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重生:拳打嬛嬛脚踢皇后上位》 第170章 莫离 皇上蹙眉道:“他竟如此不懂事,将他带进来见朕!” 看到宜修的神色微变,陵容轻轻一抹泪,静静盯着宫门的方向。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三阿哥疾步走了进来,难得行动口齿明快,行了一礼后,不等皇上发问,自己便又磕了一个头,的确十分悲痛。 “皇阿玛恕罪,午后儿臣已经听闻了此事,心急如焚,方才得知额娘的确蓄意谋害了六弟,她是儿臣的额娘,儿臣想问,皇阿玛会如何处置?” 皇上拨弄着念珠,淡淡道:“朕已经废她为答应,迁居宝华殿侧殿,从此长伴青灯古佛。” “弘时,你来做什么,额娘不要你来,弘时!” 李答应已经哭得不成样,或许到此刻,她才真的觉得羞愧。 三阿哥忍住泪,又问道:“皇阿玛,那额娘,以后还是儿子的额娘吗?” “自然。” 皇上平静道:“只是朕会让皇后教养你,以后,皇后也是你的额娘。” 见状,陵容柔弱的泪眼轻轻看向夏冬春,她抬手护住了陵容抱着福乐的手,坚定地看向陵容的眼眸。 放心。 三阿哥忽然抬起头,心头骤然想起了夏娘娘对自己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是皇额娘!是她教唆额娘去害六弟,等皇阿玛处置了额娘,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自己夺走,做她的儿子! 认贼做母,他不! 万般不舍地看了额娘一眼,又坚定地看向一直害怕的皇阿玛。 “额娘纵然糊涂,却也掩盖不了她要谋害六弟的过错,儿子不敢指责额娘,只是谋害皇子乃是大罪,儿子不愿让皇阿玛为了儿子而为难!” “所以请皇阿玛允准,让额娘出家甘露寺,从此远离红尘,静修己过,略略弥补!” 听到这,皇后的神态还能维持住,暗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倒是让三阿哥更能认准自己这位新额娘。 倒是齐妃疯了一般,拉住了弘时,不可置信。 “弘时,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我是你额娘啊,你怎么帮着别人来害你额娘呢!” 三阿哥险些要心软,但无意一见皇额娘看自己如同看到嘴的肥肉一般渴望,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狠狠将额娘推到了一边,朝微微吃惊的皇阿玛继续说。 “还有,儿子不敢劳烦皇额娘教导。一来是儿子的额娘犯下大错,可额娘与六弟无冤无仇,有了这样糊涂的心思,无非是儿子的缘故,儿子已经自愧万分,不配做皇额娘的儿子。” 说到这,皇上阴沉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用一种新异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而宜修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她下意识地看向年世兰,又看向一脸愤慨的敏嫔,最后又落在了梨花带雨的文嫔脸上。 纵有个敏嫔,可她不是当事之人,也不能反应得这么快,那就是文嫔,文嫔…… 这边三阿哥却还在继续说。 “且儿子虽然大了,懂得几个道理,却自知天份不高,资质粗陋,更不配为皇额娘之子,以后,额娘在甘露寺修行,儿子则情愿独居重华宫,日日提醒自己不忘今日额娘的糊涂,日后更要友爱六弟,尽到兄长的职责!” 他朝李答应磕了一头,又朝皇上、皇后磕头。 “额娘,请您原谅儿子的不孝。皇阿玛,求您成全儿子一片悔过之心!” 他这一头磕下来,皇上的眼神中已经隐约有水光,他抬了抬手,声音很低。 “弘时,起来。” “求皇阿玛成全儿子吧!” 皇上欣慰万分,颔首道:“朕准你所言,让李氏出宫带发修行,你以后就一直住在重华宫,朕会保留李氏答应的位分,你依旧是她的儿子。” 说罢,他亲自起身,拉起了满脸是泪的弘时,轻轻为他拭泪,仔仔细细又将他看了一遍。 “弘时,你的确大了,长进了许多,李氏有你这样的儿子,是她几世的福气。” 陵容和敏嫔听得明白,皇上已经看破了皇后的心思,对三阿哥的明哲保身、决心将李氏撇离宫中纷争的决定万分欣慰。 “皇阿玛!” 弘时的泪,却更多了。 尘埃落定,李氏呆坐在地上,说不出半个字,宛如被人提着唱了一辈子的戏、最终不能再登台而被丢弃了的人偶。 失了魂,却又闭不了眼。 众人散去已经是深夜,皇上留下陪伴陵容与福乐,皇后临走前宽慰了陵容几句场面话,似笑非笑之后,似乎连后槽牙都咬碎了。 出了延禧宫,华仪贵妃却喊住了淳常在,将对方盯得发毛。 “淳常在的规矩学到天上去了,在本宫面前竟敢哭哭啼啼,不成体统,随意插嘴!来人呐,将淳常在的教引嬷嬷杖责五十,驱逐出宫!再另择一位教引嬷嬷,你身边的丫头不知规劝小主,责打二十,罚奉一月!” 这下,淳常在连哭都不敢哭了。 贵妃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冷笑道:“对了,淳常在的绿头牌就先撤下来,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什么时候再挂上去,免得以后再冒犯了皇上,那可就不是责罚嬷嬷的事了。” 颂芝又笑道:“吩咐下去,以后淳常在身边的宫女也要懂得规劝,再不守规矩,就立刻驱逐出去!” 贵妃仪仗后头,卫临擦着额头的汗,跟在宋寿遥身后。 “师傅,今日之事徒弟说得还算清楚吗。” 宋寿遥瞥他一眼道:“说得不错,不过得记得闭紧嘴巴!” 延禧宫内殿。 陵容抱着福乐,听着皇上的宽慰,一言不发。 半晌,陵容抬起头,淡淡道:“皇上为何不依照贵妃等人所言,处死这等毒妇!她如此恨毒之心,在佛前怎可能真心忏悔,岂非玷污佛门!” 这股子倔强是陵容从未展现过的,皇上微微一愣,似乎看见了曾经世兰,那个失子的夜晚。 他低下头,说话之时万分痛心,却又那样残忍。 “容儿,朕不能杀李氏,让她出宫修行,对外只说齐妃猝然薨逝,弘时不仅是她的儿子,更是朕的儿子,无论她有多大的过错,朕都不能让三阿哥有一丝污点。” 他抬眸又道:“何况这也是弘时主动提出的,若是朕真的坚持处死他的额娘,朕与他的父子之情,又当如何?” 陵容沉默了半日,还是福乐又哇哇哭起来才落了泪。 “容儿明白,容儿都明白,只是容儿太怕了,怕福乐真的遇害,怕他再也见不到四郎,真的太怕了,皇上,别留容儿和孩子在宫里相依为命!” 泪珠背后,陵容却松了一口气。 这样,皇上事后应当也不会再疑心今日三阿哥突然出现,会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次日一早,宫中叩云板,昭示齐妃李氏的薨逝。 而答应李氏,则被一辆马车悄然带离了紫禁城,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甘露寺修行嫔妃“莫离”。 午后时分,陵容午睡起来,便骤然听得外头的高呼。 “太后驾到——” 第171章 隆科多夫人 太后来得猝不及防,陵容心里一惊,连忙穿好衣服,却来不及梳头,刚走出内殿,便见太后已经走了进来。 请安之后,预想的风雨却并未到来,太后上前半步,和颜悦色让陵容起来。 陵容豁然明了,太后究竟是太后,气度并非常人。 太后坐下,怜悯地看着陵容叹气。 “李答应是个糊涂人,叫你和六阿哥昨日受了大屈,哀家听说了此事,一早仔细问过了皇后,才知道李答应已经出宫修行,且弘时是个明事理的孩子。” 说罢,她吩咐竹息将挑选的许多赏玩之物交给卫芷,又看向了陵容。 “哀家还叮嘱了皇后和贵妃,日后治理宫闱一定要更仔细些,万万不能再出戕害皇嗣这样的丑事,文嫔,你也可安心些了。” 这话一出,陵容便明白太后的来意,因自己受害,所以她得用温和的关切来敲打自己,要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去报复三阿哥。 “是!” 陵容连忙让乳母将福乐抱过来给太后看,微微一笑。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皇后仁慈,贵妃果毅,想来日后不会有什么事,三阿哥体恤幼弟,臣妾也打心眼里敬佩他,只盼望日后福乐能好好和他三哥学一学。” 太后见陵容聪慧,知进退,又见六阿哥如此可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面上笑意更大。 “哀家没有看错你,文嫔,你很好,将来弘曜也定是不错的。” 太后逗了一会儿福乐,便起身道:“行了,昨日闹了一天,这三日哀家免了你去中宫的晨昏定省,好好歇着。以后六阿哥的衣食住行都要像昨日那般用心才是。” 陵容刚要谢恩,却听竹息又笑道:“太后娘娘怕娘娘心里还是悬着,所以一早便召了林夫人进宫,陪伴娘娘三日哩,想必一会儿人就到了!” “臣妾多谢太后!”陵容万分高兴。 论理,如今母亲有诰命又有宫中供奉资格,每月下旬是可以进宫见自己一面,但近来几个月大小事不断,母亲就来过一次,略坐了几盏茶的功夫就得又走。 太后出了宫门上轿,竹息不解。 “太后不是不喜欢文嫔吗?如今既然已经亲自宽慰她,又何必再选林夫人入宫,这样是不是太抬举了。” 太后淡淡道:“这件事文嫔无错,是有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哀家、皇嗣都算计到了里头,过去有些事已经发生哀家无力挽回,可六阿哥是除了弘时之外,唯一在宫里的皇子,哀家不能不护着他,给旁人一个警醒,否则,一定会出大乱子!” 回想起今日一早皇帝来请安,便当着自己和皇后的面放话,“三阿哥没有了生母,还有他这个生父,三阿哥既然懂事,也无需旁人来教养”,皇后的脸色难看极了。 皇后久被贵妃挟制,心有不甘,此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意图继续对付文嫔母子,这不是自己希望看见的。 午间时分,林氏在萧氏的陪伴下,一起到了延禧宫。 “娘!姨母!” 陵容看到利索打扮的萧氏更是十分惊喜,身后的宫人们个个高呼“给林夫人、萧夫人请安!” 三人到里头坐下,萧氏第一次看见福乐,既宝贝又小心翼翼,怎么看都不嫌够。 陵容拉住林氏的手,欢喜道:“娘,最近你们过得好吗?绣坊的生意如何,可忙得过来,有没有人为难?” 林氏笑着:“开绣坊哪有不忙的,如今得了太后钦点宫中供奉,达官显贵多如牛毛,我和你姨母便又开了三家分店,专供普通便宜的布料绣品,其中绣娘皆是无依靠的妇人女子,也有绣活不精的,便从学徒做起,这是我和你姨母一直的心愿。” “娘,您这是大善了,给了妇人们一条活路。只是力所能及就好,选人也要看她是不是真的值得,否则便是引狼入室了。” 话虽如此,陵容亦为母亲感到骄傲,宫中供奉听着厉害,可也多如星子,若真经营起来,何谈容易,这种情况下,若要换作自己,怕是没有这样的达则兼济天下。 林氏笑了笑道:“你也不必担心,绣坊暗中还有内务府夏家人的帮衬,萧妹妹日日都去各分店巡查,只有另一家供奉,字号‘绮罗坊’,虽然叫喊过几次,可他家的京绣又比不过咱们,自然无话可说了,只是近来他们也寻摸什么江南绣娘,想来,都是开门做生意,只要不使什么腌臜手段也无妨。” “那娘和姨母小心,有什么不对只管找女儿。” 陵容忍不住看向萧氏,知道这些外头的门道都靠萧姨母应付。 笑道:“姨母做了大掌柜,如今瞧着是越发精神了!” 萧氏不好意思道:“我又不懂苏绣,只会做生意,娘娘可别夸我了。对了,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这个给娘娘。” 说罢,她连忙拆开了包袱,拿出了银票来,陵容一瞧,足足有一千两银子。 “这,皇后娘娘一年的俸禄也才这么多呀,娘,姨母,这怕是你们好容易攒下的,自己留着,我如今是嫔位又有福乐,宫里花销足够的。” 林氏笑了笑,硬塞给了陵容。 而萧氏爽朗一笑,很是大声,让秋霞这些小丫头听得新鲜,拿帕子掩口直笑,并非嘲讽。 她一挥手道:“如今咱们总店里来的皆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出手阔绰无比,真是比供给皇上和太后的绣品衣裳都富贵哩,娘娘放心收下便是!” 陵容既感动又欣然,便暂时收了下来,取笑道:“哪家的达官显贵、皇亲国戚,这么厉害呢!” 