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呀没时差》 第1章 爱呀 《爱呀没时差》 文/慕吱 /2025.05.19 第一章 六月初,夏天翩然降落。 阳光越过蓊郁青枝,安静曝晒在南城大学教师公寓外墙处。 蝉鸣声冗长,空调运转声藏匿其中,难以追寻。 昏昏欲睡的午后,连一贯喧嚣的校园都归于沉寂。 逢昭却忙活不停,将收纳着她衣服的箱子搬进卧室,再把衣服从箱子里取出,逐一放进打扫干净的衣柜里。 房门开了关,关了又开。 卧室里又进来一人。 逢昭抬眸看向门边,进来的是她好友钟亦可。 逢昭今天搬家,恰好今天周六,钟亦可不上班,便过来帮忙。 “我找到个好东西。” 钟亦可边说边朝逢昭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藏。那是个极具年代感的铁皮收纳盒,边缘处锈迹斑斑。 逢昭七岁之前跟着爷爷奶奶住在南大教师公寓,七岁之后便搬离此处。 离开的时间过于久远,因此,她对这个铁皮收纳盒的陌生感远多于熟悉感。 她继续收拾衣服,漫不经心的口吻,问:“从哪儿翻出来的?” “书柜里。”钟亦可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藏,语气里满是惊喜,“这里居然还有塔罗牌,我前阵子没事儿,学了点儿皮毛,我给你占卜一下怎么样?” “行啊,你要给我占卜哪方面的?” 钟亦可缓缓吐出两个字:“姻缘。” “……” 室内安静几秒,逢昭偏头瞥了钟亦可一眼,“要不改成财运吧?” 钟亦可有些无语:“你又不缺钱,占卜什么财运。” 逢昭:“……” 钟亦可神神叨叨:“老娘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你红鸾星动,小姑娘,你的感情生活即将有大的变动,不是恋爱就是结婚。” 耐心听完钟亦可的话,逢昭的神情里只有无奈:“你学的是塔罗占卜还是江湖算命?” “……” “我看你不像塔罗大师,像江湖骗子。” “……” 钟亦可被噎住,好几秒后,嘴硬地纠正:“算命和占卜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一个是西方的一个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随即,她连忙转移话题,“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看一下你的姻缘。” 钟亦可取出塔罗牌,将其放在床上,让逢昭抽取三张。 “我很忙。”逢昭充耳不闻,继续整理衣服,“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做,联系修热水器的师傅,让他过来修一下热水器。” 这套公寓多年未住人,许多家电都坏了需要维修或者重新购置。 “我给师傅打过电话了,他说晚点过来。”钟亦可强拉过逢昭的手,“抽三张牌而已,要不了你多少时间。” “……” 见是实在拒绝不了,逢昭随机抽了三张牌。 钟亦可翻出三张牌。 室内陡然陷于沉默。 逢昭察觉到钟亦可异样的安静,于是回身看她。 一转身,便撞上钟亦可意味深长的双眼。 逢昭的眼皮动了动,“你这是什么眼神?” 钟亦可说:“逢昭同学,你知不知道你抽中了什么牌?” 逢昭对塔罗牌没有任何研究,自然看不懂塔罗牌上五颜六色的图案代表着什么,“不知道。” “塔罗姻缘三巨头,你都抽到了。”钟亦可实在惊叹逢昭的好运气,她倒吸了口冷气,“逢昭,你的桃花不开则已,一开惊人啊,别的情侣是中国月老赐的红绳,你俩是宇宙月老牵的红绳,天选的缘分,命定的恋人,暗恋会变成热恋。” “……”逢昭嘴角往上提了提,拉扯出个敷衍的笑,显然没把钟亦可的话当真。 见她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钟亦可嘟囔着:“反正等到真爱降临的那一刻,你就会知道钟大师有多灵了。” 逢昭仍是没在意她的话,收拾完箱子里的衣服,她将箱子扣好,拿出房间。出房间的时候,她问钟亦可,“渴吗?要不要喝水?” “我叫了奶茶外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要送到了。” 话音落下。 门铃声响起。 钟亦可专注地翻找着铁皮盒子里的东西。 “昭昭,你去拿一下外卖。” 逢昭温吞地嗯了声。 走至玄关处。 她打开大门,果不其然,外卖小哥站在廊道处。 