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喵的替身夫郎(女尊)》
1. 第 1 章
“猫儿我接下来的话你都要认真听讲哦!”主人的手点了点小狸花的脑袋。
小狸花轻微甩了甩耳朵,表示在这种即将死翘翘的时候自己不想听碎碎念。
是的,她是一只小狸花猫,今天她忠实的仆人要带着她去猫猫乐园,结果出门不利被车给撞死了,连带着她也被撞得头破血流。
“哎咳、咳咳……我马上要说的话很重要!房无猜你给我认真点!这可是我的临终遗言!”房大锤喊她的大名,握住小狸花的脑瓜转过来,指尖点着她的头顶警告道。
房无猜勉为其难的转过来,喵呜一声做了回应。好吧好吧,虽然她作为一只聪明过人的小喵咪看仆人的面相就知道他们命不该绝。但是她还是不扫兴他说遗言的兴致了。
听着喧闹的车流和人声,还有模模糊糊由远及近的救护车警报,房无猜感觉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神奇的模糊起来,忠实的仆人传来的声音也勉勉强强。
她好奇地抬了抬爪子去戳那个巨大的泡泡,都快要把她和房大锤罩起来了。
房大锤捏了捏小猫的肉垫,擦了擦猫头上的血,“猫主子你放心,我们好人有好报马上会去一个新的世界生活了。只不过你不是小猫啦,不过别担心,你就算是人也是不会缺小鱼干的!当然了变成人你可要好好努力地赚钱啊!这样等我来找你的时候才有钱花,我养了你这么久,你也该包养一下爸爸我了。还有那什么……”房大锤一脸血肉模糊恐怖极了偏偏嘴里说着碎碎念的沙雕话语,与这个事故现场显得诡异格格不入。
猫儿有点嫌弃的抽抽鼻子撇开眼不去看他的惨样子,但是被捏住的肉垫仍然是乖乖被握在对方手里。
“猫儿呀你要等我,我会找到你的,只不过可能会出点意外,我没有记忆……”
话还没说完,眼前光圈一闪,他们挂了。
“喵呜?”
猫猫震惊,但是还没来得及震惊,一阵没有边际的黑暗席卷而来,房无猜整个儿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昏沉之中。
……
【你是女尊世界的傻疯子备受宠爱但是性格暴戾以虐待身边人为乐好好赚钱!等我找你!!!】
【限40字,留言阅读已完毕。】
房无猜才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家蠢主人留下的留言,她下意识呼唤两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原来她没有那什么两脚兽说的系统啊,话说限字数40他就把所有感叹号都放在强调赚钱上面了吗喂!他居然不相信自己这么聪明差点成精的小猫咪!哼!
急起来一激动,房无猜就想挠人,结果一抬手被疼的狠狠抽气。
头好疼……
身上也好疼……
注意力一转,才发现眼前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
“这是哪里?这就是女尊世界?”话一出口,房无猜先自己吓了一跳,忽然会说人话了还不习惯,自己真的到了新的世界?
房无猜好奇地打量身处的这间屋子,这屋子放眼望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就算用猫儿挑剔主人的眼光来说,这里可是比现代沙雕单身汉的家里干净整洁多了,但依然有点拥挤的花了她的眼。
是的,到处都是华丽的陈设,亮晶晶混乱的搭配让猫,哦让人眼花缭乱。简单来说就是透露出一股子土豪的气息,那些风格迥异的摆设简直像是孔雀开屏一般,哪里不够塞哪里。尤其是那些瓷器瓶罐,不断地诱惑着房无猜去弄倒它们。
好吧,她一抬手又被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手新奇得很,忽略了身上的疼痛摆弄了四肢半天,没想到两脚兽的视线还有身体是这样的。
自己身上穿着一身丝绸的白色里衣,十根手指雪白细腻袖长纤细,按照她跟着两脚兽看电视剧和听小说的经验,这应该是个家境优渥的土豪家里的大小姐了。
哦对哦,留言说了她是女尊世界的傻疯子,备受宠爱但是性格暴戾以虐待身边人为乐?
备受宠爱她感受到了应该不假,但是女尊世界是什么?傻疯子又是什么?而且性格暴戾以虐待身边人?
还没等她仔细想想,就听见了窗外的动静。
窗外正是两个男仆人在窃窃私语,被房无猜听了个正好。
“哎你说,大小姐这次会不会凶多吉少了呀?这脑袋破了个洞还能活?”一双狭长眼眸的男子神神秘秘的问。
“小声点儿!小心家主听见收拾你!”另一个男子左顾右盼的看看,发觉四下无人也凑近了来,“我觉着不一定。人大小姐不是被道士批过命的嘛,这天缺之人福大命大!”
那狭长眼睛的男子撇撇嘴,“什么天缺之人福大命大,那是缺情少爱之人祸害遗千年!她还福大命大,她要是多活一天我看我们就得少活一天!她安安静静躺着我身上的伤都好的快点儿!”
接下来二人没忍住控诉起来,房无猜简单听来,这原身是个变态虐待狂,喜欢折磨身边的男子,不然就会头痛欲裂。所以有时候脾气上来止都止不住,时不时还会出点人命。
天缺,就是人有三魂七魄,天生缺了魂儿还是魄的,只剩下一身戾气难以控制。
偏偏家主娶了四房夫郎只得了两个女儿,对这个从小天缺的女儿溺爱非常,任由她欺辱自己院子里的人,反正她娘就是一家之主无论如何也会给她兜底。
那算命的道士说过,在大小姐十八岁这年将会奇迹降临,不再天缺。于是家主细心呵护,欢欢喜喜的给大小姐祝寿。满怀期待的等大小姐过了生辰。
可是半个多月了,大小姐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暴虐成性。就连熬了十八年的家主都叹气了,摆手道:“随她吧,我活多久就护她多久。”于是大家继续过这样忍受的日子。
房无猜昨日心情不顺收拾下人结果被一个新来不怕死的奋起反抗,用一块大石头砸破了脑袋,现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还敢议论大小姐,嫌弃自己舌头多余了是不是!”这时候来了个管事的姑姑,一进来就看见大小姐院子里两个男仆叽叽咕咕的说房无猜如何如何,便出声呵斥。
两个男子身形一抖,刷的一声就跪下来,连连求饶,“姑姑饶命!小的知错了!”
议论主子,这可是家规明确规定的管事姑姑可以处罚他们,要是被大小姐听见了那可真的是舌头不保了,前几日大小姐才拔了一个人的舌头,血淋淋的想起来他们都汗毛倒竖;要是被家主知道了那就更加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都是卖了死契的仆人才能到大小姐这里伺候,家主知道了少不了挨个几十大板发卖给勾栏去,那更加是生不如死了!
天知道为什么他们刚刚为什么就是嘴痒居然在院子里就说起主子闲话来!
掌事姑姑一横眉,“算了我就放你们一马,你俩到一边儿去各自掌自己二十个嘴巴!”
“是!是!”二人忙不迭点头,立刻缩到一边就响起啪啪啪的声响。
房无猜听得一愣一愣的,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人?不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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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天缺之人的东西好像给了她发挥的借口?自己就算再怎么变化性情也合理吧?
姑姑这才点头打开房无猜的房门,大夫说大小姐需静养,家主就让所有人都到外面伺候,但又不放心,隔一会儿就让她来看看。
谁知她一进去正正对上房无猜那一双睁得大大的黑溜溜的杏眼。
姑姑浑身一震,立刻低头俯身行礼,“大小姐醒了。今日死里逃生,岚雾恭喜大小姐!”
这个姑姑叫岚雾?房无猜眨了眨眼。
这一声道贺穿透有力,廊外自己扇耳光的两人似乎是听见了,巴掌声更加清脆大声了。
笑话,要是扇耳光扇的大小姐不满意,那他们就像地窖里那个生不如死吧!
二人扇的卖力,房间内却传来了岚雾姑姑犹如天神的解救声音。
“大小姐,外面两个不懂事的东西我已经处罚过了,现在让他们将功折罪去给家主报喜说说小姐您已经醒了的事怎么样?”
岚雾在看到房无猜点头之后朝外面朗声吩咐,“你们二人还不快麻溜的去给家主报喜?”
二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就朝前院跑了,“哎!哎哎!小的这就去,小的们这就去!”
这二人都心中感念岚雾姑姑的好意,腿上更是丝毫不敢耽误,仿若身后有恶鬼相追一般逃也似的奔出院子。
岚雾是跟着家主办事的老人了,深知大小姐心情极易烦躁,不想被迁怒的她在行礼站直后也没有一直盯着房无猜,只询问时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头来。
正是这一眼让她有点诧异,总觉得今日大小姐有些不同,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倒不似往日那般空无……
“岚雾姑姑?”看面前的人久久没动,房无猜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奴婢在。”岚雾回神,先抛却心里面那点儿奇怪,说起自己来的目的,“大小姐,您醒的正好,奴婢是来问一问。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已经在海林手下挨了一天一夜的鞭子和刑罚了,似是要不行了。大小姐看是否要给他一个痛快?”
岚雾声音平静,神色早已习以为常了,但眉目之间仍带有一点惋惜,那卫松然确实算是美人一个了,还难得对大小姐有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情意……
一个痛快?不长眼的东西?
“什么一个痛快?”房无猜话刚出口,忽的就反应过来,这一个痛快是指的杀了那个人吧?意思是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就有人挨鞭子一天一夜?
咦,想想就可怕。房无猜打了个哆嗦。
岚雾还以为房无猜觉得处罚轻了,气得打了一哆嗦。
岚雾立即解释说:“大小姐放心,打伤您的罪魁祸首当天就已经处死了,至于这个卫松然是当时扑倒救您的那个奴隶,您昏迷之前生气说他救您来迟不得力,吩咐要罚他鞭刑。”
房无猜:“……”
房无猜听得震惊,意思就是,是她倒打一耙迁怒人家?别人好心救她结果被她下命令折磨,现在已经快要被打死了?!她竟然这么变态!
“但是您当时昏迷了并没有交代要不要他的命,所以海林一直留着他一口气的。”岚雾一一交代清楚,她来之前去地窖看了一眼。那海林是从小跟着大小姐的小侍,深受大小姐的“熏陶”,那些惨烈的手段她都不忍多看,只匆匆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但她还是尽职尽责的帮海林传话:“海林说请大小姐您放心,他刚刚取了一根新的马鞭,沾了盐水,一定会让那小子痛的清醒点儿。”
2. 第 2 章
房无猜:“……”她没听错吧。
新取了一根马鞭?
那意思就是已经打坏了一根了?
虽然她是个大小姐,但他们真的有必要下手这么狠吗?突然感觉自己罪孽深重怎么回事……
善良的喵喵怎么能害死别人呢!她可是乐于助人的好猫猫!他们小区里寻找走丢的猫猫都是找她呢!她可是那个什么……新时代的四好喵喵!
“大小姐,所以您的意思是?”岚雾小声再一次询问。
房无猜莫名觉得牙尖有点痒痒,轻轻一舔发现自己有两颗小虎牙。
她几乎是磨着牙说:“赶紧带我去看看!让那个……海林赶紧住手!”
岚雾颇有点疑惑:“……?”大小姐这是转性了?还是想出了什么新的招数来折磨人?
不过岚雾面上肯定是答应下来,还主动过来扶房无猜下床。
房无猜刚一下地就头晕眼花,踉跄一步勉强靠在了岚雾身上,忍着眩晕说:“走!”
再不走的话她年纪轻轻一只四好喵喵就要背上一条人命了!
“是,大小姐。”
岚雾怕她摇摇晃晃的跌倒,干脆一路上都扶着房无猜,出了竹马院便随手招来两个洒扫的小厮,吩咐他们去前院向家主禀告他们的去向,免得一会儿家主匆匆赶来看自己心肝大女儿却扑个空。
他们来到后院柴房旁边,下去一个乌漆嘛黑的梯步,来到一扇门前,岚雾往前斜斜站了半步,将房无猜遮挡一部分。但就算如此,她才伸手刚刚推开门,一股子浓厚的血腥味儿仍旧是混着模糊的烛光迎面扑来。
“唔……”房无猜不适的皱眉捂住口鼻,这样的味道让她更加头晕目眩。
勉强支住身体抬眼看去,就见到正中间的木架子上被绑着一个少年,双手分别被锁链悬吊在上方,单薄又血肉模糊的身子随着鞭子的抽打一下一下的晃动,锁链桄榔作响,浑身滴滴答答的不知道滴下来的是血水还是盐水。
盐水?!
房无猜反应过来,立刻出声制止。
“住手!”房无猜焦急的喝止声在地窖里回荡,安静之中格外刺耳。
鞭子声应声而止,房无猜视线中最先注意到架子上那个少年的目光。
他好像听见了天神来拯救他,缓缓抬起无力扑闪的双眼,一双繁密鸦黑的睫毛被血汗粘黏的乱作一团,尽全力睁大眼睛聚焦向门口之人看去。
随即微微一笑,果然大小姐来救他了。他就知道大小姐心地善良……
房无猜被对方这样一看,不自觉的虎躯,哦不猫躯一震。
这少年一身血迹,不知道的身上被抽了多少下,几乎已经是看不见一块好肉了,简直比房无猜见过的最惨的影片里的犯人还要惨。
啊啊啊啊——
这人顶着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和凌乱滴水的乱发不说,还偏偏睁大那双黑沉沉宛如深渊的眼珠子盯着她,还更偏偏的!他还对她笑!这样昏暗的地窖里,面容模糊的血人,阴恻恻、惨淡淡、得对她一笑:)
房无猜一下子就被吓住了。
这人会不会报复她啊啊啊!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无辜的呜呜呜,她是好喵啊!!
这时候一旁的海林一步上前,也是身姿挺拔长相俊秀一少年郎,身穿一身藏蓝劲装,紧致的袖口和腰身更加衬得他英俊帅气,但脸色冷峻,嘴角轻抿,额头间还有些许汗珠。
没等房无猜反应过来,面前的海林刷的一声就跪下了,吓得房无猜往后退了半步,岚雾还以为她又头晕没站稳,在后背撑了她一把。
于是房无猜这一步退了又没完全退,就这么水灵灵的晃了一下重新钉在原地。
房无猜抽了抽嘴角,好吧是她大惊小怪了,看来在这里这样的礼仪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只见面前的海林一脸恭敬,他握着鞭子拱手询问:“大小姐,您看还需要换钉锤吗?”
海林满心满眼只有房无猜,他是从小陪在她身边的小侍,只认她一个主子。
房无猜:“……什、什么钉锤?”她咽了咽唾沫下意识问道。
结果就看见海林从旁抽出一根小臂长短的狼牙棒,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钉子,看得房无猜瞬间就汗毛倒竖。
“别、别别!”房无猜颤抖一下,惊觉那个架子上的卫松然已经脸色苍白的不成样子,血水混着汗液的淌了一地,她觉得这人恐怕马上就要断气了!
海林略有疑惑,神色轻轻一顿,向房无猜投来疑惑的目光。
房无猜又深深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捋直了自己的舌头,大喊:“快把他放下来!!他可不能死!”
谁知旁边的海林听了她的担忧不但没有动手放人,反而自信的一哼笑,“大小姐放心,我下手很准始终留着一口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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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不了。”
房无猜:“……”她说的是这个问题吗!?真是的!这放心个喵呀!
“我说放下他!哎!”房无猜心里焦急,直接甩手撇开扶着她的岚雾,自己冲过去解绳子。
岚雾被这踉跄一推,伸手阻拦:“哎,大小姐?!您的伤还没好呢!”
她看着大小姐几乎是扑过去的,心中叹息:唉,又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这个奴隶恐怕会死得很惨……也不知道这会子又是什么新花样来折磨人。
“哎还不去帮忙!”岚雾暗自摇着头,轻声对着海林斥道。
“啊……是!”海林立马上前去帮忙解绳子,“大小姐您别动手,让我来,一会儿脏了您的手。”
海林一本正经的劝说,手上不停地帮着一起解开绳子。
那三指粗的粗麻绳本就栓的紧实,又因为少年挨鞭子时的挣扎就顺着惯性已经深深的陷进肉里去,磨得血肉不分。
房无猜解开的时候手指都有些颤抖,几下使不上劲儿。倒是海林出手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卫松然软软倒下,房无猜顺势接住。
这人好轻……
明明没有抱过别人,脑子却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额……你还好……”
“大……小姐,您消气了吗?”怀里软绵绵的卫松然冒出这么一句软绵绵的话。像是拼尽全力又像是没有丝毫力气,偏偏还微微一笑,似乎是丝毫不在意自己遭遇了什么一样。
他双眼迷蒙挣扎的强行睁着,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淋淋的水光,满是脏污和血痕的脸上看不清长相,但这双眼睛实在是出彩,看的房无猜那说到一半的关心话语卡了壳。
这人被冤枉打成这样居然都不生气,还反过来关心她消气了吗,脑子是有点问题吗?
房无猜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念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一鼓作气把人公主抱了起来。
“哎大小姐!”海林扶了一把摇晃的房无猜,暗自瞥了眼她额头上缠着的纱布,“大小姐,还是让我来吧,您的伤还没好呢!”
说着他带着怒气的瞪了一眼昏沉的卫松然,就这么一个身份低贱的东西也配他家主子受着伤还屈尊降贵亲自抱?要知道从小都是他抱着大小姐的!
竟然被这么一个奴隶霸占了大小姐的第一次揽抱?!
海林不由有些幽怨。
3. 第 3 章
房无猜对海林的情绪毫无所觉,现在一门心思就记得自己差点害死个人。她身形一偏,躲过海林作势要接人过去的动作,“不必了,我来就行。”
自己下令打的人自然要自己来抱!她是自力更生的好喵喵!
怀里面的人被抱起来的刹那僵硬了一瞬间,随即软了下来,似是牵动伤口痛的嘶了几声,但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房无猜瞥见他那双惨不忍睹的手腕,抱着人的双手就是一紧,赶紧跨着步子往回走去。也不知是这股愧疚的念头会否变成了大力水手的菠菜罐头,竟是让她一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头不痛脚也不软的就这么大步流星的走了。
海林恨恨的在后面追。
岚雾一出地窖就回前院向家主复命去了,她只要房无猜无事就行,至于其余人和事,那都无关紧要。
房无猜一鼓作气将人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床上,但是才刚刚沾到床板就见卫松然一下子像是蜗牛条件反射样把自己蜷缩起来,还挣扎着想下床来,声音虚弱:
“奴不睡大小姐的床……”
房无猜一愣,难道自己下令打了他,于是他就嫌弃她连床都不愿意睡?
啊做人的第一天就这么失败吗!
像是被插了一刀,心中更是怜惜愧疚,房无猜努力调节自己做出和蔼可亲的微笑:“你先躺下治伤要紧……”
谁知卫松然颤巍巍看了眼房无猜,又看了眼华丽的床帐,缩着脖子忐忑不安的回话:“奴……奴身上脏,怕弄脏了您的床榻。”他已经弄脏了小姐的衣衫,已经是罪大恶极了。他已经得到了小姐的拥抱,不应该奢求更多了。
他心里如是想着,怯弱的望了大小姐一眼。
“……啊?”看着这双眼睛的房无猜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
卫松然身上脏污,样貌不清,但那双眼睛依旧含情脉脉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甚至给了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下就连一旁的海林都有些诧异了,就算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但他也从没见过如此……上道之人?
人人都说大小姐是恶鬼降世,海林却从不认同,他自小受家主教导服侍大小姐,这是他的荣耀,大小姐身负天缺岂是他们一群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他向来唯大小姐从命,如今见卫松然受了主子的惩罚不仅毫无怨怼还一心一意想着主子的样子,宛然和旁人动不动哭天抢地诅咒主子的人截然不同。
海林难得诧异之后对卫松然有了些欣赏,这人眼神不错,对主子好。
“咳咳!”房无猜无辜的摸了摸鼻尖,将挣扎下床的人往床榻里面一推,“你就好好呆着吧!海林快去请大夫。”
海林应声而去。
房无猜一时尴尬,没话找话,看着一脸惨状的少年问道:“海林抽鞭子还会抽脸吗?”她还是很好奇这少年长得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会让她感觉这么熟悉。一想到这个漂亮的少年是因为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她就觉得心虚和愧疚,虽然不是真的自己下令打他……那她就更应该补偿他了!
她要对他好一点!猫猫握拳。
谁知卫松然说的话让房无猜再次遭受暴击,少年带着畏惧又有些羞怯的瞥了眼她,小声道:“脸上的伤是上次大小姐打的,我知道您怜惜我,所以这次海林并未对我的脸下手……”
房无猜:!!!
我、我打的?房无猜傻愣愣的看着对方,自己的罪名又加一。
原主真是个变态!!
说着少年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保证:“您放心!奴之后一定会好好养伤的,您说过喜欢这张漂亮脸蛋的,奴绝对不会让脸上留疤的!还请您不要打发我出府去……”
他再也不想回到教坊司去,更不想离开大小姐!态度坚决,说的话几乎是喊出来的,身上有些控制不住的战栗。
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指触碰床边房无猜的衣角,他就知道的……他的小姐一定会心软来救他的。
所有人都说房家大小姐暴戾无常、心狠手辣,那是他们都没见过她的温柔。
他本是前丞相的大公子,风度翩翩谪仙般的人物,多少京城贵女求而不得。一朝家族败落,女子流放,男子全数充为官伶,即将在那教坊勾栏里受万人折辱。
是大小姐救了他。
抓住了,这片衣角就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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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一样柔软,他真的好喜欢大小姐……
房无猜被突如其来的罪状和面前少年满是仰慕的眼神打击到了,呜呜呜呜这么善良的男孩子原主怎么忍心的啊啊啊!
“唔……你不要说什么奴了,”房无猜转移话题,她很不习惯这样的自称,“你叫什么就自称名字或者直接说我就行了。”
面前的少年倏地一下双目明亮,波光盈盈看向她:“多谢……大小姐,您以后也会叫奴的名字吗?”
他好高兴,高兴地又开始颤抖。颤抖是教坊勾栏里留下的后遗症,但他不想抑制,因为在房家,被主子记住名字就表示认可,表现好就可以留下来贴身伺候,就像海林一样。
“奴名松然。”他嘴角含笑,眉目流星。
卫松然还是隐去了自己的姓氏。虽然这是卖身契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姓氏,但他还是不想小姐叫他的姓。
卫姓是名门望族,也是他的过去,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卫松然了。
房无猜点点头,“哦,好。松然是吧。你别乱动了,喏,大夫马上就来了,我来给你清理一下吧!”
房无猜觉得找大夫速度真慢,为了伤口好,她先干脆把水壶里干净的水往脸盆里一倒,准备先给人擦擦。
“奴、松然自己来!”卫松然受宠若惊连忙就躲,被房无猜一把按下。
“别乱动,一会儿疼。”房无猜轻手轻脚的拨开对方凌乱的头发,露出好几道血痕。
卫松然早已经呆若木鸡。
他却不想大小姐竟没有去揪帕子,反而是脑子糊涂般就这么俯身舔了下来。
!!
脸上湿软的触感一碰,卫松然瞬间浑身一震。
大小姐……舔了他?
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面前的房无猜就被人一把拉走了。
一鞭子凌空而来,抽的啪嗒一声,“你做什么!?你勾//引大小姐?!”
海林怒火中烧,他刚带着大夫进来就看见主子被这小贱人勾引,冲上前去就把人拉开!
“大小姐!这等脏污腌臜的东西你、你怎能!”海林气得面红耳赤,大小姐竟然去舔他!!
4. 第 4 章
房无猜忽然被海林的一鞭子吓了一跳,虽然那一鞭子只打在床沿,仍是弹得老高,破空之声刺耳。接着海林鹰爪一般的手往前一抓,房无猜像是受惊的猫儿差点跳起来。她挣脱海林的手,颇有些不服气:“那他流血了!”
流血了不舔一舔吗!虽然……她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看那个松然和海林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做猫的习惯办了错事。
看来当人受伤了不能去舔。
海林郁气上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恨恨踹向床上的卫松然,都怪他勾\\引主子!
碰的一声卫松然被一脚踹歪,倒在床上,头磕在床头霎时起了一个大包。
“哎你干嘛!”房无猜凑上去拉住海林,摸着鼻子妥协,“好啦好啦,我不舔他了,你再打他就是不听我的话了!”
作为狸花,对于小弟维护自己的行为很受用,但是更在意小弟必须听自己的话,就像是小区里面她就是那一片的老大一样!
床上的卫松然自己默默起来,低眉顺眼端端正正的跪在床上,闷埋着头低低咳了两声。踹的那一脚让他胸口闷痛,但是他听见大小姐维护他就很高兴了,连带着身上的伤都不痛了。
“好了好了,那个大夫你快过来看看!”房无猜连忙招呼海林身后哑巴似的大夫过来看病,再继续耽搁下去她觉得松然的伤恐怕会越来越重。
海林捏了捏拳头,虽心中不忿,但还是侧过身子让了让。他虽然看不惯这个卫松然,但是向来做事妥帖。所以这次他考虑到卫松然外伤居多,专门请的是数量较少的男医。
谁知结果主子对他一句夸赞都没有,心都全部飞到那个奴隶身上了!
海林幽怨的狠狠瞪了床上的奴隶一眼。
卫松然静静地眨了眨眼,垂眸不语。
大夫搭脉诊断,房无猜就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还不停地嘘寒问暖。
“大夫,他怎么样啊?”得到了大夫答复说需要好好修养。
“喏,还痛不痛?”在大夫上药时房无猜看的着急。
那上药手法说不上轻柔但也不算重,但当大夫像是撒雪花不要钱似的把药粉撒到卫松然脸上时,房无猜看得龇牙咧嘴。
好痛好痛好痛!啧……
她看得入神,卫松然逐渐僵硬。
她为何这样看我……一定是我现在太丑了,满脸的血,大小姐她第一次见面夸的就是我的容貌,她会不会厌恶我……
正这样想着,那人就忽的一下像一只猫似的俏没声儿凑了过来,燕语呢喃,温温热的吐息湿热了他的耳廓:“呼——呼——”
“听人说痛痛吹吹就飞走啦,我给你吹吹,还痛吗?”房无猜扑闪着黝黑的眼睛,努力回想着听过的话。
这个“听人说”的“人”还是很可靠的。想到自己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蠢主人,房无猜稍有些许失落。
大小姐这副神伤的脸色,是在心疼他吗?
这个想法使得卫松然心潮澎湃,身形止不住的颤抖,“奴……”
有这么痛?吹吹不管用吗?房无猜疑惑,但还没等她询问出口,她就被大夫制止了。
“房大小姐,我正在上药,您把药粉吹走了。”男大夫夹在中间面无表情。
房无猜:“……哦。”
她默默退开。
大夫颇有点头疼的伸出手掌,用自己的手掌挡在二人之间遮住了房无猜的视线,也遮住了卫松然陡然剧红的肌肤。
早就听闻这房家大小姐脑子不太好脾气还很差,如今算是窥见一二了。这女男授受不亲,偏生这大小姐还不知羞的往男子伤口和裸露的肌肤上凑。
他看着发抖的病人也有心想要帮衬遮挡一二,但大夫他也是男医,女男大防在上,他就算身为医者也要注意自己的名声,面对着“声名远播”的房家大小姐,也只敢言语稍加制止,总不敢轻易顶撞这位不好惹的大小姐。
大夫僵硬着手十几秒,好在海林又及时火大的冲过来拉人了。
“大小姐!您……您就算再喜欢他也再等等吧!”海林有气也不敢对着房无猜撒,只自己气闷。
也不知道这小子哪里好,引得主子这般呵护。他气闷闷的将人拉到一边按到椅子上坐下,还反而揉了揉房无猜被自己扣的发红的手腕,生怕给大小姐留下什么印记。
海林在一旁暗自安抚自己:管他那个奴隶做什么,他海林始终都是房家里对于主子无可替代的存在就行了!他可是小姐最亲近最能干的属下!无人可以替代!
从小房无猜脾气就不好无人可以近身,只有家主和海林例外,可以贴身照顾房无猜。
他海林在这房家对于大小姐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
海林反复说服自己他永远是特别的,克制的瞥向卫松然。
哼,小小低贱的奴隶,不足为惧。
这时候门外跨进来一对主仆,为首的女子锦绣华服、朱钗简约大气,并不繁复却是贵气逼人绝不敢让人轻视半分,整个人器宇轩昂,声音威严,“无猜。”
这人身后跟着的就是才和房无猜见过面的岚雾姑姑,此时低眉顺眼跟在其后。
这个特别的声音让房无猜条件反射性的抬头,紧接着又是脖子一缩,下意识般的她感觉这人有点儿可怕。
满屋子的人以海林为首先后啪啪啪的跪地,齐齐呼道:“见过家主。”
卫松然一听也连忙在床上匍匐,屏息不敢出声。
这架势让姿势背向门口的房无猜更加不敢动弹了。她梗着脖子动了动耳朵,家主?好像是原主的妈妈?家主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威风的样子?
反正她明白了这全部人都得听这个家主的话。
房家主对于自己的大女儿爱答不理的态度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甚在意的扫视一圈,视线停留在刚刚明显拉扯些许的海林、大夫和房无猜三人身上,眉宇微皱,又看了眼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却仍旧脏兮兮的卫松然。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奴正躺在自家宝贝女儿的闺床上,她的眉头更紧。
房家主声音冷淡,“这里看样子是没什么忙的了,无猜随我出来。为娘有话与你说。”
房无猜嘴比心快,立时反驳:“我不去!”
谁要跟她去?看着就让猫害怕!
