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仙师,我的出马诡闻》 第十八章 撞邪 就在那半张脸的女人即将抓住我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炸开! “滚!” 一声厉喝如雷霆般在耳边炸响,那半张脸的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被震退数米。 她的身影在白光中扭曲、消散,最终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失不见。 我猛地睁开眼睛,黑暗在快速隐退,我的视觉慢慢恢复了正常,大口喘息着,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夏大师!您没事吧?!”姜艳艳的声音传来,她正跪坐在我身旁,满脸焦急。 我摇了摇头,勉强坐起身来,只觉得浑身虚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更要命的是,我余光看到手臂上的那条黑线,又向上延伸到了肩并穴! 伴随而来的,还有胸口的发闷和隐隐作痛。 那感觉就像是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即将猝死的前兆。 我现在的寿命怕是已不足六十天。 “婴灵,已经送走了。”我喘着气说道。 姜艳艳闻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着。 “我,我对不起他。” 我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皆是命数,既然事情已经了结,就别再自责了。如果真觉得对不起那孩子,以后多做善事,为他积德。” 姜艳艳抬起头,眼眶通红,但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我面前。 “夏大师,这里面有五万块钱,算是我的谢礼。” 我自己现在确实需要钱,又是拿命换来的,便没有推辞,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谢谢。” 姜艳艳擦了擦眼泪,又说道:“还有,您和孙倩的职位,我会安排升职加薪,” 我立刻抬手打断了她:“不用。” 姜艳艳一愣:“为什么?” 我苦笑一声:“姜副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和孙倩在单位里没什么靠山。真要突然升职,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姜艳艳皱眉:“有我在,谁敢找你们麻烦?” 我摇摇头:“人情总有用完的时候,而且,我也不想被人说闲话。” 姜艳艳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行,我尊重您的决定。” 这时,姜老头也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夏啊,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我勉强笑了笑:“应该的。” 姜老头沉吟片刻,又道:“至于孙倩那丫头,她可以继续住在那儿。房租的事,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 我点点头:“谢谢老爷子。”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我也终于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兜里有了钱,还有了姜艳艳这么一个靠山,我也总能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暂时过上好日子了。 可没想到,从除“秽”那天开始,我的生活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陷入了更深的噩梦之中。 几乎每晚,我都会梦见那个半张脸的女人。 她站在黑暗里,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我,嘴角挂着诡异的笑,一步步向我逼近。 “夏怀恩,你的命,是我的,” 每次惊醒,我都浑身冷汗,心脏狂跳,仿佛真的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起初,我以为只是精神紧张。 毕竟生命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说一点不在意是假的,在长期紧张之下,偶尔做噩梦也正常。 可渐渐地,噩梦的频率越来越高。 甚至白天稍微打个盹,都会立刻被拉入那个恐怖的梦境。 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黑眼圈深得吓人,整个人瘦了一圈。 孙倩见了都忍不住问我: “怀恩,你最近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勉强笑笑:“没事,就是睡得不太好。” 可我心里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手臂上的那条黑线逐渐靠近心脏,我越来越焦虑。