她接过外卖小哥递来的奶茶,说了句“谢谢”后便将门合上。 只是没想到,她离开的短暂的时间里,钟亦可又翻到了什么“好东西”。 毕竟,她躺在床上,还翘着二郎腿,笑得尤为不怀好意。 逢昭被她盯得眉心一跳:“你那什么眼神?” “不好意思。”钟亦可突然道歉。 逢昭莫名:“啊?” “原来你早有家室了。” 逢昭更茫然了:“什么?” “你自己看——” 钟亦可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张纸。 纸张泛黄,褶皱或深或浅,印着岁月的痕迹。 纸面摊开,最上方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婚书。 “……” 逢昭大脑如同宕机般,僵硬呆滞。 视线往下扫,思绪迟钝回笼,逐一掠过婚书的内容。 婚书的内容应当是抄的哪个模板,字是手写的,是飘逸灵动的瘦金体,力透纸背,富有弹性和力量感。但逢昭此刻无暇欣赏这自带风骨的字体,她的目光定格在落款的两个名字上。 霎时,逢昭的表情彻底僵住。 因为最后的署名。 其中一个,是逢昭。 至于另一个落款的名字。 对她们而言,也并不陌生。 ——傅霁行。 “这婚书还是傅霁行写的呢,”耳边传来钟亦可的声音,夹带几分看热闹的戏谑,“你俩当时才多大啊,傅霁行就和你定下婚约了,还亲笔写婚书。” 渐渐,过往记忆浮上脑海。 大概每个人的童年,都会进行一项小游戏——过家家。 逢昭也不例外。 逢昭扮演过不少角色,妈妈,女儿,阿姨,甚至奶奶。 充当“母亲”角色时,““父亲”总是由傅霁行扮演的。 由于是快二十年前的事,逢昭也想不起,为什么他俩在过家家里扮演夫妻。 但她至少记起这份“婚书”,是过家家时大家为了游戏更逼真,才写的。于是,她裂开的表情拼凑恢复成最初的淡然,她语调平静,“小时候玩过家家写的东西,做不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小时候玩过家家,换了那么多个‘老公’。”逢昭忍不住提醒钟亦可。 “……” 本以为自己这话会让钟亦可安静下来,未料想,钟亦可却颇为失望地开口:“还是小时候好,能经常换‘老公’。” “?” “不过幸好,现在的我,可以一次拥有五个‘老公’。” “……” 作为她的好朋友,逢昭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五个老公并不是现实人物,而是乙女游戏里的人物。 逢昭只知道她玩的这款游戏是她即将入职的公司做的,但她并没玩过那个游戏,问道:“这游戏真有这么好玩吗?” 钟亦可:“当然。” 逢昭挑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年上成熟稳重男人和年下朝气蓬勃小狗,闷骚腹黑男和温柔体贴男,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就有什么样的男人,”钟亦可笑眯眯地说,“被一堆大帅哥围绕的感觉,简直爽炸了。我总算明白古代男人为什么喜欢去青楼了,换我我也日夜笙歌。” 说到这里,钟亦可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四处翻找着手机,“我突然忘了,我有个任务没做,我的老公们还在等我呢!” “……” - 钟亦可做游戏任务的时候,逢昭收拾着屋子。 老房子里放着许多儿时的玩具,逢昭拿了个小箱子收纳。 她顺便把钟亦可找到的铁皮收纳盒也一并放进箱子里。 铁皮盒意外地沉,她翻了翻,竟在里面找到一只手机。 手机是七年前的款式。 估摸着是爷爷奶奶淘汰了的旧手机。 她没太在意,将手机放进收纳盒里。 等到全屋打扫干净,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了。 她往窗外扫了眼,绿色的枝蔓被黄昏染上层朦胧的光,微风吹拂树梢,树叶摇曳,引起远处少年们震颤的喧嚣声。 教师公寓附近有个小型的露天篮球场。 站在阳台处,能将篮球场里奔跑的身影尽收于眼底。 逢昭静静站了会儿,便收回目光,折身进了屋。 室内,钟亦可也做完了手机上的任务,她伸了个懒腰:“好饿,晚饭吃什么?” 逢昭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去小吃街看看?” 钟亦可:“行。” 去小吃街的路,必须经过露天篮球场。 此时算得上是篮球场的高峰期,球场里人满为患,就连边上的休息区也站满了人。 