兔崽子。
公安局的小伙子天天跟着顾砚洲练习射击、攀爬、侦查,每天雷打不动的五公里负重越野,天天滚的一身泥屑,累成狗回家瘫着。
小刘警卫员这话一说,几个年轻公安反应过来,赶紧跟着打哈哈。
“可不是嘛,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去巡逻,局长还在局里等着呢。”
“对,身为人民公安就要保卫人民跟安全!”
“我去长安街!”
“我去城关街!”
一群年轻公安连带着小刘警卫员溜得飞快,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姜云窈纤细的睫毛眨了眨,欸,她刚想给这几个倒霉蛋挖坑,他们怎么全跑了?
真是不过瘾。
姜云窈早上起得早,中午又没有午睡,这会儿生出些许困意,她掩住水润眼眸打了个哈欠。
顾砚洲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他个子高,一低头就能看到姜云窈又长又翘眼睫,羽毛似的上下刷动,仿若春日的蝴蝶让他的心无端一痒。
顾砚洲语气放得格外温柔,“姜同志,昨晚没有休息好?“
“对啊,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早上六点半就起床了。”
姜云窈“唔”了声,揉揉有些发红的眼眸,杏眸里氤氲着水雾,这模样更像只可爱的小动物。
顾砚洲倏地喉结轻动,刚想开口说话,突然有个娃娃脸的年轻公安急匆匆跑了过来。
“顾哥,刚才在城关街发现了火车站抢劫案人贩子的踪迹!”
顾砚池面容肃然,长腿一迈走过去,”怎么回事?”
跑过来的娃娃脸公安顶着满脸汗,气都没喘匀地解释:“刚才我在城关街附近的巷子巡逻,有个留络腮胡子的男人见到我一扭腰就跑了,我觉得奇怪就跟过去看看,这事儿也是巧了,城关街有位老大爷在火车站附近卖瓜果,老大爷一眼就认出那个络腮胡子跟火车站抢孩子的人贩子是一伙的.......”
娃娃脸公安废话一堆,讲话抓不到重点,姜云窈听了都要皱眉头。
顾砚洲黑眸沉静如潭,脸上不露半分情绪,“人抓住了?”
“没有,我对城关街那边不熟悉,让络腮胡子跑了。“
娃娃脸公安眼神微暗,耷拉着肩膀,满脸通红。
城关街是江城历史最悠久的一条老街,交通四通八达,附近都是鳞次栉比的胡同跟院子,走起来跟迷宫一样,石砌的院墙透着岁月的沧桑,要是认真算起来,那年龄要到娃娃脸太爷爷那一辈了。
顾砚洲是侦察兵出身,早把江城建筑地貌牢记在心,他拍拍娃娃脸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他就是没用啊。
娃娃脸公安依旧耷拉着脑袋,很是自责的样子。
林窈扇着手里的手帕,看了眼霜打茄子般发蔫的娃娃脸,嗓音自带一股甜软,“刚才那个络腮胡子长什么样子,你记住了吗?”
“啊?”
娃娃脸愣了下,“记住了。”
他天生的路痴,一到不熟悉的街上就迷路,但是记性却很好,只要是见过的犯人都能记住样子。
这样就好办了。
姜云窈露出明媚笑容,又道,”有纸跟铅笔吗?“
顾砚洲眼眸微垂,视线落在她脸上,敏锐察觉到她笑中透出的信息,“姜同志会素描?”
当然,她上辈子可是美术学院毕业的,会人体素描是最基本的操作好不好?
不过,这话可不能讲出口。
幸好原主也有绘画天分,她在许家的时候,在江城二中跟着美术老师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素描画的也不错,外人问起来,姜云窈也有理由解释。
”车里有本子跟铅,我去拿!“
七十年代公安外出遇上案件随时需要记录,娃娃脸公安赶紧回去拿来了纸笔,
姜云窈接过纸笔,按照娃娃脸的描述,白嫩手指在本子上刷刷地画了起来,几分钟后,一张简单的人脸素描画完,她把这张纸撕下来递给顾砚洲跟娃娃脸公安。
“是不是他?”
顾砚洲接过来,挑眉看向娃娃脸公安,娃娃脸公安拿到素描后,当场给众人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激动到声音都劈叉了。
“对,就是他!”
“姜同志你可真有本事!”