萧氏笑呵呵道:“也快差不多了,如今咱们的老主顾便是隆科多大人府上,怎么说,他也是皇上的舅舅呀!” “隆科多!” 陵容端茶的手一抖,连忙屏退了众人,拉过二人细问。 萧氏不懂陵容为何如此惊讶,便絮絮叨叨起来。 “原本隆科多大人来买缎子,我们又不认识,只当是什么富贵老爷呢!” “直到四月里有一日,有位气派的夫人打听得来,也要定衣裳,她家丫鬟说是隆科多大人的夫人,正一品的诰命呢!把我吓得不行,从前在松阳县只见过九品芝麻官,哪见过一品的夫人呢!” 第172章 类卿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显然林氏是不愿想起过去在松阳县的一切,轻轻打断萧氏的话。 她看向陵容,欲言又止:“陵容,你姨母说的是,那位夫人原是因听说隆科多大人常来光顾,可绣品料子却都不是给她买的,便赌气也来,出手阔绰无比,要的料子和绣工堪比太后华服的仪制,只是,我总觉得她,她……” 看林氏吞吞吐吐的模样,陵容预感似乎有什么离自己更近了些。 “娘,在这里你尽管说。” 林氏看了一眼同样疑惑的萧氏,低声道:“娘觉得,隆科多夫人长得好像当今的太后娘娘!” 果然! 陵容真是一时之间不知作何表情,又是菀菀类卿。 难怪,难怪隆科多那么宠爱这位妾室,以至于放纵她凌虐正妻,原来是太后这一轮明月悬得太高,他只好以镜花水月,聊寄相思了。 “啊?” 萧氏啊了一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即也低声。 “我说姐姐每次见她就神色怪怪的,我还以为是不喜欢她那种嚣张跋扈的姿态呢。只是这天底下人长得有些像也不是什么怪事!” 说着,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来。 “哎?太后是皇上的母亲,隆科多是皇上的舅舅,他怎么会娶和自己妹妹长得像的夫人呢?” 林氏亦是蹙眉道:“不是有些像,这夫人比太后小了十来岁,可年轻着呢,就像让我看见了太后年轻时候的模样一般,怎么会这样呢?” 瞧她们越想越歪,越想越大胆,陵容连忙咳嗽一声打断。 “娘,姨母,太后是乌雅氏,隆科多是佟佳氏,皇上这一声舅舅,是因为隆科多是皇上养母孝懿仁皇后的弟弟,他并不是太后的兄弟。” 闻言,林氏和萧氏皆是讪讪地神色,林氏道:“陵容,娘胡言乱语了半日,你别放心上。” “娘,你知道这位夫人姓什么吗?” 林氏回想了半日,道:“听绣娘和她们家的丫头闲话,似乎是娘家姓刘。” “果然是,我知道了。”陵容轻轻颔首,若有所思。 见状,萧氏和林氏面面相觑,知道似乎事关宫廷秘闻一类的,便垂头不敢再说话。 陵容便正色道:“娘,姨母,这件事以后万万不能再提起了。” 次日一早,因陵容不必晨昏定省,便待敏嫔请过了安,悄然至永和宫。 “妹妹,你怎么来了,听说好容易你母亲可以留三日,怎么不多陪陪。” 陵容笑道:“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 说罢,二人到了内室,陵容将昨日母亲和姨母所言一说,敏嫔顿时也很兴奋起来。 “果真如此,那便可对得上了!” “什么?” 敏嫔笑道:“妹妹难道未曾注意,往常有什么极大的宴会,总是不见隆科多人的内眷在,我素日听闻太后不喜欢这位刘氏的跋扈,所以即便先帝赐了诰命,也从不见她出席,似乎连皇上都未曾见过她,如今看来……” “原来是长得太明目张胆,任凭谁也看得出有鬼啊!”陵容失声而笑。 敏嫔呵呵一笑:“她还竟敢越了太后服制的衣裳,这件事,怕是不得不报,却又不能由你母亲来报,那样未免得罪人。” “华贵妃?” 敏嫔摇摇头:“贵妃昨日一早才被太后敲打,正是一肚子气呢,再让她去见太后说这事,怕是会忍不住当场笑出来。” 想了一圈儿,她笑道:“下个月底,乃是温宜三岁生辰,皇上子嗣少,过两日乐阳公主百日都要大办,想必足够隆重,一品外命妇都需到场。” “姐姐的意思是,直接让刘氏来,让皇上看,让众人看。” 陵容略一笑,笑眯眯起来。 “既然要她来,那这越距制作华服的罪名就不能落我家头上,我让娘将这生意推给内务府另一家供奉绮罗阁,他家从前一枝独秀,如今亦是看不惯我娘的绣坊,所以必定不肯错过刘氏这个香饽饽。” “一箭双雕。” 敏嫔挑一挑眉,又道:“那样如何让刘氏来参宴,也要你母亲和姨母费些功夫了。” “这也不难,只消拿出旁的夫人们来参加温宜公主生辰的服制对比,既可以拒绝,又能激其此人妒恨之心,必定想在当日外命妇堆中大放异彩!” 二人达成共识,敏嫔便又去了翊坤宫,打探这位刘氏更多的消息。 三日后,陵容吩咐好了一切,送了母亲和萧姨母出宫,便静待一个月后温宜公主的生辰。 而曹琴默只从年世兰处打听得知,这位刘氏原本是赫舍里氏父亲之爱妾,隆科多是夺人所爱。 陵容听罢,久久无言,这隆科多的事总能将自己震惊得无以言喻。 “妹妹别急,光靠这些还不够,这刘氏育有隆科多之二子玉柱,其余的便一概不知,我倒是好奇她出身何处,是怎么做了赫舍里的妾室,有这样的手段。所以,已经让贵妃的人去查探了。” 陵容摇着团扇笑道:“那咱们且等着听消息了。” 七月中旬。 蝉鸣越盛,雷雨天也多了起来。 延禧宫越发炙手可热,因陵容与庄贵人的恩赐太盛,以至于连夏冬春母女都颇得青眼,恍惚似当年刚入宫时,她们抱团之况。 只是,三人都无心真的争宠了。 下过了雨的午后格外凉爽,皇后带着周太医看过了甄嬛的身子,也颇多欣慰。 “眼下延禧宫嫔妃得宠,却也压不过贵妃的风头,本宫有心举荐你却也不是好时机,恐怕还得再等一等。” 甄嬛微笑道:“多谢娘娘费心,臣妾等得起。” 隆科多府中。 刘夫人看着绮罗阁老板亲自送来的烟紫衣裳,上头绣着九只鸾鸟,似乎便是与太后的那一件无什么分别。 “夫人,您瞧,这可好。” 刘氏拍手笑道:“赏——” 待人走了之后,丫头劝道:“夫人,咱们真的要去公主的生辰吗?太后和大人从来都不喜您去这些场合。” 刘氏怒拍桌子,呵斥道:“又是太后!她要不是我夫君的扶持,怕是早被放出去配人了!她儿子也是,不靠我夫君,坐得稳这个皇位吗!她不喜欢,我就不去了?我偏要去!” 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想要千年人参泡酒喝,却被夫君拿去献了宫里就来气,还有他总去那个林氏绣坊买缎子,却只收起来不给自己裁衣裳,分明还是念着太后那个老妇! “我倒是要瞧瞧,乌雅氏能把本夫人怎么着!” 第173章 也算二位的舅母 七月二十,天依旧热得出奇,正是温宜公主的三岁生辰。 皇上在宫中大摆了家宴,几乎所有宗室皇亲都到场,只是大殿之内,只有嫔妃们与各王爷、贝勒以及一品诰命夫人在,其余非宗室亲眷重臣只在侧殿。 几日前,陵容让庄贵人少陪皇上,而是多去寿康宫伺候太后汤药,太后病中寂寞,本又喜欢富察氏,果然就被哄得肯出席温宜公主的生辰宴。 景仁宫内殿。 剪秋伺候皇后更衣,忍不住道:“娘娘,太后从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也不知今日庄贵人是想唱什么大戏。” 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神色漠然着冷笑。 “呵,庄贵人本怯懦昏聩之辈,不值一提,可你再瞧瞧这两个月来皇上对她的宠爱,她背后分明是文嫔,本宫如今才算彻底看清楚!” “无论如何,娘娘您是皇后,迟早可以夺回三阿哥!” 待换好了衣裳,皇后又想起一事。 “对了,可叮嘱过莞答应,今日打扮得清丽可人就好,另外这次果郡王也要带福晋来,千万不要有什么异色,只作寻常便好。” “奴婢都叮嘱了,另外还特意嘱咐莞答应,今日无事不要单独离席。” 宜修挑眉:“呵,贵妃说的也是,莞答应一出席,是太坐不住了。” 另一边,陵容已经和夏冬春到了大殿之外。 刚下了轿子,不巧就看见了一脸憔悴的果郡王,及其福晋孟静娴。 只见果郡王与旁人应和着,孟静娴在一旁边拿出帕子来轻轻替他拭汗,然而对方却微微一闪躲,不肯领这个情。 “呦,这不是孟小姐吗?想必这位便是果郡王了?” 一道和婉的女声清晰响起,吸引得旁边的嫔妃、王爷和福晋们忍不住侧目。 众人打眼一看,就是个打扮不凡的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 然而仔细一瞧,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却支吾着不发一言。 脸上皆写着:这是谁家的命妇,容貌竟这般与太后娘娘相似,却又从未见过,这言谈也更是这般的不上台面? 夏冬春亦对陵容耳语道:“这可奇了,她是谁?” “隆科多的妾室。” 陵容冷冷一笑。 “顶了正室诰命的妾。” “啊?!就是她啊!” 那果郡王与孟静娴皆是一愣,又见那妇人微扬着下巴走到跟前,眉开眼笑的模样,却也不行礼。 这样骄矜的人见多了,果郡王的淡笑如旧。 “小王正是果郡王,不知夫人是?” 谁知见他谦和,刘氏就更傲慢了些,拢了拢宽大的纱袖,颇以为傲。 “我是隆科多大人的内人,从前不大出席这样的宫宴,王爷不认得我也不奇怪。” 谁敢不捧着自己呢? 她又看向一旁的女子,笑道:“说起来,孟小姐如今也出嫁了,该称为福晋了,从前我们大人倒是与你父亲许多往来,我也就无意中见过你。” 孟静娴柔柔一笑,面不改色。 “原来是刘夫人,久闻夫人爱说笑,今日一见果然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不待刘氏再说什么,果郡王已经不想搭理她,便看向孟静娴道:“皇上和皇后快到了,咱们进去吧。” 二人刚要走,刘氏却快步跟了上去,含笑仔细打量着孟静娴。 “福晋果然也是人如其名,又静又贤惠,论起来皇上叫咱们大人舅舅,我也算二位的舅母,怎么没说两句就急着走,我倒是不知,这是哪里的规矩了?” 她这说笑之声不大不小,却骤然引得四周用余光关注的人,皆惊得扭头盯着瞧。 臣子的妾室,要论郡王和福晋的长辈,真是疯了! 饶是果郡王这样好的性子也没有见过这般妇人,面如春风般的和煦还是破了功。 这头抱过乐阳的夏冬春,也是愣在了原地。 “这世上竟有如此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到宫里?” 闻言,看戏的陵容忽然侧头看了她一眼,看得她觉得莫名其妙。 半晌,果郡王在刘氏的无声眼神“威压”之下,笑了笑拱手。 “小王见过刘夫人,夫人在席在内殿最后,还望不要走错了。” 说罢,他牵着孟氏的手直接大步流星地迈入了殿中,孟静娴原本心中的鄙夷不悦,都被甜蜜取代。 而留在原地的刘氏看着周围人的眼光,不由得脸都气歪了,他这是提醒自己是外命妇吗? 可外命妇怎么了,自己也是正一品!他这小小郡王,怎么和自己夫君比! 只是没想到这果郡王虽然生得俊美,却竟然真如传闻般狂妄无礼,难怪前些日子被皇上囚禁府中许久,直至大婚才放出来! “真是放肆,本夫人看你们夫妻能得意几天!” 一旁看戏许久的富察夫人冷笑一声:“刘氏,你怕是在你们府上耀武扬威久了,还当这紫禁城是你们府上呢?一辈子没上过台面的东西,就是腌臜!” 此言一出,周围之人皆是偷笑。 刘氏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敢辱骂本夫人?!” “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脸称夫人?”,富察夫人无语地摇了摇扇子,一脸你奈我何的微笑,“骂你,你就听着,谁叫你上赶着让本夫人骂呢?” 说罢,富察夫人与另外几位夫人进去,不与她多纠缠。 见此,夏冬春呵呵一笑:“这富察夫人还是这个性子,也难怪,人家是博尔济吉特氏,外命妇里头,谁还能比她尊贵。” 而这刘氏气得不行,将欲赶上去理论,众人却见一道魁梧的身姿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那人道:“你怎么来了!” 刘氏转过头一见,正要叱骂,陡然看清自家老爷铁青的面色,一下就委屈了起来。 “老爷,那果郡王对妾身无礼,还有那个富察家的,她辱骂妾身,您可要和皇上好好说说,给她们治罪!” 陵容看见隆科多的脸色更难看了,嘴里低低说了几句话就不顾周围的王公贵戚都在,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外头拽。 “回去,谁许你来了!” 正是喧闹的时候,只听得太监高唱的声音:“华仪贵妃到——” 贵妃年氏之尊贵不言而喻,除亲王郡王之外,众人皆跪下行礼。 