人群里间或迸发出激动的欢呼声。 这份热闹瞬间吸引住钟亦可,“我们去看看。” 逢昭:“你不是饿了吗?” 钟亦可朝逢昭抛了个媚眼:“那可是男大,新鲜出炉的男大,各个都秀色可餐。” 逢昭哪里不懂她的心思,“你不是有五个老公吗?” “难道我只能有五个老公吗?”钟亦可拉着逢昭,边走边理直气壮道,“而且手机一关,我就没有老公了!我在现实世界里,不过是个长得漂亮身材曼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缺点的单身小女孩儿。” “……” 球场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离篮球场越来越近。 忽地。 有人拨开厚重的人群,走了出来。 来人低着头,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拎着瓶矿泉水。 他走了几步,停在原地。 他比周围的男生都要高一些,颀长双腿慵懒地支撑着身子。整个人清冷又高挑,身形清瘦却不瘦削。拿着手机的手,皮肤白皙,肌肉紧实,青筋盘旋,如同山峦般流畅起伏。 远远看去,透着少年的蓬勃感,却又矛盾地散发着股独属于成年男性的性感。 因是逆光,再加他低着头,所以面容看不太真切。 然而单单是模糊的身影,都透着深深的吸引力。 逢昭愣了愣。 身旁的钟亦可却激动不已,“南大居然有此等尤物,怎么我们读书的时候没有?” 逢昭盯着远处的男生,语气平静:“我们读书的时候,也有。” 钟亦可:“嗯?” 也是这时。 男生像是察觉到有人在偷看他,慢慢抬眸。 薄暗视线里,能看到他俊秀的五官,淡而薄的眼皮稍稍往上抬,扫射过来的目光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寡冷。 这一刻,男生的脸清晰呈现在她们面前。 钟亦可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改方才的激动,语气里很是嫌弃:“这人怎么是傅霁行?” 逢昭失笑:“你才认出来吗?” 钟亦可:“对啊。” 捕捉到逢昭话里的“才”,再结合逢昭刚才说的话,钟亦可皱眉,“你老早就认出他来了?” 逢昭温吞地嗯了声。 余光里,逢昭见到傅霁行往这边走来。 她正欲偏头往傅霁行来的方向看时。 钟亦可忽地抬高声调:“你老公,怪不得你不用看清他的脸,就能认出他来。” 随着这句话落下的同时。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中。 球场的运球声、喧嚣声,就连枝头的蝉鸣声仿佛都就此远去。 这份沉默似乎很漫长,实际不过几秒的空档。 球场依旧沸腾,周遭依旧嘈杂。 逢昭回过神,神色复杂地睨了钟亦可一眼,当她将视线投放在傅霁行的身上时。 就看到他眼尾上扬,带着点儿勾人意味,却又透着抹玩味。 逢昭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蓦地。 似是为了让她的预感成真。 “你以前在外面说我们是青梅竹马,现在说我们是夫妻?”傅霁行的声线清冽干净,拖腔带调地含了几分笑,听起来暧昧又深情。 又似是觉得自己话里的人称代词过于模糊,旁人听不出他与谁对话。 傅霁行薄唇微启,缓缓吐出两个字,指向明确, ——“逢昭?” 大家好呀,好久不见,这次的男主大概是我笔下最变态的男主了(不是 - 依然是,小甜饼。 日更,每晚八点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爱呀 第2章 爱呀 第二章 - ——“风霁远澄映,昭昭涵洞天。” 逢昭和傅霁行的名字,均出自这句诗。 逢昭打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身边的同龄人众多,玩得好的也多,钟亦可和傅霁行是其中之一,然而对比其他人,傅霁行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不仅是二人名字的起源,更是二人近乎一模一样的人生轨迹。 从幼儿园到大学,乃至后来出国留学,都在同一所学校。 没有分开过。 两人向来走得很近。 如同现在类似的场景也时有发生。 傅霁行酷爱打球,他打球时,球场周围一定能找到逢昭的身影。 学生时期的傅霁行比现在少了几分清冷感,多了几分轻狂的傲气。 球场里人很多,但傅霁行格外耀眼。