本已经转身欲走的房家主脚步一顿,整个屋子的气氛也跟着冷凝一秒,就连海林都忍不住一颤。
家主可是最听不得忤逆的,凡是有人悖逆她的意思都会死得很惨,当然,备受宠爱的大小姐和深受器重的二小姐例外。
“罢了。”果然,房家主对于这个大女儿总是要纵容上几分的,这孩子只要还肯听她讲话不无厘头的发疯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房家主妥协的重新进屋,走到床边站在房无猜的旁边,开口吩咐:“你们都下去。”
众人纷纷应是,由岚雾和海林带头退了出去。
床上的卫松然本就动摇,接收到来自岚雾的眼神示意,也连忙准备下床退出去。
可房无猜眼看着浑身是伤的人摇摇晃晃挣扎的要下床连忙把人给按回去,“哎哎!你不能随便动弹的!你不要命啦?!”
像是个忽然有点炸毛的小猫。
“大、大小姐……”卫松然支支吾吾、进退两难。
卫松然头顶着房家主居高临下的威压,身上是大小姐强行压住他的手,只得半跪不跪的僵硬定格在半空中。
房家主没想到,自己的大女儿对这人这么爱护?真是少见。不,是从未见过。自小她的大女儿就心性残忍,喜于折磨他人取乐。
但今日这点反常是个不错的讯号,于是她好奇地略微挑眉,看向这个一身脏污毫无出奇的奴隶,“听大小姐的,你就好生歇着吧。”
说着房家主一撩衣摆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大女儿醒来是否安好,现在则是改变了主意,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
看着卫松然又诚惶诚恐的坐下,靠在床头后,房无猜才回过身子,垂着脑袋喊了一声:“娘。”
颇有点儿心虚,平时原主应该喊娘吧?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吧。
好在原主虽然性情奇葩,但在娘的称呼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出格。房家主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目光从卫松然身上掠过,思及岚雾私下禀报的这小奴的身世是卫氏之后,房家主眉头轻蹙,若是此人想借由无猜生事……
她沉声警告:“今日是大小姐喜欢你,让你得了优待。但男子低贱,又身为奴隶,今后须好生侍奉大小姐,凡有一丝一毫损坏大小姐之事,立时处死,绝不留情。”
房家主钗环未动,目光如刀。
卫松然心思聪慧,立即匍匐称是,“家主放心,奴生死追随大小姐!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身形瘦弱的少年看起来摇摇欲坠,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坚定非常。
闻言房家主还算满意,一个无权无势的男奴儿罢了,她还有自信捏在手里,就随着女儿玩玩也无妨。
“无猜,既然你要让人在你的房里休息,那你就随为娘出来说说话吧,省的你耽误了人家诊治。”房家主把房无猜叫往书房。
房无猜乖如鹌鹑麻溜的跟了过去,乖乖坐在房家主的面前。这人看着就凶凶的怪怕猫的。
房家主照常询问了下女儿的状况,叮嘱了下女儿还是要静心养病,什么男奴要打要杀都后面随她处置,但现在还是需要顾忌自己脑袋上的伤,不要四处乱跑云云。
房无猜都一一答应下来,感觉自己这个娘还是很不错的?蛮关心自己的嘛,房无猜听得三心二意,乱七八糟的答应下来,感觉这么絮絮叨叨的人让她又想起那个碎碎念的蠢主人了……
想着就更加走神了,嘴上全都胡乱答应着。
房家主看着今日安静听训的大女儿,更是意外了。心头微动,莫不是那位道长的话开始应验了?
依照往常,这大女儿虽说是还把她的话听上八分,但也少不了她费些唇舌哄一哄,今日却这般听话?房家主不由得又想起当初那白头发老道所下箴言——
“大小姐乃天降大才,需历劫才得入世。大难不死,性情大变,好恶相反,必有大成!”白头发老道胸有成竹。
“大成?我并不指望……”房家主当初苦涩一笑,摇摇头道,“我只盼望她能平安长大便是了……此女乃是我结发夫郎留在世上唯一血脉,糟糠之夫与我共度风雨却无福同享荣华,我心中有愧。”
白头发老道是一名神神叨叨的道姑,笑起来神神秘秘。此刻闻言收起笑容,正色安慰:“房家主有情有义,上天必不会辜负。大小姐今后定会恢复如常有大造化在身!”
必不会辜负么……房家主回神,目光看见房无猜头上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伤口,不免有些后怕,那日无猜被人砸破了头当真是血流成河……等等,这不就正巧应验上道长所说的“大难不死”?
房家主想到此处立刻激动难耐的起身,连忙招呼道:“岚雾!岚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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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给我安排……”说着行色匆匆就出门去,行至台阶又急急回头叮嘱房无猜道:“无猜乖,娘今天出门办点事儿。你现在心思若是还算安静就抄抄书,明天娘给你安排好吃的啊!”
说完便匆匆而去。
只剩房无猜在原地,奇怪自己这个娘为什么忽然这么着急?刚刚端庄持重的样子这么快就不见了。
想不明白的房无猜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看向了一旁的书桌,脑海中忽的闪现过许多似曾相识的画面,自己似乎在这张书桌上写过字?
哦可能是原主的记忆?房无猜循着记忆的感觉在书桌前坐下,又思及刚刚房家主说的让她抄抄书,下意识就拿起了笔,一回神笔下已经写了两行:“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1】
正是不明所以时,脑海中又响起一句话,像是个老道姑在说话:“房家主不必担心,大小姐天赋异禀自己便会识字。多抄书利于静心休养。”
房无猜不知道这是谁说的,但也依然下意识抽了抽嘴角,谁天赋异禀居然会自己认字?这道姑为了骗钱真不要脸,幸好穿越过来的是她这个举世无双的聪明好喵,跟着自己的蠢主人看电视听小说已经把字都认得差不多了,也算是间接的圆了她这个谎话。不过这个世界也是很奇怪,文字居然和她原本的世界相差无几,也让她辨认起来毫无困难。
又看了两眼纸上的《道德经》,无聊。
房无猜撇嘴甩开了笔,她才不要抄书。好动又好奇的天性让房无猜眼珠子提溜转,这家人这么有钱的样子,她倒是要找找这书房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存起来去买小鱼干!
随手就打开了一旁的小立柜,一下子就被一个描金边的沉香匣子吸引了目光。
哇这个金闪闪的这么漂亮肯定装了好东西!
房无猜小心翼翼的把匣子端出来,随即被沉香扑鼻的味道刺了鼻,嫌弃的一扔——
哐啷一声,匣子坠地,盖子歪斜,露出里面的瓶子和纸张。
咦?那熟悉的字迹吸引了房无猜的注意,她捡起来仔细查看。
一个药瓶大小的蓝瓷瓶,用红布木塞封口,瓶子上黑色墨迹歪歪扭扭写着“猫主子等我”,房无猜费劲儿打开一闻,“啊秋!——”薄荷粉!
这一打喷嚏手一滑,差点摔了瓶子。房无猜连忙紧紧握住,呵,我的笨蛋主人又错买猫薄荷成了薄荷:D
这才发现自己一用力,瓶子上的墨迹被自己擦花了,只隐隐约约还看得清“等我”两个字。算了,看在蠢主人还想着自己的份上就原谅他了!
房无猜大猫大量的把瓶子放下,打开另外那张纸,上面画着一个长发飘飘的男子,长得和主人有八分像,看来这就是主人现在的样子?他现在没有记忆,用画像对号入座也挺好。
画像里穿的也很好看,唔……房无猜费力想了想,像竹叶的青绿色,还行。比他平时穿拖鞋短裤的品味要好。
猫猫认可、猫猫点头。
房无猜咧着嘴把画像反过来,只见画像背面狗爬的字写着:此物为证!
字还是一样的丑!
房无猜笑容凝固,啪的一声放下画像,准备把画像和薄荷粉都收起来,但一看那个沉香匣子就觉得刺鼻,嫌弃的一踢脚,匣子就被踢往一旁,画像和瓶子最后被她随手塞进书桌下的抽屉里。
反正也没人敢随意动她的书桌。
收好了东西的房无猜甩手走出书房,书房没什么值钱的,她还不如直接去找娘亲要小鱼干来得快!是的,为了小鱼干,她这个娘认的很快。
房无猜走路带风,蠢主人虽然还没来,但是留的信也让她心情大好。
书房内躺倒在地值钱的沉香匣子:“……”
因为房无猜头还破着,她只能在岚雾和海林的注视下病恹恹的喝了两大碗老母鸡汤,拒绝了继续进食那没滋没味的粥和菜,准备回去睡觉。
她要好好睡觉赶紧好起来!好起来就可以吃小鱼干了!
哦对了,她屋子里还有一个伤号呢,那可是她身为四好喵喵救下来的人,可必须得好好照顾!
房无猜兴致勃勃地跨进竹马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海林一个人在门口踌躇像是有话要说。她也不大在意,径直推开自己的房门,结果一愣。
房间里也是没人,床上应该躺着的那个人不见踪影,被褥都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好像还是换了一套新的。
咦?她救下来的人呢?她身为四好喵喵的功绩呢?
这时候海林犹犹豫豫地从门边蹭了进来,有点挫败不解的禀报:“大小姐,海林办事不力,没有留住人,请大小姐责罚!”说着话的样子活像是给自己家大小姐丢了天大的人,自责不已。
房无猜又是一愣,“没留住人?什么意思?”那人伤的身上没有一块儿好皮肉了,难不成还能自己爬起来跑了?
海林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回答道:“正是那奴隶不识好歹,念念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像是躲瘟疫一般,大小姐前脚刚出门,他就自己跑了。”
房无猜:“……?!”她的房间这么可怕吗?这么避之不及的样子。
“那他跑去哪里了?”房无猜立刻追问。
一想起那人的去处,海林更是不解,还是开口道:“他……自己回了地窖。”
地窖??
房无猜震惊,那人是自虐狂吗?!居然喜欢地窖那样可怕的地方!
还是说他宁愿去地窖都不愿意呆在她这里?
5. 第 5 章
哇!这人居然这么不知好歹,本喵不要管他了!哼。
房无猜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自己又摇摇头。
不行,自己是个好喵喵,救人不能半途而废。人曾经说过,身为一个好的猫主子就要学会乐于助人,要像房大锤(铲屎官)那个人一样,有事没事有意无意就做点善事,才会好人有好报……
嗯!她要做个乐于助人的猫主子!绝不会让人失望的!房无猜暗自握拳。
她还要好好表现,这样等人找过来的时候就可以让他大眼相看,哦,是刮目相看了!
房无猜对海林说:“走!”
已经去过一次认得路的房无猜率先迈开大步走在前面。
……
地窖本是存放果蔬粮草、酒食冰块等物的处所,但房府也不止一处地窖,这处地窖偏远了些,加之房家大小姐这个特殊的存在,这里逐渐就成为了房无猜经常光顾的、房家人已然默认的惩处之地。
地窖还是如受刑那日阴森,里面的血渍已经清洗,却依旧看得见痕迹,没有光线黑的可怕,也静的可怕。
松然背靠土墙,冷硬的墙石寒冰刺骨,脚底也如踏在地狱般寒冷,周身无一处不顺着骨头缝渗进去寒意。他无意识有些战栗,但身上的伤口又宛如刀尖放在火上炙烤,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格外清醒。
清醒些好,松然如是想。
皮肉之苦而已,他还受得住。
他不想待在房无猜的房中,自然不是因为他受虐狂。女男授受不亲,或许这房家商贾之流对这女男大防的礼数不甚看重,又或许因为房家大小姐太过受宠,房家上下也并不在意一个签了死契的家奴子在小姐房中过夜……但他在乎。
虽然已经今非昔比,但他骨子里依旧是那样翩翩佳公子,比起腐蚀人心的锦绣软床,他更宁愿待在这令人清醒的地窖,更能提醒他今日的身份。
他被买进房府的第一天就发生了那事被仓促关进地窖,今日自己出了竹马院竟也无处可去,只有地窖尚且识路。
若说早年的松然是一枝牡丹,今日的他便就是落下了枝头掉进了泥沼的牡丹。
松然靠坐着敛眸静坐。
幸而的是,这朵牡丹在险些被人碾碎尘泥之时被人捡起了。想到这捡花之人,松然微微一笑。
嘶,扯动了下颌的伤口,他不禁轻哼出声。
……
房无猜匆匆踏进地窖,身后举着灯笼的海林还未跟上,她扑面就是黑漆漆的虚无之景,莽撞的一脚踏进来差点在台阶处摔个狗啃泥。
这人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真不好使!平衡感也太差劲!!!
房无猜在失重感来临之际只有这么样的念头。
“小姐小心!”
海林及时窜了过来从旁扶住,手里的灯笼晃得人眼花,灯火影影重重,房无猜无暇说什么就按着海林的手臂抬头寻找,眯着眼看见了角落里面的人。
“那个……!你还好吗?!”房无猜踉跄着找平身形连忙蹲到松然面前。
这才来得及定睛打量面前的人,松然还是身穿那套破破烂烂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眼中惊诧之色难掩,右手微微探出像是想要去接什么东西。
房无猜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在关心自己,刚刚自己摔倒他也是想要接住她,即使距离比较远依然还是下意识伸出了手臂。
这人心地不坏嘛!房无猜心想,她都快打死他了居然还想救她,这人和那个人一样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也和她这个好猫主子一样乐于助人!
看来人也不讨厌她呀,那为什么还要跑到地窖来受罪?
“呃……”房无猜张口想问,先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这人叫什么来着?一下子没想起来。
犹豫片刻,干巴巴来了句:“呃——你好呀,人。”
她咧着口白牙伸出右手半握着微笑地招手,拿出她讨好人的绝招之一:标准招财猫式招手。
身侧匆匆跟来的海林:“……”大小姐这是出现了什么新的病症?
许是海林疑惑的目光太过明显,凝固了一秒的房无猜尴尬一笑,小臂在半空中晃了一圈收了回去。
房无猜:“咳……我想起来了,你叫做松然是吧?你干嘛喜欢待在这冷森森的地窖里面?你不喜欢我的房间吗?”
房无猜的想法很简单很直白,怎么想的就怎么问出口来。此刻她蹲在身前,疑惑的歪着脑袋,看向松然。
松然刚刚收回自己下意识伸出去接空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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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却看见一双璀璨黝黑的大眼睛。
地窖昏暗无光、暗无天日,只有她身后海林提着一盏灯笼昏昏熏着,朦胧映照出她的侧脸,但那双眼睛就是这么显眼,里面的光彩准确无误的锁定了他。
房无猜眨巴着双眼又问一遍:“你不喜欢挨着我吗?”
海林听大小姐这般问,蹭一下绷直身形瞪眼看向松然:这家伙还敢不喜大小姐?!
“咚咚——咚咚——”
松然很怕,寂静无声的地窖里,大小姐会否听见自己这过于鼓噪的心跳。
“自然不是!”他几乎下意识反驳道,随即声音不自觉小了许多,“我怎会不喜……”
房无猜侧耳:“嗯?”她没甚听清后半句,但已然清晰明白了对方并非讨厌自己。
这就好,她就说有谁会讨厌好喵喵呢!
松然还是那个接受她统治的小弟!就像是以前遇见的同小区的小伙伴一样,信任依赖她这个老大呢。
房无猜高兴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待在我那里?还是说你更喜欢地窖?”
说来也怪,身为猫的时候她并不厌恶黑暗或者狭窄的环境甚至很喜欢,但是换作人身也潜意识的更向往温暖与宽敞。
“不……”松然看着房无猜生动的笑颜有些怔怔开口,他想要说什么,最终垂下眼眸,敛去其中的自嘲之意,笑道,“也没什么,是松然一时魔怔就到这地窖来了。”
海林在身后也是一怔,他其实总隐隐感觉大小姐似有那里变化了,但……这很好。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只要她开开心心就好。
松然轻微摇摇头,再抬头已是满眼柔顺的笑意,“奴这便随大小姐回去,随大小姐想要的,住在哪儿奴都听大小姐的安排。”
“那你现在就随我出去吧!”房无猜脆生生向松然邀约道,“哎,都说了别说什么奴啊奴的嘛!你又说错啦!”
松然就垂着脸,黑暗中无声咽了咽冰凉的咽喉,将从不肯在眼角流出的东西化作干涩咽入肚中,就像在教坊司被折磨的口中血一样吞进肚子,就不会任何人看见了。
大小姐说他说错了,可自己不正是奴么?还是最低贱没有圣令绝不可通过任何手段从良的奴……
6. 第 6 章
房无猜双手热情的按在松然的胳膊上,“走吧走吧!这地窖有什么好的!你身上还有伤没好呢,这下伤口得重新包扎了。
唔……你是不是怕痛呀!还是怕喝药苦?别怕,回去我给你准备香香的吃的!唔,还有上次岚雾给我的很好吃的那个……叫甜的!我也给你准备,别怕啦,走走走!”
猫只知道香,尝不出甜味,但换作人后早间喝药岚雾伴着药还送了蜜饯来,一下子就俘获了房无猜。她自认为找到了松然跑出来的原因兴冲冲的就拉着人回去。
喜欢的事物自然得拉到自己的窝里。
把松然拉回自己的房间正想进去却被松然拉住了,脚步一顿。
房无猜往前一扯,扯不动,疑惑回头,有些微的不满,“你这是干什么?”
人不乐意跟猫回窝?
松然身形有点僵硬,抬眼看了眼房门大开的闺房,却似被烫到一般速度垂下了眼,说:“大小姐,奴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对奴的……喜爱,奴已经知晓。但奴斗胆请求大小姐给奴重新安排一个确切住处,奴晚间就来、随时都可来伺候大小姐,但身为奴隶,不可轻易住进您的闺房,这对您的名声不好,也不合规矩。”
他虽然已经想通自己身为奴隶身不由己,有些事他已经接受自己去做,但宛如一个宠儿物儿的就这么睡进大小姐的房间还是太过超出自己的心理范围。更何况——比起住进大小姐的闺房,他现在更希望自己在房家有个确切的安置之所,哪怕只是一间草屋狗舍,也代表着这是他真正落脚于房家,他才……真正算是房家的奴隶。否则这么草率的住进去,那他和大小姐摆放在房中的一个茶杯、一块布料有何区别呢?随时都可以被丢出来,再无去处。
房无猜:“……嗯?”
房无猜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人说的好长一段,她不是很明白,只能大致明白他不愿意和她一起住。
看着大小姐毫不犹豫就要把人往自己房间领的海林一路上都欲言又止,现在终于按捺不住了,顺着松然的话立马接上:“是啊是啊!大小姐,还是给他安排个别的地方住吧,嗯——就安排在咱们自己的院子里,近的很!”
房无猜想了想,问:“人要分开睡?”
她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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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刚刚松然说的那一长段话,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房大锤。她那个铲屎的人好像就是一直一个人睡的,除了她这只猫,或许人只能和猫挨着睡,但是人不能和人挨着睡?
这么想着,她犹豫着缓缓松开了拉住松然手腕的手。
房无猜这话问的有点怪异,但海林顿了片刻,还是答曰:“对。大小姐的闺房不适合让他长住。”
这下房无猜明白了,当人是不能随便和别人一起睡觉的。
她心中暗自松口气,幸好幸好,差点又犯了人不能做的错误了。
于是房无猜欣然答应,“好吧。那就让他不和我睡一起,让他——就睡我隔壁吧!”
她想着,受伤的小弟还是要放的离自己近一些好,尤其是脆弱的人,人受伤了更要好好保护,就睡在隔壁好了,有什么动静她都听得见。
“哦对了!”她发现那个大夫已经走了,还惦记着松然身上复又脏污撕扯开的伤口,嘱咐说,“你赶紧住进去,然后过来找我,我等你啊。”
她原先失策舔了伤口,这一次一定要成功学着人一样给松然包扎!
7. 第 7 章
“你赶紧住进去,然后过来找我,我等你啊。”
松然听大小姐这般说,放松的身形不自觉又紧绷起来。大小姐她这般着急么……
海林着急把人安置好,出声说:“那松然你就随我来吧。”
也没注意到松然紧不紧张的问题,他倒也觉得这人需要好好洗漱一番了。已经决定要留下来贴身伺候大小姐了,还成日的这么样脏兮兮的在他们竹马院晃来晃去的算什么样子?
……
干净宽敞的房舍,富丽堂皇的装潢摆设,毕竟是大小姐竹马院的屋舍,还是正厢房主屋的隔壁,这样的屋子给普通的下人甚至管事的岚雾住都是高看了他们。
显然海林也是这般想的,就连他从小随着大小姐长大的都只是住在竹马院的东厢房。哼,海林不生气,都是这个小奴隶的错,哼。
松然怔怔坐在桌旁,看着海林指挥着小侍和丫鬟们进进出出的添置被褥茶具,擦洗桌台窗门,一时心里乱糟糟的,竟也顾不得海林那不满的眼神了,否则依照他的性子还是要出言宽慰几句的。
看着眼前陈设,松然毫无心思在上面。已经恍若隔世的昔日丞相府中的富贵,深深烙印的教坊司内的刑具……沉浮落差,他难以否认心中那尚未来得及安定的惶惶之感。
他只稍稍一闭眼,丞相府之惨象、教坊司之狰狞就还犹在眼前。
“喂,你头晕?”耳边传来有人的问询。
松然睁开眼,是海林探头来询。海林虽嘟囔着嘴,但看着这小奴隶似是不适的闭眼皱眉时还是凑过来询问。大小姐这么喜欢这个人,可不能让他死了。
海林毫无所觉,自己探头探脑的模样与大小姐举止有两分相似。
大小姐……
松然像是飘在半空的风筝忽的一下被收紧了线,脚踏实地的回到了人间。
他和善一笑,“不曾头晕,多谢海掌事关心。”
海林被他这声“海掌事”喊得一愣,随即一摆手,“嗨呀什么掌事呀!咱们府里面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职位称呼,我们只有两个管家姑姑,都跟在家住身边。另外你叫我名字就好啦。你叫我海林就好。”
“当然了,像是岚雾姑姑和其他跟在家主身边的人在称呼上是要注意一些,但你也不用太多担心,跟着我称呼就是了,咱们房府下人之间怎么称呼也不甚要紧,要紧的是对主子要恭敬就是了。”海林说到此处,瞥了眼松然,“看你对我这么客气,也不计较前日我打了你,哥哥我就叮嘱你几句也别嫌我啰嗦。”
松然垂眸回道:“不敢,哥哥请说。”
海林看着打扫的人弄得差不多了,也不去看着,随小侍丫鬟自己忙活去,他跟着在桌旁坐下,说:“你就是个毫无地位的从教坊司赎出来的死奴儿,话说难听的,你就是被随意打杀死了,传出去人家也只会说我们房家替圣上打杀了个本就该死的罪人。按寻常地位来说,你确实是最低贱的那等人,对谁都得恭恭敬敬的,但你也算是走了大运了,进了咱们房家。”
海林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松然,松然双手接过,等海林喝后他再跟着尝了一口。
“咱们房家你就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了,”海林安慰他道,“我虽不知道你为什么进了教坊司,以前是做什么的,但我看来你也不是个坏的,正巧大小姐喜欢你,今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安心伺候大小姐就行了。咱们房家除了家主最大就是两位小姐了,家主的几位夫郎都是妾室那也得排在小姐后面,咱们俩身为大小姐的贴身小侍,对外面可不能怯怯弱弱的给咱们大小姐丢脸!”
海林观察这松然弱不禁风的,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男儿从小做活儿伺候人的有劲儿有眼色。心下便猜测他以前恐怕是被养在大宅子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哥儿,又不由得有些可怜他,嘴上不由自主的就多絮叨两句。
“咱们家主生意越做越大,前儿日子我悄悄听闻咱们家主已经被钦定为皇商了!被当今圣上亲封为商会会长呢,还要赐给咱们府上一块匾,叫什么来着……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海林握住松然的手,郑重交代,“你以后得记着,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今后你就是皇商会长房府大小姐的贴身小侍奴。你得为大小姐生,为大小姐死,脑袋里少去想些有的没的,身为小奴,就做小奴该做的事,就只想着大小姐就行了。”
海林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松然额角被头发遮掩住的刺面,那是罪奴特有的印记,一个“囚”字。家主的吩咐,他自当来敲打一下这个松然。
“你只记得,你是一介小奴。大小姐的小奴。”
松然察觉到他的目光,头垂得更低,应声答:“小奴明白。”
海林自小长在房府,三代都伺候房家,是地地道道的家生子,年纪虽小算不得阅历丰富,但这为人奴仆的经验是很丰富了,面对着松然这懵懂的模样,他脱口就将娘亲爹爹从小灌输给他的话说了出来。
说完他挺起胸脯,看着松然若有所思大有裨益的模样感觉很是满意。
果然!
他就知道娘亲说的对,他果然很有当总管的潜力!嘿!
等今后大小姐成亲了娶了夫郎,他海林就要当大小姐身边的大总管!谁说只有女子堪当大任了?他海林可不一样,放眼整个房府乃至京城,有几个小侍像他一般可塑之才的?
……
房无猜看着眼前的烛花有些恍神,直到指尖伸过去被火舌烫了一口才惊觉抽手——“呼烫烫烫!”
她龇牙咧嘴的甩手,好烫!
怪不得人不让猫玩儿火,这火真不好玩儿!
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缓慢柔和,轻轻落定。
房无猜挤眉弄眼看去,门口而来的正是换了身干净衣裳的松然。身上的伤口狰狞依旧,面上也是伤口纵横,看不清面容只依稀辨认的出伤口之下白皙的皮肤。
松然是在海林的监督之下简单擦了下身体,因为身上伤口太多没有水洗,但也是仔仔细细擦拭过了没有了脏污。随即又换了一身月白棉衫,海林说这是棉的虽比不上丝绸顺滑贵重但远比粗糙的麻布柔和,且透气吸汗对伤口好。
这人眉眼低垂,发丝倾泻只松松用发带一挽系在身后,盈盈身段即使穿着有些褶皱的棉袍也难掩气质,踏着小步似是连带着这房中空气都轻盈几分。
房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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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来了人,朝自己的手指匆忙吹了两口凉气,朝着来人如释重负开口:“你终于……”
“啪!——”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来啦。”房无猜没说完的话差点儿噎着她自己,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人,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儿直接就跪?!
还这么“啪!”的就跪了!吓死猫了知不知道!
松然膝盖一弯脊背挺直,在跪下去的一秒却是缓缓柔了腰肢。宛如冬雪松柏被那春风一拂,已然成了扶风之柳。
松然极力放松着自己,说:“让大小姐久等了,奴有罪。”
房无猜:“……”
??这是闹哪样呀好端端的。
房无猜从凳子上跳起来就去扶人,“哎呀这有什么的,不就是等等嘛,你跪什么这么突然啪的一声吓我一大跳。”
松然在房无猜伸手触碰时手臂下意识一颤想躲,随即又立刻任由对方握住了他,顺势站了起来,即使对方与他相触碰,即使对方正巧握在他的伤口之上。
松然听闻房无猜所言,立即回答:“是松然的过错,忽然下跪吓着大小姐了。下次定然注意。”
刚把人扶起来的房无猜:“……”这是下次注意的问题吗啊喂?
一时有点无语的房无猜懒得跟这古板的古代人计较。刚想把人放在凳子上,忽的想到凳子又冷又硬,这人身上全是伤口就没有一块好肉了,于是体贴的把人牵到了床边坐下,便转身去拿伤药和绷带了。
她记得那个大夫放在了哪儿来着……
房无猜全然没有注意到被她按着肩膀坐下的人就像是被瞬间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了。
松然宛如木头人被钉在了床边,他的耳边又响起临行前海林的好意叮嘱:
“以往大小姐对小侍非打即骂打打杀杀都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煞气罢了,但如今大小姐大难不死倒像是回转之象,你还是我见过第一个大小姐这般喜爱的人呢。我觉得这回子大小姐对你的样子非比往常,恐怕……正巧大小姐也是到了通晓人事的时候。我大胆猜测——”
海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你记得主动点儿,少来些扭扭捏捏的样子讨人嫌。大小姐的性子若是像往常发起狂来我可都救不了你!好歹也是大小姐的第一个男人,也是独一份的了。”
说着海林向他投来颇为钦羡的目光。在海林眼中,一个教坊司出身的贱奴儿没有被弄去做最低等的勾栏与苦役,而是能得到大小姐的恩宠,自已经是天好地好了。
松然本以为自己再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
本来这幅身子早晚都是留不住的,如今不用在那勾栏瓦舍接客而是只用服侍一人,不是很好吗?这一人还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大小姐。
可是……
头顶传来房无猜翻找东西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那一句让他仍觉得猝不及防的话。
房无猜专心找到了伤药纱布,语气雀跃:“快,脱衣服吧!”
松然本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在听见这话时,仍然是身形一僵。
他认命的闭上双眼,颤抖着仰头献祭一般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8. 第 8 章
“快,脱衣服吧!”
大小姐似是很高兴?那他……
松然紧紧闭着双眼,献祭一般缓缓褪下自己的衣衫,肌肤与泛着凉意的空气接触激得他一颤。太安静了。
他听见自己吞咽涎水的声音,自己是不是应该自觉些躺下去?
大小姐怎的还不过来?大小姐是不是嫌弃自己身上的伤口太丑……大小姐真能看得上这幅不堪的身子吗?可若大小姐只看得上这幅身子呢,若为玩乐……
房无猜找到了要用的东西,踏着轻巧的小步蹦到了床边,“咦?这么配合?这么会儿就脱了衣服?”
他怎么这么贴心!不过她很担心呀。人本来就毛少,脱得光溜溜的也不怕她还没找到东西就先着凉了。
看看!都冷的发抖了!
闻言松然狠狠一抖,微凝了眉。是了,自己既然侍奉,那自该放的开些,于是终究是下定决心缓缓颤着双手伸向了裤子……
于是房无猜就看见床上之人紧闭着双眼浑身轻颤,本就冷的发抖,结果竟然还要继续脱裤子?!
“等等!”房无猜当机立断、动作迅速地按住了松然的手,两人双手正交叠在小腹之上,“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松然被腹间柔软的手掌触碰,活似被火焰一烫,刷的睁开了眼。入目的是大小姐睁着一双纯然的大眼,满脸关切的劝他,“别着急,等等我。”
“大小姐……”松然不敢再动,双眼一旦睁开就难以回转。等等她?作何?