年世兰双手搭在轿子上,看着隆科多和一脸妖妖调调的刘氏冷笑不已。 “本宫也是难得见到这位夫人进宫来,大人又何必赶夫人回去呢?” 第174章 眼熟的衣裳 闻言,隆科多更愁了,怎么就遇上了华仪贵妃,她是年羹尧的妹妹,此刻不知怎么想看自己出丑呢。 “贵妃娘娘抬爱,只是内眷鲜少出门,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只怕上殿是会露怯,贻笑大方不要紧,要是坏了公主的生辰怕是不好。奴才且让人送她回去!” “老爷!” 然而,刘氏多年以来被隆科多娇惯,纵他今日呵斥发怒却也不惧怕半分,只一味地如往常撒娇。 “老爷,别送我回去,就让妾身在这,妾身就低着头,不和那个果郡王和那富察家的计较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隆科多一听更是头疼万分,今日沉璧,不,是太后,她也会来的呀,那年她一见刘氏就气恼极了,当众呵斥不许刘氏入宫,自己也是应了的! “不行,来人!” 他将欲再唤人遣送刘氏回去,贵妃的仪仗之后,曹琴默听见动静忙下了轿子,牵着温宜公主走到了前头。 她和煦笑道:“隆科多大人有礼,本宫和贵妃倒是未曾见过夫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就留下吧。” 温宜公主小小的个人,哪里懂什么,只看着刘氏的衣裳好看,上头的鸾鸟又栩栩如生,顿时喜笑颜开。 “额娘,漂亮!漂亮!” 这刘氏以为公主是夸自己,喜滋滋道:“公主人小,这眼神倒是好呢!” 敏嫔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随即伴着华仪贵妃进了殿。 贵妃与公主生母皆发了话,刘氏又执意留下,隆科多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加上四周命妇皆撺掇着刘氏入内,他便更抓不住人影。 刘氏乐呵呵地被簇拥进去,回头道:“老爷,当心吧,妾身必定给您长脸!” 原本还妥协的隆科多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烦躁无比,只但愿她坐在最后头,不会引人注意。 内殿极大,足够容纳所有来客。 陵容落座的时候,皇上、皇后皆已经到了,太后亦在庄贵人的搀扶下欣然落座。 今日敏嫔是小寿星的额娘,自然坐在上首,乳母抱着公主就坐在一旁,皇上见人来得差不多便令下开席。 一时间歌舞齐上,好不热闹。 陵容放眼瞧去,靠近大殿门口果然坐着那抹紫色的身影,刘氏正得意洋洋地与命妇们闲谈。 收回目光来,只见嫔妃末席坐着甄嬛,她今日一身淡粉藕荷色的衣裳,连吉服也穿不得,淡淡的神色,也不与旁边的浣碧交谈。 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 一旁的眉庄举起杯盏,对陵容淡笑。 “陵容,上次乐阳和福乐满百日我身子不好,不能出席,今日以茶代酒,且再敬你一杯。” 陵容微笑:“多谢姐姐。” 对面的甄嬛见状,拿起团扇轻轻扇着,余光瞥见果郡王身边坐着的女子温柔娴雅,想必便是那位孟小姐。 真是一对佳偶天成呀! 心下也颇有几分欣慰,总算他也成了家,福晋看起来又是那般体贴入微,但愿他们一直夫妻和顺,恩爱白头。 从前果郡王在宫中与自己这一桩冤假错案,也可以过去、了结,被遗忘。 然而,下一刻,果郡王却拒了孟氏的示好,淡淡不说话,甄嬛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滋味,他似乎很抗拒福晋…… 无声叹息,但愿不要再有什么风波了。 酒过三巡,太后今日兴致好,难得久坐了,华仪贵妃便趁着太后还在这,连忙带头恭贺了敏嫔和温宜公主几句,示意接下来的人可以接上。 自贵妃之后,便是敬妃、陵容、惠嫔等人,依次祝酒,为温宜公主庆生,曹琴默一一应下。 之后,大家便说笑随意,只有些外命妇按照丈夫官阶依次到皇后、太后面前来请安。 前头几位都是太后、皇后熟悉的几位大臣夫人,终于快轮到刘氏的时候,陵容悄悄一笑,看了一眼敏嫔,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刘氏身上的意思。 这边,太后因年纪大了又吃药,便只喝着茶水,如赫舍里夫人、富察夫人这些到跟前来,便也能以茶代酒,说笑个几句。 待几人回去,太后便对皇帝笑道:“今日哀家也坐了许久了,有些乏了,且先回去歇着了。” 皇上很是高兴,便道:“皇额娘好生歇着,儿子一会儿去请安。” 太后又交代了几句皇后,便起身要走,却骤然看见了面前一个满脸堆笑的女子走了上来。 “太后,她,她不是……” 竹息姑姑显然也吓了一跳,轻轻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眼里的笑一下就淡了,唇畔的弧度也变得冰冷。 而皇后亦是失色,不禁看了看太后,又看向正在抱着温宜公主玩的皇上,眉头微紧。 “妾身拜见皇上,给太后请安,给皇后请安!” 皇上抬眸一瞧,看清了刘氏的脸,顿时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得可怕。 他也不说话,也不叫刘氏起来,只微微侧脸看向太后,令刘氏福着身子有些撑不住。 见皇帝面色如此难堪,太后顿时深吸一口气,淡淡问道:“你是哪家的,怎么哀家未曾见过?” 刘氏抬起头,扬眉笑道:“回禀太后,妾身夫君正是顾命大臣、吏部尚书、领侍卫内大臣、兼理藩院事务、一等公隆科多!” “哀家是问你,不是问隆科多!” 太后冷冷一笑,语气森然凌厉,大不似往日,引得惠嫔以及恒亲王等人的侧目。 刘氏愣住,随即更加得意,做到太后又如何,还不是这般小肚鸡肠,这么大的场合还给自己摆脸色、找茬,旁人不得笑话死! 便无辜道:“妾身就是隆科多大人的夫人呀,太后不记得妾身了?” 太后冷笑道:“是吗?哀家倒是记得,隆科多夫人赫舍里氏多年前便已经过世,先帝在时,他还来报丧,又因一妾室抚养赫舍里氏留下的长子有功,特挪了诰命给她,哀家从未听闻隆科多再娶,怎么,如今哪里又来了夫人?” 闻言,庄贵人上前扶着太后笑道:“太后居于深宫吃斋念佛想必是忘了,方才富察夫人告诉臣妾,今日隆科多大人家的妾室刘氏也来了,想必,便是这一位吧?” 妾室、还是侍奉二夫的妾室,乃是刘氏一大心病,如今当众被揭开,顿时犹如被扒光衣裳打了耳光般难受。 “妾身……” 她欲说什么,皇后忽然指着她的衣服道:“太后,皇上,臣妾怎么瞧着这刘氏的衣裳规制,这么眼熟,似乎是……” 第176章 痰迷疯癫 皇后的话没有说完,然而那欲言又止的神色,足以说明此事的严重。 而因刘氏从不出现在宫中,坐在前头的嫔妃和年轻的福晋,鲜少有认识她的,所以方才只注意她的容貌,却并未注意到衣裳。 此刻定睛看来,刘氏的衣裳虽然是烟紫色的,不算张扬,甚至能衬托出她这个年纪的风情与妩媚来。 可是,这衣裳的料子是专供内廷的浮光锦,正面似乎绣着九只彩羽凤凰盘旋云端,口中皆衔着一支牡丹! 惠嫔转脸看向陵容,惊讶万分。 “陵容,这衣裳好像是你绣给太后的那一件,这刘氏猖狂至此,难道是不要命了吗!” 说罢,她又欲言又止,似乎是不敢想为何刘氏与太后如此肖似? 然而有此心思的嫔妃又岂是她一个人,饶是敏嫔和贵妃这样听惯了刘氏的传闻的人,此刻亦是目瞪口呆。 一时之间,众人倒是不能计较刘氏与太后相似的样貌了。 而刘氏看着众人惊恐的目光,却是得意万分,一品诰命可用鸾鸟,自己这一件衣裳可没有越距! 她有着诰命,是府上做主的夫人,却只因乌雅氏当年一句“本宫不喜此妇跋扈妖冶”,就让自己这么多年都未曾和其余外命妇一般进宫参宴! 忍了这么多年,被人背地里笑话了那么久,连老爷心里也还有乌雅氏,自己也算受够了! 她就是要穿着这样相似却不越距的衣服,顶着和乌雅氏相似的脸,来好好膈应膈乌雅氏母子,再威慑这道貌岸然的世家夫人! 见她一脸得意,太后心口浮起一股怒意来,却只冷冷一笑。 看向皇帝道:“皇帝,哀家没看错,她这衣裳上绣的是凤凰吧?倒是颇似哀家寿宴上文嫔进献给哀家的那一件!” 皇帝的眼神也阴冷极了,可不知好歹的刘氏依旧在笑。 她连忙插嘴道:“太后好眼光,妾身这一身的确是仿的那样式,不过这却不是凤凰,而是鸾鸟呀,怎么太后也不识得呢?!” 话毕,果郡王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连华仪贵妃看戏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 皇上睥睨着她,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样不知死活的东西了! 陵容连忙出来福身道:“回禀太后,皇上,臣妾不知此式样如何流出宫外,臣妾母家绣坊亦不敢做此图样。” 闻言,刘氏睇了陵容一眼,不屑道:“原来您就是文嫔娘娘,娘娘说得不错,娘娘母亲的绣坊也不过如此,实在是比不过人家绮罗坊,能为妾身制作这一身华服,娘娘您呐还是得……”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岂敢与太后、文嫔顶嘴!实为不知天高地厚,狂悖无状!” 皇上忍无可忍,一声怒吼打断了她的话,顿时,大殿中歌舞骤停,所有人即刻俯身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 见皇上和太后脸色极为难看,刘氏心里虽然觉得痛快,却也有一丝惧怕,不情不愿地跟着众人跪下。 口中哼哼道:“请皇上息怒!” 其实她心中还是不以为然的,自己有夫君护着,他虽然惦记乌雅氏可那又怎么样? 自己就是他得不到的寄托,即便自己从前虐杀赫舍里氏,打死那么多的贱妾,气死他的生母,可他不依旧宠爱自己如初吗? 何况先帝晚年的时候,也曾有不识好歹的人弹劾夫君骄纵自己,那又怎样? 先帝还不是看着夫君的面子上训斥了那些人,还给了诰命宽慰自己? 太后起身,瞥了她一眼。 “皇帝,哀家身子不大舒服,刘氏的事你和皇后处置,哀家就先回宫了。” 见状,刘氏更是心里的多年怨气畅快了许多,太后又如何? 还不是要看自己的脸色?!眼下灰溜溜地跑了吧! “恭送太后!” 直到此刻,她还沉浸在先帝在时的美梦之中,以为新的皇帝依旧会看在隆科多的面子上不动她。 却不知,死亡,已经越发逼近。 皇上拨弄着念珠,盯着她沉声。 “隆科多之妾室,痰迷疯癫,致使御前大不敬,身着凤凰华服,拟制皇太后服制,冒犯太后,着,夺去一品诰命,贬为贱妾,幽禁后院,从此不得出!” 闻言,刘氏大惊失色,扬脸,不可置信! “皇上,妾身夫君是您的舅舅呀,您不能这样对妾身,妾身没有绣凤凰,没有僭越啊!” 她不要被褫夺诰命,那和府里那些贱婢有什么区别! 皇后看清了皇帝眼中的杀意,然而却明白他未曾立刻处死刘氏,想必是有别的打算。 便肃然清声道:“刘氏御前咆哮,果然是疯癫了,来人,拿长罩来给她戴好,立刻送回隆科多府上!” 此举是为了让人看清刘氏的容貌,皇帝瞥了皇后一眼,一口怒气总算少了些,皇后与自己,的确默契。 “唔!” 刘氏被长及脚踝的黑帷帽给裹着,口中也塞起东西,可谓五花大绑地被扭送了出去。 殿中众人皆不敢言语,然而陵容仔细观察各人的神色,才有些恍然大悟。 在殿的不是王爷就是一品大员的夫人,他们几乎没有不认识刘氏的,似乎也并非全然无知。 而嫔妃和孟静娴这样年轻的福晋,却是惊悚的惊悚,沉思的沉思。 陵容亦在想,刘氏如此疯癫狂妄,皇上固然忌惮隆科多,何至于连一妾室也不敢处置? 温宜公主的生辰宴不欢而散,皇上也无心陪伴敏嫔母女,就直奔寿康宫而去。 皇后留下,叮嘱了众人,不许胡言乱语此事,就也散了席。 殿外。 陵容拉住曹琴默,歉疚道:“原以为刘氏只是在隆科多府上骄狂,今日华服越距,很快就处置了,却不想闹成这个局面。” 敏嫔抱着温宜,笑了笑,又叹道:“刘氏的确让人大出意料,这不是咱们能预料的,无妨,等回了宫,咱们且单独给温宜过生辰,那才算心意。” “姐姐先请。” 今日到底是温宜的生辰,陵容便不跟上去聒噪刘氏的事,便意欲带着庄贵人和夏冬春回去。 刚要上轿子,却见刚出门的果郡王被一个小太监给唤走着往宫墙后头去。 陵容心神一凛,忙往人海里瞧,果然不也没看见甄嬛的身影! 难道! 第176章 不姓刘 陵容看见了,夏冬春和庄贵人自然也看见了。 忙对道:“庄贵人,你先想法去给皇上消消气,这时候千万别急着套话,夏贵人,你先和公主回去。” 说罢,陵容便吩咐了韩喜海跟了上去,自己则走到了孟静娴身旁,微微一笑。 “福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孟静娴看见陵容含笑而来,有些吃惊,忙福身微笑。 “妾身给娘娘请安,王爷一时有事,所以妾身在此等候。” 她的笑的确温和又大方。 陵容不置可否,只面露关切。 “这刘氏如此刁钻逢魔,方才叫福晋和王爷受委屈了,只是本宫方才听她的话头,竟是与令尊府上相熟,不知这刘氏母家是个什么来头,竟有这样大的威风。” 闻言,孟静娴抿唇,笑意淡了许多,的确对刘氏颇多厌弃。 “娘娘误会,妾身少年时曾与家母去隆科多大人府上拜访,怕是被那刘氏识得,故有此一言,然而妾身母家并不与她有甚来往,更不知这位妾室母家如何。” 陵容颔首一笑:“原来如此。” 她本不打算真问出什么来,不过是拖延时间。 又道:“今日还是福晋第二次入宫,若要给皇后太后请安,倒是可以与本宫同行了。” 孟静娴无奈一笑:“多谢娘娘盛情,只是原本是要去的,可今日闹出这样的事,太后身子不爽利,想必皇后娘娘也要陪伴,妾身不敢打搅。” 她看着眼前清丽娇美的文嫔,记得王爷曾说过,她为人亲和,绣活甚好,是位性情中人,果然如此。 陵容笑了笑,觉得孟静娴其实和甄嬛是一样的女子,温和却又圆滑,但她却比甄嬛多了一丝柔软,少了一分自矜。 “我回来了!” 一声男声响起,正是果郡王。 陵容吃惊,他怎么回得这样快,难道不是去私会甄嬛? “既然王爷来了,那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孟静娴夫妇二人忙道:“娘娘请。” 急匆匆回到了延禧宫,韩喜海很快也赶回来禀报。 “回禀娘娘,方才不是莞答应约走果郡王,而是三阿哥!” 陵容微惊:“三阿哥!他好端端的找果郡王做什么?” “奴才听了,似乎是拜托果郡王去甘露寺探望舒太妃的时候帮忙多照看些李答应,不至于让其在寺里受苦。” 他鬼鬼祟祟的找果郡王就是为了这个? “除了这个,他有没有提李答应别的什么?” 韩喜海忙道:“娘娘放心,三阿哥什么都没提,只是还有一件事,奴才拿不准。” “快说。” “三阿哥还托付果郡王去什么道观里头看一只猫过得好不好,什么别让人发现了。” 陵容蹙眉:“猫?三阿哥有什么猫不能养在宫里,难不成是!” 韩喜海连忙道:“奴才猜也是,会不会是是秋狸儿,毕竟三阿哥和李答应最喜欢养猫了,他们和皇后又走得近,说不得秋狸儿被三阿哥给救了!” “还真很有可能啊。” 陵容轻轻一叹气,看样子,三阿哥真的很喜欢秋狸儿,甚至从皇后眼皮子底下偷了猫送出去。 “娘娘,咱们要不要告诉夏贵人,她知道了一定会高兴极了。” 陵容垂眸道:“不,这件事不能告诉她,起码现在不能。” 秋狸儿的死是夏氏的一大心结,若是散了,怕是后继无力。 毕竟夏夫人还有很大希望被救出来,可是在她那,秋狸儿是永远回不来的。 寿康宫。 太后气得不轻,皇帝也是气得不轻,母子二人对坐着。 沉默之间,就把过错都推到了刘氏和隆科多的身上。 皇上道:“隆科多,是太骄纵这刘氏了,从前皇阿玛在事,念及隆科多,就不忍多加苛责,如今多年不见,竟越发骄狂,儿子今日严惩于她,也算是为皇额娘出一口气。” 太后咳嗽了两声道:“刘氏轻狂,哀家这个年纪的人倒是没什么气,僭越犯上,处置了便处置了,只是皇帝不要气坏了身子。” “儿子不气那妇人轻狂,只是恨隆科多管教无方,他这些年也越发有骄狂之心,皇额娘以为呢?” 皇帝眼中的试探与忌惮再明显不过,太后岂能不懂。 原本多么不见,心里还能想着对方的一点好,可是今日那刘氏如此张牙舞爪,那一点儿旧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心里若真的有自己,就不该有这刘氏,也不该纵容至此,今日让自己在宗室后妃面前,如此这样难堪! 叹息道:“隆科多的确轻狂,否则也不能把刘氏娇惯至此,只是他与年羹尧不同。” 闻言,皇帝心里的气也散了许多,甚至有些欣然。 太后看着皇帝的眼眸,定定道:“只是皇帝,年羹尧一日不倒,隆科多就不能除,否则便再无人制衡年羹尧了。” “儿子明白。” 太后说的虽然是实话,也是皇帝自己的打算,可他听着,却忍不住想怀疑...... 怀疑额娘心里是不是还有隆科多,是不是借口为他说情? 太后看着他这眼神,无奈道:“只是哀家这虽然是太后,却也不该妄言朝政,皇帝想做什么,都是君王的决断。” 良久沉默,皇上起身叹道:“今日皇额娘受委屈,儿子会让皇后叮嘱,不许有人胡说。” 回到了养心殿,却见隆科多依旧跪在了外头。 皇上似笑非笑:“舅舅怎么来了?” “奴才来给皇上请罪!”隆科多双眼垂泪,几乎痛不欲生。 “……” 次日一早。 因昨日皇上留在皇后宫中谁也不见,庄贵人也打探不准皇上的心意,陵容一早便去了皇后宫中请安。 时辰尚早,皇后尚在梳洗,陵容在一旁伺候簪花。 皇后欣然道:“文嫔很少伺候本宫,只是这簪花的手艺倒是巧,竟最合本宫的心意了。” “皇后娘娘抬爱了。”镜中的陵容听到这话不得不笑。 “只是臣妾一夜难安,当日太后的华服终究是臣妾设计进献,如今却被那罪妇学去,臣妾惶恐难安。” 皇后失笑道:“文嫔啊,你不必心有不安,内务府已经连夜查明了,给刘氏做衣裳的绣坊的确是绮罗阁,和你、你母亲都没关系。” “那臣妾就放心了。” 陵容状若大喜,皇后不语,笑得意味深长,眼底的冰凉是陵容熟悉的。 待众人请过了安,敏嫔连忙拉住了陵容,唤她一起去翊坤宫。 “姐姐,什么事这样急?” 敏嫔正色,低声道:“今日一早,年大将军还有御史们纷纷弹劾隆科多纵容妾室无度,甚至长跪御书房前为妾室求情,实在是闻所未闻!” “果真如此?” “果真,而且,年将军又查到了这刘氏的事,原来她不姓刘!” 第177章 罪妇李氏 此刻,大殿之上。 皇上坐在龙椅上,俯瞰众位大臣参奏隆科多,其中以隆科多以及其门下之人最为积极。 御史激愤道:“隆科多纵容妾室冒犯太后,拟制华服,僭越万分,皇上从轻饶过,然隆科多却又因其求情,老泪纵横,不得不令人深思,其居心何在?!” 又有人道:“隆科多纵容其妾室多年,保不准还有其他阴私之事,奴才等请皇上彻查!” 众人神情激愤,唾沫横飞,然而当事人隆科多却并不在现场。 原来是昨日因爱妾刘氏被冠以“痰迷疯癫”、“冒犯太后”的罪名送回家中,惊惧之下到御书房请罪,却被皇上大加申斥,回家后就病倒了。 于是,今日就告假,不能来上朝了。 座上的皇上听着众人之言,神色却云淡风轻。 然而回想起昨日在御书房的对话,隆科多自悔对刘氏管教不严之过,情急之下竟又要求见太后,当面请罪,被自己给驳回了。 手中的碧玉串不由得又捏紧了些。 隆科多......他还是惦记着额娘,在自己面前竟也不加掩饰! 他怎能不想杀了他! 可是,年羹尧在一日,就不能动隆科多一日。 半晌,他起身走下台阶,高声道:“昨日宫宴,诸位爱卿也说了,隆科多之刘氏,乃是痰迷疯癫,误穿了越距的服制,冒犯太后,朕已多夺去其诰命,幽禁府内,不许招惹!” “隆科多舅舅亦是百般自责,日后,必定会对其多加管束,其自省悔过之心之盛,以至于今日病倒不能上朝。” 他转过身,又看向了隆科多的方向。 “多年来,有年大将军在外替朕征战,在内,便是隆科多舅舅兢兢业业,为朕呕心沥血!” 闻言,年羹尧的腰立刻挺直了几分,骄傲地抬高的视线。 见状,皇上继续道:“你们皆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已不忍以一妇人,过于苛责,寒了诸位之心!此事,便到此为止!” 话说到这,那些观望是否能弹劾隆科多的官员你看,我看你,立刻缩了缩脖子。 看来,这皇上袒护隆科多,是比袒护年羹尧还要厉害! 以后恐怕,没有人敢再弹劾隆科多了! “皇上,臣有奏,事关隆科多妾室,然而,却并非此事!” 此言掷地有声,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然而待看清是年羹尧年大将军大步迈出,皆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皇上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却又是得意。 两虎相争,才能坐收渔翁之利啊! 翊坤宫。 陵容与敏嫔到了,华仪贵妃坐在主位上,丽贵人坐在下头,二人正品评昨日刘氏僭越冒犯之举。 “太后那脸色,瞧着可真难看呢!娘娘可解气?”丽贵人掩唇一笑,显然她自己是十分痛快的。 “那自然是痛快的,不过这刘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贵妃呵呵一笑:“只是果然是长着相似的脸,一样的让人生厌!若本宫是太后,必定将此妇即刻杖毙,何必给她那般体面!” “贵妃娘娘吉祥。” 陵容与敏嫔轻轻出声行礼。 贵妃说得高兴,险些没注意陵容二人的到来。 “来了,赐座。” 二人坐下,敏嫔低声道:“娘娘说大将军查到了那刘氏不姓刘,嫔妾二人特意来听后文。” 闻言,丽贵人也很好奇,只是她不明白陵容要做什么,只以为贵妃是顺耳听来的。 贵妃呵呵一笑道:“说起来,这位刘氏本姓‘李’,本家姐妹五个,她排第四,故名‘李四儿’,原本她伺候赫舍里大人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名字。” 陵容不言,只静听下文,试问什么人要化名呢? 怕是身份登不得台面,或是被什么人认出来,总之,不简单! 丽贵人不屑道:“呵,如此土气的名字,又给人做妾,想必只是汉人出身吧!” “没那么简单,本宫也是才知道,原来人家还是汉军旗下五旗的出身呢!” 闻言,陵容与曹琴默皆对视,汉军旗下五旗的“李家”,那上个月被贬出宫的李答应,不就是吗?! 陵容看着贵妃颇为讽刺的笑,忙道:“贵妃娘娘,难道,她与李答应家有什么关联?” 贵妃冷笑颔首:“人都道曾经的齐妃父亲李知府因贪污受贿而被处死,累得李氏成了罪臣之女,焉知先帝当年处置的李知府还有一个。” “谁?”敏嫔摇扇微笑。 “齐妃之父的堂兄,另一个李知府。而李四儿,便是这位李知府之四妹。” 贵妃缓缓道:“当年这李四儿投身在隆科多岳丈,也就是其舅舅赫舍里大人府中,做了名妾室。” 丽贵人瞪圆了眼睛,惊呼道:“如此说来,这李四儿竟是李答应的堂姑!系罪臣之妹!” 陵容心内也吃惊,难怪这李四儿需要化名,也她行径如此癫狂,原来她与李答应同出一脉。 一样的轻狂无脑,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 贵妃的宫扇上绣满了石榴,掩过她的红唇,留下那双上扬的眉目,闪过一丝冷意。 “今日,本宫的哥哥便会参奏隆科多窝藏罪臣之妹,不怕皇上不处置他!” 话毕,便见周宁海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喜笑颜开。 “回禀娘娘,大将军参奏隆科多窝藏罪臣之女,皇上下旨,令大理寺即刻审查是否属实!” 开始了 陵容与敏嫔皆看向贵妃微笑,却让丽贵人觉得云里雾里。 几日后,碎玉轩,青棠阁。 “什么——” 浣碧从绘春口中得到了消息,手中的药碗险些惊得掉在了地上,微微溅了袍角。 “姑姑说的果真吗?” 绘春蹙眉,疑惑地看着她。 “隆科多家的事,小主为何怎么这么吃惊?” 浣碧便顺坡下驴道:“原以为刘氏是有些失心疯的,但没想到她这样的身世还敢在皇上面前轻狂,实在是骇人听闻!不知若是属实,会是怎样的下场?” 绘春想了想道:“若是寻常官员,怕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隆科多大人,那可真不好说。” 说罢,她笑着催促道:“小主无需关心朝政之事,只需伺候好皇上便好,昨夜难道皇上传召,小主还是快将汤药喝了吧。” 见僖答应乖乖喝光,绘春恭敬地退了出去。 见她一走,婢女淡枝连忙将痰盂拿了过来:“小主,快,吐出来吧!” 第178章 制衡 浣碧直接将酸水都吐了出来,方才罢休,随即接过清水漱了口。 再抬起头,眼中依已然是坚毅。 “淡枝,留心些最近此事的进程,看看皇上如何处置?” 大理寺去查,那爹爹也会参与其中,不知爹爹会作何感想? 她有些害怕,会不会有一日也轮到了自己? 皇后的药不能喝下,若自己不能有孕,长姐只想靠着皇后复仇,那自己、甄家是走不长远的! 而另一边,陵容也吩咐了庄贵人,仔细伺候皇上,打探着皇上对隆科多的态度。 隆科多府内。 “滚,你们别过来!” 李氏幽禁多日,房门忽然打开,唯恐是素日苛待的妾室来报复自己,吓得狂叫。 隆科多沉着脸:“你现在知道怕了,当初背着我绣华府,跑到宫里耀武扬威的时候,怎么不怕!” “老爷,妾身错了!” 