阳光沐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俊朗矜贵的五官,少年笑时模样慵懒,不笑时显得凛然。 很多人都好奇傅霁行和逢昭的关系。 误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 逢昭迟缓半拍,一抬眼,恰好与傅霁行的目光撞上。 他语气懒懒的,吊儿郎当地,听起来很欠揍:“看起来像吗?” 逢昭皱了皱眉,正儿八经地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于是大家恍然:“原来你俩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用这个词定义他俩的关系,再合适不过了。 因此在那之后,每每有人问逢昭,她和傅霁行的关系时,她都会言简意赅地用“青梅竹马”四个字解释。 与傅霁行对视半晌。 逢昭的第一反应是,思索自己和傅霁行到底多久没见。 毕竟他话里的,“以前”和“现在”,像是二人很多年没见似的。 记忆很快追溯到二人上次见面。 一个礼拜前。 那天是逢昭的硕士毕业典礼。 也是傅霁行的硕士毕业典礼。 傅霁行和逢昭在毕业前都已拿到工作offer,和先前一样,他们的人生轨迹再度重合——毕业后进入同一家公司工作。 然而二人的入职时间稍有不同,傅霁行需要在四月入职,逢昭则是六月中旬。 好在,傅霁行早已修满学分,因此,他四月便回国。 毕业典礼前,逢昭问过傅霁行:“你会来参加毕业典礼吗?” “那天是周六哎。” “你最近很忙吗?” “可是毕业典礼一辈子就一次。” “算了,我到时候和你视频通话,让你云参加一下吧。” 逢昭给傅霁行发了许多消息。 他们隔着时差,但傅霁行回逢昭消息的时候,仿若二人在同一座城市。 美国下午两点半。 国内凌晨两点半。 傅霁行秒回消息。 他回的是语音消息,熬夜的嗓音低哑,疲惫倦怠道:“再看吧,工作挺忙的,我不太确定有没有时间。” 傅霁行有个特点。 一件事情,但凡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都能笃定成百分百。 从傅霁行的话里,逢昭听到了他无法做到的百分之十。 很快。 到了毕业典礼这天。 典礼进行过半,天色黯淡,几分钟的时间,暗色调的风涌动,雨滴飘落,浸湿举办典礼的大草坪。 毕业典礼不得已由室外改成室内。 逢昭没带伞,她拨开人群,往室内跑去。 她穿了双细跟高跟鞋,高跟鞋跑步踉踉跄跄的,还有几分滑稽。 但躲雨要紧。 她单手拂在额前,避免雨水打湿双眼。 雨势渐大,脚下踩过的雨花飞溅在她小腿上。逢昭加快了步伐。 没跑几步。 眼前忽地出现个模糊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逢昭躲闪不急,猛地撞进对方的怀里。 耳边传来一声属于男人的闷哼声。 湿漉漉的雨水好像不复存在。 鼻尖嗅到的气息,混着青草的清冽干净,又分外熟悉。 逢昭仰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傅霁行的脸。 他眼梢稍敛开半道缝,眼风冷淡,与她的目光撞上后,眼里又曳出一道漫不经心又闲散的笑来。 “你怎么……”猝不及防看到他,逢昭一时间忘了动作,她屏了屏呼吸,找回思绪,“你不是不来了吗?” “不太确定,又没说一定不来。”傅霁行顿了顿,忽地,眉梢轻挑,嘴角勾起若有所思的弧度,“你还要这么抱着我多久?能别占我便宜了吗?” “……” 逢昭这才意识到二人的姿势过于亲昵。 她立刻退出傅霁行的怀抱。 傅霁行护在她腰上的手,也随之松开。 手心张开,指缝里流出的情绪,有留恋,也有不舍。 另一只撑着伞的手,不着痕迹地将伞面朝逢昭倾斜。 逢昭抬头看他,想到了什么,颇为遗憾地说:“你们专业的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你要是提早半小时来就好了。” “随便。”傅霁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大老远飞过来,不就是为了参加毕业典礼的吗?”逢昭不理解。 “嗯。”傅霁行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他喉结滚动,淡声道,“你的毕业典礼不是还没开始?” - ——“什么叫,‘外面’?难道对你俩而言,我是外人吗?” 