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千年世家,从边关小卒开始》 第六章 暗流涌朔方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东城门下。值夜的守卒在李长松的命令下,查验过后,放下吊桥的闸门。一名风尘仆仆、盔歪甲斜的斥候被数名士卒簇拥着,踉踉跄跄地冲上城头,一见到李长松,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而急促:“报…报大人!黑…黑汗部大军,大军动了!前锋约莫五百骑兵,正朝我朔方城方向急行,后续主力不知几许,烟尘遮天蔽日!最迟明日午后,前锋便可抵达城下!” 此言一出,不只是李长松,连陆远和周围的奇兵司众人也都是脸色一变。 五百骑前锋!后续主力不知几许!这与前几日那两三百骑的试探性骚扰,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真正的考验,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提前到来了。 “消息可确切?!”李长松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形。 “千…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一同出哨的三个弟兄都…都折了进去,才换来这消息!”斥候眼中满是惊恐和悲痛。 李长松松开手,脸色铁青。他知道,斥候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朔方城最大的危机,已悄然降临。 “传我将令!”李长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关闭四门,全城戒严!赵全,你立刻带人加固城防,尤其是南墙!所有守备军士立即上城,弓上弦,刀出鞘!粮秣司,清点所有粮草箭矢,随时准备支应!另外,敲响警钟,通告全城百姓,蛮族大军将至,各自闭户,勿要生乱!” 命令一下,整个朔方城瞬间躁动起来。急促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火把一处处亮起,杂乱的脚步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陆远!”李长松转向陆远,眼神凝重,“你的惊马木鸢,能派上用场吗?” “大人放心,木鸢虽未能量产,但已制成三具可堪一用。曳光剂也备足了分量。今夜便可让它们升空,袭扰敌军前锋,迟滞其行军速度,为我等争取布防时间!”陆远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奇兵司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实战。 “好!”李长松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准你便宜行事!王大石,钱老三,你们带奇兵司所有人手,全力配合陆主事!今夜,我要让黑汗部的崽子们知道,我朔方城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遵命!”王大石等人轰然应诺,脸上带着大战将临的紧张和一丝被陆远激起的悍勇。 然而,就在李长松紧急部署城防,陆远准备率奇兵司执行夜间袭扰任务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从人群后方传来。 “李百户,此时动用那劳什子木鸢,怕是不妥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副百户服饰的军官,约莫四十出头,面色蜡黄,留着山羊胡,慢悠悠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此人名叫吴旋,是朔方城的老牌副百户之一,主管城中军械库藏,平日里最是爱惜羽毛,也有些看不起李长松这个后来者。更重要的是,陆远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当初构陷他父亲陆守正的罪名,背后就有这个吴旋的影子。 “吴副百户有何高见?”李长松眉头一皱,语气不善。大战在即,他最烦这种临阵掣肘之人。 吴旋捋了捋山羊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高见谈不上。只是那木鸢,不过是些木头纸片糊的玩意儿,夜晚放出,万一被蛮子射下来,岂不暴露了我城中虚实?再者,那所谓的‘曳光剂’,成分不明,万一在城中引发火灾,后果不堪设想。依我看,还是稳妥为上,坚守城池,静待朝廷援军为好。” 他这话一出,周围一些本就心存疑虑的守军和官员纷纷点头附和。毕竟,木鸢这种东西太过新奇,谁也无法保证其效果。 “吴副百户此言差矣!”陆远不等李长松发话,便上前一步,朗声道,“木鸢升空极高,寻常弓箭难以企及。其作用在于惊扰敌军,使其疲惫,而非直接杀伤。至于曳光剂,已在城外试放成功,绝无引火之虞。如今强敌压境,若只知固守,无异于坐以待毙!我等正需出奇制胜,方有一线生机!” “竖子焉敢妄言军国大事!”吴旋脸色一沉,厉声呵斥,“李百户,此子不过一黄口小儿,其父尚有罪责在身,岂可将全城安危系于他一人之臆想?!”他这是直接点出了陆远的出身,意在动摇李长松的信任。 陆远心中冷笑,这吴旋果然是冲着他来的。他父亲陆守正当年弹劾的,正是军械库以次充好、贪墨军资之事,而吴旋便是当时的直接负责人之一。 “吴副百户!”李长松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陆远之策,本官已亲眼验证其效!如今敌军将至,正是我等戮力同心之时,你却在此搬弄是非,扰乱军心,是何居心?!” 吴旋被李长松的气势所慑,微微后退一步,但仍强辩道:“下官也是为全城安危着想,并无他意。只是觉得,如此行险,万一……” “没有万一!”李长松断然打断他,“本官意已决!陆远,你即刻去准备,无需理会!其余人等,各司其职,若有临阵退缩、妖言惑众者,立斩不饶!” 他这番话杀气腾腾,让周围那些煽风点火的人都闭上了嘴。吴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是离去时,那双三角眼怨毒地瞟了陆远一下。 陆远并没有去理会吴旋,当务之急,是应对即将到来的黑汗大军。 “大人,”陆远对李长松道,“吴副百户所虑,虽有私心,却也提醒了小子。木鸢升空,确实需要严防敌军神射手。我想挑选几名目力好、箭术精的老卒,随我一同操控,一旦发现敌军弓箭威胁,便提前规避或调整高度。” “准!”李长松点头,“人手你尽管挑!今夜,朔方城的安危,就多系于你奇兵司之手了!” 陆远带着奇兵司众人,迅速返回武库,开始为三具“惊马木鸢”做最后的准备。 第七章夜空鬼影乱敌阵 城西,奇兵司的临时工坊内,气氛紧张而又压抑。陆远站在中央,沉声分配着任务。三具“惊马木鸢”已经并排摆开。每一具木鸢旁边,都站着一名负责操控的主手和两名协助调整绳索的辅兵。王大石负责协调物资和后勤,钱老三则带着几名老卒检查曳光剂的引信和固定情况,孙二狗眼神专注,反复熟悉着新改进的引火索。 “记住,第一波的目标是拖延敌军前锋,制造混乱,不是硬拼。”陆远再次强调,“木鸢升空后,保持在敌军弓箭射程之外,利用夜色和风势,交替投放曳光剂。一旦敌军有组织的弓箭反击,立刻拉高或转向,安全第一。” 他挑选了六名箭术尚可、眼神锐利的老卒,分为三组,每组两人,负责在木鸢升空后,观察敌军动向,尤其是防备对方的神射手。这几名老卒都是久在边关,经验丰富,对黑汗骑兵的作战方式有所了解。 “主事放心,我等省得。”一名唤作张虎的老卒沉声道,他黝黑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神却依旧锐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城头传来的警钟声越发急促,隐约还能听到远处李长松调度兵马的呼喝。 子时刚过,城外东南方向,隐隐传来马蹄的震动。虽然隔着数里,但那沉闷而持续的声响,预示着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正在快速接近。 “来了!”一名负责瞭望的辅兵声音有些发颤。 陆远深吸一口气,走到第一具木鸢旁,对负责操控的孙二狗道:“二狗,按计划行事,记住,稳住心神。”,孙二狗用力点了点头,脸颊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执拗和兴奋。 “第一组,准备!”陆远挥手,“起!” 在几名辅兵的助跑下,第一具巨大的木鸢迎着西北风,摇摇晃晃地升上了夜空。孙二狗紧握牵引绳,全神贯注地调整着角度。木鸢越飞越高,逐渐稳定下来,腹下的铜铃在风中发出低沉而诡异的声响,如同夜鸟的悲鸣。 “高度一百二十丈,稳定!”负责观察高度的老卒报出数据。 “好!”陆远目光投向远方,那片黑暗中,敌人的前锋应该已经不远了。“二狗,向东南方向移动,准备投放曳光剂!” 孙二狗依令操控,木鸢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巨大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向着敌军可能来临的方向飘去。 此刻,距离朔方城约莫十里的一处丘陵地带,黑汗部前锋的五百骑兵正在借着星光急速行军。领军的是一名唤作阿古达的百夫长,此人骁勇善战,是黑汗大帅拔都麾下的一员悍将。他奉命率领先锋,务必在明日清晨前抵达朔方城下,查探虚实,为后续主力大军的围城做好准备。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再有半个时辰,就能看到朔方城了!第一个冲上城头的,赏牛羊十头,女人三个!”阿古达粗声大气地催促着,胯下的战马似乎也在不耐烦地打着响鼻。 黑汗骑兵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士气颇为高昂。在他们看来,小小的朔方城,不过是囊中之物。 突然,队伍最前方的一名骑兵勒住了马,指着天空惊呼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夜空中,一个巨大的、形似鹰隼的黑影正缓缓飘来,还伴随着阵阵令人恐惧的铃声。 “什么鬼东西?大惊小怪!”阿古达皱眉骂道,但他也忍不住抬头望去。那黑影确实诡异,不像是寻常飞鸟。 就在此时,那黑影尾部猛地爆出一团刺目的白光,紧接着“轰”的一声闷响,一股浓烟喷涌而出,在夜空中拖曳出长长的轨迹。 “啊!” “魔鬼!是魔鬼!” 从未见过此等景象的黑汗骑兵顿时炸开了锅。战马受到惊吓,纷纷嘶鸣不已,不受控制地乱窜起来。一些胆小的士兵更是发出惊恐的尖叫,以为是草原上传说中的恶神降临。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阿古达又惊又怒,拔出腰间的弯刀,大声呵斥,“不过是汉人的什么妖法!弓箭手,给老子射下来!” 几名弓箭手慌忙取箭搭弓,但木鸢飞得太高,夜色又浓,箭矢射出,大多不知去向,偶有几支靠近,也被孙二狗及时拉高避过。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木鸢也相继升空,在陆远的指挥下,从不同方向逼近黑汗骑兵的队伍。三只巨大的“夜枭”在空中盘旋,不时喷吐出耀眼的白光和浓烟,铜铃声响成一片,如同催命的魔音。 黑汗部的前锋彻底陷入了混乱。马匹惊惧奔走,互相冲撞,不少士兵被掀下马来。阿古达虽然极力镇压,但面对这种前所未见的“空袭”,一时间也束手无策。他能感觉到,士兵们的士气正在快速瓦解。 “撤!暂时后撤五里,重整队形!”阿古达无奈,只能下令暂时后撤。他必须先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否则根本无法继续前进。 城西工坊前,陆远通过老卒的观察和风中隐约传来的骚乱声,判断出木鸢袭扰已经奏效。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并未放松警惕。 “继续保持压力,不要让他们轻易重整。注意曳光剂的间隔投放,节省着用。”陆远冷静地指挥着,“张虎,你们盯紧了,一旦发现敌军有组织的强弓硬弩,立刻示警。” 木鸢在夜空中如同幽灵般盘旋,时不时地给正在后撤和试图重整的黑汗骑兵来一下狠的。曳光剂的光芒和浓烟,以及那诡异的铃声,成了黑汗士兵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一些迷信的士兵甚至开始跪地祈祷,以为触怒了天神。 这场夜间的袭扰持续了近一个时辰。黑汗部的前锋被折腾得人仰马翻,疲惫不堪,行军速度大大减慢。虽然实际伤亡不大,但心理上的震慑却是巨大的。阿古达数次试图组织反击,都因士兵的恐慌和马匹的躁动而失败。 直到东方天际微微泛白,曳光剂也消耗殆尽,陆远才下令回收木鸢。 三具木鸢缓缓降落,奇兵司众人虽然也已疲惫不堪,但脸上都带着兴奋和喜悦。他们亲眼见证了自己制造的“怪物”是如何将凶悍的黑汗骑兵搅得天翻地覆。 “主事,太痛快了!那些蛮子肯定吓破胆了!”孙二狗兴奋得脸颊通红。 “不可大意。”陆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只是前锋,他们很快会反应过来。天亮之后,真正的硬仗才开始。我们为城防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接下来,就看李百户的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朔方城十余里外,勉强收拢了残兵的阿古达脸色铁青地听着部下的报告。五百骑兵,在这一夜的袭扰中,虽然直接致伤者不过十余人,但跑散的马匹、遗失的装备却不在少数,更重要的是,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查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没有?”阿古达咬牙问道。 “回…回百夫长,像…像是某种巨大的风筝,上面绑了能发光发烟的东西,还有铃铛。”一名侥幸靠近观察的什长结结巴巴地回答。 “风筝?”阿古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狠厉,“汉人什么时候有这种玩意儿了?传我命令,天亮之后,斥候前出,务必查清朔方城虚实!我就不信,几只破风筝,还能挡住我黑汗勇士的铁蹄!” 尽管嘴上强硬,但阿古达心中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朔方城,似乎比他想象中要难啃得多。 第八章城头初交锋 晨曦的朝阳驱散了最后的夜色,朔方城的轮廓在清晨的阳光中逐渐清晰。城墙之上,旌旗招展,气氛肃杀。经过一夜的紧急动员,守备军士已各就各位,弓上弦,弩张满,滚石擂木也已堆积在城墙边。李长松身披铁甲,手按佩刀,站在南城门楼上,面色凝重地眺望着东南方向。 陆远带着奇兵司的骨干成员也登上了城头,虽然一夜未眠,但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主事,你看!”