李氏柔柔哭起来,一下扑在他的怀里,多日惊恐使得她又清瘦了许多。 此刻楚楚可怜,泪珠似颗颗珍珠掉落,美若江南烟雨,令隆科多心神恍惚,似乎又见到了那年的她...... “老爷,你就饶了妾身好不好?我再也不敢出去了!呜呜呜!” “好啦好啦。” 隆科多将她搂入怀中,叹息道:“别怕了,年羹尧心急,竟以你的身世奏闻天听,以后你不必隐姓埋名。” “什么?!” 隆科多看穿她的惊恐与疑惑,淡淡一笑。 “他还是不了解皇上,别说我留了一个你这样的李氏女子,就是留一百个,皇上也不会为了这么点事为难于我。” 李氏立刻惊喜道:“老爷,真的吗?” “呵呵,夫人,何须惊慌?等这阵子风头过了,你就住回院子里去,不过记得,不许出门去了!” 闻言,李氏对隆科多的崇拜更上一层楼,捧着她他的脸亲了一口,心中扭曲的得意又掩盖了恐惧。 她说什么来着,就算皇帝和太后气成那样,也不能把自己怎么着! 自己的夫君可是隆科多呀! 隆科多也乐呵呵的,也有一丝奇异的失落,沉璧她从成了嫔妃那一刻,就不属于自己了。 她永远不能对自己这样亲密,她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 果然一连多日之后,过了八月十五,太后的身子越发不好,许久不曾露面。 虽然此番隆科多妾室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年羹尧又将抓住了李四儿的事不放,但大理寺调查的结果迟迟不出,皇上也不曾做出处置。 月亮又圆了一回,庄贵人多伺候在皇上身旁,也看出了些名堂。 “这两个月来,大理寺的追溯进度太慢,总没个结果,皇上竟也不过问!” 这日午后,延禧宫庭院中摆满了紫薇和秋海棠,颇有几分秋意。 陵容约了敏嫔母子来赏花,温宜公主折了一朵漂亮的秋海棠花,拿到了福乐和夏阳公主面前,逗着弟妹们玩。 几人面色皆不快,形势显然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庄贵人蹙眉道:“然而前朝的原本参奏的御史们在朝廷上也不敢再奏,除了年羹尧麾下的赵之垣等人。然而,每日御书房来的弹劾奏折,却是多如牛毛。” 她实在是越发着急。 敏嫔深吸一口气:“他们都是看皇上的脸色行事,就像前些时候弹劾年羹尧的人极多,可皇上不但不惩处其调走御医,反而夸赞之后,就不敢有人再奏!” “看到那些奏折,皇上觉得怎么样呢?”陵容连忙问,心里越发没底。 庄贵人忙道:“皇上每次都发好大的脾气,险些有时候我都劝不住,可是气过了之后,总说要忍耐。” 陵容看她一眼,感叹她如今之得宠,实非自己所料,只是她还不够彻底走到皇上心底。 因为近来,皇上也多见浣碧,她是谁的替身,不言而喻。 叹道:“看来,皇上不会因为这些事责罚隆科多,咱们看似一番要命的大事,放在朝廷上,却是不够看的。” 看来,此前的确是自己和敏嫔天真了些,隆科多岂是那样容易撼动的。 夏冬春插不上话,闻言忙道:“那,咱们不如就弄出些朝廷上的大事不就得了?” 敏嫔染着紫薇花的指甲狠狠掐断了一支鬓边的桂花枝,下定了决心。 “近来贵妃亦说年羹尧弹劾隆科多,可皇上却总不见有反应,像是故意这么着似的。如此,的确是要弄些旁的大事。” 半晌,乐阳公主哭了起来,夏冬春便抱了她回去,庄贵人也散了去。 陵容和敏嫔回了内殿。 “姐姐,果真不得不走到这一步,让隆科多和十四爷牵连?” 陵容既兴奋又有些害怕,这可是污蔑旁人谋逆呀! 敏嫔坚定地颔首:“若非谋逆,皇上必定依赖隆科多抗衡年羹尧,不会为了无关痛痒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处置他。” “如今年羹尧知道隆科多从今年初便一直暗中参奏他,已经视他为死敌,这法子,他必定肯用!” 陵容呼吸一紧,随即缓缓放松。 “隆科多一除,姐姐,万一年羹尧真的有反心,谁又能来制衡他呢?若皇上危,咱们亦危!” 敏嫔微微一笑:“有怡亲王在,出不了大乱子。何况,年羹尧,名不正也言不顺!” 纵容她这样说,陵容却隐隐依旧担忧,敏嫔她不知道,与年羹尧勾结的,是八爷一党呀! 可是,若隆科多不除,自己又要在皇后、太后手下熬到何年何月? 晚间时候,皇上忽然来临。 陵容已经卸了钗环,听得苏培盛的高呼连忙起身迎接。 “臣妾恭……啊!” 还没有说完,却骤然被人揽到了怀中,陵容只觉得一股浓厚的酒气钻入了鼻中。 “皇上?” 陵容抬起头,发现他的脸红得可怕,眼神也不大清明。 “容,容儿——” 皇帝是个勤勉的人,这个月也就来看过自己和福乐两次,素日里就连宴席,也不见他酗酒。 今日何至于如此? 皇上一把将人抱到了床边,轻轻将陵容放下,脱了鞋直接上来,又把人紧紧揽住怀中。 “皇上,您有什么烦心事,就说给容儿听吧。” 他低头蹭在陵容的颈窝中,闷着声音。 “你忘了,要唤朕四郎——容儿,朕很想你......” 陵容深吸一口气,唤道:“四郎。” 第179章 不惜眼前人 “四郎——” 陵容低低地,一声声地轻轻唤着他,而皇上抱紧她的力度却越发地大。 “多唤几声吧。” 良久,这样紧抱着,让陵容几乎喘不过气来,心底里的疑心更甚。 可以断定的是,皇帝一定是想起了纯元皇后,可是为何今日如此失态? 难道是纯元皇后入府,亦或者是她故去的日子,才引得他如此痴狂。 “夜深了,容儿替四郎更衣睡下吧!” 皇上哼哼道:“容儿,朕不要睡,朕只想抱着你,抱着咱们的孩子……” 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便已经沉沉睡去了,陵容身上的枷锁也随之松开。 陵容看着他,忽然露出一笑来,无论怎么着,此刻他思念起先皇后的时候,第一个要找的人是自己。 非皇后宜修,更非甄嬛。 可见,甄嬛私会果郡王、失子这些事发生后,皇上心里始终埋了根刺,拔不出来了。 陵容心里也明白,若皇上真的对甄嬛无情,把她当个替身空壳子用便是了,何必这大半年都不过问、相见。 只是刺一旦埋下,随着时间流逝,上头的皮肉终究会长好,看起来完好无损。 可一旦施压,又会是锥心之痛! 弦月满西楼,星光明亮,景仁宫的烛火还微微跳动。 案上搁置着一幅画像,宜修一身薄衣,披着披风,一只手端着蜡烛,一只手细细描摹她的面容。 “呵,姐姐啊姐姐,不知不觉,你也已经故去这许多年了,可皇上对你的爱意,却是只增不减,连同与你相识之人,都要额外那般眷顾......呵!” 宜修自嘲之后,眼中便是疯狂隐忍的恨意。 “或许是我错了,不该那么早杀了你们母子,那样太解脱了......弘晖,我的孩子!” 半晌,剪秋看不下去,跪下求她去休息。 “娘娘千万不要再伤心了,若是头风病再发作,岂非让贵妃和文嫔她们越发得意!” 宜修抬手抚面,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剪秋,本宫的心,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可还是太痛了!” 天凉如水,秋日的夜,太过漫长,点点滴滴都冷彻心扉。 直到宜修浑身都有些发麻,有些喘息不上的时候,头才略略清醒了几分。 “今夜,皇上去了哪里?” 剪秋低声道:“皇上在宝华殿喝醉,然后去了文嫔处,已经歇下了。” 宜修缓缓坐在床边,又恢复了素日的高华沉静。 “莞答应失宠失子,与皇上的隔阂冷了这大半年,否则,今夜也轮不到文嫔捡了这个便宜。” 剪秋沉声道:“娘娘说得极是,奴婢时常去看玩莞答应,她近来调理容色姣好,不见病容,想来若有时机,皇上一定会喜欢。” “既然如此,明日请她来见本宫,贵妃和文嫔得意了这许久,本宫也该亮出这把利刃,发挥她本该的作用。” 剪秋答应,却有些困惑。 “可是娘娘,若要助莞答应复宠,今日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宜修的嘴角噙了冷又讽刺的笑。 “你还是不明白,替身终究是替身,永远不能僭越,若是在今日,那便只会适得其反!” 窗外,秋雨无声而落。 陵容辰起,忙伺候皇上穿衣裳准备上朝。 卫芷忙端来醒酒汤,陵容接过奉上,小意温柔。 “四郎,喝了这个会更舒服些。” 皇上看着陵容,微微出神,随即更加温柔。 “容儿最是体贴。” 他接过,一口饮尽,清了清嗓子。 “昨夜朕喝醉了,倒是不记得有没有说什么胡话了。” 陵容柔软一笑:“四郎喝醉了也和小孩似的,非要臣妾抱福乐来一起睡,臣妾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四郎睡觉呢!” 闻言,皇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失笑亦放了心。 待他走了,景仁宫传来消息,皇后身子不适,近三日晨昏定省免了。 这时,冬雪开了东窗通气,陵容站在窗前,才发现原来雨已经下了许久。 每逢下雨的时候,尤其是雷雨天,皇后的身子总是不好。 冬雪笑道:“左右今日无事,奴婢服侍娘娘回去睡吧?” “不必。” 陵容摇摇头,反倒坐在床下的榻上赏雨。 “记得两年前,这时候咱们才进宫不久,那时候我还是个小答应,除了你,冬雪,便什么都不真正属于我。” 冬雪恍然:“娘娘,如今您有皇上、六阿哥还有夫人她们,不止有奴婢。原来这样快,已然两年了。” 坐了一会儿,与冬雪有一句没一句说了半日,卫芷捧着一个盒子进来。 “这是惠嫔送来的花笺,说是念着昔年与娘娘一同入宫的情分,只是送旁的什么都是司空见惯,倒是这个还有些趣儿。” 陵容打开匣子一瞧,一沓撒着金、银粉的金花笺、蜀地特产的十色笺、黄柏染制的硬黄纸等等。 微微一笑:“难得她有心。” 卫芷笑道:“惠嫔如今亦是颇为真心待娘娘了。” 陵容取了一张来欣赏,抬眸笑道:“真不真心的,不要紧。本宫记得自七阿哥夭折之后,皇上却再也没有去过存菊堂,近来皇上独宠庄贵人,可昨夜,皇上却来了本宫这。” 她话中之意再明白不过,冬雪与卫芷对视,皆微微一笑。 冬雪道:“娘娘可要帮她?” “听小信子说,惠嫔拖着身子,怎么都不肯好,似乎是捆住了温太医,不准他回去伺候莞答应,可见是恨极了。” 陵容笑了一笑:“不着急,惠嫔这性子,这脑子,这时节得宠对本宫可没有什么好处。” 这几日,总是秋雨连绵,天越发冷,紫薇花倒如昙花一现,很快就凋零殆尽。 午后,听得庄贵人伴驾回来,说是大理寺查问出隆科多妾室的身世了。 “她的确是那位罪臣李知府之四妹!” 见富察氏面色不快,陵容便知此事已经不得个真正的结果。 “拖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查出来,皇上那总是有个说法?” 庄贵人冷笑道:“可大理寺人又说,那李氏出嫁是在其兄获罪之前,自然不算是李家人,不必牵连。” 陵容静听外头越发大的雨声,捏紧的指节,有些出汗。 “而年羹尧一再上奏要求严惩,却被隆科多那边的人一句给回了:昔年另一位李知府获罪,其女李氏为皇上妃子,难道也要论罪她与皇上不成?这下,年羹尧也只能说不敢了。” 陵容听罢,前些日子拿定的主意,不觉越发想定。 冬雪进来耳语:“娘娘,康禄海来了。” 第180章 习箫 陵容忙打发了庄贵人回去,冬雪方才悄悄把人带进来。 康禄海极少过来,这次见他,依旧是熟悉的满脸堆笑。 一见陵容,忙趴下行礼。 “求娘娘疼疼奴才,如今越发往冬日里走,这天越发冷,奴才师徒年年过冬就靠娘娘接济,今年实在不愿跟着莞答应了,求娘娘给奴才们指个好去处!” 说罢,他便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了。 陵容定睛打量着他,忽地想起了前几日小信子来告诉自己,近来惠嫔对温太医的态度好了许多,却总不肯他报身子已好。 除此之外,他也求了自己想办法将他弟弟小允子调离碎玉轩。 陵容只问他,小允子可愿意吗?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沉默,可见小允子亦是死心塌地地追随了甄嬛。 自己何必勉强? 只回他道:“若是吃力不讨好,本宫可不会去做。” 此刻见康禄海如此情状,陵容冷冷一笑,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 冬雪即刻明白陵容的心意,顿时横眉以对。 “怪道这许久不见康公公上门,原来是不想替娘娘效力了,可你的理由也太蹩脚了些!昔年是你自己肯留在莞答应身边,这两年你得的好处也够过一辈子的了!” 康禄海委屈道:“娘娘和姑姑误会奴才了,奴才怎不想为娘娘效力,可实在是碎玉轩不是人待的地方!” 陵容不觉淡淡道:“康禄海,本宫只当你是个明白人,不想竟这样糊涂。