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域森林》 第1章 “你才是娃娃鱼!” 当黑夜将屿城笼罩,江郁之一天的工作便拉开帷幕。 今日是冬至,窗外的北风带着雪花又多了几分力道,江郁之收紧了颈间的白色围巾,继续执行他的“巡逻”任务。 在他经过一处街角时一股血腥味冲入鼻腔,“看来今天的工作有些棘手。”江郁之心中想,这血的气味,独特、并异于常人。 雪大了起来,江郁之脚下的积雪也逐渐变厚,顺着血的味道走去,映入江郁之眼中的先是断断续续的红,紧接着是一个蜷缩在血泊中的少年,鲜红色带来的视觉冲击让江郁之愣了片刻,他继续走近,这才彻底看清少年的样貌。 从江郁之的视角望去,那人的睫毛还有口鼻间已结出小冰晶,身上的衣物破烂不能蔽体,裸露在寒气中的伤口被一层浅薄的雪花覆盖,而血仍在向外渗透。 这人,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江郁之蹲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感受到的是微弱的温热气流。 那少年也感受到了江郁之的靠近,勉强睁开眼,他唇色泛白,声音是用仅剩的力气从嗓子中挤出的气音:“求求你……救、救我……” 一双冰晶色的眼睛,几乎看不到瞳孔的存在,江郁之打量着眼前这人的穿着与受伤情况,他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江郁之叹了一声,打算把眼前的人扛起来时他突然顿住,目光停留在那人颈间悬着的项链上——那是银白铭牌! “慕家的奴下……”江郁之将那条项链摘下,借着巷口微弱的路灯去看铭牌上刻有的字迹:1379·慕·冬。 代号为冬,工号1379。 慕家。 慕家是屿城中一家独大的权势家族,筛选奴下千里挑一,除人也是手段残忍折磨、直接取命,今日这少年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 可那枚银白铭牌…… 紧接着江郁之的目光又落回那人身上,江郁之把手中的项链塞进那人衣服的口袋里,抬起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算你走运,今天要是轮岗到别人,你小命可就真的难保喽……” 正说着,他将这人扛到自己背上,红色的雪在他白色的外套留下一滩滩血渍,看似冻得发颤的少年身上却格外滚烫。 江郁之是灵族圣子,“初救者”组织的队长,初救者是一个与人族“权势”合作又互相制衡的身份。 在屿城,各大家族抛弃的奴下由初救者救助,继续生活;初救者因自身灵族的优势力量大于人族,和两族之间的一些渊源,两族分别签署协议相互制约。 而“慕家”,便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家族,特殊到他家的奴下即便是得到灵族最高灵力的救治,也很难活下去。 “谢谢。”江郁之听见自己耳边的道谢声,不知该回些什么,开玩笑般反问道:“你就不怕我是慕家人?不怕我是来追杀你的?” “你们的味道不一样……”背上的少年声音虚弱但语气坚定。 江郁之笑了,这问题是自己草率。 最开始察觉到他血的气味与常人不同时自己就该想到,在如此冷风刺骨的雪夜中,冬的血液不凝反而滚烫,必定其他感官也有异于常人之处,或许他根本不是人族。 屿城的冬季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黑夜短于白昼,这也意味着能被江郁之这样的初救者救助的人少之又少,黑夜过去,屿城中所有街角上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会受到驱逐。 与其说相互制衡,倒不如说屿城中实际掌权的只有人族。 寒风刺骨,江郁之背着自己身后的少年逆风而行,血腥味逐渐被愈来愈大的雪花遮盖。 * 冬重新恢复意识时,他已经身处在一片温热中,空气里弥漫着灵草的药香,药物散发出来的灵气渗透进他的血液中,身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他环顾四周,眼前一片白茫,他抬手轻触自己的眼睫,自己的眼疾又加重了。 伴随着大脑的清醒身体上的疼痛也逐渐清晰,“这是那儿?”冬在心里不禁警惕起来。 冬触摸着自己周遭的事物,冰凉的浴缸中满是温热的药水,胸腔中溢满了灵草的味道。 “吱呀”一声,浴室的门打开又关上。 “醒了?伤口恢复的怎么样?”是男生的声音。 冬虽看不见,但犀利的眼神直视刚进入房间的男人:“你是谁?” 男人嗤笑道,挽起袖子、扯来一边的椅子坐上慢悠悠地开口:“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你的救命恩人了?” 听到这句话,一瞬间,晕倒前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中,他是那个救我的人…… 冬循着那声音转头看去,他那双眼睛虽失去瞳色,却没有丝毫放松。 男人也就是江郁之,他清清嗓:“你身上的外伤都已经好了,内伤只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但是眼睛……” “眼睛?”