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虚病缠身,甚至身体上也有了实病的反应。 胸闷气短,身体发虚。 头发也比之前掉得更多更频繁。 就像是那些之前在村里看到过的,病入膏肓快死了的老人。 直到某天深夜,我在梦中再次被那半张脸的女人逼到角落,她腐烂的手指几乎要掐住我的脖子。 “滚!” 一声熟悉的厉喝炸响,刺目的白光再次爆发,那女人尖叫着后退。 而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白光的来源。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虚影,盘踞在我身前,九条尾巴如火焰般摇曳,金色的瞳孔冷冷注视着那女鬼。 “老仙儿?!”我震惊地看着它。 狐仙淡淡地道:“小子,你以为事情结束了?” 我心头一颤:“什么意思?” 狐仙冷哼一声: “当年你爷爷替你借寿的法事,根本没有圆满成功。 如果成功,你能续寿二十年,可如今,你的命数依旧不稳。” “那个半张脸的女人,就是当年被你借寿的阴魂之一,她怨念极深,一直盯着你。” “你爷爷让你远离家乡,就是怕她找到你。 可现在,你走上出马仙的路,身上阴气越来越重,她已经感应到你的位置了。” “这些噩梦,就是她靠近的征兆。” 我浑身发冷:“那怎么办?” 狐仙沉默片刻,道:“要么逃,要么,除掉她。” 我苦笑:“逃?能逃到哪去?” 狐仙没再说话,身影渐渐消散,而我也猛地惊醒,发现天已经亮了。 我坐在床上,大口喘息着,心里乱成一团。 逃? 或许,真的该换个地方生活了。 哪怕六十天之后真的死了,也比提前被女鬼弄死强! 至少,先离开这座城市,看看能不能摆脱那女鬼的纠缠。 我下定决心,简单收拾了行李,准备去找孙倩告别。 可没想到,刚走到她家楼下,就听见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孙倩!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了!你爹欠的钱,父债女偿!” “我没钱!你们找他要去!” “没钱?那就跟我们走一趟!” 我心头一紧,立刻冲上楼,正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堵在孙倩家门口。 其中一个甚至伸手去拽她的胳膊。 “住手!” 我厉喝一声,快步上前,一把将孙倩拉到身后。 那几个男人一愣,随即冷笑:“哟,英雄救美?你谁啊?” 我冷着脸:“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为首的男人啐了一口,“她爹欠了我们十万高利贷,现在人跑了,我们不找她找谁?” 我转头看向孙倩,她脸色苍白,眼眶通红,显然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夏哥,我,”她的声音发抖。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那几个放贷的:“她爹欠的钱,跟她没关系。” “少废话!”男人不耐烦地挥手,“要么今天还钱,要么我们带她走!” 我咬了咬牙, 内心里有点纠结,我内心里想帮, 但我也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帮助别人的时候要先确保自己,十万不是小数,我得去借,可以借得到,但真不想欠下一大堆人情。 可话又说回来, 我要是不帮,那孙倩这小妮子哪有什么社会经验,高利贷催收,可不是闹着玩的,最轻都是让人没法正常生活,以孙倩的性子大概会做出冲动的事情。 我咬咬牙,最终决定还是要帮。 主要是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两个字‘因果’。 我既然来了,若是‘不帮’,导致了最后孙倩凄惨结局的话,那我今天,就成了她的‘因’其中一部分。 我抬头,突然说道:“半个月!给我半个月时间,我凑钱给你们!” 那几人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你?你拿什么还?” “我说到做到。”我盯着他们,“但如果你们再骚扰她,这事就没完。”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冷,那几人犹豫了一下,最终为首的男人冷笑道: “行,半个月,十万,一分不能少!否则……” 他没说完,但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等他们离开后,孙倩崩溃地哭了出来: “夏哥,你干嘛答应他们啊!十万,我们哪来的十万,”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有办法。” 可实际上,我哪有什么办法? 我身上只有姜艳艳给的五万,剩下的五万,根本不知道去哪凑。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手机突然响了。 是姜艳艳打来的。 “夏大师,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她的声音有些凝重。 “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撞邪了。”