太近了……他眼神控制不住地在大小姐的脸庞上流连,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惊扰了对方脸上那细细的绒毛。
松然眼看着房无猜越靠越近,紧接着胸口一凉——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低头看去,房无猜毫不客气的糊了一块药膏拍在了他的胸前,左手握着个巴掌大小、中间已然空了一大半的瓷罐子。
松然:“……”是涂药?大小姐给他涂药?
他胸前发凉,胸膛却滚烫,似风箱中憋了口气,吐不出也咽不下。
“大小姐?您……”松然认得,只有金贵人家才用得起这药膏,从前的他用过更好的。白日里男医都是给他用的药粉,刺激性大很是刺痛,又容易脱落,而这药膏不仅药材上乘,更是经过仔细研磨利于吸收。
“嗯?”房无猜有点苦恼,这药膏黏糊糊的,她的爪、不她的手被粘起来了很难受,“很疼吗?”
管他的呢!长痛不如短痛!
房无猜鼓了鼓腮帮子,心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糊墙似的把一大坨药膏在松然身上胡乱抹开,顿时,松然从锁骨到小腹整个正面泛着一层黏黏糊糊的水光。
猝然间肚皮凉悠悠的松然:“……”
他实在是没忍住,按住了房无猜继续作乱的手,哭笑不得的低低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颇有些无奈的说:“大小姐,您千金之躯不会做这个,让奴自己来吧。”
这话正中下怀,房无猜不做犹豫,开心的撒了手,“那太好啦!你自己来吧。”上药和包扎实在是太难啦,又大夫这个职业存在实在是应该的。
房无猜动作干脆的把瓷罐子往松然的手心里一塞,“喏,你记得都涂均匀呐,不过……这个怎么办?”
松然顺着房无猜苦恼的目光一看,她举着那只全是没有化开的药膏的手,又看看空了一大半的罐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房无猜微嘟着嘴,悄悄觑着松然满是伤痕的后背,正在考虑要不要再一不做二不休一次?
忽的就被对方攥住了手腕,松然倾身将胸膛迫近了她满是药膏的手掌,仰头看向房无猜,问:“大小姐,您今日唤奴来您的闺房是想作何呢?”
松然仰着头,这一仰一俯之间脑后发带松垮,一头青丝尽数散落,掩去了后背不堪的伤口,却挡不住一双多水含情的双眼。
“涂药啊。”房无猜被问的莫名其妙,这人疼糊涂了?这不是大夫走之间叮嘱的要按时涂药才能痊愈吗。
说着房无猜扯了扯被桎梏的手腕,没扯动,又从松然的眉目之间看出了一些熟悉之感,但再仔细辨别,又因为脸上那交错涂满了膏药的疤痕模糊起来。
松然又问:“只是涂药?”
“只是涂药呀,不然呢?”房无猜不解,而后恍然大悟,“哦!我知道啦,不只不只!我想起来啦,你是来找我要甜的吃对不对?”
她想起来了!出地窖的时候她答应了这人要给他那个甜的吃的,看看吧,没有甜的涂药都不愿意了。都怪她答应了人家差点忘记了,四好喵喵要言而有信的!
房无猜想到便做,立时就想要冲去找岚雾要“甜的”(她没记住蜜饯的名字,只记得岚雾说那是甜的)。
“你别急,我马上去给你找来,找来了你就好好涂药再好好喝药!”
松然却不松手,反而一扯,将人一个趔趄拉倒床畔同坐。
房无猜咚的一声坐下:“?你干嘛?还不松开我?”她晃了晃黏腻腻的手。
“奴不用吃甜的,”松然终于松开她,扯过床头布巾仔仔细细将房无猜的手掌擦拭干净,说,“大小姐的药膏很好,很管用,奴喝药也不怕苦,刚来之前已经喝完药了,您不必担心。您就在这里陪着奴就好,可以吗?”
房无猜晃了晃干干净净的手掌,凑近闻了闻,还有一股清新的药香味并不讨厌,“好呀。那我看着你上药。”
她再看一遍一定会学会的!(握拳)
“嗯……”松然应下。
他刚刚主动拉了女子一把,粉红晕色悄悄爬上脸颊,手上自己一边慢慢涂药,一边悄悄的、细细端详房无猜之神情,片刻自己默默一笑,终是觉得自己太过可笑,都怪自己心神皆乱,才被海林那三言两语误导了。
这京城谁人不曾听闻房家大小姐的传闻?
人人都说,房家大小姐生的实在美艳,但乃是人间恶鬼。
她磨人无形、天缺神残、无慈无爱,喜好折磨男子为乐,以泄心头先天生病之郁愤。她榻下冤魂无数,牲畜不如,猪狗尚且三餐尚饱、吃住无忧,而她塌下男儿吃饭喝水都得先吃顿鞭子钉子做开胃菜,接着再是尝遍那淫乐玩具之折辱,最后再日日夜夜锁链拴在那地窖之中不见天日……而其母宠溺爱护、助纣为虐,竟大肆搜刮俊俏美男买下死契任其打杀折磨。
故而坊间尽皆传闻——良家男子入川入海不入南边门楣,嫁鸡嫁狗不嫁东边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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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京城东南只有一处大宅,便是房府,而那艳鬼,便是指的房无猜,吃人不吐骨头。
众人不敢明目张胆指名道姓,但一传十十传百,这传闻早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所以这么多年来,连带着房家那才貌俱全的二小姐都没人说亲,生怕入了房府万一被那艳鬼缠上岂不是再无活路?
但今日看来,他只觉传闻荒谬,谣言误人。这样的大小姐与传闻简直判若两人。
所谓眼见为实,这样的大小姐恐怕根本不通人事为何事、不晓情爱为何物吧。
海林劝他主动,是因为海林爱护大小姐,一心为了大小姐;而大小姐……则是爱护他。
责打鞭笞不过寻常取乐,只要大小姐喜欢,他再挨上几百鞭子钉子算得上什么?
松然低头瞥见自己右臂手肘内侧那一点朱红,这是他的守身砂。是因为大小姐,这点朱砂才能留存至今,大小姐护他、爱他。
这么个念头似是一簇火苗烧着了心尖尖,灼热的发疼。
是他万幸,遇见今日之大小姐。
他摸摸梭梭半晌终于上好了药,因是伤口太密,松然没有包扎,只把衣衫重新系好,发带重新挽起,念及裤下还有许多伤痕,但只是捏紧了手中瓶子并不继续上药。
房无猜看得认真,高高兴兴说:“我学会啦!上药也不难嘛!”
她摇头晃脑,看着松然僵持不动,只能想到一个问题,就开口问:“涂上了药,你还疼吗?”
只要不疼了就是好了,她这样想。
你给的药,自然不疼。
但松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由粉转红,身形轻颤,泫然欲泣的吐出一个字:“疼……”
松然颤抖的垂下眼睑,掩去了眸中自己都不愿面对的复杂情感,耳畔回响起那教坊司中龟公的低语:“你以为你有多硬的骨头?只要你进过了这腌臜之地,就永远摆脱不了这摇尾乞怜的姿态!就永远都是个贱奴!”
“唔……”房无猜苦恼,人真是太脆弱了,不像猫,她受伤了依然可以再打三百回合!
“那我给你吹吹?”说着她就上手掀开了松然松垮的衣襟,把脑袋凑了过去。
松然睫毛闪动,垂眸回答:“好。”
“呼——呼——痛痛飞走啦!”房无猜轻手轻脚。
气息温热,直直呼进了他的心里。
松然终是伸手,一把握住了房无猜的手往身下去——
“奴……奴下面也疼,大小姐帮奴吹吹……好吗?”
房无猜一愣,“好、好呀……”好奇怪呀,我一点儿也不热,为什么身上冒汗、手心发烫呢?
懵懂之间她的手已经顺着对方的力道伸进了裤子。
房无猜无意识咽了咽唾沫,管他的,吹就吹,而且我现在会上药了!(握拳)
松然轻颤,不知被摸到了何处闷哼一声,双臂已然圈住房无猜的脖颈,红粉的脸颊热气蒸腾,微阖着双眼奉上自己的唇舌……
*
松然深夜日记:
吾身卑贱,矛盾辗转,思之泫然。
既怕汝之不爱,故愿奉上吾之皮囊;但,又怕汝只爱吾之皮囊。
9. 第 9 章
翌日清晨,竹马院中迎春盛开,微风吹落几许悄悄落在了地上,再被扫地的小仆轻轻归拢,渐渐堆成一座小小的小丘。
一只小雀顽皮,飞落在窗棂前吱吱磕响了窗框。
“吱呀——”一声惊醒了松然,窗户开了。
浅眠的松然缓缓睁开双眼,一缕柔和的晨曦映入窗缝,自知调皮的小雀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松然抬手间忽而想起自己身处何处,立时转头看去,房无猜睡得正酣的侧脸正埋在枕中。
松然小心翼翼地起身,缓缓伸展了下自己酸痛的四肢,想趁着大小姐还没醒时回到隔壁自己房中洗漱一番,谁知刚一开门就和门外守着的海林打了个照面。
“早啊~”海林精神抖擞一少年,现在很具有慈母关怀的对着松然微微一笑。
身后还站着两个垂着头木头桩子一般的两个小侍,分别端着水盆和帕子。
松然:“……”即将踏出去腿默默撤了回来。
海林没想到他醒的这么早,双眼巡视一般对着松然上下逡巡,看他只穿着里衣,还衣衫不整发丝散乱,抬手间露出手肘,上面伤痕红肿、肌肤白嫩,但昨夜浑圆的那点朱砂已经不见了踪影。海林不由得笑的更加灿烂,“大小姐可是醒了?要不要现在我带人进去伺候?”
松然扣着门边的手紧了紧,红了脸说:“还未醒,昨夜大小姐提及还有些许头晕,我想着要不要再看看大夫?”
“你怎不早说?!”海林紧张起来,就想冲进去,随即顿住了脚步,“哎那什么大夫开药的时候说过,这伤口要慢慢养,些许子头晕是正常的,只要大小姐精神尚好多多歇息就行。我还是不进去了,让大小姐多睡会儿。”
海林看向松然瞪了一眼:“你昨晚累着大小姐了?”随即又凑近了神神秘秘道,“我不是嘱咐你要主动一点儿吗?你竟然敢累着大小姐!”
松然:“……小奴不敢。”
松然微微躬身,不敢多言。但只要想到大小姐就躺在自己身后的床榻上呼吸绵长,他就如饮甘泉,淌进了心窝里。
“哈……”海林看他羞赧之色溢于言表,叹道,“唉,若是过了一晚,你能得大小姐的欢心,收你做一房侍夫也算是你的运气了。”
听闻此言,松然耳垂都要滴血。
……
今晨醒来的房无猜如遭雷劈。
她恨不得咬死昨天的自己,她犯了一个不应该犯的错误,她跟人睡了一晚上!!而且不仅仅单纯睡了觉,还做了奇怪的事情!她、居、然、发、情、了!
苍天呐,这是她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不会这么快就要暴露自己不是原主而是一只猫的事情了吧!她会不会被烧死?呜呜呜她还没有等到房大锤来找她!
该死该死该死,人不能挨着人睡觉的!更别提她还……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房无猜焦躁的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滚,把头上的纱布滚掉了。她后脑的伤口已经结痂,那纱布本就累赘,此时她嫌恶的扯开甩在一边,就又是几个翻滚。
直直把自己滚的燥热了,愈发想起来昨夜里那奇怪的感觉,更加暴躁了。
狠狠捶了被子好几拳头,房无猜忽的停了下来,环视一圈四周。
哎等等……松然不在?
房无猜做贼似的从床上窜下来趴到门缝里瞅,别说房间里了,整个院子里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她并不知道这是海林贴心的吩咐了,给伺候的甚至洒扫的小侍丫鬟们都放了假,只为了让初初开荤的大小姐好生休息顺便养伤。海林依照着以往的经历,往常打杀了小奴耗费一番精力大小姐少不得要昏睡个半天一天的。
房无猜只当是自己运气太好,无人发现她与别人睡了一夜。试想这样大的错误那个松然应该也不敢告诉别人,她只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午膳时分。正厢房大堂。
一桌子大鱼大肉摆满了圆桌,家主正坐上方,身后站着齐岚雾、海情两位姑姑,右手边坐着大小姐房无猜,其身后海林、松然服侍在侧,左手边坐着二小姐房启秀,身后也跟着个小侍,看起来也是白净清秀,模样端正。
桌上就她们三人,今日是家主为大小姐大难逢生庆贺吃饭,敬请牌位的私家饭,房家主还有三个小夫均不能上桌,现下在偏房开了一张小桌吃饭。
房无猜自是不认得二小姐的,但对方一见面就叫她一声“大姐姐安好。”紧接着又听见自己的便宜娘亲招呼他们坐下,“无猜、启秀都快坐下。”
房启秀习惯了自己大姐姐性情古怪,时而一整天疯疯癫癫的念叨、时而一整天都不言语,好在她整日读书或是跟着娘亲在铺子里经商,也不怎么见得着自己这个大姐姐,算的上是个井水不犯河水了。
二小姐房启秀是房家主第三个侍夫所出,家主正夫难产过世早就多年,但房家主一直没有续弦或者抬夫为正,于是至今二小姐再怎么出色也只能是个小爹生的女儿,说出去始终低人一等。
众人尽皆都说房家祖坟有问题天生出个艳鬼,但歹竹出了棵好笋,二小姐才貌双全天资聪颖,对于经商之道一点就透绝对是一把好手,同时读书也不差,前月春闱就取得了一十三名的好成绩,若是进了官场,这商场官场一把抓,那这房家才真真是如日中天了。
他们大虞朝并不限制经商之人入仕。
但也有人说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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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家主恐怕就是故意栽培二小姐读书当官的,这份这么大的现成的家业恐怕还是心仪留给大小姐的,否则那个煞星靠谁来养活?而且到现在为止二小姐的爹都没被扶正,还是个小夫,那见了大小姐都得行礼!这矮人一头的日子可不好过,所以呀,二小姐还不得恨死大小姐?
此时这个在众人口中,忍辱负重的二小姐正神色淡淡的落座,也看不出对房无猜这个正房夫君所出的姐姐是个什么态度。
房无猜自然也不会去管,她正两眼放光的大快朵颐呢,筷子还用的不甚灵便,手口并用的吃着,全然无空余。幸而所有人并未对她的姿势觉得有什么异样。
房家主也看的两眼放光,她的大女儿喜欢吃鱼!吃鱼!
那道姑所言又应验其一:喜好大变、截然相反。真不枉她今日忙前忙后亲自下厨做了这一大桌子。
身后的岚雾海情二人更是喜形于色,岚雾直接出言祝贺:“恭喜家主!恭喜大小姐!”
恭喜?恭喜什么?房无猜耳朵在听,但满心满眼都沉迷吃鱼,左耳进右耳出的几乎是立刻就忘了,管他的呢,吃鱼最重要。呀!还有油炸小鱼干!!
“大喜啊!大喜……”海情也差点儿喜极而泣,她们家主这么多年倾注的心血终还是上天不负啊,她欢喜招手说:“海林,还不麻利点儿侍奉大小姐用饭!”她正是海林的娘亲,使着眼色让海林给大小姐夹菜,看大小姐吃的急忙忙的来不及了都要。
“哦?哦……是!”海林还是头一次见大小姐对吃饭如此热衷,而且竟然对以往万分嫌弃的鱼肉爱不释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正欲拿起筷子,就被身侧之人抢了先。
海林倒无所谓谁去伺候,便束手立在一旁。
只见松然柔柔凑了上前,灵巧活动之间就把桌上的各种鱼都夹了个遍,房无猜连连点头,满意的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儿吃。
忽然发现给自己夹菜的是松然,差点没一口噎死自己,“咳咳!咳咳咳——”
海林忙去倒水,小跑着递过来。
“大小姐!”松然连忙放下筷子,给房无猜拍背,沉黑的眸中盈满了担忧,“您慢些……都怪奴给您夹的菜太多了。”
房无猜憋得脸颊通红,又就着海林的手顺了两口茶下去才算勉强缓过来,红着脸嘿嘿一笑,颇有点心虚的对松然说:“不怪你,是我吃的急了,你继续、继续夹。”
说完就缩着脖子继续吃,昨夜过去她现在不太敢看松然。
松然却是被房无猜刚才一番情态所动,全然把对方的心虚当作了羞赧。只觉大小姐红扑扑的脸颊转着黝黑的眼睛躲闪甚是可爱。于是自己也是耳根一红,不敢再言。
10. 第 10 章
海情这才注意到大小姐身侧有个生面孔,眯眼打量过去。
今日正堂用饭,松然不可再继续披头散发,已经是端端正正梳了发髻带了木簪的,额头上那歪歪扭扭又异常刺目的刺字自然显露无疑。
松然仪态不俗,身段优越,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眼神恍若未觉,只专心布菜,间歇之余为大小姐擦擦手。
海情看见那刺字自然是明白了这就是岚雾还有自己儿子都提起过的那个小奴,不甚在意的转过头。
房家主和岚雾也不甚在意,坐在对面的房启秀倒是眸光一动,跟着笑道:“启秀恭喜娘亲、恭喜长姐!如今大姐姐倒像是大好了,身边这也新添了可心的人,看着倒是不错。”
说着她也夹了一筷红烧鱼放入房无猜的碗碟中,但她自己却未怎么食用,只是笑吟吟的看着。
“唔!谢……谢谢尼……”房无猜乱七八糟的道谢。好像听见便宜妹妹提到了松然,她更是不敢搭话,生怕多说一句就被人发现了自己和人睡了一觉,于是吃的更加大口,恨不得把盘子吞下去。
房家主点点头,欣慰的看看二女儿又看看大女儿,怜爱的摸了摸房无猜的头,转头对房启秀道:“我也瞧着像是好了,但终究是不放心,昨日派人连夜去请了岐山的淼慧道姑,估摸着也就是明日后日能到了。请她再给无猜看看我才安心,无猜你说好不好?”
房无猜点点头,“好呀好呀!”便宜娘亲做的鱼真好吃!
房启秀也跟着点头,“还是娘亲想的周全,请道姑看看自当是万无一失了。”说着她又将目光投向松然,问:“这个小侍看着不像是府里面的老人,叫什么名字?”
松然抬眼看了看桌上众人,上前一步回答:“小奴松然。”
“松然……”房启秀齿间慢条斯理的吐了根鱼刺,眸光不明的在松然身上转了两圈,在他额角的“囚”字上顿了两秒,笑对房无猜说:“大姐姐,这小奴儿看着难掩姿色,可要收了做个侍夫?就可名正言顺的整天跟在身边伺候了。”
恰好房无猜吃到中场,正擦手喝了杯茶水,嘴里得了空挡,闻言疑惑反问:“为什么要收侍夫?现在他不也是名正言顺的跟着我吗?”
侍夫是什么?这人问的话奇奇怪怪的,这人的眼神也让猫有点不舒服。但随即房无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什么侍夫不侍夫的,只要没提到她和松然睡了一觉就无所谓,于是继续撸起袖子吃鱼。
“哦?也是,”房启秀瞥了眼身形一僵的松然,轻笑道,“做个小侍也一样的可以伺候,做不做侍夫左不过一个名分罢了。是吧,松然?”
松然猝然被点名,立时跪下匍匐,声音从地底下传来,“小奴不敢。只要能常伴大小姐,小奴就知足了。”
此时一直沉默的房家主轻咳一声,随口打发说:“不妨事,一切都随着无猜去吧。给我女开了荤也算有功,一会儿海情你取二十两赏给他。”海情称是,二十两够再买一个小奴了。
房家主声音冷凝:“这等小奴太过卑贱,教坊司中一抓一大把,轻易就收了,那将来生了女儿,他也可以写上族谱了?说出去咱们房府得让人笑掉大牙,再说伺候的不好不舒服的收来也是无用,玩玩也罢。”
说完房家主复又笑了,随手直接把房启秀面前的一盘鱼片整盘端了过来,放在房无猜的跟前,“无猜多吃点,不够娘再去做。”
前面多人的对话钻入房无猜的耳中犹如蚊蝇嗡嗡作响,最后房无猜只听得见“多吃点”三个字,便点头如捣蒜,囫囵应和:“对对!娘说的对!”
“玩玩也罢?”房启秀低声重复了一遍,的目光又转回了松然身上,只看得见他俯身时清瘦笔直的脊背。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松然匍匐着眨眼,便有两行清泪落下,转瞬没入砖缝之中,静默无声。
大小姐不要他……
又吞了三条小鱼,房无猜百忙中注意到身边那一只、哦,那一个受伤的人跪下了。
“咦,你跪下干什么?起来呀。”
“谢大小姐。”松然垂着头起身,依旧站的脊背笔直毫无异样,却不再往前凑去布菜。
房无猜没在意,菜都夹得差不多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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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里面早就堆作了小山。
二小姐看她吃的认真,忽的开口:“大姐姐,妹妹有个不情之请,可否?”
请什么?房无猜听得一知半解,不知如何作答就只能疑惑的看向对方。
房启秀说:“既然大姐姐身边这个小侍不过玩玩而已,那借给我也玩玩如何?”
松然一惊,又是啪的一声就跪下了。呐喊拒绝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又生生咬着舌尖混着血丝咽了回去。冷静……大小姐绝不会的。
玩什么?她也要学给人上药吗?在房无猜眼里,一切和别人相处的事情都可以叫做玩玩,她和房大锤不就是一天到晚的玩吗。
房无猜天真作答:“可是他要陪着我玩,没时间呀。”
松然悄悄松了松握紧的拳头,手心已经淤青。
房启秀似有些遗憾,“好吧……看来这个奴儿现在还尚且深得大姐姐的喜欢,等日后——”
房无猜又开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式吃鱼了,但便宜妹妹嘴巴一张一张的唠唠叨叨没完,她心底有些不耐烦,眼珠一转福至心灵,忽的抓起盘里最后一只小鱼干递过去——
“喏,你也喜欢吃吧?给你。”她知道这人为什么看她怪怪的了,这人也喜欢吃鱼!房无猜回忆了下,发现这人虽说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但为数不多吃了的都是鱼!那她就把最好吃最香的小鱼干分给她吧。
房启秀还欲说的嘴闭上了:“……”便眼看着松然默默垂着头起身,不言不语的立在房无猜后头。
再看着眼前一只白嫩的手掌沾满了油污,红烧汤水、糖醋酱汁糊作一团,乱七八糟的上面躺着一只油炸小鱼干。手的主人似有不耐,晃了晃手掌催促:“喏接着呀,给你了。”
房无猜努努嘴,示意对方赶紧接住,自己手都举酸了。
房启秀瞥了眼吃东西的房家主,抽了抽嘴角端起碗接下,“多谢大姐姐。”
“唔……不客气!”房无猜嚼着清蒸鱼,摆手招呼,“快吃!热的才好吃!”
房启秀又道了声谢谢,却是放下了筷子再没动过。
11. 第 11 章
晚间掌灯时分,折花院。
房中就只有二小姐房启秀和她的小侍齐小奇二人。齐小奇正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说话说的眼眶都红了,“小姐!家主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我难过……”
看齐小奇哭的抽抽噎噎,好险差点没背过气去,房启秀无奈叹了口气,“莫哭了。不就是吃个鱼吗,娘亲定然是太忙了一时忘记也是有的。”
“一时忘记?!”齐小奇激动的一抹脸,“咱们二小姐的事情一时忘记、二时也忘记!但大小姐的事情才不会忘呢!我就是气不过!因着大小姐不喜吃鱼,这么多年来府里面哪张桌上几时出现过鱼肉?左不过也就是逢年过节的图个寓意才意思意思的端上来,连筷子都不曾动就又端下去,可怜我们二小姐这么些年想要吃条鱼都得偷偷到外面的馆子里去吃……”
听到此处,房启秀也忍不住拧了眉,脸色阴沉下来。
齐小奇说着像是压抑了许久的苦水终于是忍不住了,继续抱怨道:“今日算是个什么节日?就因为大小姐磕破了头,年不年节不节的家主竟然还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鱼,各式各样的鱼!现在倒是好了,家主肯定是把大小姐喜好吃鱼记的是清清楚楚的!可是!可是、明明是我们二小姐从小都喜欢吃鱼的……”
“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忘没忘记吗?你一定要我时时刻刻记得我在她心里毫无一席之地吗?!”房启秀沉着脸冷斥,冷眼瞥过哭天抹泪的齐小奇。
被斥责的一愣,齐小奇终究是没绷住哇哇的嚎啕大哭起来。
目光沉沉的望向大开的房门,外面是一片冷清的院落,声音冷凝低垂,几乎只有她自己听得清:“我喜欢什么……重要吗?”
齐小奇听得更是难过,哭的更加难以自持。
“……好啦,别哭了,”房启秀一直沉默的听着,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安抚,“好啦好啦,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房启秀似是无奈的摇摇头,对齐小奇安慰一笑,伸手把对方揽了过来,拉了两下,才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哄道:“好啦小奇,明明该难过的是我,你哭的这么伤心做甚?那你家小姐我究竟是该心疼我自己还是心疼你啊?”
齐小奇刚开始梗着脖子不动,等房启秀又拉一次,在他手心里那么轻轻一挠,他便嘟着嘴半推半就的坐进了自家二小姐的怀里。再听房启秀这么一哄,齐小奇破涕为笑,“小姐!明明是小奇在心疼您!”
“啊?好吧……”房启秀笑笑,拍了拍齐小奇靠在自己身上的肩背,“我自然知道,就算整个房府里面没有人心疼我,小奇也是心疼我在乎我的,喏,乖——”
房启秀捏了捏齐小奇和自己交握的手,齐小奇就顺从的站起了身,自己欢欢喜喜的把眼泪擦干净了。
房启秀又逗了两句,将齐小奇逗得两颊粉红,她才状若无意的问,神色有些微的苦恼,“也不知爹爹那里怎么样了……”
齐小奇看不得自家小姐皱眉,自然是立刻回答:“小姐您别担心,前日李侍夫他答应了的,至多明日就把东西送来了。”
房启秀点点头,正想说什么时,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是李侍夫身边的管事来了。
李管事姓李,一身中规中矩的藏蓝色衣着,接近四旬的年纪让他头上有了些许白发,但依旧一丝不苟的梳了发髻,整个人精神挺立。
房启秀站起身迎接,看着李管事弯腰行礼。李管事是跟着李侍夫一起嫁过来的,从小看着她长大,一直以来算是房启秀的半个长辈,故而是微微躬身算作行了半礼。
李管事将自己怀里的药拿出来递给房启秀,是一个小瓷瓶子,精致的蓝花勾边上面用红布裹着木塞封了口,体量也小巧,统共半个巴掌尽数握住了。
“二小姐,这药难得,也是咱们侍夫一直留着没舍得用的,但既然您开口来要,侍夫也是翻箱倒柜的给您找出来了。”
房启秀双手接过,颔首致谢:“我晓得的,爹爹都是为着我想的。李伯您也辛苦了。”
李管事憨厚一笑,拢着双手说:“二小姐言重了。只是侍夫有吩咐,我这个老骨头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向二小姐您叨唠一下啦。”
房启秀闻言一顿,轻抿了抿唇,随即笑说:“李伯说笑,爹爹可有什么吩咐?”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李管事看了眼其身后的齐小奇,说,“侍夫嘱咐我交代二小姐,您若是有了哪家心仪的少爷公子的,不要害羞,说来给他这个作爹爹的听听也高兴高兴,但这药不可随意送给了什么奴儿仆儿的,平白的损坏了二小姐您的名声。”
房启秀听着这话,握住瓶子的手攥紧了。
李管事看着齐小奇忽的就白了脸,心里冷哼一声,就这个小贱蹄子整天的勾引二小姐,要不是因为他是齐岚雾的儿子,早就发卖出去了。
不过由着他对二小姐的了解,相信二小姐是断不会上了这小崽子的勾当毁了自己的前程的。
李管事说:“侍夫他对您寄予厚望呀二小姐。还是那句话,侍夫一心盼望您有出息,将来娶个官家公子的也可帮您一把,可若是要高攀官家的那些少爷公子就还需二小姐洁身自好,一心读书才是正经。别的……相信二小姐自有思量,老仆也不再多说了。”
李管事微微躬身就转身走了,直直走出了十来步,身后传来匆匆追赶的声音。
齐小奇忽的才想起来自己作为二小姐的贴身小侍,应当是要来送送客人的,这才白着脸追上来,也不敢说话,就这么默默地跟在后头。
李管事余光瞥了眼,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这个小崽子也还算听话,先用着吧。
……
第二日,松然刚起身就被海林告知,大小姐找不见了!
原来是家主请的道姑已经到了,却发现大小姐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现在家主还在正堂待客,尚不知晓此事,海林着急忙慌的都要急的报官了。众下人也都急坏了,他们要被吓死,但不是担心大小姐,而是怕丢了大小姐被家主收拾。
还是岚雾和海情二人镇定些,吩咐全府的人:“大小姐今晨还用了早膳,根本没有出府,海林寸步不离的也就是刚刚大小姐说是如厕,一转眼才找不见了人。不要慌张,大小姐定然是心情变幻在哪里躲起来了,大家伙用心找找也就是了。”
心情变幻……
这一词语说的众人脸色五彩缤纷的,不少人暗骂:晓不得这艳鬼又犯什么毛病!
运气好找着了是功劳,运气不好要是碰上她发病那岂不是被打死?