面对江郁之言语中的迟疑,冬紧张起来,他嗓子仍有些哑,大概是在风雪中待太久的缘故,而自己刚清醒的时候他就发现,眼睛已经从原先的模糊到现在彻底失去视力。 “你的眼睛,我目前也没办法。”江郁之将椅子往冬的方向靠了靠,捞起冬的右手,将原本被自己把玩在手中的银白铭牌塞到他的手里:“虽然眼睛我暂时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可以聊点别的?” 手中出现的冰凉让冬整个身子一颤,铭牌!一瞬间内似乎痛苦的记忆都伴随着这一阵冰凉通过手掌直接传送到心脏。 他低下头,想避开来自江郁之那束炽热的目光,他哑着嗓子,声音并不大却充满嘲讽:“你不是都知道?慕家的刑罚手段,你们初救者应该比我们这种苟且活命的下人更清楚才对吧?” 冬的回答让江郁之觉得有些可爱,这人不会还认为自己要害他吧? 听见冬的话,江郁之忍不住笑出声:“如果我们初救者真的与慕家狼狈为奸,你也不会有机会活到现在,我把你这条小鱼扔出去喂野猫多好,也不用白费我的药材。” 他的语气温和,但言词间又透着犀利,“既然你不想讲慕家的事,那不如先聊聊你耳后的胎记?” 江郁之的手抚上冬左耳后的位置,拨开原本遮挡在那的发丝。 指尖摩挲带来的痒意令冬下意识向后闪躲,但被江郁之反手扼住脖颈,脖颈被桎梏的感觉令冬很不舒服。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冬心中一紧,不是说初救者都是救人不留名吗?这人怎么问题这么多还聊上了? 江郁之的声音从冬背后斜上方的位置传来:“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长老有言‘礼尚往来、乃常情之理’,我既然救了你,你怎么着也要给我点回礼。” 听了他的话后,冬没有再挣扎或反抗,但却更加警觉。 他说的有道理,如果初救者真的与慕家同流合污,那他救他岂不是白费功夫,看来他暂且值得信任。 不过……自己颈间的那个印记,又该作何解释? 见冬仍是沉默不开口,江郁之换个法子继续说:“这样,你如果我不信我的话,那就我主动说或者你问、我答一个问题,相应,你也要回答我一个。” 冬:“你明知道我是慕家的奴下,怎么还救我?” 这家伙问的倒快,江郁之笑笑,道:“嗯……职业素养高吧,虽然大家都说你们一生摆脱不掉慕家,但我想试试。” 冬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江郁之:“好了,该我问你了,你耳后的印记,有什么故事?” 这人还真是执着,冬没再多想直接回答:“我其实,不太记得了。我只知道它跟我的身份有关,慕家很忌讳这个印记的出现。” 没错,慕家人就是在发现胎记的存在后才对他态度大转。 得到了答案,江郁之本想说“游戏结束”,但冬追问地更快:“你呢,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印记的事,你是知道什么吗?” 江郁之皱起眉,说:“嗯……不多,我只知道你应该来自深海。” 这个胎记是跟深海妖族有关的人才会拥有的,他本想诈一下冬——深海妖族早就与灵族势不两立,尤其是与人族有血海深仇,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屿城这种危险地带? 听见江郁之提到了深海,冬又来了兴致继续问道:“你知道深海妖族的故事?!” 江郁之:“诶,这是下一个问题,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吧?” 冬:“我当然知道!不过……不过我也就只记得这些了。” 只记得自己来自哪儿和与慕家的仇恨?江郁之看冬不像撒谎的样子,他猜测冬的失忆不假,于是继续说:“妖族与慕家有仇,印记代表你的身份,所以你被慕家关入铁牢还被用了刑。” 江郁之的话显然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冬先是一怔,随后偏过头点了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泛起一阵哽咽。“你明明知道。”冬不想理他,这人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逗自己。 看见冬的反应,江郁之不禁笑出声,这个来自深海的小家伙怎么涉世这么多年,仍旧不禁逗,难道慕家人的训练还不够魔鬼吗? “行了,你这几天就在我这好好休息,慕家人暂时不会找到这儿。”他轻声着,向浴缸中又添了些药水。 江郁之当然清楚冬身上胎记的故事,只是现在有些话还不能明说,这小家伙他留着还有用,目前保住他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哦对了,你来自深海妖族,看你这涉世不深的样子,可不像成年啊,你是不是那种没长开的娃娃鱼就爬上岸来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的?” 见冬没接话,江郁之继续说道,想扯点别的话题让浴室的空气活跃些。 “你才是娃娃鱼!你全家都是娃娃鱼,海里才没有娃娃鱼!”冬恼羞成怒地皱起眉,虽然自己长得显嫩,可体型也不娇小,倒也不至如此吧! 