王大石指向远处,这时只见地平线上烟尘大起,隐约可见无数黑点正朝着朔方城方向涌来。 那是黑汗部的前锋,在天亮后,终于重新集结,开始向朔方城推进。虽然昨夜被木鸢搅得狼狈不堪,但作为一支精锐骑兵,他们的恢复能力不容小觑。 “数量约在四百骑左右,队形比昨夜散乱,看来昨晚的袭扰确实让他们吃了苦头。”陆远放下手中的简易单筒望远镜,对李长松道。 李长松点了点头:“能迟滞他们半夜,已经是大功一件。传令下去,各部严守岗位,不得擅自出击!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 马蹄声越来越近,黑汗骑兵狰狞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他们大多身着皮甲,手持弯刀或长矛,胯下战马彪悍,行动间透着一股野性。领头的正是阿古达,他换了一匹战马,脸上带着恼怒和杀气。 “儿郎们,就是前面那座破城!攻下它,昨夜的耻辱百倍奉还!”阿古达挥舞着弯刀,厉声咆哮。 黑汗骑兵发出一阵震天的呼喝,催动战马,开始加速。他们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城,而是在距离城墙约莫三百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一部分骑兵散开,开始绕着城墙游走,似乎在寻找薄弱环节,同时用污言秽语进行挑衅。另一部分则在弓箭射程之外张弓搭箭,进行威慑。 “哼,虚张声势!”李长松冷哼一声,“这些蛮子,还是老一套。陆远,你那木鸢还能用吗?” “曳光剂已无,但可以升空观察敌军后方动向,或可扰乱其阵型。”陆远回答。 “好,放一个上去,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有后手。” 很快,一具没有携带曳光剂的木鸢再次升空,在城头守军的欢呼声中,盘旋在黑汗骑兵队伍的上空。虽然没有了昨夜的光影效果,但那巨大的鹰隼造型,依然让不少黑汗士兵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抬头望天,阵型出现了一丝骚动。 阿古达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又是这鬼东西!弓箭手,给老子射!把它射下来!” 数十名黑汗弓箭手立刻调转箭头,对准天空中的木鸢攒射。但木鸢飞得较高,且有专人操控,灵活躲避,黑汗骑兵的箭矢大多落空。 “大人,敌军似乎在等待什么。”陆远观察片刻,皱眉道,“他们只是骚扰,并未全力攻城,恐怕是在等待主力,或者是有什么阴谋。” 李长松沉吟道:“朔方城小,利于速攻。他们拖延时间,确实反常。传令各处加强戒备,尤其注意城门和暗渠。” 就在此时,城外黑汗骑兵阵中突然分出百余骑,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径直冲向南城门。他们高举着简易的盾牌,冒着城头可能射下的箭矢,似乎想要冲击城门。 “放箭!”李长松当机立断。 城头一声令下,箭如雨下。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黑汗骑兵连人带马被射翻在地,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后续的骑兵稍有迟滞,但仍在军官的催促下继续前冲。 “滚石擂木准备!”一名都头大声吼道。 然而,就在这百余骑冲到距离城门不足百步,城头守军准备投掷滚石擂木之时,异变陡生! 只见那百余骑突然转向,并未直接冲击城门,而是沿着城墙根向西侧快速移动。与此同时,从他们后方原本骚扰的队伍中,又分出两股约莫五十人的骑兵,分别向东侧和北侧城墙佯动。 “不好!他们是声东击西!”陆远猛然反应过来,“他们的目标是西门!或者城墙的薄弱点!” 李长松也是脸色一变。朔方城年久失修,西城墙确实有几段较为低矮,且前几日被蛮族小股部队冲击过,虽然做了修补,但未必经得起大规模冲击。 “赵全!速带一队人马支援西城!”李长松急忙下令。 但此时,那百余骑黑汗精锐已经冲到了西城墙下的一段。那里,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数尺宽的豁口!显然是昨夜或今晨被敌军细作偷偷挖掘破坏的! “杀!”带队的黑汗百夫长发出一声狞笑,率先催马冲向豁口。 “顶住!快堵住豁口!”西城墙上负责防守的队正嘶声力竭地呼喊,指挥手下士兵用沙袋和木板临时封堵,同时用弓箭和长矛向下攻击。 一时间,西城墙下杀声震天。黑汗骑兵悍不畏死,仗着马匹的冲击力,不断冲击豁口。城头守军虽然拼死抵抗,但豁口处的防御毕竟薄弱,不断有黑汗骑兵冲破阻拦,试图攀上城墙。 南城门楼上,李长松看得目眦欲裂:“吴旋!吴旋何在?!西城墙的巡防是谁负责的?!” 一名亲兵慌忙回道:“大人,吴副百户今日称病,并未上城。西城墙巡防昨夜是…是他的人负责。” “混账!”李长松气得一拳砸在城垛上。他瞬间明白过来,这西城墙的豁口绝非偶然,定是吴旋暗中捣鬼,或者至少是失职纵容! “陆远,你立刻带奇兵司的人,还有你那木鸢,去西城支援!无论如何,不能让蛮子从豁口冲上来!”李长松当机立断,对陆远下令。他知道,奇兵司的人虽然不多,但陆远脑子活,或许能有奇效。而且,木鸢在低空盘旋,也能对攻城的敌军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 “遵命!”陆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着王大石、钱老三等人,抬着一具轻便的木鸢,沿着城内马道向西城墙飞奔而去。 此刻,西城墙的战况已是岌岌可危。数名黑汗骑兵已经跳下马,踩着同伴的尸体和简易的攀爬工具,爬上了豁口边缘,与守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城墙上的守军数量本就不足,又被分割在豁口两侧,难以形成有效合力。 陆远等人赶到时,正看到一名黑汗士兵挥舞着弯刀,砍倒了一名朔方守军,狞笑着就要从豁口跃入城内。 “放箭!”陆远不及多想,从身边一名弓箭手手中夺过弓箭,张弓搭箭,瞄准那名黑汗士兵,一箭射出! 箭矢破空,正中那名黑汗士兵的咽喉!那士兵惨叫一声,手中的弯刀当啷落地,身体晃了晃,从豁口上栽了下去。 陆远这一箭,暂时遏制了敌军的攻势,也让周围的守军精神一振。 “主事好箭法!”王大石赞道。 “别废话!快,把木鸢架起来,对着豁口扇风!钱老三,让弟兄们把带来的石灰粉、辣椒粉都用上!”陆远迅速下令。 奇兵司众人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将木鸢的骨架对准豁口,几名力大的辅兵合力扇动木鸢的翅膀。同时,钱老三等人将带来的几包刺鼻的粉末,迎着木鸢扇出的风,撒向豁口处的黑汗士兵。 一时间,石灰粉和辣椒粉形成的刺激性烟雾,夹杂着尘土,劈头盖脸地吹向正在豁口处激战的黑汗士兵。 “阿嚏!咳咳!” “我的眼睛!” 黑汗士兵猝不及防,被这刺激性的烟雾呛得涕泪横流,眼睛刺痛难忍,攻势顿时一滞。城墙上的守军抓住机会,用长矛和石块将几名试图攀爬的敌人打了下去。 “有效!”陆远心中一喜。这本是他准备的巷战手段,没想到提前用上了。 然而,黑汗骑兵的凶悍超乎想象。短暂的混乱之后,带队的百夫长捂着口鼻,嘶吼着指挥士兵继续冲击,甚至让后续的士兵用湿布蒙住口鼻。 豁口处的争夺,再次陷入白热化。陆远知道,单单依靠这点小伎俩,是无法彻底解决问题的。他一边指挥奇兵司众人继续袭扰,一边急切地思索着对策。当他目光扫过城墙边堆积的滚石擂木,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第九章火油焚胡虏 西城墙豁口处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刺鼻的烟尘。黑汗士兵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这个脆弱的缺口,尽管陆远指挥奇兵司众人用木鸢扇出的风夹杂着刺激性粉末暂时阻挡了他们的攻势,但守军的伤亡仍在不断增加。豁口边缘,双方士兵的尸体已经堆叠起来,形成一道令人心悸的血肉屏障。 陆远目光盯着那些堆积在城墙边的滚石擂木,以及旁边几只不起眼的瓦罐。那是军中常备的火油,通常用于制作火箭或直接倾泻点燃。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 “王伯!钱老三!”陆远高声喊道,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有些嘶哑,“带几个人,把那几罐火油给我搬过来!快!” 王大石和钱老三闻言一怔,火油?这个时候用火油,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甚至点燃城墙上的木质结构。但看到陆远坚定的眼神,他们没有多问,立刻招呼几名辅兵,小心翼翼地将五六罐火油抬了过来。这些瓦罐都不大,每罐约莫能装十余斤火油。 “主事,这…这太危险了!”钱老三看着那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火油,有些担忧地说道。 “我知道危险,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陆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烟尘,“再不想办法,这豁口就要被破了!听我指挥,把火油淋到那些擂木和破布上,不要太多,浸湿即可!其余的火油,直接泼向豁口下方正在攀爬的敌人!” 他指着几根被鲜血染红的擂木和一些破损的军旗、麻布。 众人虽然心中打鼓,但此刻也明白,已无退路。他们按照陆远的吩咐,将火油小心地淋在选定的擂木和布料上。油腻的液体迅速渗透进去,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气味。 “火箭!谁有火箭?!”陆远急声问道。 一名眼尖的辅兵从箭囊中抽出一支尾部缠着浸油麻布的箭矢递了过来。 陆远接过火箭,深吸一口气,对王大石和几名准备投掷浸油擂木的士兵道:“听我口令,等我火箭射出,点燃下方火油后,你们立刻将浸油的擂木和布团扔下去!记住,扔准一点,别砸到自己人!” 他又转向负责扇动木鸢的孙二狗等人:“二狗,等火起之后,你们尽力将风向往外吹,助长火势,同时防止浓烟倒灌!”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脸上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豁口下方,黑汗骑兵的攻势越发凶猛。带队的百夫长已经亲自带人冲到了豁口边缘,正挥舞着弯刀与一名朔方都头激战。只要再进一步,他们就能彻底撕开防线。 “就是现在!”陆远暴喝一声,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火把,点燃了手中的火箭。 “嗖!”火箭拖着一道火光,精准地射向豁口下方一处黑汗士兵最为密集、且刚刚被泼洒了火油的区域。 火箭落地,火星瞬间引燃了地上的火油! “轰!”一团烈焰猛然升腾而起,夹杂着黑烟,将几名躲避不及的黑汗士兵吞噬。灼热的浪潮扑面而来,连城墙上的人都能感觉到那股炙烤。 “啊!!!”凄厉的惨叫声从火海中传出,被点燃的黑汗士兵如同火人般挣扎扭动,场面骇人至极。 “扔!”陆远趁着敌军被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吓的当口,再次下令。 王大石等人早已准备就绪,怒吼着将一根根浸透火油、已经开始冒烟的擂木和燃烧的布团奋力掷向豁口下方。这些燃烧物如同火雨般落下,砸在黑汗士兵的人群中,有的直接砸晕了敌人,有的则引燃了他们身上的皮甲和毛发。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孙二狗等人拼命扇动木鸢的翅膀,将新鲜的空气不断灌入火场,同时也将大量的浓烟吹向豁口外的敌军。 一时间,豁口下方变成了一片火海!烈焰翻滚,浓烟滚滚,黑汗士兵的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以及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原本悍不畏死的黑汗士兵,在水火无情的天威面前,终于感到了恐惧。他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却,试图逃离这片死亡之地。后续准备冲锋的士兵也被眼前的惨状吓住,不敢再轻易上前。 “守住了!我们守住了!”城墙上的朔方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他们看着下方熊熊燃烧的火焰和仓皇逃窜的敌人,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陆远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紧盯着火场,大声道:“不要停!继续扔干燥的木柴和杂物下去,维持火势!弓箭手,射杀那些试图绕过火场从两侧攀爬的敌人!” 他知道,火攻虽然有效,但如果不能持续,一旦火势减弱,敌人很可能会卷土重来。 南城门楼上,李长松也看到了西城墙方向升腾起的黑烟和火光,以及随之而来的欢呼声。他先是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对陆远果决狠辣的赞赏,也有对火攻失控的担忧。 “派人去问问西城情况!让他们务必控制火势,不要蔓延!”李长松立刻下令。 西城墙豁口处,大火仍在燃烧,但已经不像最初那般猛烈。黑汗士兵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暂时放弃了从豁口强攻的打算,带队的百夫长阿古达在亲兵的护卫下狼狈地退了回去,他的一条胳膊也被火焰烧伤,脸上满是黑灰和不甘。 “撤…暂时撤退!”阿古达咬牙下令。他知道,今天想要从这个豁口突破,已经不可能了。那诡异的大火和汉人不要命的打法,让他心有余悸。 随着黑汗士兵的退去,西城墙的压力骤减。守军们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陆远指挥众人用沙土覆盖了一些有蔓延趋势的火焰,同时让人赶紧抢修豁口。 “主事,你这招太狠了!也太险了!”王大石抹着汗道。刚才火焰最高的时候,他真怕把整个城墙都点着了。 “兵行险着,实属无奈。”陆远看着下方还在冒烟的焦土和烧焦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后怕,“若非如此,这豁口怕是已经失守了。”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跑来:“陆主事,李百户有令,请您速去南门楼议事!” 陆远点了点头,对王大石和钱老三道:“这里交给你们,务必加固豁口,清理战场,严防敌军再次反扑。” 交代完毕,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南门楼走去。 第十章暗流涌动议罪责 陆远登上南城门楼时,李长松独自站在垛口前,背影显得有些萧瑟。空气中硝烟未散,混杂着血腥和火油的焦糊味,提醒着刚刚结束的惨烈战斗。城下,黑汗人的营地已经后撤了数里,只留下一些游骑在远处逡巡。 “陆远,你来了。”李长松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声音却透着一股压抑的疲惫。他指了指旁边临时搬来的木凳,“坐。” 陆远依言坐下,城头的风有些大,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他能感觉到李长松身上散发出的沉重压力。 “西城豁口之事,你做得很好。”李长松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若非你当机立断,以火攻退敌,今日朔方城危矣。” “属下不敢居功,皆是将士们以命相搏。”陆远欠了欠身。他知道,李长松召他来,绝不仅仅是为了表扬。 果然,李长松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但是,西城墙为何会出现豁口?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远心中一凛,来了。他没有接话,等着李长松的下文。 “吴旋称病未上城,西城墙巡防,本是他的人负责。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险些城破人亡,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李长松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看透陆远的心思。 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吴旋是朔方城的老牌副百户,根基深厚,手下也有一批亲信。此时大战在即,若是处置不当,极易引发内部动荡。但若是不处置,又难以服众,更无法向死伤的将士交代。 陆远沉吟片刻,缓缓道:“大人,此事关系重大。豁口出现,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是失职还是……另有图谋,需得详查。如今大敌当前,军心稳定为上。属下以为,可先将负责巡防的相关人等暂且收押,待击退敌军之后,再行审问,明正典刑。至于吴副百户……” 他顿了顿,观察着李长松的脸色,“吴副百户称病,是否属实,也需查证。若真是失职,自然难辞其咎。若有他情,则另当别论。” 李长松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陆远这种“和稀泥”的说法不太满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他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军法如山,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 “大人明鉴。”陆远接口道,“严惩是必须的,但时机和方式需要斟酌。眼下黑汗主力未至,城内不宜再生大的波澜。属下建议,可先将吴副百户的巡防之权暂时解除,由大人信得过的人接管。同时,对外宣称吴副百户因病重无法执事,待战后再论功过。如此,既能稳定局面,也能给将士们一个交代,表明大人彻查此事的决心。” 这番话,既给了李长松台阶下,也指出了处理问题的方向。李长松深深地看了陆远一眼,这个年轻人,不仅在战场上有急智,在处理这种复杂的人事问题上,也颇有章法,滴水不漏。 “好,就依你所言。”李长松终于点了点头,“西城墙的防务,暂时由你奇兵司协助张都头负责。吴旋那边,我会派人‘探病’,并收回他的兵符。此事,暂且压下,但绝不会轻饶!” 话虽如此,陆远却从李长松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无奈。吴旋在朔方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是李长松,想要彻底动他,也非易事。 “大人英明。”陆远起身拱手。 “你也不必谦虚。”李长松摆了摆手,“今日你奇兵司居功至伟,本官都看在眼里。待击退蛮族,定会为你请功。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探究,“你那木鸢和火攻之法,着实出人意料。不知是从何处学来?” 这是必然会问到的问题。陆远早有准备,恭敬道:“回大人,属下曾偶遇一位游方异人,学得一些机关杂学,上不了台面,让大人见笑了。此次也是情急之下,胡乱尝试,侥幸成功罢了。” 这个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在这个时代,奇人异事本就不少,倒也不算太过离谱。李长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显然也不想深究。对他而言,只要能退敌,管他是什么来路。 “你手下那批人,我看都有些本事,好好操练,将来或有大用。”李长松又道,“只是,火攻之法,太过凶险,日后务必慎用。今日若非风向有利,后果不堪设想。” “属下明白,定当谨记大人教诲。”陆远知道李长松的担忧不无道理。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城防细节,以及如何应对黑汗主力可能的攻城方式。陆远根据自己所学的历史知识和一些工程学原理,提出了一些加固城防、制作守城器械的建议,例如制作更多的“狼牙拍”(一种带有铁钉的巨大木板,用于砸击攻城敌人)、“塞门刀车”(一种装有大量刀枪的车辆,用于封堵城门缺口)等,李长松听得连连点头,对陆远更是高看一眼。 谈话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夜色完全笼罩了朔方城,李长松才让陆远回去休息。 陆远回到奇兵司的临时驻地,一处靠近西城的废弃军械库。王大石、钱老三等人正带着辅兵们清理战场、修补器械,虽然疲惫,但眉宇间都带着兴奋。见到陆远回来,纷纷围了上来。 “主事,李百户怎么说?没为难咱们吧?”王大石有些担忧地问。火攻毕竟是险招。 “放心,李百户奖罚分明。”陆远笑了笑,将与李长松的谈话内容捡重要的说了说,隐去了关于吴旋的部分。听到李长松肯定了奇兵司的功劳,众人皆是欢欣鼓舞。 “主事,接下来咱们干什么?”孙二狗凑上来,一脸期待。 陆远看着众人,沉声道:“大战未歇,强敌在侧,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更重。第一,加固西城豁口,务必做到万无一失。第二,根据李百户的命令,我们要制作更多的守城器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继续改进我们的‘惊马木鸢’,想办法让它在白天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草图,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结构。“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在木鸢上加装一些……嗯,能发出巨大声响的东西,或者能抛射小型燃烧物的东西,在白天袭扰敌军,配合城防。” 这其实是他对“土制炸弹”和“投石机”的初步构想,但以目前奇兵司的技术水平,只能先从简单的发声和小型抛射物开始尝试。 众人看着草图,虽然看不太懂,但都觉得新奇,纷纷来了精神。 夜深人静,陆远却毫无睡意。他站在窗前,望着城外黑汗大营方向星星点点的火光,心中思绪万千。今日一战,虽然侥幸获胜,但也暴露了朔方城防御的诸多问题,以及内部矛盾的尖锐。吴旋这条暗线,必须尽快拔除,否则后患无穷。而黑汗主力一旦抵达,攻势必然更加猛烈,单靠现有的兵力和器械,恐怕难以持久。 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资源,更需要一股能够打破僵局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或许就隐藏在他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和奇思妙想之中。 而在朔方城另一处隐秘的宅院内,灯火摇曳。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走进内堂,对坐在太师椅上品茶的吴旋低声道:“老爷,李长松派人来‘探病’了,还收走了您的兵符,说是让您安心养病,城防之事,暂不必操心。” 吴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知道了。李长松,还有那个陆远,倒是有些手段。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他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告诉我们的人,盯紧陆远和奇兵司,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另外,城外的‘朋友’,也该动一动了。” 第十一章蛮兵再叩关 朔方城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仅仅两日之后,当太阳刚刚越过东边的山头,刺耳的号角声便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将整座城池从睡梦中惊醒。 “敌袭!!!黑汗主力大军到了!!!” 凄厉的呼喊声在城墙上此起彼伏,伴随着急促的钟声,迅速传遍了朔方城的每一个角落。 陆远几乎是衣衫不整地从奇兵司的工坊中冲了出来。这两日他几乎没有合眼,带领众人日夜赶制李长松交代的守城器械,同时也在尝试改进“惊马木鸢”。此刻,他脸上沾着油污和木屑,眼中却闪烁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的光芒。 他登上最近的西城墙,向城外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如潮水般向朔方城涌来。旌旗林立,无数的黑汗骑兵、步卒,以及数量可观的攻城器械:简易的冲车、云梯,甚至还有几具粗陋的抛石机,正缓缓逼近。 与前几日阿古达那几百先锋骑兵的骚扰不同,这一次,是真正的大军压境!粗略估计,不下五千之众! “狗娘养的蛮子,还真看得起我们这座小破城!”王大石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陆远身边,吐了口唾沫,眼中却并无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兴奋。这两日的胜利,让他手下的辅兵们信心大增。 “传令下去,奇兵司所属,各就各位!”陆远没有理会王大石的骂声,沉声下令,“将新做好的‘狼牙拍’和‘塞门刀车’运往各处要点!‘惊马木鸢’准备升空,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虽然他构想中的“炸弹”和“连弩”尚未完成,但经过两日的赶工,他们还是制作出十余具狼牙拍和三辆塞门刀车。这些简易但实用的器械,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城墙之上,李长松早已顶盔贯甲,手按佩刀,带领着亲兵巡视各处防务。他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凝重,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弓箭手准备!” “滚石擂木搬上来!” “火油罐子看好了!” 各级军官的呼喝声不绝于耳,守城的军士们虽然面带紧张,但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入了战斗位置。经过前几日的战斗洗礼,这支原本有些孱弱的守备军,已经初步具备了一支百战之师的雏形。 黑汗大军在距离城墙约一里外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摆开了围城的架势。中军大旗下,一名身材魁梧、身披黑色重甲的将领,在众将的簇拥下,用马鞭遥指朔方城,似乎在说着什么。那人,正是黑汗部此次南侵的主帅,拔都。 “主事,你看,那些蛮子好像在搭建什么东西!”孙二狗指着敌军阵前,几队黑汗工兵正在叮叮当当地忙碌着,似乎在组装那几具粗陋的抛石机。 陆远眯起了眼睛。抛石机虽然简陋,但对土石结构的城墙依然具有不小的威胁。 “不能让他们轻易得逞。”陆远当机立断,“孙二狗,你带两具木鸢,挂上我们新做的‘惊雷弹’,去扰乱他们!记住,安全第一,不要飞得太低,目的是打断他们的组装,不是硬拼!” 所谓的“惊雷弹”,其实就是陆远让人用陶罐装填了大量碎石、铁屑和少量火药,再用浸油的引线引爆。虽然杀伤力不大,但爆炸时的声响和飞溅的碎石,足以对地面人员造成一定的惊吓和骚扰。 “得令!”孙二狗兴奋地领命而去。很快,两具“惊马木鸢”摇摇晃晃地升空,向着黑汗军阵前的抛石机阵地飞去。 黑汗军显然也吸取了前几日被木鸢袭扰的教训,木鸢刚刚靠近,便有数十名弓箭手张弓搭箭,进行拦截。箭矢如蝗,呼啸而至。 孙二狗等人沉着应对着,操控木鸢灵活地在箭雨中穿梭躲避。当飞临抛石机阵地上空时,他们点燃引线,将一枚枚“惊雷弹”投了下去。 “轰!轰隆!” 几声沉闷的爆炸声在地面响起,虽然威力不大,但飞溅的碎石和浓烟,还是让正在组装抛石机的黑汗工兵一阵鸡飞狗跳,有几人不幸被碎石击中,惨叫着倒地。组装工作被迫中断。 拔都见状,眉头一皱,冷哼一声:“该死的风筝!传令神射营,给本帅把它射下来!告诉那些工匠,加快速度,天黑之前,本帅要看到那些石头砸在朔方城的城墙上!” 随着拔都的命令,黑汗军阵中奔出百余名骑射手,他们都是军中精选的神射手,配备了特制的强弓和破甲箭,专门用于对付这种空中目标。 一时间,天空中的箭雨更加密集,而且准头也高了不少。一具木鸢不慎被数支箭矢射中,帆布破裂,摇晃着向地面坠落。好在操控的辅兵经验丰富,在坠落前及时割断了牵引绳,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孙二狗操控的另一具木鸢也险象环生,不得不拉高高度,暂时脱离战场。 “看来,简单的袭扰已经效果不大了。”陆远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黑汗人已经开始适应木鸢的存在,并找到了针对性的办法。 就在此时,城外黑汗军阵中,战鼓突然擂响! “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鼓声,好像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口。紧接着,黑压压的黑汗步卒,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扛着简陋的云梯,呐喊着开始向朔方城发起冲击! 第一波攻城,开始了! “放箭!”李长松挥下令旗。 城头之上,箭如飞蝗,向着潮水般涌来的黑汗步卒倾泻而去。冲在最前面的黑汗士兵纷纷中箭倒地,但后续的士兵毫不停歇,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滚石!擂木!砸!” 