可是任其他们如何揣测,现在依旧是忙慌慌的四散寻人去了。
比起他人,松然就是纯粹的担心了,几乎是立刻披上衣服就寻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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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心急如焚的也没顾及许多,满心满眼的都在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松然刚踏进后花园就被人刷的拖进了假山。
“!!……谁?!放……唔。”松然惊魂未定就被人给捂了嘴。挣扎之间被正面抵在了假山上,双手被反扣在身后,他隐约摸到身后那人穿的衣裳不俗,应该是府里面有身份的人。
“别出声,是我。”身后传来有点耳熟的声音,令松然一怔,似乎是哪里听过。
房启秀缓缓松开了钳制的禁锢,将松然转了过来。她犹豫了下,问:“你在怪我吗?松然。”
“二小姐哪里的话,小奴不敢。”松然抬头,面前之人赫然就是二小姐房启秀。
房启秀拧眉,一把握住松然的肩膀,迫不及待的解释:“松然,我并非不想去救你!只是当时你已经去了教坊司,我刚刚在春闱中崭露头角,我怕……”
“二小姐。”松然听得皱眉,只觉得莫名其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挣脱开肩膀上的手,语气不悦道,“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我不需要您救,我也不在乎您为了什么。女男授受不亲,您把我拉到假山后面实在是不妥,我先回去了,大小姐现在下落不明我很担心她。”
房启秀又拉住他,“你担心她?你开什么玩笑?!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要到我身边来,不再受她折磨……”
“是我心悦大小姐。”松然打断房启秀,同时打掉她拉住的手,皱眉说,“二小姐,我们不过两面之缘,如今小奴已经身心皆属大小姐。您还是不要做出引人误会的事情来了。”
“小奴?哈……”房启秀被挣脱开了手,胸膛起伏似是哮喘病人喘了好大一口气,“松然,我没想到你自甘堕落!”
松然一怔,柔柔轻笑了一声,开口却很冷然:“与你无关。”
他说完就朝假山外面走去。
房启秀双臂失了力气般的垂在身子两侧,没有再去拉人,只是神色颓然,明明穿着一身华服却又很狼狈。
“等等——”
松然一顿,回身往假山后一躲,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但他不是因为这声呼唤,而是他刚刚瞧见海林朝着这边寻来了,他不想让海林和大小姐知道自己认识二小姐。
房启秀一喜,但显然她也看见了海林匆匆跑过的身影,神情又是一沉。
但她沉吟片刻,仍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松然。赫然就是昨晚李管事送来的那瓶药。
“这是我爹爹难得寻来的好药,可以去除疤痕,最多两日就可恢复如初。”房启秀神色难辨,声音低沉。
假山的遮挡让树荫漏下来的光线晦暗不明,松然微眯了眼看向这个瓶子,却并不接下。
房启秀把瓶子往他怀里一塞:“你脸上的伤虽已经结痂,但恢复尚且艰难。”
“我不要……”松然想要推拒。
房启秀又说:“拿着吧。算是我报答昔日你姐姐的同窗照拂,今后就算两清。今后再见,我也绝不想和罪奴有任何牵扯……”
闻言松然听的有点想笑,转手就想扔了这药。
报答我姐姐的同窗照拂?这么一瓶药?
“留着吧。既然你自甘堕落要做教坊司的贱奴,若再失了你那张脸,还剩下什么?”房启秀讥讽了一句,转身便走,“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只留下松然隐没在假山之中,他握了握瓶子。
12. 第 12 章
房无猜有点紧张,还有点害怕。她躲在地窖里坐在松然曾经坐的位置,胡思乱想瑟瑟发抖。
她吃饭的时候虽然答应了接受那个什么道姑来算命,但是晚上她梦见了房大锤,一个劲儿的喊“等我找你!等我找你!”一下子就醒了。后知后觉的发现算命的来了她万一被算出来她和人睡了一觉怎么办?她看电视剧里面那些算命的连别人经常和人睡觉伤了身体都知道!
昨晚吃完饭她原本说又去给人换药的,但是怕自己又莫名其妙犯错,于是房无猜忍住了没去敲隔壁的门,奇怪的是松然也没有主动过来,想来他肯定也是担心同样的问题于是自己换药了吧。
自己忐忑一夜的房无猜趁着天还没亮就悄悄摸摸的溜进了地窖躲着,她第一反应就是这里最安全,这全房府的人都躲着这里走,一定找不到她!等那个算命的走了她再悄悄溜出去就好,房无猜觉得只要自己藏得住就行。
虽然自己现在也有点怕黑,但是只有一点点点点点而已!
就是也不知道现在天亮了没有?我是一只小小猫,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咔哒——
糟糕!有人打开地窖的门了!房无猜慌张的站起来,环顾四周正不知道该躲到那一排刑具架子后面还是那个挂人用的桩子后面,关键是这俩都藏不住人呀!哎呀呀都怪这谁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大小姐!”来人疾步朝她扑来,“您没事就好!”
房无猜仓促接了个满怀,“松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松然只觉得那一瞬间怕极了,所有人几乎把房府都翻了个遍,都没找着人,竟然有下人在悄悄说大小姐被冤魂掳走了,又有人说大小姐是被仇家掳走了,松然只盼望着大小姐平安无事就好。
这事儿还是没有瞒住家主,家主立时就要去报官了!幸好那位道姑确实是高人,当即算了一卦斩钉截铁的说大小姐就在府中并无危险。家主虽仍是很担心,但因为深深信任这个道姑,说再找半个时辰再找不着她就去报官,把整个京城翻一遍也得找出来她的女儿。
“奴、奴已经别无可找了……大小姐您没事就好。”松然紧紧抱住房无猜,他也是鬼使神差的,就觉得大小姐可能在地窖里。
房无猜震惊之余终于察觉这个怀抱太过紧密了,在这个本就黑暗压抑的环境里让她的空间更狭窄了,而且这人的身体好软……让她不由得红了脸。
房无猜挣了挣,“咳咳、那个松然你抱的好紧……”不慎碰到了松然的脸,这人还有伤,可碰不得!她紧急避开!她可是记得那晚稍稍舔了一下就叫的不行。肯定是人太脆弱了痛的!
松然一僵,他明显感觉到大小姐的唇擦过他脸颊上的伤疤,却瞬间犹如沾染了瘟疫一般退开了。他一愣后便缓缓顺势松了怀抱,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跳渐渐沉重,犹如沉沉的鼓槌重重落下。
松然勉强苦笑,“大小姐,您快随奴出去吧。家主和大家都很担心您,还有那位道姑也还等着您呢。”
道姑!她还没走!
“不我不出去!”抓住重点的房无猜立刻后退贴着墙,恨不得将自己嵌进墙里边儿去,“我才不要去见那个道姑!”
松然想去拉人的手一顿,不解道:“这是为何?这道姑可是助大小姐您摆脱天缺之命格的……”
“我不想被她看出来,”房无猜嘟囔着,她还怪不好意思的,让松然一直三催四请的请她,“我不想被她看出来我和你睡了一觉。”
松然:“……什么?”他反应过来时几乎立刻往下扯了扯本就严严实实的衣袖,隔着布料攥住了自己的右手肘,那里原本有一颗圆圆的红朱砂。
松然笑的难看,“大小姐,您……您可是嫌弃奴的脸见不得人,后悔了?”他本就身份卑贱,就像那人说的,如果他再失了这张唯一看得过去的脸……
大小姐本就不愿给他名分,如今因着这张脸竟是在外人面前根本不想显露出和他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啊?”房无猜正在想象自己被发现后是什么惨状,收回发散的思绪,“见不得人?没有啊。”
“不过——”房无猜凑近嗅了嗅,松然脸上几乎没有血腥气了,那是新鲜血肉暗藏在皮下正在生长的味道。看来他的脸慢慢好转了,她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我倒是很想好奇你好起来的模样,以前好像看过?但是我已经记不清了。”
松然感受着房无猜的气息凑近,又远离,他默了默,“奴明白了……大小姐您放心,只要奴不说,不会有人知道您……和奴睡了一觉的。您先出去吧,不然这家主真的要急坏了。”
既然大小姐还不愿承认他,他愿意沉默。即使房府内早已经人尽皆知,他松然是个不讨主子喜欢、被用完就扔的小奴。
“真的?那就好!”房无猜顿时精神百倍,原来那个算命的看不出来?早说呀!她现在就出去!
“大小姐。”松然却又叫住她,“奴的脸,奴会有办法让它一点疤痕都不留的,等奴好了……您能不能好好的看看奴?”
好好的看看我、看看我的真心。
等我的脸好了,您能不能不要觉得我见不得人了?
房无猜心想那当然得好好看看了!她可是一直很好奇呢,为什么松然抬眼神情间老是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于是她爽快回答:“好呀!”
……
房家主一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就率先搂过来好是一通关心问候,被房无猜用“只是随意走了走”的理由就敷衍了过去。她也不甚在意,只要女儿好好的就行。
“走走也行,只要你现在来了就好。”房家主笑着捏了捏房无猜精巧的发髻,轻拍她的后背示意她进屋坐着。随即便是脸色一沉,准备发落众人。
“海林。”房家主沉声唤道。
海林立刻上前,跪下磕头:“海林在。”他磕头之前看了眼房无猜安然无恙的背影,狠狠松了口气,幸好大小姐已经找到了。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贴身保护大小姐不力,”房家主看他神色就知道这个自小跟着无猜的小侍是怎么想的,也不准备重罚,吩咐说,“就罚你三月的月钱,再责十鞭子长长记性罢。”
海林领罪的心甘情愿,身为掌事姑姑的他娘海情也是默默站在家主身后,毫无异议。
接着房家主瞥了眼默默垂立在旁侧不言不语的小奴儿,松然。就是这个奴儿找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勉强还算顺眼。房家主就赏了松然银钱和伤药,随意挥手手便进屋去了。
这时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看完全程的二小姐,看着海林干脆领罚而去的背影,又瞥了眼松然恭顺的身影,眸色微暗。直到齐小奇在身后提醒她,房启秀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房启秀应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屋内,算命结束。
“恭喜房家主!”淼慧道姑淡然一笑,朝着房家主道喜,“大小姐神魂归位,已经破除了这天缺之命格了啊!”
房家主喜形于色:“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定要好好摆上几桌宴请众人!”
房无猜喜形于色:太好啦!这人没看出来她和别人睡了一觉,她当人的身份安全了!
松然也喜形于色: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定然无恙。
房启秀也勉强“喜形于色”,跟着海情还有齐岚雾二人道贺,接连直呼上天垂怜。她嘴角含笑,眼中藏刀,掠过房无猜憨笑的脸庞后立即掩下。
爹爹说过,若是大小姐恢复正常,那这房家恐再无她父女二人的立足之地了……
“但是——”屋中正是一派祥和之时,谁知淼慧道姑忽而话锋一转,沉下语气摇头叹息,“大小姐此命格虽已破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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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尚且并不稳固呀!”
众人微讶:“……?”什么情况?
房启秀暗想,难道还有转机?
房家主身子前倾,着急道:“仙长这是何意?那究竟如何才能稳固?可需操作法事?仙长您请放心,我房府一定尽全力操办!”
淼慧道姑不慌不忙的低头顺了顺手中的拂尘,说:“家主不必着急,此事好解。不必办法事,而是办喜事。”
“喜事?”这下是众人齐齐惊讶,这命格不稳和喜事有何关联?
房无猜莫名感觉到一丝麻烦,缩了缩脖子。
淼慧道姑微笑道,“正是喜事。破处命格本就是大喜,只需要房府在这半月内再操办一件喜事冲冲喜,这喜上加喜好生巩固一番,大小姐后半生也就无虞了。”
“可需要何等喜事?”房家主立刻追问。
淼慧道姑又是一笑,目光在房无猜和房启秀姐妹俩身上转了转,一双眼睛似是看透许多事,说:“都说人生有三大喜事,便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还有那他乡遇故知的喜事。那这冲喜冲喜,论难度来讲,最简单的就是娶夫纳侍了,其次便是科考高中、榜上有名。这房府本为一体,二位小姐谁办喜事都可达到冲喜的效果。”
“据贫道所知,方二小姐春闱已经取得好名次,只要参加殿试时取得名次也不失为喜事一件啊。”
房启秀闻言微红了脸,谦虚道:“小女不才,全凭家母教导有方。若殿试真的对大姐姐有益的话,我于公于私都定会竭尽全力获得一甲的!”
淼慧道姑点点头,但房家主却皱了眉,“启秀尽力就好,我也不指望她能读书光耀门楣的。”
房启秀一愣,霎时脸上便消退了红晕。
“再说了启秀殿试出结果那起码是一月之后,如何来得及?”房家主思索片刻,一锤定音道,“冲喜还是自己出马效果最好。这样罢,我便借着启秀春闱取得了第十一名的好名次,来举办一个庆贺宴席,到时候广邀京中各家的好儿郎,给无猜招个夫婿!”
原来娘亲不是不关心自己,她对自己春闱取得第十一名知道的一清二楚。
房启秀已然木了脸,只闷声点头,后知后觉地扯了个笑容赞道:“娘亲好主意。”
身后的齐小奇心疼的看了眼自家二小姐,撇撇嘴,他又想哭了。
身后岚雾和海情皆是赞同,对视一眼后已经欢欢喜喜的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要邀请哪些人家了。
房无猜:“……?招夫婿?”
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有点无措的神情,房家主安抚的一笑,拍了拍房无猜的手背,“无猜别担心,娘心里有数,正夫还是以后慢慢选个好的。咱们女子三夫四侍的再正常不过,这几天就先选个顺眼的纳个小夫作侧室罢。”
“只需要操办一场婚事,既冲了喜,又可以给你身边添个人照顾你,挺好的。”房家主越想越觉得行得通。
房无猜一喜,这个纳小夫她刚刚还不是很明白的,但她听懂了操办婚事!在那什么古装电视里有听到过类似的言语。这不就是成亲吗!
房无猜回忆着房大锤看过的电视剧……
成亲=结婚=获得批准=由不能和人睡在一起→变成可以和人睡觉。
成亲之后不就是可以顺理成章的和人睡觉了吗?那她就不怕暴露自己和松然的事了!真好真好。
看着房无猜满意的直点头,松然绞紧了双手。大小姐要选夫纳侍了。
这天夜里,松然便主动将那瓶他差点儿扔掉的药膏拿了出来,正是房启秀假山给他的特效药膏。他仔仔细细涂了脸,因为药膏不多,又只敢节省的抹了抹脖颈处露出来的疤痕。
他深深看向镜中的自己,额头上那醒目的刺字显眼的很。
松然骤然捏紧了药瓶。
真是碍眼。
13. 第 13 章
海林受了鞭子,又不肯让旁人帮忙上药看了笑话,幸好松然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也算是自家人,便主动过去帮忙。
于是房无猜还没睡醒就被岚雾从被窝里面挖了出来,睡眼惺忪的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岚雾和海情二人联合着打扮一新准备推上舞台。
“两位姑姑,你们怎么这么闲?都不去跟着娘亲跑来做叫我起床这样的闲事?”房无猜被揪着头发龇牙咧嘴的问。
海情一丝不苟的梳头,海情捂着嘴笑说:“这怎么能叫做闲事?今儿是大办宴会的日子,大小姐别不是忘了今儿您要干什么吧?今天自然不会有比您更重要的事情了。”
海情补充说:“正是家主吩咐我俩来的。”
房无猜打了个哈欠:“……好吧。”
竹马院风风火火热热闹闹,旁侧的折花院也是早早地起了床。
齐小奇看着流水似的进去竹马院的人,嘟着嘴说:“这明明是举办的咱们二小姐春闱的庆祝宴席,怎的倒像是他们过节了?”
房启秀早已经梳洗好坐在桌旁,正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
她眼都没抬一下,“行了。这场宴会究竟为了什么我们都清楚。倒是能够借着我这个名头见一见那些同窗和达官显贵也好,反正外人只知道是为了祝贺我来的,带上她们的兄弟不过是顺道而已。”
齐小奇一想,“小姐您说的是。小奇就应当多学学您多聪明,这样的心胸和想法多好,换个想头我也不觉得有多生气了。反正大小姐胸无点墨的,也只能在打扮上花花心思了。”
说着齐小奇就凑到桌边,殷勤的给房启秀布菜。
房启秀笑了,“你呀,也就只有你觉得觉得我聪明了。”
“小姐哪里的话!”齐小奇急忙说,手里的筷子都停了,“明明外面这么多人夸赞小姐您的,这京城谁人不说一句房家二小姐才思敏捷、才学过人的。”
房启秀赞同的点点头,“对——小奇说得对,只不过他们往往都会在夸赞后面跟上一句:可惜了……”
房启秀一口咬碎了花生米。
……
“无猜,快过来。”房家主笑眯眯的朝着房无猜招手,“快坐到为娘身边来。”
房无猜刚一坐下就被房家主亲亲热热的拉了手,“嗯,不错,今天打扮的不错。”
头上簪着大红花的房无猜:“……给娘问安了。”能不错嘛。两个姑姑亲手打扮的,还为了她究竟应该穿大红色还是粉红色争论了好一会儿,这不就是典型的“老一辈眼光”吗!大红大紫的多喜庆。最后还是房无猜受不了,自己选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她单纯顺手拿的。
于是好不容易出门的房无猜本是穿着一身素净清秀的淡紫色,衬着更加白皙,本就不常出门的她有着流畅的脸颊,顺着纤长的脖子下去入目的都是莹莹之光。整个人养的是娇嫩的掐的出水来,偏偏又簪了朵富贵鲜艳的大红色牡丹,不免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房无猜才不在意,坐了许久早就坐不住了,急急惶惶的就要出门。海情和岚雾也无法,心想着反正大小姐天生丽质也就随她去了。
房无猜这才注意到房家主身边已经坐了两个男孩儿了,均是十多岁的年纪青葱可人,对上她的眼睛时,不知道是怕还是害羞的还会偏过脸去。
房家主笑着拍拍她的手:“呐,这是户部侍郎家的苏二公子还有京兆府尹家的胡大公子,他们呀初来乍到不认识路,正好无猜你带他们去看看园子?为娘记得那里面才开的牡丹正是艳丽。”
房无猜:“……”喵喵喵?
他们不认得路,她也不认得呀!
她平时也是跟着海林带路走走走的呀,再说了她也就去过地窖和竹马院,别的地方就算去过也早就忘干净了。一会儿带人出去简单,找不见回来就丢脸了。
房无猜下意识四下寻找海林的身影,却是没看见。
房无猜皱了皱鼻子,又看了看对面等着的俩人,终于在房家主殷切的目光下毅然起身了。
罢了,身为四好喵喵,不就是带个路吗,她自己的家还能丢了不成?!反、反正园子就这么大,走着走着就能找到回来了。
大跨步朝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了似的回旋步踏着回来,对着慢慢起身的两个男子像模像样的微微欠身作欢迎光临的姿势,“两位先请——”
房无猜暗自骄傲,她真是太聪明了,客人优先,她记得!
两个公子俱是一怔,随即笑着共同走到了跟前。房家主看着他们出去的三人欣慰一笑,对着海情岚雾二人感叹:“果然还是长大了,懂得怜香惜玉了。”
园子里也正是热闹的时候,众多可人皆是到了,趁着午后阳光正好都出来赏花叙话。松然帮海林上完药出来本想从园子里径直穿过去找大小姐,谁知就在这里绊住了。
“这是谁呀?怎的看起来有点眼熟?”一个女子从旁冒出来。
松然垂着头立刻跪下行礼,“贵人安好。”他认得,这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
这时另外来了女子,手里举着刚刚折下来的牡丹花,淡绿色的名品幽香馥郁,饶有兴趣问:“嗯?看穿着这就是一个下等贱奴,苏姐姐居然还认识这等小人物?”
“难不成……是在哪个勾栏里见过?”瞥见了那额头上隐透出的刺字,这折花的女子意味促狭地笑了笑,“喏,抬起头来给咱们瞧瞧。”
那折花女子随意伸脚提了踢,扬起了些许沙土钻进了跪着这奴的衣领子。
领口进的沙土粗粝的磨着皮肤,松然跪着没有动弹,只紧了紧伏在地上的拳头,他已然恢复了容貌,他原想着第一人先去见大小姐……
这些小姐们是二小姐的同窗。房家这些年经商无人超越,地位已然跻身显贵,房二小姐依仗着房家之势虽不能和公主皇子们一同尚书房,但也进了达官贵人们读书的书院。
这些人无不相互通婚、来往密切,这里面每一个人都见过他。也正是如此,房启秀身为商人之女也和他这个前丞相之子有过两面之缘。
他自知被她们认出来的后果,但如今无法,他心一横,便垂着眼抬起了头——
“卫松然?!”正对着的苏大小姐率先惊奇出声。
折花女子惊得手里的花都掉了,“是他?!”
“竟然是卫松然,他不是在教坊司吗……”众人皆知当初名冠京城引得多少小姐女娘追捧的卫公子不早就该沦落风尘被那千万人枕睡了?居然会在这里。
一时之间,众人投来各色的目光。有单纯诧异的、有若有所思的,还有含着湿濡打量的,那目光就像是要顺着飞扬的沙土一起钻进他的衣领将白皙的脖颈舔下去……
这些目光恶心的他有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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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松然竭力垂着眼睛不去看这些人,但是他微微颤抖的身形显然有些暴露了想法,只引得这些人更加过分的言论。
众人观赏一件展品一般打量着引颈受戮的松然,不,或者说更像是已经在砧板上的鱼肉,不过是思考如何烹煮了。
“各位在这里作甚?”听闻异样的房启秀止了与身边人的寒暄匆匆赶来,一看便知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哟哟哟——我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卫氏的大公子可是千金难求一见啊,当初我可是被拒之门外好生苦等啊,”那目光湿濡的人看见房启秀过来了,斜斜扔了草根去,直直砸到松然的胸口,“竟是流落到这等地步了?莫不是启秀你怜香惜玉把他买了回来?”
那人朝房启秀凑近了,神神秘秘得问:“哎,滋味儿如何?你可愿转手给我?我知道这罪奴不轻易赎身,你把他从教坊司弄出来花了大价钱吧,没事儿,我愿意添一点儿,反正你玩儿过了绝对不亏!”
说完发出了桀桀的笑声,姐俩好的去搂房启秀的肩膀。
这笑声刺痛了松然。听着众人毫不掩饰的议论,松然攥紧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里。
苏小姐一身火红,听了这笑声,欣赏着自己的指甲嘲讽道:“你这么着急笑呵呵的作甚,既然知道人启秀把人弄出来不容易,人家会舍得给你?在座的谁不知道咱们启秀可是对这个卫公子一见钟情呢!”
一时之间众人哄堂大笑。
松然身为贱奴不能插嘴,但实在是难以忍受,他便又深深俯身下去将上半身都贴近了地面,只露出了单薄修长的脊背和柔韧的腰线。
房启秀听众人牵扯到了自己,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温文尔雅,拱手笑了笑,“各位见谅,这小奴是我大姐姐买回来的,今日牡丹喜宴本不该出现在这儿,不若让他离去罢。”
房启秀低声吩咐,“还不快去。”
松然佝偻着身子就要爬起来——
“嗯!”他被一股力道狠狠按进土里,结结实实吃了一嘴泥。
“等等!”一脚踏在了他背上,苏大小姐挑眉,“房大小姐买的小奴?那正好了——”
“原本我还碍着启秀你的面子,既然是你姐姐的,想来她那么多小奴也不差这一个,劳烦你带句话,这人我要了,价随她开!”苏大小姐记得房启秀所说,她姐姐就是个无脑子的虐待狂,她不觉得房家主会为了个小奴跟她户部侍郎家交恶,便自信开口索要了。
苏大小姐嫌脏,蹲下来啧啧着用红丝绢的手帕挑起松然的脸,“只可惜了这张脸,既然已经有个字在上头了,我再给你填几个上去凑个锦绣文章如何?你那个好姐姐当初不就是最喜欢炫耀她那一手锦绣文章了么?”
松然挣扎起身却被大力一掼,又摔进土里。
房启秀往前伸手,却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收了回来。
“怎么,舍不得了?”那人促狭问。
房启秀摇摇头,“哪里的事……”
“怎么,不同意?你算什么东西!”苏大小姐一巴掌扇了下去清脆的响亮声响起,“就你这么个贱奴,想来房大小姐也会同意的。”
“我不同意!你快放开他!”
从远处传来这么一声吼叫,接着苏大小姐感觉自己被猛地袭来的一阵风推倒了。
“松然是我的人谁敢动!”
14. 第 14 章
这边房无猜三人走到了园子里,似是房无猜走的太快,又似是两旁的花儿太迷眼,一旁矮一点的公子脚下不稳差点儿绊了一跤。
房无猜敏捷的一扶,“好好看路,摔了受伤了可疼了。”
苏二公子脸红,“多谢房大小姐。”
她嘿嘿一笑收回了手,“不客气。”
一旁的胡公子也扶了苏二一把,似是好奇地看了这个传闻中的当大小姐两眼。
苏二重新站直了,似是才把原本的娇矜捡回来,翘着下巴说:“我原以为传闻中的房大小姐有多恐怖呢,但今日一见,似乎很有些不同?”
这一路上房无猜不仅没有什么喜怒无常发疯的表现,还主动给他们摘花、扑蝴蝶,这还有礼有节的扶了他。而且和他见过的那些装腔作势的小姐们也大不一样,反而是心直口快。
又念及坊间传闻种种,苏二郎默默想着,莫不是姐妹阋墙?
房无猜一愣,摆摆手解释说:“啊……这不是我如今那个什么天缺病好了么,以前都是我不懂事啦。”
苏二公子点点头,说:“是吗。确实是喜事一件。那我可以唤你一声房姐姐吗?你叫我二郎就是了。”他撇了眼身边红着脸的胡公子。
房无猜心想这二郎喊起来可比什么公子的顺口,“好呀好呀!”
“二郎,我告诉你,这个花做蒸糕最是好吃了!”房无猜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很高兴又有小弟拜到她的门下了,“那个草叶子做鱼最好吃!”
苏二郎噗嗤一笑:“是吗,下次我也让人做了尝尝。”
这房大小姐一路上十句话八句话都在说吃的。若是听从娘亲的嫁与这人,家中可以获得财物上的助力,自己也不用成日勾心斗角,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房无猜忽的被前面不远处一圈人围着说话吸引了注意,渐渐凑上前去。
松然被狠狠按进土里。
“这……”房启秀想要阻止,但眼神晃过狼狈的松然,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绕也没说出来。
啪!的一声巴掌声清脆的很,惊了房无猜一跳,更加加快了脚步上前去。
松然白皙的脸颊霎时红肿半边。
“就你这么个贱奴,想来房大小姐也会同意的。”
是松然!房无猜不需要多看,只看个背影都一眼认出来,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我不同意!你快放开他!”房无猜狠狠推开那个红衣服的女子,“松然是我的人谁敢动!”
开玩笑,她罩着的小弟就没有说被别人欺负的!信不信她喊一群猫来决战啊!
“大姐姐来啦。”房启秀连忙上前招呼,在众人面前点明房无猜的身份。
“你!”苏大小姐被身边的人仓促一接,恼怒的站起来,“你就是房无猜?果然是个无知无礼的疯子,你就是这么对上门的客人的?暴戾相向?”
“松然你没事吧?”房无猜把人扶起来,想伸手拍拍却被躲了过去。
松然遮遮掩掩:“大小姐,奴的脸脏污不堪,还请您等我清洗干净……”
他明明想好了要给大小姐看最好的一面的……
“啊?你没受伤吧?”房无猜只关心这个,要是人受伤了她就真的很生气!她咬死那个女的!
“呵房无猜!你居然不搭理我?!”苏大小姐急了,就要冲过来。
房启秀拦下她,“苏姐且慢——”她瞥了眼根本没关注她们这边的房无猜,靠近了苏大小姐的耳边,“苏姐,我大姐是个脾性古怪的小气之人,我替她向你赔罪。”
“你替她?”苏大小姐憋着火仍是叹了口气,“你就是性子太好才会被你大姐欺负的,真的孬种,果然是小爹养的,你怕她我不怕!”
房启秀眸光一闪,顺着对方的力道往旁边一退。唉声叹气的作无能为力状。
苏大小姐掀开房启秀就冲着房无猜来了,“喂,房无猜你们房家纵容私奴打我,犯了御下不严之罪!更何况——你这还是教坊司的罪奴,你私自勾结教坊司贩卖罪奴,你罪不可赦!”
房无猜听不懂,看她架势十足就知道在骂她,立马叉腰毫不示弱地回击:“你简直就是个泼妇!欺负弱小你不是好人!有本事和我打一架啊!”
“呵?果然脾气暴啊,”苏大小姐气得撩袖子,四下一看随手就把旁侧小侍端着的花瓶抄了来,“来啊——你房无猜要干架,我苏火火也不是吃素的!我在乐馆前打架的名气你还没领教过呢!”
房启秀暗自勾唇,这苏火火也是京城有名的一霸,火爆脾气人如其名,也不知道这二人对上会如何?
她好整以暇的准备看戏,左不过和她无关,热闹一下罢了。
谁知这时候后面慢吞吞小步赶来的苏二公子窜了出来,抱住苏火火的手臂,“姐姐!咱们这是在人家房府!你好歹给娘亲爹爹注意点形象啊。”
旁边跟着小跑的胡大郎气喘吁吁的缩在一旁不敢吱声。
苏火火不听,苏二郎又拉着她嘀咕了好几句,苏火火这才顿住了身形,眼神狐疑的看过房无猜,低声问:“她?!!你和姐姐我开玩笑吧!”
“哎呀!”苏二郎跺跺脚,“我不管,你就是不能打她!”
苏火火撇撇嘴,把花瓶往地上一扔,划拉一声碎了一地。“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
“不过——”她视线掠过松然,“你,卫松然,爬过来给我请罪,我心情好就替你遮掩遮掩。不然我立刻告发你,用不着明天,今晚就有官差把你抓回去!”