自己身边的人来自灵族又是初救者,冬坦白了身份,知道隐瞒没意义,反而借自己的真诚,或许还能通过他来了解自己的身世和遗失的记忆。 江郁之看冬的反应,他也忍不住笑,于是追问:“那你原型是什么?” 冬一下被问住了,“我不记得……” 江郁之故意拉长自己的声音:“好——总之不是娃、娃、鱼。” “还有!我成年了!”冬撇撇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那以后我怎么称呼你?冬?还是……1379?” “我有名字,我叫林悸冬。”话音落下,他固执地望着江郁之,像是在问“那你呢?” “江郁之。” 名字从江郁之嘴里说出的一瞬间,林悸冬是意外的,虽然他从未与初救者打过交道,但他知道初救者是不可以轻易向别人透露自己名字的,就像他们奴下也只称呼代号。 在这一刻他脑袋开始按耐不住瞎想:江郁之留下他必是有用处,不然怎会告诉自己这么多,自己还需再多小心留意。 待江郁之回到自己的房间,窗外天色已然见亮,他的窗子朝正东,刚能看见日出时的第一束阳光。 金色的光没有暖意,只是为屋内添了一丝颜色,江郁之将房门关紧,站在墙边的落地镜前脱下衣服,望着自己那副疲惫的眼睛他无奈地摇摇头,眼下的黑眼圈又重新冒出来。 他屋子里的白色小猫听见声响,从床边的小窝里跳出来走到他身边蹭蹭头,喵喵叫了两声。 “小糯,今天的事不许给那几个老家伙通风报信。”江郁之蹲下身揉揉它的头,把它放回小窝里,而自己重新站回那面镜子前。 江郁之侧过身,镜子中映出他左侧腰身处的胎记,那是跟林悸冬身上一样的图案,一束鲜艳的银蓝色火苗,四周缠绕生长着血红色的荆刺。 第2章 “你不怕猫吧?” 指尖拂过腰间的印记,江郁之的情绪复杂,从抽屉中翻出一片药贴贴上去,药贴与皮肤融成一体,外人便看不出那印记。 这是他的秘密,是传说中灵族与妖族的契约,也是长老们口中的诅咒,长老说他大概活不过明年冬天——只有深海妖族的人才能救他。 可多年来深海妖族与灵族势不两立,大家都说他自己会死于这个该死的诅咒,他也认为自己没救了,于是他认命成为初救者,担起灵族在屿城中的职责,甚至慕家人都怕他这个亡命徒。 谁能想到,如今竟会有这么一天,一个深海妖族的族人会被自己捡到,所以就算种族之间势不两立,他也要留住这个人。 林悸冬,他不会放走,至少在他找到解法前,林悸冬必须留在自己身边……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江郁之的思绪,他屋子里的小猫听到后喵喵叫着,叼着江郁之的衣服往他怀里扑。 “别闹,小糯。”江郁之接过衣服,利落地穿好,将小糯揽在怀里。 江郁之打开房门,已经换好衣服的林悸冬站在他面前,“小家伙,方向感还挺强。” 江郁之这才得空好好观察林悸冬,白皙的皮肤、脸颊与鼻梁处长着不起眼的小雀斑、眼眶倒是格外红,除去这张脸的话,这身板…… 的确不像十六七岁,林悸冬也就比自己矮了不到半头,穿着自己的衣服也刚刚好。 “呵!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瞎了眼睛若是再没点其他的保命技能,早死了。” 听着林悸冬的话,江郁之眯起眼睛点点头:“什么保命技能?听声辨位?” 林悸冬没回答,默认般地点点头。 “你的本体,不会是小鲸鱼吧?”江郁之还算是了解妖族的种类,像这种天赋他只能想到鲸。 “可能吧……” 江郁之将怀里的猫塞进林悸冬怀中,自己双手环胸倚在一旁的门框边,“他叫小糯,白天会在家里陪你。” 林悸冬没说话,继续点头,江郁之见他抱猫的手格外用力,还有点发颤,突然想起林悸冬的身份——江郁之眨眨眼睛迟疑地开口:“那个,你不怕猫吧?” 空气安静,只听见小糯夹着嗓子又哼唧了一声。 林悸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江郁之的话,腾出只手摸摸自己怀中的那一坨毛茸茸,将头转向江郁之那边,“不怕。”林悸冬摇头。 这人平时与人交流都是这样后知后觉吗…… 这小猫都塞过来了才想起来问,林悸冬摸不透江郁之令人有些冒昧的脑回路,但江郁之语气中的礼貌客气又让林悸冬挑不出什么不好。 “小糯也是妖族的,或许跟你能有点共同话题,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小糯也可以化成人形。……你先住我对门那个房间。 “还有你眼睛的事,你可以再跟我多说一些。” 江郁之扶着林悸冬转身走到另一间屋子内,林悸冬眼睛的事他要快些找到办法才行,他的小糯还有别的任务,总不能一直留在家看他。 这小猫来自妖族?看样子初救者真的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可怕,林悸冬点点头,对江郁之的警惕松下来几分…… 关于林悸冬的眼睛,林悸冬自己又讲了许多慕家内情,这药不止在慕家的铁牢中给奴下使用,应该也在社会上找了一些流浪者进行试验。 “这些药物大部分存放在铁牢中,有次守卫疏忽药物被倒入废水池,搞死了池下暗河里的不少活物。 “因为这件事,慕总管大怒责怪了一番,从那之后铁牢不但换了守卫还升级了防护。” “那你目前的状况……” “不仅对眼睛和身体其他机能有削弱,大概是因为副作用,耳后也出现了印记。” 听了林悸冬的这一番话,江郁之明白,这只小鲸鱼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毕竟这些线索,但凡有心便都查得到。 