钟亦可的话,将逢昭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逢昭眼一眨,想对钟亦可说的话表示认可,但又觉得她的话有些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钟亦可笑眯眯地说:“如果你俩是夫妻的话,那我可以是外人。” “……” “……” 逢昭属实拿钟亦可没办法,她想解释,却又觉得解释毫无用处,单凭钟亦可的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而钟亦可又是有人和她争论,她会特别起劲的人;如果没有人和她辩,她就会失去所有兴致。 思及此,逢昭索性不搭理钟亦可。 再看傅霁行—— 方才还一副质问逢昭,似是对钟亦可口中的“你老公”很不满。 现在倒好。 他偏着头,不知看向何处,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模样,侧脸线条却很松散,堆着慵懒的笑。 逢昭瞬间拿捏不清。 他是压根没听到钟亦可这两句话; 还是说,和她一样,懒得和钟亦可陷入无止尽的掰扯中。 大概率是后者。 没一会儿。 有人过来找傅霁行。 “同学,你还打吗?” 来人看着年纪不大,模样白净,身上穿着运动背心,左胸口印着“计算机学院”五个字。一眼分辨出是在校本科生。 傅霁行的人缘一直很好,通常大家在踟蹰着如何融入一段陌生的圈子时,一抬头,就会发现,傅霁行被簇拥在人群中,神色悠闲,又游刃有余。 面前这位本科生,想必是傅霁行今天下午新交的朋友。 只是打了场球,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还一口一个“同学”地叫他。 傅霁行不动声色地看了逢昭一眼,说:“不打了。” 有份注视很明显,来自于这位本科生。 逢昭注意到男生的视线在她和傅霁行身上来回扫荡,眼神直白又了然。 “我也说你老婆来找你,你肯定要陪老婆,不打球了。”男生显然听到了钟亦可刻意抬高音量说的话,并且信以为真。他挠挠头,遗憾开口,“但大家都觉得你挺强的,还想和你再打一场。” “……” 好不容易都快忘了这茬,又来了个不速之客提起来。 什么老婆? 你老婆? 谁是他老婆? 总不能是我吧? 我和他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关系啊。 非常单纯。 非常非常单纯。 逢昭瞪了眼罪魁祸首。 钟亦可很配合地做出个害怕的表情,但憋不出的笑声暴露出她此刻的心情。她凑到逢昭的耳边,声音很轻,只彼此听到的音量,十分不着调地说,“他们都在夸你老公哎。” 恰在这个时候,面前的男大学生问:“不过你看着和我们差不多,怎么英年早婚?” 他一脸天真疑惑,丝毫不知自己说出的话有多火上浇油。 “……”逢昭再也无法冷静,但还是用堪称温和的语气,说,“你搞错了,我俩不是夫妻。” “啊?” “我今年才十八岁。” “啊?” “看着不像吗?”逢昭嘴角扯起抹笑。 平心而论,逢昭长得很漂亮。有的漂亮能让人忽视年龄,而有的漂亮能让人定义对方的年龄。逢昭是后者,她五官大气,温婉中带着清纯,极易让人联想到情窦初开的十七八岁。 男生被她这个笑晃了晃眼,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会儿,才磕磕绊绊地回:“像,像十八岁。” 逢昭还是头一次说这种类似自恋的话,表情不甚自在,但她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谁会在貌美如花的花样年华结婚?” “……”男生有些懵,他再度挠了挠头,看向傅霁行,“你真没结婚?” “我能结婚吗?”傅霁行轻扯了下嘴角,语调慵懒,但嗓音毫无温度,听起来无端有股威慑感,“人家今年也才十八岁,貌帅如草的草样年华呢。” “……” 话毕,傅霁行唇线抿直,拔腿往外走。 - 傅霁行带头走在前面,逢昭和钟亦可落后五六米,跟在他后头。 因为篮球场上出其不意的发言,这会儿后知后觉的尴尬笼罩着逢昭。 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说出那么厚颜无耻的话来,可能是和傅霁行在一起久了,她也染上傅大少爷自恋臭屁的坏毛病。 身旁的钟亦可则沉浸在“逢昭和傅霁行真不愧是青梅竹马,厚颜无耻到一块儿了”的想法里。 都二十五岁了,研究生都毕业了,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十八岁的? 