“你说什么!”房无猜还想上前,被松然拉住。
松然默了默,“大小姐不必再争,教坊司罪奴不可私自发卖的……”
这罪奴私下变卖也不过是显贵人家心照不宣的玩法了,要是被发现了大不了把人送回去,就说接回家玩玩,根本没有赎身一事也就揭过去了,对他们这些权贵毫无伤害性。
要是苏火火牵头隐瞒,这些贵女谁也不会主动去触这个霉头得罪人的。
松然直挺挺地就跪下了,头发散乱满脸脏污,他僵硬着俯下身子,像狗一样四肢并用的膝行手爬了过去。
牡丹园子景致怡人,清新自然。这花圃里面自也是自然的很,细碎的砂砾、硌人的尖石块散落在泥土里,偶尔还有喇人皮肤的草枝。松然就这么缓缓穿过,初夏本就单薄的奴仆衣衫被割破,露出划伤的膝盖还有手掌手肘,血淋淋惨兮兮的爬到苏火火面前。
“苏大小姐,小奴的错还请您宽宥。”松然重重磕下,正落在苏火火脚下的一块石头上,留下血痕。
苏二郎似有不忍,小声说:“大姐,卫公子当初还送过我纸鸢……”
苏火火又想踩下去的脚收回来,不耐烦道:“啧行了行了,真是的。我看他那个姓卫的姐姐不顺眼,偏生你竟然看这个小子还挺顺眼?走啦!”
苏火火懒得再看,扯着苏二郎就走,“吃饭去!看花看得我肚子饿!”
苏二郎吐吐舌头,经过时飘给房无猜一个眼神,又好心拉着呆呆站在一旁的胡公子一起朝饭厅去了。
房无猜窝火的很,遇上了个比她厉害的对手!她踏踏的跑去扶人,却没想到被松然躲开了。
“大小姐,奴现在不敢见您,”松然左躲右闪,“大小姐还是先去用饭吧,奴晚间就来伺候您!”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房无猜:“……?”更窝火了有没有?(捏紧拳头)
自己的小弟是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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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个老大没用瞧不起她了??
晚间。房无猜气鼓鼓的板着一张脸坐在正堂。
海林垂手立在身后,默默腹诽:定是今日这些人干了什么事,惹得大小姐不高兴了。真是烦!他不过就是半天没在就有人惹他家大小姐,要是被他知道了是谁揍死丫的!
户部侍郎和房家主二人相携穿堂而来,和和气气的相互让着,但嘴里说的话确实不太对劲。
户部侍郎说的遗憾:“贤妹,真就没得余地了?”
房家主无奈拱手:“实在是没法子,我也想和苏姐您做亲家,不然何必让您带着令郎来这一遭?但这正夫之位实在难办,奈何小妹我答应人家在先,不好食言而肥啊!”
“好吧,好吧……”户部侍郎摇头叹息,“贤妹也是信守承诺之人呐。”
二人感慨着,房家主将人送至正堂外临近大门处。户部侍郎拦了又拦终于劝得房家主止步,自己携着一女一儿走了。
送完客的房家主折回来,“这是怎么了?我的无猜怎的不高兴?”
“听说今日在牡丹园子闹了不开心?”房家主坐下,拍了拍房无猜气鼓鼓的小脸,“你若是瞧不上娘亲就都打发了,你再继续挑就是了。看看都气成什么样了?今儿晚饭都没好好吃。”
房家主使了个眼色,海林便机灵说:“想来大小姐定是饿了,海林这就去端些吃的来,大小姐想吃面条还是元宵?”
房无猜被岔了思绪,一想到那怎么夹都乱七八糟的面条就头疼,忙说:“元宵!”
“好嘞!这就去。”海林快步去了小厨房。
房家主失笑,“罢、罢,你且吃着啊。娘还有事儿。”说完也离去了。
只剩房无猜独自一人坐着,一时又想起松然瞧不起她生气,一时又想着不知道元宵怎么还没好……
不知多久,门外来的不是穿着藏蓝劲装的海林,而是一青色衣衫翩然而来。
他手里握着一瓶薄荷叶粉朝她走来了。
这人的脸……房无猜几乎看呆了。
看着来人柔柔跪下,将瓶子双手奉上:“松然知道大小姐喜爱吃鱼,听闻这薄荷粉做鱼别有风味,特来请罪,请大小姐饶恕奴今日白天避而不见的罪过。”
“薄荷粉?是你……”房无猜激动的跳起来蹦到松然面前,脑子里疯狂闪过那张粗糙的画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正是松然。”松然自是以为大小姐惊讶于自己的样貌,他对自己这张冠艳京城的脸还是有些自信的。
松然大着胆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皙俊美的俏脸,只有左脸上还有微微泛红,但显然也冷敷处理过了,在烛火下泛着莹润的白。就连额头上的刺字都瑕不掩瑜起来,当然——
更重要的是他和开了美颜的房大锤一模一样啊!!
见房无猜久久没有反应,松然张口娇羞的喊:“妻主……”
房无猜一愣:“妻主是什么?”
松然更是红了脸,说:“等我成了您的夫郎,那您就是我的主子了。松然大胆,请大小姐收了奴,奴想伺候您一辈子。”
想一辈子?在一起?
房无猜大喜,问:“你说我是你的主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小姐这是要答应?这是在询问更进一步的称呼?
松然更害羞了:“猫儿……”
当时大小姐熟睡,他曾听过家主这么低声唤过,这是大小姐的乳名。
房无猜激动拍手:对了,对了!就是这个称呼!房大锤说了,可能没有记忆,但是长得和画像一样!穿的一样绿!叫她的称呼也和那个瓶子上写的昵称一样!
“好耶好耶!我们一直在一起!你就做我的夫郎!”
15. 第 15 章
翌日,正堂饭厅。
上午的暖阳熏人,园子里的牡丹花香格外香。却香不进气氛紧张的人心。
房家主皱眉,反问道:“你再说一遍?”
房无猜一愣,刚刚不是听的很清楚了吗。
仍是乖乖重复道:“我想娶松然做我的夫郎!”
声线清朗,脆生生的响亮得很。房家主又一次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边坐着喝早茶的房启秀自然也听的清楚明白,她微微眯了眼看向他们二人。
房家主眉头蹙的更紧,犹疑的目光从房无猜无知无觉的脸庞上扫过,转到松然时已然是含了冰凉的光。
“你对大小姐说了什么?”
松然立时跪下,行了叩拜大礼,伏在地上说:“小奴未曾说什么特别的,只是……自荐枕席。”
这话出口,松然已经红了脸。他确实如那群人所言,早已没了廉耻。
“哦?自荐枕席?”房家主把这句话在嘴边绕了绕,挥手让松然退下去。
松然依言退下,起身时深深望了一眼房无猜。
踏出门槛前终究是没忍住,僭越的回身又道:“家主明辨,松然对大小姐一片真心,只求陪伴身侧。”
“松然说的对!”房无猜连连点头,左顾右盼的在房家主和松然之间打转。松然看起来有点难过……但是便宜娘亲又好像生气?
“放肆!”房家主一拍桌子,对着松然呵斥道,“这里哪有你辩驳说话的地方!?”
松然啪的跪下,双膝碰的砸在地面。
“滚出去,门外候着。”房家主不欲理他,挥手赶人。
松然垂首,膝行着朝外面去了。
“松然你干嘛跪着……”跪着走路?房无猜还没吐出口的话被房家主一瞪眼噎了回去。
内心有点无措的房无猜不知道缘由,本能的想跟着松然离开,又怕自己的便宜娘亲发怒,便犹豫着站在原地看着松然出去了。
房家主这才又看向房无猜,“无猜,他可曾求你带他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什么人?什么话?”房无猜怔愣,“没有呀。”
房家主沉吟不语,那边的房启秀开口了。
“娘亲,”她掀了掀茶碗的盖子,清脆之声相击而出,“女儿猜测那松然只等着和长姐成亲之后再提出诸多要求,得寸进尺的。”
“更何况……恐怕就算他曾经旁敲侧击的说过什么,大姐姐也听不明白。娘亲这般询问大姐姐也是无济于事。”
房家主觉得有理,点头附和,“说的不错,无猜心性单纯,恐怕被人利用了也不自知。”
房无猜听的一头雾水,“娘亲?”
思及卫家那场满门大案,房家主就有些为难,“无猜,这小奴身份低贱,是一介罪奴,要是纳作夫侍恐怕引火烧身……”
什么火不火的,房无猜不耐烦听这些,一梗脖子便叫喊。
“但我就要他和我在一起!一定要他做我的夫郎!”
哼╯^╰自己的仆人自己守护!
“你……”房家主一愣。
门外。
海林喃喃道:“我还第一次见大小姐这般和家主顶嘴。”说着他的目光不自觉投向下方跪着的人。
松然膝行出来,狼狈的样子本是让院子里的诸下人心中暗嗤一句痴心妄想的。但此时此刻众人都投来了惊奇的目光。
这人竟是如此讨大小姐欢心?
松然垂首,直挺着跪在门边,却是悄悄红了耳根。
忽的被一声哐啷声震住,松然还没来得及抬头,手臂就被一股子大力扯上去。
房无猜气冲冲说:“咱们走!我不想你跪着了。”
“大小姐?”松然怔愣间仓促扭头,瞥见堂内房家主无奈的神色,还有一旁目光沉沉的房启秀。
“家主会生气的,大小姐……”松然讷讷挣动手臂,“让奴回去请罪吧,本就是奴的过错……”
却扯不动,房无猜哼唧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她早就同意了!改天就办婚礼,你就是我的夫郎了!”
松然一怔,“这般轻易、便……同意了?”不妨间已经被拉进了竹马院。
“喏,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办婚礼很累的。”房无猜思索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经验”,嘿嘿一笑,脑袋摇晃着凑近了,鼻尖擦擦挨着对方的脸。
“我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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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房无猜露着一口白牙灿烂,“你先叫我一声那什么的主子听听?”
她忠实的仆人呀!你回来啦!
松然刷的红了脸,却不扭捏,微哑着嗓音唤道:“妻主……”
他也很高兴。
房家主虽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但既然答应了办事效率极快,加上冲喜耽搁不得,加班加点的竟是隔天便送来了喜服。
海情笑盈盈的嘱咐:“公子先试试,合身与否。要是不合适我这就马上着人去改改,还来得及。”
松然迎上去,手掌不禁轻抚上托盘里的喜服。
大红色的绸缎上是密密的暗纹,似是竹影斑驳,又似清风微波。衣摆处袖口处都绣着精细的金线,回形纹绵绵不绝。
“这花纹是大小姐选的,”海情看他欣喜,补充说,“大小姐说公子身形挺拔又举止如清风,愿你们二人情意绵长,如回型不绝。”
自然,海情美化了一番,没文化的房无猜原话是:
他站的直好看!性格也好,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松然闻言低头羞赧一笑,“小奴多谢姑姑。”
虽说海情姑姑客气称呼他一声公子,但他毕竟还没有和大小姐成亲行大礼,依旧自称一句小奴。
海情也是一笑,“那公子先试着,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让海林来知会我便是。”
松然接下衣服,本想谢礼却想到自己如今身无长物。无措地摸索一阵,只得歉意躬了躬身子,道:“姑姑大谅,小奴如今别无他物,本该奉上喜钱谢姑姑一番辛苦的……”
海情嗨呀一声,“公子说的哪里话?我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她有喜欢的人我心里高兴,不过就是送送衣服哪里担得上谢字!”
她转身欲走,笑道,“只盼着大小姐今后都一直平平安安的清清醒醒的就好!”
松然答应下来送走了人。
回了屋子连连试了四遍喜服,怎么看都觉得心绪难平。
眼看着天色将明,竟是又要到第二天早上了。他想了想,干脆起身拿起那瓶薄荷叶粉去了小厨房。
做份清蒸鱼奉给大小姐,定能在清晨搏她一笑,若能换她一整日的愉悦便更好了。
16. 第 16 章
“好看吗好看吗?”房无猜转着圈,身上大红衣裙翩翩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出优美的弧度。
海林拍手称赞:“好看极了!咱们大小姐穿上就是最美的新娘子!”
“这金线蝴蝶栩栩如生的,”海林也不自觉走近两步,感叹这蝴蝶就像是要飞出来了一般,“很衬大小姐!”
正红的颜色让房无猜莹白的肌肤更加耀眼,漏出的脖颈几近是反着光,鸦青色的乌发披散在脑后轻轻扬扬。
待转身一看,入目最先的一双大大的杏眼,深黑的像莹润的黑葡萄,和上轻捷的脚步,活像一只扑蝶的猫儿,让人不自觉靠近呼噜一把。
“哎呦!”海林一靠近就被猫儿挠了手。惊觉过来对上了房无猜微微恼怒的目光。
“我头发都被你摸毛躁了!”房无猜嗔怪道。
海林真是奇怪!
今天一大早起床就发现了昨晚送来的喜服,她昨晚睡得太早没看着。乍一看就被这艳红浓烈的颜色和翩飞的蝴蝶牢牢吸引了目光。
在海林的建议下试穿了,明明说好换上衣服就给她梳漂亮的头发的!结果海林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哼╯^╰
“海林,你是不是不会梳头?”房无猜忽然想起来,好像这段时间都是两个姑姑来给她梳的头?
反正她又不赶早起床,每天总有个姑姑空的出来手来给她梳漂漂亮亮的发髻。
“怎么可能不会?!”海林咳嗽一声,绝不承认自己这个从小陪着大小姐长大的人居然刚刚被大小姐的美貌迷走了神。
“海林我可是专门学过的!”海林立刻把怀疑的房无猜转过身安置在凳子上,拿起木梳,“我这就给大小姐梳头!”
开玩笑,他海林可是立志做大小姐身边不可替代的左膀右臂!怎么可能连梳头都不会。
沉迷于打扮的主仆二人都没注意到此时竹马院中本该静悄悄的小厨房,现在却冒着袅袅炊烟。
“咳咳!咳咳咳咳咳——”
松然顶着花猫似的一张脸,抹着汗水皱眉看着面前又一盘残次品。
自己又失败了。
恨只恨自己从前在相府里没有学习一门厨艺,竟没成想下厨竟是一件这般艰难的事情。
那爹爹每次给娘亲做饭可真是辛苦。
铜镜之中明眸皓齿,顾盼之间神采奕奕,海林克制住自己想伸过去的手,赞叹说:“咱们大小姐就是京城第一美人!”
对,是美人,打败男女!
大小姐没怎么出门,他可是出去转过,那什么名满京城的男男女女的,一个都比不上他家大小姐。偏生就是这群人不识好歹,竟然暗地里叫大小姐艳鬼!哼,海林堵不住悠悠众口,但对于这个称呼里的艳字还是很认同的。
“笃笃笃——”这时传来敲门声。
“咿?难道是姑姑来了?”房无猜迅速转头,珠钗咣啷作响,脱兔般毫无方才静如淑女的美感。
海林一笑,大小姐真可爱。
房无猜抢在海林前头率先去开了门,“姑姑你快看我——”
“松然?”房无猜把住门框的双手一愣。
只见松然发丝稍显凌乱,脸上也有没擦干净的灰黑色。他一身灰白粗布葛衣,穿着的是平日里最下等贱奴的衣服,衣摆袖口都有清理不干净的脏污,显然匆匆忙忙间来的。
此刻松然还端端正正护着宝贝一样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用青白釉的盖子合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什么东西。
一身仆仆之色,偏生睁着一双柳叶般的眼睛满含期待的撞进房无猜的视线。
房无猜:“……”这人,干啥?
这幅样子……像极了小弟闯祸了来找她去找场子的模样。
她就知道!大仆人平日里肯定打猎不容易,每天早出晚归的结果给她买口粮食都叫穷,果然在外面受欺负!
平日里自称爸爸还有架子不敢承认呢,现在失忆了就原型毕露了吧!不过还知道找她帮忙还是不错的,毕竟她可是战力最强的狸花老大呢,哼唧。
门口的松然也是一愣。
大小姐……好美。
这,这,大小姐几日后便会穿着这身衣裙娶他么……
松然的眸光已然从这匆忙一眼中转化成了倾慕,似是化作实质的画笔细细勾勒对方的轮廓,最后落在那双樱桃般殷红的唇上。
他还记得柔软丰弹的触感……很甜。
“……松然?”房无猜疑惑的看着面前直愣愣的人。
完蛋了,这人不会被外面谁欺负傻了吧!
她着急道,“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还有海林,这就去给你出气!”
房无猜心疼的捞起松然似乎有些烧焦的衣摆,“谁用火把烧你了?真是太讨厌了!”
猫最讨厌这样的人了!她被火苗烫了可难受呢!谁竟然敢烧她的人!她可是保证过要罩着他的!!
海林瞅了瞅这俩人,一个被迷晕了眼,一个着急晕了头。
暗自啧啧两声,快速缩着门缝把自己挤了出去,还不忘伸手推了一把——
“哎呦,这什么东西可别撒了!”海林把人推进门去,笑着轻咳一下,大喊一声,“大小姐,我去前面看看,才想起来娘今早找我有事儿来着!”
“哎!”房无猜慌乱接住了人,和松然二人匆匆小心的护住了托盘,七歪八斜的勉强保住了这一盘……很沉重的宝贝?
松然这才回神,当意识到自己正在大小姐的臂弯中时便霎时僵硬了身子。
“大、大小姐……”松然指尖捏紧了盘子。
房无猜更是着急,火急火燎恨不得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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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去报仇。可惜海林走了,不过没关系她一个可以打五个!
“你快说呀!谁欺负你了?”房无猜震惊,她的这只人被欺负的话都说不清楚啦!
“啊没有没有!”松然连连摇头,终于找回了语言系统,解释说,“没人欺负,是、是小奴给大小……给妻主做了鱼,想给您尝尝。”
他没忍住改了口,大小姐很喜欢他唤她妻主的。
鱼!?
房无猜的耳朵一下子捕捉到了关键词,眼睛嗖的放出光彩。
随即她身形一僵。犹疑的目光回旋在松然身上——
等等,大仆人的厨艺……就算是做鱼也让猫害怕呀!
“妻主,希望您赏光一试。”松然期期艾艾的抬眼,“小奴做了许多次,这次的尚能入口,只盼着您尝一口,也算全了小奴一片心意。”
房无猜便硬着头皮点头,“好、好呀。你向来心灵手巧,做的饭菜都是好吃的。”
当然了,自己的仆人自己哄!
房无猜大义凛然的坐下,举筷,夹菜,入口——
哕!!
“咳、咳……哈哈哈哈,真好吃!”房无猜扭曲的眉目瞬间“开心的”眉飞色舞,一脸赤忱的赞美道,“这红烧鱼入口即化,香甜美味!”
松然一怔,看向盘子里颜色模糊的鱼肉,讷讷说:“大小姐,这是清蒸鲈鱼……”
“是小奴做的太难吃了!”松然刹那间脸色雪白,碰的双膝跪下请罪,“小奴这便把它倒了,绝不污了您的眼睛。”
说着就膝行爬上前,双手去够桌上的盘子。
房无猜被吓了一大跳,怎么又跪?!她刚刚表情管理没做好吗,没控制住这么吓人吗?!
她忙去拉人,一下子用力过猛把人直接拉进了怀里,坐在了她腿上。
松然立即挣扎,“小奴身上脏的很……”
房无猜并不觉得有什么,紧紧抱住人,下意识做出安抚的举动,整个人就朝着松然怀里埋过去。
却发现自己现在太大一只了,不能全部埋进人的怀里,就很用力的拱了拱,把自己梳的漂亮头发都拱乱了。
撒娇道:“别害怕,别担心,我在呢。”
“我陪着你。”
房无猜抬头,鼻息扑上松然僵硬不敢动的肩膀,顺着向上钻进脖颈、耳朵、甚至唇畔,她亲昵的蹭了蹭。
一口亲在了松然脸侧。
人不怕,猫亲亲你。
晨光温煦,撒在松然颊上,温和如玉。
房无猜看着美颜版的大仆人,不禁赞道:“你这张脸,真好看。”
松然粉红了脸颊,羞涩的回了一个亲吻,也印在房无猜的侧脸。
妻主真好,不嫌弃他的厨艺,还夸他的脸长得好,也不嫌他面上的罪刺。
17. 第 17 章
夜深人静,暗色沉沉。
折花院中,一身疲惫的齐小奇终于躺上了床。他瞪着大眼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窗外的月亮出了神。
这几日全府上下都忙忙碌碌,家主带头风风火火的给大小姐准备纳夫婚礼,帖子都已经发了出去,满京城都知道房间大小姐要成亲了。
帖子上竟也没有写侧夫的名讳,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二郎遭了殃?不过听说是哪里买来的贱奴上不得台面,要不就估计是外地人了。
齐小奇才不关心这帖子上有没有名字,有谁的名字。他更关心自己的二小姐心里边是不是难受。
他知道的,二小姐心里有那个人。
那个人,虽然二小姐如今从来不挂在嘴上说,好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他知道的。
殿试在即,家主说折花院就不必参与竹马院成亲一事了,左不过就是纳一个小夫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更何况房府的下人那么多。
让自家二小姐就安安心心在院子里备考,折花院一干人等专心侍奉二小姐。
房启秀便听话的日日独自温书。但齐小奇分明在窗子边看见了好几回,自家二小姐神思不属的模样。
今日他忘记了敲门,端茶进去。
房启秀宛如惊弓之鸟,袖袍一抖,一块墨迹就污了衣裳。
齐小奇不知所措,“小姐!我……都是我的错!”
他慌乱的想要把茶盏放下来去帮忙清理,却被厉声呵斥制止。
“别过来!”
他一愣。
房启秀慌忙的擦了擦衣袖,瞥了眼站在原地的齐小奇,匆忙扯过一旁的绢布盖在桌面上,斥责道:“我不是吩咐了不要来打扰嘛!你来干什么?”
齐小奇目光从书桌面上的绢布挪开,低声回答:“小奇只是想小姐辛苦,给您端杯清茶来醒醒脑,歇息一会儿。”
房启秀躲闪着咳嗽两声,挥手说:“不用了,正好我也困倦了,歇个午眠,你出去吧,半个时辰都别进来。”
“是。”齐小奇委委屈屈的应了声,乖乖朝外面去了。
关门时,从门缝中瞥见了自家小姐小心翼翼揭开了绢布,眼神温柔的看向桌上的那幅画。
他瞥见了,那是一幅画,他知道画的是谁。
窗外月光皎洁,清辉如丝缎,柔柔的照着他。
齐小奇却感觉面上冰凉凉的,液体已经打湿了枕巾。
思绪纷乱的齐小奇丝毫不知,他心心念念的二小姐也同样的辗转难眠。
房启秀干脆翻身坐了起来,起身推开窗户,月色渐被隐去,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只觉得屋子里闷得发慌,盯着隐隐月辉下的书桌发了会儿呆,竟是上前卷起那幅画,随即披了件外衫又捞起一把伞便出门去了。
竹马院偏房。
小雨渐大,雨珠摔打在窗棂上砰砰作响,松然睡不安稳,翻了两个身忽的发觉似是有人在敲他的窗户?
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莫不是贼人?松然又觉得不大可能,哪个贼人直接敲窗的?
松然犹疑地探起身,侧耳去听。
混杂着湿冷的雨声,隐约传来小小低低的唤声:“松然——松然……”
松然身子抬的更高,试探道:“……谁?谁在敲窗户?”
“是我——”窗外的人听到回应,反而沉默了片刻,沉着嗓音黑着脸的声线倒是让松然听出来了。
“房启秀。”
“房启秀?”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房启秀没想到松然立时认出来她,声音高昂了些,却仍不敢大声,借着雨势唤道:“松然你快让我进去。我有话对你说。”
松然皱紧了眉,下床靠近了窗户,忍着心中的不满道:“二小姐快回去吧。我已经睡下了。”
房启秀的声音似掺了些夜雨的凉意,“松然,我想见你……”
松然眉头更紧,冷声拒绝:
“你我本无干系,何必做出这深夜翻窗的举动来。二小姐还是请回吧!”
窗外沉默了,只剩下哗啦啦的雨水声。
就在松然以为对方已经走了的时候,窗外传来暗沉沉的话语:“松然你难道想现在就暴露我俩深夜幽会,你对我倾诉衷肠的事吗?”
“一个即将和大小姐成婚的教坊司贱奴,深夜勾引二小姐?”窗外说着竟是带了笑意,语调有意思的很。
松然面色一冷,“你威胁我?”
窗外又沉默了。
僵持了片刻,松然开了窗户。
房启秀朝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收起伞来把它靠着窗外,轻巧的翻了进来。
脚步落在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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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把人吓退了两步。
房启秀笑着安慰:“别怕,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松然警惕地看向她,“我想我们无话可说吧,二小姐。”
房启秀抖了抖被淋湿的半边袖袍,自顾自的把怀里面护的小心翼翼的画卷取了出来。
“给你的。”房启秀递给他,“还记得你最爱穿一身翠青色的锦袍,就像竹叶似的挺拔身姿,那日就是你帮我说话。我今日一直想起,便忍不住画下来送给你。”
“你还记得吗?松然——”房启秀又把画往他面前送了送,示意对方接下,“当时我也送了你一幅画。”
松然记得,但他不想记得。
那时不过就是娘亲循例随便办的花会,邀了众显贵女娘和儿郎来玩玩,里面自然也有姐姐的同窗们。
众人无事提议画画比试,因着松然看房启秀无人说话随口赞了她的画两句。
当时房启秀如蒙大赦般欣喜,把她画的那幅牡丹图送给了他。
松然早就记不得那幅画自己随手交给下人收到哪里去了。
于是松然说:“不记得了。”
房启秀一怔,受伤的质问:“你怎能忘了?!”
她神情激动下就要来抓松然的肩膀,松然闪避之间被对方扣住了手臂。
房启秀激动道:“松然,还来得及!你随我走吧?!”
“我马上殿试了,马上就被圣人授予官职,我就出去自立门户,我来娶你做我的正夫!”房启秀毫不给人插嘴的机会,抓的人生疼而不自知,“我知道你是被逼的对不对?你别怕,我绝不嫌弃你,哪怕你进过教坊司哪怕你已经不是完璧哪怕……”
“够了!”松然呵斥,随即冷笑一声,“还真是多谢二小姐这般不嫌弃我了。可惜我无福消受!”
房启秀被猛的打断,一时语塞。
松然趁机抽走房启秀手中的画卷,在对方面前晃了晃,“二小姐快走吧。不然马上全府的人都会知道——”
松然使劲挣脱了自己被禁锢的手臂,火辣辣的摩擦痛感让他恶心。
“堂堂房家二小姐,深夜强行闯入一个贱奴房中意图施暴强迫!这画就是证据,就是二小姐对我心怀不轨的证据。”
“你……”房启秀一顿,几次想要出口的言语似乎都被窗外越发杂乱的雨声打断了。
18. 第 18 章
这时,门外传来砰砰拍门的声音。
对峙的二人这才惊觉,方才外面纷乱的不仅仅是雨声,还有脚步声。
“喂!松然!你怎么了?!”房无猜在外面呼喊,“开门,给我开门!”
房无猜没什么女男大防的顾忌,只是听见了异常的声响好奇的很,麻溜的跑来看看。
又觉得雨声不小,她不喜欢这潮湿的感觉,想赶快进到干爽的屋子里去。
屋内二人俱是一怔。
倏地瞬间,手指几乎将手里的画卷戳破。
松然顿时慌了阵脚,目光闪过砰砰作响的门板和同样怔愣的房启秀。
万一大小姐误会他怎么办?
他慌乱的这一眼里几乎是带着憎恶的恨意了。
房启秀。
松然暗恨,都怪她!
窗外忽的电闪雷鸣,闪电刹那照亮了屋子。电光火石间,松然瞥见大开的窗户,就伸出双手想将人推出去——
房无猜被忽然的闪电和打雷吓了一大跳!猛的反映过来刚刚亮闪闪的一瞬间,她似乎看见屋子里有两个人的影子!
这下她就更担心了,大喝一声:“松然别怕!我来救你了!”
房无猜随即卯足了劲儿俯冲撞门!
房启秀听见拍门声时最初也是一怔,随即也是慌了,这傻疯子怎会过来!
但她第一反应不是翻窗逃走,而是锁定了松然手里的画,探身欲抢——
嘭的一声!
房无猜一个猛子差点直接冲到地上砸死自己,幸好自己身形灵活一转,堪堪稳住。
她甩了甩有点发晕的脑袋,这才感觉……更晕了?
房无猜:“……”人的脑袋好奇怪。
“大小姐,您没事吧?”
房无猜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松然柔顺清隽的俊脸,此刻一脸关怀的看着她。
咦?
很是不理解的房无猜甩着脑袋瓜上下左右的环顾一圈,惊奇异常:“只有你一个人?!”
松然神色一僵,匆忙背在身后的左手更加捏紧了卷轴,低着脸说:“只有松然一人。”
房无猜发现了大开的窗户,被风雨吹得哐啷作响,地上还有水淋淋的水渍。但房无猜没有多想,听松然说完,只是疑惑更甚,嘀嘀咕咕:“那我刚刚听见了奇怪的声响才过来看看的,而且刚刚我明明瞥见是两个影子呀?”
松然瞬间遍体生寒。
房无猜思索片刻,刚刚忽然一瞥也只隐约看见是两个人而已,两道影子牵牵扯扯说不定是闪电之下自己眼花了?
她下意识抽了抽鼻子,也只闻到泥泞的雨水味。不由得心中感慨,人的身体不仅四肢不好用,连眼睛耳朵也不够好用,真是的,害她一惊一乍的觉都没睡好!哦对了,当人之后就连睡眠都没有以前好了!
“好吧,那你继续睡,这雨真讨厌!”房无猜毫不婉转,还觉得颇不好意思,要不是这湿湿黏黏的雨水又是打雷的,她怎么会被吵醒还跑来打搅松然?
松然这只人脆弱的很,要是睡不好觉会生病的!
房无猜想着就急吼吼的要回去,丝毫没觉得什么不对。刚刚她叫了许久的门,为什么松然不来开门?为什么屋子里会稍显混乱?
这些问题在她眼里根本不是问题,因为……她在家也是这么捣乱的呀!