既然你执意不肯留下,那本宫也只好另请高明了!” 上了自己的贼船,还想半途下?那就只有淹死一条下场! 康禄海看清陵容眼中的寒光,抖了抖身子。 告饶道:“娘娘明鉴,奴才并非吃里扒外,而是忙冷眼瞧了莞答应半年,她是没了指望了,日日就闷着屋里没个算计。奴才继续留在那,也没什么用了不是?” 陵容看透他的狡诈,觑眼冷笑,缓缓端起茶盏品鉴。 “是吗?可本宫怎么听说,莞答应最近不怎么安分你?康禄海,你是有意隐瞒本宫,可想过下场?” 说罢,康禄海大惊,难道文嫔在碎玉轩的眼线不止自己一个?还是小荷子那个狗奴才偷偷报了信?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今日这番小心思,实在是自寻死路!文嫔可不是非自己不可! 连忙自打起了嘴巴,道:“娘娘饶命,奴才糊涂,近来莞答应开始频频出门去乐馆,似乎是去精学吹箫了,奴才本不以为有什么,所以才没有报的!” 闻言,陵容捏紧了茶盏,自己不过诈一诈康禄海,他竟真敢隐瞒自己! 又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可是甄嬛,怕是在皇后的指点下,蛰伏了这许久,是要有大动作啊。 “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盯着莞答应,看看她想做什么。若是办不好,你也真不必留在碎玉轩了。” 康禄海诚惶诚恐地擦着汗退了出去,别宫的首领太监都那么威风,偏自己最窝囊,日日看内务府和周宁海的脸色! 可眼下,只能认栽! 里头,陵容忖度了半晌,唤了冬雪道:“过两天你趁小荷子出门的机会,告诉他,他师傅老了不中用,倘若他做得好,他就是新的首领太监!” 康禄海今日敢来自己面前抖这个机灵,就说明他心思太活,不能再为已所用。 两日后,秋雨终于不再断断续续下,难得有个暖融融的日子,金桂与秋菊已经盛放。 陵容与敏嫔密见了华仪贵妃,拐着弯地让她想办法再以隆科多的名义,与囚禁在景陵的十四爷来往。 “先是物件,接着是信,再说人手,一点一点,既然皇上如此忌惮隆科多,连年大将军的参奏都不肯纳,想必是因为罪名不过的缘由。” 敏嫔眼神锋利,掩盖不住兴奋。 “贵妃娘娘,若是勾结十四爷,意图谋逆,那就不同了,皇上除掉他,就是名正言顺!” 贵妃一听,倒是犹豫了半晌,但是一想到那李氏与太后相似之事,心里若有若无地,也多想了几分。 加之前些日子哥哥的人细细追查,先前救走章弥家人的人,怕就是隆科多。 想来,太后和皇后两个老妇背后的仪仗,无非就是隆科多了! “好,本宫一定劝动哥哥!” 说完这事,贵妃又看向陵容,慵懒一笑,却带有几分不满。 “对了,这几日皇上又去看了你一次,其余白日总爱召见庄贵人,太后很喜欢她,她是你宫里人,从前也是踩在你头上的,你可得捏住了!” 原以为是什么呢,陵容松了一口气,忙笑道:“娘娘无需忌惮,嫔妾必不会让她反了天。” 毕竟,如今在所有人眼里,如今的延禧宫三妃,皆是面和心不和。 贵妃颔首,又看向了敏嫔,翻了白眼道::“你也是,好歹有个温宜傍身,该争宠的时候,就不要缩在一旁!” “是!”敏嫔不由得顺从一笑,眼底却亦是恨意。 出了翊坤宫,她嘱托了陵容几句,便要散去。 陵容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道:“妹妹听太医说,近来姐姐去太医院的次数越发多了, 不知是身子不爽吗?” 其实陵容自夏日就隐隐察觉,曹氏已经不大让安湛来请脉了,似乎是有心栽培宋寿遥的徒弟,卫临。 闻言,敏嫔微微一笑:“妹妹有本家父子伺候,姐姐我也不好老是劳烦妹妹的太医呀!” 她倒是坦荡,陵容一愣,便也坦荡地笑了。 她们不负当年结盟之言,谁,也不用踩谁一头。 既然如此,卫临,自己倒不必额外用心,因为自己还不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回到了延禧宫。 却见淳常在来了,正被小桂拦住不许进门,却是夏冬春的授意。 陵容眨了眨眼,笑道:“看来淳妹妹的规矩学得不错,贵妃娘娘肯放你出来了?” “文姐姐,淳儿不敢再那样情急之下,失了分寸了,还好没有连累姐姐!”淳常在还是老样子,没有新意。 “你倒是关切本宫,怎么近来莞答应不理你吗?” 淳常在忙道:“莞姐姐自从小产,性子孤僻,日日闷在房里,谁也不理,淳儿也没法子。” “行了,秋日里冷,你先回去吧。” 说罢,陵容也不管她面色尴尬,径直自己回了暖融融的内殿。 冬雪忙回禀道:“娘娘,小荷子说,近来莞答应的确在练习吹箫,只是她如今很谨慎,从不在碎玉轩内吹,或是在乐馆内,或是深夜躲到无人居住的宫殿一带练。” “看来,她的确想复宠。” 陵容蹙眉道:“本宫,可不能让她有这个机会,得叫旁人想办法搅和了。” 第181章 去冷宫 这日午后,凉风习习,敏嫔邀请了陵容与丽贵人同去御花园闲逛。 满池荷花已经开败,三人便沿着湖边散步闲聊。 丽贵人叹道:“哎,贵妃最近忙着应付皇后和宫中事宜,脾气也大,略在她那说错了半个字也不成,真真是心烦。” 陵容折了桂花放在鼻尖轻嗅,并不多在意她的话。 年氏一向脾气不好,说骂就骂,若不是自己和敏嫔得力,怕是和费氏一样的待遇。 “呵呵,你又何必如此叹息,她那个脾气,咱们多少年了,不都习惯了。” 敏嫔亦是随口应付。 丽贵人便无奈道:“如今我哪里比得上二位娘娘得贵妃青眼,终究是有子嗣的好处,而嫔妾呢,皇上两个月也不曾来看一眼了,贵妃也就更瞧不上了。” 叹了一回,她见二人皆无搭话之意,又思及去年在圆明园,自己曾设计栽赃文嫔之事,所以如今在文嫔多低声下气,一时更郁闷了。 陵容见她如此,便笑道:“罢了,好不好的,咱们终究是自己人,听说碎玉轩的人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三人闲话着,越说越往御花园偏僻的西南角走去,那里正是一片开败了的凤凰花林。 如今虽然无花,天气渐冷,但却依旧郁郁葱葱。 丽贵人本欲说这里无景,不如折返回去,却骤然听见一道极好的萧声。 三人不由得驻足,屏声而听,似乎声音极远,却又那样悠扬。 敏嫔瞥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的陵容,拉着丽贵人故作惊讶。 “呦,这箫声可真动听,不知道是哪位乐师所奏呢?” “还真是挺好听的。” 丽贵人又仔细听了几下,稀罕道:“呦,娘娘怕是猜错了,这御花园哪里是乐师能乱逛的,若要练习也该在乐馆里才是。” 陵容笑看了敏嫔一眼,不住点头:“丽贵人说得是,乐师一般不会在这里,且他们吹奏的都是雅乐,本宫听这曲儿倒是挺缠绵悱恻的呢!” “是吗?嫔妾也觉得似乎是首情意绵绵的曲子。” 丽贵人看了陵容一眼,心下有些猜测,不禁放慢脚步上前,想要在这凤凰花树林中寻得那日的踪影。 敏嫔亦道:“哎呀,怕不是后宫哪位姐妹吧?咱们素日怎么不知哪位有这样的本事呢?” 闻言,丽贵人回头朝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娘娘们低声。” 然而,三个人越走越近,却是一片常青的竹林。 陵容拉着了丽贵人,低声道:“别去了,竹林茂密又高,底下竹节又容易绊倒,小心打草惊蛇。” 于是,丽贵人只得不甘心地被二人拉了沿路返回。 回了荷塘边,那箫声渐渐也消散听不见,丽贵人也不急,只出神琢磨着什么。 陵容忽然笑道:“要说宫里有哪位姐妹会吹笛子,我倒是记得莞答应吹得不错。” “哦?” 敏嫔看见费氏立刻感了兴趣,连忙搭腔陵容:“是吗?姐姐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她被皇上冷落这么久,居然还有这样的雅兴?” “那可奇怪!” 陵容点头,一唱一和道:“这倒是让妹妹想起昔年的传闻,听说这莞答应根本就不是脚崴了得宠,而是在御花园跳舞引得皇上青睐,该不是要故技重施,复宠吧?” 闻言,丽贵人眼神提溜转了起来,默默不说话。 随即,曹琴默呵呵一笑:“她都和果郡王私会了,还小产失子,就算用尽手段,皇上也不会回心转意的了!” 于是,二人皆不以为意,随即又说起了旁的趣事来,唯有费氏默不作声,心里已经琢磨起如何立功。 三人分开后,丽贵人便直奔翊坤宫而去,她正愁无法立功,在贵妃面前重得信任。 这次只要自己办好了,那就是敏嫔和文嫔的大疏漏,到时候贵妃面前的红人就又是自己了! 她不知道,不远处,文嫔正和敏嫔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匆匆的身影。 翊坤宫内。 “果真吗!” 华仪贵妃咬牙而笑:“好一个甄嬛,都被皇上厌弃至此了,竟还有脸去勾引皇上,真是狐媚!” 丽贵人道:“娘娘,要不要过两天寻个由头,带人杀过去,再给她一个下马威!” 贵妃斜看她一眼,嫌弃道:“你就这点能耐,还需要本宫也是亲自出手!” “那,嫔妾应当……” 费氏猛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娘娘,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姑息养奸,到时候让她……” 听罢,贵妃微笑道:“总算你也有了长进,也不枉费本宫栽培你一场,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若再办砸了,有你好看!” “是!” 永和宫内,温宜公主坐在地毯上玩着小马,陵容便和敏嫔闲话。 “也不知费氏能不能阻了甄嬛复宠?” 敏嫔云淡风轻道:“费氏也是有些主意的,亦毒辣,只是怕会露出些马脚,咱们替她擦干净就是。” “也是。” 陵容轻轻颔首:“如今甄嬛有皇后撑腰,咱俩不能贸然出手被抓住了把柄。若此番阻了她最好,若是不能,皇后就又多了一员力将,咱们手里的筹码就不得不再多一些。” 其实陵容心里有数,只要甄嬛不做出些谋逆之举,怕是总有皇帝心软的那一日。 要是皇后再在箫上帮她靠向纯元皇后,这成功的可能,就更大了。 “咱们手里握着的,已经是大半个后宫,其余的,便是皇后的人和几个与世无争的嫔妃罢了。” 陵容笑道:“看似与世无争,也许只是无奈明哲保身之举,不知还有谁或许和皇后有恩怨呢,或许挖一挖,还能用。” 提起这个,敏嫔不假思索道:“芳贵人。” “她是谁?”陵容有些懵了,自己不记得有这号人物呀。 “她是你入宫前的嫔妃了,从前住在碎玉轩,就在你们入选的那年夏天,她和欣常在一前一后小产,似乎都是意外。” “意外?”不信。 敏嫔看陵容的神情,点点头:“不错,芳贵人是体弱难以养胎,小产后声称是被华仪贵妃吓的,污蔑贵妃害她,还和皇上置气,所以被打入冷宫,如今不知如何了。” “那欣常在呢?”陵容竟从未探究过,她那一胎究竟是怎么没的。 敏嫔喝茶,淡声道:“不慎失足摔倒而小产。” 陵容豁然想起了许多,站起身来道:“我明白了,姐姐,你陪我去趟冷宫!” 第182章 芳贵人 曹琴默闻听得此言惊讶得无以言喻。 “妹妹,冷宫可不是咱们能去得的地方,那里可不干净得很!何况芳贵人早不知是死是活了。” 她似乎颇为忌讳这个,陵容缓缓起身。 “姐姐,昔年芳贵人可得宠吗?” 敏嫔颔首:“自然得宠,故而才与贵妃结怨,也能有了身孕,只可惜呀,她没能躲过明枪暗箭。” “那咱们就不能让她也白白湮没深宫,若是她能知道害死她腹中之子的人根本就不是贵妃,一个从那种地狱般的地方爬出来的人,一定是把锋利的刀。” 敏嫔蹙眉道:“可是,她是被皇上和贵妃厌弃的人,想要她有用,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陵容浅笑:“事在人为,只要能一举拉下皇后,一切皆值得!” “那咱们就走这一遭吧。” 默了半晌,敏嫔还是起身,吩咐了乳母将公主给抱进了内殿,并吩咐了人好生照料,随即带了音袖与乐袂与陵容一同出去。 出了永和宫,敏嫔忽然侧头看向陵容,眼神中的略微探究有些不加掩饰。 “妹妹,你似乎万分痛恶皇后,甚至比姐姐我还要更恨呢!” 陵容心里微微一惊,是啊,这一世宜修害自己的手段无非是那一次的毒香和药枕,其后的设局也都是无关痛痒的。 可自己的恨,是来源于前世的百般无奈、欺骗、操控被敲骨食髓后的痛苦,不该是今世的自己会有的。 只得面无表情而笑,看得人觉得有些空洞与恐怖。 “姐姐,妹妹出身卑微,瞧了这么多嫔妃的下场,实在是怕得很,如今宫里只有妹妹一人膝下有皇嗣,若是让皇后再扶持了甄嬛,以后我们母子会是什么下场,陵容不得不恨,不得不怕!” 这个理由似乎是说服了敏嫔,她不再多问,而是带着陵容往越发萧瑟的深宫走去。 “哇——哇——” 越往西边的荒废宫室去,秋色越发肃杀,连路边缝里长出来的野菊花也没有点缀,杂草丛生之地,古藤老树枝头站着三两只乌鸦叫唤着,令人不寒而栗。 饶是陵容亦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里的秋风似乎透骨得可怕。 “到了!” 只见敏嫔驻足在一处破败的木门前,音袖胆子大,忙上前将门推开,里头的破败景象一览无余。 “咦,哈哈哈,吃我的,吃我的!” “皇上,皇上!” 一股恶臭之味袭来,令陵容等人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又连忙捂住了口鼻。 这里可比昔年余莺儿的冷宫要可怕百倍! 里头的女人们皆披头散发,衣裳裙子皆已经涂污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三三两两要么赤着脚追逐叫喊,要么睡在草垛上搓着身上的泥、捉虱子玩。 “芳贵人就在这种地方?” 敏嫔显然也没有来过这里,吃惊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瞧着她们都疯了,也不知谁是谁了。小卫子,你去辨认看看,谁是芳贵人刘氏。” 小卫子用袖子捂着口鼻往里头走了几步,心里正不情愿。 谁知一个睡在草垛上的女人半敞开着衣裳,不知是否是听得了“芳贵人”三字,骤然抬起了头看向了陵容二人的方向。 “华妃,你给我儿偿命!” 她一见敏嫔,便立刻红了眼睛,起身作势要扑过来掐她的脖子,吓得陵容连忙拉着她倒退了几步。 敏嫔吓得大喘着气,呵斥道:“就是她,把她摁住!” 好在她带来的心腹太监有三个,一齐上去很快就把挣扎的芳贵人给摁住了,她犹不死心,只死死盯住曹琴默,把她当做了华妃。 敏嫔上前半步问:“芳贵人,你当真连华妃都认不出了吗?本宫可不是她,本宫是来告诉你,杀你孩子的人另有其人,你若一直疯癫下去,怕是永远报不了仇!” 话毕,芳贵人忽然抬起了头,赤红的双眼里透出了迷茫,她愣愣看了敏嫔半晌,又看了看眼生的陵容,似乎清明了几分。 “曹贵人......” 见她似乎清醒了几分,陵容便庆幸她不是被宜修赶尽杀绝而弄疯了,怕是受不了杀子之仇报不得,反而身陷囹圄,如今旧仇重提,她怎么也该行了。 “走狗!你这个华妃的走狗,是你,是你和她,还有丽嫔,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现在还要来耀武扬威,还是要杀人灭口!” 敏嫔冷笑一声道:“蠢货,冷宫三年你还没有想清楚吗,害你们母子的人另有其人,若真是华妃,怕你早就死了!本宫今日来是想保你一条命报仇,你若依旧执迷不悟,那就疯死在这里吧!” 芳贵人又愣住了,似乎这话对她来说很难理解,陵容无声叹了气,果然是个又蠢又犟的,否则也不会沦落至此。 见她不说话,敏嫔示意小卫子将她松开,随即拉着陵容转身便要走。 “妹妹,既然有人蠢到这个份上,咱们何必自作多情,走吧!” 陵容便点头,大声道:“敏嫔姐姐说得是。” “等等!敏嫔?” 芳贵人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曹琴默。 “三年不见,你已经是敏嫔了,那华妃呢?” “华妃自然是好好的,如今,她已然是华仪贵妃了!” 敏嫔转过头,冷笑道:“皇上又选了新人,如今眼前这一位是六阿哥生母文嫔,她,还有宫里许多嫔妃都无故失子,你果真不想知道昔年是谁害得你沦落至此吗?” 芳贵人忽然捂住了脸,竟痛哭流涕起来。 “敏嫔,你说的是真的,那就救我出去,你帮我报仇,我以后就听你的差遣!” 见她这样说,敏嫔与陵容无声相视,今日这一趟算是没白来。 这日过后,陵容吩咐了安湛来暗中来这里为芳贵人诊治,一来是调理身子,二来是希望她能复原容色,否则就永远走不出这寂寞冷宫了。 入了十月里头,天越发冷了起来,怕冷的宫嫔已经开始烧起了炭,整日窝在暖阁里头了。 皇上将今年新供的蜀锦尽数赏给了华仪贵妃,而她因不喜其中一匹颜色浅的淡紫色桃花料子,嫌弃太清丽,随即便又赏给了陵容。 碎玉轩内,冷得可怕。 甄嬛卧在榻上,膝上盖着小薄被,最近天色不好,她的脚踝又有些痛起来。 “槿汐,眉姐姐的病还没有好吗?瞧着入了冬,怕是更不好将息。” 第183章 上门致歉 崔槿汐正在里头铺着厚被褥,闻言轻轻叹息。 “奴婢留心打探着,可无奈那启祥宫的宫人原都是丽贵人的心腹,惠嫔娘娘身边的人又不肯搭理奴婢,所以听说她的身子并没有好,具体如何,也实在不知。” 甄嬛叹了一口气,微微蹙眉。 “仔细算起来,年世兰调温实初去替眉姐姐医治也有半年了,按照他的医术,不至于如此延缓,不知是否另有隐情?” 槿汐走过来道:“眼下小主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想那贵妃的手腕,当日已经发话,惠嫔的身子不好就不准温太医侍奉旁人,奴婢们就是去一趟太医院,都有人盯着不许靠近温太医,咱们只有解决了燃眉之急,才能顾得上这些。” 话是这个道理,可甄嬛依旧失落不已,轻轻揉了揉脚腕。 流朱忙关切道:“小主,可是脚踝又不舒服了?要不奴婢去求皇后娘娘,还是指了温太医来照顾吧!” “不必了,皇后娘娘在贵妃的打压下已然自顾不暇,我不能再麻烦她这许多,熬一熬就过去了。” 槿汐便不解道:“其实小主的旧疾是因为天寒的缘故才会发作,咱们这个月的份例又克扣了,可昨日皇后娘娘已经派人送来了几篓银炭,小主何必烧上用着,也能缓一缓。” “眼下还没有入冬,若用光了后头没有,可真要是被冻死了。” 甄嬛微微仰头,推开窗子,感受着外头的寒意,心志越发坚韧,眸中的狠毒之色越发掩盖不住。 “何况,来日我复宠,也好叫皇上看着,这一年来贵妃是如何‘照拂’宫嫔,协理后宫的。” 流朱垂头丧气地出了殿中,忙又去厨房煮茶,却见只有小允子一个人忙着烧水、添柴,不免又气愤又伤感。 “唉,如今咱们小主成了答应,上半年康禄海还装个样子,如今和他徒弟小荷子真是半个皇帝了,怎么使唤也不见个人影,难得你还肯守着这,真是患难见真情。” 小允子摇着扇子扇火,急忙道:“罢了罢了,谁让人是碎玉轩的首领太监,按理说如今也该跟着淳小主,如今且当没他也就罢了,还歹这点活儿咱们还能做。” “也是啊。这淳小主和浣碧也是,小主病了这么久,她们日日住在一宫,也不见她们多来关切,一个日日往文嫔那跑,一个忙着伺候皇上,谁还记得昔日的姐妹!”流朱点点头,更气了。 忽然又道:“小主如今惦记着惠嫔,我记得你哥哥不是在惠嫔那当差吗?不如你去找他,让他好好劝劝惠嫔娘娘吧。” 提起哥哥,小允子眼神闪了闪,她们都不知道,哥哥和惠嫔、文嫔娘娘一样,如今最讨厌小主,前些日子还希望自己能离开小主。 可是既然当日被分配了来,做了小主的奴才,自然是要从一而终,矢志不渝的,没有小主失宠奴才就要悲戚的话。 “哥哥,如今在惠嫔面前也不大得脸了,怕是说不上什么话,我早也试过了。” 流朱灰败了脸色:“这样啊,唉!那也没法子了。” 深夜,又下了一场雨,天便彻底冷了下来,连金桂也星星点点地落了一地。 幸而陵容和夏冬春早抱着福乐和乐阳两个,赶在深秋雨之前半玩半收集,弄了许多桂花下来存着晒干保存,留着做桂花糕之类。 午后睡起,室内的炭已经烧完,热得人有些难受,推开西窗,发觉下了一日的雨已经停了。 陵容有些贪恋地闻着带着湿气的冷风,吹散些面上的红晕,乳母抱了吃饱了的福乐来怀里,便命人撤了几案,陵容坐在罗汉榻上,任由他在上头乱爬玩婴孩玩具。 “嘻嘻~” 福乐抓起小木猫来,往陵容怀里递,陵容便拿着装若猫儿来与他玩。 心里说不出的恬静宽慰,终究自己也有这一日,外头再大的风雨寒冷,可自己的孩子却能这样无忧无虑。 笼中鸟,不如挺过风雪的树,亭亭茂盛,无惧无畏。 半晌,福乐玩得有些累,陵容便命人把窗户关上,准备抱他进去休息,自己再回来给他做肚兜。 秋霞匆匆进来禀报:“娘娘,莞答应求见。” 陵容回眸,吃惊她的到来,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一瞬间却有些心绪纷杂,除了惠嫔之外,她想见的,终究还是自己。 “嫔妾参见文嫔娘娘。” 自甄嬛小产后这大半年,皇后总以她身子不好为由免了晨昏定省,唯有夏日华仪贵妃代执六宫之时,陵容还时常见白色苍白的甄嬛。 如今自齐妃李氏被贬出宫,已然有三四个月未见了,甄嬛的气色显然好了许多,即便薄施粉黛,亦恢复了往日的容光。 最令陵容心惊的是,甄嬛的情态,隐隐已有前世她失子复宠的气度,带着仇恨的隐忍,却又不够清醒。 陵容坐在主位上,脚边的炭火烧得噼里啪啦,宫殿里静得可怕。 “呵!” 她冷冷笑了一声:“莞答应,真是稀客,今日大雨,想必路不好走,你身子又不好,真是难为你走这一趟来。卫芷,赐座!” “多谢娘娘关切。”甄嬛不骄不躁,自若地坐下。 陵容不说话,她便不禁打量了这华美的宫室,从年初陵容产子开始,她就只在齐妃出事那一次踏足过,如今才真切感受到文嫔的得宠。 椒房,宫里除了华仪贵妃和自己,便就是陵容了。 昔日的陵容那样的羞怯,如同小鹿,可如今她的双眼,却是那样沉稳而有力量。 甄嬛不禁道:“嫔妾有话与娘娘说,不知可否去内室?” 陵容不禁嗤笑:“六阿哥正在午睡,怕是不便,我左右皆是心腹,答应有什么话,就且说吧。” 闻言,甄嬛只好起身,郑重福身,语气和婉无比。 “当日是娘娘生辰,嫔妾偶遇果郡王被皇上误会,搅乱了娘娘的生辰宴,后来许多事发生,嫔妾亦知道娘娘生气,故而不敢上门致歉,如今才来,望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因此生气,误了姐妹之情。” 第184章 迟来致歉,谁稀罕? 难得见她如此低声下气,规矩做得这样足,陵容笑着,眼底的光却冷。 自己的生辰是二月初九,如今已然是十月下旬,她这致歉,未免来得也太晚了。 “你们都出去!” 闻言,卫芷与冬雪等人皆退了出去,甄嬛福身的姿势巍然不动,陵容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 半晌,甄嬛似乎支撑不住,有些摇晃起来。 陵容饶有兴味:“怎么,上次姐姐惊鸿起舞又伤了脚,如今连站立一会儿都不成了吗?起来吧!” “陵容,你何必如此字字讥讽!” 甄嬛抬眸,眼中尽是失望与灰心。 “那晚,我与果郡王不过是偶遇,可皇上和众妃却来得那样全、那样快?至于惊鸿舞,我知道,绝不是夏贵人的手笔。陵容,我们从前情如姐妹,如今贵妃气盛,我们三人果真要——” “够了!” 陵容冷冷打断了她,只觉得可笑,她这是攻克不下惠嫔,就又和前世一样,想起自己来了! “本宫唤你一声‘姐姐’原是你年纪大,客气一句罢了,你如今什么身份?却要蹬鼻子上脸唤本宫的闺名!” 甄嬛直起了身子,更加不可置信,为何陵容也要这样与自己撕破脸,连一点面子上的情分都不做! 见状,陵容站起身,慢慢逼近她,看着对方黑如宝石的眼珠中倒映出自己的脸,唇畔是讽刺的微笑。 “你是不是觉得匪夷所思,觉得自己肯上门来,已经是施舍本宫一个与你和好的台阶?可你不知道,在本宫心里,那年选秀初遇,这一切,本就是错的!” 甄嬛的眼里忽然尽是迷茫。 “你自以为你甄嬛的苦衷就是天大的事、天大的理,旁人的苦痛就凭你三言两语,不痛不痒地就可以消解了,否则就是背叛、不是你甄嬛的好姐妹了!” 陵容看着她的瞳孔变大,似乎是不可置信,更加觉得讽刺,笑得更加恶劣。 “睁大你的眼睛瞧一瞧,这后宫里,谁远离你甄嬛,谁就躲开了是非堆!你不知道吧,眉庄的身子近来好多了,她常来与本宫作伴,但是她就是不愿报了痊愈,你以为是为什么?” 甄嬛的面色变得难堪无比,似乎再精致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的信念崩塌与防备破开。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陵容已经面色平静,端坐在属于她的主位之上,静静睥睨着昔日的“姐姐”。 甄嬛,果然和前世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你走吧,惠嫔的态度就是本宫态度,望你不再自说自话、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好自为之吧!” 甄嬛深吸一口气,垂眸福身。 “既然如此,那嫔妾便告退,也愿娘娘此后吉祥如意,福安无极!” 出了延禧宫,槿汐等候在门口。 “小主,怎样?文嫔肯言和吗?” 