钟亦可不行。 她顶多说自己二十岁。 不能再少了。 走了没多久,逢昭意识到这是回教师公寓的路,赶忙喊住傅霁行,“你去哪儿?” 傅霁行回头,无波无澜道,“回家。” 逢昭一愣,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不甚明朗的念头,她不太敢信:“你也搬回来住了?” 傅霁行垂下眼,懒散道,“昨天就搬回来住了。” 逢昭稍怔:“你怎么没和我说?” “说了有用?” “什么?” 逢昭不明所以。 “你不是说你周五搬?”傅霁行漫不经意的腔调,说,“怎么今天才过来?” 偷偷摸摸开文,以为没人知道,结果好像被抓包了(。 那就发一百个红包吧。 没有一百个人给我评论的话,那我就——把红包留给明天!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爱呀 第3章 爱呀 第三章 - 两人上一次见面,相处时间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傅霁行悄无声息地出现,等到逢昭毕业典礼结束后,又火速离开。 即便后来逢昭回国,傅霁行也因为工作问题,没有来机场接她。 但二人间的联系没断过。 逢昭做好搬家的决定后,第一个告知的对象,就是傅霁行。 她记得,那时候傅霁行并没有表明自己也会一起搬回来住。 ——教师公寓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建立的,迄今没修缮过,从里到外都透着破旧的气息。因此许多教授陆陆续续地搬离教师公寓,住到别处。逢昭和傅霁行的爷爷奶奶亦是如此。 如今的教师公寓,都用来低价租给在校学生们。 逢昭父母家位于市中心,她之所以搬来此处,是因为这里离她即将入职的公司近。 地铁两个站,打车十几分钟。 逢昭还记得。 两边爷爷奶奶搬离教师公寓后住的房子,虽然离傅霁行上班的地方很远,但傅霁行父母住的地方,离他上班地点挺近的。 好像,差不多,大概。 步行十分钟的距离。 逢昭没忍住问:“你怎么不住你爸妈家?” 四目相对。 傅霁行的表情好像僵了一瞬,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傅霁行眼睫一抬,口吻自然道:“他俩不喜欢家里多个电灯泡。” “……” 作为和傅霁行一起长大的人,逢昭是知道傅霁行父母的。 傅霁行的父母完美印证了——“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这句话。结婚多年,傅霁行的父母依然恩爱如初,但对傅霁行的关心,除了金钱以外,再无其他。 逢昭七岁之后就回到父母身边,但傅霁行是一直都由爷爷奶奶照料。 听到傅霁行的话,逢昭抛给他一个同情的目光:“好吧。” 顿了顿,她说:“但你怎么不提早和我说一声?” “你倒是提早和我说了,但礼拜五我也没瞧见你。”傅霁行语调凉飕飕的,话毕,拔腿往他们来的方向走。 擦肩而过时,逢昭感受到他投送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点审视意味。 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说到没做到。 “……”逢昭被他这个眼神看的,莫名心虚,她连忙跟上他,“我也不想出尔反尔,主要是我妈不太想我搬走,她觉得我一个人住,不安全。我和她说了很久才说服她。” “你妈说得挺对。”傅霁行瞥了她一眼。 “……你怎么也站在她那边?” 傅霁行眉毛扬起,“我怎么就站在她那边了?” 逢昭板着脸:“你觉得我妈说的是对的。” 傅霁行嗯了声。 逢昭蹙眉,不太想和他说话。 “行了,”傅霁行还是笑,很没诚意地说,“别冤枉我,我可没和她站在一边。” “……” 见她仍是低着头,不愿搭理自己。 傅霁行低不可闻地叹息了声,这回多了几分诚意,语气变得温和,“我搬过来住,你妈应该就不会觉得不安全了。” 闻言,逢昭抬起头:“嗯?” 傅霁行撇过脸,直视前方,一副懒得搭理她的冷淡模样。 “喂。”逢昭出声。 “感动了?”傅霁行下颌曲线清瘦,弯起闲散弧度,“要不掉几滴眼泪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 就这么一句话。 所有情绪瞬间消弭。 逢昭觉得自己和傅霁行,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温情、相亲相爱的画面。 他是真的。 