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灿烂》 第九十二章 志愿服务第一课 一路颠簸,终于抵达了任务街区,三人分别负上分发的医药箱、食品箱和信号发生器就下了车。三人的优先事项是先找到任务街区的联络人,只有在找到人后,才再开始任务,如此才能避免莽撞,两不相误。沿途所见的多部分受灾的社区居民已经从政府提供的暂住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街区率先开始展开自救,他们是救灾中的主力,在街区负责人的统一调度下开展工作。三人在人群中穿行,还相遇到的人询问联络人的信息,当地人对他们的样子也见怪不怪的,知道的情况下,都言明了自己掌握的情况。三人中,葛自澹背负的是医药箱,谢明宇是食品箱,亨亚日负了烟雾发生器,就一个简单的约莫五公分的空心薄皮铁筒子和筒中两发颜色各异的像个牛奶瓶一样的两端封闭的小铁罐,分量都很轻,依据紧急情况分别有红黄两种选择。 甫一下车伊始,葛自澹就对余二人尤其是亨亚日言道:“不用表现得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并不是泼冷水,这整个过程会比较长,我们也只是参与其中的一小段而已,对我们而言,就是注意注意再注意,当心当心再当心。先期的任务应该并不如何复杂,难度也算不得高,都是力所能及之事,但在此过程中,也要对自己和他人的安全负责。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两个灾祸往往都是相伴相生,接踵而至,你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得要保护好自己,这才是负责任的办法。在公役所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特别提到这点,我在这儿说,是因为我们有着特殊性,就是提醒你们,尤其是亚日。你的身体尚在发育阶段,对外界疫情的抵御能力还有欠缺,才更要特别注意防护才行。疫情控制不当,比天灾要可怕的多了,主要是人们的心态垮了,刚刚经受财产和亲人的考验,又要经受疾病的困扰,相互作用之下,很容易击溃一个人的内心。一般的志愿服务者都是成年的身体健康的人,他们自身对疫情的抵抗能力远大于一般的普通人,尤其是那些妇幼老弱者,所以在疫情初发阶段,他们自身是有优势的,抵御起来也相对容易。只是抵抗能力强并不是免疫,一旦瘟疫传播开来时,那点抵抗力就趋于没有了,所以要先把自己保护起来,顾不好自己却去担心他人,都是不贴实际的空谈、瞎想。” 谢明宇和亨亚日听完点了点头。尤其是亨亚日,在早先思考的基础上,对问题的看法得到进一步的扩展,姿势也越来越正确了。原来志愿服务也是一门专有的学问,除了因病施治外,还得培根固本,预防新的意外的情况发生,而这些问题都是有许多规则要讲的。只是日常里很少有人去专门讲,也不够重视,若是人们仅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没有必要的知识储备,只有盲动和武断,可能事情的发展方向弄到于预期向反的地步。人为制造出更多的困难,使得在灾难面前更是雪上加霜,这却不是人们志愿服务的初心,也进一步地引起了亨亚日的警觉。有热血、有冲劲是做好事情所必须的重要因素,是好的,但做事情也仅仅凭借那些东西是不够的。需要必要的事前谋划、事中调整、事后总结,而不具备相应的知识、阅历、经验等等的准备或思考的人,尤其是作为盲从者的普罗大众,或者可以如此,但作为一个组织者、引领者,或者说组织者、引领者的群体,那是万万不能如此的。否则只能是个草台班子,一经风雨水火后,或就会荡然无存。这些事情和道理其实早早的先生都已经讲过了,只是自己体会不深而已,这回经过了这一番事,对先生早先说的预与谋、计划、调整、总结等等一些说辞,有了更直观的印象。 葛自澹说完,先把医药箱打开,里面果然准备的有口罩和手套这些简易防护用品。他把这些防疫物资取出,先分发给自己三人,然后合上医药箱,对二人说道:“先装备好,我们再出发吧。优先找到联络人,路上先顺带看看和问问情况,能帮的就帮一下就走。” 其实在三人下车的地方附近,已经有不少的街区居民回到自己原本的家中积极展开了自救,三人入目处的场景触目惊心,许多的房屋除了地基尚在以外,地上部分垮塌吹散遍地,放眼四顾,除了堆积的垃圾山以外,还能矗立在地面的房屋多是钢筋混泥土建筑,只是也门窗尽失,留下一个个的黑洞,这还是很多街区居民已经初步自救过后的场景了,早先的场景可想而知。好在和那式房屋多是木质结构,虽说破坏起来容易,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建造起来会相对容易的多,只是受灾家庭要承受不小的经济压力,家园被毁,家中除些随身的金银细软外,其它的财产多也损失殆尽,可供再利用的并不多,在此基础上谈重建家园,难度相当高。好在多部分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算不错,除了多少有些沮丧外,并没有显得颓废绝望,劳作中也是有力的,或许是面对灾难的一种坦然,或许是邻里互助彼此间的慰藉,也或许是政府有一套成熟的灾难自助救助救济措施,所以生活并不让人绝望,不久的将来恢复旧观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三人一面前行,一面问,还顺手给清理家园的居民帮些小忙,推推车,搭把手,路面上深一脚浅一脚的。有些地势稍低的地方甚至还有厚厚的一层淤泥或者污水,三人刚行走不远,鞋子和裤腿裤脚都沾上了不少的污迹,但在这群灾难者面前,实在是无法计较更多了,这也不是此时此地应该在意的事情。问清了去向,三人又朝着居民指明的方向而去。联络人也是当地街区的负责人,一般也没有专门的办公场所,都在自己家中办理,只自家也受灾,就在自家家宅附近清理出一片空地,摆上桌子、凳子,搭起帐篷,就地开始办理事务。 辗转问询到街区的联络人,却是一位名字叫做麻绳一胜的,三人随路人所指目光所见的正是现场的一位中年男人。年岁上看起来和葛自澹相差不多,个子不高,但身体看起来更壮实一些,只脑袋上已经有些谢了顶,中间不少的地方都见了光,见到三人,听了来意介绍之后,麻绳一胜热情的和葛自澹、谢明宇握手,又用手掌拍了拍亨亚日的肩膀,说道:“欢迎你们,不甚感激。”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这里的事情千头万绪的,偏偏我又不能离了这里到各处去看看,都是分派了人四处寻找和帮忙。多是去各个地方甚至是挨家挨户的寻找是否有遇难和等待救援之人,其余的建筑掘进、救治伤者这些都需要专业的人员和设备,想必你们也做不了。你们就在这个方向往东南两里以外往前搜寻,那里还没有分派人手,估计再前出五里左右,早先有一个标志性的建筑,是一座钟楼,到那里就可以了,然后及时回返。钟楼是我们与另一个街区的分界,钟楼不管在不在,它的标志都很明显,你们只需在我们这个方向的区域周边搜寻就是了,那边会由另一个街区负责,应该指派的也有人,不用重复去做。” 接着似又想到什么,看了他们三人一眼,问道:“你们午餐是回街区这边再用,还是就近解决?你们另外还有什么打算也可以一并说出来。” 葛自澹代表三人说道:“食物箱里有食水,我们简单用一些就行了,不用来来回回的做无用功,哪怕能多争取一点时间也是好的,而且我们这次的志愿服务只计划了四天的时间,还想要多做点事的。” “知道了,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们,你们辛苦了,只是学生恐怕要更辛苦一些。” “不妨事的。” “下午四点就应当结束全天的搜寻任务,遇到情况紧急,你们可以用携带的烟幕发生器告警,其它情况请务必以安全返回为第一要务,记得往我这里来。如果身上没有携带钟表,并且钟楼上的大钟受损的话,你们就以太阳的投影为例,如果太阳下的影子是参考物的一倍半长时,意味着时间已到,需要即时往我这里返回了。虽说都在街区上,但也请千万记住,不然错过了最后时刻,或许我到时就不得不需要组织人手前去找寻你们的。到时你们既可以回公役所那边,也可以选择在我们这边暂歇,只是我们这边的条件要简陋的多。” “公役所今天安排的有回报任务,我们今天需要回一趟,或许明天就要叨扰你们了。” “欢迎,欢迎。搜寻的注意事项看来公役所已和你们告知了,你们做的很好,也应该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志愿服务了吧?我还是要再提醒一遍。只有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才好去帮助别人,尤其注意危房,尽量不要过于靠近危险的地方。现在,你们可以出发了,只是我这里实在也抽不出可以能你们一起同行之人,一切只能靠你们自己了,请千万小心一些。” 三人挥手作别,往指定的方向而去,虽说前一段分属任务之外,但遇到外露的情况还是要面对的,视而不见就失去了来志愿服务的初衷。 只是亨亚日心里有些不太明白,街区的不少居民看来都回过家,并且基本上也都开展了一定程度的自救,为什么有的区域还需要专门派员去一点点的搜寻呢?想不透,也不好一有疑问就依赖先生来作答,自己先要有一定的观察和思考后,仍然无法看透事情的本质,到时再问也不迟。那就随着先去现场看看再说,这几天的任务或都是这样的也说不得,或者在这过程中,自己就已经找到答案也说不定。 搜寻本身的过程乏善可陈,就是睁大眼睛看,打开鼻孔闻,俯低身体找,一栋栋的建筑,一堆堆的垃圾,说起来、做起来都似是很容易的事情,只是一直集中精神这么做,人的消耗也很大。这里应当是重灾区,四处一片狼藉,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路出现,原本的路、街道被各种倒伏的建筑和植株掩盖,也没有多少在台风后任然能够矗立的建筑存在,遍地都是各种建筑垃圾和居民家中被风带出的残破物件,中间还能偶尔见到一些小动物的尸体,怎一个残字了得。就这样在一堆堆的垃圾山上穿行,偶尔也会遇到有自救的居民在自己的家园附近徘徊,那些许人也有开始动手清理家园的,只是除了无助外,也只余呆滞了。或许海啸过后一片白地,但风雨过后出现白地的情况很少见,触目之处垃圾遍地只是寻常,给人的观感也要惨烈得多。原本可能是家中珍视的东西,经过这一场风雨之后,只能是垃圾了,救无可救,而原本寻常的东西,在风雨过后,或又显得可贵起来。 一大早从茗都出发,一路轻轨转列车,又来回公役所、街区联络处,等待、寻人,等开始搜寻的时候,已是是十一时了。午后一点半多,三人才搜寻到钟楼附近,这钟楼已经倒塌,只是红色的墙砖很是显眼,大钟已不可见,只余大钟的金属指针从断壁残垣中探出头来,还有另外一些残存的痕迹表露出这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建筑。钟楼被破坏的算不得严重,只要是上层坍塌,下部的一部分墙体还有一部分幸存,三人挑了处背阴的地方,补充食、水、体力,另休息了一会儿。待休息的差不多后,三人又开始继续折返行程,只这回是较来路再偏东一些。就是在这样的艰难搜寻过程中,三人居然有所发现,这自是源自于亨亚日在寻找过程中的一句无心之言——怎么会有臭味开始。 在搜寻了两三个小时无果后,亨亚日有些懈怠。自从天气转晴后,气温明显又开始转热,太阳有些炙烤,周围的环境湿润,所以就越发的燥热和酷闷,汗水四下而出,身上还好说,额头、眉眼、面颊的汗水流淌有些蜇人,亨亚日仰头揩拭额头眼眉上的汗水时,只无意中闻到一股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异味。这异味若有若无的,又有些显臭,但又不同于他早先嗅到过的臭味菜品或是如厕等等的那样的味道,他也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汗水散发出来的,还是周围环境中散发出来的,又特意用鼻子嗅了嗅,那味道仍然是时有时无的。亨亚日于是喃喃开口说道:“怎么会有点臭呢?” 葛自澹和谢明宇闻言一怔,先是看向亨亚日,看得亨亚日也是一愣,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继而亨亚日见得两位长辈似是把感官都集中到嗅觉上来,闭上眼,四周里空气中闻了闻,还俯下身体,又用保持和亨亚日类似的高度,同样施为一回。二人相继睁开眼睛,葛自澹望向谢明宇,谢明宇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左前方的一个垃圾堆的方向。那是个少有的土木结构的房屋被台风刮倒后形成的一个硕大的垃圾堆,土木结构的建筑材料相较难清理的多,工作难度也大很多,只临近的人家也少有回家清理旧址的,而这里灾祸的程度似乎也更甚,四下却少有人来,这也是很奇怪的现象,与街区前部那各个人家热火朝天的清理自家废墟的现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明宇在前,逐味而行,葛、亨二人随后,一面走,一面细观。除了零散的建筑垃圾再无别物,慢慢就到了那土木建筑的废墟,味道仍然时有时无的,只是味道本身变得浓郁、清晰起来,不会让人形成一种错觉,怀疑自己是不是嗅觉出了错,嗅错了的。谢明宇来到废墟堆前站定,葛自澹和亨亚日随后赶到,葛自澹对亨亚日言道:“你就在这里,先歇歇看看,看看能不能再发现点什么,我和明宇围着这儿转一圈,先找找看。” 亨亚日点头答应。葛、谢二人在这废墟旁找了个遮阳的地方,放下随身携带的箱子,让亨亚日坐下休息一下,他二人就先围着这废墟开始搜索起来。搜了一圈后,仿似没什么发现,就又开始在废墟中艰难穿行,突然葛自澹高呼一声,找到了。亨亚日起身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葛自澹正攀在一处断裂的墙壁上,又用手扒开了表层,下垂了脑袋,似是要钻入那废墟一般,谢明宇闻言,过去到了他身边,亨亚日准备行动的时候被葛自澹阻止了。 “你就不要过来了。”他又指着废墟中的一处间隙,对谢明宇说道:“从这个缝隙里往下看,能看到一部分的裸露在外身体和衣服,只看起来不像一个人所能拥有的,那个地方就是,另外这儿味道也是不散的。”谢明宇看了一遍后,点了点头。 “你去把信号发出去吧,这个翻找的任务我们也做不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还需要更多的人手和设备。现在天色也还算早,大体的情况还能掌握,另外下面照这么看,预估也不止一位。” 谢明宇点点头,依言从这废墟中出来,葛自澹在依然在废墟中攀爬。谢明宇到了亨亚日身边,从亨亚日早先背负的铁筒子中取出那瓶黄色的罐体,走到一旁,先是拧松了盖体,又拔下灌口的叉销,把罐体放到一旁的高处后,又来到亨亚日身边。亨亚日先是盯着谢明宇的动作,后又看向那罐体,只见那罐体内黄色的浓烟慢慢从早先的稍稀薄,迅疾变得浓厚起来,黄色的烟柱向上直往天空的高处飘扬,浓而不散。 这个东西亨亚日早先并没见过,但通过看书知道有狼烟传讯一事,再看这回的手段,又比那狼烟不知道要便利多少倍,至少不用派人四处寻找那些动物风干后的粪便,看样子也不大受天气状况的干扰,只是不知道这东西制作起来是不是便捷易行,另外耗费又是几何?不过从配发到搜寻队伍的程度看,应该并不是如何珍贵的东西。 第九十三章 志愿服务 亨亚日望着烟柱出神,谢明宇没有继续过去废墟里搜寻,葛自澹也在搜过一遍后,在早先发现异常的地方就地取材,做了一个标志后,也回到二人身边。三人歇息了一会儿,过了约莫不到半小时,有穿着制服的人带着队伍寻了过来,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制服的样子和警察、邮政、铁路等等的并不相同,样式和颜色也并不多见,不过还是可以一眼就让人分辨出,这是政府组织里一些职能的代言人。