不过由此也能肯定,慕家这帮人的确不老实,表面上惯做一些惺惺作态的善举,背地里,让人恶心。 从始至终,江郁之在意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自己多年来所了解到的慕家,华丽的外表下丑陋不堪。 江郁之一直觉得灵族受控于慕家不是偶然,虽然慕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蔼,但慕家善面展露的越多,他越觉得不自在。 * 雪在太阳出来前便停了,除了行人与车辆经过的街巷,其余没被清理过的地方雪仍是厚厚一层,穿过三条小巷,江郁之的裤脚处早已被雪沾湿,他迈入一家还未开张的咖啡店。 江郁之在门口的地毯上蹭去鞋底的雪水,走到前台拿起台面上的送餐铃在空中晃了晃。 铜铃声在屋内扩散,声响还未彻底消散,右侧的楼梯上便下来了一位穿着古朴古素的姑娘:一身青白相间的旗袍,脚下踩的是矮跟黑皮鞋,擦得锃亮,左手腕上戴着适手的玉镯,头发扎成麻花辫直到腰间。 “江队,长老还在见客。” 江郁之放下手中的铃铛,走到那人身旁将她拽到一侧:“我不找他,我来找你的。” 这姑娘名叫霄玖,有着一双绿瞳,从小到大一直跟在长老身侧,掌握的医术比江郁之还要精通和熟练。 霄玖看江郁之的眼色,就知道等着她的是见不得光的事儿,故意清了清嗓:“江队,你上周欠我的饭还没请呢。” “小玖,你想清楚,这次可是关于慕家的事儿。”江郁之降低音量,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长老对慕家的事向来从不插手,但霄玖不一样,霄玖从小就对这些种族之间的事感兴趣,之前天天缠着江郁之给她讲故事。 一提到慕家,霄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拿起前台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就推着江郁之直往外走:“你早说啊!咱出去说,出去说。” 江郁之将林悸冬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霄玖听,本以为霄玖会有办法,结果就换来了句“你这个得去问灵婆。” “灵婆?人家多大岁数了,现在不都在圣地守墓吗?我这一来一去,我家里那人早死透了。” 江郁之从兜里拿出两袋纸符塞进霄玖手里:“除了找灵婆和去慕家,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符纸是灵族发给初救者出任务用的,什么法子的都有很方便,不过落到江郁之手中,全被他塞给霄玖换线索和药品了。 霄玖掂量着手中的袋子,眯起眼点点头:“嗯……去慕家的确是最直接的办法。不过你除了跟慕家少爷有仇,别的人更是没打过交道吧?” 霄玖的话让江郁之哼哼一笑,抬起手就要将给出去的符纸夺回来,霄玖一躲,笑嘻嘻看向他:“嘿嘿,小舅,跟你开个玩笑。” 江郁之弹了霄玖一个脑瓜崩:“你还知道管我叫舅舅,快说!” 今天这时间可是江郁之掐表提前算好的,趁长老见客来找霄玖,一会儿那几个老家伙闲下来,若是发现不对劲,到时候别说林悸冬的眼睛了,他连林悸冬这个人都没办法保住。 长老根本不会听什么救命药的说辞,只会把妖族视为危险统统赶走,然后骂他一顿说他鬼迷心窍中了邪,再嚷着要给他遣送回圣地洗涤心神。 小糯被发现的时候江郁之就被这几个长老大闹了一场,不仅长老生气他也发火,最后会南林圣地跪了三天,回来后身上的印记连着痛了十几天,他真的不想再遭一次。 “他的眼睛我的确没有办法,这你要去慕家讨说法,不过那个什么副作用,还有我记得慕家奴下身上是可能被标记味道的,他不排除之后被追杀的可能,这后两个我有药且也有路子解决。” 霄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红色的香囊,又不知从那儿变出张纸递给江郁之:“回家再看啊。” 江郁之收好,没再多停留,“谢了。” * 江郁之离开咖啡店,来到慕家主城前,他看着那块牌匾来回踱步。 是的,慕家的地盘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城,江郁之也说不清里面究竟多大。 虽然前两年他自己一人拿着把剑就破门而入,愣是把慕家那块牌匾劈成三块,慕家被搅得到现在还提防他,但总不能每次都这么鲁莽,以前是有长老撑腰,现在再闹一回恐怕是真的要被送回圣地,坐等被印记咒死了。 “江队长,今日怎么没在家里休息?”江郁之正犹豫的时候,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他的右后方传来,江郁之扭过头,不出意料果真是慕家少爷。 “慕冶,你是不是有什么跟踪我的癖好?你问我的这句话这周我已经听过不下四遍了,真是跟你家那卖的扫地机器人一个模样。” “不是,江郁之你这话就过分了啊,没事骂我家卖的货干嘛啊? “还有!你站在我家门口走来走去,我问问你怎么了?我还怕你又看上那块匾呢!”慕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输出,江郁之听得直憋笑。 