她顿了顿,“很严重的那种,她愿意出高价,您看。” 我心头一跳。 机会来了! 第十九章 关于女人的梦 姜艳艳的朋友姓赵,是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 四十多岁,身材发福,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我们约在一家高档茶楼见面,赵老板一见我就站起来,双手合十,满脸恳求: “夏大师,您可一定要救我啊!” 我让他坐下,仔细打量他的面相。 印堂发黑,眉间缠绕着一缕浓烈的阴气,显然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赵老板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 “半个月前开始,我每晚都梦见一个女人,她,她浑身是血,说要带我走!” 姜艳艳在旁边补充:“老赵之前谈了个女朋友,后来分手了,结果那女孩出车祸死了。” 我皱眉:“分手后死的?” 赵老板擦了擦汗:“是,但她的死跟我没关系啊!她自己开车不小心。” 我冷笑一声:“真的只是分手那么简单?” 赵老板表情一僵,眼神闪烁。 姜艳艳叹了口气,低声道:“老赵,都这时候了,你还瞒着?” 赵老板这才支支吾吾道:“其实,她怀孕了,我,我不想负责……” 我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明白了。 这女鬼怨气这么重,根本不是普通的分手,而是被抛弃后含恨而死,还带着未出世的孩子。 这种怨灵,最是凶厉。 赵老板见我沉默,急忙道:“夏大师,只要您能解决,我愿意出二十万!” 二十万? 我心头一震。 这笔钱,不仅能还清孙倩的债,还能让我有余钱离开这座城市,避开那个半张脸的女鬼。 可是,这种怨灵,我能对付得了吗?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她死后,你有没有梦见过孩子?” 赵老板脸色瞬间惨白:“有,有!她怀里总抱着个血淋淋的婴儿。” 果然。 母子双煞,怨上加怨。 我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试试,但不保证成功。” 赵老板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好好好!您尽力就行!” 当天晚上,我跟着赵老板去了他家。 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踏入了冰窖。 客厅的角落里,摆着张供桌,上面放着那女人的遗照,照片前还点着香。 赵老板小声道:“我,我后来也后悔了,就给她立了个牌位,想着超度一下。” 我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他没敢接话。 我让赵老板先去卧室等着,自己则在客厅布置阵法。 香炉,符纸,红线,铜钱,我利用《萨满教录》里的方法,摆了个简单的驱邪阵。 可刚念完咒,屋里的灯突然“啪”地灭了! 黑暗中,一阵阴风骤起,供桌上的遗照“砰”地倒下,玻璃碎了一地。 “来了!”我心头一紧,立刻捏紧符纸。 下一秒,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缓缓从阴影中浮现。 她长发披散,脸色惨白,怀里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婴儿,双眼空洞地盯着我。 “滚,开!” 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嘶哑而阴冷。 我强压恐惧,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但你若害人性命,只会永世不得超生!” 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笑:“超生?哈哈哈,我和孩子的命,谁来偿?!” 话音未落,她猛地朝我扑来! 我急忙甩出符纸,可那符纸刚碰到她,就“嗤”地燃烧起来,瞬间化为灰烬。 “没用?!” 我大惊。 这女鬼的怨气,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 她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喉咙。 “多管闲事,那就一起死!” 我呼吸困难,眼前发黑,拼命挣扎却毫无作用。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道白光突然从我胸口迸发! “放肆!” 狐仙的声音如雷霆炸响,女鬼惨叫一声,被震飞出去。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抬头看见那只白狐虚影再次出现,九条尾巴如烈焰般舞动,冷冷地注视着女鬼。 女鬼蜷缩在角落,怀里的婴儿发出刺耳的啼哭。 “老仙儿,” 我艰难地开口。 狐仙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小子,你对付不了她。” 我咬牙:“可我必须救赵老板。” “为什么?”狐仙冷笑,“这种人渣,死了不是更好?” 我沉默了。 是啊,赵老板咎由自取,我为什么要救他? 