常年的活蹦乱跳四处捣乱让她觉得正常的很,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转头就走。
谁知却被松然叫住了。
房无猜打着哈欠回头,看着松然纠纠结结、扭扭捏捏地把她拉进去坐下,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关之前还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无人之后才踏着犹犹豫豫、细细碎碎的步子回来。
“你这是怎么了?”房无猜投去疑惑的目光。
在她的印象中,小弟这么神神秘秘的原因只有一个——
有宝贝要悄悄献给她!
房无猜顿时来了精神,瞪着一双大眼睛。
随即她就满怀期待地给对方投去注视的目光。结果真的看着对方颤颤巍巍抖着手奉上了宝贝:
……一张破纸片子??
松然关上了门,心里打鼓似的轰隆作响,外面雷雨交加,更让他惶恐非常。
刚刚大小姐毫不怀疑的背影让他煎熬难耐,他不想欺骗大小姐,他……也不敢欺骗。
方才大小姐分明发现了异样,但却丝毫不问那些疑点。这让他深深感动,但也深深自卑。
大小姐相信他绝不会做坏事,来查看也只是担心他而已,这让他心底温暖,但同时又越发觉得自己卑劣,自己如果不说实话的话怎么对得起大小姐的信任呢?
他在刹那间回想起房启秀那骇人的目光,今天他和房启秀的事没有被发现是万幸,但他怕今日之事迟早还会重现。
今日大小姐信任他、不问他,但若是再有下一次呢?他不敢、也不想去赌。
于是松然心一横,闭眼“咚”的一声跪下了。
房无猜吓得一抖,但这次她迅速平复了表情,并且没有去扶人了。每次松然都这么冷不丁砸下来跪着,聪明如喵,自然意识到了这是这里的人习惯的礼数,于是就这么坦然受了。
“咳咳……”房无猜默默理了理衣袖,假装自己是房家主,她下次再扶松然起来吧!
当然她才不承认自己这次其实是被吓呆了没反应过来呢!
听见房无猜警告般的咳嗽声,松然心尖又是一凉。
松然匍匐贴地,感受到大小姐并不像从前那般扶他起身,而是用那双盈盈的杏眼注视着他。他就忍不住战栗起来……
果然,大小姐在考验他,考验他会不会说实话……
松然这一瞬间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同时一阵后怕,若是刚刚自己嘴硬不肯坦白,等他的会是什么?
松然不敢再想,颤抖着咽了口唾液,里面像是混杂了泪水,苦涩的喉咙发紧。
身为贱奴,行跪拜礼节须匍匐贴地,不可擅自挺直脊背,那是对主人的不敬和侮辱。
但松然身心剧颤时,却深深感受到了大小姐那双饱含期待与包容的目光,大小姐在等他自己坦白。
这个念头使得松然缓缓支起了腰背,抖着双手取出了藏在袖子中的半幅残画。
这是刚刚匆匆下他与房启秀争执间撕扯到手的半张画,皱皱巴巴还被雨水刮花,只依稀看得见青色的上半身和一张模糊的脸颊,似是一名男子的模样。
房无猜被这样的宝贝惊了一下,一时哑然。思考起来:人的宝贝都这么奇怪?
还没等房无猜思考出该说什么夸奖的的话,松然又开口了。
松然絮絮低哑但又清晰明白的将今夜房启秀来找他的事情交代了个一干二净,但他没有提自己以前的身份。只说自己没有当贱奴时和二小姐房启秀有过两面之缘,许是让二小姐误会了什么。
接着就是对天对地的诅咒发誓,说自己心中只有大小姐一人,要是有别人的话就如何如何的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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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死。
“奴该死,请大小姐责罚!”松然说着话头都快掉进地底下去,“但是……请大小姐别不要奴!”
说完松然自知手中东西肮脏不堪,不配大小姐触碰,便将残画放置在房无猜的脚边,砰砰砰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最终紧紧伏在地面。
整个人贴着地面,像是撕不下来的地皮,又像是颤抖的风箱,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听得见松然胸膛里呼吸喘息的拉长声,还有死死压抑的哽咽。
房无猜被这一连贯动作镇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松然。
她根本没想到刚刚这个屋子里竟然发生了这么精彩、哦不,这么多的事情!
房无猜惊讶半晌,回神过来的第一反应是:她就知道!刚刚屋子里真的是两个人!!
她的眼神和耳朵还是好使的!
这个想法令她高兴起来,但随即她瞥见松然黯然神伤的样子就反应过来了。
自己整理了表情,一脸严肃的把人扶起来。
“咳……别哭了。”
她抬起衣袖给对方擦了擦泪水,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她看了心里痒痒的,偏偏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干巴巴的又说一遍,“别哭了。”
大小姐说了两遍,松然便止住了泪水。
松然低着头,他本就招惹来了二小姐,是招蜂引蝶的男儿了,再继续哭哭啼啼的会招大小姐厌烦的。
可他……也很厌烦这样的自己。为何自己就做不到洁身自好干干净净的呢。
房无猜给面前的泪人擦了擦。她并不觉得松然被人家喜欢有什么错处,这只能证明松然很好。
她听完这么多只觉得那个妹妹房启秀真是讨厌鬼!看她把松然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幸好她今晚来了,哼,看看,她一安慰就不哭了。
人怎么能离开贴心的猫猫呢!
但看着松然还是一副低落的难以回转的模样,根本就不抬头看她。房无猜还是喜欢自己养着的人笑起来的样子,笑吟吟的又长得俊,看着就让喵高兴!现在伤伤心心的样子不好看,让喵不高兴。
她歪着头思索片刻,说:“今晚我陪你睡吧!”
果然看见人刷的就抬起来头,一脸震惊的看向她。
房无猜得意一笑,还体贴解释:“别紧张,不是那种睡觉,那天睡觉把你弄疼了我记得,我就只是想陪陪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好不好?
松然心中的伤心、难过、自卑、自厌统统顷刻间化作了飞灰,被这句春风般的话轻轻吹走了。
就连屋子外的雷雨之声都小了,滴滴答答的雨声湿润了心田,装不下的雨水从松然的眼角溢了出来。
然而还不够,春风般的大小姐又柔柔凑了过来,带着甜腻的香风,温柔地在他额头上落下珍视的一吻。
“怎么又哭了?”房无猜甜腻的声音像是混着雨点,低声的呢喃,“别哭了好不好,这张漂亮的脸蛋哭花了就不好看了。你这么好,都是房启秀不好!你哭得我心疼疼的。”
你这么好,我心疼疼的。
松然再难抑制,狠狠吻了上去,为自己的大小姐献上全部的自己。
屋外雨声又大了起来,雷声轰隆,渐渐掩去屋子里的声响。
“别……你和我都会疼……”房无猜推拒。
“不疼的,”随即传来的是男子低声的诱哄,“奴、奴很舒服……奴也会让大小姐很舒服的……”
之后的声音窸窣琐碎,再听不明了。
19. 第 19 章
齐小奇更加哀怨了。
因为随着大小姐的婚期逼近,这两日他家二小姐越发丢了魂儿了。
前夜他哭湿了枕巾,终于迷迷糊糊睡去时,却被刺耳的声响惊醒了,一开门看见的场景让他震惊。
他家二小姐浑身湿透了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他门前,还宛若丢了魂般呆滞,只呆呆的站着,痴痴地望着他,喃喃唤了声:“小奇……”
这么一声唤,齐小奇就心疼死了。连忙把人接了进来,又是忙活的烧水沐浴,又是忙着打理收拾。
他还算明事,知道这般情状恐怕不能对他人说,也不敢吩咐其他人侍奉,只自己亲力亲为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
这夜沐浴时,二小姐动情的亲了他,但并未进一步做什么。
齐小奇心下暖暖的,他明白,这些年二小姐始终没有要他,二小姐终究是爱护他。
齐小奇这般想着,照顾的就更加精细了。他自然看见了那幅毁的不成样子的残画,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不敢问,只想悄悄处理了这画。
谁知刚一拿起来就被喝止了。
“等等!”房无猜似是从呆愣中回神,但眼珠转也不转的盯着这半幅画,盯得齐小奇有些发毛。
“小奇,这画不能留。”
齐小奇闻言松了口气,他生怕自己小姐还不清醒,想要留下这幅画,他低声嗯了一声,答应道:“小姐放心,小奇保证处理的干干净净。绝不会有人知道的。”
穿戴整齐的房启秀端坐在齐小奇的床边,呆滞地呐呐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忽而,房启秀神情无措地看向齐小奇,目光澄澈的好像孩童,“可是小奇,还有半幅画,在、在卫松然那里……怎么办?”
怎么办?
齐小奇倒吸一口凉气,忽而觉得外面的雷雨之声大了起来。
二小姐竟是去见了那人吗!?
他原以为二小姐可能至多心里难过出去淋雨散散心,自己毁了画罢了。可竟然……?!
齐小奇心中冒出一阵火气,但看见自家二小姐那无助又信任的眼神时,那一阵火又噗地被这倾盆大雨淋湿了个透顶,只余下一身彻骨的寒意。
他听见一个近乎于冷漠的声音用他的身子在说话,但他明明心里全是怜爱。
“小姐您放心。小奇都会处理好的。”
说完了齐小奇走上前半拥住了房启秀。他又感觉自己的声音回来了,他像是长大了。
他长大成一名真正懂事的男子,像是夫郎安慰自己的妻主一般,又像是爹爹安慰自己的女儿一般,他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说:“启秀别怕,我知道的。我会给您处理好的。”
齐小奇蹲下来,仰视望进去房启秀的眼睛,“启秀不怕。相信我,你一直都只是风光霁月的房二小姐,一直都是。”
这夜房启秀睡在了齐小奇的屋里,一夜好眠。
——
说来也巧,这房家大小姐的婚期被家主催来促去、又被淼慧道姑算来算去,竟是和房启秀去参加殿试撞在了同一天。
李侍夫得知时间相撞时明确表示了不满,专门跑到房家主面前说道,启秀殿试一事何其重要,到时一切细软车马,出门吉时什么的都得准备,大小姐纳夫也马虎不得,要是两件事情撞在一起弄得人仰马翻的岂不是不好?
谁知房家主毫不介意,大手一挥的表示:这有什么人仰马翻的?
她们房家就在京城,离皇宫也谈不上要赶路的距离,哪里需要收拾什么细软备考?至于什么出门吉时的更是毫不影响,到点了房启秀就迈出步子跨出门去不就行了,那里会有什么冲撞的?
还有说的什么准备,在房家主眼中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房家主冷了脸色,“难道你平日里准备来准备去还没准备好么?而且考试,要我说来,最应该准备的是启秀自己!她若是没准备好,你准备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这一番话毫无错处,但也毫不留情。李侍夫直接白了脸色,是被李伯扶着回去的。
房家主冷眼看他出去。其实她清楚,这李侍夫应该是要打算给房启秀准备个什么送考仪式的,听岚雾说为了找管文运亨通的道姑,李侍夫就挑选寻找了整整半月。
但这些在遇上大女儿的事情时,房家主觉得都可以往后排。再说她本就不喜欢什么送考仪式,在她看来,身为她的女儿——若是考上了一甲,自然该敲锣打鼓大操大办一番,但若是没考上,这么个送考仪式不就是提前丢人现眼的?
如此,自然是越低调越好的。
房无猜和松然黏黏糊糊蜜里调油了两天,但在昨夜还是依依不舍的分开了。
房无猜自然是没这么多顾忌的,还是松然羞羞怯怯地劝说:“奴、奴知道小姐的喜爱,心里也很欢喜。但是祖宗的规矩,成亲之前要分开的,小奴先住到别院去,明早小姐就骑着马来带着花轿来接奴,就可以见面了。只此一晚好不好?”
说到这里,松然心下稍稍黯然:
若他是明媒正娶的正夫,那婚礼便在黄昏,但他只是侧室,甚至只是空有个名头。
他身为贱籍连族谱都上不了的,今日纯粹是沾了冲喜的光才配上了婚礼,但实际上他是全然依仗着大小姐的宠爱存活。
大小姐早晚都会娶正夫的……
松然低下的眼眸里隐隐泛起泪光,旋即快速眨眨眼藏了回去。
唉罢了。
松然心下唾弃自己,自己现今还能衣食无忧甚至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已经是上天眷顾了,他还奢求什么呢?明日早早地就可以成为大小姐名正言顺的夫郎不好吗?
自己大喜的日子啊。松然思及此处迅速整理好心情。
房无猜瘪嘴,她这两天才算真的开了荤,刚刚体会到变成人之后的一大快乐,正热乎呢,不想分开。
但是松然顶着这么一张俊脸低声劝哄,她又受不了的只能妥协。她必须承认,自己喜欢好看的人!她就是那什么颜控!
但房无猜又不满意,“那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别院呀,反正要去接你,明早我们一起回来不就好了?”
松然一愣,扑哧一笑,“大小姐不懂,咱们先分开住,明日您再接我回家,这样就算是真正娶夫进门。严格来说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但奴只是侧室,所以临到今日再分开有个意头就是了。这样代表着我们是从分开到一起的,寓意我们以后恩爱和谐、永不分离。”
松然尽量用着简单通俗的话给房无猜解释了一遍,他心中刚刚的郁结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大小姐这般懵懂,可对他又这般不舍与赤忱,这份情意就像是一团火烧了他的心。
“恩爱和谐、永不分离?”房无猜认真听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非常赞同:“要要要!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那咱们就这么办!那你快去那什么别院吧,可不能坏了规矩,要是这寓意后面不灵了就糟了!”
房无猜说着又急吼吼的要把人往外推。
松然却几下都没被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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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眼前着急的大小姐,他面颊通红,心跳加速。
他可是大小姐第一个夫郎呢,大小姐关于婚姻与情爱的一切都将与他相关、由他捏塑,他、他……何其有幸。
松然深深凝望着房无猜。
心想:大小姐当新娘子真好看,一定宛若天仙。
婚礼上嘈杂热闹,却都入不了松然的耳朵,他牵着喜绳,盖着盖头,被大小姐亦步亦趋的牵进了正堂。
他忍不住的幻想着大小姐如今的模样,他见过大小姐身穿喜服顾盼生辉的样子,如今再带上发冠首饰,定然是天仙之姿,艳冠群芳。
想到这里他甚至开始嫉妒那些比他先一步目睹芳容的人们了。
事实上也确如松然所想。自从房无猜踏进正堂之时,整个场合都安静了刹那,随即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再就是夹杂着惊叹的窃窃私语。
房家大小姐艳鬼之名早就传遍京城。但终究是深居简出了些,见过她的人终究太少,加之以前的她阴郁暴戾,整个人真真是不辜负恶鬼之名,让人看了只想逃命,哪里顾得上看她究竟多艳多美?
如今阴沉之色丝毫不见,顾盼投足之间言笑吟吟的,那原本就倾城的十分容貌也被放大成了十三分。
只消一眼便会陷入那双黝黑的双眼,明亮动人、熠熠生辉,喜人得很。
新婚妻夫站定,堂上坐着房家主,桌上供奉牌位写的爱夫之名,正是房无猜的生父,算是高堂共同见证了。
房家主身旁两侧站着齐岚雾和海情,都是一脸欣慰的笑意。
至于房家主的侍夫们也都侧立在旁,论站位的话比齐海两个姑姑还要离家主远些,但他们本就无所出,又是侧室,能有一席之地已经是很好了,表情也都喜形于色喜气洋洋的。
有宾客发现就是唯独不见李侍夫,听闻他一大早就起来忙活着房启秀殿试的事宜去了,没见到他也是正常。
倒是房家主一心沉浸在大女儿成亲纳夫的喜悦之中,眼中泪花闪闪,亲自弯腰去扶行了大礼的房无猜,连连赞叹了三声好,欣慰的拍拍房无猜的手背,说不出话来。
连带着看向松然的眼色也和善起来,最后拉着房无猜向前禁了两步,对着牌位感叹道:“子谦,上天庇佑,如今无猜已经大好,你尽可放心了!”
房家主拭了拭眼泪,几乎忘情。
四周观礼的宾客也适时纷纷道贺,场面一下更加热闹起来。
房家主回神,哈哈朗笑一声,应酬客人去了。
松然被上前来的海林牵到新房里去,房无猜傻傻的就要跟上去,忽而被一名陌生男子拉住了手肘。
“无猜莫要傻气,快来快来,”这男子英俊潇洒,说话语气极为熟稔,“你可是新娘子,娶夫的大喜日子你得在宴席上露露脸才是!”
说着就拉着房无猜往宾客方向去。
房无猜一愣一愣的,“你是谁?”
男子也是一愣,停了步子,旋即恍然一笑,拍了一巴掌在自己的脑门上,“怪我怪我,明知道你如今不同往日……”
“如此我便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他一甩衣袖,弯腰拱手,对着房无猜做了个她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江湖的礼仪:
“天青道观,瞿长安。”
“当然——”瞿长安直起身,笑着伸手往房无猜额头上弹了弹。
“你也可以叫我,大师兄。”
大师兄?房无猜瞪大了双眼。
难道我还是个道姑?
20. 第 20 章
瞿长安看房无猜瞪着一双大眼睛,想猫眼一般盈盈黝黑,就不由得笑出声逗弄:“师尊为你算命冲喜,很是重视你这小师妹呢!这不还专门传信让我快马赶来观礼,谁知我来了她却不得不走了。师尊她原计划也说等着参加了你的婚礼再走的,谁知观中出了事非师尊不可处理,这才缺席了。”
房无猜也不傻,听这么一番话,脑袋瓜一转,问:“你师尊是淼慧道姑?”
瞿长安又敲她一个脑瓜崩:“小傻子,这次记住别忘了,也是你的师尊!”
“你不会还不知道?”瞿长安微微吃惊,“师尊给你算命了都没告诉你?你连一句师尊都没叫?哦算了……”
他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小师妹失忆了,而师尊……谁也不知道师尊是怎么想的,反正师尊想来装模作样很有一套。
瞿长安没所谓的拍了拍手,又想顺手敲一下房无猜的额头,忽的止住了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微微红了脸,低声咳嗽两声,说:“走,师兄带你去吃饭!”
房无猜歪头皱眉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大师兄奇怪的模样就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想跟他走啊喂!
瞿长安跨出去两大步,回头发现房无猜杵在原地一动没动,立即旋身回来又要去拉房无猜的手腕,又生生刹住了。他摸了摸鼻子说:“咳——别杵着了,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快跟我到……”
房无猜疑惑发问:“你怎么不拉着我了?”
房无猜发现哪里有问题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虽然并无提前的了解,但这么些日子也足够她明白一些模糊的规则了。就比如,她知道这个世界比较重女轻男。
或许她没有这个“重女轻男、男尊女卑”专业的概念,但心里很明白这是和现代世界不一样的、也和她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她目前接触到、见到过的男子儿郎们都很害羞矜持?就连海林随时跟着她也不曾和她有什么亲密的肢体接触,至少不会像这个大师兄一样对一个女子如此亲密的崩脑瓜、牵手腕。
除了松然。当然也正是这段时间从松然口中更加知道了,在这个时代和世界,男女之间做了亲密的事情就要负责,也就是成亲,也才能光明正大的一起睡一个枕头。
房无猜很疑惑这个大师兄怎么这么特殊,对她举止亲密,但现在她更疑惑,为什么大师兄现在又不和她亲密了?
她奇怪的打量着瞿长安想要拉她又紧急收回去的手。
瞿长安没想到她这么问,一下子红了脸,“哈……”
他顾左右而言它:“小师妹如今变聪明了好些,哈哈、哈哈……”
瞿长安尴尬笑笑,最后在房无猜一双纯然的眼睛里败下阵来,双手抱胸道:“好啦,你别盯着我看。我告诉你,就是你如今也算长大了,我身为……大师兄,也不该对你太过随意,女男大防还是要注意的。”
“女男大方?”房无猜小声嘀咕。
她没太听明白,但看他神色看得出这只人现在很害羞,她估摸:这人是说让她大方点,别计较他崩脑瓜的事情。好吧,谁叫她本来就是只大方的好喵呢。
于是房无猜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去吃了饭敬了酒,这具身体似乎喝过酒但也仅仅是喝过,所以房无猜在喝下一杯米酒后感觉有点发热发晕,但并不严重。
好在有瞿长安挡在前面说她不胜酒力,而且也没人敢真的逼房家大小姐喝酒,首先就是人家这身份尊贵呀,其次就是谁也不敢保证这酒下了肚,万一把人疯病给勾出来了,一个不爽把他们收拾了怎么办?
于是房无猜就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宴席,被带着一起去闹洞房。
她还不是很明白闹的对象是她和松然,全程以为玩儿的跟着嘻嘻哈哈半天,弄得松然是又气又急,气的是这群人逗弄他的大小姐、不他的妻主!急的又是他现在还没被掀开盖头,想帮忙也使不上劲儿!
松然被海林和旁人推来推去的和嘻嘻哈哈的房无猜完成了一系列挑战,一起啃苹果、吃饺子……直直把人都绕晕了,他才终于被一把掀开了盖头。
屋子里忽然一片寂静。
松然原本心里的欢喜焦急也缓缓在沉默里安静下来,他的心跳沉重起来。松然不安地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一群震惊的面孔,有男有女,细看下来,竟都是他认识的,以前巴结过他的人。
如今众人眼里都是一副不好说的神色,诸多猜测流转在眼神交流中,面面相觑之间竟是没一个人说话。
新房里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松然有些难过,沮丧的低下头。
这些人没想到房家大小姐娶夫取的是一个贱奴吧?还是他这么一个以前京城的“风云人物”?
却在下一秒,松然被人挑起下巴,他的妻主睁着大眼睛迷蒙地问:“你怎么啦?困了吗?”
只有他的大小姐不清楚他的过往,也不在意他贱奴的身份。
被大小姐那双杏眼望着,松然心口一下子就被温泉给填满了,不由得有点湿润了眼眶。
房无猜一口酒气喷在松然脸上,虽然努力睁大眼睛,依然觉得还是有些看不清。
松然明白妻主这是有些醉了,正想搀扶对方去休息,却忽的被别人半路把人带走了。
松然:“??”
他只来得及看见是一袭天青色衣袍的男子拉走了妻主,看身形似乎秀美高挑。他下意识朝前跨出半步,又后知后觉自己身处新房。
四周的人这时看房家大小姐出去了,面面相觑之间也先后沉默着出了新房,举止间尽皆避开了和松然的对视。
其中不乏有受过以前丞相府恩惠的,现今身份悬殊只觉得尴尬,其中也不乏对松然落井下石不怀好意的,但今天有事房家的大喜日子,她们还有点脑子不会在今天触霉头,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又理所应当的散去了。
只剩下松然一个人,有些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新房。
——
房无猜更加迷茫。
她看着瞿长安似乎……很生气?刚刚还说要和她保持距离,现在就控制不住的拉着她往外冲。
是的,往外冲。
瞿长安怒气冲冲地把人扯了出来,大步流星地来到后院一个拱门下面,四下僻静无人的地方才终于停下。
他努力遏制自己的怒火,却没遏制住,忍不住质问:“你不是失忆了吗?!”
房无猜被糊了一脸愤怒:“……??”这只人在说什么?
房无猜的疑惑太过明显,瞿长安终于冷静了一些。
他意识到房无猜确实什么都不记得,就是真的失忆了。瞿长安心情一下子又复杂起来,问:“你为什么要娶他?”
房无猜:“娶他?你说松然吗?不是淼慧道、咳、不是师尊算命让我成亲的吗?”
瞿长安:“我知道是师尊让你成亲冲喜的,但你为什么选他?选这个松然?”
瞿长安心里有个很不好的预感,使他几乎心神恍惚。
唔,说起这个,房无猜自然不可能把自己和主人方大锤的事情说出来,但又觉得瞿长安怪怪的,于是模棱两可的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觉得他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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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喜欢他不行吗?我是女子,因为喜欢就娶他有什么不可以吗?”
她心想,这个世界女子因为美貌娶很多个好像很普遍,比如自己的娘亲就是这样,那她这样说很正常吧?
瞿长安抓她抓得更紧,压迫般探身追问:“你喜欢他?喜欢他那张脸?”
房无猜心想,松然那张脸确实很美丽呀。于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谁知瞿长安却像是遭遇晴天霹雳一般摇摇欲坠。
瞿长安头晕目眩,无法抑制的厉声质问:“你就这么喜欢那个人?!即使失忆了也依然无意识的喜欢那个人?然后就因为一张脸你就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一个贱奴?!”
“那你等的那个人呢!你不等了?!”瞿长安脖颈上青筋暴起,“你忘记书房里的画像和信物了吗?!房无猜!”
房无猜:“?!!”什么情况?瞿长安知道画像和信物?
瞿长安感觉有点绝望,他万万没想到。
他原本以为房无猜命格回转,失忆了也就是新生一般。
他原本以为房无猜会顺理成章的忘记那个消失了这么久的人。
他原本以为这次冲喜不过就是走走过场,房无猜和这个小夫郎定不会有什么感情,那他……也便有了机会。
谁知道?谁知道房无猜竟然失忆了都忘不了那个男人。
那既然忘不了,为什么又要娶一个替身?这个松然长得和那个人近乎九成相像,天知道他刚刚见到盖头下的这张脸甚至那一瞬间以为那个人回来了!
但年岁不同,加之松然额头上醒目的刺字提醒了他,这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那你等的那个人,你不等了?”瞿长安固执的问。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想要听见什么答案。
房无猜目瞪口呆:难道瞿长安知道她和房大锤的事情?!
咽了口唾沫的房无猜冷静一些了,忽然想到瞿长安是自己的大师兄,和那个神神秘秘的道姑是一伙的,都是道门的人,或许真的知道也不算特别?
那对于知情人士,房无猜就放心交代了。
于是房无猜郑重地点点头,看向对方的眼睛,“嗯,不等了。”
“松然就是我要等的人。”
她忠实的大仆人已经来找她啦!想想就开心。
瞿长安不可置信的看着如此认真的房无猜,看见她一提起松然就忍不住的微笑,他缓缓放开了箍住的手腕,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
房无猜确实不再等那个虚无缥缈的人了,但却是走向了另一个深渊。她竟然全心全意相信松然就是那个人。
二人呆立半晌,就在房无猜忍不住要说话时。
瞿长安愣愣又问:“那你原本说的不等到他不成亲的,现今你找了个替……但他却不是正夫,意思是你以后还会娶正夫?”
正夫?房无猜又开始有点不明白了。她这两天被各种礼数折磨,也只勉强搞明白了成亲的含义。“正夫”这个词似乎房家主给她说起过。
房无猜冥思苦想半晌,恍然大悟回答说:“应该是?家主娘亲说正夫要好好给我选选……就先娶一个侧室的。”
这时候瞿长安脑筋迅速的转过弯来,他不绝望了。
松然是不是替身和他有什么干系?只要房无猜不再固执地只等一个人,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于是瞿长安忽然一步上前,笑容灿烂地蹦了她的脑瓜,“那小师妹的正夫之位空悬,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大师兄我?”
被蹦的龇牙咧嘴的房无猜:“???”
21. 第 21 章
被崩了额头的房无猜忽然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正夫也是要和她成亲的。
也就是说,面前的大师兄,也想和她成亲??
房无猜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看着面前惊呆的房无猜,瞿长安哈哈一笑,现在他说出了藏在心里这么久的话轻松得很,轻轻摸了摸刚刚被他弹红的洁白额头,安抚说:“好啦,吓着你了?我也一时心绪激动下手重了点,给你揉揉……”
瞿长安还轻轻吹了两口,看着额头恢复了白皙才松了口气。
他整理好心情,觉得今天的观礼不算是白来一趟,理了理自己身为大师兄穿的端正的衣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本来也不该控制不住在今夜表白心意的……但实在有些没忍住。”
“小师妹知道就好,今夜不要再想。”瞿长安又恢复了潇洒,“快回去洞房吧,你的夫郎还在新房里等着你呢。”
说完他又没忍住拍了拍房无猜的头,随即干脆地转身走了。
转身后还摩挲了下手指,怪不得他忍不住。小师妹那般像猫儿一样纯然的大眼看着,谁忍得住不去呼噜一把?
独留下房无猜在月光下凌乱:她后知后觉想起来,大师兄……不是个道士?他也可以成亲吗?
——
新房内。红烛静悄悄地燃了一半,烛泪已经挂满了烛台,但时间流走人未动。
松然依旧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眉目低垂,静静地看着脚下散落的花生桂圆,还有交杯酒洒落的痕迹,那是方才闹洞房时他和妻主在众人簇拥下歪歪扭扭饮下交杯酒时不慎洒出来的。
喝完酒他就被揭开了盖头。一切欢欢笑笑也都戛然而止了。
房无猜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她养的那只人正委委屈屈的坐在床边,孤孤单单的泫然欲泣。
房无猜扶住门框的双手一顿:“……”
怎么办?她刚刚把人丢在这里就跟人跑了,这只人有没有被他们欺负?
肯定是被欺负了吧!都这个表情了!#口#
松然听到吱呀一声响,应声抬头看来。在见到那一抹心心念念的红色倩影时,自己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刷的涌了出来。
床边的男子抬起清隽的俊脸,白皙的脸颊上两行清泪疏忽滑落,如梨花带雨、桃蕊残风,这么期期艾艾的目光轻轻落在房无猜的心尖尖上,触得她心尖一颤,声音瞬间软了:
“你……我,对不起。”房无猜双手失落地垂下,耷拉着脑袋,“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你生我的气了对不对?”
她的想法很简单,每当房大锤出门把她一只猫扔在家里孤孤单单的时候她就又担心又委屈又生气,她的人又独自一只人出门去打猎,万一在外面出事怎么办?
如今换她出门去,自己养的人一定也是一样的想法。
松然大惊,这么会是妻主的错呢?
他立刻起身扑倒在松然脚下,“都怪奴惹妻主您不高兴了!奴怎么会生妻主的气呢?”