直男癌。 还是晚期。 - 穿过室外体育场,再往前转个弯,就是小吃街。 路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推车,各店面的招牌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放眼望去,小吃街乌泱泱的全是人。 毕竟是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这边算得上是他们的老家。 偶尔他们也会相约回到这边吃东西,吃得最多的是麻辣香锅。 他们讨论了一番,都没特别想吃的东西,最后进了经常吃的麻辣香锅店。 点好菜后,三人拿着取餐牌找了个位置坐下。 等菜上的时间里,钟亦可掏出手机玩她的乙女游戏。 玩着玩着,钟亦可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举起手机朝傅霁行晃了晃,“你提早回国,好像是为了这个游戏?” 手机屏幕里,显示着一个男角色。 衣服半脱不脱,露出些许的腹肌和胸肌,身上淌着水,滴答的水珠平添几分暧昧气息,双眼像是把钩子,勾住人的心智和魂魄,让人不受控地为他神魂颠倒。 闻声,傅霁行轻瞥了眼屏幕,轻描淡写吐出三个字:“暴露狂。” “……”钟亦可无语,“能对我老公放尊重点儿吗?怎么就暴露狂了?有腹肌就得露,你懂吗?他是我老公,老公对老婆露腹肌,天经地义!算了,我和你这种没有腹肌且没有老婆的直男,无法沟通。” 傅霁行收回眼,拆着包着碗筷的塑料薄膜,用热水烫碗筷。 青梅竹马有着相同的默契。 他也觉得自己和钟亦可无法沟通。 短暂的沉寂下来。 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装有麻辣香锅的砂锅过来。 傅霁行把烫好的碗筷递给逢昭,逢昭接过来,盛了一碗饭,放到钟亦可面前,“别打游戏了,吃饭吧。” 钟亦可放下手机,她拿起碗筷,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算了,看在昭昭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 傅霁行眉骨轻抬,似笑非笑道:“我的事,还得看她的面子。” 钟亦可底气不足,企图用抬高声量的方式掩盖自己的心虚:“不行啊?” “行。”他应得很快,顿了两秒,又笑了一声,“不行也得行。” “……” 逢昭:? 她觉得他俩有病。 - 因是初夏,夜里的温度比白天低了些,迎面吹来的风还夹带几分凉意。 钟亦可家里有门禁,吃过晚饭,她打车离开。 逢昭和傅霁行回到教师公寓。 到达他们所住的这层楼。 廊道内一片漆黑,室外月光皎洁,照出一地碎光。 逢昭跺了跺脚,她记忆模糊:“这是不是声控灯?” “嗯,”傅霁行打开手机电筒,光朝向逢昭,“估计坏了,我明天看看。” 借着傅霁行打过来的光,逢昭钥匙对准门锁,她的影子笼罩着光,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去。 开门后,她侧眸看向傅霁行:“晚安。” 傅霁行也进了家门,“锁好门,早点睡。” 下午的时候,修热水器的师傅来了一趟,把热水器修好。逢昭回家后,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回到房间。 房间摆了张书桌,逢昭的笔记本电脑放置其中。 她打开电脑。 电脑处于待机模式,解锁后,映入眼帘的是邮箱里的一份offer。 她入职的公司名叫洄天科技。 三年前一款3D恋爱手游,一经推出便火爆全国。三年过去,下载量始终稳居前列,日流水更是高得惊人——这款游戏就是洄天科技所做。原以为洄天科技会靠这款游戏吃老本,亦或者是推出类似的恋爱手游,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它今年突然收购了一家科技公司。 这家科技公司专注于实现AGI,也就是通用人工智能。 网友们猜,洄天科技打算将恋爱与人工智能结合在一起。 也就是将虚拟男友智能化。 换个通俗点的说法, ——给你一个满分男友,懂你、理解你、在意你、关心你、会说甜言蜜语、会为你排忧解难,浑身上下唯一的错就是他是虚拟人物。 永不奔现,永远网恋。 然而网友们不是唱衰,就是觉得这过于理想化、不可能实现。 不过网友们的意见并未对洄天科技的高层造成任何影响,公司内部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项企划。 