当黑汗士兵冲到城墙脚下,开始架设云梯时,城头上的滚石擂木如同冰雹般砸下。惨叫声、骨骼碎裂声、云梯折断声不绝于耳。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陆远指挥着奇兵司的辅兵,将一具具沉重的“狼牙拍”推到城垛边。当黑汗士兵顺着云梯向上攀爬时,他看准时机,大喝一声:“放!” 数名辅兵合力推动杠杆,巨大的狼牙拍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向攀附在云梯上的敌人。 “噗嗤!” 狼牙拍上的铁钉轻易地刺穿了黑汗士兵的皮甲和身体,鲜血和碎肉四溅。被砸中的敌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下去,连带着下方的几名同伴也一起遭殃。 “有效!”陆远心中一喜。这狼牙拍虽然笨重,但在对付密集攀城的敌人时,效果显著。 然而,黑汗人的攻势实在太过凶猛。他们的人数远超守军,悍不畏死。一处云梯被毁,立刻有新的云梯搭上来。城墙的多个地段都爆发了激烈的争夺。 “大人,东门告急!蛮子用冲车撞门了!”一名传令兵浑身是血地跑来报告。 “张都头,你带本部人马去支援东门!告诉他们,给我用塞门刀车顶住!城门绝不能破!”李长松面沉似水,迅速下令。 “西城墙!西城墙豁口处又有蛮子摸上来了!” “南城墙!蛮子开始用火箭压制了!” 坏消息接踵而至。黑汗人的攻势如同狂风骤雨,四面开花,让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守军疲于奔命。 陆远深吸一口气,最艰难的时刻到来了。他必须想出更有效的办法,否则,朔方城可能真的守不住。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些还在改进中的“秘密武器”。或许,是时候让它们提前登场了。 他迅速找到王大石:“王伯,带几个人,跟我来!我们得给那些蛮子再加点料!” 第十二章奇技破敌胆 陆远带着王大石和几名心腹辅兵,顶着城头呼啸的箭矢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迅速返回了奇兵司设在西城墙内侧的临时工坊。工坊内一片狼藉,各种工具、材料散落一地,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具尚未完工却已初具雏形的古怪器械。 其中一具,像是一个放大了数倍的巨型弩弓,但结构更加复杂,弩臂由多层坚韧的木材和兽筋绞合而成,弩身上安装着一个简易的摇柄和齿轮机构,用于上弦。在弩弓的前方,有一个可以容纳数十支短矢的箭匣。这便是陆远参照史书中记载的“连弩”和后世一些机械原理,加以改进的“暴雨梨花车”的雏形。由于材料和工艺的限制,射程和杀伤力都打了折扣,但威力依然可观。 另一边,则是几个用厚陶罐制成的“大家伙”,比之前的“惊雷弹”大了数圈,里面除了碎石铁屑,还混入了不少猛火油和硫磺、硝石的混合粉末。引线也做了改进,用油纸包裹,确保能够稳定燃烧。这便是陆远倾注了不少心血的“加强版惊雷弹”,或者说,是这个时代勉强能称之为“土制炸弹”的东西。 “王伯,把那几具‘梨花车’推出去!对准那些爬墙最凶的蛮子!”陆远指着那几具连弩车,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记住,距离不要太远,一百步之内,务求覆盖!” “主事,这东西……行吗?”王大石看着那粗陋的连弩车,有些怀疑。这几日他们虽然按照陆远的图纸赶制,但从未试射过。 “没时间解释了!照我说的做!”陆远厉声道,“钱老三,孙二狗,你们带人,把这几个‘大宝贝’给我运到城墙垛口,等我信号,给我朝着人最多的地方扔下去!小心点,别把自己人给炸了!” 他指着那几个加强版的陶罐炸弹,脸上带着一丝疯狂。这些东西威力巨大,但也极不稳定,稍有不慎便可能酿成惨剧。但眼下,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众人见陆远神情凝重,不敢怠慢,立刻分头行动。几名力大的辅兵合力将沉重的“暴雨梨花车”推向城墙边缘,对准了下方一处正有数十名黑汗士兵沿着云梯蜂拥而上的区域。另外几人则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几个陶罐炸弹,在钱老三和孙二狗的指挥下,寻找合适的投掷点。 此刻,西城墙的战况已经岌岌可危。几处云梯已经牢牢搭在了城头,黑汗士兵奋力的向上攀爬,与守军在城头上展开了惨烈的肉搏。不断有守军士兵被砍倒,坠下城墙,也有黑汗士兵被长矛捅穿,发出凄厉的惨叫。 “准备好了吗?”陆远深吸一口气,对负责操控“暴雨梨花车”的王大石喊道。 王大石用力点了点头,几名辅兵已经用摇柄将弩弦绞紧,箭匣也已装填完毕。 “放!”陆远猛地挥手! 王大石狠狠扳下机括! “嘎吱!!!咻咻咻咻!!!”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过,紧接着,数十支短矢如同暴雨般从弩车前方的箭匣中喷射而出,瞬间覆盖了下方那架云梯以及周围数尺的范围! “啊!!!噗噗噗!!!” 正在奋力向上攀爬的黑汗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密集箭雨射成了刺猬!短矢虽然穿透力不如长弓,但胜在数量众多,且覆盖面积广。一时间,那架云梯上的黑汗士兵像下饺子般纷纷坠落,惨叫声不绝于耳。后续试图攀爬的敌人也被这恐怖的景象吓住,攻势为之一滞。 “有效!太有效了!”王大石兴奋地大叫,连忙指挥辅兵重新上弦装填。 其余几具“暴雨梨花车”也在不同地段相继发威,虽然偶有卡壳或准头不佳的情况,但其瞬间倾泻大量箭矢的能力,还是对攻城的黑汗士兵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和心理震慑。原本胶着的战线,因为这几具“大杀器”的出现,暂时得到了一丝缓解。 李长松在南城门楼上,也注意到了西城墙方向的异动。当他看到那如同怪物般喷吐箭雨的器械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疑惑,但更多的是惊喜。这个陆远,总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东西! 然而,黑汗人的攻势并未就此停歇。在督战队的驱赶下,更多的黑汗士兵红着眼睛,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城头发起冲击。一些经验老到的黑汗军官开始指挥士兵分散队形,或者用盾牌重点防护,以减少“暴雨梨花车”的杀伤效果。 “主事,那些蛮子学乖了!”孙二狗在一旁焦急地喊道。 陆远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知道,“暴雨梨花车”的威慑力正在下降。他咬了咬牙,对钱老三和孙二狗打了个手势:“准备!听我口令!”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在城下一处黑汗士兵最为密集的区域,那里至少聚集了三四十名敌人,正准备对一处刚刚被清理的城墙段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那里!扔!”陆远猛地大喝! 钱老三和孙二狗早已等候多时,闻言立刻指挥手下辅兵,将手中沉重的陶罐炸弹朝着陆远指的方向奋力掷了出去! 几只黑乎乎的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了那群黑汗士兵的中央。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爆炸!强大的气浪夹杂着火焰、浓烟、碎石和陶片,向四周猛烈扩散! 爆炸中心区域的黑汗士兵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肢体横飞!不少黑汗士兵被爆炸飞射而来的碎石和陶罐碎片击中,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害!稍远一些的也被冲击波震得东倒西歪,耳中嗡嗡作响,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地面被炸出一个数尺深的大坑,焦黑一片。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以及其恐怖的杀伤力,瞬间镇住了整个战场!无论是攻城的黑汗士兵,还是守城的朔方军士,都被这如同天神震怒般的景象惊呆了。 “那…那是什么东西?”一名侥幸未死的黑汗士兵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恐惧。 “是天雷!是汉人的天雷!” “魔鬼!他们有魔鬼的武器!”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黑汗军中蔓延开来。他们可以不畏惧刀剑,可以不畏惧箭矢,但面对这种完全超乎认知、威力巨大的“天雷”,他们原始的勇气开始崩溃。 紧接着,又有几枚陶罐炸弹在黑汗军的不同区域爆炸,虽然威力不如第一枚那般集中,但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和更大的恐慌。 城墙上,朔方守军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陆主事威武!” “奇兵司威武!” 李长松站在南城门楼上,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看着城下黑汗军混乱的场面,以及那几个被炸出的大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种武器,已经超出了他对战争的理解!若是能大量装备,何愁蛮夷不灭! 远处的黑汗中军大帐前,拔都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地看着城墙方向接连发生的爆炸。他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这种能发出巨响、威力巨大的爆炸物,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那是什么妖法?!”拔都厉声喝问身边的萨满巫师。 那名萨满也是一脸惊惧,结结巴巴道:“大…大帅,此乃汉人之邪术,引动九天神雷,非…非我等凡人所能抵挡……” “废物!”拔都一脚将萨满踹翻在地,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传我命令,鸣金收兵!暂时后撤五里!” 他知道,在搞清楚那“天雷”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前,再强行攻城,只会徒增伤亡,动摇军心。 凄厉的鸣金声响起,原本还在悍勇攻城的黑汗士兵如蒙大赦,纷纷掉头向后逃窜,甚至发生了踩踏。一些军官试图镇压,但根本无济于事。 一场原本胜券在握的攻城战,竟然因为几种闻所未闻的“武器”,而被迫中止。 朔方城头,看着潮水般退去的黑汗大军,守军们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许多人喜极而泣,瘫倒在地。这一日的战斗,实在太过惨烈,也太过惊险。 陆远站在城头,看着远去的敌军,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那些“暴雨梨花车”和“土制炸弹”虽然威力惊人,但数量有限,且制作不易,难以持久。更重要的是,黑汗人必然会想办法破解。 他深吸一口气,对身边同样疲惫不堪的王大石和钱老三道:“打扫战场,救治伤员,修补城防。告诉弟兄们,今晚咱们吃顿好的,但是戒备不能松懈!” 第十三章议功封赏风波起 黑汗大军退去后,朔方城内的气氛依旧紧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味,却也夹杂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城墙的破损正在紧急修补,伤兵营里哀嚎声不断。 百户所议事厅内,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重。 李长松端坐主位,面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锐利。下手两侧,是朔方城幸存的几位重要军官:老成持重的张都头,新近崭露头角、此刻却有些坐立不安的陆远,以及几位在战斗中表现尚可的队正、什长。唯独不见副百户吴旋的身影。 “诸位,”李长松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番朔方城能得以保全,全赖诸位将士浴血奋战,以及……陆主事奇兵司之奇功。本官已将战况及诸位功绩上报府州,相信不日便有封赏下来。”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神色各异。张都头微微点头,算是认可。几位队正、什长则面露喜色,毕竟九死一生,能有功赏自然是好事。唯有陆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知道枪打出头鸟,真正的风波,恐怕才刚刚开始。 “大人过誉,皆是三军用命,属下不敢居功。”陆远起身拱手,姿态放得很低。 李长松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目光转向张都头:“张都头,你久在军旅,经验丰富。此次守城,你部扼守南门,数次击退敌军强攻,功不可没。本官会为你请一个‘奋勇校尉’的散阶。” “多谢大人栽培!”张都头起身抱拳,脸上露出一丝激动。奋勇校尉虽然只是个散阶,但也是对他多年军旅生涯的肯定。 李长松又点了几位在战斗中表现突出的队正、什长的名字,一一许诺了相应的功赏,无非是赏银、布匹,或是提拔一级之类的常规奖励。众人都心满意足地谢恩。 气氛似乎融洽起来。 然而,当李长松的目光再次落到陆远身上时,堂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陆远,”李长松的声音沉稳依旧,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以奇兵司区区数十辅兵,先以火攻退敌先锋,再以‘惊雷’、‘梨花车’等奇械,力挫黑汗主力,迫其退兵。此等功绩,亘古罕见。本官思虑再三,决定破格擢升你为朔方城副百户,兼领奇兵司,具体品阶,待府州批复。” “轰!” 这个任命如同一颗真正的惊雷,在议事厅内炸响! 张都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复杂。几位队正、什长更是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不解,甚至还有一丝隐晦的嫉妒。 副百户!那可是朔方城除了百户之外的第二号人物!他之前只是个没有品阶的白身,管着临时组建的奇兵司的十数名辅兵,如今却要一步登天,与他们这些在军中摸爬滚打了数年甚至十数年的人平起平坐,甚至还要高上一头! “大人!万万不可!”