娃娃脸公安高兴到飞起,络腮胡子、额头上有个黑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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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浓眉眼神凶狠,左耳缺了一半,有了这张素描,就不愁抓不到火车站那帮人贩子了。
”能帮上你们的忙我可很开心。“
姜云窈穿着灰扑扑的工装,乌黑长发蓬松编成两个麻花辫,得了夸奖也没有翘尾巴。
夏日傍晚的余晖透过树边的光影,将陆砚池的黑眸看向姜云窈的目光照得熠熠生辉,他心上的姑娘说句蕙质兰心也不为过。
*
姜云窈注意到某人的炙热目光,脸蛋热了热,手里的手帕挥舞的更快了。
公安局有事情忙,顾砚洲他们回了局里,街角那边,姜向东满头大汗踩着自行车姗姗来迟,他穿着玻璃厂的工装,卷起的裤腿上还有泥巴,看样子是刚参加完厂里训练,就着急忙慌赶来了。
“二妹,等急了吧?“
姜向东停下车,擦了把头上的汗,语气里的愧疚藏都藏不住。
“没事,大哥我也刚下班。”
姜云窈知道大哥对她好,笑盈盈开口。
二妹没怪自己,姜向东松了口气掏出路上买的一包桂花糕塞进姜云窈手中,“二妹,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谢谢大哥。“
姜云窈挎着包跳上捆着棉垫子的自行车后座,晃悠着脚美滋滋吃桂花糕。
兄妹俩一路说着话下消失到看不见,路边停靠的绿色吉普车才跟着掉头,驶向江城公安局。
娃娃脸公安坐在副驾驶,嘴角翘得老高。
嘿嘿,顾哥对姜同志可真好,看到人家走了才放心回公安局。
他一个单身小伙子看了都想找对象了!
顾砚洲开着车,想起刚才姜云窈小口吃桂花糕的雀跃模样,唇角也泛起一丝笑来。
吉普车行驶过八月初的江城,十五分钟后,姜向东载着妹妹回了幸福里胡同。
幸福里胡同一如既往的热闹,箱子里的媳妇儿提着篮子,一边摘菜一边凑在一起闲聊,谈论着供销社供应的红色羊毛线有多难抢,倒不如自己把厂里发的毛线手套拆了,省出来的钱能再买一双小皮鞋。
姜向南个臭小子在外面招猫逗兔子,弄到一身埋汰在胡同口滚铁环。
幸好林秀兰今晚上加班,不然臭小子又要挨揍了。
盛夏季节,副食品店近期没有杀猪,姜家的肉也吃光了,去年冬天留下的腊月油脂也没了,这会儿厨房里只有半罐花生油。
这年头巷子人家炒菜很少放油,基本都是盐水煮菜加几滴油,菜油都要留着过年过节或者来客人吃。
江城四面环山又靠海,林秀兰娘家就住在附近的海岛上,那里有一片大海滩,沙质柔软,绵延数百米,每当海水退去,大片礁石露出水面,就是岛上老百姓赶海的好时机。
不说别的,海岛礁石岩壁、细软沙滩上,总会藏着各种各样的美味,生蚝、螃蟹、海带、海螺,个头还不小,有的海螺有两三只手指粗了,看起来肉嘟嘟的,岛上的老百姓都忙着打渔、上工、干活儿,一天天忙的团团转,很少能有空闲时间来沙滩上赶海散心。
姜云窕吃了几天粗粮窝头,馋上了海岛旳美味海鲜。
17. 第 17 章
姜云窈馋归馋,可没时间去海岛赶海,她刚在广播站上了几天班,想吃海鲜只能等待中秋节放假了。
幸而八月之后便是九月,九月初的江城天气还没凉下来,倒是傍晚夜风带了丝丝凉意,日子一晃来到了中秋节前夕,江城公安局有了络腮胡子的素描,加调警力搜索,很快就在城关街老街区将络腮胡子抓获。
络腮胡子一抓获,公安同志们便开始夜以继日审讯,省城还派了位特助警官来协助查案,听说这位警官是心理专家出身,在他手里就没有过不了的犯人。
果然络腮胡子到了警官手里,审了才不过三回,络腮胡子就在警官步步紧逼的审问下,心里防线全崩溃了,交代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
络腮胡子一交代,后面的案件就好入手了,兴奋不已的公安同志们根据他交代的线索一一摸索排查,很快就把盘踞在江城的人贩子团伙抓捕归案,并成功解救了七八名被拐卖的儿童、年轻姑娘。
这阵子江城公安局的同志为了抓捕人贩子团伙,天天加班熬夜,一个个都熬成红眼兔子了。
火车站拐卖案件一经破获,整个公安局一片轻松祥和。
经过娃娃脸公安的大力宣传,江城公安局上下都知道纺织厂有位姜同志帮了他们公安局的大忙。
这位姜同志不仅生得娇艳明姝,还画得一手好画,那家伙儿,姜同志一出手绝对知道有没有,只寥寥数笔就能把人的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自从看了姜云窈画络腮胡子,娃娃脸公安就成了她的头号粉丝,天天变着花帮偶像吹彩虹屁。
尤其这孩子还是个大嘴巴,一不小心就把顾砚洲“暗恋”姜同志的事儿说了出去。
这下可好了,就连老局长都听说了这事,拐着弯跟顾砚洲打听八卦。
说起来,老局长跟顾砚洲父亲是多年的老战友,顾父是苦水里泡大的,幼年父母早去,八九岁成了地主家的放牛娃,十三岁遇到红军,光着脚参加了红军,自此过草地爬雪山,在战场上杀敌,一步步成了师长。
前几年刚退休在家,顾母也是老革命,顾父顾母年轻时为了革命热血沸腾,等上了年纪,也盼着跟其他老战友一样,疼疼儿媳妇,逗逗小孙子,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
奈何顾砚洲从不关注这种话题,对婚姻、成家立业什么的,半点兴趣也没有。
这次顾砚洲来江城前,顾父慷慨激昂说了一堆话,然后眼含期待看向顾砚池,“咋样,是不是想找媳妇了?