葛自澹迎了过去,二人握手后,葛自澹就把发现的情况和搜寻的初步状况给来人做了说明,又带着来人往废墟中自己做过标识的地方过去查看了一回。 介绍完小队的发现后,那来人紧握着葛自澹的手,说道:“感谢你们的辛苦付出。工作做的很细致,发现的也很及时。后面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吧。我们工作完成后,街区的负责人会告诉你们后续的情况,罹难者的数目不好说,保守估计至少在二人以上。谢谢,谢谢,万分感谢,让逝者尽早入土为安,也让生者少些牵挂和忧心。” 葛自澹回道:“这也是我们志愿服务的意义所在,只是辛苦的事还需要由你们来。” “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好,现在是下午三点多了,也差不多快要到你们集合回转的时间了,你们稍歇就回吧,后面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做,你们也要当心身体。” “好,我们告辞了,你们也请小心。” 说完三人和现场处理人员告别,踏上返程路。其实他们已经在往回搜寻的过程之中,只是单纯的返程时是不做细致搜寻的,只是路过时见到有外露的情况时,才做简短的应对。因总有居民返回自家原址,外露的情况基本上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即便有遗漏的情况,也是极为少见的,不通过细致的观察,粗略查看是很难发现出异样的。所以三人一路也未多作停留,差不多五时,他们就回到了街区“指挥部”来,因为搜寻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在回返,此时也正值各路外出搜寻队伍回归的高峰时,联络人也正忙着对各路归来之人的全天搜寻情况进行问讯梳理登记,也没时间来分别问候每一位队员,只带着歉意的示意各个队伍的领队稍候,让组员们该休息的都暂时休息。联络人还一面对着街区地图,一面按照报告人的意见写写画画的,中间偶尔做些修改,各个队伍的领队自发有序的向前,不过大部分人的情绪都不高,似是一天任务归来的疲敝,还有对现场状况的一些感伤。 谢、亨二人在一旁随便找了个地方,暂时坐下休息,葛自澹在回报的队伍中等候,好在前面的人并不多,回报的也简短,互相也只说些关紧的话,就轮到了下一位。约莫二十多分钟后,就轮到葛自澹了,他上前在凳子上坐定,就着地图,把他们今天搜过的区域指给他看,然后把搜寻的情况也做了回报,在听得发现有罹难者,并作了召唤处置后,即使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联络人还是对葛自澹今天的任务完成情况表示了肯定。汇报完毕之后,联络人起身送行葛自澹说:“你们回公役所的车约莫六时之后才会过来,还在当初你们下车的时候,距离现在还有……半个小时多的时间,还算充裕,你们慢慢过去也不迟,应该不会误了时候,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真是失礼的很,我这里还是离不开,无法送你们了。” 言罢,二人握手道别。葛自澹汇齐三人后,一起离开这临时之地,朝当初下车的地方行去。经过一天的清理和曝晒,回程的路比来时好走了许多,路况也干净清爽了不少,而随着救灾工作的有序展开,相信情况也只会越来越好。约莫十多分钟后,三人来到当初下车的地方,然而车还未到,三人就在路边等。一边等,一边看四周的居民们自救,太阳渐落,人们整顿家园的心思仍然迫切,清理的垃圾按要求集中堆积在一个地方,分拣一切还能再次利用的物料、家居。另有不少在为公共的水电路畅通在检修线路和重置基础设施的人,倒伏的线杆重新填埋,线路重新张紧,人们都在紧张的施工当中。好在通水的情况要乐观得多,一旦恢复供电,水路就基本会保持畅通。 亨亚日一边看,一边想。看来电力真是个好东西,现在的生活当中就已显得不可或缺了,有了电,不说照明和工厂里的机器启用从而带来物资的充溢,就是人们其它的日常生活也会便利和舒适的多。用水、联络、出行等等会少了很多繁琐的环节,有些坐享其成的意味。或许待到将来的某天,人只要端坐在家中,一切生活中的烦恼都由电来给你全部解决掉了。只是由此人们长期以来所形成的对电力的依耐性环境,造成人们一旦离开了电,不单单是衣食住行出了问题,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将自此无所适从,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受到冲击,茫然而不知所措,是否会因此从而导致了人们的基本生活能力的丧失和对原始环境的耐受性?从而使得原本的原始生活方式又变得可贵起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是不是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呢?一旦离开了,抛弃了,是否是再也回不去了?回归原本,甚至是初心,看来是样很艰难的抉择。 三人在等车的时候,都没有说话,好像各自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又或许奔波了一天,身心疲惫,无心说话。就这样一直到卡车过来接人回到县公役所,众人都先把公役所派发的各个器具交还,再有序的回报全天志愿服务的情形。葛自澹把街区服务的情况回报给公役所,又介绍了过程中街区整体灾后搜寻和重建的第一印象,公役所的职员对三人今天的服役表示感谢。汇报的事情妥当后,公役所职员示意三人稍歇,稍后才能安排人手来给需要公役所安排食宿的志愿者统一去留。好在公役所的房屋是西式混泥土建筑,又虽在台风中心区域,但距离风最大的地方受灾要小的多,整栋建筑保留的相当完好,除了门窗被风刮出破损外,屋内原本贮存的文件资料和办公用品也被风吹的四散,好在再也没有其它更多不便的地方了。所以在做过简单的清理之后,它仍然是个能容人办理公务的好地方,只天色已晚,回到公役所时已经过了六时半,外面的天色虽然还算亮堂,但由于在室内的缘由,房间里已经渐渐昏暗起来,却是早早点上了蜡烛,只灯火昏暗。 一直到晚上七时半的样子,中间陆陆续续有些志愿者离开,这时公役所才腾出人手来,又带领剩下之人登上卡车。卡车颠簸着又向外行去,这回行驶的时间不长,十多分钟后,卡车把车上人带到了一处背依小矮山修葺的混泥土避难所前,众人下了车,在公役所职员的带领下往避难所里面直入。 避难所是从山体里掏出的一个很大空间后,加固而成的,主要是给一部分居民提供一个安全避难的场所和一些简单的应急生活物资储备,日常里设有专门值守之人,并不对外开放,只在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打开备用。显然和那国里有些人是这土木工程方面上的专才,一进入避难所就是一个宽大的通道,宽度至少可以供两辆汽车并排而入,通道的深度在一片漆黑当中不得而知,只是两侧的亮光似一直也望不到头,两侧每隔大约二、三十米的距离隐约有很多亮光的洞口往内而去。一行人在公役所职员的带领下进了左侧的第二个洞口,一入洞口,豁然开朗,内里首先是一个大厅,大厅的四壁点着马灯,大厅内部的一些地方零星分散布设了一些油灯和蜡烛,并不甚多,但却也足够室内照明之用。大厅又被里面设置的长长的木质条桌分割成一个个的小块空间,大厅的四壁都开有洞口,除了入口外,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洞口,分别与相邻大厅互通。和大厅入口方向相对的那面墙体上的分布有约四、五个洞口,似是设有专门的功能分区,只是开口间的距离并不相同,或之后的空间有的会大一些,有的又会小一些吧。人们除了休息、吃喝以外,还是要拉和撒的,还有个人的洗漱卫生空间等等的问题,另外指挥系统和一些权贵贵人家即便到了这里,也是需要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所以才会单独设置这些功能区。好在功能区往往都是服务本大厅的,分散开来,人们的压力也小了不少。大部分的人都被条桌分隔在大厅中的小块空间之中,再在条桌间预设走道和铺盖的规格尺寸,又以家为单位,分发些简易的铺盖,席地而居,既方便起卧,又便于通行,好在他们的生活习惯亦是如此,就是地方过于窄狭一些,生活用度要简陋的多。 整个避难所里的大厅虽多,但依然是人满为患,实在是青玉县在这次灾难之中受灾之人太多所致,好在避难所里面的气温比较宜人,说话、吵闹的声音也不大,味道也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亨亚日跟着进了避难所,由于方位感不强,甫一进入,感觉就如同入了迷宫一般,整个避难所里似到处都是人,乌泱泱的一片,只得跟紧人流,免得迷失。从一个大厅辗转进入另外一个、再一个之后,才到了休息的地方,那里还预留有一定的空位,公役所职员让大家先选定位次,然后让大家各自在原址休息。公役所职员见大家安定下来后,又安排众人依次去功能区的卫生间清理个人卫生,待事情安排妥当后,他自己返身去了大厅功能区的一间屋子。 亨亚日随着葛自澹、谢明宇挑定休息之所后,也顾不得身上的衣裳有些脏,先一屁股坐在铺盖的一角上,全天虽然没有做什么体力活,只是一直不停的走走歇歇的,还得集中精力,身体的消耗有些大,或许做一些具体的体力劳动人还会比他们放松许多。身体累归累,但精神还好,放眼四顾,亨亚日开始张望这个陌生的地方来。前排的人依次去了卫生间,暂还未轮到他们,趁着这段时间,亨亚日把四周的环境和人们细看了一回。 室内的光线还好,和德安府老家许多人家家中亮起的灯光差别不大,昏黄,还有青烟点点,但由于空间大、规模大,一个个散落的灯和墙壁四周挂上的马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给整个大厅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面纱,乍看起来就像一幅画,不过并不是国内的泼墨山水,却是西洋的水彩。灯光下,视线不可及远,四周散落的人们多是本次志愿服务者,又多是青壮年男性,但也会有一些年轻女性在的,她们在这大多是男人的环境中安歇,神态也是安详、习惯的模样,看来对这种场合多少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再往远处看受灾的人家时,一个个的家庭也是其乐融融的,轻声细语的,只除了孩童外,懂些世事的少年和家长们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惘然和煎熬的。只是他们都克制着,迎合着,不愿让家人发现自己的心中的失落,只是刚刚经历了这么一场大灾难,对自家的生活怎会毫无影响呢? 看看周围散落的人,又看看四周一盏盏的灯光,亨亚日心思慢慢平静下来,这才有心回视自身。早先沾染的泥土多已干结,身上也是汗湿过,又被体温和阳光蒸干,一回又一回,只是没有多带换洗的衣物,当初也只是简单的带了内衣出来,身上有些不爽利、不习惯,但也在可忍受的范围内。與洗过后的同行者们一个个的先后出来,有些人干脆就打着赤膊,终于轮到亨亚日他们。只是当他们进入洗浴处之后,亨亚日看到每人只能定量的使用自己面前洗浴盆里的净水,除了洗下手脸外,不要说洗澡,就是头发稍长的要洗洗头几乎也是没可能的,夏日的单衣自然也都没法洗净,也只能去汗后,保持身体的清洁,衣物是无法更换的了。此时亨亚日多少才明白出发之前先生所说那话的一部分意思,没有了供水,又没有现成的水源,这避难所水的来源就受到很大的限制,这么多的人,要满足所有人个人生活习惯,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这里,只能满足人们日常最基本的生活需求,甚至用这净水来清洗身体都显浪费。只是对习惯于过往舒适生活的人来说,这种生活环境是一个很大的制约因素,甚至影响个人的生活作息和精神状态。亨亚日不由想到早先的那些畅想,不想一个极小部分的场景竟然突入映照到现时中来,没电且不说,关键的没电就抽不出水来,蓄水池没水,那入户的水管就同样没水,没水就只能想办法解决用水的问题。但需要解决用水的地方和人口又何止一、二呢,那是千千万万的人和许许多多的地方,那就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之事了,所以就造成了目前这种局面。 本来就说不上麻利的亨亚日这一分神,手脚就慢了不少,待他有样学样的洗净手脸,褪下衬衣,擦拭身体的时候,别人多已经做完,有人已经转身离开,有人就着残水把衣服上的泥点清去,就连葛自澹和谢明宇也基本结束了。亨亚日赶紧胡乱擦了两把,下半身无论如何也是没法洗了的,不说水多少已经脏了,就份量上来讲也是很少的了,亨亚日预备穿上衬衣的时候,谢明宇来到身边,把他的裤脚扯了扯,又抖了抖,不知从哪里寻了块布,蘸上水,把亨亚日的裤脚先擦了一遍后,又把亨亚日的鞋子表面的污迹也擦拭了一遍,完事就把布给扔在垃圾箱里,又拍了拍亨亚日的裤脚,就着盆里的水,稍稍净了净手,就带着亨亚日出了洗浴间。 一出那洗浴间之后,亨亚日自觉精神多了,身上也清爽很多,隐隐能感觉到地底空间中空气的流动,带来的些微风感,只不知是人们行走带来的流动,还是这避难所里的空气往复回环。待回到自己的席次,发现自己的食物已经分发好了,放在条桌上,亨亚日席地坐下后,又是一番的张望。早先人们在轮次洗浴当中,总有人在活动,亨亚日没太在意,这一看却原来是公役所的职员和一个推着小车之人正在给志愿者分发食水。只一边分发,好像一边还在说些什么,亨亚日侧耳凝听,却原来是说:“真是对不起,水电都还未通,没法提供热腾腾的饭菜,只能给大家准备一些面包和牛奶,请大家将就着吃一些,待后面水电恢复了,条件就会有所改善,请大家耐心等待。” 原来如此。只如果储备的面包牛奶都用完了,依然水电不通时,大家又该怎么办呢?或许总是会有办法解决的。只要开动脑筋,又有人肯出力,办法总比困难要多。 第九十四章 避难所 谢明宇拉了拉亨亚日,亨亚日这才回过神来,却原来是谢明宇招呼亨亚日赶紧用餐,时候也不早了,累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为好,然这避难之所里除了睡觉以外,也实在是无事可做。亨亚日依言,对着面包和牛奶发起了进攻,虽不如热乎乎的饭菜,但好歹也是可以充饥的东西,按照先生的说法,养分也是够的。在这灾难面前,在这连个痛快澡都洗不了的地方,怎能计较那许多,这确不是矫情的时候,或许后面的情况更糟也说不得。想到这里,亨亚日咬起面包来格外带劲,似乎吃起来也香甜的多。这一幕却是让葛、谢二人很是诧异,以为他这冷面包吃的可口起来,凉牛奶也变得香甜起来一样,都吃惊的望着他。早些天早餐配伍的牛奶面包还是热乎乎的,也未见他吃的这么带劲,这可是奇怪了,难道冷面包、牛奶会更好入口,这可是早先并没发现的事啊!自己这也才刚刚入口的,感觉也并不是那么回事。 亨亚日被二位长辈的目光一盯,顿时脸红了起来,解释道:“我是在想,随着电力等等这些东西的出现,自来水、电车、汽车等等的这些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人们对它们也是越来越依赖。只是这些东西在灾害面前显得很脆弱,一阵大风,一场暴雨,一个地震等等,都会带来很多不良的影响。然而人作为那种生活的受益者,当陡然之间需要自己切身去面对这种缺电少水的情况,或者说是突然出现某种人为灾难使得人们彻底失去原有的那种舒适、便捷的生活时,面对这大自然,个人多少会有些无措。而一旦长时间如此,因为耐受性的原因,有一些人或许就会崩溃,人类的生存也面临一定的险境。就是随着这种溯及既往能力的几乎丧失殆尽,人类的生存能力也会随之下降,会不会将来的某一天,人类离开了一定的环境,将就彻底无法生存呢?人类文明的进步使得人类改造自然,让周边环境变得更适宜人类生存,只是这种舒适的自然环境同时也在被动的改造着人类,使得人类一旦迈过去了那种生存障碍后,或许就再也回不去了。” 