跟慕家少爷斗嘴是有趣,但林悸冬的事是重中之重,他不想再多费时间,江郁之清清嗓子,不跟慕冶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有正经事,慕少能帮得上忙?” 慕冶虽是慕家少爷,可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主持家事。 慕家女尊男卑,家里的大事慕冶根本插不上手,这也导致他从小跟外面人混的亲,就算是摆在明面上的酒肉朋友他也能砸重金帮忙不要谢礼。 在江郁之看来,慕冶虽有些好面子甚至蛮横傲娇,但大多数时候比那些老顽固分得清是非黑白,再怎样也没被慕家染上乱七八糟的颜色,抛去两人之间的矛盾争吵,慕冶还算得上是个能打交道的。 “正事?”慕冶挑起眉,吊儿郎当地搭上江郁之的肩膀,“江队说的正事,就是你走遍三四条街、溜了五六个铺子也没问到的药吗?” 一股胭脂与香水的混合味直冲江郁之的鼻腔,令江郁之直接捏住鼻子想挣开慕冶的手。 第3章 “势不两立,世仇?” “你们家除了爱监控我们工作,什么时候还多了窥探个人行踪的癖好?” 江郁之不情愿地被慕冶搂着肩,这小子成天花天酒地不说,最近不知道怎么总跟着自己,若不是自己现在站在慕家门口不方便施展手脚,他现在就很想来一个过肩摔,然后给慕冶扔进消毒池里去去味儿再说其他。 “你们灵族往慕家安插奸细的事儿我还从没来没说过呢啊!” 慕冶压着嗓子向江郁之耳边靠,结果被江郁之一巴掌怼到一旁:“慕冶,我不介意现在就闯进你们家。” 江郁之笑眯眯看向他,嘴角挂着的笑意让慕冶打了个寒颤,尴尬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话题走向……慕冶清清嗓子,再不切入正题自己就要被大卸八块了,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型,理理衣襟,“我能帮你。” “条件?” 凡是能让慕冶亲自开口帮忙的事儿,定是他有求于人,江郁之早就品出来慕冶憋了好几日,不然这几天也不会这般在自己身边晃悠,而药的事情刚好可以“利益交换”。 慕冶讪讪地咧开嘴,揽着江郁之的胳膊说换个地方讲话,在远离慕家两条街的一个小巷里慕冶向江郁之讲了事情的大概。 他在铁牢里留的密道被发现了,并且前一日还从那条道逃出来个被关押的奴下,现在慕家上下都在调察这密道是怎么回事儿,看样子马上就查到他这儿了。 “密道?在铁牢?”江郁之听见这几个词儿想给慕冶一棒槌,他一时间想不出来用什么话回答。 但一想到是慕冶倒觉得这密道的存在合理起来,不过那个逃出来的奴下不会就是……林悸冬吧!? 一个陶瓷瓶被慕冶塞进江郁之怀里,他双手合十抵着下巴,此刻江郁之就是唯一能保他的恩人:“你想找的那个药我已经偷出来了,保质保量保药效,不够我再去……” “你想让我怎么办?”江郁之把药瓶塞进口袋,别过头扑了扑自己身上沾到的香味,与慕冶保持出一米的距离。 慕冶也麻利,翻出一张纸条递给江郁之:“都写好了。” 纸条上写的是慕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万全之策,利用初救者的身份与慕家相互制衡的前提,来证明这个密道来历的合理性。 江郁之收好纸条后便离开了,而另一边的家中,小糯正和林悸冬聊得火热。 * “江队可是大好人!” “你记住我跟你讲的故事了吗?那可是江队第一次发火,是为了留住我哦~” “那我管你叫什么呢?哥哥还是别的称呼?” “昨天是冬至,屿城的习俗是大家都要吃饺子!你吃饺子了吗?” “小林哥?冬哥哥?林哥?” 林悸冬就这样被化成人形、正太样子的小糯缠着聊了半天。 在小糯口中,江郁之是一个温柔负责但又严厉的队长,他不懂为什么江郁之身上背负灵族的使命,但似乎这让江郁之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为什么为了留住你,他会大吵一架?” 小糯歪头,小糯疑惑:“哇!你不也是妖族的?难道你不知道吗!灵族和妖族可是世仇,势不两立的那种!不过你放心,江队跟传说中的灵族族人一点儿也不一样……” 势不两立,世仇。 陌生又熟悉字眼进入林悸冬的脑袋,一阵刺痛,林悸冬只觉得脑子中像是有千万根银针在穿梭,疼痛中混着耳鸣,他捂住脑袋,小糯的询问在耳边一声一声,声音像是被蒙了一层罩子…… 林悸冬的脑海中闪现过十几年前自己被屠家的片段,自己的家人就是活生生被慕家人烧死的,什么与灵族势不两立,他一点也不记得。 “对不起,我不太记得……你能跟我讲讲吗?”其实林悸冬的这段记忆,是逐渐模糊的。 从进入到慕家后,他身边的大家都像是被吃了某种慢性药,慢慢的只知道自己该归顺于慕家。 林悸冬自己也是,或许是由于执念太深的缘故,他一直记得慕家曾经做过的事与自己进入慕家的目的。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份特殊,身体有抗药性。 林悸冬想问的很多,小糯干脆去书房翻出了一些古籍来给他念,关于初救者的说法,关于妖族的一些历史等等。 深海妖族的血很特别,在越寒冷的环境中血的温度反而会直线升温来保证体温,这也是为什么林悸冬没有死在寒夜中的根本原因,至于古籍上写血有特别用处,也仅仅点到为止。 灵族与妖族的仇恨,史书并没有记载,更多的是写两族曾经和平相处时候的事迹。 