顾砚洲面无表情的打量了顾父几眼,然后道:“那倒没有,不过感觉您口才有所长进,可以去公园耍猴说相声了。”
顾父:“......”
兔崽子,说谁是猴呢!
顾父为这事没少打电话给老局长吐牢骚,老局长对此深表同情,一天天的没少为老伙计操心。
这不一听说顾砚洲有了心动对象,老局长可是坐不住了,一早把顾砚洲喊到办公室打探消息。
老局长办公室酸枝书桌配套书柜,茶几上并放了两盆万年青,书桌上还放着姜云窈画的素描。
顾砚洲一进门目光就落在那张素描上,停在双膝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挪回眼睛,老局长眉眼一动,看来传言非虚啊,臭小子也有动心的这一天。
看这模样,臭小子不光动了心,还对人家姑娘很有感情呢。
瞧瞧这不值钱的样子!
老局长捧起桌上的茶杯,缓缓揭开盖子吹了吹,露出老狐狸般笑容,“砚洲啊,今年二十八了吧?”
“过了十二月就二十九了。“
顾砚洲如实回答。
他是冬日生的,听说姜同志是九月份的生日,他是不是要提前准备生日礼物了?
老局长又笑了笑,”二十六也不小了,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了,伯伯跟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早当爹了。“
”咱们江城可是处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不如伯伯给你介绍个好姑娘?“
顾砚洲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老局长自言自语说那姑娘姓姜,在纺织厂广播站上班,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笑意顿现,他挑了下左侧眉尾,冷眸里难言愉悦,“好,那就拜托伯伯了。“
”伯伯什么时候能安排见面?“
”明天行不行?“
老局长:”......”
得,这小子是留不住了!
*
姜云窈可不知道某人已经打上她注意了,初秋日头依然炎热,幸福里胡同桂花树开得茂盛。
临近中秋,江城各大工厂放了假,这会儿胡同家家户户都在歇午觉。
肉联厂家属院,挂着竹帘子的小屋内,姜云窈身上穿着一条碎花睡裙,绸缎般的乌黑长发迤逦披在胸前,在小床上睡得正香。
外面日头正晒,胡同口外路过的路人热到一头汗,姜云窈小睡了会儿,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家属院里,林秀兰正忙着晒菜干,眼瞅着明儿就是中秋节了,往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往年这时候,家里就开始准备过冬吃的菜了。
没办法,七十年代没有冰箱跟蔬菜大棚,一到冬天能穿的蔬菜除了大白菜就是土豆,就这两样蔬菜还要去副食品店买。
江城老百姓但凡有条件的,都在家开辟个小菜园,种些蔬菜,留着冬天吃。
“妈。”
“欸,闺女起来了,桌上有凉茶,渴了就喝一口。“
林秀兰弯腰忙活着,姜云窈拿起桌上的搪瓷杯抿了口,甜滋滋的,里面放了蜂蜜。
姜云窈去洗了把脸,回屋把搪瓷盆放床底下,戴上草帽出院子去给母亲帮忙。
母女俩忙忙活活,说笑声不断,前院到苏巧如弟弟苏宏伟一身汗臭味夹杂着血腥味回了家属院。
苏宏伟是屠宰车间三组的,整天跟鸡鸭肉打交道,每次下班身上都臭到不行,家属院没有洗澡间,他到后院开水龙头冲洗身上的血腥味,安静的家属院突然传来一声莺啼笑声。
燥热的空气里,多了一抹清淡缥缈的海棠花香。
苏宏伟忍不住扭头看去,姜云窈抬头跟母亲说笑,阳光夏越发显得她眉眼娇艳,明媚漂亮。
苏宏伟几乎看直了眼,他姐在家属院也算好看的,可惜跟姜家闺女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可不多见啊。
看几眼都算赚到。
苏宏伟还想多偷看几眼,他娘张金娣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宏伟,在后院干啥呢!这个月发工资了没,发了把工资给妈,妈给你攒着,以后留着娶婆娘!”