亨亚日的这番话说得不像他这个年龄人所能够说出的话,大约是受到那五本书的启发之后才有,而且说的很含糊,听起来高深莫测的。谢明宇听的发愣,葛自澹却是思索了一下,接口道:“你想说的是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人们改造环境的同时,对环境的适应性变差。就如同那温室里培育出来的花卉,温室里模糊了四季的概念,该热的时候不会太热,该冷的时候又不会太凉,导致人们可能不知道季节更替的真实面貌和意义,但一旦那温室被打开,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打开,当它真正面对这自然界的风霜严寒之时,往往是它整体枯萎凋零的那刻。人类的文明是建立在人类给自己创造出的温室基础之上的,而当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例如天灾之类的打开这个温室之时,人类或将会无所适从。这或许只是短暂的暴露,人们能很快修复,而一旦出现人祸,人类失去赖以生存的温室之时,会不会就是人类自身灭绝的那一刻呢?” “你这个问题想的很好,问的也很好,事物的两面性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用这个观点看,在社会的发展进步中,并不见得所有的都是好的、有利的东西,也总是会有它不好、灰暗的一面相伴相生。如同这大灾之后的大疫一般,只是积极的、有利的一面带给人们可见的现实收益太大,人们喜欢它,欢迎它,从而掩盖了它不好、灰暗的一面,这并不是说那一面就当真不存在了。极大多数人喜欢那好的一面,放大那好的一面,也从不去思考它原来还有不好的、不利的一面,这也和世上的教育体系有关,过于功利。这个功利不仅仅是说物质利益,那些好名者的所作所为看似大义凛然,其实也都是自私作祟。史书上记载的虽不见得真,但这样的案例也比比皆是,更有那著书者又带乱节奏,想当那意见领袖,夹杂了太多的私货。好的都好,十全十美,让最广大的人们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甚至是分别能力。赢者通吃,喜欢大一统,不喜异见者,也不管这异见者所发表的意思如何,意见讲的是否在理,是否应该在发展进步的过程中引起足够的警惕。只要是碍眼的东西,统统撂倒,社会如此,学术如此,做人亦如此,这正是一个社会让人悲哀的地方。” “早先我在江门町时说过不虚此行,在这里我还要说一遍。你能有这一想,这一问,就足矣。江门町的收获是我们大家的,这里的收获却是你自己独占了。” 亨亚日被先生的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前面听得正带劲,后面这么一说,意思却来了个转向,继而醒悟了先生的意思。却原来是先生在打趣自己,那些东西先生他们不是不晓,只是从来不会这样去表达。不过这收获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至少自己知道了思考,掌握了思考的方法,自主不自主的在思考当中有了自己的东西,这却是比纯粹的收获知识和获得礼物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又居然很难得的被先生肯定了一回。 他想了想,又开口说道:“我只是在想,这困难虽说是暂时的,但后面的日子里,随着储存的物资渐渐的消耗,会越来越少,或许表现在日常里更是每餐里人们能获得的食物也会越来越少。而电力的修复又不能及时的满足需要,就像是倒退回电力从未出现的那一刻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因此要饿饭。我此时去计较口味这些,这不肯吃、那不肯用的,除了矫情外,就是不知轻重了,自己也是会饿肚子的,实在是不应该的。再说这些东西先生早先也讲过的,养分也是足够的,填饱了肚子才能更好的做后面的事,肚中有粮,心中才不慌。” “嗯,说的是,这就是讲到计划组织的问题了。我们对具体的计划组织并不清楚,不好直接去说,但是就今日整个过程来看,应该还说得上是忙而不乱的。都是按照固定的程式在做,这是表象,但也很能说明问题。至于它说明了什么问题,这就需要你去想了。答案可能很简单,但在找寻答案的过程中,你看到的每一幕场景都会提示你什么,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也是需要观察的。刚才说社会、说人类,现在说具体而微的工作细节,这是另一个方面的问题。就像我当初交给你的五本书一样,从一个方面讲,但彼此间又相互联系,这也是一样的。通过具体而微的细节,你见证了什么,这反映了什么,虽说这种方法有偏颇的地方,以偏概全,但就此微缩成一景,你也能从中看出这个整体是如何的,心里就能形成一个基本的判断,以后再依据事情的走向来修改、增补、丰富自己的判断。事后再通过横向和纵向的对比,你就能有更多的发现,人情练达皆学问,世事洞明皆文章说的是不错的,只是格局太小了点。” 亨亚日听出先生这教自己的意思,该当如何去看救灾的计划和组织,还有一些言外之意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应该是为启发自己刻意而为之的吧。亨亚日回顾了一回在公役所和街区指挥部时的情景,甚至是在发出黄色烟幕后,赶到的后续救援人员的言语与做事风格,多少明白了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说,当中又隐含了什么。一个社会的进步或不是单单体现在人们的个人素质上,还应该包含家庭、团体、组织,甚至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素质的提高,这个提高不再他掌握了多少的知识,而是思想观念的本质提升,把人当人看。看看他们的心思用在什么地方,是只想着治民,针对这辖下之民,把这一个个的刁横、野蛮的家伙都给驯成绵羊,无论给他青草还是鞭子都是对他的厚爱,方显得我之手段;还是说想着分门别类的。什么事情该怎么办,谁来办,哪些是他办理的范围,哪些又有超出,超出的该谁来负责等等,这些说起来就都是具体而微的,想着的不单单是治下之民不闹事这么简单。还有治理之人不逾矩、不弄权,不利用不对等的关系来欺诈,这说起来本就该如此的事情,也是应当应分的事,却每每总被人当成感恩戴德的事,殊不知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如果不出来走走看看,对这一点自然不会有什么认识,甚至以为事情原本就该是那样,这下却知道原来还有不同的方式方法,也不会有很直观的对比。这下对比却高下立判,这对亨亚日理解别国之所以进步得这么快也有很大的帮助。当初就有带着这个问题的本意而来,这段经历虽是计划外的,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别国除了有新事物出现,并充分利用了这个新事物所带来的契机而外,或许与这不同的治理也好、管理也罢的方式方法也罢,真有着莫大的关系。 师徒二人讲话、思考,谢明宇不发一言的旁听,时不时还四周看上一眼。声音在只在几人中间传递,时有时无的,外人除非刻意,也无法知晓他们说的什么。多部分人也在简单交流几句后,都各自休息了,而且一整天的事情一切就绪,再到用晚餐,已是差不多晚上九时了,多部分人谈性并不高,所以四周也渐渐变得寂静起来。亨亚日原本有很高的谈性,只想了一会儿之后,扭过头却发现先生已经躺下,还把眼睛闭上,呼吸均匀而悠长。虽不是睡着的模样,明显是免扰模式,只谢明宇还在左顾右盼的。亨亚日压制住说话的欲望,和谢明宇对视一眼,道了声晚安,点了点头后,各自分头躺了下来。 躺下后的亨亚日虽然疲累,但刚刚被先生撩拨起了思绪,头脑还余点小兴奋,暂时还并不想睡,有些遗憾的是出发时并没带上日志,否则此刻自己说不得要好好的写一回日志才罢。只这日志却是要后补的,想想暂先睡不着,还是先打好腹稿的好,到时直接记下就成,倒是省了不少书写时需要再润色、再思考的时间,也算有益。闭眼腹稿中,只不知不觉间,亨亚日只觉困意上头,竟然睡得熟了。 疲累后的夜晚,人睡的格外香甜,亨亚日一觉醒来时,已有一些人起了身。葛自澹和谢明宇也都已经起身,正端坐在铺盖上,亨亚日也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有心去方便、洗漱一回,眼睛骨碌碌的转,往那几个功能区打量,皱了皱眉。谢明宇大约看出亨亚日的意思,他示意亨亚日随他去,然后起身带亨亚日去到功能区的其中一个洞口门户,临进门之际还塞给亨亚日一团东西,亨亚日一摸,感觉到显然是一沓手纸,顿时放心不小。 厕所的布置并不像一个现代的厕所所应有的模样,倒是和亨亚日在国内乡下的旱厕和学校里的公厕差不多,只是干净些,蹲位间也没有界墙予以分割。亨亚日进去之后,那独有的味道就开始进入鼻端了,小便的味道似乎更加浓一些,只是居然没什么味道飘逸出洞口来,倒是一件让人诧异的事。找到蹲位后,不安分的眼睛四处看了看,却依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好在厕所的粪坑下落的空间涉及的比较高,不用担心有什么液体溅出,亨亚日蹲的也安心。 吃喝拉撒中,吃喝还好说,大大方方的,拉撒却是太过私人的事情,羞人的很,只是这生理现象本身并没有差异。可能吃喝起来是好的,食物的味道也起悦人,让人高兴,所以多半也愿意示之以人;拉撒本身也是好的,不然把那糟粕都储存在身体里吗?只是味道实在是不好,不但示人难堪,自己也是难闻,更何况别人。所以这个不好和别人共同分享,就使得它很私人了,更何况在此过程中的还会有异响等等一些糗事发生,使得它更是难以启齿,从而让它更加的私人,这公厕倒是给了大家一个无差别的环境。 不管是多么的羞人,该做的依然是要做的,只是一个尴尬的事实是拉完后,没办法净手,这也是没法来讲究的事,看这许多人早上也是脸难洗,口难漱的,亨亚日无奈的跟着谢明宇回到自己的寝位。一路上总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隐隐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大约是习惯吧,连自己都膈应起自己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同时心里也不住的问自己,那环境适应性的问题上,自己说起别人来时倒是说得顺口,一轮到自己,就少了那许多的感触,只是有麻烦的感觉。看来自己也还只是嘴巴上逞能的多,事情临身时,自己也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了。用德安府老家话讲叫抓瞎,以后这生活能力看来自己也得加强锻炼,除了健康的体魄外,一些必要的生活技能也需要自己掌握,否则自己也只是说说而已,给别人做垂范却是不够的。 约定的时间还未到,公役所的职员也还未至,生活和一天的日程事情等等的都要等人来安排分派,已起的人开始百无聊赖的等。葛自澹三人也同样如此,一大早的也不好窃窃私语的,大眼瞪小眼的也不好看,又不想躺下了,就干坐着,个人做着自己习惯的事情。亨亚日在顺马由缰的开着小差,这等人的过程是不是浪费了好多的人力,是不是也因此抑制了一些人人的热情?不等到那个时机,就是不能开工。难道叫芝麻开门还要等等看吗?又不由想起在公役所的时候,那职员对葛自澹讲的两种志愿者的另一种。那另一种自由倒是自由了,热情也是热情了,但游离在统筹计划之外的作为,对这救灾工作虽也有益,但失去了它所应有的分量。看来事物的两面性在这里也有体现,只看到有利的一面或只看到不利的一面都是很片面的,亨亚日也在心里警醒自己。看问题和分析问题一定要把问题看全面,分析全面了之后,再做取舍,这样才是做事情的正确方法。只是如果时间是不允许时,该当怎么办呢?遇到了突发事件,所有的情况都为掌握清楚,却需要及时决断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这是以后自己应该留心向先生请教的问题,只是自己也要先有一定的思考才好,凭空的去问,自己没有基本的认识,总是一场空。 等待着,等待着,公役所的职员终于来了,给大家带来了面包和牛奶,亨亚日见到那面包的包装纸和牛奶瓶时,眼睛里泛着光,第一次感到那纸和瓶竟然格外的亲切、好看。志愿者们都已经起了,收到分发的早餐面包和牛奶后,就纷纷开始进食。亨亚日拿到面包后,似乎显得格外珍惜,用手撕开一部分包装纸方便下口后,手捧着还附着包装纸的部分,撕咬着已经敞开外露了的面包棒,再也不肯用手把面包撕开,然后再把撕下的面包一点点的送入口中。这样吃起来,该是斯文、好看得多,就着这面包棒直接啃,这吃相有点不雅,就像外面的那些野兽一样进食,不过这回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亨亚日一边吃,一边四顾,大多数的人都和自己一样,定睛望向先生和谢明宇时,他们也是同样如此。看到这里,亨亚日不由就笑了起来,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第九十五章 第二天 除了亨亚日还在四顾以外,各人都在专心的进食,只亨亚日这诡秘的一笑,却让谢明宇看到了。他发现亨亚日在东张西望,就顺着他的视线也四周打量了一遍,然而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这么多人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同时进餐,而且都在吃着相同的食物,就连进食的姿势都是差不多的,这种规模的场景可是不多见的。也只有在这种特殊的时期,才能出现这样特定的景象,不过他显然是理会错了亨亚日的意思,亨亚日当然也不好直说,他自己也是有歇幸灾乐祸的恶趣味的。 过不多时,大家都吃完饮尽,那职员就又带着众人出了避难所,登上了在门口等候的卡车。卡车一路驶向公役所,大家在公役所补充好物资装备后,又按照公役所原先的任务规划又重新登车出发。只是葛自澹在临出发前,和公役所交流了一回,大意是就留在街区当地,接受当地指挥部的指派,息宿都在街区那边,不再往返奔波,也可以尽可能的多做一些,直到他们约定的整个服务期间结束,再回来交接任务,之后就要返乡谋事了。公役所职员听闻当地街区可以收留志愿者自然也并无异议,甚至还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他工作上的压力,对此表现得也很高兴,不过临行之际仍是一再地嘱托三人要注意安全。 重新来到街区指挥部,麻绳一胜对三人说:“感谢你们的辛苦付出。昨天在松平家一共是发现了三具遗体,其中有松平家二人,另一个未知,看装扮大约是个流浪汉,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出。” 亨亚日听在耳中,对救人队伍的效率很少赞叹,那么大的一堆废墟,竟然这么快就清理的差不多,还能清查出具体人的身份来。当然,葛自澹也是很意外的,麻绳一胜大约是看出了几人的差异,接着说道:“松平家是我们这边的大家,家里年轻人基本都在茗都谋事,平日里也极少返乡。虽说两地距离也不远,但有一些老人不肯离去,于是日常里就请人帮忙看顾。松平家有人是做到了高位的,一听说家乡是受灾的正中,就筹集了不少的物资和人手回来,先是在各安置点寻人,没成想却是寻错了方向。昨日的讯号他们也发现了,知道家里原址有情况后,就都过来了。他们早先就准备了不少人,只是忙于在各个安居点寻找时分散开来,这回就组织了大量的人手来加紧清理。今天早上也是早早的就开了工,那现场情况也是刚刚才摸清,我也是刚从那边回来。” 亨亚日听了这一番说,心里想到原来天底下的权贵也都差不多,在哪里都能享有比之普罗大众更多的有眼或无言的优待和优势。只是在天灾面前,那点点的不平将被抹去,它又不识人,再说它也不在乎你是谁。