但根据小糯透露,两族分裂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多年前涉及到人族的一场浩劫,只知道当时妖族与灵族都死了不少人,在人族跳出来提出和平协议之后,妖族与灵族也给予了妥协。 于是后来妖族与灵族的大部分族人都回到了各自地盘,而屿城由三族各自出人制衡管理。 “有天妖族职位突然被宣告撤销,妖族也再无人来屿城,好像就是从那之后,妖族与灵族之间才彻底撕破脸。” 小糯摇头晃脑的,越讲越来劲,而一旁的林悸冬越听眉头越紧,这么多事情他竟然分毫都不记得。 林悸冬目前无法确定自己的那段记忆究竟属于哪一时间段中,会不会那只是梦魇不是真实的事情?小糯对于他拥有的这段经历只字未提,难道真的从未发生过吗…… “慕家呢?”那么慕家,究竟在屿城中饰演着什么角色?林悸冬喊住小糯,开口问道。 慕家……小糯还未来得及回答,门口传来的敲门声便打断了林悸冬与小糯的对话,“您好,搜查队例行搜查,有人在家吗?” 坏了! 小糯一愣,目光移到门口的那一袋垃圾上,“完蛋了,我忘记江队嘱咐我的事儿了!你的血会引来搜查队的人……快,你快躲起来!我去看看!” 慕家的特殊奴下的身体中会被注射一种拥有香味的特制药,长时间留存在奴下的血液中,除非本体死亡否则很难消散,而只有服用过相应药剂的人才能察觉出这独特的香。 这既是一种标识也是这一类奴下难逃的宿命,无论到哪儿,慕家都可以凭此将奴下捉回。 林悸冬被小糯领着走到衣柜前,小糯打开柜门直接将林悸冬塞了进去,动作快到林悸冬人还在发懵,自己四周的光线便已经暗下来。 而小糯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将那一袋医疗垃圾从窗户直接扔出去扔进楼后的垃圾堆。 罪魁祸首被解决掉,小糯也敢壮着胆子去开门了——吱呀一声,小糯与门前的人四目相对:“江队!!”小糯环视四周确定安全后赶紧拽着江郁之的衣摆往屋里走。 江郁之看见小糯进屋后又接衣服又递水的模样,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想开口逗逗他:“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我已经把垃圾扔掉了!”小糯一双大眼睛十分乖巧地看向江郁之,在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他终于松口气,紧接着问:“门口的搜查队……” “打发走了。”江郁之走进屋子环视一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在这时“哐啷”一声闷响,衣柜门被挤开一个缝。 知道为什么衣柜会出声的小糯已经开始在内心尖叫了,自己只顾着江郁之和门外的搜查队,林悸冬还在衣柜里! 林悸冬踉跄着从衣柜中迈出了一条腿,伸出来还没摸到墙面的手被走过来的江郁之一把抓住。 一旁的小糯也跑过来把柜子里被弄乱的衣服整理叠好,边拾衣服边讲:“我害怕他被抓走……就、就让他躲进去了。” 林悸冬被江郁之领到椅子前坐下,听见自己身边的人嗤笑一声后才开口:“药拿到了,也有躲避慕家追查的法子。” 药瓶和锦囊被江郁之放进林悸冬的手中,随后林悸冬感到自己的头上多了只手,“你是自己从密道逃出来跑到这附近的啊?” 江郁之看林悸冬坐在那儿一脸无辜的表情,觉得可爱便揉了下他的头发。 面对江郁之的疑问,林悸冬没有回答,他躲开江郁之的手,起身恭恭敬敬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江郁之的手僵在空中,小糯赶紧凑过来抱着林悸冬的胳膊解释:“江队江队,其实你总一副‘温柔’的样子挺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的,小林哥人很好的他不是讨厌你。” 看到两人抱团的样子,江郁之轻轻敲了下小糯的脑瓜,他没说什么,最后转身走出房间,将客厅的电视机打开。 先是一阵信号连接的刺啦声,然后电视被江郁之调到新闻播报的频道。 “据报道,今日下午五时四十二分,石桦花巷629号路段发生蓄意破坏事件,造成多处建筑外墙和大量辆民用交通工具受损。 “经街道办第32专项调查组现场勘查,确认破坏行为是通过非常规器械实施,且于案发现场西北侧无名巷道内发现关键物证:包括8.7厘米长的鳞片状非人类生物组织以及异族生物活性血液样本。 “为保障公共安全避免恐慌进一步扩大,第32专项调查组将联合灵族初救者第7行动组,于一小时后启动应急响应,对石桦花巷周边1.5公里范围实施警戒封锁,并实行临时交通管制。 “目前嫌疑人仍在逃窜,请市民保持冷静,配合执法人员工作,勿信谣传谣。管制解除时间将另行通知。若发现可疑……” 林悸冬与小糯闻声也来到客厅,正认真听着,“滴”的一声,电视机又被江郁之关掉了。 鳞片、血液、异族生物……江郁之似乎有印象,他知道那个逃窜的人在哪儿,这件事说不定与那些神秘药剂有关。 江郁之瞥了眼坐在沙发边窝在一起的另两人,起身决定立刻出门,他要抢在第32专项调查组之前找到它。 “天黑之前,小糯你帮他再进行一次药浴。” 第4章 “江队,你有办法止血吗?” 面对江郁之工作上的临时加塞,小糯已经习以为常,林悸冬也听从安排与小糯留在家中。 第一次的药浴是加快外伤的恢复,而这次药浴是为了进一步稳定林悸冬的身体状况,以保证药效。 