苏宏伟:“.......”
娶媳妇就是娶媳妇,说什么婆娘多难听!
苏宏伟怨气满满回了前院,没几分钟母子俩就吵了起来,引得胡同邻居探头探脑看热闹。
前院苏家母子鸡飞狗跳,姜云窈就跟没听见一样,把菜院子里的豆角跟茄子摘下来,豆角腌成酸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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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茄子晒成干,今年夏天日光足,姜家小菜园里的蔬菜长得最好,豆角根根饱满,冬瓜南瓜也大如葧,自家吃不完,林秀兰给几个嫂子送了几个,剩下的留下打算中秋送到海岛娘家去。
中秋节临近,江城供应的肉米面、新鲜蔬菜瓜果都紧张起来,林秀兰娘家在海岛渔村,海鲜倒是不缺,不过渔民们一年到头都吃海鲜,过个节自然也想吃点不一样的。
林秀兰准备了半斤猪肉,连带着姜国柱从肉联厂拿回来的一包猪下水,还有供销社买的点心、红糖放在竹筐里,打算明早一起带走。
江城秋日蟹肥,中秋前后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
姜云窈听说明天去渔村姥娘家,顿时眼睛一亮,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香辣蟹、清蒸鲻鱼、油爆海螺、葱段鲍鱼、爆炒花蛤、……一系列海鲜美食。
不行,她要流口水了。
姜云窈对渔村之行期待满满,姜向南也兴奋地手舞足蹈。
就连姜向东也偷偷吞起唾沫,姜国柱见了,默不作声出了门,满头大汗背着一竹筐红薯回来。
林秀兰挑眉,“家里的红薯吃完了?”
“没,我想着咱娘跟大哥爱吃红薯,岛上都是盐碱地,种不出好庄稼,拿粮票跟同事换的。“
姜国柱擦了把额头的汗,朴实的汉子话一向不多,林秀兰心头温热,笑笑没说话。
*
第二天一早,姜家一家五口起床背着竹筐、挎包坐上了去渔村的客船。
一艘艘帆船缓缓驶入港口,沿着海岸线一字排开,在码头停稳后,渔民从上面搬运一筐筐新鲜海货下来,岛上老百姓家里靠打渔为生的不少,在海里打渔归来,个头大的鱼都拿出卖钱,剩下的小鱼小虾小蟹,就自家留着吃,他们不用出门赶海一日三餐也有各种鱼虾海鲜吃。
林秀兰这辈子就一个哥哥,兄妹俩感情极好,林姥爷前年去了,家里就剩下林姥娘,林大舅、舅妈跟小表弟林二蛋。
林大舅长得魁梧结实,林舅妈爽朗热情,就是小表弟林二蛋调皮捣蛋,跟姜向南有一拼。
林姥娘盼闺女一家盼了好久,见了没见过面的姜云窈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就说前头那个不像咱老林家的孩子,果然是抱错了。”
“窈窈啊,姥姥给你的零花钱拿着!“
林姥娘一出手就是一块钱,跟姜老太那一块钱可不一样,姜云窈笑盈盈收下了,又拿出给舅舅家准备的礼物。
林舅妈看着手里的纱巾笑得牙不见眼,等她给外甥女拿自家晒的果干也没面露嫌弃,说话也透着真心实意,愈发觉得姜云窈人美心善好相处。
窈窈性子好,温温柔柔也没瞧不起谁,不像许秋染,见了她这个舅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姜云窈侧眸打量舅舅一家,也觉得舅舅他们是古道热情、好相处的性子。
舅舅舅妈忙着准备饭菜,姜云窈想去帮忙,被赶了出来,索性提着水桶挽起裤脚想去赶海,没想到刚出门就看到一排排的解放军战士,英姿勃发的唱着洪亮震耳的军歌,排队在门前走过。
旁边的灌木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突然蹿出一条蛇,姜云窈吓得脸蛋发白,后退两步,那条蛇就跟盯着她一样,快速往这边扭走,突然身后飞出一把匕首将扭走的蛇钉死在路上。
姜云窈猛不丁回头,水润的杏眸倒映出一双透着凛然杀意又熟悉的黑眸,救她的人是顾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