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开口的是一名资历颇老的队正,名叫赵勇,此人一向与吴旋走得较近。 赵勇涨红了脸,梗着脖子站起身,大声道:“大人明鉴!陆主事守城有功,我等皆看在眼里,佩服之至。但副百户之位,何其重要!陆主事年岁尚轻,资历浅薄,骤然提拔如此高位,恐难以服众啊!军中向来以军功、资历论赏,如此破格,怕是会乱了规矩,寒了将士们的心!” “赵队正此言差矣!”不等李长松开口,另一名在战斗中受过陆远指挥,并亲眼见识过奇兵司威力的年轻什长周平立刻反驳道,“军功大小,难道不是以对战局的贡献而论?若非陆主事奇谋妙计,我等今日焉能坐在此处议功?朔方城早已城破人亡!如此盖世奇功,擢升副百户,有何不可?!” “周平!你休要巧言令色!”赵勇怒道,“守城乃是全城将士用命,岂能将功劳尽归一人?陆主事那些奇技淫巧,固然犀利,但终究是旁门左道,非我大朔正统兵法!若人人都想凭此侥幸取功,我大朔军威何在?!” “旁门左道?若非这旁门左道,你赵队正此刻恐怕已是黑汗人的刀下之鬼!”周平寸步不让。 “你……”赵勇气得浑身发抖。 “够了!”李长松猛地一拍桌案,议事厅内瞬间安静下来。他冷冷地扫了赵勇一眼,又看了看其他几位神色各异的军官,缓缓道:“本官的决定,不是在与你们商议,而是通知!” 他语气一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军功如何论,本官心中有数。陆远之功,足以当得此位!若有不服者,可以向府州申诉,但在此之前,必须服从命令!谁敢在此扰乱军心,休怪本官军法无情!” 李长松积威甚重,此言一出,赵勇顿时面如土色,不敢再多言。其他几位原本也想附和的军官,也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陆远心中却是暗叹一声。他知道,李长松这是在力排众议,强行提拔自己。这份看重和信任,固然让他感动,但也意味着,他将彻底站在一些人的对立面。副百户这个位置,太扎眼了。 “陆远,”李长松转向他,语气稍缓,“你也不必有顾虑。你的功劳,朔方城上下有目共睹。至于资历,战场之上,能者居之!本官相信,你有能力胜任此职。” “多谢大人厚爱。属下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大人所托。”陆远起身,郑重行了一礼。此刻他再推辞,反而显得矫情,也会让李长松难做。他只能接下这个任命,然后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议功之事,便在这样一种略显紧张和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 散会后,张都头特意多留了片刻,走到陆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陆副百户,恭喜。日后,还望多多指教。”他的语气诚恳,眼神中虽然还有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善意。 “张都头客气了,小子年轻识浅,日后还需张都头多多提点才是。”陆远连忙还礼。他知道,争取到张都头这样的老成持重之人的支持,对自己未来在朔方城站稳脚跟至关重要。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张都头这般明事理。 陆远刚刚走出议事厅,便被几名军官有意无意地孤立起来。赵勇更是冷哼一声,带着几名相熟的军官扬长而去,连招呼都未打。 “哼,黄口小儿,一步登天,也不怕摔死!”隐约间,陆远听到赵勇不屑的低语。 陆远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片雪亮。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吴旋虽然称病未出,但其在朔方城经营多年,党羽众多。自己骤然上位,必然会触动这些人的利益。一场围绕权力的明争暗斗,已然拉开序幕。 他回到奇兵司的驻地,王大石、钱老三、孙二狗等人早已闻讯等候在此,见到陆远回来,纷纷上前祝贺。 “恭喜主事!贺喜主事!不,现在该叫陆副百户了!”王大石满脸喜色,与有荣焉。 “陆副百户威武!咱们奇兵司这下可算是在朔方城扬眉吐气了!”孙二狗更是手舞足蹈。 陆远看着众人兴奋的模样,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无论如何,他并非孤军奋战。奇兵司这些弟兄,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诸位弟兄,”陆远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今日之功,非我一人之力,乃是奇兵司上下同心协力,浴血奋战换来的。这份荣耀,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骄傲自满。朔方城危机尚未解除,黑汗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且,我们奇兵司,以及我本人,在城中根基尚浅,必然会招致一些人的非议和排挤。未来的路,还很长,也很艰难。” 众人闻言,脸上的兴奋稍减,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他们虽然大多是市井出身,但也明白陆远话中的深意。 “陆副百户放心!刀山火海,我们都跟着您闯!”王大石第一个表态,语气坚定。 “对!谁敢跟陆副百户过不去,就是跟我们奇兵司过不去!”钱老三也瓮声瓮气地说道。 陆远欣慰地点了点头。现在自己需要尽快巩固地位,扩大影响,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挑战。而奇兵司,就是他手中最重要的筹码。 他将李长松的赏赐一一分发下去,勉励了众人一番后,便开始安排着制作和改进那些“大杀器”的工作,以备不时之需。同时也加强了奇兵司的巡逻值夜。 夜深人静,陆远独自坐在灯下,手中把玩着一枚刚刚到手的副百户腰牌。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和所要面临的凶险。 吴旋……此人如同一条毒蛇,潜伏在暗处,随时可能给自己致命一击。必须想办法将他彻底拔除。 还有那些新出现的反对者,如赵勇之流,虽然只是跳梁小丑,但若任其发展,也可能成为麻烦。 更重要的是,黑汗人会善罢甘休吗?他们会如何应对自己的那些“杀器”? 一个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谁?”陆远警觉地问道。 “陆副百户,是我,李平。”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传来。李平,是李长松的亲兵之一,之前曾多次奉命与陆远联络。 陆远打开门,只见李平神色匆匆地站在门外。 “李平兄弟,深夜前来,可是百户大人有何吩咐?”陆远问道。 李平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陆副百户,大人让我给您提个醒。吴副百户……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您要多加小心。另外,府州那边,关于您的任命,可能会有些波折。大人让您有个心理准备。” 陆远心中一凛。看来,李长松也预料到了后续的麻烦。 “多谢李平兄弟提醒,也请代我谢过大人。”陆远诚恳道。 李平点了点头,又道:“大人还说,奇兵司的器械,乃是利器,务必严加看管,不可泄露分毫。若有需要,可随时向他禀报。” “属下明白。”陆远郑重应道。 李平传达完李长松的嘱咐,便匆匆离去。 第十四章暗夜魅影刺杀局 陆远在送走李平后,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李长松的提醒绝非空穴来风。吴旋这条潜伏的毒蛇,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必然会有所动作。而刺杀,无疑是成本最低、效果最直接的手段。 他没有立刻睡下,而是仔细检查了房门和窗户,又将那柄李长松赏赐的佩刀放在了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虽然他自知武艺稀松,但聊胜于无。更重要的是,他暗中嘱咐了王大石和钱老三,让他们今晚在奇兵司驻地附近加强戒备,并安排了几名信得过的辅兵轮流值夜。 奇兵司的驻地原本是一处废弃的军械库,院墙虽然不高,但胜在偏僻,且只有前后两个出口。陆远特意让人在后门堆放了一些杂物,只留前门通行,并安排了双岗。 子时刚过,陆远和衣躺在床上,双眼却睁着,仔细聆听着外界的动静。白天处理公务、安抚众人,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精力,此刻困意阵阵袭来,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忽然,一阵极轻微的“咔哒”声从窗外传来,若非他全神贯注,几乎难以察觉。 来了! 陆远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却依旧保持平静。他缓缓伸手,握住了床头的刀柄。 窗户是用木栓从内部插住的,外面的人想要打开,必然要先拨开木栓。那“咔哒”声,很可能就是铁丝或薄刃触碰木栓发出的。 他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继续装作熟睡,同时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动静。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轻微的“吱呀”,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窗缝中挤了进来,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点微弱的光芒,那道黑影身材瘦小,动作敏捷,手中握着一柄短刃,刃尖在暗夜中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黑影落地无声,显然是精于此道的好手。他没有立刻扑向床铺,而是先在房间内快速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埋伏,这才蹑手蹑脚地朝着床边摸来。 陆远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带着杀意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的手心微微出汗,但呼吸却刻意保持着平稳悠长,仿佛真的睡熟了一般。 就在那黑影距离床铺只有三步之遥,举起手中短刃,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 “动手!” 陆远猛地暴喝一声,同时身体从床上一跃而起,手中的佩刀顺势向前劈砍! 这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吓了那黑影一跳,也打破了夜的沉寂!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间的门被“嘭”的一声从外面撞开!王大石和钱老三各持兵刃,怒吼着冲了进来!院子里也响起了其他辅兵的呼喊和脚步声!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房间内外都有埋伏,更没想到目标竟然如此警觉!他下意识地挥动短刃格挡陆远的劈砍,同时身体向后急退,试图从窗户逃离。 “铛!” 一声脆响,陆远的佩刀与黑影的短刃相交,火星四溅。陆远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刀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佩刀险些脱手。对方的力量和招式,远在他之上! 但陆远的目的本就不是与他缠斗,而是拖延时间! 王大石和钱老三已经左右包抄上来!王大石手中是一柄厚背砍刀,势大力沉,直劈黑影面门!钱老三则用的是一根粗长的铁尺,专攻下三路! 黑影身手矫健异常,在狭小的房间内辗转腾挪,接连避开了王大石和钱老三的数次攻击,同时手中的短刃上下翻飞,逼得两人不敢过分靠近。 “贼子休走!” 又有几名手持长矛的辅兵从门口涌入,将房间堵得水泄不通。 黑影见势不妙,知道今日之事已经败露,再不走恐怕就要折在这里。他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发出一声尖啸,身体猛地一个旋转,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逼退了王大石和钱老三,随即不顾一切地朝着窗户扑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陆远早有准备,他虽然武艺不精,但脑子却转得飞快。在黑影扑向窗户的瞬间,他抓起床上的被子,猛地朝黑影掷了过去! 厚重的棉被当头罩下,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却能有效地阻碍视线和行动。 黑影猝不及防,被被子罩了个正着,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个空当! “着!”王大石怒吼一声,手中的砍刀带着风声,狠狠地劈在了黑影的后背上!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踉跄着向前扑倒,手中的短刃也脱手飞出。 钱老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用铁尺重重地砸在了黑影的后脑! “咚!” 黑影闷哼一声,彻底瘫软在地,再无声息。 “呼……呼……”王大石和钱老三这才松了口气,额头上都见了汗。刚才的搏斗虽然短暂,但惊险异常。 陆远也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若非自己早有防备,今晚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把灯点亮!”陆远沉声道。 很快,房间内的油灯被点亮,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地上的刺客。 刺客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面容。王大石上前揭开他的面巾,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三十岁上下,神情凶悍,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黑血——显然是服毒自尽了。 “是死士。”陆远看着刺客口角的黑血,眼神一凝。能培养出这种不惜一死的刺客,幕后主使的能量不小。 “主事,您没事吧?”