房无猜听得皱眉头,弯腰把人拉起来:“哎你、你别这样啊。”
“我只是怕你伤心,而且,你都是我的夫郎了,就不要再说自己是奴了,也不要您来您去的了,我听着很不习惯、咳,是很不喜欢。”
房无猜说到后面好歹算是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大小姐身份怎么可能不习惯别人自称奴呢,幸好及时改口说自己不喜欢。
松然顺从的被拉起来,仍旧低垂着脸:“松然绝对没有对妻主不恭敬的意思,只要妻主您回来就好了。”
房无猜看他的模样心脏都要受不了了。很奇怪的,自己的心口好像又有点疼的感觉了?但又不是生病的那种疼。
看着房无猜蹙眉揉搓自己的心口,松然紧张道:“妻主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快到床上坐下休息!”
松然将人扶过来坐下,二人终于算是没有继续在房门口纠缠了。
在院子里远远看护的海林一直听不见二人站在门口交谈什么,还正在疑惑他们为什么一直不进门呢。
现在看见他们妻夫二人总算是入了洞房,这才放心的回去自己的房间。
哎,他的大小姐如今也是成家了呀!
海林舒了口气,放心的睡下了。
松然也顾不得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了,胡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就连忙去桌边倒了杯茶水过来。
他甚至有些懊恼的说:“这茶水都凉了,侍身这就去重新烧壶热水……”
“等等。”房无猜拉住他,接过茶杯喝下去,微凉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把她脑子里本就不算多的酒热驱散些许,但还是有点影响房无猜的思维运转。
她根本没顾上松然自称侍身的新称呼,“别去了,就喝凉水就行了。”
“可是……那妻主等侍身去找大夫!”松然看房无猜依旧是捂着心口的不适模样,心里就慌了神。
房无猜连忙制止,看着松然为了她忙上忙下的,但是泪水已经消失了。她发现自己神奇的不疼了,反而是心里面淌过舒服的暖流一般,舒畅愉悦。
于是房无猜咧着嘴一笑,老老实实说:“我现在不疼啦!”
她把着急忙慌的人也拉过来按在自己身边坐下,红烛纱幔,映照着二人都轮廓模糊,似是随着阴影相互交融在一起。
“刚刚是有一点点疼啦!但应该不是生病,”房无猜思索道,“就是刚刚看见你哭了,你的眼泪哗哗的掉下来,我就心口疼,现在你不哭啦,我就好啦!一点也不疼了,真的!”
房无猜凑过去,眨眨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鼻尖就是松然长长的眼睫,她伸手微微抬起松然的下巴。
“别担心啦!我好得很。你有没有受欺负?要是有的话明天我去找他们算账!”
红烛微晃,床帐之间。明明是房无猜从下仰视松然,但或许是二人靠的太近,松然身居上位却反而备受掌控。
松然粉红了双颊,莹润的双唇轻颤,眼睫闪动。这真是……太犯规了。
你的眼泪让我心口疼……你不哭我就不疼啦!
这话就像是魔药,在松然的耳边犹如回声一般回响。
妻主怎么能用这么单纯的神情说出这么动人心魄的话?
让他如何是好?他的妻主这般纯然,她的一切都来自于他……
这样的念头让他欲、、火焚身,对不住了妻主——
房无猜正得意地歪头,寻思着自己的这只人一定感动坏了!有她这么霸气的老大罩着他!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这只人感动的径直朝她扑了过来!
松然情难自禁的环抱住房无猜,叼住那双他垂涎已久的红唇,反复啃噬,厮磨之间勾起银丝牵连。
他轻轻牵起房无猜的手握住,滚烫的掌心和怀中人微凉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烫的房无猜一抖,下意识就要抽回去。
松然怎么肯放手,反而握得更紧,攥在手心里,微微氤氲出黏湿的汗意。
他不仅不放,反更得寸进尺地拉着这手朝自己近乎半裸的胸膛凑去——
松然微喘着气,不肯分开一丝一毫,“妻主……没人欺负我,但我想……求妻主来欺负我。”
言语间没有了低声下气,更像是骨子里的他冒出来作祟,忍不住要“以下犯上”了。
房无猜脑子里残存的酒意又被勾了出来。本就初通人事的她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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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是教坊司高徒的对手,只能顺从本心地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就在房无猜意乱情迷之时,对方骤然停住。
松然眼尾泛红,但眼里却有克制的冷意,泛着危险的眸光,引诱的看着房无猜。
房无猜双眼迷蒙,呆呆的回望,疑惑这人怎么了?
松然轻吐气息,换他捂着心口,作西子捧心状倾诉:“妻主,侍身心口疼……你来揉揉好不好?”
房无猜手掌本就在他身上,听了这话依言动作,关心道:“怎么忽然心口疼?”
房无猜心下费解,难道这个毛病会传染?
松然凝望她专注的神情,故意低了低身子,将胸口迫得更近,低下声音,近乎诱哄的询问:“妻主可能告诉侍身,今夜把您拉出新房的那个男子是谁?”
“妻主头也不回的就跟他走了,侍身的心就像妻主方才一般疼呢。”
房无猜大惊:她真该死呀!
她把自己养的人弄的心疼!
房无猜完全没注意到面前这人是属于图穷匕见的醉翁之意,刚刚铺垫了一大堆这会儿漏出了狡猾的狐狸尾巴。
猫怎是狐狸的对手?
本就心有愧疚的房无猜哪里抵挡得住这般攻势,连忙解释:“他是我大师兄,来参加婚礼的,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潜意识让她隐瞒了大师兄告白的事情。
“是吗?”松然柔柔一问,松口气般说,“都是侍身太在意妻主了,才这般小气,都怪我……”
房无猜哪里能让人委委屈屈这样,连忙扑进人的怀里拱来拱去,安抚道:“不怪你不怪你!以后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别心疼了……我都快疼了!”
这话不假,房无猜皱着眉,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松然见状连忙展开笑颜,将房无猜两只手拢在掌中,珍重道:“不疼了不疼了。侍身明白妻主的心意就不疼了。”
房无猜也跟着放心笑了,“那就好!”
“不过——”松然眸光一闪,趁机过去讨了个缠绵的吻,“妻主始终是让侍身苦苦等了这么久,新婚洞房花烛夜呢,妻主可要好好补偿侍身才行……”
“补偿?怎么补……唔!”
松然攻城掠地,身体力行的告诉他的妻主怎么补,抽空哄道:“乖……不然侍身的心又要疼了。”
第二天他们妻夫二人理所应当的起晚了。
当他们在海林的帮助下匆匆收拾好赶到饭厅时,双双红着脸连忙坐下。
房家主放下筷子,朗声取笑道:“你们这妻夫二人可是好眠啊,咱们都快吃完了!”
松然红着脸不说话,如今成了婚他也有资格坐下了,虽然只有今天一天,但这样的话题他身为一个侧室是不好回答的。
小夫都上不得台面,他往后想要和大小姐吃饭时也不分开的话还是得站着服侍,至于进门第一天要给家主长辈敬茶的礼数他也用不着,那是正夫才有资格的事情。
房无猜没想这么多,抄起筷子就是夹夹夹,随心回答:“其实我还想再睡一会儿的,是海林和松然都劝我起床的。”
说着食物就占满了嘴,房无猜鼓着腮帮子微笑,心里颇觉得自己真是孝顺。
房家主哈哈大笑,看向海林和松然的目光带着赞赏。
松然垂着脸承受着这份赞赏,心底也有些雀跃,毕竟这是来自妻主娘亲的喜爱。
但他同时察觉到一股从旁侧投射来的目光,令人不适。
他悄悄顺着感觉看去,正对上齐小奇的目光。
齐小奇正站在房启秀身后,目光沉沉地望着他,毫不掩饰眼里的敌意。
松然目光就是一沉。
22. 第 22 章
松然对上齐小奇这道不善的目光,眸子扫过吃饭吃的心不在焉的房启秀,自然也就联想到被他藏起来的那半幅残画。
当时房无猜只管了忐忑不安的人,没有管这幅画。松然便自己在处理,本想烧了的,但终是藏了起来。
房无猜舒心的吃了顿早饭,她没发现齐小奇一个小侍从有什么特别的,更没注意到自己的夫郎正和人家暗中眼神较劲呢。
但她也注意到了今日饭桌上的李侍夫和房启秀都格外安静,她还挺惊奇的。
李侍夫虽然是个小夫,但在房家毕竟掌着管家之权,始终和其余两个小夫有区别的,比如每次饭桌可以上桌和家主还有小姐们同食,特殊情况除外。
以往李侍夫十次里面有七次都要说几句酸话来给她添堵,房启秀就起着一唱一和的作用,今天父女两人倒是安安静静的。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殿试结果还未出来。距离张榜还有些日子,房启秀心情不好本就稍显话少的性格这下更加沉默寡言了。
李侍夫知道了自己女儿发挥不错倒是很想显摆一番,但前日才被房家主训斥了他太过张扬,此时也不敢多话。
只是他在心里暗暗憋了口气,心想着等女儿成绩出来了一定得好好大办一场风光风光,出出自己憋闷的这口气!
房无猜不明白他们父女安安静静的原因,也没时间给她想明白了,因为这桌上还有一个她暂时不想看见的人——
瞿长安!
房无猜昨天没告诉松然还有表白一事,本想着反正参加完婚礼这人就走了也见不着了。
谁知道这人还没走!弄得她一阵心虚。
瞿长安是以客人的身份上桌的,坐在上座,就是房家主的身侧。
算下来在房无猜的侧前方,不近也不远,弄得房无猜最开始乍一眼都没看见他,不过就是看见了也心虚的当做没看见的忽略了。
瞿长安在他们刚进来坐下的时候眼睛就盯着房无猜了,但碍于身份不好贸然讲话,只安安分分地听着房家主开口取笑。
等母女二人叙完话,他才开口道:“这下大小姐命格无忧了,恭喜恭喜呀!”
房家主自是好言谢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开怀之意。
想来也是,自己担心了这么多年的大事被解决了,自然值得高兴。
瞿长安笑吟吟的,和房家主交谈甚欢。他身为淼慧道姑的徒弟才能出众,又长得一表人才,在房家主面前很得赏识。
至少在房家,房家主没有对任何一个男子这般看好过。
就连松然也被他这份特殊待遇吸引来了目光。
瞿长安察觉到松然的注视,暗自挑眉,趁机笑着给房无猜夹菜。连连三筷子鱼肉,专挑肚子上刺少肉多的地方下筷。
送到房无猜的碗里,温柔笑说:“小师妹慢点儿吃,可需要大师兄帮你挑刺?”
这温柔的快滴水的声线让房无猜不自觉恶寒地一抖,本想躲过去的碗便被投喂了个正着。
她不由得投去一个眼神:这货在干什么?
昨晚动不动就伸手敲她脑瓜的那个人去哪了?面前这个笑得一脸春风的是换了个人吗??
不得不说,昨晚短短两面对话,就已经在房无猜心里打下了印记:
这只人和以前小区里那只金毛一样聒噪!
“挑刺就不劳烦瞿道长了。”一旁的松然终是忍不住了,微笑开口,将劳烦二字咬的死死的。
瞿长安举筷子的手一顿,对上松然敌意的目光,毫不客气的直视回去,“哦,是吗?我一点也不嫌劳烦。”
说着瞿长安就要真的上手挑刺。
被松然拦下,“当然不用了!让我来吧,这本就是侍身分内之事。”
对方挑衅的眼神让松然火起,但面上礼貌的笑着。
方才和瞿长安寒暄完,房家主就吃完下了桌,房启秀父女二人也意兴阑珊早早离去。连海林也被房无猜担心饿肚子叫下去自己吃饭了。
如今屋内就剩下三人。气氛古怪。
房无猜看着面前两只人为了争夺一盘糖醋鱼剑拔弩张起来,她谨慎地捧着自己的碗,小小声说:“我吃鱼吐刺比你们还要快还要好!”
“要是你们不吃的话……可以把盘子放下吗?”房无猜盯着那盘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闻言两道目光落在房无猜面前那堆被吐的干干净净的鱼刺上。
松然&瞿长安:“……”
二人相视一眼,纷纷轻哼一声,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盘子被稳稳落在桌上。
鱼!!
房无猜两眼放光,没有丝毫犹豫的继续大快朵颐。
——
房启秀高中探花!
这天大的好消息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地来到了房府。
报喜的女官一脸喜气,房家所有人都出门相迎。
房家主喜笑颜开的送走了女官,对着房启秀难得的挂上了笑脸:“启秀不错,不枉费这么多年的苦读了!这下咱们房家在官场上也有了自家人了。”
房家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和一旁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李侍夫一同去准备喜宴了。
就这么一句感慨,险些将房启秀说的热泪盈眶。
房启秀看着自己的娘亲,这个从小就对自己格外严苛的娘亲,今日夸奖了她,还说“自家人”。这样的话语暗含着以后房家也要倚靠她官场打拼的期许,怎能让她不激动呢?
但她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表情,端着一贯的温文尔雅,只是笑的开朗了些,热热闹闹的应和着齐小奇回自家院子打扮去了。
只是房启秀转身之前仍是没忍住朝角落里站着的房无猜看了一眼。
房无猜一脸愁眉苦情,落在角落不发一言。
难得这房家也有不围着你转的这一天吧?
房启秀难以抑制自己心头的愉悦。
房无猜在一旁眼睛都快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她昨晚本来就没睡好,现在站的脚都酸了,已经偷摸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看着众人都进门去了,房无猜终于舒了口气,总算可以回去睡回笼觉了!
松然身为教坊司罪奴不便出席这样热闹的场面,便在竹马院里为妻主做早饭,等着房无猜回去美美睡个回笼觉然后吃上热气腾腾的早饭。
一旁的海林瞥见了房二小姐的眼神,心中不屑地冷嗤一声,他家大小姐根本不稀得在意她好吗?小爹生小爹养的,跟李侍夫一样的小家子气,哼!
海林扭着头小心翼翼地把眼睛都睁不开的房无猜扶了回去。
探花喜宴的日子定在月底,整个房府都笼罩在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里。
但齐小奇看出了人人追捧的探花女心中的忧愁。全府上下只有齐小奇一个人看懂了房启秀面上欢笑隐藏着的伤感,他也很清楚自家二小姐究竟为了什么而伤感。
无非就是竹马院里的那个男子,卫松然。
齐小奇更明白,那半幅画如今更是已经成了房启秀的心病。
他想起了那个雨夜,想起了房启秀依赖的湿漉漉的吻。
齐小奇知道自己必须要动手了。
这几日房无猜很是苦恼。这个聒噪的大师兄几乎是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如果不是还顾忌这女男有别,恐怕就要厚着脸皮住进竹马院来了!
但是架不住房家主对他真的很有好感,而且似乎是放任、甚至是悄悄撮合他们二人往来,所以即使松然再不乐意、房无猜再想推脱也难免十次里面有一两次会答应来往。
今日房无猜就被瞿长安拉着前去新开的一家河鲜馆子吃饭了。
房无猜半推半就的咧着嘴去了,她才不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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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是自己想吃鱼的呢!!
松然含着笑将人送了出去,他看着妻主那双眼睛里全部都是对鱼鲜的渴望就不由得摇头失笑。
等他回到空无一人的院子中,见到等待已久的齐小奇时并不觉得吃惊。
松然甚至有这样的念头:终于是来了。
齐小奇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把那半幅画交出来。”
话语里毫不掩饰他的厌恶。
“这样危险的东西,我自然是烧了干净,一了百了。”松然头也不抬,专心整理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袖口。
“你不会烧。”齐小奇语气笃定,引得松然感兴趣的看过来,二人视线相交,“画卷残破,其实昏花难辨也构不成什么麻烦。但偏偏你和二小姐一人各执一半,如果烧毁了一半,那剩下的另一半反而成了麻烦。”
“只剩下一半,那随意如何编造一番,都可以成为一盆脏水泼向对方。即使构不成实质打击性的证据,但也可以败坏对方的名声,在旁人眼中埋下疑心的种子。”
此时的齐小奇和当初对着房启秀依恋撒娇的齐小奇判若两人。这个变化让松然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变。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烧。毕竟这东西要完整地被销毁才让人放心。”
说着松然略微挑眉:“但我记性不太好,忘记自己放在那里了。齐小侍不若自己进屋找找?”
“我的房间在这里,”松然伸手示意,“主屋是大小姐的,当然,这段时日我都和大小姐共寝,齐小侍也可都找一找。”
齐小奇言语冷淡:“你以为我没找?你的屋子里没有。”
松然顺势提出:“那不若齐小侍把东西给我,我来销毁也是一样的。”
“我不信你。”齐小奇干脆道。
二人无言对峙。
他们谁也不信谁,都怕对方把画拿去做文章。当然,现在的情况是房启秀更害怕。
毕竟松然已经和房无猜坦白过这件事,他只是怕再闹出来画卷的事情会节外生枝,自己罪奴的身份实在是丝毫没有任何保障,他怕任何一点阻力都可以把他从房无猜身边分开。
而房启秀就不一样了,她若还是白衣书生,这件事情拿出来还可以说一句风流韵事,但如今已经成了新科探花,身负功名还想进官场的话更需要珍惜羽毛了。所以她更怕松然拿着这幅画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
僵持半晌,终究是松然先开口了。
“二小姐想要如何?这东西终究是个麻烦。”留着不行,还是需要尽早毁了才是。
终究是松然对房无猜的在意使得他先开口妥协了。
齐小奇微微勾起嘴角,说:“今日我来找你和二小姐无关。但那幅画如今由我处理,你得听我安排。”
松然轻抿嘴角。
齐小奇吩咐说:“我只是实在看不惯你这边水性杨花的样子到处讨人嫌罢了。如今惹得我家二小姐心病难医,我便忍不住来治一治你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和二小姐单独见上一面,你循着撕画一事赔礼道歉再划分界限。保证以后离二小姐远远的、再不来勾引二小姐也就是了。”
这话听的松然想笑。心病在房启秀自己心里,跑来治他作甚?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却听齐小奇继续说:“这几日二小姐事忙,等到探花喜宴那日未时末申时初,就在牡丹园子里的池塘桥边见面就是了。”
“探花喜宴?”松然蹙眉反问。
齐小奇提醒道:“别想着耍花样,记得把画给带上。到时我会去,你和二小姐见完面我自然奉上我这份画,到时候我们就在池塘边一起烧了画,互相见证,绝无虚假。”
说完也不等松然回话,齐小奇冷脸瞥了眼松然,冷哼一声就拂袖走了。
倒是留下松然若有所思:探花喜宴……
23. 第 23 章
“我答应了松然要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的。”房无猜苦恼的、但极其认真的说。
没想到这家河鲜还有油炸小鱼干!
京城不临海,只有穗河绕城而过,河鲜是不缺的,但河鲜对于制作的要求更高,这年头又没有那么丰富的香料,腥味总是难以避免。
于是京城中的富贵人家对于鱼虾类的喜爱仍是比不上对于牲畜肉类接受程度那么高。受众不多,自然研究出来的花样就少,河鲜馆子也少。
房无猜还是在这里第一次吃到这么香喷喷的小鱼干!
弄得她现在内心很是天人交战,纠结着要不要继续下口大快朵颐。
坐在对面的瞿长安看她眉毛凑在一起反复纠结的打架,就觉得可爱,失笑道:“你放心吃吧。我又没说你一定要答应我的要求才能吃鱼。”
房无猜:“!!”太好了!
房无猜几乎是立刻就埋头苦吃了。
瞿长安一边盯着她看一边悠悠说:“小师妹这么喜欢吃小鱼干?我会做。”
房无猜刷的抬起头:“!!你会做!?”
看她嘴角挂着的碎屑,吃的一脸痴迷呆滞,瞿长安轻笑一声,伸手给房无猜捻去那点残渣,问:“是啊,小师妹要是想吃的话随时我都可以给你做。”
房无猜很心动,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皱眉:“但是你不是随时都在的呀?”
瞿长安立刻道:“所以小师妹要不要真的考虑一下?反正家主都要给你挑选正夫人选的,我就很合适呀!到时候你想吃小鱼干就吃,什么时候都可以。”
“何况——”瞿长安看房无猜有些意动,趁胜追击道,“我做你的正夫也并不妨碍你和松然在一起呀,你也没有违反诺言呐。谁家好娘子只有一个小夫的?”
房无猜睁大双眼,犹疑道:“真的……?”
“当然。”瞿长安斩钉截铁地点头,又夹了两只小鱼干放进房无猜的碗里。
房无猜低头看看手里面的香喷喷的小鱼干,几乎就要点头答应了!
还好及时刹住了车,她打了个激灵。
还是算了吧!房大锤每次在她鬼混回去的时候都会用“爱的教育”好好招呼一顿,她感觉吃了这顿小鱼干都跑不了一顿揍了,更不必说还带一只人回去!
到时候要是房大锤气炸毛了怎么办?她还是很爱护自己的那只人的。
想到自己丢下了孤零零的松然自己出来吃好吃的,房无猜就有一点点心虚。
上辈子房大锤养她的时候很坚定地做到了只有她一只小猫咪,那她也可以做到只有他一只人!
房无猜:坚定握拳.JPG
于是房无猜放下了小鱼干,干脆地一抹嘴:“算啦!我不吃啦!我回去了。”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起身就走。
没想到人这么干脆就要走,瞿长安心里一慌。
“等等……”瞿长安站起身拉住她,“哎,小师妹别着急嘛!”
瞿长安晃了下房无猜的衣袖,“先坐下吃完再说,不答应我也是喜你的大师兄,这饭还是要吃完的,不然多浪费?”
“浪费?”房无猜眼睛一亮,偷笑一声,又沉着脸转过来,“那我就把小鱼干吃完吧!”
瞿长安心里松了口气,连忙把人按下来坐好,殷勤地夹菜倒水,又是擦脸擦嘴,再不提正夫之事。
只是他也心下暗想:没想到小师妹对于那个松然这么在意,也是他着急了,明知道小师妹刚刚成亲,正是新鲜热乎着呢,再等等……
于是场面在瞿长安刻意经营之下达到了宾主尽欢的程度。
就在房无猜沉浸在美食之中目眩神迷时,瞿长安秉持着能亲近一分是一分的态度,揉了揉房无猜的脸蛋。
含笑靠坐过来,二人肩膀相邻,瞿长安看她吃的专注,两颊鼓动圆润可爱。他不由得被吸引,低下头去想再仔细看看。
房无猜正专心专意地准备对另一条大鱼下嘴时,忽的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来人声音柔柔的,却凄风苦雨似的极具穿透力:“妻主!您在做什么?”
房无猜二人齐齐抬头看去,啪的一声!房无猜手里的小鱼干掉在了地上。
松然?!!
房无猜认得这声音还有这身衣服!
来人正是松然,身穿着早上才分别时的那件青色衣袍,但却戴了遮了半脸的斗笠,掩去额头的刺字。
松然正站在馆子入口进门处,这角度斜斜望去,他刚刚亲眼见到,自己的妻主险些就要同那个男人亲上了!
松然似是摇摇欲坠,声音含泪:“妻主……这么快就厌恶侍身了么?”
这下房无猜还管什么鱼不鱼了,几乎是立马跳起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厌恶你呢!”
房无猜也不知道,明明自己就是跑出来吃一顿好的为什么心虚成这样,但她就是很心虚,尤其是松然突然出现的时候。
房无猜焦急的神色并不作伪,勉强让松然回转了一些理智。只要自己的妻主还是在意他的就行……但这才成婚不到半月就这般、这般和其他男子亲近,他还是好难过……
松然头上戴着轻纱的斗笠,站在门口轻风微拂,那白纱脆弱的飘摇在松然白的像纸的脸颊上,更加透明了起来。
“松然?”房无猜看自己养的人一副即将立刻马上就要翩然倒下的模样,急的要飞过来,谁知被座位外围的瞿长安挡了个严实。
瞿长安轻挑剑眉,他没想到这个松然居然是个柔弱绿茶?这下本就不满的心一下子到达了巅峰。
瞿长安一手搭在房无猜的肩膀上,实际上把人控制在自己的身后,语气也软下来,模仿着松然破碎的声音:“哎呀,这不是松然侍夫吗?你千万别多想,我只是和小师妹出来吃了一顿饭而已。”
要说为什么他知道绿茶一词,还把绿茶说话的腔调模仿的惟妙惟肖,就不得不说自家道观里的那些话本子了。谁也想不到自家师尊一副绝世高人之姿,书房里有一面墙都是这样的话本子呢!
瞿长安还觉得不够,继续说:“你刚刚看见了什么这般大惊小怪,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我和小师妹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半点逾越之举,刚刚我不过就是看小师妹嘴角沾了点东西凑近了点帮她擦一擦而已。”
“侍夫这般吵闹可真是给小师妹丢脸了。”
“你!……妻主。”松然被这一番话堵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发乎情止乎礼?妻主才没有和他有情呢!还有什么叫吵闹,他一没撒泼二没叫喊,怎的就丢人了?这人好生可恶!
松然正想高声反驳,忽的察觉到原本正常的饭馆如今被他们的对峙真的吸引了零星的人开始驻足看热闹了。
松然猛地惊醒,刚刚是他伤心的昏了头了,要是真的现在闹起来才是如了这人的愿了。他看向瞿长安,瞥见他挑衅的目光,不由得咬紧了唇。
松然心下慌张,这人好厉害……本就是妻主的大师兄了,身份上这般亲近,言语手段还这般强势。他该怎么办?
强烈的危机感让松然本就难过的心更加凉了,不知所措的朝房无猜望去——
房无猜和瞿长安二人站的极近,瞿长安护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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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就像刀片一样刺痛了他的眼睛。
“妻主……”松然眼神盈盈若水,这下真的要站不住了,踉跄了半步堪堪扶住了一旁的花瓶架子站稳。
房无猜鸡皮疙瘩都要掉了,吃惊地看向瞿长安。
这人咋了?!他咋了!
这个说话别别扭扭怪里怪气的是刚刚那个大师兄吗?
搞什么!咦咦——这人好奇怪!这种冲击不亚于看见钢铁侠一身硬汉装备地摆好了姿势结果跳了一段钢管舞!
房无猜目瞪口呆,眼睛都要掉了。
她看着瞿长安硬朗的面部线条和疏阔的眉目,很难相信刚刚他就是顶着这么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又声调扭捏的说出那些让猫掉毛的话的!
房无猜这么吃惊的原因还有一个,因为这个世界女子为尊。
男人虽然长相各异:有瘦弱娇小的也有强壮黝黑的,身份上有文有武,并不单一,但面对女子仍都是身处低下,性格都很顺从,她就没见过谁像她大师兄这般……邪性?
这样的放荡不羁随心所欲的令人尴尬,或许只有他的道士身份可以解释了吧。
房无猜回过神来,连忙蓄力一把推开了瞿长安,跑去把人揽在怀里,搓了搓松然冰凉的手,安抚说:“别怕别怕,我绝对没有不要你!咱们这就回去!”
不知道自己大师兄犯了什么病的房无猜选择赶紧撤退,带着人就匆匆往外走。
瞿长安根本没使劲拦,几乎是顺着力道还侧了身体让路的。他本也没想干什么,小师妹已经拒绝娶他当正夫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改口。但他就是突发奇想的这么干了,忽然的就抽风皮了一下。
或许是看见那个松然太不顺眼了吧,唉,果然嫉妒使人失去理智。瞿长安暗自摇头,但又觉得十分好玩。
现在看小妻夫二人都有些狼狈的模样,又环顾身边一圈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女女男男,瞿长安恶趣味又上心头。
只见他又忽然像是发了病般捂住心口,伤心欲绝对着房无猜二人的方向喊道:“小师妹!你就这般无情的丢下我吗?你那小夫吃的哪门子的醋这般无中生有,你都要离我而去,你我的情意就这般不堪一击吗……”
瞿长安动容时还伸手诀别,宛如尔康与紫薇般难舍难分。
房无猜听见这声呼唤,脚底更加像是抹了油般加快了步子走了。活像是有狗在后面撵着追。
瞿长安看见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随即扬天扑地,哈哈大笑起来。
洪亮的笑声贯穿了整个饭馆,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
这人是疯了不成?
瞿长安笑了好半晌,擦着泪花撑着腰看向四周,说:“看什么看?没见过逗妹妹玩儿的?!”
众人:“……”
本以为是一出争风吃醋暗自垂泪的八卦大戏,结果都被这小子耍了?
众人凌乱又无语的散了。
只剩下瞿长安缓缓又收了笑容。
一想到小师妹回去后被那个松然软绵绵的撒娇几句就肯定会投降,然后二人更加缠缠绵绵起来,他就感觉怅然若失。
今天这闹的,纯纯是帮他们俩促进感情了!
唉!
想到这里,瞿长安惆怅的一挥袖,重新在饭桌前坐下,端起那盘油炸小鱼干,狠狠咬下!
嘎嘣脆!
当然如他所想,房无猜回家去立刻就被松然俘获了,并且得知了齐小奇在探花喜宴上约见松然的事情。
房无猜听完就是大撸起袖子来:谁敢来欺负我养的人?!
24. 第 24 章
果然就如瞿长安所预料的那样。
房无猜把人带回家,一路上嘘寒问暖,连连发问:“松然你冷吗?为什么手摸起来这么冰凉?”
“松然你别气,我不该瞒着你去吃小鱼干的……”
此时二人已经回房,房无猜歪倒在软榻上不安分的乱动,松然坐在脚踏上仰视着对方,全心全意的望着自己的妻主。
眼神错也不错的看着房无猜滔滔不绝的跟他解释。
真好,自己的妻主这般在意他。
“妻主爱吃小鱼干?”松然像是终于喘过气活了过来,不必再如刚刚路上那般三步一歪倒了,脸色也渐渐红起来。
听了一路上房无猜倒豆子一样的解释,就连自己吃了几口炸蘑、几条小鱼,甚至在吃到第几口时他闯进来都说的清清楚楚事无巨细。
松然此时倒是信了他们什么都没做,便关心房无猜的喜好。
房无猜小鸡啄米地点头,就差把自己喜欢吃油炸小鱼干写在脸上。
松然失笑,“那松然给妻主做好不好?侍身可以学的,妻主可不可以尝尝侍身做的?”