可一想到那十万高利贷,想到孙倩绝望的眼神, 我深吸一口气:“老仙儿,帮我这一次,我需要那笔钱。” “而且,这个女鬼伤害了无辜的人!我不能坐视不管!” 狐仙沉默片刻,终于道,“我可以出手,但代价,你承受不起。” 我心头一颤。 爷爷的血书里明确警告过,请老仙儿,是自寻死路! 如今我的寿命即将进入倒计时,可毕竟还有近五十六天。若是能找到续命之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出马请老仙儿,被那半张脸女鬼找到,怕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可就在我犹豫时,卧室里突然传来赵老板的惨叫! “啊!!救命!救命啊!!” 女鬼趁我们对话的空隙,直接去找赵老板了! 我顾不得多想,立刻从怀里掏出《萨满教录》,手指颤抖地翻找着应对之法。 “现上轿现扎耳朵眼,不嫌晚吗?” 白狐老仙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 我的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快速滑动,额头的冷汗滴落在纸面上。 就在这时,老仙突然开口:“别翻了,我教你个法子,用舌尖血喷她!” “舌尖血?”我猛地抬头。 “纯阳之血最能驱邪。” 老仙的虚影在黑暗中, 像是一团透明蒸汽,任凭我怎么尝试看清它的模样都无法再清晰。 我以前听说过,肉眼凡胎是无法看清仙家的。 若是仙家不想让你见,即便是很有德行的道士,开了‘天眼’,也只是能够从眉心的第三只眼,感受到存在,而不能真实看到。 “不过会耗你一年精气,而且还只是暂时逼退恶鬼,你可想好了。” 什么?! 我内心里不由得一紧, 老仙很少给我提示,这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手把手帮我。 但一出手,就让我消耗精气? 不是想套路我吧? 我不由得怀疑起来…… 卧室里又传来赵老板撕心裂肺的惨叫,伴随着家具倒塌的巨响。 这一下,将我的思绪拉回了,时间紧迫,任他好坏,我也没得选了。 我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干了!” 我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瞬间充满口腔。 这疼痛比想象中剧烈十倍,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但此刻顾不得许多,我踉跄着冲向卧室,一脚踹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发冷。 赵老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着脖子悬在半空,脸色已经发紫。 那个浑身是血的女鬼正背对着我,长发无风自动,怀里的婴儿发出刺耳的啼哭。 “住手!” 我怒吼一声,将满嘴的鲜血朝女鬼喷去。 血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女鬼身上的瞬间发出“嗤啦”的声响,就像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 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触电般剧烈抽搐。 “啊啊啊!” 她怀中的婴儿化作一团黑烟消散,赵老板“砰”地摔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女鬼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看着这一幕,我知道事情要结束了,我叹了口气,内心里五味杂陈。 我理解她的怨,可我能做的只有抹灭她。 到了女鬼现在这一步的实力,已经恩怨太深,化解不了了,就算让她杀了赵老板,复了仇,也填不满她内心的恨, 她还会找到别的人家,找到天底下所有像赵老板的人,继续填补恨意造成的空洞。 可那样,就乱套了。 我想起一句话,阴阳的事,没有对错,从古至今都只有一个规矩——阴阳两隔。 她怨毒地瞪着我,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一世!”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黑暗中。 第二十章 到点了 屋内的灯“啪”地亮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舌尖火辣辣地疼,眼前一阵阵发黑。老仙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一年精气,记住了。” 我心中一阵苦涩。 一年精气? 呵呵,我怕么,哥们? 先让我能活到这个月底再说吧! 赵老板瘫在地上,裤子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哆哆嗦嗦地爬过来,抱住我的腿哭嚎:“夏大师!救命恩人啊!” 我虚弱地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我费力地掏出来一看,是孙倩发来的短信。 “怀恩,那些人又来了,说要是明天见不到钱,就把我卖了抵债!” 我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明天?