王大石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陆远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窗外,“外面情况如何?” “回禀副百户,院墙外还发现了两名接应的同伙,已经被我们拿下了!”一名辅兵跑进来报告,语气中带着兴奋。 “很好。”陆远点了点头,“将那两人看管起来,严加审问!务必问出他们的来历和幕后主使!”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经恢复平静的夜色,心中却波澜起伏。吴旋,果然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这种狠辣的手段。 “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及了。”陆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对方已经出招,那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天色微明,朔方城百户所内,李长松听完陆远的禀报,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好一个吴旋!好大的胆子!”李长松猛地一拍桌案,怒声道,“本官待他不薄,他竟然敢在城中行刺朝廷命官!这是要造反吗?!” “大人息怒。”陆远躬身道,“此事虽然还未有确凿证据指向吴副百户,但种种迹象表明,与他脱不了干系。那两名活口,属下已经连夜审问,虽然嘴硬,但也吐露出一些蛛丝马迹,似乎与城中一些平日里和吴副百户走得近的泼皮无赖有所牵连。” “哼!泼皮无赖?他吴旋手下,养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李长松冷哼一声,随即看向陆远,“陆远,你打算如何处置?” 陆远沉吟片刻,道:“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若无确凿证据,贸然动吴副百户,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动荡,甚至被他反咬一口。属下以为,当务之急,是尽快从那两名活口身上打开缺口,拿到实证。同时,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敲山震虎,整顿城中治安,将那些与吴副百户有所勾结的地痞流氓,先行控制起来,断其爪牙。” 李长松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此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本官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务必将幕后黑手给本官揪出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朔方城一手遮天!” “属下遵命!”陆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第十五章雷霆手段清浊流 得到李长松的授权,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展开了行动。朔方城这座看似平静的边陲小城,即将迎来一场清洗。 他首先做的,是将奇兵司中所有能打能战的辅兵,以及张都头拨给他协助办案的二十名正卒,分成了若干小队。由王大石、钱老三、孙二狗等人各自带领,手持李长松签发的搜捕令,直扑城中几处平日里与吴旋过从甚密、或是劣迹斑斑的地痞流氓的巢穴。 这些泼皮无赖,平日里欺男霸女,敲诈勒索,是朔方城的一大祸害。他们大多与吴旋的某些手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充当着吴系势力的外围打手和耳目。昨夜参与刺杀接应的两名活口,便是从这些人中招募的。 城南一处破败的赌坊内,十几个地痞正围着桌子吆五喝六,赌得面红耳赤。突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王大石带着一队兵士冲了进来。 “官府办案!所有人不许动!抱头蹲下!”王大石声如洪钟,手中的厚背砍刀在晨光下闪着寒光。 赌坊内的地痞们先是一愣,随即有人试图反抗或逃窜。 “找死!”王大石毫不客气,一刀柄将一个试图抄起板凳的家伙砸翻在地,其余兵士也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些平日里横行霸道的泼皮制服。 类似的场景,在朔方城的各个地方同时上演。城西的暗娼馆、城北的私酒坊、以及一些平日里游手好闲之徒聚集的茶寮酒肆,都遭到了突击搜查。 一时间,朔方城内鸡飞狗跳,叫骂声、求饶声此起彼伏。许多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地痞头目,还没从睡梦中醒来,便被堵在了被窝里,狼狈不堪地被捆绑带走。 陆远坐镇奇兵司,不断听取着各路人马的回报。 “禀副百户,城南赌坊头目‘赖三’及其手下十五人已全部抓获!搜出赌资若干,以及一些来历不明的兵刃!” “禀副百户,城西‘红袖招’老鸨及几名打手已被控制!据初步审问,他们与吴副百户府上的管家吴福来往密切!” “禀副百户,城北黑市酒贩‘王麻子’拒捕,已被当场格杀!在其家中搜出大量私盐和几封可疑信件!” 消息一个个传来,陆远的表情却始终平静。抓捕这些外围的爪牙,目的是震慑,是收集证据,更是为了引蛇出洞。 真正的硬骨头,是吴旋本人,以及他那些在军中和衙门里的心腹。 一个上午的时间,朔方城内便抓捕了近百名地痞流氓和不法之徒。这些人被临时关押在军营的空置营房内,等待进一步的审问和处置。 朔方城的百姓们,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严打”,反应各异。大多数饱受这些地痞欺压的普通百姓,自然是拍手称快,奔走相告,甚至有人当街燃放鞭炮庆祝。而一些与这些势力有所牵连的商户和富户,则心中忐忑,生怕引火烧身。 城中的气氛,因为这场清洗,变得既紧张又微妙。 吴旋的府邸,此刻却是大门紧闭,一片死寂。 府内,吴旋脸色铁青地听着管家吴福的报告,手中的茶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老爷,陆远那小子疯了!他……他把城里跟我们有点关系的人,几乎一锅端了!”吴福声音颤抖,脸上满是惊恐。 “废物!一群废物!”吴旋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茶水和瓷片四溅,“连几个泼皮都保不住!养你们何用?!” 他没想到陆远的反击会如此迅速和猛烈,更没想到李长松会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陆远,竟然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 “老爷,现在怎么办?陆远那小子,摆明了是冲着我们来的!再这样下去,恐怕……”吴福不敢再说下去。 吴旋在房中来回踱步,眼神阴晴不定。刺杀失败,打草惊蛇,如今又被对方反戈一击,断了许多外围的触角,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 “慌什么!”吴旋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陆远抓的,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昨夜之事与我有关,他能奈我何?李长松也不敢轻易动我!” “可是……可是那些人嘴巴不牢,万一……”吴福还是担心。 “哼,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能知道多少核心机密?”吴旋冷笑道,“传我的话下去,让军中和衙门里我们的人,都给我安分守己,不要在这个时候冒头!陆远想查,就让他查!我倒要看看,他能查出什么花样来!”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派人去府州,就说朔方城百户李长松滥用职权,纵容亲信陆远在城中肆意抓捕,扰乱民生,请求府州大人明察!我吴旋,在朔方城兢兢业业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容一个黄口小儿如此欺辱!” 这是要反咬一口,将水搅浑了。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吴福连忙应道。 吴旋看着吴福离去的背影,眼神越发阴冷。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府州方面的反应。只要府州那边能给他撑腰,陆远和李长松就不足为惧。 而在奇兵司内,陆远正亲自审问那两名被活捉的刺杀接应者。 这两名地痞在严刑和攻心之下,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招了出来。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刺杀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但他们承认是受了一个名叫“黑蛇”的人的指使,负责接应和处理后事。而这个“黑蛇”,平日里便是吴旋府上的一名得力护院,专门替吴旋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黑蛇……”陆远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只要能抓住这个黑蛇,就能顺藤摸瓜,将吴旋彻底钉死。 “钱老三,”陆远下令,“你立刻带人,秘密搜捕这个黑蛇!记住,要活的!” “是!”钱老三领命而去。 陆远又将目光投向桌案上那些从各处搜缴上来的证物——账本、信件、违禁品……虽然很多都指向那些地痞的劣迹,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隐晦的线索,指向了吴旋的一些不法行为,例如私吞军饷、倒卖军械、勾结黑市商人等等。 这些证据,虽然不足以将吴旋一击致命,但足以让他焦头烂额,名声扫地。 “看来,是时候给吴副百户送一份‘大礼’了。”陆远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他拿起笔,开始将这些线索和证据进行整理和串联。他要织一张大网,一张足以将吴旋这条大鱼彻底困死的大网。 而就在陆远紧锣密鼓地收集证据,准备对吴旋发起总攻的时候,朔方城外,黑汗大营之中,一场针对“天雷”的讨论,也正在进行。 拔都坐在中军大帐,听着手下将领和萨满们对那日爆炸的描述,眉头紧锁。 “你们是说,汉人的那种‘天雷’,是从城头投掷下来,落地便会发出巨响,并产生火焰和冲击,威力巨大?”拔都沉声问道。 “是的,大帅!那东西太可怕了!简直就像是草原神话中的雷神之怒!”一名亲身经历过爆炸的千夫长心有余悸地说道。 “可曾看清那‘天雷’是何模样?”拔都追问。 几名将领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爆炸发生得太突然,威力又太大,他们根本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一名年长的萨满沉吟道:“大帅,据我观察,那‘天雷’似乎并非凭空产生,而是汉人的一种器物。只是其制作之法,我等闻所未闻。” 拔都沉默了。他知道,如果不能破解这种“天雷”的秘密,他们将很难再次攻下朔方城。那种武器带来的心理震慑,远比其实际杀伤更为可怕。 “传令下去,”拔都缓缓开口,“重金悬赏!若有能人,能破解汉人‘天雷’之秘,或能制作出类似之物,本帅赏牛羊千头,美女百名,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拔都的命令,在黑汗军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一些懂些方术的萨满,或是在中原游历过的工匠,都开始暗中琢磨起来。 第十六章铁证如山锁毒蛇 陆远依旧在奇兵司内整理着从各处搜缴上来的“罪证”,而吴旋则闭门不出,等待着府州的裁决。城中的气氛,也从最初的喧嚣逐渐转为一种压抑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钱老三带着几名精干的辅兵,在朔方城内外搜寻着“黑蛇”的踪迹。此人是吴旋的心腹护院,也是昨夜刺杀行动的关键执行者之一。只要抓住他,就能拿到指证吴旋的最直接证据。 但黑蛇此人极为狡猾,行踪诡秘,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一连数日,钱老三等人几乎将朔方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一无所获。 奇兵司内,陆远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眉头紧锁。这些卷宗里,记录了吴旋多年来贪赃枉法、勾结匪类、欺压良善的种种劣迹,虽然触目惊心,但大多是间接证据,或者是一些陈年旧案,想要凭此一举扳倒经营朔方城多年的吴旋,分量还稍显不足。 “副百户,要不……我们再加派人手,扩大搜捕范围?”王大石见陆远神色凝重,忍不住提议道。 陆远摇了摇头:“黑蛇不是寻常地痞,他既然能替吴旋处理那些脏活,必然有其藏匿和反侦察的手段。大张旗鼓地搜捕,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他逃得更远。” 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墙上悬挂的朔方城舆图,眼神在几个特定的区域来回逡巡。 “吴旋在城中经营多年,除了府邸,必然还有其他隐秘的据点。黑蛇很可能就藏在这些地方。”陆远的手指在舆图上轻轻一点,“城西废弃的旧驿站,城北靠山的一处荒废庄园,还有……南门外那片乱葬岗附近的几间破屋。这些地方,平日里人迹罕至,又与吴旋的一些产业或明或暗地有所关联。” “副百户的意思是?”钱老三眼睛一亮。 “分头行动,秘密监视。”陆远果断道,“不要惊动任何人,只观察,等待时机。黑蛇不可能一直躲着不露面,他总要吃饭喝水,总要与外界联系。” “是!”王大石和钱老三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李长松也承受着来自府州的压力。吴旋的那封状纸,虽然颠倒黑白,但也确实给府州那边造成了一些困扰。府州派来的信使,带来了知府大人的口谕,言辞虽然客气,但字里行间也透露出希望朔方城尽快平息事态,不要将事情闹大的意思。 “陆远,府州那边,恐怕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李长松将信使送走后,对陆远说道,神色间带着一丝忧虑,“吴旋在府州经营多年,虽然未必能一手遮天,但拖延阻挠,还是能做到的。” “大人放心,属下明白。”陆远点了点头,“黑蛇这条线,我们必须尽快抓住。只要人证物证俱在,府州那边也无话可说。” 