或许只有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无差别,至于你想说有钱人和权贵可以凭借他的钱和权力来抵御灾难,更好的保全自身,或许只怨那灾难不够大吧,天崩地裂之下,一切生灵都是蝼蚁。 麻绳一胜说完题外话,又问道:“你们用过早餐了没有?要不要和我一起?” 葛自澹连忙说道:“谢谢你了,我们都已经用过了的。我是想说这两天恐怕要劳烦你给我们安排食宿了,已经和公役所那边讲好,这三天我们都一直都在这儿听你指挥。第三天的下午时,我们会再返回公役所交接,之后恐怕就得返家了,还有另外的行程。” 麻绳一胜言道:“好,这样也省得来回跑,也好把精力都集中到任务本身当中。你们中午是返回来用餐,还是?” 葛自澹说道:“这前面几天时间比较关紧,我们就在现场用吧。待日后水电恢复了以后,任务没那么紧张的时候再回吧,到时也好找你讨口热乎饭吃。” “如此也好,那你们要在晚上六时以前赶回指挥部,虽说可以再晚一点,但为防止意外发生,也尽量稍早一点回来。切记,任务虽然重要,你们自身的安全同样很重要,而灾难总归是要过去的。” “知道了,我们会守时,如期归来的。” “你们仍然是去昨天指给你们的那个区域,继续未完的行程。按照昨天梳理后的进度,这两天应该就可以把整个街区完整的搜寻个遍,第三天时再另行安排。好,还是得再嘱咐一遍,你们出发之后,诸事小心。” “告辞。”“走好” 三人作别后踏上今日任务的征程,因着已经做了一天的搜索,对如如何开展新一天的搜索任务,多少还是有些心得的,进入任务的状态也很快。 一天的搜寻任务乏善可陈,只是今天就没有如昨天那般有什么显著的成果了。所到之处固然是狼藉遍地,好在风吹日晒了一天后,地面没有那么泥泞,干爽不少,加之回来重整家园的人也变多了一些,搜索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好歹能看出路来,还能在路上走。亨亚日只是不解,为什么昨日里见到回来重整家园的人那么少呢,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东西?扪心自问,忽然从公役所和指挥部时听到的只言片语所警醒,是啊,人才是一个家最重要的,才是第一位的,或者人们最先要寻找的就是在风雨中无意失散的家人。家业可以重建,人一旦逝去,那就是真正的永别了,说起来自己可能被下车到指挥部一段路上人们重整家园的情行给带偏了,没有能进一步的去细想。为什么有些人家早早的就在重整家园,有些人家迟迟还不动手呢?显然是各家都有自己的情况和安排,或许遇到比重整家园更加急迫的事情呢?自己却是不好胡乱揣测的,这或许又是一个悲伤故事的开始。只这种时候,这样的地点。这种故事或是最不欠缺的。关注到一种现象,仅凭一些外在皮毛就能准确判断出来,那是需要时间和阅历的积累的,自己还是太小了,还远到不了一叶落而知秋的地步。咳,时间啊时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是惜时,觉得时间一直都不够用;还是觉得时间过的太慢,自己总也长不大呢?真是矛盾。 拖着疲惫的身体,结束了全天的搜寻任务,三人回到指挥部的时候,西去的太阳泛着漫天的红光,已经半沉落在地平线下了,时间却是晚上六点过了的,虽然距离天黑还有些时间。麻绳一胜见他们平安归来后,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是最晚归来的一组,看来今天收获不大,这还真是个好消息。”说完,还上前给每个人握了握手。 指挥部里已经没什么人在了,除了自己的职员外,志愿者是一个都没有了,麻绳一胜看来也是专门在等着他们。三人先把在公役所领取的物资箱放在指挥部里,按照程序也算是上交了的,葛自澹又上前给他介绍今日搜寻的大致区域和搜寻中所遇到的异常情况,谢、亨二人在一旁的凳子上暂歇。 亨亚日在一边左右看了看,和昨日相比也没什么分别,一只帐篷,二三个办事人员,几张桌子,几把椅子,一面墙上挂着幅地图,先生和那麻绳一胜在边指点,边说。亨亚日刚刚对麻绳一胜所谓的好消息原本是起了点疑惑的,慢慢才释然。第一天寻到人的消息对自己几个志愿者来说,是成绩,固然是好消息,至少也算是告慰了一些人亲人的下落,但它也是个令人伤心的消息。今天的好消息是没有在发现亡故之人,只这乍听起来截然相反的两种情况却是表达了同一个意思,都是好消息,都是从某个角度而言的。亨亚日一面盯着地图前的两人,一边出神。地图,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在书本上知道这个东西,在其上也曾见识过,只是详尽如斯的地图,却是第一次见,而且以前见到的地图就是一个点就是一个城市,而在这里,居然一个县下面的一个街区都能有这么详尽的表现,这却是从前不敢想象的事。不过还真是方便,要是指明了参考物的话,即使不识字的人也能分辨出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只是除了在救灾中,能查看是否有疏漏的地方。其余的时候,它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是亨亚日不能理解的地方。另外是不是和那国每一个地方都有如此详尽的地图呢?那样的话,或许人只要坐在家中,全国范围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之中。 忽然,地图前的二人都起了身,麻绳一胜说道:“走吧,我带你们一起到宿营地去。明日的话,我这要是没空,你们就可以自己直接过去了。”众人和还在指挥部里值班的职员招呼分别。 四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宿营地去,这宿营地的方位与他们搜寻的位置正好背道而驰,不过距离指挥部却不远,步行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趁着残照,亨亚日望去,这宿营地所见之处是一片片的帐篷,当然还有些拉起了绳子,简单的用布料围起的私密空间。麻绳一胜带着他们一路前行,忽然拐入了帐篷从中,又进到了其间的一个帐篷,帐篷里也几乎是人挨着人的,除中央的通道外,榻位依次紧挨着布设,头朝着篷布形成的围墙方向,脚对着通道,这样自己起身也方便的很,空间也得以最大化的利用,就是拥挤了些,大家都自觉的占领一块地方,好在篷内还有空着的地方,住下他们三人后,依然还余有两个榻位。 麻绳一胜待他们挑选好榻位后,又把三人聚拢在一起,引着他们出了帐篷。离开帐篷的时候,麻绳一胜对他们说道:“这个篷的编号是五二三,意思是第五行,第二十三个的帐篷,怕混淆分不清的话,记着这个编号就行,门口也都有篷号的小牌在的,也都是可以查看的。” “我现在带你们去的地方是食品区,大家一般按时取餐,早上六时半开始,八时结束,中餐是十二时开始,下午一时结束,晚上是六时到七时半。今天有点偏晚了,不过就是牛奶和面包,没有需要加热的东西,这也就无所谓了。” 四人到了食品区时,正好看管分发食物的人还在坚守着,已是点上了马灯,见到四人过来,见到是麻绳一胜带着人过来,起身说:“麻绳洞长,今日来的还早。”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三位是志愿者,今天是第一天到我们宿营地歇息,请多多关照。” “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请多多关照。” “明天还请早些吧,说不定明天会有惊喜哦。” “怎么说?” “那边河里取的水不好直接使用,这一开始也没顾得上,只走上正轨后,田中寻思去取些净水的药品,收拾好灶具柴禾这些就好了,那些粮食物资也都是现成的。他也才刚走没多久,他走前还要人备上了柴禾和炉子,预备着明天要用,所以说明天说不定就可以给大家蒸上热腾腾的米饭和味增汤了。” “呵呵,那实在是太好了,谢谢。” “谢谢!” “谢谢!” 轮到亨亚日行至大叔跟前,大叔讶异的道:“咦,这么个小家伙也能一起出来做事了,真了不起,好样的,将来一定是个敢作敢为的男子汉。”他早先还以为是那户灾民家的孩子呢,没成想是个志愿服务者,才惊讶出声。 “大叔,谢谢你。灾难面前,它可不管你的性别和年龄大小,所以能多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我的愿望,总是有要面对的那一天的。” “小家伙说的真好,未来可期啊,祝你日后顺顺利利的。” “谢谢你,大叔,也祝你日后诸事顺遂。” 分发领取食物的时候,亨亚日排在了最后,大叔又偷偷地塞给了他两块巧克力。亨亚日连同牛奶、面包一起接过,只是不好直接表达谢意。言语必然会引起他人对这善意的注视,对这有些徇私的好意是一种亵渎,所以他只是对大叔笑了笑,躬身行了一礼。大叔回笑,摆了摆手,亨亚日心领神会,就离开了。巧克力可是个稀罕玩意,尤其是现在这种灾难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说有点珍贵了。在国内时,除了顾子敦曾经给他带过一些尝尝鲜外,外面的西点屋一般也是买不到的,更别说在老家德安府时,他是没吃过这东西的。巧克力入口稍显苦,苦过了之后才会显出甘来,这整个过程中,苦是占了味蕾的大半时候,只是在口中融化后,随着吞咽,才渐渐变得甘香,或许口中是苦的,从咽喉处回返的味道却是甘香。这个味道和过程,亨亚日还是能接受的,并且这东西吃起来相当顶饿,只要那么几小块,就能感觉肚子里有货。 和避难所不同,这里的食品区是有专门供人用餐的餐厅的,也是一个大号的帐篷,可能叫顶棚更合适一些,因为它并没有四壁,只是在头顶遮着阴,棚里面摆了些桌椅板凳的。只是这两天一直都是简易餐,餐厅就没派上多大用场,只是个供人歇息、说话的地方罢了,四人过来的时候,棚里已经没有食客在了。 餐厅里,麻绳一胜和葛自澹说着闲话。麻绳一胜问道:“你这带着孩子出来做志愿服务,家里夫人一定舍不得吧?” 葛自澹未置可否的回道:“刚才亚日已经说了,该当经历的事情,无论年龄和性别,总是要面对的。尤其是这灾难更是难能可贵,它一方面破坏我们了的生活,但另一方面却又让我们更加团结,能做更多的事。小孩子能有这个想法,我们做大人的更要支持才是。” “是啊。孩子们现在刚好都暑假了,也能有时间参加一些社会实践活动,这些对他们将来也是有益的。” “话说这次的台风受灾这么厉害,多少年没遇到过了吧?” “嗯。几乎每隔几年是都会有台风的,只是这回竟然直接从县里经过,这也是少见的很。可惜的是,每回台风来了,只能靠有经验的人观望、查看,最多纪录些风向、风速,天气异常情况,还有海边一些海船的回报,等知道要从我们这里过来的时候,基本上也为时已晚。再说了这种规模的灾难下,也救无可救,只能听天由命的,咳。” “能早些知道灾难的等级和路过的地方就好了。不说财产损失,至少人的损失可以降到最低,人们心里也会有预期,也会安心的多,灾难过后应付起来也会从容的多。” “是啊。现在这样千头万绪的,又要救灾,又要重建,还要注意疫情,都是很急迫的事情,都耽搁不起。再说人们在吃完了储备口粮以后,水电还不得通的话,即使是在各个赈灾救难点,人心也不好控制,更别说其它地方了。主要是人赖以存身立命之所受创太重,所有的一切都得从再来不说,眼前一家人的生计都是问题,除了自己无能为力外,就是政府也难以解决现时最基本问题的话,对我们造成的冲击就太大了。” “洞长先生,你家里什么情况?” “你看到了,指挥部帐篷那里就是我家小院,这台风过后,夷为平地。值得庆幸的是家人都及早的入了避难所,人都无恙,只是回来看过后,都是低落的很。以前受过灾,只是没有这回严重,不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政府拨款和邻里互助,这要回复旧观,估摸也要很长时间吧?” “要只是安顿下来,怎么着来说也差不多得要半年的时间,好就好在最困难的时候,这天气还不算糟糕。待天将冷下来的时候,大家至少都能搬进屋子里面去,这还是得要申请政府的资助和如同您们一般的志愿服务者出力。好在国内在这方面上有例可循,有规可依,不然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更别提洞里的居民了。” …… 第九十六章 继续中 四人聊了一会儿,用完面包和牛奶后,众人就往所居的帐篷方向去了,洞长麻绳一胜还有未完的事情,晚上一般也在指挥家歇息,他也是要另走一边的。路上麻绳一胜告诉葛自澹,从这帐篷区往西北走约莫十多分钟路程就会遇到本县域内的第一大河——清河,清河的水不好直接饮用,但是清洗一下身体,洗洗手脸还是无碍的。这是这两天以来,亨亚日听到的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之一了,无论如何,这实在是个既及时又实用的好消息。 待到第五列帐篷前,麻绳一胜和三位志愿者道别,他往指挥部行去,葛自澹三人则先回了帐篷一趟。回到帐篷后,谢明宇收拾好洗浴的家什,三人就出门朝河边去了。 今天晚上结束的还算早,又没有其它的事情耽搁,晚上的月亮也早早的升起来。虽上弦月,不是太亮,但好歹也临近月中,月亮是渐渐饱满起来,趁着月色,望着迎面往来的人们,终于到了河边。河里有一些人正在就着河水洗浴,还有人在一旁的岸上此纳凉,自然都是一色的男人,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凉爽。由于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更是第一次到这河畔,不知深浅,自然不好突兀的进到河水中央区,于是三人在岸边先静坐了一会儿。除去外面的衣物,仅着内衣,坐在绵软的沙滩上,谢明宇先把三人的外衣就着河水简单搓洗了一遍,拧干了水,搭在一旁的植株上,三人一同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月色下的世界。时间流逝无声,待洗浴的人渐渐的都上了岸后,河里的人也渐渐少了,三人这才下了水,也是尽量停留在早先有人待过的地方,防止出现意外。 河水洗浴有一个明显的好处是河水是流动的,你只需涂抹好身体,它自动就给你把各处都清洁带走了,而且总是干干净净的新水自动到你身边来。河底也是绵绵的细沙,沙子踩起来很舒服,并不膈脚,这时候泡在水里,洗净这两天的汗渍污垢,实在是太好了。亨亚日找了处水浅的地方坐了下来,只把头露出水面,仰着脑袋,对着月亮,心里一片沉静。这清洗了头脸身体后,整个人的感觉就好太多了,也自觉轻松很多。在避难所的那种尴尬实在是太让人记忆犹新了,甚至就连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了,这却倒不是矫情,主要是一种习惯的力量,这回可是好多了。只是这河水实在不如热水解乏,舒服倒是舒服,人也清爽,但身体上的酸胀感并没有显著减轻,远不如热水澡后躺在床上的那种放松惬意的舒适。这山还望那山高,至少比起今晨的尴尬不适,现在可是好太多了。人心是不是就这样永远也得不到满足吗?如果人们没有了欲望,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是不是就会趋于停滞,甚至进一步说不进则退呢?人类是否会因此就日渐消亡,甚至被另一个更多欲望来适应和改造世界的物种所替代呢?反过来说,这种人类的潜在欲望是促进社会生存和发展进步的内生动力。这岂不是很吊诡吗?没有欲望不行,会被鞭子驱赶着让你有,然而欲望又是永无止境的。欲望发展到最后一步是什么样?膨胀,然后自我爆炸么?还是一个个的都成了精神病?自从成了精神病,精神实在是好多了,这或许不是笑话,或要给欲望披上枷锁才好,只那样的欲望还是欲望吗,文明或者说教化就是哪个枷锁吗…… 亨亚日一面仰着脸,一面遐思,就这样胡乱想着这不着边际的问题。他自然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还寻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即便是通读了先生的五本书也不行。