明明说好半个月的期限,那些放贷的竟然出尔反尔! 赵老板颤巍巍地递来一张银行卡:“夏大师,这里面是二十万,密码六个八。” 我的目光在银行卡和手机之间来回游移,喉咙发干。 只要接过这张卡,孙倩的危机就能立刻解决。 我还能带着剩下的钱远走高飞,摆脱那个半张脸的女鬼。 可是。 “那女鬼只是暂时退去,”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她怨气未消,还会再来。” 赵老板脸色刷地变白,银行卡在他手里微微发抖。 “那,那怎么办?” 我闭上眼,爷爷曾经对我说过的: “怀恩,记住,无论以后做啥工作,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可不想寿尽那天,没脸去见爷爷! “我需要准备些东西。”我猛地站起身,突如其来的眩晕让我扶住了墙壁,“香烛、黄纸、朱砂,还有一件那女孩生前的贴身物品。” 赵老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连连点头,“有有有!她留了条围巾在我这儿!” 趁他翻箱倒柜时,我快速给孙倩回了条短信:“明早八点,等我。” 当夜,我在赵老板家的客厅布下法阵。 九根白蜡烛围成圆圈,中央铺着那条浅蓝色的羊绒围巾。 我用朱砂在黄纸上画下《萨满教录》中,最复杂的镇魂符,每一笔都重若千钧。 画完符咒,我摆好了三炷香、一碗清水、一张黄符,以及那本破旧的《萨满教录》。 出马仙,讲究的是“仙家附体,替天行道”。 爷爷曾说过,真正的出马弟子,必须经历“开堂口,立香炉,请仙家”的过程,但我一直没敢走完最后一步。 因为一旦正式出马,就意味着与仙家彻底绑定,再也无法回头。 可如今,我已经别无选择。 我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香烟袅袅升起,在空气中盘旋。 随后,我咬破中指,将血滴进清水碗中,血丝在水中缓缓扩散,像一条游动的红蛇。 “一请胡家老仙临坛,二请黄家护法现身,三请常蟒蛇仙助阵……” 我低声念诵着《萨满教录》里的请仙咒语,声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突然,屋内的温度骤降,窗户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香烟不再直直上升,而是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我的胸口开始发烫,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我知道,那是狐仙在回应我的召唤。 “弟子夏怀恩,今日诚心立堂,请老仙儿助我降妖伏魔!” 我猛地将血水泼向镜面,同时右手捏诀,重重拍在胸口。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力量从我的脊背窜上来,像是有一条无形的尾巴从我身后展开。 我的视野骤然变化,瞳孔收缩成细线,黑暗中一切细节都清晰可见。 “小子,到底还是走了你爷爷的老路!” 狐仙的叹息,在我脑海中响起。 我无法回答,因为此刻我的身体,已经不完全属于我自己。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变得修长,指甲微微发尖,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扬起一抹冷笑。 很快,女鬼被阴魂阵召了过来。 女鬼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她的动作顿住了,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区区怨魂,也敢在胡家地盘上撒野?” 我的声音变了,变得低沉而威严,甚至带着一丝野兽般的嘶哑。 女鬼发出一声尖啸,猛地从镜子里扑出,腐烂的手指直抵我的咽喉! “找死!” 我身形一闪,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右手成爪,狠狠抓向女鬼的胸口。 “刺啦!” 像是撕开破布的声音,女鬼的灵体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黑烟喷涌而出。 她凄厉地哀嚎着,想要逃回镜中,但我怎么可能给她机会? “封!”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镜面上,同时右手掐诀,猛地按在镜子上。 “砰!”整面镜子炸裂开来,玻璃碎片四溅,女鬼的身影在血雾中扭曲、溃散,最终化作一缕黑烟,被吸进了我事先准备好的黄符之中。 我迅速将黄符折成三角,用红绳捆紧,塞进香炉里。 香火瞬间暴涨,符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隐约还能听见女鬼最后的尖叫声。 随着女鬼的消失,那股附体的力量也开始消退。 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全身。 “第一次请仙,还算不错。” 狐仙的声音渐渐远去,但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满意: “不过,你的精气耗损太大,这几天别乱跑,好好养着。还有,小心她来找你!”