不过江郁之带回来的药林悸冬已经服下,药浴也早就结束,家里的钟已经从十八次敲响到第二十一次,江郁之还没回来。 石桦花巷距离这儿并不远,在临近街道的那一面透过窗子便看得到封锁街道时用的警示红灯,那半边天都是红色。 “他一直这么热心肠吗?”林悸冬的视力在逐渐恢复,在见到江郁之本人之前,总要提前再了解一些。 “嗯……”小糯边看江郁之留下的药物说明纸条边点头,“不能说江队热心肠吧,这是他的工作。但今天这样,更像是有他想得到的线索。” 非常规破坏、异族血液、鳞片,的确,若是林悸冬有像江郁之这样方便的身份,他也会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窗外不知为什么开始放起烟花,咻咻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盖住了远处封戒区的鸣笛。 小糯闻声跃起:“是江队!”他几乎是与这句话同步窜出去把屋门敞开的。 林悸冬总觉着哪里有些不适,或许是小糯太过热情,又或者因为这双逐渐恢复的的眼睛,他明明还没做好准备见到江郁之,他对这里的一切还并不熟悉。 血腥味漫进屋子,林悸冬摸索着走到客厅想去主动做点什么,他感受到一股寒气离自己越来越近,血的腥浓掺着松香让他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听说你现在能看到点东西了?”声音很近,但在一片黑暗中林悸冬根本判断不出江郁之的具体位置。 “嗯,不过现在还很模糊……”林悸冬一开口,嘴里便被江郁之塞进一颗薄荷糖,清凉在口中散开,恶心的感觉被盖住,霎时间舒服了不少。 室内的灯被打开,江郁之一边清理外套与门前这片狼藉,一边也不忘了从口袋中拿出眼罩递给林悸冬:“用这个外敷并且遮光,明早你的眼睛应该就能全部恢复了。” 虽然现在的视力很差,但林悸冬大概能分辨出眼前的场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正被小糯往浴室抬,自己所目及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红色。 灯光刺入眼睛久了,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更模糊,他接过江郁之递来的眼罩,点点头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屋子去敷药。 口中的薄荷糖逐渐融化,最后只剩一小薄片被林悸冬含在嘴里。 自己当初也是这样被江郁之带回来的吗?林悸冬用力晃了晃脑袋,想把脑子里出现的胡乱思绪晃出去,“我们之间只是利益交换罢了。” 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告诉自己,不过是自己身份特殊才得到江郁之这种人“照顾”,江郁之救过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 * 江郁之处理好一切后,窗外已大亮,石桦花巷的警戒还未解除,警戒鸣笛声几分钟便会响一次,他很庆幸这具异形尸体并不从属慕家,不然自己根本没有机会逃过那些人的眼睛将它带回来。 血液标本抽取、皮肤组织样本、手臂上生长出的鳞片,关键要素江郁之都各留出了两份,接下来的检测任务便是交给霄玖了。 “咚咚咚。”林悸冬被敲门声吵醒,江郁之的脚步声令他瞬间恢复清醒,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而眼睛上的药也早已干掉。 林悸冬坐了起来,眼前的眼罩被江郁之取下,随后覆上来的是江郁之温热的手心。 “今天去调查线索,你要去吗?”江郁之的声音离他很近,是一种试探的询问,与江郁之同他被救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一样温和。 江郁之的手慢慢松开,林悸冬也睁开眼。 一双黑色深邃的眸子映进林悸冬的眼中,他的左眼眼尾有两颗痣……林悸冬僵持在那儿,四目相视——林悸冬愣了几秒后一下子别开头,“去。” 小糯总说“江队很好看”,林悸冬还以为他是骗自己。 等林悸冬酝酿好情绪再抬头,江郁之早扬长而去,只有小糯欢快的跑进来:“小林哥哥!” 小糯的头发是白色的,看上去就毛茸茸的很好揉,他捧起林悸冬的脸仔细盯了一会儿:“小林哥哥,你的眼睛跟我是同一个颜色诶!” 是蓝色,水晶一样的蓝色。 “你的眼睛不是黑色吗?”林悸冬反过来去揉小糯的头,这简直是世间萌物! 小糯晃着脑袋,把手里拿来的盒子放进林悸冬手中:“不不不,我戴了遮瞳色的镜片,这个是江队让我给你的,咱们戴了它就不会被人察觉是妖了喔!” “你们俩,快些准备。” 江郁之出现在林悸冬的房间门口,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是白色毛衣和浅杏色风衣的搭配,一眼望去很干净,像是会在书店遇到的文艺少年。 江郁之带着血液和皮肤组织去送检,而家中的那具尸体会被霄玖妥善处理重新扔回封锁区,跟在江郁之身后的林悸冬和小糯像两个未闻世事的小跟班,两人挤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样子在江郁之眼中特别可爱。 