不过在没有学会弄通之前,自己瞎琢磨、乱想一气的,也是一种乐趣。不过想想这些问题,再以那书作为标尺做个比对,自己寻找答案的过程,同时也是自己理清弄懂、融会贯通的过程,还是自己所喜欢的,真是何乐而不为呢? 忽然,亨亚日感觉到有人来到自己身边,驱散了自己的这一方宁静。抬眼看,却原来是谢明宇过来了,正招呼他上岸呢,于是亨亚日跟上,一起上了岸。擦干身体,换了内衣,外衣也经过这么段时间,小风已经吹的已是快干,穿在身上亦是刚刚好合适。穿好衣物,整装待发,这下的感觉和初来之时简直是判若两人,主要是精神状态焕然一新,仿似刚刚洗的不是身体一般。 这一夜,亨亚日似乎睡得也踏实的多,第二天更是早早就醒来,精神奕奕。只是醒来之后,自然就不肯再睡,亨亚日四下看看,发现多数人都还在熟睡之中,除了葛自澹保持近似打坐的姿势状态不明外,谢明宇似乎也已经醒来,只是仍然躺在床榻上,没有起身。亨亚日起了身,准备出帐篷的时候,葛自澹说话了。他说道:“你等下,明宇和你一起出去。” “我就在这附近跑一跑,准备到河边去。” “现在生活的基本秩序还没有恢复,四下里都是灾民,混乱的很,还是当心一些的好。再说你也只是个小孩子,有些事情不说你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生活当中一旦没有了基本的秩序,这中间作奸犯科之事必然会变多,那些不测之事我们最好不要主动去碰触了。遇事不怕事是正理,但自己做些防备也是很必要的一方面,没有必要把鱼放到一群闻腥而动的猫面前,你这不是考验别人人性的高低,却是在这里自寻烦恼了。” “我知道了。” 二人说话间,谢明宇也穿戴好,来到亨亚日身边,于是二人辞别葛自澹,出门跑步去了。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二人已跑到了河边,亨亚日少年心性,也不找平地,就在沙滩上跑了起来,还跑得乐此不疲的。往河流上游稍稍上溯一小段,发现居然有处人工的引水坑道,引水的尽头用砖石砌了围堰,围堰外的地面也铺上了砖石,做了平台,大抵是防止飞沙或扬尘污染水质,平台上面还立了处石碑,上书取水处三字。 因为这两天以来,总是在不停的在走啊走的,身上的肌肉有些酸痛,跑起来比往日要僵硬一些,亨亚日慢慢适应以后,这才感觉身体也活动开来,那酸痛感慢慢也缓解下来。在河边的沙滩上跑和在平地上跑差别很大,既费力又跑不起来,一脚踏上松软的沙滩,它不会弹起你的脚,只会让你的脚下陷,然后顿足前跑时,你蹬地的力量也会随松软下沉,它可能会溅起一蓬沙,让你泥足浅陷,却很少给你往前冲的反作用力,亨亚日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找到了别样跑步的乐趣。 这天早上,二人跑的比以往距离要短的多,但用时却稍长一点。昨晚的月色下,看这河和河水、岸边的风景、沙滩、绿树等等的都不太清楚,早上过来却看的分明。河并不甚大,河水清澈透明,映照在初生的太阳下,波光粼粼,微风吹拂过水面,泛起一阵阵的金光。盛夏的天气,热依然是主旋律,河水就显得格外的亲切诱人,就着河水洗漱,擦拭了沁出了汗水的身体后,神清气爽,二人步行回了帐篷。 回到帐篷后,时候也刚刚好七点,收拾好行装,三人到食品区享用了简单的每日依旧的早餐后,就出发到街区指挥部报道去了。 去往指挥部的路况越发的好了,有时甚至偶尔能看到有卡车经过,当三人到达指挥部的时候,洞长麻绳一胜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身边正有职员在给他说些什么,而他也并不抬头,只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当三人进入之时,职员也正好差不多讲完,起身离开,恰好给葛自澹腾出了位置。 麻绳一胜笑着对三人言道:“昨晚睡的好吗?” 葛自澹说道:“洞长先生有心了,我们昨晚休息得都很好。” 麻绳一胜接着说道:“看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出发吗?另外我看了一下你们划定的任务区域,估摸了一下进度,预计今天只需要半天的时间你们就会把任务区域搜寻任务全部完成。你们是这所有的组中任务最重的一组,任务区域受灾的情况也最严重,却是汇报最详尽,成果最好的一组。再接再厉,上午完成任务后,你们整个搜寻阶段就暂停了,也好转入下一步。这样的话,你们午后就可以去做其它方面的事情,不过具体的事情得等到你们完成任务后再说。任务区域的止点你晓得的吧?没有必要对已经搜寻过,也无居民家属重点提及的地方,重复去做。” “知道的。” “那好,还是那句话,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好。那我们这就出发,争取早些完成这搜寻任务,也好去做其它的事情。” “辛苦你们了。” 携带上补充好的物资,三人给众人辞行,再次踏上任务的征程。烈日依旧在炙烤着大地,沿途的一些路段已经清理出了不少地方,使得这部分街区显得至少规整了一些,大部分房屋的旧址上堆砌着除尚能使用的建材外,还有一些遴选之后的家具。废弃的物料都被集中堆积在一处,形成了一座大大的人工垃圾山,随着风雨之后太阳的炙热,使得垃圾山渐渐有了味道。不过这“山”清理起来的难度就要大的多了,仅凭人力转运工作量就相当的大了,需要专门的车辆来转运才好,不过至少从目前飞进展来看,人们暂时还没腾出手来处理这一块的事务。这回的搜寻任务只剩下单程,范围也正好是三人一个往返所及。 找啊找啊找,找寻不是重点,重点是找寻的结果,有情况还是无,有也幸喜无亦欢,三人就这样终于还是结束了整个搜寻的征程。整个上午的成果依然不多,暴露在外的,多被回家的居民整理完毕,覆盖在内的,除了能发出一些告警信号有迹可循外,并没有再次出现异味、异迹和异响等等情况。于是三人就背着装备,又返回了指挥部。返回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时,正是大家用餐的时间,指挥部里,只有洞长麻绳一胜仍然在,其余人都已经离开,他也正在帐篷内伏案写着什么。只是篷内的闷热使得他满头大汗,当他听到响动,抬起头看时,见是满面红光的三人迎面向他走来。麻绳一胜赶紧停下手里的事情,上得前来,给每人都分别握了握手,说道:“你们辛苦了。这一连几天都在外面暴晒着,真是过意不去。这样,宿营地下午正好需要人手帮忙,我还正想着你们该回来了呢,刚刚好你们就回来了。中午你们刚好可以回宿营地用餐,下午就在宿营地帮忙就好。宿营地是田中在负责,我给你们写张字条,你们等下直接过去找他就好了。” 三人先在一旁卸下身上的装备,葛自澹开口问道:“洞长先生不回宿营地用餐么?” “我这手里还有点事,暂时还走不开,就简单用些就行。指挥部里有现成的吃食,再说指挥部里不能没有人,在这紧要关头,要时刻留有人手值班才是,以防出现紧急情况时也好有个应对。” 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里的字条写好,交给了葛自澹,又说道:“你们这就去吧。应该还能赶得上,就是午时太晒了,当心别中暑了,尤其是我们的小志愿者同学。” “多谢提醒,我们这就去了。” 来到宿营地时,三人也不及休息,直接就去了食品区,只是到的时候,显然已至尾声,多数人已经用过餐离开了,餐厅里是三三两两的。在厨房派发食品的地方,三人发现午餐果然是米饭和味增汤,看来那位田中先生执行力是很强的,真是言出必行啊。另外还有一味是煎鱼,每人都是一样的,就是食量大小给饭的差别了。取了饭食,三人在餐厅里寻了张餐桌,用起餐来。这一餐显然与丰厚无缘,但却是亨亚日自开始赴和那行程以来,用的最香的一回,大抵是经过了这几天无滋无味的牛奶面包考验之后,即使那不大顺口的味增汤也显得格外香甜起来,顺眼也顺胃多了,更别提那大白米饭和煎鱼了,简直算得上是佳肴了。 慰藉了五脏庙,坐在餐桌的座位上稍稍休息了一回,亨亚日也眺望了一回左右尚在餐厅里的食客。早先他用的专心,没有多加注意,现在却得了空,就瞧一瞧,看一看。那些食客表现的还算在亨亚日所料想的情理之中,毕竟和那国也是习惯上以稻米为主食的国家,在日常里是更惯于食用米饭、面食这些主食的,果然一个个也是志得意满的。再看看同桌的葛、谢二人,表现的却淡然的多,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表情外显。这是生活习惯问题,无所谓高下,只是各自更对大家的脾胃而已。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来,世界原是大不同,就如同亨亚日的老家,就有五里不同音,同村不同俗的说法,当然也是现实,但寄托的情感和对美的向往都是一样的。不过对美味的、可口的饭食来说,无论东西,大家的感觉应该都是一样的。牛奶、面包自然是谈不上美味,更西式的餐点对亨亚日来说,也是能接受的美味,就不知道对西洋人来说,天天、顿顿的给他牛奶面包,会不会烦?虽说这种吃法是他们的。 三人都用完餐,在餐桌边暂歇了一小会儿,葛自澹说道:“我们先去找田中先生吧,把事情交接清楚再说。” 于是三人又去了取餐处,葛自澹对原来派发食物的人说道:“你好,请问田中先生是不是在这里,我们有事情找他?” 那人点了点头,向后高声喊道:“田中先生,有人找。” 话音刚落未久,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男子从厨房里出来,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却是亨亚日入和那以来很少见的类型。葛自澹迎着他说:“你好,是洞长先生让我们过来寻你的,这是他写的便条。”说完,把便条递给了来人。 来人看过便条,又打量了一回三人,说道:“欢迎你们,我是田中弘志。” 说完还上前和三人握手,也同样拍了拍亨亚日的肩膀,又说道:“这样的志愿服务者倒是少见的很。”继而又转言道:“洞长说到你们先前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只是消耗很大,也劳顿的很。这样,你们中午暂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差不多下午两点半的时候过来这里。到时主要的工作是物资准备,搬运、择菜、取水、清洗这些,你们来的很及时,也正是我们急缺人手的时候,真是要麻烦你们了。” “这个只是暂时应急的事情,明天应该就会有一些熟手来接手这厨房里的这些事,你们就不必再做这个了。这也是对你们这两天辛苦工作的一个调整,只明天你们还需要再回指挥部一趟,应该会有其它的任务指派的。” 三人点头答应,于是就和田中弘志分了手,先回帐篷暂休去了。只是亨亚日心里对这样安排有些疑惑,难道说和那国人也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吗?还是他们偷师之后也深以为然呢?他们知道仁的存在吗?从明宇叔的经历来看,主政者当是一群野蛮之徒,看来是不能学以致用,真是玩差了的。遥想当年早早的发现并研究出了焰火,只人们把它作为喜闻乐见的小把戏,玩差了后,不想被西洋人鼓捣出了火绳枪,后面又一步步的发展变化出来各式各样的枪炮来,反害自身,咳,玩乐害人,误人误己啊。 第九十七章 科学 暑日太阳的炙烤之下,午时的帐篷里没有一丝风能顺利通行,整个帐篷像个蒸笼一般,而内里的人就好似是浸泡在热浪中一般。好处是庇荫,避免了阳光的直射,但空气流动不畅,室内的热气也无法散发出去,远不如餐厅那般仅设个顶棚来得凉爽。暑天里,到处都是热的,人们是躲无可躲,遮阳,再加上人平静下来的话,再来一些风,或是在这刚刚经受了灾难之所的最好的避暑手段。然在这三者当中,谁才是最主要的部分呢?应该还是遮避的手段吧。不但租住了外界的阳光,也更阻挡了人们的目光,使得内里的人们可以更安心一些。 三人进了自己所在的帐篷,内里只余二个人还在,不过却都除了外衣仰躺在自己的榻位上休息,对三人的进入也毫无反应。帐篷作为一个私密的公共场合,既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事可做,又是不方便做得更多,似乎除了躺下休息,也别无它事。三人身上的汗是湿了干,干了又湿,湿了还干的如此往复,只回到帐篷的时候,就微有汗意,不过身上整体都还是干的,这两天以来,亨亚日也是学会了如何带着汗津津的身体休息好。褪去外裳,把它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就仰躺在床榻上,好在床榻依地而设,似也带来了大地丝丝的凉意,正是午休的好时候。葛自澹和谢明宇也都躺了下来,只是他们都不曾脱衣,都和衣而卧。 闭着眼睛,自己明明感觉没有睡着,就连思维也告诉自己,自己只是在假寐而已,然而亨亚日发现自己却对外界仿佛都失去了感应一般。也就是在这似睡非睡间,身体被人持续推动着摇晃了几下,亨亚日旋即惊醒。发现谢明宇正在拨弄他,待见他睁了眼,用手指了指门外,亨亚日醒悟。这却是到了下午要出发的时候了,打开表看了看,时间果然差不多了,亨亚日赶紧穿好衣裳,起了床。由于怀表已经按照先生早先的讲解,亨亚日把那他称之为时差的东西已经调整了过来,所以他现在基本上也可以和和那国人一样,把握住了这时间。自从有了时间的准确对照后,自己看表,和对时间的依赖仿佛比以往也更大一些了一样,每每总忍不住想要看一看时间几何,虽然未必会有多大的用处。亨亚日一边胡乱想着,一边跟着葛、谢二人的步伐,往食品区行去。 他们到了食品区后,发现田中宏志也正在等着他们。见得三人到后,田中宏志说道:“你们待会先用水车取二趟净水回来。河边的水源地标志很明显,去了就可以看到,取完水后再帮着清洗一下菜蔬吧。” 葛自澹代表三人答应下来。亨亚日对取水的事没经历过,也不大明白为什么要派他们三人之多去取水,自己在这当中又能出多大的力?只是他也不方便出头去问,只看先生的样子,好像多少是了解的一样。 稍等了会,水车果然到了,却原来是一头牛车,只是却是一个四轮的车斗,原本载人的车厢换成了一个大号的存水铁箱。田中宏志皱了下眉头,一拍脑袋,望向葛自澹和谢明宇道:“你们有人曾经有赶车的经验吗?” 二人都点了点头。田中宏志显然呆滞了一下,后又释然,说道:“既然你们会赶车,就省却了些麻烦。原本我也忘记考虑到这一茬了,先是准备让高桥先生到茗都去一趟的,思虑不周,这下好了,正好两不相误。那好,你们这就出发吧。” 三人辞了行,由谢明宇架了车,葛自澹和亨亚日在车后步行跟上。早上跑步的时候却是见过那取水处的,一路上也是轻车熟路的,亨亚日就乘着这闲暇,多打量了那水车几眼。这车显然是改装而成的,只部分看起来如同老古董,部分像是近些年的作品,车架和车身都有一定的年代感,那水箱却不像是太久的东西。洋铁皮箍就的筒状物,中间开了一扇门,平日里总关闭着,车身的一侧设有等高的木质梯台,水箱的底部设有一样放水阀。水车设计得倒是贴心,只是放水阀的位置也只是车架的高度而已,而且放水阀往车体外突出了一段,有些碍事和碍眼,亨亚日心里暗暗的评价着。 到了取水处,谢明宇支稳了车,这才卸下驮牛,把绳子交给亨亚日,让他做一回牧童,牵牛去一旁的草地上放牧。亨亚日高高兴兴的去了,葛自澹和谢明宇取了水桶,打开水箱中部的门,打上水后往水箱里倾倒。 亨亚日自己并没有放过牛,但是亦曾见识过,所以也有着不小的兴致,只是望着这高高大大的黄牛,心里多少有些发怯。好在这牛经过驯服之后,也听话的很,你牵着它,它就跟着你走,你不拉紧,它就低头啃食青草,亨亚日也放下心来。早先见过别人家牧牛,都是收了缰绳的,晚归的牧童有一些也确实如同画中一样,骑在水牛的背上漫步而归,早先亨亚日可是羡慕极了。只后来亨亚日才知道,牛有黄牛和水牛之分,而且看上去差别还挺大,另外牛的脾性也并不一样,并不是所有的牛都肯顺从的让人骑乘,更别提小孩子了。就水牛和黄牛而言,亨亚日所见也仅仅只是有水牛肯让人骑乘,从没有见过有人骑黄牛的情况,而神话故事里老子骑的青牛好像就是大水牛,而作为后辈的黄飞虎胆敢骑五色神牛这种黄牛样的物事,也真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胆子真大,也难怪下场不怎么好。