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出马仙的仪式完成了,从今天起,我正式成了“出马弟子”。 这意味着,我再也无法摆脱仙家的束缚,但同样,我也拥有了对抗邪祟的力量。 而老仙口中的“她”,更是让我心生警惕。 之前没做出马仙,半张脸尚且有所忌惮。 可如今,却要时刻提防对方找上门了! 因为我明白,我的仪式和别人不同,我是因为有老仙的存在,先上身,才成的出马仙。 而正常的流程是,先立堂口,然后供养,最后再请五仙,看能否请得动。 所以,在“她”的眼里,我的靠山,并不硬。 法事结束后,我拒绝了赵老板派车相送的好意,独自走在凌晨的街道上。 二十万的银行卡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块烧红的烙铁。 夜风吹过汗湿的后背,激得我打了个寒颤。 “精气损耗太大,回去喝点参汤。”老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比往常虚弱许多。 我点点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时,我的指甲还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那是仙家附体后的残留痕迹。 回到出租屋已是凌晨三点。 我强撑着煮了碗参汤,刚喝两口就听见窗外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玻璃。 抬头望去,窗帘缝隙间隐约有黑影晃动。 “来了!”老仙的声音骤然紧绷。 我猛地放下碗,右手已经摸向腰间的五帝钱。 可还没等我起身,屋内的灯泡突然“啪”地炸裂,玻璃碎片四溅。 黑暗中,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从脚底窜上来,瞬间冻僵了我的四肢。 “夏,怀,恩。” 沙哑的女声贴着我的耳根响起,腐臭的气息喷在脖颈上。 我拼命想转头,却发现连眼球都无法转动。 余光里,一只青灰色的手,正从床底缓缓伸出,指甲漆黑如墨。 “屏息!”老仙厉喝。 我立刻闭气,同时咬破舌尖。 剧痛让我恢复了些许行动力,我猛地滚下床,手中五帝钱朝身后甩去。 “啊!” 凄厉的尖叫震得耳膜生疼。 借着窗外路灯的微光,我终于看清了那个趴在我床头的黑影。 那是半张腐烂的女人脸,另半边是森森白骨。 她的脖子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正用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终于找到你了!”半张脸的声音忽远忽近,腐烂的嘴角扯出狞笑,“小鬼命,是我的!” 我后背抵着墙,冷汗浸透了睡衣。 右手悄悄摸向床头柜上的镇魂铃,却发现金属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冰霜。 “老仙!”我在心中疾呼。 没有回应。 半张脸缓缓飘起,破烂的衣裙无风自动。 她伸出枯爪般的手,指尖离我的喉咙只有寸许,“时辰到了。” 第二十一章 哟,救兵?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从我胸口迸射而出,将半张脸逼退数步。 白狐老仙的虚影在我身前显现,但比往常淡了许多,九条尾巴只剩三条还凝实。 “孽障,休得放肆!” 老仙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半张脸发出刺耳尖笑:“老狐狸,你护不住他!天道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突然暴起,黑发如毒蛇般缠向老仙:“把他交出来!” 两股力量相撞的冲击波将我掀翻在地。 我眼睁睁看着老仙的虚影越来越淡,而女鬼的怨气却愈发浓重。 墙角的水管突然爆裂,喷出的水柱在空中凝结成冰锥,齐齐指向我的咽喉。 “且慢!”老仙突然大喝,“给他一个月!” 半张脸的动作顿住了,冰锥悬在我眼前不到三寸。 她歪着头,腐烂的皮肉簌簌掉落:“凭什么?” “他刚成出马弟子,你若现在取他性命,必遭堂口众仙追杀。” 老仙的声音带着诡谲的诱惑: “不如等他养好精气,效果更佳。” 我心头一颤,明白老仙是在用缓兵之计。 半张脸果然犹豫了,那只独眼在我和老仙之间来回转动。 “二十九天后的子时。”她最终嘶声道,“若敢逃跑,” 半张脸突然伸手插入自己腐烂的胸膛,掏出一团跳动的黑气拍入我眉心。 “追到阴曹地府也要抓你回来!” 剧痛让我跪地干呕,再抬头时女鬼已经消失。 只有墙上的冰霜和爆裂的灯泡,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我瘫坐在地上,摸向眉心。 皮肤上多了个硬币大小的黑斑,触之冰凉。 而黑线处也有了变化。 在黑线靠上一公分的位置,开出了一朵血色的曼陀花。 这朵地狱之花开得正盛,绽放着妖冶的红色。 我抿着唇,眉头紧锁。 按照曼陀花的位置和我剩余的寿命来推算。 刚好是黑线29天后到达的地方。 我知道,这是半张脸给我做的标记。 29天后,无论我逃到哪里,只要黑线越过了曼陀罗花,我都会殒命当场! 手机突然震动,是孙倩发来的语音:“怀恩,那些人刚才砸了我家的门。” 孙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这才想起高利贷的事。 我抓起外套冲出门,在ATM机前停下。 