“好呀!”房无猜看他笑了,这才也笑起来。
房无猜趁机把人头上戴的帽子取下来,摸上松然的秀眉,仔细描摹道:“你不是奴啦,你是松然,我当然愿意吃你做的!就是你下次不要这么生气了,眉毛皱了不好看,还有头纱遮住了脸也不好。”
这张漂亮脸蛋一旦伤心她就难受。
松然心头一软,握住房无猜的手,拿到唇边一吻,答应道:“好。侍身都听妻主的。”
气氛正好,房无猜低头凑过去对着松然的脸吧唧一口。她趁机道:“那下次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去吃那家的小鱼干?真的很好吃……”
松然:“……”
但是看着自家妻主睁着水灵灵的一双杏眼,松然自然只能是答应了。
房无猜立刻开心的跳起来。目光狡黠的眨呀眨,一看就是吃准了松然。
她当然不能打击自家人的做饭积极性了!但……上次吃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等松然学会做饭估计还很漫长吧……
显然松然也想到了自己的厨艺,心下不由得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厨艺!!
松然仰望着房无猜,这活蹦乱跳的身影似是在他心窝里纵了只兔子,让他的心也跳得快了些。
“妻主……侍身还有一件事情瞒着你。”松然想到齐小奇面色就沉了些,“希望妻主不要责怪侍身。”
松然低下头借光线遮挡自己眼中的阴霾。
房无猜疑惑:“什么事啊?”
松然既然是要告诉她就不算瞒着她啦,房无猜很是心大毫不在意的想着。
松然仍旧是蹲坐在脚踏上,仰着脸去蹭身边房无猜白皙的手背,“今日妻主您刚刚出门,齐小奇就找上了门……”
听完整个经过的房无猜都愣了,有点傻乎乎的问:“他为什么要把你约到那个什么探花喜宴去呢?”
原谅喵喵的脑瓜不太会打转。
松然眸光一闪,他隐约猜测到会迎接什么暗算,但不确定的事情就不用告诉妻主惹人心烦了。
松然担忧的摇摇头,“侍身也不知道。但是……侍身就是心里很害怕,想来想去必须告诉妻主心里面才安心。”
房无猜一听,立刻膨胀起来,撸起袖子就是干。
她雄赳赳气昂昂道:“松然别怕!我来保护你!”
松然看着轩窗透过的微光映在房无猜的脸颊上,看得就要痴了。妻主一直都在保护他……
心中一团火热,松然笑道:“正是呢。妻主保护着侍身,侍身自然就不怕了!”
房无猜半躬下身顺着手背摸了摸松然的脸,长得比以前好看了好多哎。
以前都是房大锤来撸猫,今天她也可以撸人了!
松然感受到妻主对于这张脸的喜爱,温顺地蹭了蹭贴贴。
当初被打入教坊司时他有多痛恨这张脸,如今就有多庆幸。幸好自己的刺字并未在面中,幸好自己还能得到妻主的欢心……
房无猜拍着胸脯:“到时候你就躲在我的后面!”
松然秀眉微蹙,劝道:“妻主还是就在一旁等侍身就是了,只要您站在身后陪着侍身。松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告诉房无猜只是不想被她误会,但并不想让房无猜干涉任何危险。
他绝不会让房无猜涉险。
接着在松然的甜言蜜语下房无猜开开心心的答应了只躲在暗处观察,绝不出去现身的条件。
——
探花喜宴如约而至,人潮熙熙而来,房府热闹的紧。
房家主和李侍夫欢欢喜喜的招揽宾客,当家做主的女君们都在正堂落座喝茶,先是寒暄着。
但小辈们就先如放线的风筝们四处玩耍去,等吃饭开宴再落座也不迟。
小辈们其中自然少不了房启秀的同窗们,还有一干同窗的哥哥弟弟们,相约携手进了牡丹园子,各自都不会放弃这可以和异性相处认识的时间。
一时间看去,园子里和那日房无猜“选夫”的人可是大差不差。
但苏二今天可没心情和别人一起摘花扑蝶,他今天自从踏进房府开始几乎就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家姐姐屁股后头打转。
苏火火依旧是一身红衣,但今日更张扬些,佩戴金钗玉簪,钗环耳坠一样不落,她今日来道贺的,自然是怎么喜气怎么来。
苏火火看着自己身后怎么甩都打发不掉的小尾巴,语气不耐烦的紧:“苏小二你干什么?你自己去玩儿啊,抽什么风跟我打转?妨碍我了懂不懂?”
真是的,带这个男子和姐妹之间说话都不方便了,更别提一会儿还想去找情郎呢!
苏二咬着嘴唇纠结的很,跺跺脚但就是不说话,也不肯撒手。
苏火火都要麻了,但又那这个从小疼爱的弟弟没办法。要说她混世魔女在这满京城谁也不怕,偏偏就是有这么个宝贝弟弟,让她头疼。
谁叫她宠他呢。苏火火无奈抚额:“我的小祖宗你就说吧,我看你嘴唇都咬一路了,咬破了还得我去给你找药找大夫。”
苏二也觉得有道理,干脆一横心,转身走了!
“姐姐你别管我了,我有自己的安排!”说着匆匆就走远了。
苏火火:“……”神经。
不过自己这个弟弟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是头一次了,反正早晚她都会知道的,也就没再管了。
当然,在事后她想起来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真是失策了!
当苏二匆匆朝着园子西边的池塘走去时,房启秀早早地出现在了那里。
房启秀趁着空档溜了过来,如愿看见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松然。
松然抱着半幅画,一见面对于房启秀近乎于痴了的目光视若无睹,直接道:“二小姐,齐小奇呢?我们还是早点烧了画才好,大家都安心。”
“松、松然……”房启秀呆呆走进两步,就要去抓松然的手。
被松然皱着眉躲过去,“二小姐?”
房启秀这才有些失落地回神,“啊?哦……小奇马上就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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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着急想先看看你……”
池塘微波粼粼,四月份的天气莲花未开,但早一点的花骨朵儿已经鼓了起来,星星点点装饰着湖面。
柳梢翩翩,最适合幽会的树下站着各怀心思的两人。
房启秀说着又盯着松然看,眼神落在松然额头的那个刺字上,语气担忧:“松然……你真的不考虑下和我在一起吗?我已经悄悄买了个宅子了,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送过去。”
柳絮纷纷飘落,房启秀带着蛊惑的声音仍在继续。
“你就安安心心呆在那里生活,也不用伺候人,我找人来服侍你,就像你以前在相府一样,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画画、酿酒、种花……”
“够了。”松然嫌弃自己听的耳朵疼,他出言打断,“二小姐,我来是想烧了这幅画。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您还不明白吗?”
刚刚没从一开始就打断她,是因为松然四下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齐小奇的身影。心中暗自思索,这其中果然有猫腻。
他猜,齐小奇怕是在努力带动所有人来池塘一游吧?
房启秀的言语戛然而止。
眸光黯然,忽的又闪过奇异的光亮,迅捷上前就又想扣住松然的肩膀。
眼见房启秀又要发疯,松然正想闪躲就被人一把推远了。
房无猜实在忍无可忍地蹿了出来,一把挡在中间,气愤的指着房启秀控诉:“房启秀!你不准欺负松然!”
房无猜今日一身绯红色衣裙,也是格外显眼,忽然冒出来吓了房启秀一跳。
房启秀不敢置信地望向松然:“你竟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她的眼神掠过松然手中的残画,惊疑不定的在房无猜脸上游移。
房无猜竟然能忍受卫松然一个贱奴这般勾三搭四朝秦暮楚?!(她丝毫没觉得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妻主!”松然顿时紧张起来,大小姐不该这时候出来的!
如果他没猜错,房启秀该是想在这里对他霸王硬上弓,一边派齐小奇带来众人使得他身败名裂下不来台,届时他只怕任人宰割。
但只要众人来到之时有他的大小姐,他的妻主出面,只要证明他和房启秀不是单独私下见面就行了。
不过大小姐出来的太早了!现在只怕会激怒房启秀,谁知道这个脑子已经不清晰的疯子会不会因为计谋被看穿,直接恼羞成怒然后对大小姐动手?
想法犹如电光火石,刹那就在心里回转百次,松然几乎立刻就回身去护住房无猜。
同时间房启秀也是眸光一狠,扑过来就想把人推下湖去!
但目标却不是房无猜,而是他——
松然!
为什么推下湖的目标是他?!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形成什么,就暂时没了踪迹。
因为攻势来得太快,就在松然以为自己难逃湖里一游的时候,来了一人的呼喊生生止住了房启秀的动作。
只见苏二远远的就在招手,欣喜的喊道:“房大小姐!”
这计划之外的人忽然到来使得房启秀硬生生顿住身形,努力扬起了个扭曲的笑容,“恢复”成以往见外人温文尔雅的模样。
一阵温暖的春风吹过,却是让树下几人齐齐打了个冷战。池塘的湖面也因风泛起涟漪,不知道水下涌起了多少暗潮。
松然还没来得及因为幸免于难松一口气,房启秀的异样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看着房启秀脸上难掩的诧异,几乎猜到了背后真正的阴谋!
25. 第 25 章
话说两头,苏二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给苏火火交代这件事情。
苏二纠结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定:他决定不告诉姐姐这件事情了!真的这样做的话,卫松然就太可怜了!
是的,就在喜宴前一天,齐小奇上门拜访了苏家。
齐小奇恭恭敬敬递上书信:“苏二公子安好,这是我家二小姐给您的信。”
就在苏二奇怪为什么自家姐姐的同窗会写信给自己的时候,打开信封就惊得张大了嘴巴。
信的内容并不长,但足够让他心惊了。
房启秀说知道他苏二喜欢房无猜,而苏火火想收拾卫松然,他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那就是在宴席当天趁着人多,把卫松然推到湖里面去,而苏火火只需要主动跳下去“救人”,再经过房启秀的一番推波助澜,就可以让卫松然身败名裂!
卫松然不会水。
他身为一介贱奴,何况已经嫁为人夫,居然会和房家二小姐私会,偏偏又被拒绝、心神激荡之下失足落水,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外女苏火火救下了。
男儿身重在清白名节。单单说出身教坊司本就受人诟病,卫松然还如此不自爱,被外女这般在水下又是抱又是摸的可真是不干净了!
只要以上事成,依照房启秀对她娘的了解,卫松然一定会被逐出房家。
但房家主可能考虑到苏火火救了人,这时候只要苏火火发话,凭借着苏家的权势就可以轻而易举带走卫松然,任意处置。
到时候苏火火想怎么折磨卫松然还不是手到擒来?而房无猜身边无人,没了狐狸精的诱惑,他苏二再想嫁过来不是更加容易了?
并且,房启秀还许诺了苏二,她一定会全力帮助让他嫁进房府来。
当然,信的最后还说了,要是苏火火不愿意自己下水,也可以随意打发个苏家的下人来救,只要和苏家人有牵扯,能够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就行。
房启秀丝毫未提她对于松然的爱慕之情,只有齐小奇知道自家二小姐的想法,但他觉得二小姐做的对。
得不到,就毁掉!
尤其是这种贱奴,继续留在二小姐的视线里只会耽误了二小姐的大好前途。
苏二看完信都惊呆了,但是嫁给房无猜这个条件又让他很心动。
于是在齐小奇的又一番鼓动之下,苏二答应了。
不过苏二很快又反悔了。他虽然不算聪明,但也不算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房启秀要这样算计房无猜和松然,但终究不是好事情。而且……他并不想把松然弄到那样几乎必死的地步。
所以苏二没有叫上苏火火反而自己来了!
原计划是苏火火或者苏家的下人来,但现在只有苏二一个人来了。
苏二原本只想过来告诉房启秀取消计划,谁知看见了房无猜,一下子高兴地老远就在招手。
他热情的大喊:“房大小姐!!”
众人俱是一怔,尤其是房启秀几乎僵直在原地,只眼看着苏二郎踏着步子巴巴地跑过来,冲着房无猜就是叽叽喳喳一顿吵。
又是问好、又是问穿衣吃饭,把所有寒暄的问题一股脑问出来,也不给人回答的空隙,活像一只兴高采烈的的麻雀。
最终苏二郎红着脸蛋低头,“不知道今天你能不能再陪我去……去看看园子?”
房无猜还没从刚刚的剑拔弩张里面回神,乍然间被这么连珠炮似的问题都问蒙了。
房无猜懵头懵脑的挠挠耳朵,一时间只能支支吾吾乱七八糟的随便说了几个答案敷衍着。
尴尬的气氛蔓延期其间。
房启秀几乎是扭曲着嘴角,拳头捏的都泛白了。居然只有苏二来了,也不知道小奇那边怎么样了?她现下该怎么办……
齐小奇引着众宾客来了。
被房启秀挂念的齐小奇正躬身踏着步子,笑着招呼众人:“诸位还请继续移步——”
“今日大喜,池塘中竟发现祥瑞吉兆,莲花竟是在四月天盛开了!就在前面,诸位可以自行前往。”
齐小奇说完又欠了欠身,抱歉道,“还请诸位见谅,刚刚为了报喜小的走得匆忙,池塘边还有些许杂草,请允许小的先行一步去清理一番。”
众人皆是笑呵呵的没有意见。
齐小奇便躬身退下,快步小跑几步先到了池塘拱桥边来。
谁知刚刚穿过假山,发现湖中还是一片平静。
还没有人落水!
齐小奇暗自思索莫不是自家二小姐又该死的对松然那个贱奴心软了?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要是二小姐不忍心,那就让他齐小奇来帮她一把!
齐小奇下定决心就匆匆踏了过去。从他穿过假山的角度远远的就看见了三个人。
自家二小姐站在一旁,而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正和一个背对着她的男子说话。
他今日迎宾时专程去门口看过,苏二挽着他姐姐来的,苏大小姐苏火火依旧穿着那身红衣。
那这便是苏火火了。齐小奇心中安定了一半,看来苏二已经按照计划单独让他姐姐来了。
那背对着的男子齐小奇自然就认为是松然了,便迅速闪身,从侧面包抄过去,猝不及防的一把将男子推入池塘!
苏二正欢喜的朝着房无猜发出游园邀请,却忽的被推下了水——
“救命!救……命!”惊慌失措下苏二扑腾呼救。
齐小奇迅速收回手,转头看向距离他不超过三步距离的、正一脸诧异的房无猜,正思索要拿这个房家大小姐怎么办的时候。
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齐小奇!”
齐小奇猛地回头,却亲眼看见自家二小姐正正被推了下去,又是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而那个本应该在池塘里的人,松然。
竟然就这么好端端、笑吟吟的叫他名字!
松然推了二小姐?
二小姐也不会水!
等等!松然!水里的又是谁?!
还没等齐小奇定睛看清楚,松然已经惊慌失措地大喊:“来人呐!来人啦!有人落水了!!”
“你!”齐小奇正想上前制止,忽的发现一大群人乌泱泱的围上来了。
正是落后几步的宾客们到了。
忽然间场面变得异常混乱,惊叫声此起彼伏,乱七八糟间已经又是扑通扑通了好几声,宾客们纷纷指使人下水救人了。
齐小奇皱眉,看着松然装模作样的呼救,而后趁乱带走了房无猜。
临走擦肩时,松然低声道:“放心。你扔在假山后的画我找到了,上下都已经全部烧了。”
他轻轻的又重复了一遍:“烧的,干、干、净、净。”
翩然离去时还对着齐小奇轻蔑一笑。
呆愣原地齐小奇刷的一下脸色惨白。
此刻水里的男子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齐小奇摇摇欲坠。
是他害了二小姐……
于是在房家主和李侍夫听闻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正逢众人忙活了好半晌,终于把人捞了起来。
乱糟糟的又是吵天吵地的折腾了接近小半个时辰,湖里面的二人被捞出来也早就昏死了过去。
众人瞩目之下,苏二公子衣衫不整,领口大开就差点把胸口看的个清清楚楚了。
那下水救人起来的是三名识得水性的孔武婆子,只粗粗顺手帮苏二扯了一把衣领子,勉强遮住他白皙的皮肤。
但毕竟是从水中救起来的,平日里丝滑轻薄的丝绸料子此刻紧紧贴着身体,这下众人都不用刻意就把苏二的身段看的个一清二楚了,根本不必说苏二还死死扒在同样衣服凌乱不堪的房启秀身上。似是扒住救命的稻草似的,怎么也分不开。
众人尽皆窃窃私语起来,这苏家如珍如宝的苏二公子清白就这么交代给房启秀了。恐怕房家又要办喜事了……
众目睽睽,毕竟大家都看在眼里了。这下哪怕想要为二人狡辩一下都不行了。
急的团团转的李侍夫马上就要晕厥的尖叫起来,慌忙扑倒在房启秀的身侧,厉声大喊:“还不快去找大夫!快去!快去啊!”
“我的女儿!我的启秀你快醒醒……”李侍夫花容失色,抖着手去拍房启秀冰凉的脸颊,却始终没得到回应,心中惊慌万分。
李侍夫仓皇中下意识四处张望,瞥见了跟一根木头一样立在一边的齐小奇,怒火就像是冲天的火光一下子席卷了他的大脑。他冲上去一巴掌直接把人扇倒在地,厉声喝斥:“糊涂东西!好好的二小姐就照看不好吗?!”
齐小奇捂着脸呆愣在地,明明落水的不是他,他却冷得抖若筛糠,面如金纸。
李侍夫还想再骂,此时大夫来了,跟着匆匆跑来的正是苏火火。
那一袭绯红的衣裙此刻像是一阵风卷了过来,她抱着苏二郎冰凉的身子也是一阵质问:“这就是苏家的待客之道吗?!我苏家苏火火的弟弟在地上躺着,房家主却冷眼相看吗!”
房家主仍站在桥上,方才这么许久,她的脚步未动一步。面对苏火火的斥责似是有所松动。
苏火火心疼的用脸颊贴贴苏二的脸,在感到那微弱的呼吸时心中才稍稍安定,三下五除二就扒下来自己身上的外裙把苏二裹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熟悉的气息靠近,苏二竟是缓缓醒转过来,在看清苏火火的脸时先是哇的一声吐了一肚子水出来。
这时僵直着死死攥着房启秀的双臂忽的绵软松懈下来,随即扑进苏火火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李侍夫着急忙慌得直接上手来扯大夫的衣领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威胁。
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团,房家主顿觉颜面扫地。但当务之急自是顾忌苏家姐弟的安全,旋即下令即刻安置厢房。
家主下令自是令行禁止,不消片刻落水的二人都被安置进了厢房,其余宾客也被请回了饭厅稍事休息。
至此,牡丹园子的池塘才算是重新安静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房启秀还有苏二在厢房之中接受治疗。而饭厅之中只消一盏茶的时间又恢复了热闹。
宾客们缓过来后尽数换上了一副笑脸,纷纷恭喜这桩人人都能看出定有猫腻的喜事。
在房苏两个家主的暗示中、在众人的三言两语下,事实已经完成:
苏二公子失足落水,房二小姐情急救人,但力有不及险些一起遇险。幸而二人都大难不死,正正好这便是天赐的缘分呐!
二人定会百年好合。
苏家主一身珠翠摇曳,笑呵呵的应下了所有人的祝贺。
她很是满意这桩阴差阳错的婚事,她本就想和房家结亲,原本想着自家二儿子这么中意房无猜,她还想顺水推舟的促成一桩亲事的。
她也不介意什么艳鬼的名头,身为女子像自己大女儿苏火火一样有点花名在外很是正常不过了。更何况苏家和房家结亲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
她身为户部要员,眼见着如今尚书之位空缺,这时候和最大的商行势力结亲,她升官之路便大有助益了。只可惜房家主偏偏说什么房无猜身上已有婚约,怎么也不肯答应亲事,只得作罢。
没想到今日还有峰回路转之时?
其实房启秀当初并不在苏家主的儿媳考虑范围内的,这满京城谁不知道房启秀是个小爹生小爹养的?从头到脚都是一股子小家气。
但如今探花名到手,来日少不得成为同僚,这样一想,也不无不可。和自己的二儿子凑上一对也勉强算是配得上,主要还是能让她搭上房家这条大船才好。
苏家主笑吟吟地举杯致意:“房姐,今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
房家主嘴边衔着淡淡的笑意,也举杯应下:“苏姐同喜,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了。”
说着二人目光交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探花喜宴,牡丹池塘,仿若刚刚所有人只是去牡丹园子赏了花,现在正喜气洋洋地享用宴席。
饭厅之中一派祥和,而牡丹园子的两间厢房却是愁云惨淡。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房启秀昏沉的头重重偏向一边,半边脸上印上了红痕。
李侍夫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响起:“糊涂呀你!怎的就和苏二扯上了关系!你堂堂探花女的身份本可以娶皇子的!”
房启秀未醒时李侍夫呵斥大夫,现在房启秀醒了便呵斥起她。
大夫本还没走,听见这叫嚷声连忙低着头匆匆收齐医药箱,拉起裙摆匆匆走了,丝毫没有停顿。
皇子?呵……
房启秀半睁着眼缓缓转过来看向自己的爹爹,目光黑漆漆的。
李侍夫被这眼神看得一怔,随即轻咳一声,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被自己女儿的一个眼神吓住了。
他不自觉放缓了些声音:“你这是做什么样子?难不成爹爹说错了?还是爹爹会害你不成?!”
房启秀僵直着躯体,闻言缓缓摇了摇头,低低的回答:“女儿不敢。”
看着房启秀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李侍夫心头火气,抬手作势就又要打。
“李侍夫饶了小姐吧!”这时候原本沉默跪在一旁的齐小奇忽然冲了过来,膝行着手脚并用地爬到床畔,插进了父女二人之间,大声喊道,“都是小奴的错!是小奴没有保护好小姐,这才酿成了现在的局面!”
“小奇……”房启秀微微伸手朝向齐小奇。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呵,当然是你的错!”李侍夫毫不客气地顺手扇了下去。打自己的女儿或许他在心里还会犹豫二分,打这么个小侍才真是毫不犹豫。
爹爹盛怒之下,房启秀抬起的手不禁缩了回去,手掌紧紧攥住了床上的被褥。
力道之大,直接把齐小奇整个人扇的往地上一歪,脸蛋刷的一下肿成了个红彤彤的发面馒头。不过齐小奇摇摇欲坠的稳住了,梗着脖子继续挡在自家二小姐跟前。
“李侍夫要打就打我吧!小姐刚刚落水身子虚弱。”
李侍夫简直气笑了,指着齐小奇的鼻子骂:“哈!看看你这不服气的样儿!我就说素来听话乖顺的启秀怎的变得如此乖张,果然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教坏了我女儿!”
“今日还跟我叫板,还敢自称我?”李侍夫手指都在颤抖,怒不可遏,“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齐岚雾那个奴婢的儿子,一个家生子还敢教我做事?真以为我不敢发卖了你吗!”
这时候守在门外的李管事听见异常声响开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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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床上失魂落魄的二小姐,垂着头朝李侍夫道:“侍夫,老仆这就把这蹄子带下去。”
说着就上前扯住齐小奇的胳膊往外拖。齐小奇看似强硬,实则早就腿软了,不说心里的压力,单单就说他在屋里跪了接近两个时辰,这腿也早就站不直了。
此刻像是一块抹布轻易就被拖了出去,他还想再喊,却被李管事早有预料的一把堵住了嘴。
只听见屋子里传来李侍夫的冷声吩咐:“把他拖到我的院子里,掌嘴四十!”
“爹爹!”房启秀终于还是出了声,“小奇只是为了我说话罢了!”
房启秀恍惚的眼睛里终于回转,带有些焦急的看向李侍夫,“爹爹,饶了小奇吧?”
李侍夫一挑眉,目光扫过自己女儿的神情。又想起外面齐小奇那张和齐岚雾七分相似的脸蛋,只是冷冷追加了句:
“再加二十鞭子。既然自己学不会规矩,那就我来教一教他规矩。”
李侍夫站起身来,沉沉看向骤然颓丧跌坐在床的房启秀。
“启秀乖。爹爹这就为你教养教养这个不省心的小侍,再不会让他在你面前多嘴多舌了。”
李侍夫近乎冷峻的神情让房启秀忽的感到一阵可怖,她打了个冷战,有点茫然:“爹爹……?”
房启秀却没等来下一句回应,只见自己的爹爹挺拔的走向门外,头也不回地淡淡道:“至于这门亲事,事已至此,便好好准备吧。”
随即厢房门被轻轻关上,再也听不清外面的声响了。
一阵心慌蔓延,房启秀慌忙起身,松软的腿脚让她跌倒在地。她摇了摇发晕的脑袋,撑起身跑去开门,却发现门被锁了,铜锁哐啷作响。
“爹爹?爹爹!!”房启秀拍门大喊,“为何关我?还有小奇!爹爹别伤害他!”
李管事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二小姐且安心养着身,晚间……齐小侍就会回来服侍您喝药了。”
……
苏火火心疼的为自己的弟弟抹着脸,一边招呼着大夫定要仔细些看病,开方子多开几副。
大夫收了赏银自是连连应声,恭恭敬敬、兢兢业业地开了两副方子,又在苏火火的要求下写了几副药膳的方子,这才躬身退下了。
苏二郎一直发抖,从嚎啕大哭一直哭到没了泪,仍旧抽抽噎噎的打着嗝,清涕和泪水流了一脸。
平日里风风火火随性惯了,苏火火身边都不带小侍出门。现在房中只有姐弟二人,苏火火才低声询问:“小二不怕了,告诉姐姐,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二闻言就是一颤,在苏火火轻柔的抚摸着脊背缓缓拍打下,惶惶不安地抬起眼看向对方,嘴唇喏喏得攒动几下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
“你……”苏火火眉头一皱,火爆脾气就要上来,但看弟弟这副模样又觉可怜,深吸一口气,终是轻声追问,“苏二你别怕,你就说,要是房启秀对你心怀不轨你姐姐我现在就冲过去打断她的腿!”
“就她这么个小爹养的也配肖想我的弟弟?”苏火火作势就要起身,被苏二郎拉住了。
“姐姐别……”苏二郎终于是被撬开了嘴,犹犹豫豫继续说道,“今日落水的事情……实在是阴差阳错。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变成了这样……”
苏二郎原本想瞒着姐姐阻止了今天的事情,谁知直接把自己搭了进来。本就没什么太多心机的他如今只觉得不真实中觉得天塌了般惊慌惶。
自己的清白已失,身上刚刚换上的柔软温暖的中衣如今只让他感到浑身发麻,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后果的严重性。
六神无主的苏二郎现今对着姐姐把所有的事情交代了出来,从那封信开始一五一十的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啪!”巴掌声猝不及防。
苏火火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掌,她刚刚扇了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弟弟。
“小二……我、姐姐刚刚就是气急了……”苏火火仓促间就去抚摸苏二的脸,却被苏二狠狠躲过。
苏二双眸蓄满了泪水,出声的同时哗哗的流出来:“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自己的错!要是我不起了不好的心思从头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说着说着苏二又开始嚎啕大哭。但这般大哭和先前刚被救起的大哭不同,现今扯着嗓子伤心哀嚎,但终究有了出喘息,更显懊悔。
苏火火也察觉到了自己弟弟的心情,一时也不知作何应答,只复杂地又凑过去拍拍他的脊背。
等苏二结结实实哭完这一场,已经过了一盏茶。
苏火火眸光闪过尖锐的光,又一次伸手重重擦过苏二的泪水,却说:“小二,你记住,你确实错了,但不是错在不该起不好的心思,而是——”
“既然决定了实施计划,就不该中途心软!”
苏二郎怔怔抬头。
苏火火收手坐正,垂手理了理自己有些发皱的衣摆,飘舞的衣袖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半圆,说:“还有那个房启秀,也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竟然还占了你的便宜,我看她就是活腻歪了!”
“姐姐这就去帮你折断她的手!”苏火火起身就往外走。
苏二连忙拉住她,“姐姐等等!”
苏火火皱眉转身:“怎么?难不成你还舍不得她?”
“不是不是、但,但我,”苏二扯住苏火火的衣摆,眸光闪烁,但还是说道,“但我肯定是要嫁给她的了……”
“她现在毕竟是我要嫁的女娘了。”苏二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被湖水泡的雪白的脸竟是泛起了些许红晕。
“你……”苏火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心中既是震惊又是不解。
自己的弟弟,他竟是这般轻易就接受了要嫁给房启秀那个伪娘子的事实?!
他不是喜欢房无猜的吗?!依照她苏火火的性格,这般婚事她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才是!
苏火火这般想,也这般问了。
可是苏二却一脸无措:“可是、可是男儿的清白名声都归属于未来妻主,我如今已经是房启秀的人了啊……”
苏二不解为何自己的姐姐这样看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令人失望的事情。
他磕磕绊绊道:“我、我只是担心姐姐,姐姐若是这时候再去打了房二小姐,两家人都会闹得很难看的,到时候姐姐会被娘亲骂的……”
苏二期期艾艾看向苏火火。
苏火火:“……”
她定定看了苏二半晌,狠狠一拂袖,走了!
“既然你愿意,那便如此吧!”
竹马院。
房无猜睁着一双大眼无辜:“松然,今天他们怎么了?掉进水了不是会死吗?”
房无猜想想就觉得可怕,那可是水!那么大一池子水!!喵最怕水了!
松然安抚一笑,把人紧紧抱进怀里,哄道:“妻主别担心,他们就是下去洗个澡马上就上来了。”
他抱着人倒进床幔,低声道:“妻主累着了,和侍身先歇个下午觉吧,侍身出门前煨了一锅鱼汤,睡醒就可以喝了。”
“唔……鱼汤?鱼汤!”房无猜立即想要起来的脑袋被按回了怀里。
床幔轻浮,男声低哑:“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