亨亚日牵着的正是一头水牛,就这样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放牧。水牛也真算的是善解人意了,它的体形要比黄牛庞大的多,力气也要大的多,只是这脾气却会温顺的多,这一点还真是很难得。 放牛的少年偶尔会回头看向上水二人组,发现二位长辈从早先的二人各自为战,现在改成了二人分工、配合。谢明宇在水池边拧水,跨步把水桶递给葛自澹,然他也并不就在现场等待,直接拿起放在车辕上的空桶再次回身打水。葛自澹半跨在梯台上,接过水桶后,往水箱的敞口中倾倒,再把空桶放到车辕上。亨亚日无从知晓这中间的差异,只觉得二人似乎比之一开始的单打独斗有明显的不同。从神态和动作上来看,二人明显要轻松不少,往水箱里倾倒水的频次也高出不少,可能是二人不需要长距离登台,再加上彼此间的避让,从而导致时间和体力上的浪费吧。亨亚日一边牧牛,一边看,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听说牛是不好一大清早就出来放牧的,最好是待得太阳蒸干了青草上的露珠后再放牧才好,这样的青草牛吃了才健康。否则的话,牛食用之后生病的可能可是会大增的。现在是午后,自然不存在这个的问题,不过牛终也是要喝水的。如此连着食水一起进肚,会不会也成了不健康的方式呢?再一个水牛的样子比黄牛看起来可要凶恶的多,除了你盯着它的眼睛看的时候,它总是大眼汪汪的,只想不到还是个憨厚、多情的种子,很容易就让人心生亲近。就不知道西游记里面牛魔王是个什么样类型的牛,看画上的好像个水牛,不过那可是个暴躁的家伙,它应该不配当水牛的。是画家们不懂啊,还是说牛魔王实在是成了精后,就不再试水牛了呢?先生和明宇叔配合的真好。二个人的力量显然要比一个人的大,二人搭配着干比之两人单独干又要效率高的多,成果也比两人单独干高。这样看是不是一加一大于二呢?这不符合数学原理啊?另外两个人干活的话,其中一个人不说配合,也不单独干,只是一味的捣乱,对着干,这时候的一加一不说小于二了,小于一那也是一定的,甚至无限趋近于零了;惹毛了,再发生个打架斗殴事件的话,就是小于零了。零是什么都没动,没发生,小于零是个什么概念,没学过啊……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招呼的声音,却是葛自澹在叫他。原来是他一边牧牛,一边乱想的,走的有些远了,听得呼唤,亨亚日就牵着牛就往回走。那牛也听话的不再啃食,乖乖的跟着亨亚日的步伐回到水车旁。谢明宇套好牛,驾上车,于是三人又满载而归。 三人驾车回到宿营地的食品区时,正在忙着择菜的田中宏志一眼瞧见,赶忙招呼人抬了两个木方出来,一个贴着蓄水池放置,另一根间隔约一米多并排着放下,整个木方呈梯形,两端都开着一两米的斜坡,前后是斜坡,中间一段约有两米左右的是平台。早先亨亚日并不明白他们的这一通忙活是为了什么,直到看见谢明宇架着牛车通过斜坡停在中央平台的位置才明白过来,却原来是放水阀的位置比之蓄水池的高度稍稍的低了,加了平台后,放水阀就高出了一截,只是阀口和水池中间还有水池墙壁的宽度和为了防止放水阀碰触池壁驾车时特意留下的空间,这距离并不很窄,也是有二十多公分的样子,这下一放水,水就该流到池壁上了吧? 然而并没有人采取其它的措施,田中宏志甚至自己上前打开了放水阀,水流迸出,飞出约莫一米多远后就注入了蓄水池。亨亚日看得目瞪口呆,没有一滴水落到池壁上,他所以为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亨亚日拍了拍脑袋,这个问题并不能他单靠自己想象就能想得明白的,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或许在他使用自来水的时候,对阴雨天屋檐的落水,对水流垂直向下的固有印象所形成的桎梏影响,一直都还没跳出来,同时在过往的生活中也未遇见过这种现象,所以这也打破了他的惯有的认识,甚至对他无意识中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心底里无形的骄傲形成了一种冲击。 亨亚日失神地望着正在往蓄水池注入的水流,一直呆然无语,这期间就连田中宏志往这水池中抛洒净水药剂之事也被他直接无视了,就这么呆愣愣的站着。这情况自然被葛自澹和谢明宇这些熟悉他的人发现,谢明宇准备去唤醒他的时候,葛自澹拦住了他。谢明宇也是一愣,不明白葛自澹为何阻难自己,不过还是依言没有过去。水流迸出的距离逐渐的减小,肉眼可见,这一点也被一直注视着的亨亚日所发现,然而他也只是更加的不解。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水箱里的水放空了一些外,水流迸出的距离越来越小,慢慢接近了池壁,田中宏志上前关了放水阀,让谢明宇把牛车赶到他们择菜的一方。 谢明宇把牛车顺着木方赶下后,依言把牛车赶到田中宏志他们择菜的地方。田中宏志着人拿出了大盆放在地面上,盆沿稍稍超出放水阀垂落的位置后,田中宏志又打开放水阀。水车里的水往大盆里注入,只是水流渐渐的无力,待把大盆放至大约一半多时,水流垂落,后又渐渐变成水滴,田中宏志又上前给放水阀关严。亨亚日一直跟着车畔,看中水流下的全过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是最终怅然若失。 正这时,田中宏志到了葛自澹和谢明宇面前,说道:“不必赶那么急,小心中暑,从你们这车水来回的路程看,你们半个小时就把水注满了,这有点劳累。天还太热,也要当心身体才好。”二人谢过田中,唤了亨亚日后,又开始了取水的行程。 路上,葛自澹和亨亚日依然落在车后,只亨亚日一言不发,垂头丧脑的,一副精神抑郁的模样。葛自澹自然也早就发现了,只是早先人多他也一直未理。当此时刻,路上仅余他们三人时,葛自澹才开口问道:“怎么了,兴致不高的样子?” 亨亚日看了先生一眼,有些郁闷地说道:“我是早先看水车放水的时候,水一开始是迸出而出,喷出有一两米远,而后慢慢变得近起来,这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认识和理解。我看屋檐下落的雨水,不管雨多大,都是顺檐而下,即使是水龙头的水阀门一开,也是往下哗哗的淌,这迸出现象却是让我一时琢磨不出什么原由来,所以才会有些丧气。” “呵呵,你这就丧气了,你未知的东西且多着呢。即便是司空见惯的现象,你以为自己就都能懂?生活中有很多熟视无睹的现象,你同样也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你能发现自己的未知不是个很好的现象么?” “司空见惯的,是什么?” “你见到雨水下落,那你知道雨水为什么向下落吗?它为什么不反着来,往天上飞?” “啊?我自打有记性以来,看见的雨水都是往下落的,没见过往天上飞,再说它怎么能往天上飞呢?” “是啊,这就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的,至于说它往天上飞也好,四下里乱发也好,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这个现象不好视而不见。就有人坐在苹果树下,被树上掉落的苹果砸中身上之后,就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为什么苹果只是会从树上往下落,而不是四处乱飞?然而他并没有也把这个问题当作司空见惯的事来看,而是从这个现象出发,潜心研究,从而发现了重力和引力现象,这就是科学。这也成就了他在科学界的一部分名声,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当然他的成就也绝非止于此么一点,成就很多、很大,对社会的影响更是全方位的。也正是在这样的精神引导下,又有这么样一批人,西洋这些年才逐渐的强盛起来,脱颖而出,可以说科学是他们的强盛之基。而我们历朝历代说起来都是压制这些所谓的奇巧淫技的,即便是在被打痛了之后,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时代,也只是把它当做一门技能、技术,照猫画虎而已。都是很浅显的东西,却不知这个所谓的长技是什么,只片面、简单的认为就是枪炮和军舰这些落后于人。简单来说就是有没有的问题,然则对如何制造,如何设计等等这种基础问题漠不关心。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以为这些都是泥巴随随便便捏的呢?说道如何制造,如何设计,这就是要讲究科学了。机器设备也不是凭空就来了,它也有待于人们通过系统的学习之后,才能掌握有关的制造知识。我们当前可以说,不如人是全方位的不如,而不是就仅仅止于一点,夜郎自大,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即便一时拥有,仍然也会受制于人。” “刚说的大部分都是题外话。就你刚刚说的水车里放出的水迸出以及后来射程渐近这个现象来说,有很大一部分缘由就是可以从那重力等等那里得到一部分答案。至于什么是重力?我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只是你们的学业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是你日后一定会学习到的知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我现时就不单说了,等你学到的时候,你的印象自然会更加的深刻。至于自来水的问题,那是另外的问题,而且你这看的也太浅显,等有机会了,我让明宇给你演示一下。那个是讲因利导势,把符合科学的结果利用起来,从而使得它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说得可能会很复杂,演示起来说就容易的多,而且它和枪炮这些的原理有些是想通的,只是这个涉及的学科知识会更多。现在即使讲的很分明,你也不会懂,因为你目前的书本知识准备的还不够充分,基础还远说不上牢与不牢的问题。现在不懂,搞不明白,没有关系,这是正常现象。做事情总是要有一个过程的,人也不可能一口就吃成个胖子,以后自然会慢慢的学到。人并非生而知之的,即使生而知之也是有界限的,不是真的什么都懂,知道的越多,未知也越多。你现在能知道些什么,就丧气了?还远的很呢。” 这些话说得亨亚日没脾气,那还有什么丧气可言,只心里充满了好奇和斗志,同时在他心里埋下了科学的种子,在渐渐的生根发芽。是啊,苹果怎么不四处乱飞,只会从树上往下掉落呢?生活中又会有多少这样见惯了的事情呢?这真是个多么有意思的问题啊。而科学正是打开这些有意思问题大门的钥匙,那才是真正的有意思,只是要等着自己一步步长大,一点点的掌握好知识,打牢基础才好。实在是等不及啊,这一刻,亨亚日的思想又回到学业上了。至于先生所说的自己国内的历史和现实,自己能做的是什么呢?就自己目前的年岁和能力而言,想必是有限的很吧,亨亚日也就不在此方面多想了。只是之前学业多是坦途,使得自己对学业未免太小视了一些,凭着过目难忘,超出了同济,心底里多少有不小的优越感,现在看来确实浅薄了,还早得很呢。那些都只是生记硬背的东西,自己在夸耀和掌声中有点飘了,是不是心底里也真以为自己多能耐呢?现在看起来也只是和小孩子们比过家家而已。自己虽说外在表现的很平常,其实内心也是高兴的,在鲜花和掌声面前,又有谁会无动于衷呢?说无动于衷的那些家伙,大抵都是骗人的家伙吧。咳,自己怎么搞的,又跑偏了,看来以后除了努力完成先生交待的任务外,最好还是把书本上的功夫做扎实了,拟清弄透才好。科学?呵呵,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可惜的是这么有意思的东西,自己发现的好像有点晚。 第九十八章 尝鲜 亨亚日的情绪从步伐和面貌神情上明显可以看得出,刚刚的那些丧气一扫而空,生机和活力重新回归了他的身体。步伐迈的有力,笑容又浮现在脸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和平素也无二致,葛自澹只挑眼看了看他一下后,就又笑了笑,还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继续讲话。效果到了、够了就行,难不成还要打击他一番才好?这个真是要不得的。能奢求的更多吗?话说他也只是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这样的他又能负担得了多少呢? 放牛、打水、运水、放水,亨亚日再次见到的水流,同样的注视之下,却从当初的不解和丧气,转而变得新奇和振奋,心里抑制不住的是对科学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期盼。当田中抛洒净水药剂时,更是让他在心内叹服,人类从早先茹毛饮血,到改造自然,生火造饭,再到净化生水,使得它更清洁、卫生,这进步可是一个由缓到急的过程,很多东西都是近些年才得以实现。那药剂更是他见所未见的物事,也引起了他偌大的好奇心,只看田中带着橡胶手套,知道多半是有些毒性什么的,自然也不好求取,另外应该也并不是如何珍贵的物事,便罢了。亨亚日心想,就是不知日后这空气、这阳光是不是也要驯服的更加宜人才好?心内激动而澎湃。这就是科学,仿似瞬间打开了一扇窗,就连一旁放水的田中宏志都有所察觉这小家伙的情绪变化,只莫名其妙的。他自然也不好开口问,不过见亨亚日一直都老实规矩的很,也就没有太在意。 取水完成之后,田中宏志让三人帮忙择菜,至于清洗的活计就交给了两个原本在择菜的妇道人家。择菜的过程对亨亚日来说,是个认识、认知的过程,恰好可以填补他生活中多是流于表面的那部分,所以他也乐于去做。更是在做的过程中体验到收获的感觉,能一一识别那些菜名,更是何乐而不为呢?他吃过各式各样的菜蔬,却未曾细观过、在意过,就如同家训之中“何不食肉糜”一般,小皇帝又何曾细观和在意过他所食用之肉的来历和出处?即使他的出发点应该是好的,但所做之事却被别人认为是蠢行,而这种嘲笑在历史上都有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亨亚日不知道,这到底嘲笑了谁?那些或许自以为有知识、有见解、有品格之人带着固有的偏见误导着广大的无知之人甚至是日后的学子,从而导致后来的人们对事情的认知渐渐的都偏移了它该有的轨道。对这件事都傻傻看不清,只是不知道这里傻的到底是谁,是小皇帝,还是其他什么人?真是个带着血泪的故事。不管是故事的主人公,还是那些莫名其妙嘲弄别个的人,都是亨亚日不想要的。贴近生活,了解生活背后的故事,避免即使是出于公心,却由于自己识见不足而闹出各种笑话来,从而作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自己也该当更戮力前行才好。同时亨亚日也对家族设置这样的题目,对父亲提前给自己布置这科目,理解的更加深刻。然先生不但在读书中,更在这行万里路中,更似是好像预见了家训中的事情一样,自己的所见所闻、亲历亲为都为自己打破那固有的识见障碍,开阔视野,提供了多么难得的机会和际遇、更难得的是,先生并没有在自己还固化思想之前,就给自己灌输各种观念,而是让自己多看多想。先生更是在理清关系后,不是从那五本书开始的第一课,而是从第一件礼物就已经开始,先是教给自己做人、做事的道理。只不同于家学,虽说它看起来、听起来很像,但其包容了更多,除了说教之外,他还亲力亲为,务必身体力行,启发自己去多思多想。 晚餐是食品区内部的特供餐。虽说和给宿营地里人们提供的餐点基本一样,但由于食品区的特殊性,要求帮工之人只能在宿营地人用过餐之后才能自己用餐。