李长松看着陆远沉稳的模样,心中的忧虑稍减。这个年轻人,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他带来惊喜。 日子一天天过去,朔方城内依旧平静。吴旋府邸的大门,始终紧闭。城中那些被抓捕的地痞流氓,在经过初步审讯后,一些罪行较轻的,被杖责后释放,而那些罪大恶极的,则被收押待判。 陆远的耐心,似乎也快要被消磨殆尽。 然而,就在第五日的黄昏,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负责监视城北荒废庄园的孙二狗,气喘吁吁地跑回奇兵司。 “副百户!副百户!有发现了!”孙二狗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神色,“我们的人看到,傍晚时分,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鬼鬼祟祟地潜入了那座荒废庄园!看身形和走路的姿势,很像是我们要找的黑蛇!” “确定吗?”陆远精神一振,猛地站起身。 “八九不离十!”孙二狗肯定道,“他进去之后,就再没出来过!庄园只有一个出口,我们的人已经死死盯住了!” “好!”陆远眼中精光一闪,“王大石,钱老三,点齐人马,随我来!这一次,务必将他生擒!” 夜色降临,朔方城北郊的那座荒废庄园占地不小,但早已破败不堪,院墙多处坍塌,荒草丛生,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陆远带着奇兵司的数十名精锐辅兵,以及张都头派来协助的十余名正卒,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庄园。 “副百户,庄园只有一个正门,后院虽然有几处墙体破损,但都已经被我们的人用暗哨封锁了。只要他还在里面,就插翅难飞!”王大石低声说道。 陆远点了点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庄园的布局。这座庄园,前院是几间倒塌的厢房和杂物间,中间是一个荒芜的庭院,后院则是一座相对完好的两层小楼,看样子是以前主人的居所。 “黑蛇很可能就藏在后院那座小楼里。”陆远判断道,“钱老三,你带一队人,从东侧迂回,堵住小楼后窗的退路。王大石,你带一队人,随我从正门突入。其余人,在外围警戒,防止他狗急跳墙,从其他地方逃窜。” “是!”众人领命,各自行动。 陆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佩刀。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武艺不济,但此刻,他必须身先士卒。 “行动!” 随着陆远一声令下,王大石一脚踹开早已腐朽的庄园大门! “里面的人听着!官府办案!速速出来受缚!”王大石怒吼道。 然而,庄园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陆远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进去搜!” 众人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进入庄园。前院的几间破屋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 当他们来到中间的庭院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突然从空气中传来。 “小心!”陆远低喝一声。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将火把照向四周。 只见庭院中央的空地上,赫然躺着两具尸体!从衣着上看,正是吴旋府上的家丁护院!两人死状凄惨,都是被人一刀毙命,伤口在咽喉,手法干净利落。 “是黑蛇干的?”王大石惊道,“他杀了自己人?” 陆远脸色阴沉。这两具尸体,死亡时间应该不长,血迹尚未完全凝固。这说明,黑蛇之前确实藏匿在此,而且,他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选择了杀人灭口,然后逃离。 “不好!他可能已经跑了!”陆远心中一紧。 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以及兵器碰撞的声音! “在那边!”陆远立刻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快!” 众人立刻朝着后院冲去。 只见后院那座两层小楼的二楼窗口,火光闪动,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影在激烈搏斗!负责堵截后路的钱老三等人,显然已经和黑蛇交上了手! “放箭!”陆远当机立断。 几名弓箭手立刻弯弓搭箭,朝着二楼窗口射去! “嗖嗖嗖!” 箭矢破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 窗口处传来一声闷哼,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冲进去!”陆远一挥手。 王大石带着几名勇猛的辅兵,一脚踹开小楼的木门,沿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冲了上去。 二楼的房间内,一片狼藉。钱老三正捂着手臂,鲜血从指缝中渗出,他旁边倒着两名辅兵,生死不知。而在房间的另一头,一个黑衣人背靠墙壁,胸口插着一支箭矢,嘴角溢血,正用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冲上来的王大石等人。 正是黑蛇! “拿下!”王大石怒吼一声,挥刀扑上。 黑蛇虽然中箭,但凶性不减,嘶吼着挥舞手中的短刀,与王大石战在一处。然而他毕竟受了伤,体力不支,几个回合之后,便被王大石一脚踹倒在地,手中的短刀也被打飞。 几名辅兵立刻上前,将他死死按住,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陆远此时也赶到了二楼,看到被擒的黑蛇,以及受伤的钱老三和倒地的辅兵,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 “钱老三,你怎么样?”陆远上前扶起钱老三。 “副百户,属下没事,皮外伤。”钱老三咬着牙说道,“只是折损了两位兄弟……” 陆远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名辅兵,一人胸口中刀,已经没了气息,另一人腹部受伤,尚有呼吸,但情况也不乐观。他心中一痛,这两个都是奇兵司的老人,跟着他出生入死,没想到今日却折损在这里。 “快!抬下去救治!”陆远厉声道。 他转向被捆绑的黑蛇,眼神冰冷:“你就是黑蛇?” 黑蛇冷笑一声,吐出一口血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想从我嘴里问出半个字!” “嘴硬?”陆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开口。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对你杀掉自己同伙的行为很感兴趣。他们不是吴旋的家丁吗?为何要下此毒手?” 黑蛇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陆远心中了然。看来,这两名家丁,很可能是吴旋派来灭黑蛇口的,结果反被黑蛇所杀。吴旋这是要弃车保帅,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把他带回奇兵司,严加看管!”陆远下令,“另外,将庄园内搜集到的所有东西,一并带回!” 黑蛇虽然嘴硬,但只要人抓到了,就不怕他不开口。而且,庄园内很可能还留有其他重要的线索。 回到奇兵司,天色已经蒙蒙亮。 陆远顾不上休息,立刻亲自审问黑蛇。 然而,黑蛇果然如他所言,是个硬骨头,无论陆远如何威逼利诱,甚至动用了一些“特殊手段”,他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瞪着陆远。 “副百户,这家伙是个死士,怕是问不出什么了。”王大石有些泄气地说道。 陆远沉吟不语。对付这种死士,寻常的刑讯逼供效果不大。 就在这时,一名辅兵匆匆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油布包。 “副百户!这是在庄园那座小楼的暗格里发现的!” 陆远心中一动,接过油布包打开。里面装着的,是几封信件,以及一个小小的账本。 信件的内容,大多是吴旋与一些不明身份人物的往来,言辞隐晦,但其中几封,却清晰地提到了“刺杀”、“灭口”等字眼,并且有吴旋的亲笔签名和私印! 而那个小账本上,则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一些钱款的往来,其中几笔款项的支出,与朔方城近年来发生的一些悬案,时间地点都能隐约对上! “铁证如山!”陆远看着这些信件和账本,眼中精光暴射! 他拿起一封提到“刺杀陆远”的信件,走到黑蛇面前,冷冷道:“黑蛇,看看这个,你还认得吗?” 黑蛇的目光落在信件上,当他看到吴旋的签名和私印时,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不可能……这些东西……怎么会……”黑蛇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陆远冷笑道:“吴旋派你去刺杀我,事败之后,又派人去灭你的口。你为他卖命,他却把你当成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现在,你还要替他扛下所有罪名吗?” 黑蛇的心理防线,在这些铁证面前,彻底崩溃了。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 “我说……我都说……”黑蛇声音沙哑地开口,将吴旋指使他刺杀陆远,以及多年来替吴旋所做的种种恶行,一五一十地招了出来。 第十七章雷霆一击破府门 陆远没有给吴旋任何喘息和反应的机会。在拿到黑蛇的口供和那些足以扳倒吴旋的信件、账本之后,立刻面见李长松,将所有证据呈上。 李长松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罪证,以及吴旋那刺眼的亲笔签名和私印,脸色铁青,双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好!好一个吴旋!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勾结匪类!刺杀同僚!数罪并罚,死有余辜!”李长松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有些嘶哑,“本官瞎了眼!竟然容忍此等恶贼在眼皮底下为祸多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看向陆远,眼神中充满了决然:“陆远,你做得很好!非常好!若非你,本官险些被此獠蒙蔽,酿成大错!” “大人过誉,此乃属下分内之事。”陆远躬身道。 “不必谦虚。”李长松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既然证据确凿,便无需再等府州那边的回复了!吴旋此等罪大恶极之徒,若不立即拿下,天理难容!本官现在就签发拘捕令,你即刻带人,将吴旋缉拿归案!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陆远眼中精光一闪,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知道,李长松此刻是真的下了决心。之前或许还有所顾忌,但吴旋刺杀朝廷命官的罪行,已经彻底触碰了底线。 很快,一份由李长松亲笔签发的拘捕令,交到了陆远手中。同时,李长松还将百户所仅剩的五十名精锐正卒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陆远,并让张都头全力协助。 “陆副百户,此事非同小可,吴旋在城中党羽众多,府邸内必然也有不少死士护卫,切不可掉以轻心。”张都头在一旁提醒道,神色凝重。 “张都头放心,小子明白。”陆远点了点头。他知道,抓捕吴旋,绝不会像抓捕黑蛇那般顺利。这几乎等同于一场小规模的攻坚战。 陆远回到奇兵司,立刻召集了王大石、钱老三、孙二狗等人,以及那五十名正卒的队正、什长。 “诸位!”陆远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吴旋罪大恶极,证据确凿,百户大人已经下令,将其缉拿归案!此战,关系到朔方城的安宁,也关系到我等日后的前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愿为副百户效死!”众人齐声应道,士气高昂。连日来的压抑,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陆远开始布置任务:“王大石,你率奇兵司辅兵二十人,携带‘惊雷’五枚,‘梨花车’两架,负责正面强攻吴府大门,务必以最快速度打开缺口!” “是!”王大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终于又可以用上那些大杀器了! “钱老三,你率奇兵司辅兵二十人,携带弓弩、火箭,从吴府东侧围墙薄弱处,利用飞爪等工具翻墙突入,控制内院,防止吴旋从后门或密道逃窜!” “是!”钱老三领命。 “孙二狗,你率十名机灵的辅兵,在吴府外围街道巡逻,封锁所有路口,防止有乱党趁机作乱,或是有重要人犯逃脱!” “是!”孙二狗应道。 “张都头,”陆远转向张都头,“还请您率领五十名正卒,作为第二梯队,待我等打开缺口后,迅速跟进,肃清府内抵抗,搜捕吴旋及其主要党羽。” “陆副百户放心,张某定当竭尽全力!”张都头抱拳道。他知道,这一战,他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 部署完毕,陆远深吸一口气,拔出佩刀,向前一指:“出发!” 一支由奇兵司辅兵和百户所正卒组成的队伍,井然有序地朝着吴旋的府邸进发。沿途的百姓见到这阵仗,纷纷避让,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都预感到,朔方城要有大事发生了。 吴府位于城东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院,朱漆大门,高墙耸立,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平日里戒备森严,寻常人不敢靠近。 此刻,吴府大门紧闭,门楼上隐约可见有家丁护院手持兵刃,紧张地注视着街道的动静。显然,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陆远率队来到吴府门前,勒住马缰。 “吴旋何在?百户大人有令,命你出来答话!”陆远厉声喝道。 门楼上传来一个略显慌乱的声音:“我家老爷偶感风寒,不便见客!