甄嬛闭眼复又睁开,平复了方才惊涛骇浪般的心情,随即搭上了她的手,悄然往回走。 “我方才险些被她的歪理蛊惑了,文嫔已经不可救药。既然今日我与她主动示好,她却不再念半点姐妹情分,那么日后,若她在这后宫争斗中失了自己,我亦不会心软半分!” 听罢,崔槿汐叹了叹气:“其实奴婢也瞧出来了,当日齐妃谋害六阿哥一事,固然是华仪贵妃一手掌握大局,但文嫔生性敏锐,六阿哥无虞,却能让皇上贬齐妃出宫,其中怕是亦有不少她的运筹的。” 第185章 惠嫔容光 温实初只觉得心里烦乱得很,或许惠嫔娘娘说得对,自己不是嬛儿一个人的太医,更是有医治每一个病人的职责。 不觉将腰更拱起来几分:“娘娘教训得是,医者父母心,微臣实在不该僭越,说出这些话来。” 听他这样说,惠嫔万分意外,一时之间都顾不上生气,不禁转眸细细瞧了他几眼,伸手接过了托盘上的药,吹了几口送到自己唇边。 “罢了,甄家于你有大恩,可那并不妨碍你做一个尽职的太医,我也是白说这些话,只要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否则,那才真叫人瞧不起。” 说罢,眉庄将药一饮而尽,温实初便要告辞而去。 “等等!” 温实初连忙回过头来,恭敬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眉庄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年来失宠的不只她一个人,皇上不大肯来见我,见面也是彼此伤心。如今快到了年下节宴多,温大人,劳你替我研制调养容貌的东西来吧。” “是。” 温实初颔首,惠嫔娘娘已经振作了起来,也不知嬛儿要冷落到什么时候。 过了些时日,陵容如今已经弃了康禄海不信任,转而捧着小何子,他因想踩着他师傅上位,故而打探起甄嬛的动向十分殷勤。 冬雪常传他的话来给陵容道:“莞答应近来练习笛声越发地勤勉,吹得也更好了,似乎已经急于展示了。” 入了十一月,天越发地冷,难得有一日午后,敏嫔肯抱着温宜来陵容这里小坐。 “哎呀,妹妹这里可真暖和!” 一进来,温宜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找福乐玩,福乐如今快一岁,嘴里也渐渐地学着要说话,一看见温宜便也乐呵呵个不停,敏嫔与陵容也十分欣慰两个孩子感情不错。 “丽贵人那边怎么样?” 一坐下,陵容便忙问最近丽贵人与贵妃的动向。 敏嫔笑道:“她如今也是跟咱们学乖了,知道按兵不动,我旁敲侧击她身边的人,想来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定不让莞答应重获圣宠。” “如此,也算是两手准备,只待时机了。” 天阴沉沉了几日,不久后,十一月中旬,今年的初雪终于悄然来临,皇上设宴,遍邀后宫嫔妃与王爷亲眷们参加。 暖融融的大殿内布置得雅致而又温馨,宫人们来来往往布菜,炭火烧得旺盛,烘得菜肴更加诱人。 如今天气严寒,太后的身子越发不好,故而便不大能出席。 然而大家都有些心照不宣,自那日隆科多妾室容貌一亮,宗室们虽然不敢明说什么,但私下皆是揣测纷纷,太后自此便再也不在众人面前出现。 而再其中的内情,唯有陵容这些嫔妃才能知晓,整个秋天到如今,太后的身子越发不好,已经不大能下场,可皇上去探望的次数却越发地少。 “皇上万福金安!” 很快,皇上便笑意盈盈带着皇后与贵妃落座,今日依旧是除了端妃和莞答应众人皆出席。 就连惠嫔也容光焕发地来了,身上的衣裳也不再是一贯的白缎紫菊,看得渗人,而是穿了件粉底红梅的,令她神采奕奕之余,更有清冷出尘之感。 皇上果然一眼就瞧见了她,欣然道:“朕也有些日子没顾得上去看你,瞧着气色倒是好多了,可不要怪朕。” 惠嫔也很欣慰,温和道:“只要皇上心里惦记,臣妾不觉得什么,日子总要过下去,臣妾不能不保养身子。” 听完这话,皇上大为欣慰,回想起惠嫔刚失子又告发皇后的那段日子,自己倒是常去陪她,可她却是冷着脸,总是伤心赌气,如今终于也想开了。 第186章 雪舞芳菲 “好!” 皇上举杯,兄弟二人一饮而尽,这也是自春日撞破凌波园私会之后,他第一次与允礼说话。 陵容扬唇,无声而笑。 原来,无论是谁,只要尽早远离甄嬛,这脑子就正常了,也总不会想着什么都不要了,尽为她甄嬛肝脑涂地,无怨无悔。 皇上这赐婚是赐对了,自己怂恿贵妃把温实初调给惠嫔,也是对了。 半晌,陵容与惠嫔、庄贵人说笑了一会,又抱了福乐与夏冬春母女玩。 “娘娘,方淳意呢?!” 蓦的,夏冬春忽然压低了声音看着对面的空席,淳常在已经不知何时没有了人影。 “呵,一样地坐不住!” 陵容冷笑一声,继续拿了葡萄,逗着福乐送给乐阳玩。 夏贵人急道:“她和甄嬛一样,准是去干什么坏事了,咱们得找个人跟去瞧瞧!” “别急,一会儿自然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阵咯咯的笑声传来,突兀又有些刻意,正与贵妃畅饮的皇上被吸引。 众人转头一瞧,却见是淳常在穿着雪白滚着红风毛的斗篷小跑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大簇红梅花,带着外头的寒气与梅香汹涌而来。 “皇上!娘娘,臣妾听说下了雪红梅花最好看了,你们瞧,好不好看!” 夏冬春和富察氏看着她这十八岁的年纪矫揉造作的模样,不禁双双切了一声,又翻了个白眼。 偏皇上吃这一套,接过了一小簇,含笑道:“淳儿好兴致,折的梅花也最好看!” 心内亦有淡淡的思念。 见他如此,陵容缓缓而笑,与对座的敏嫔悄然交换了一个眼神,敏嫔扬首,笑得平静又志在必得。 皇后眼睛一亮,连忙不紧不慢道:“寒雪梅花是最好看的了,只可惜咱们在这里,就只能赏玩淳常在带回来的这几枝了。” 闻言,皇上瞧一瞧淳儿的无邪笑脸,又瞧一瞧皇后的端雅微笑,心下更是喜欢。 起身一抬手:“走,咱们去倚梅园一瞧!” 众人忙起身跟着走,这时,贵妃罕见地没有出言阻挠,还是眯眼瞧了丽贵人,她便连忙跟了身后。 “贵妃娘娘放心,嫔妾早就料到她会今日作怪,保证万无一失!” 设宴的宫室往西不远便是冷宫,而往东去,过了碎玉轩便是倚梅园了。 皇后昂扬地随着皇上刚走出了宫室,细微的雪花若有若无地飘落,当宫人们纷纷撑起伞时,雪花似乎带来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 悠悠的歌声清透,不似陵容的声音带有江南独有的韵味,反倒犹如这冰雪琉璃世界的寒气,却又那样与众不同。 皇上驻足在原地,揣着双手,不自觉朝着西边望去,透过雪舞,似乎看见了故人的面容。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第187章 空等 陵容眨眨眼,看看手帕,再看看裙摆,怪好看的,敏嫔亦是低着头,咳嗽两声,又抬头,看着雪花,这雪花可真好看。 看这俩这模样,贵妃深吸一口气,为防止皇后一党看出什么异样来,连忙转过了脸来看向芳贵人和皇上。 淡淡笑道:“芳贵人真是久居冷宫,都不知道如今新人辈出了么?碎玉轩如今已经住了三位嫔妃,怕是住不下了,皇上不如为芳妹妹另择一处居住吧?” 先应付这个狐媚子,等自己回去再找文嫔她们两个算账! 话落,丽贵人和见了鬼一样看向贵妃,当年芳贵人史氏思妩被贵妃训斥过惊吓,回去就无端小产,然而无凭无据之下她便疯狂污蔑贵妃害她,纠缠了一年多,皇上终于忍无可忍将其打入冷宫。 当时,贵妃已经烦死她了,恨不得直接杖毙,如今竟非但不阻挠其复宠,竟还进言给她安排宫室? “贵妃所言有理。如此,永和宫如今只有敏嫔独居,芳贵人,你就跟着她住便是了。” 皇上含笑看向贵妃,心里真是美滋滋得不行,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呢? “贵妃?” 芳贵人假装吃惊地看着年世兰,颇有眼色地连忙福身道:“嫔妾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只是不知,敏嫔娘娘又是哪一位?” 真是做作啊!华仪贵妃抬手抚着鬓边翻了个白眼,勾唇嗤笑。 “都是老熟人了,敏嫔就是曹贵人。” 于是,敏嫔也做戏团圆地出来与她见过,看得皇后的假笑都僵硬了。 她忙道:“皇上,雪下得越发大了,冰天雪地不如就派人先将芳贵人送回永和宫安置吧?” 皇上伸出手,轻轻一捏芳贵人的鼻子,宠溺无比,似乎从前无情地将对方打入冷宫、任其发疯的人不是他。 “皇后所言有理,你且先坐轿子回去吧,伺候你的宫人就让内务府仔细挑选着。朕过两天就去看你。” 随即,芳贵人便被小厦子带着退了下去,陵容侧头看向敏嫔一眼,随即又看向若有所思的惠嫔。 笑道:“皇上心里还是有姐姐的,虽然重得佳人,但也得排在姐姐后头呀!” 眉庄淡淡一笑,有些无奈道:“妹妹说笑了,宫里的佳人如此之多,可皇上却只有一个,真是看着也辛苦。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这一番话倒真似的“贤妃”,她所争的并非是皇帝这个人,而是他的宠爱,能带来她所需要的,她亦可以反哺“君王”。 和陵容这些人,究竟还是不一样的。 事情闹得差不多了,贵妃便迫不及待地劝皇上回去,雪越下越大,皇后再不希望一场筹谋落空却也知道,今日不适合了。 此刻的倚梅园,真个红梅白雪的世界,梦幻得不真实。 甄嬛披着斗篷驻足在一棵盛放的红梅树下,咬唇忍着双足的隐痛,等待着时机来临。 崔槿汐亦是左盼右盼,然而总不见个人影。 “小主,算着时间,皇后娘娘也该请了皇上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差池?” “再等一等吧。” 忍不住拢了拢披风,手中原本烧得热热的炭炉亦慢慢地没有了火光,被风雪与梅香侵蚀得缓缓凉透。 半晌,绘春匆匆而来。 “姑姑,这是怎么了?” 第188章 各怀鬼胎 只要是能得皇上重视和与皇后作对,年世兰便答应得比谁都快,闻听二人的花言巧语,顿时就也不生气了,忘了计较为何二人不事先禀报自己。 “原来如此,你们起来吧。” “多谢娘娘!” 陵容二人便知这套说辞果然管用,忙不迭起来,就看见丽贵人气得不行的模样。 她怎能不气呢? 刚准备好出手阻挠莞答应复宠,可没想到千算万算被自己人给捷足先登了,还登得那么好! 自己倒是什么功劳都没有了! 这时,华仪贵妃抬了抬手,有些失落道:“罢了,与其弄些不知底细的,还不如旧人来得好用。” 敏嫔笑道:“正是呢,何况皇上心里只爱娘娘,对旁人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芳贵人能复宠多久,只看她的造化了。” 贵妃被哄好,便想起了丽贵人,问道:“这事敏嫔和文嫔做得不错,那么你呢?” 丽贵人支吾道:“嫔妾的人手回禀,皇上没去倚梅园,所以还没来得及动手。” 贵妃翻了个白眼,暗想费氏是真没那两个好用。 这时,周宁海进来道:“贵妃娘娘,芳贵人前来求见。” 芳贵人进来一瞧,果然看见敏嫔和文嫔在殿内,心下也确认了二人的确还是为年氏效力的。 “芳贵人,别来无恙啊!”贵妃还是很记仇,看着她冷笑。 她连忙跪下,妖媚上扬的眼睛里皆是感激与庆幸。 “嫔妾能出来全靠贵妃娘娘以及二位娘娘的大恩,以后但凭贵妃娘娘差遣!” 猛然磕下一个响头,掩盖了她眼底的猜忌与恨意...... 当夜,皇上留宿在了惠嫔宫里,昭示着二人之间莫名的隔阂似乎已经悄然消失。 雪下得更大,更厚了。 碎玉轩的青棠居内,浣碧坐在榻上心烦意乱。 “皇后还要继续扶持她,最迟过年。” 淡枝掌着灯,亦是担忧:“小主,其实莞答应复宠也是好事,皇后的注意便都在她身上,对小主也能松懈一些呀。” 浣碧摇摇头,抚摸着自己细腻的双手,那样地贪恋却又心惊。 “我原以为皇后的菩萨,却不知背后如此歹毒,若我再违逆她的心意,不知是怎样下场。松懈一时,却不能偷生一辈子,我若想出头,就不能跟着她和甄嬛一起下地狱!” 淡枝低声道:“小主,想来今日芳贵人一事,既然不是皇后,那就是贵妃,贵妃虽然手段雷霆,却是能容人的,芳贵人就是个例子。” “我们只能稳住再看,不可轻举妄动!” 次日,众人给皇后请安,芳贵人正式再见过宫里的嫔妃,欣常在倒是挺高兴的,从前她爱与芳贵人说话闲谈。 直到皇后再嘱咐完了话,惠嫔才姗姗来迟,眉眼间意气风发,颇有当年的初得宠的心气。 贵妃罕见地没有出言讥讽,这情状看得皇后心惊,然而转念一想,惠嫔身子伤成那样,怕是不能生了,自己还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