主要是担心浪费,有多余的,大家就用的是当初做得多了的食材;没有多余的,食品区务工的人并不算多,重新生火造饭也不会用多久时间,还可以利用做餐食时剩余的材料来制作,更能够减少浪费,是一举两得之事。当然也可能是这个行当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如此,亨亚日也无法去考证了。只是如此用餐的话,时间上就会晚一些,要一直待到晚上七、八点后,其余人都用完餐后,大家才能坐下来用餐。不过也因为食品区的工作节奏除用餐高峰时会忙一些外,其余时间还是相对自由和充裕一些的,这可能也和亨亚日他们分派到的具体任务也有一定的关系。择完菜,也就在高峰时期帮着收拾一下餐具、残席,再帮着打扫一下卫生,偶尔帮人取些热水之类的,其余时候就没有什么太具体的事情要做了。 晚上将到八时时,食品区的人才将自用的餐食备好,只大家聚拢之后,洞长麻绳一胜也来了。他是和田中宏志一起过来的,亨亚日看了一眼,这样所有人加起来大约十二三位的样子。原本准备的餐食基本上被宿营地里的人用完,或许是因为更符合大家日常胃口的缘故,哪怕尚处于灾难深重之时,多数人对此都表现得很高兴,也都胃口大开。于是食品区的人不得不又重新为自己准备了一回,内容也都差不多,比午餐稍稍丰富了些,加了些青菜,不过煎鱼却换成了生鱼片。 大家在上好餐点后,围坐在一处,开始用餐。席间,麻绳一胜向葛自澹三人分别点头示意,不过因为大家分坐两侧,却也不好直接招呼。不过在正式用餐之前,田中宏志仿佛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瓶清酒,给在座的成年男士都一一斟上。然后他说道:“照理说在这个困难的时候,我不该把这酒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但这是自然的灾难,我们面对这种灾难的时候应该更坦然一些。说句实在的,除了公共娱乐不适合外,自娱自乐与我们而言还是有益的。没有微笑和面对的勇气,悲悲戚戚的,同样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大自然既有给我们的馈赠的时候,同样也给我们以磨难,我们如果以乐观的心态来面对这灾难,或会更好一点。”众人鼓掌。 “我提议,敬这反复无常但却有情有义的老天,我们先干了这杯。” 有酒之人都举了杯。亨亚日对这一番祝酒词也感到别开生面,对说这话的人难免有些好奇,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又不是天生的外交家。大家边饮酒,边用餐,由于还正在灾难之时,七八个人饮尽这两瓶之后,就都没有再喝,恰到好处的体现了适可而止的精髓。 因为从没有吃过生鱼片,又见得是生肉,亨亚日心里就对它多少有点排斥,不肯尝试,另外一点也实在是不知道具体的吃法。再说那生鱼片是公用的一大盘,位置有些靠里,自己要是夹的话,就需要起身,把身体往里凑,不大方便,也不大雅观,所以亨亚日就只对着自己分食的味增汤、青菜和米饭发起进攻。不曾想却被麻绳一胜见了个正着,他说道:“小樱桃同学真是被教的很好,竟然不挑食,在他这岁数可不多见。” 他却是不知亨亚日的尴尬之处。谢明宇早先似是给忘了,此时方才醒悟一般,夹了鱼肉,又蘸上芥末和酱油,放在了亨亚日面前的碟子里,又冲他点了点头。亨亚日终还是夹起谢明宇给自己拌好的鱼肉一下放入了口中,这是在和那国,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有些事甚至也只能在本地才会有机会尝试,其它别的什么地方未必会有。亨亚日在余斛的时候只去过和那国人办的杂货店,并没有去过和那国人办的餐厅,而和那国人在余斛当地甚至国人的眼中看起来着实有些不堪,面目狰狞的,所以都有意无意间远离那是非之地,连带着亨亚日也有同感,一直都不曾了解过那些。再说了,本国的餐点都还未曾用遍,谁还会在意那些声名狼藉之地,冒险一试呢?而自从踏上这和那国的土地后,都是些简单的吃食,并没有如这般食用过,委实是第一回。 生鱼片入口,亨亚日的第一感觉却并不是那鱼腥味,而是一股辛辣直冲头顶百汇,那味道是相当的冲,又相当的感人。这感觉有点强烈,强烈到亨亚日有点想要把它吐出来,只是看别人吃的都挺好,就强忍着连忙咀嚼起来,又夹了些米饭送入口中。亨亚日想着要尽早吞咽入腹,中和一些味道,而慢慢的随着咀嚼吞咽,也渐渐的发现出这道菜的可吃之处来。鱼肉尤其是生肉的腥味在这强烈的刺激下被掩盖,而且由于鱼肉细腻、滑嫩又好入口,被片的很薄又使得它极易入味,酱油的咸和酱香沁入的很充分,味道被完全的展示出来。只是感觉不像是在吃肉,或是说往常意义上的吃鱼,有些像凉拌菜的感觉。和红烧、清蒸的味道区别有点大,这样吃起来的体验也还行,就是用一种冲击性的味道来掩盖其它不利的一面,统领调和其它的味道后,留给人那份独有感受。只是亨亚日感受不到那份鲜美,尤其是不晓该如何表达那种鲜味,仅仅停留在尚可接受的程度,至于说有多么的好吃,有点说不上。可能就如同尝鲜和长久以来的口味一样,人多少还是偏好自己长久以来形成的口味更多一些。如同红烧鱼和清蒸鱼一样,二者自然各有特色,但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偏爱红烧的一些。更别说若是按照德安府老家那种煎炸得很充分后,再加上当地产的几种调味料一起来红烧的那种独特做法了,那鱼吃起来就是一个字——香。思来想去的,由着这味道,亨亚日不觉有些思乡了。不知道父母亲人怎样了?有没有收到自己最近去的信件?大哥术后的恢复情况又是如何?二哥的算术有没有补上来?他们马上都是五年级了,不知道大哥能赶得上上学不?二哥有没有用功的去学习?还是不是像以前那样爱交际,好多动的,那山那水是不是…… 大抵是谢明宇见亨亚日第一次尝试生鱼片后情况还好,也就放下心来。自己吃用一回后,继而再给亨亚日夹了一些,放到他的碟子上,这下却打断了亨亚日的遐思。亨亚日抬头展颜一笑,却更多的是苦笑自嘲,自己也不知是怎地,这屡屡的不合时宜的却是多愁善感起来,像个书上写的女人一样,却不像一个男子汉该有的担当。自己又不是出来玩的,总是牵挂那许多,怎么会有心思来做事情?亨亚日来者不拒,依然把碟中的肉吃完用尽,谢明宇初时虽然感觉亨亚日笑的有点奇怪,有些意外,但也没法顾及那许多。难道他还得问问亨亚日为何笑不成?他高兴笑就笑,不高兴就不笑,不笑难道还哭不成,自己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 这餐饭,亨亚日是第一个用完的。他也并不急于离席,就坐在那里左右前后的看在座之人。一个个都是用的香甜,显然是这些天的牛奶面包往复地折腾了胃口,这下却好不容易恢复了日常,就连这份往日的寻常似也变成了久违的回归。就连葛自澹、谢明宇也不例外,只显然他们的香甜或又有不同,或许干脆就只是一种习惯。此时亨亚日才有心注意到那用来调味生鱼片的大统领——芥末酱,青绿中泛些黄,黏黏稠稠的,有点类似于国内的辣椒酱,只是它不是辣椒酱酸辣,而是辛辣,而且它独特的那种直冲大脑的辛味,似乎能调动了整个头部的反应,这是辣椒酱所不具备的。只不知对不能吃辣的人来说,是不是和亨亚日第一次品尝到的芥末酱的感受相似呢?亨亚日无从知晓,只是感觉单纯辣的话,辣椒酱往往纯粹只是口舌,没有入脑的那种感受,芥末酱似乎就有。 由于在座之人中,大部分彼此间并不相熟,所以大家用餐的速度比起相熟之人要快些,而且相处的收敛且拘谨。也可能是在座之人中,有身份地位特殊者,使得大家不好畅所欲言,甚或是一种习惯,场面安静而祥和。渐渐的,大家都用完了餐,麻绳一胜不知和田中宏志又说了些什么,就当先离席。他离开的同时,对樱桃三人组言道:“自澹君,我们一起回吧,路上说说话。” 葛自澹点了点头,于是三人向田中辞行,又和共同奋战过的同仁们道声辛苦,就一同离开了。 到三人居住帐篷的距离并不远,说闲话的功夫就到了,临分别之际,麻绳洞长说道:“你们明天早上还是先到指挥部吧。我再看一看,找些适合你们的事情做,田中也说让你们去食品区帮忙太过唐突,虽然你们做得都很出色,只是不大合适。我当时是病急乱投医,没来得及多想,就把你们给直接指派过去了,这却是我思虑的不周,我给你们道歉。” 葛自澹说道:“没有的事。我们过来志愿服务就是要听从指挥,而且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是田中先生多虑了。我们没感到有任何的不适,相反,这小家伙在这样过程中,自得其乐,既亲近了自然,又能更好的体味这劳作中意义,收获不小,这也是符合我们带他出来志愿服务的本意的。” “那就好。明天的话,我会找更适合你们的事情来做,只是你们明天是准备下午回么?” “我们后天一大早回。明日下午收工之后是要先回公役所一趟的,事情要有个交代才好。做事情得有始有终,这样才好给小孩子一个该有的榜样,说到就要不折不扣的做到。虎头蛇尾的,难免有误导之嫌,这样小孩子以后也好收起轻妄骄狂之心,对信诺也会有更进一步的体会。” “田中讲的很有道理,结果给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说的也很在理。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得改正的,人要做到人尽其用才好,说起来我这也算我们街区这一方秩序维护者的代表,这失察之嫌是免不了的。明天到指挥部来吧。” “好。我看田中先生不像本地人啊?” “他也是来做志愿服务的。来的时候,他自己找人送了不少的储备物资过来,当时的事情很多,千头万绪的,他又自告奋勇的要把食品区的事情揽过去。也正是用人之时,只是食品区又实在是事关重大,一个不好就会坏了大事,只是见他信心满满,大家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先让他支应些时候看看,谁料想竟然办的很好。公平、公正、有序而平和,街区的居民们都很满意,所以也就一直让他在这里负责。更别说他的能动性很强,总是会想方设法的给宿营地多办一些暖心之事,早前就打起了那河水的注意,要给大家做顿热乎乎的汤饭,不成想今日果然变成了现实,这中间也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的心力和操劳。而且我想,这在整个灾区,我们这里应该是最贴心的地方了。” “看来田中先生是个想干事,会干事,还能成事的有为青年,可惜时间太短,也来不及多认识一下了。” “田中是不错的。不过看他行事做派,多半是大家子弟,待人也和气的很。只是不晓得他为什么不朝其它方向使力,却来到我们宿营地这地方?食品区这些事虽说是整个灾后重建的根本,是人们的信心所在,重要性怎么说都不过,但不显眼,出不了什么显眼成绩,只要能让受灾的居民安心就是最大的功能。只是这个并不是什么壮举,只是些潜移默化的高夫,哪里比得上外面的救人、帮扶的事露脸?难为他也耐得住那份心。” 亨亚日心想,却原来是大家子弟到这受灾的地方镀金来了,不为家族的物质利益,甚至自己携带物资救济灾区,只为了把声名显于人前,所做之事被外人传扬。这个田中宏志先生好似不在乎那些,还是志不在此? “好,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明天指挥部里见。” “指挥部见。再见,请你走好。” 第九十九章 一日课堂(上) 第二天用过早餐后,三人离开宿营地,按照约定往街区指挥部而去。因为不知道今日的行程,原本想着离开前是不是要和昨日的同仁们招呼一回,只是田中先生因为有事,人并不再,其他人则也都正忙着早餐上的事情,只得作罢。只把那简单的行李收拾好,随身携带好后,就出发了。好在行装也简单的很,就是些内衣和洗漱用品,一个小包就装下了,不致对后面的行动造成太大的麻烦。 到达指挥部的时候,麻绳洞长还在指挥部的那张桌子上伏案写着东西,听见响动,见是三人来了,就住了笔,起身迎了过来。麻绳洞长也并不寒暄,开口就说道:“今天给你们安排的任务是做一天的临时教习。樱桃同学就回归同学身份,和其他的同学一起,也好安定人心,但同时也要协助师长维持好教学秩序。当然不是让你们具体的给他们授课,只是把学生们集中起来读书、作业,免得他们在缺乏监管的情况下,出现什么意外,另一方面让在外面做工的学生父母家人安心,不让孩子们的事牵扯到大人的心力。现在也正是混乱的时候,这样的话,也方便管理,节约人手。原本是学校的教习更适合的,只他们多已暑假返乡,这又是临时确定的事情,一时召集不齐人手,我看你们也刚好适合,于是也就推荐你们来试试。也并不是太复杂的事情,只要维持好课堂秩序,适当的时候,给一些需要的学生辅导下功课就好。这中间也正好需要有一天的时间来缓冲,明天当教习们陆续的返回后,那时人手就足够了。正好你们明天也有自己的行程要忙,也算是两便了,只今天又要辛苦你们了。” 葛自澹说道:“我们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全凭洞长先生的安排,自然没有不从的地方。只是我有点担心我们未必应付得了小一些的孩童,遇到他们,我们恐怕就有些力不从心,有负所托呀。” 洞长先生笑着说道:“这却是我失误了,你说的这些这些我们指挥部自然是有所考虑的。年岁更小的同学甚至是幼童并不会交由你们来负责;而那些年岁更大的同学,也已经知道体贴家人的同时,知道凶险,一般也都组织起来,帮着处理一些灾情了。也只有像樱桃同学这般年岁的学生好动而不知险,才会把他们当中的一部分集中起来交给你们。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我刚说的,主要就是维持好秩序,顺带的帮一些同学解惑就行了,就是要让他们可以安心读书和作业而不外出四散就好。” “好。只是这场地问题如何解决呢?学生们什么时候聚齐,如何才算得聚齐?” “呵呵,进入状态很快吗?你要没这问题,我还有点不放心呢,现在好了。”言罢一顿,洞长先生又说道:“刚那些都是说笑了。事情都已经协商的差不多了,场地就在宿营地临近河边一侧,田中他们早上也已经帮着另搭了几顶大顶棚。学生们到时候就会在顶棚下,你们只需要负责其中分派给你们的那个班级就好。天气还热,棚子就没有围起来,同时也方便看顾。桌椅板凳的那些也已经着人准备着,预备是上午八点半开课,十一点半结束,中间休息一次;午间用餐和休息,午后一时开课,四时结束,中间同样也只休息一回。全天就是这样安排的,下午也好早点收工结束,也便于你们整理好个人事务,回到县里去,以后就不晓何日有再见几位的机会了。” “总归是有机会的。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现在就过去该还能帮些忙的,只是我们去后该联系谁呢?” “还是田中先生,他也是指挥部的一员。听说了小孩子们要集中管理之后,给了些有关场地选择等等这些方面的建议,说那边开阔,一目了然,便于管理学生,虽然附近有河流,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在那个方向只要专设一人的话,基本上就可以避免学生们私自去河边从而带来的危险。环境不错,一旦有风四处没有遮挡,也通透,还接近自然;另一方面免得太过闷热,给同学们一个新鲜的学习环境。我想他说的有理,同仁们商量过后,就都同意了,再说距离宿营地又很近,同学们用餐、休息、如厕之类的也都会方便很多。” “真是个好办法,想的也很周到,如此我们就不在这里叨扰洞长先生了。我们现在先去寻田中先生,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另外还得看看是不是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好,好,你想得很好,那就再见。” “告辞了。” 三人辞行后,又折返往宿营地方向回返。亨亚日一边走,一边心里奇怪着:怎么到处都有田中先生的影子?而且看样子这洞长先生却都是言听计从的,想来他也该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回到宿营地,谢明宇又把行李放回早先自己几人居住的帐篷,然后才三人一起又往食品区找田中宏志去了。