小糯:“刚才那个实验室我从来没去过,好神奇,竟然在地下。” 林悸冬:“看来你还不是跟他关系最好的小猫。” 小糯:“切,平时都是我给江队通风报信的,我知道可多秘密了!” 林悸冬:“……” 他确实,跟江郁之还不熟,他要加快熟悉度才行,刷好感度也成,不然怎么从他嘴里套出自己想知道的事,自己还想谈个合作跟他一起端了慕家。 不知不觉三人进入了屿城最繁华的地带,那苏街。 与其说繁华,不如说鱼龙混杂、信息冗乱,街两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从白天亮到黑夜的霓虹灯牌、摆摊的叫卖的、有钱的没钱的,你若是在这儿喊一嗓子,不用明天,今日天黑前屿城就会传遍。 江郁之初救者的头衔是仅次于慕家的最方便查线索的身份,大家都知道自己得罪不起慕家,而灵族是这城里唯一可以与慕家相互制衡的种族,自然也不会出卖灵族行踪,不然到头来头顶的伞扯破了,那云后的雷说不准就朝谁的头顶直直劈下。 “江队江队,小林哥哥眼睛的药是你从慕家偷出来的吗?”小糯一脸疑惑,林悸冬二脸好奇,江郁之三脸平静:“不是。” 其实问题是林悸冬想问,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江郁之在一家摊位前停下,拿起两个毛绒头箍递给林悸冬和小糯:“有人帮忙。” 拿起头箍的林悸冬看看小糯头顶的猫耳朵,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毛绒头饰,“我不是咸鱼……” 见林悸冬满脸嫌弃的样子,江郁之拿起手中的兔耳朵给他戴上,“可爱就行了,出来一趟什么都不买才让人怀疑。” “你不是说要查线索,我们逛了那么多摊子,什么也没问东西倒买了一大堆。”林悸冬不满地嘟囔着,自己两手袋子而江郁之两手空空。 感受到了林悸冬的怨念,江郁之反而笑出声,他看了林悸冬一会儿,从他手中拎过一袋装满杂货的袋子:“这那苏街的信息是流通的,说不准就变成货物跟咱回家了。” 就在江郁之俯在林悸冬耳边说话的时候,小糯扯了下他的衣袖:“江队,巡查队的人也来了。” 巡查队?慕家也会想到来这儿买情报?难不成那家伙还没被抓住吗?按霄玖的办事速度应该早就…… 眼看那群人越来越近,江郁之直接将林悸冬的左手握住,“你左手的印记,不要露出来。” 印记,说是烙印才更加准确。 那是烙有慕家奴下代号的印记,与慕家特质的香味药剂一样,这是慕家对奴下的独有垄断。 林悸冬身上的外伤早已在药浴的帮助下结痂,耳后的印记也遮盖过,所以逃过巡查队的搜查并不难。 天色忽然暗下来,那苏街刮起一阵冷风,巡查队的人立刻从腰间抽出捕猎枪,林悸冬和小糯被江郁之护在身后,三人退到了摊位的后侧方。 “是早上那只。”小糯的鼻子最灵敏,他在空中蔓延而来的血味中嗅到了江郁之用过的药物,这是江郁之让霄玖处理的那具尸体,怎么会恰巧出现在这儿? 这是二次病变复活?还是……“小心!”江郁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林悸冬扑倒在地,他一阵眩晕,隐隐约约看到那只异物朝着其他方向去了。 林悸冬先一步挡住了那异物对江郁之的攻击。 “江队,你有办法止血吗?”林悸冬的话堵住了江郁之原本想夸他反应快的赞词。 两人同时僵在原地,而一旁的小糯疯狂找纱布:“江队,巡查队的人好像朝这边来了!” 这小摊的车能挡一时,便也就只能挡一时——“要不,还是让他们抓走我吧。”林悸冬刚想起身,直接被江郁之一把按下紧紧的贴在他身上:“闭嘴。” 这小家伙怎么还想逃呢? 江郁之艰难地从口袋中翻找自己仅剩的符纸,希望能有一张瞬移符保命,同时自己的手还要死死按住这个林悸冬,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都逃出来了还想着去自首,简直是羊入虎口无药可救! 紧张的氛围被一声铿锵有力的“慕家巡查队?实力也不过如此!”击碎,邪风悄然停下,江郁之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摊位前面:是霄玖! 这孩子办事儿他就是放心,救人出场的时间卡的刚刚好。 霄玖一手拎着那变异人,直接将它扔到地上,拍了拍自己被弄脏的手:“不是说封锁了石桦花巷?这东西怎么还能跑到灵族地盘撒野?现在又来祸害其他住宅区?” 巡查队的首领显然被霄玖的话噎在原地,他想去看霄玖身后摊位所遮挡的地方,但霄玖左挡右挡他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还想让我帮你们向调查组打报告?”霄玖一脚将变异人踹到巡查队几人的面前,惹得他们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化成猫的小糯左跳右跳扑进霄玖的怀里,哼唧了两声,另一边巡查队的人看见霄玖冷厉的眼神识趣地将变异人扣上抓捕链。 而摊位后侧的江郁之早就翻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符纸,念了一串林悸冬听不懂的咒直接秒传回江郁之的家中。 “看来周末的拍卖会是非去不可了。”江郁之一脸疲惫,起身去找药物给林悸冬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