进行这项企划最关键的一环就是技术人员。 公司并不缺人,因此名额有限。 逢昭的个人履历很漂亮,仅通过线上面试,就击败了其他竞争者,拿到了offer——她入职的岗位是UX设计师。 相比起来,傅霁行的履历更漂亮了。 大一加入师兄们组建的团队开发游戏,大二就可以独立开发游戏,并且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后来到麻省理工读研,在这个几乎遍地都是天才的地方,傅霁行并没有被淹没,也没有趋于平凡,反而更耀眼。 按理说,傅霁行应该以算法工程师入职。 但这样,未免太屈才。 好在洄天科技知人善用,但它未免也太善了, ——傅霁行成了团队的主开发。 在她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的时候,钟亦可发来几条消息。 钟亦可:【我是真没想到你俩读书的时候待在一块儿,毕业工作还在一块儿。】 钟亦可:【你之前说,他是你上司,真的假的?】 瞥到这句话,逢昭无奈敲字:【真的。】 钟亦可:【我在想。】 逢昭:【什么?】 钟亦可:【你说你要是在工作上出了错,傅霁行会凶你吗?】 逢昭一顿。 傅霁行平时懒散不着调,可是涉及到专业领域时,像是换了个人。 严肃,冷静,不苟言笑。 生气时,神情讥诮又轻蔑,冷言冷语。气场全开,周围的温度像是低了八度,阴凉冷冽。 平心而论,逢昭和傅霁行认识这么多年,吵过无数次架。 最激烈的一次,两个人一个礼拜没说话。 逢昭:【应该会。】 钟亦可也认同:【他铁直男一个,不解风情也就算了,还不懂怜香惜玉。怪不得长了张建模脸,却一直没有女朋友。】 逢昭弯了下嘴角,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表示赞同。 没聊几句,困意来袭,逢昭扔了手机,关灯睡觉。 或许是因为搬家忙前忙后,这一觉,逢昭睡得分外踏实。一夜到天亮。 隔天醒来已经是中午。 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购买食材。洗漱完,她窝在客厅沙发上,翻找着外卖。 还没想好要吃什么,屏幕里弹出傅霁行的消息。 傅霁行:【醒没?】 傅霁行:【我给你买了个指纹锁,换锁师傅待会上门换锁。】 逢昭刚睡醒,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打字的速度也很慢:【醒了。】 傅霁行:【午饭?】 逢昭:【在找外卖。】 傅霁行:【别找了,过来吃。】 逢昭收起手机,穿着拖鞋,走到玄关处,拉开大门。 大门打开的同时,对面的门也打开了。 门转动的弧度,似是打开了时间的齿轮,恍惚间,逢昭以为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二人还没上小学,两边的爷爷奶奶都是学院领导,忙起来的时候四位长辈都不在家。傅霁行比逢昭大两个月,却将照顾她的事揽了下来。 叫她起床,给她挤牙膏,用毛巾给她擦脸,等到洗漱好,逢昭来到傅霁行家,就看到餐桌上放着他提早去食堂打回来的饭菜。 ——“阿行哥哥”。 小逢昭是这么叫小傅霁行的。 廊道空间紧凑,入户门亦是的逼仄窄小,只能容纳一人通过。逢昭的身体沉浸在半睡不醒的状态里,分神地往前走。 走到门边,眼前忽地一暗。 她身体仍沉浸在半睡不醒的状态里,因此,抬眸的速度也放慢了几分。 入目的是傅霁行过分白皙的脖颈,下颌清瘦。 光影交错,他喉结在明暗处起伏滚动,“不看路?” 逢昭的视线往上抬,与他的目光撞上。 熟悉的眉眼,眼里染了几分吊儿郎当,又浮着层薄雪冷清。 她唇角松动,神识还未彻底从回忆里脱离出来,一下子卡了壳。 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始终没出声,傅霁行微俯下身,将二人本就离得极近的距离,拉至堪称亲近,“想什么这么入神?” 眼前的光被他笼罩。 逢昭身陷晦涩暗沉中。 空气里漂浮着独属于老房子的霉味,梅雨季即将来袭,潮湿感加重。湿热气流里的,侵袭着一股冷调檀木香。 周遭忽然静了下来,喧嚣的蝉鸣也沉默。 脑海里的思路,被回忆悉数侵占。 逢昭脱口而出:“我在想,我以前居然叫你阿行哥哥。” 傅霁行:请记住我的身份,邻居哥哥,温柔体贴的,邻居大哥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