只是待三人到食品区的时候,田中宏志依然不在,问过一个昨日才相熟的同仁后,才从他口中知晓,却原来是一大早就出去河边张罗去了,至今未归。问明了所在河边具体的方位后,三人又依言去河边寻他去了。 往河边方向去的时候,行至半途,就见到不远处一些人正在来回忙碌着,新扎起的五顶的大顶棚很显眼,有人在其中穿行忙碌。在帐篷的不远处停了好几辆平板牛车,牛车上还依稀堆有一些物事,走到近前,果然见田中宏志正指挥着人把桌椅板凳从牛车上卸下,再往这一顶顶的帐篷里放。他一边指挥,也并不闲着,还一边帮着在棚内布设桌椅。牛车的平板上收集来的桌椅板凳还未完全卸完,谢明宇、葛自澹准备上前帮忙的时候,田中宏志拦住他们,对他俩说道:“你们就不过去了,和我一起,先帮着把这棚下的座椅都摆放整齐,归置到位就好。” 葛、谢二人依言,在棚下和田中宏志一起把已入棚的桌椅板凳按照早先的规矩,依次依序摆放整齐,收拾完一棚再一同转到另一棚,同样施为。经过众人的通力合作,用了半个多小时时间,终于把这临时课堂搭设完成。 田中宏志先让早先帮忙的人撤去之后,对葛自澹说道:“是洞长先生让你们今日过来在这里帮忙的吗?” 葛自澹回道:“是的,我们过来就是听你的安排。” 田中宏志并不直接回答,只开口问亨亚日道:“樱桃同学几年级了?” 由于在和那期间,和和那国的学生、学校都有些接触,好奇的部分也有所了解,所以亨亚日知道和那国的学制和国内并不一样,国内往往秋季升学,而和那国则在是春季,所以亨亚日答的相对谨慎一些,只回道:“三年级了。” 田中宏志回道:“那你们就负责三年级的同学吧。现在人都还未到,还不能准确知道具体的人数,等过一会儿同学们到齐了,再做一些微调。” 这五顶大棚外观都一样,只是哪个是一年级,哪个是其它的年级该怎么分呢?自己该选哪里坐呢?想到这里,亨亚日就说道:“田中先生,是不是要设一个标示牌会更好一点?这样的话,同学们一来之后,就应该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这样是不是会更方便一些?” 田中宏志一拍脑袋,说道:“哎呀,这忙乱的,却忘了这一茬。樱桃同学提醒的很好,看来我得回营地一趟了。” 说完后,他想了想,又对葛自澹说道:“自澹先生,恐怕要麻烦你们几位在这里守候了。我要回营地一趟,把那标牌赶制出来,希望等下不会误了时候。另外麻烦你在此期间,若是有人到来,是教习的话,就把情况介绍一下,让他负责照料适合的年级,是学生的话,就按约定的位置让他们先觅地学习。规划是这样的,年级高一些的难免好动些,但也懂事的多;年幼的守规矩的多,但又不知所谓,是最难看顾的两个年级,我计划由西至东依次是二、四、一、五、三的排序,二三年级相对好管理些就设在两端,也便于整体看顾,你看合适不?” “你考虑的很周到,我没有其它意见。” “那好。你们留步,我先暂时离开一下。” “再见。” “再见。” 田中宏志离开了。现场除了这顶棚和桌椅板凳及一些附属东西外,只剩下三个“樱桃”在左右打量张望着。亨亚日对这临时设置的课堂也是好奇的很,所以看得也格外的仔细,顶棚是用铁架和布搭设而成,比营地的帐篷要大的多,但是结构构成看起来是一脉相承的,上面的框架结构想雨伞的骨架一样,支蓬起外罩的遮阳布,只是在朝东一侧搭接的痕迹很明显,又搭接了一块半倾的遮阳布,遮阳板布的下斜处用绳索下拉固定在一侧的绿植上。这个措施可以遮挡到渐渐升高的烈阳,使棚下的多数座位始终都处在阴凉之下。 三人原本在这棚区的中间,知晓了田中宏志的规划后,谢明宇和亨亚日依言去了最东边三年级的位置,葛自澹则留在中间准备应付来人。早先亨亚日的那番言语,事后葛自澹也未置可否,只是细究起来,也说不上一定就是撒谎了。亨亚日二年级已经结束,三年级的课程也已经在读,虽然还未至开学,但俨然已是一个标准的三年级学生了。亨亚日到了三年级所在的位置后,因为没有携带任何和学习相关的事物,只得特意找了处偏僻些又靠边的座位坐下。只是实在也无事可做,于是亨亚日就在座位上这么四下漫无目的的张望起来。 过不多时,渐渐有人到这新起的帐篷区来。最早到的是两位年轻的女士,葛自澹在中间陪着他们说话,亨亚日隐约听得女士介绍自己说是低年级的教习后,就没在意,只四处看。从座位这里再往南望,就是那条河,坐在这里只能隐约看到大河对岸的沙滩以及河床上一些生长的高高的柳树。河流的位置相对较低,随着流水形成一条河谷,只有往东西向远溯时,才隐约得见那明亮的河水。 时间流逝,渐渐的教习和学生们来了不少人,当然中间也有一些不相干之人误入,在知晓用途后,都知趣的退去了。所来之人中,有很多甚至是相熟的同学,大多都按照划定的区域和指引,来到自己相应的年级,棚下渐渐热闹了起来。亨亚日所在的年级渐渐人也多了起来,和国内的情况相差无几,相熟的同学相邻而坐,悄悄的说着话。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之时,除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外,有了同伴后,烦恼渐渐就没有了,而那些问题显然也不是他们应该关注的。同学们大多兴致都不错,同时也对这大课堂充满了好奇,显然和钢筋混泥土比起来,这里更有风情的多。 亨亚日在这班级的人群中稍稍有点显眼,原因之一在于基本上来就学的同学按照习惯都有把制服穿在身上,只有少量因各种各样原由没穿的,另外一点就是即使是那些没着制服的学生面前,桌面上都有不少的学习用品,只有亨亚日面前的桌面上空空如也,所以也就显得格外的碍眼一些。有些人的目光时不时的瞟过来,打量他两眼,就这样你一眼,我一眼的,这一来二去搞得亨亚日自己也不自在起来。自己可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供人观赏的小动物,真羞耻,这帮家伙也真是的。亨亚日忽然清醒,自己这是自作多情了,自己虽然引人注目一些,并不是因为自己多么优秀、耀眼的缘故,可能是自己闲来无事,对自身关注太多所致。同学们视线乱飞之际路过自己,被自己以为是特意打量或是偷瞄,结果就造成自己无端端的神经紧张起来,心下想透后,索性也不再理会年级棚内的事情,用手肘支着脑袋,扭着身体,望向大河一边,这下果然是清静多了。 心里无思无想的,就只是望着,目光肆意的往远处看,然而忽然身边有了响动,亨亚日也只是不理。大约有同学选中了身侧的座位了吧?只是那身侧之人居然不肯罢休,也把身体凑近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也往外看。只是看了一阵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就绕到亨亚日面前,就又盯着他的眼睛看起来。亨亚日一愣,这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躲清闲的,居然躲着躲着面前就冒出个人来。那人见亨亚日望向他,讪讪的说道:“我以为你在打瞌睡呢,刚看那边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话说你在看啥呢?” 亨亚日说道:“我在看寂寞。” 话一出口,听得之人明显一愣,说道:“你是哪里人?寂寞是个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见?你又怎么看到的?” 亨亚日听着这人一本正经地应着自己不着边际的话,噗嗤一声笑了。抬正目光,亨亚日望向那同自己讲话之人,是个年龄相仿少年,身高可能比自己要稍高一些,眉眼清秀,身形挺拔,也是个翩翩美少年,正好奇地望着自己。亨亚日连忙正色道:“我正在这里讨清闲的。看远处看得也正觉得没啥意思,只是不想理会同学们在做什么罢了。我自己也忘了带书本这些的,无书可看,就只好看着远处,打发这份寂寥,等课堂开始。” “你没带书本?这些你可以找我啊,我有的是。” “你又是何许人也?哪里来的奢拦人物?” “啊,我啊?河野正雄向你问好,敢问尊姓大名?” “樱桃亚日。” “啊,樱桃氏?这可不多见。” “这是你孤陋寡闻。你一个小孩子,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话说你的书呢?” “嗛,这里,这里。”一边说,一边动身回座,河野正雄拍着放得鼓鼓囊囊的书包说道。 亨亚日早先并没有往那个方向看,此时一看,不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得惊呆了。亨亚日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说道:“你这书包里都装的是什么啊?这么一大包,话说你背得动吗?” “备灾备荒的,这不刚好赶上了嘛。再说我背不动的话,自然是有人可以背得动的。再说知识才是传承下去最好的东西,和书本这些相比,那些牛奶面包简直是弱暴了。只知食而不知礼,与禽兽何异?” 这一番论调几乎要惊掉了亨亚日的大牙。爱书都爱到这个份上了?只是生存重要还是体面重要?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也无意和他争辩,只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把你带的知识借两本给我看看呗?” “不要说借。知识是不分你我的东西,我给你几本。” 河野正雄说完,把书包打开,用手在里面摸索着,继而抽出一沓书来,递给亨亚日。河野正雄说道:“看看,这就是了。” 亨亚日接过一看,发现竟然是三年级的全套教课书,不由得一愣,口中却说道:“你也别给我三年级的了,你要是给四年级的我这才算是收到了知识,三年级的这些,我自己也是有的。” 河野正雄说道:“你早说就完了,稍等给你。” 说完,又是一阵摸索,然后就又书包里抽出几本书递给亨亚日,同时把亨亚日递过来的书又收进书包里。这一下把亨亚日给弄得是彻底无语了,张口说道:“你这,你这……” 河野正雄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出人意料才是他最大的乐趣,引得班级的很多人都看了过来。亨亚日顿时被他这恶趣味腾的一下子给弄得涨红了脸,只好干咳了两下,掩饰一回尴尬,也不看河野正雄,只低头翻看他给的书来。这下大家见也没发生没什么新鲜事,也就都相继的收回了视线。 河野正雄回转头问亨亚日道:“樱桃同学,你这也太无趣了,亏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趣的家伙呢?” 亨亚日依旧翻看着四年级的教科书,只是不理他。河野正雄也不恼,接着说:“你还有什么知识想要了解的?尽管找我,相信我,没错的。”言语之中无不透露出一副很臭屁的样子。 亨亚日抬起头,有心想为难一下他,说道:“那好吧。你说的喔,那把源氏物语拿来给我看看。” 河野正雄啊了一声,说道:“话说那里面有那么多生僻字,你怎么读?难道说你都识得?这种小说你家人也肯让你看?那你们家可真好。” 第一百章 一日课堂(下) “恕贫道孤陋寡,师哥,你可曾听说过吗?”王处一思索无果,不由看向了马钰。 “你需狂妄一些,激他们来与你论战……而作弊之人,必定不敢出场。他会找借口不来,无妨,我就是要他不来。”姜容眸色冰寒。 徐金凤还在哭,自打知道唐五斤死后,她的眼泪就没停过,气色也肉眼可见地差了。 沈仪倒是无所谓,反正妖魔寿元管够,只要有能用的法子,直接横推过去就好。 对外说法是,这是大罪,到时候帮忙护送的万金商行也会被连累。万金商行是做正经生意的商人,不会和大夏官府对着干。 这阵成的有些出乎意料,和那地下的隐蔽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又不一样。 猪腿和鸡蛋都没了,还有米也少了一半,明天起来,唐老太肯定心痛如刀绞,也会对唐五斤更加厌恶。 他们确实也想不到什么,也不能说真正的原因,更不能说他们不只是花玉楼,还是富泗坊的。 乍一看,血虺就像是一条绦虫,全身近乎透明,完全无法让人将它跟凶残恐怖的上古异种联系起来。 “我们还是先聊龙血幽昙的事情吧,怎么,你有计划吗?”洛眠看向姜柚柠问道。 一旁刚刚洗脸回来的阿笠博士看到灰原哀神情有些严肃,不禁好奇询问。 就算是累死累活游走在温饱线的边缘,也没有将父母留下来给自己的任何遗物卖掉。 元素巨人的每一次攻击,都会把自身受到的侵蚀作为一种特殊的规则伤害传递出去,之前王临池以为在完全元素化后,这份通过用作为血脉提升所遗留的侵蚀会消失掉,未曾想不仅没有,还成为了元素巨人的力量。 姜柚柠饶过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按照她的经验来看,与这个怡安交往过密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多心了,太敏感了吧!”见王宇直视着她,王燕心里发慌,目光游离不定,老是举棋不定,不敢面对王宇。 能不能在这期间,为自己,为所在的星域争取到一些造化好处,就看现在了。 宋奇渴饮刀头血,他抬头望了眼城堡,目光中带着冷内峻和杀意。 一层大厅有些喧闹,这里是一个全开放式的大厅,除了支撑建筑的巨大柱子以外,都是空旷的场地。只是在最外圈挨着墙壁处有一大圈柜,而在柜台之后摆放着各种铁匠铸造的成品。 此时凌落宸的眼神在闪烁,甚至有些游离,俏脸上也多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黑暗中,又只剩下我一人。我匍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腰间的痛楚不断在提醒着我刚才受到的屈辱,我慢慢爬起來,靠在墙上双手握成了拳头。 倘若此时皇帝再出了什么意外,上官鸿是否有东山再起的能力且先不论,单单是太子那边就要放他不过。如此想来,钟离朔的确不是不能再加一把力了。 青烟看看面前的两个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一边看着。空气似乎陷入深沉的凝固状态。 玄竹绝对没想到自己只是听到了王妃如此娇媚的声音,就已经心猿意马,身体起了反应,若是王爷听到王妃如此说话,那得起多大反应。 “不是,国栋哥,你的脚啥时候好的?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这个时候狗娃才注意到赵国栋,他已经走到狗娃前边了。 身后水声流动。清脆而响亮。我的脸涨的通红。我是个现代人。这种情况早在电视剧里屡见不鲜。可到了现实中还是觉得十分尴尬与害羞。 钟离朔不禁觉得奇怪,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能让他来猜测这些事。现在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能阻止自己父皇听信皇后之言让太子当政才是最为要紧的。 他登上帝位仅仅第一天,便感觉到如此孤独,倘若他再立新妃,这皇宫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今自己会在这个繁华鼎盛的金鸟笼中望眼欲穿,总是等待着那抹让她思念的身影?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靠在了叶枫的肩膀上,陪着他迎接无声的黑暗。 他琢磨着,玛丽亚公主和欧根这不是还没结婚吗,如果他能够想想办法让俩人关系破裂,或者直接杀了欧根,没了指望的玛丽亚公主也就只能选择他了。 “怎么感觉萧瓒昨晚来过,还在我的耳边说过话。”云熙子自言自语道。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现在欧根的力量已经膨胀到了巅峰,已经强大到,就算有人要以此来反对他,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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