诸位有何事,可与管家分说!” “哼!死到临头,还想装病?”陆远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拘捕令,“吴旋贪赃枉法,罪大恶极!奉百户大人之命,前来拘捕!识相的,速速打开府门,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门楼上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大胆狂徒!竟敢冲击副百户府邸!我家老爷乃朝廷命官,岂容尔等放肆!再不退去,休怪我们弓箭无眼!” 随着话音落下,门楼上箭镞闪动,几名弓箭手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下方的陆远等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陆远眼中寒光一闪,“王大石!准备!” “是!”王大石应声而出,他身后的辅兵立刻推出了两架“梨花车”,车上密密麻麻的火箭已经装填完毕,引线也已备好。另外几名辅兵则手持“惊雷”,做好了投掷的准备。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陆远再次喝道,“开门!或者,死!” 门楼上依旧没有回应,但气氛却越发紧张。 “放!”陆远猛地一挥手! “咻咻咻!” 两架梨花车同时发威,数十支火箭拖着赤红的尾焰,如同火蛇一般,呼啸着射向吴府那扇坚固的朱漆大门! 与此同时,几枚“惊雷”也被辅兵奋力投掷了出去,划过一道道弧线,落向门楼和门后的位置! “轰!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吴府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朱漆大门,在火箭和“惊雷”的轮番轰击下,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木屑横飞!门楼上的几名弓箭手,也被爆炸的气浪掀翻,惨叫着从高处跌落! “杀!” 王大石怒吼一声,一马当先,挥舞着厚背砍刀,带着手下辅兵,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从被炸开的缺口冲了进去! 府门一破,吴府内的家丁护院顿时乱作一团!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攻击方式? “顶住!顶住!杀了他们!老爷重重有赏!”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色厉内荏地呼喊着,试图组织抵抗。 然而,面对勇猛的奇兵司辅兵,以及他们手中那些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家丁护院,根本不堪一击! 王大石一刀将一名冲上来的护院劈翻在地,鲜血飞溅。他身后的辅兵,有的手持连弩,不断射杀试图反抗的护院,有的则投掷出小型的手抛式“惊雷”,将聚集在一起的家丁炸得人仰马翻。 一时间,吴府前院喊杀声、惨叫声、爆炸声响成一片! 就在王大石等人从正面猛攻的同时,钱老三率领的另一队人马,也已经悄无声息地利用飞爪,翻过了东侧相对低矮的围墙,潜入了吴府内院。 内院之中,一些女眷和下人早已被前院的动静吓得魂飞魄散,四处奔逃。钱老三等人没有理会这些妇孺,而是直扑吴旋的书房和卧室等要害之处。 “吴旋休走!”钱老三一眼便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正慌慌张张地朝着后门方向逃窜!那人身材微胖,面色惊惶,正是朔方城副百户,吴旋! “放箭!”钱老三厉声下令。 数支弩箭破空而去,射向吴旋的护卫。 几名护卫虽然拼死抵挡,但还是有人中箭倒地。吴旋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体面,连滚带爬地朝着后门跑去。 “哪里逃!”钱老三飞身而上,手中的铁尺带着风声,砸向一名挡路的护卫。 就在此时,陆远和张都头也已经率领正卒冲入了吴府。 “张都头,前院交给你们肃清!我去后院擒拿吴旋!”陆远果断下令。 “陆副百户放心!”张都头应道,立刻指挥手下正卒,开始清剿前院残余的抵抗力量。 陆远则带着几名亲兵,直扑后院。 当他赶到后院时,正看到钱老三与吴旋的最后几名护卫在激烈搏杀。吴旋本人,则已经跑到了后门附近,正手忙脚乱地想要拉开门栓。 “吴旋!哪里逃!”陆远大喝一声,手中的佩刀直指吴旋。 吴旋听到陆远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门栓也掉在了地上。他回过头,看到陆远那张年轻而冷峻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兵士,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陆……陆远……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吴旋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地说道。 “朝廷命官?”陆远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你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时候,可曾记得自己是朝廷命官?你指使黑蛇刺杀我的时候,可曾记得自己是朝廷命官?!” 他手中的拘捕令,如同催命符一般,在吴旋眼前晃了晃。 “拿下!”陆远一挥手。 几名如狼似虎的兵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吴旋捆绑起来。 至此,这位在朔方城经营多年,权势熏天的副百户,终于落入了法网。 第十八章尘埃落定 当衣衫不整、面如死灰的吴旋,被五花大绑地从吴府押解出来,暴露在无数百姓的目光之下时,整条街道都沸腾了! “吴扒皮被抓了!老天开眼啊!” “这个祸害朔方城多年的狗官,终于有报应了!” “陆副百户真是青天大老爷!为我们朔方城除了一大害啊!” 百姓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有的人甚至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吴旋在朔方城作威作福多年,早已是民怨沸腾,今日他的倒台,对于朔方城的百姓而言,不亚于一场盛大的节日。 一些胆大的百姓,甚至捡起路边的石子、烂菜叶,朝着吴旋扔去,发泄着积压多年的怨气。吴旋狼狈不堪,昔日的威风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恐惧和绝望。 陆远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幅群情激奋的景象,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吴府被查抄,抄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许多来历不明的田契、地契,还有一些私藏的兵器。这些都成为了吴旋贪赃枉法、意图不轨的铁证。 吴旋的主要党羽,如管家吴福、以及一些平日里仗势欺人的恶奴,也都被一并抓获,等待他们的将是大朔律法的严惩。 李长松亲自坐镇百户所,连夜审理吴旋一案。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吴旋的情绪出奇的冷静,知道再怎么狡辩都无济于事,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三日后,判决结果公布:吴旋数罪并罚,判处斩立决!其主要党羽,或斩或流,家产全部抄没充公。同时将结果附带所有罪证上报府州! 消息传出,朔方城万民欢腾。 行刑那日,朔方城菜市口人山人海,百姓们都想亲眼见证这个大贪官的最终下场。当刽子手的屠刀落下,吴旋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吴旋的倒台,如同在朔方城官场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一些平日里与吴旋有所勾结,或是尸位素餐的官员,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而陆远,则因为在此次事件中的功绩和表现,声望达到了顶峰。他不仅被正式任命为朔方城副百户,而且李长松还特意向府州上表,为其请功,并请求府州将奇兵司正式列入军制,由陆远全权统领。 府州方面,在收到朔方城关于吴旋一案的详细卷宗,以及李长松的奏报后,也是大为震惊。知府大人亲自批示,严令彻查,并对李长松和陆远在危急时刻果断处置、为民除害的行为大加赞赏。 很快,府州的嘉奖令便送到了朔方城。陆远因功被赏银千两,绸缎百匹,并被授予“宣节校尉”的实授武官品阶,虽然品阶不高,但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而言,已是殊荣。 更重要的是,奇兵司也得到了府州的正式认可,编制扩大到一百人,所需粮饷器械,由府库统一调拨。陆远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奇兵司的最高长官。 尘埃落定,朔方城迎来了一个崭新的局面。 百户所内,李长松看着意气风发的陆远,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陆远啊,此次若非你,本官恐怕还在被吴旋蒙在鼓里,朔方城也不知要被此獠荼毒到何时。”李长松感慨道,“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 “大人过奖了。能为朔方城百姓做些事情,也是属下的荣幸。”陆远谦逊道。 “你也不必过于自谦。”李长松摆了摆手,“你如今已是宣节校尉,又是奇兵司主官,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朔方城虽然暂时清除了吴旋这个毒瘤,但百废待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尤其是黑汗人,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陆远神色一正:“大人放心,属下明白。奇兵司定会加紧操练,改进器械,时刻准备应对黑汗人的再次入侵。另外,关于城防修缮和民生恢复,属下也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向大人禀报。” “哦?说来听听。”李长松饶有兴趣地说道。 陆远便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如加固城墙、挖掘壕沟、储备粮草、安抚流民、发展生产等等,简明扼要地向李长松做了汇报。这些想法,有些是他结合现代知识提出的,有些则是他观察朔方城现状后总结的。 李长松听得连连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好!好啊!陆远,你不仅懂得练兵制器,还深谙民生政务,真是难得的全才!你说的这些,都切中要害,本官会全力支持你!” 他顿了顿,又道:“朔方城如今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吴旋倒台后,空出了不少位置。本官打算在城中推行一些新政,也需要得力的人手去执行。你若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向本官举荐。” 陆远心中一动。他知道,李长松这是在进一步向他放权,也是在考察他的眼光和心胸。 “多谢大人信任。”陆远沉吟片刻,道,“属下以为,张都头忠勇可靠,经验丰富,可堪大用。奇兵司中,王大石、钱老三等人,虽然出身草莽,但忠心耿耿,勇猛过人,在一些具体事务上,也能独当一面。” 李长松点了点头:“张都头确实是个可用之才,本官正有此意。至于王大石他们,你看着安排便可,奇兵司的事情,本官全权交给你负责。” 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陆远,朔方城是抵御黑汗的第一道防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本官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未来的朔方城,恐怕还要多多倚仗你这样的年轻人。希望你不要辜负本官的期望,也不要辜负朔方城百姓的期望。” “属下定当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陆远郑重行了一礼。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算真正开始在朔方城站稳了脚跟,也真正开始拥有了施展自己抱负的舞台。 吴旋的倒台,不仅清除了朔方城的一大隐患,也为陆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他手中的权力更大了,可以调动的资源更多了,他的奇思妙想,也有了实现的可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陆远将主要精力投入到了奇兵司的建设和朔方城的防务整顿上。 他利用府州拨付的款项,进一步扩充了奇兵司的工坊,招募了更多的工匠和辅兵。在他的指导下,各种新式武器的研发和制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惊雷”的威力得到了进一步提升,制作工艺也更加成熟。“梨花车”的射程和精度也有所改进。他还开始尝试研制一种更为小巧灵活的单兵火箭,以及一种可以抛射“惊雷”的简易投石机。 同时,他也加强了奇兵司的军事训练。除了日常的队列操练和体能训练外,他还根据现代特种部队的训练方法,加入了一些攀爬、潜行、侦察、协同作战等科目,力求将奇兵司打造成一支精锐的特种作战力量。 在城防方面,陆远组织民夫,对朔方城的城墙进行了全面的加固和修缮,特别是在一些薄弱地段,增设了羊马墙和瓮城等防御设施。他还下令在城外挖掘了数道壕沟,并设置了鹿角、陷阱等障碍。 为了解决粮草问题,陆远鼓励城中百姓开垦荒地,种植作物,并实行了一些减免赋税的优惠政策。他还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指导百姓改进耕作技术,修建水利设施,提高粮食产量。 一系列的举措,使得朔方城在短短几个月内,便焕发出新的生机。城防更加巩固,民心更加安定,粮食储备也日渐充裕。 当然,陆远的这些改革,也并非一帆风顺。一些守旧的官吏和士绅,对他的某些“奇思妙想”颇有微词,认为他是在“胡闹”、“不合祖制”。但有李长松的鼎力支持,以及陆远手中掌握的实权,这些反对的声音,大多也只能停留在口头上,无法形成实质性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