二十万,我取了十万。 厚厚一沓钞票塞进背包时,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是害怕,是昨晚请仙的后遗症。 孙倩住的城中村巷道狭窄,远远就看见三个花臂男人围在她家门口。 为首的光头正用匕首,在门上划着什么图案,旁边两人拎着红色油漆桶。 “哟,救兵来了?”光头瞥见我,咧嘴露出金牙,“兄弟昨晚去哪发财了?脸色跟被女鬼吸了阳气似的。” 另外两人哄笑起来。 我沉默着走近,背包带在掌心勒出深痕。 “该不会真去做鸭了吧?”一个黄毛凑近嗅了嗅,“身上还有香火味,现在富婆好这口?” 背包重重砸在黄毛脸上,十捆钞票天女散花般炸开。 光头弯腰捡钱的姿势突然僵住。 我掐着他后颈把他提起来时,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尖利,在他皮肤上留下五道血痕。 “拿了钱,就赶紧滚。再来惹事,后果自负!” 我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喉咙里像含着沙粒。 光头瞳孔骤缩。 他们看不见我背后若隐若现的狐影,但狐仙的威压下,使他们本能地退后。 三人交换了下眼色,迅速捡起地上的钱,就彻底消失在巷口。 孙倩猛地拉开门时,发丝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她单薄的棉质睡裙,被门框带起的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女人特有的柔美曲线。我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那件洗得发白的淡紫色睡衣下摆,刚好遮到她大腿中段。 “怀恩你,”她目光扫过满地钞票,突然抓住我手腕,“你去做鸭了?” 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鬼使神差地开起了玩笑: “技术突飞猛进,要不要试试?” 她瞳孔猛地收缩,突然把我拽进屋里。 房门“砰”地关上时,我后背撞到玄关柜子,她温热的呼吸已经扑在我颈间。 昏暗的客厅里,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听说有些富婆都不把鸭子当人看,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她手指抚上我眉心的黑斑,“你身上这么冰,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睡裙肩带突然滑落一半,瓷白的肌肤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你干什么!” 我大脑“嗡”的一声,慌忙去拉她肩带,指尖碰到她发烫的皮肤又触电般缩回。 孙倩却误解了我的反应,泪水突然决堤: “之前做了那么多伺候人的活,心里一定很委屈吧?”她说不下去了,颤抖着去解胸前的纽扣,“今天换我伺候你。”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她整个人都在轻微发抖,透过单薄衣料传来惊人的热度。 此刻我们鼻尖相距不到十公分,能看清她瞳孔里我狼狈的倒影。 “我逗你玩儿的,你咋还当真了呀?”我有些哭笑不得,“那钱是我驱邪赚的,你之前不也知道我的本事吗?” 孙倩的动作顿住了,泛红的眼眶还蓄着泪: “那你脖子上的抓痕,又是怎么回事?” “是女鬼!真女鬼!” 我苦笑着松开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掌正贴在她腰侧,连忙缩回,这才心有余悸地说: “女鬼比高利贷可怕多了。” 她突然破涕为笑,那笑容十分明媚,不由得让我看呆了。 下一秒,孙倩直接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僵着胳膊不敢动。她发顶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散落的发丝挠得我下巴发痒。 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怀恩,谢谢你。” 孙倩声音柔软,听得我忍不住逗她:“那你要不要以身相许?” 孙倩身子一僵,慢慢从我怀里抬起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她咬了咬下唇,眼神飘忽了一下,突然小声问: “你,介不介意我比你大?” 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咬到舌头:她居然没骂我流氓? “咳咳咳!” 我赶紧后退两步,手忙脚乱地摆手。 “那个啥,我开玩笑的!驱邪太累,脑子不清醒!” 孙倩眨了眨眼,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却忽然眯起眼睛笑了: “哦?夏大师也会怂啊?” “谁怂了!”我梗着脖子嘴硬,“我这是职业道德!出马弟子要清心寡欲!” “是吗?”她歪着头,手指卷着发梢,“那上次是谁让我亲他的?” 我败了,彻底败了。 “我回家了!” 我转身就往门口冲,差点被拖鞋绊倒,“明天还有事要做呢!” 孙倩在背后“扑哧”笑出声,“夏怀恩!” 第二十二章 阴童子 我手搭在门把上,僵硬地回头:“干嘛?” 她站在暖黄的灯光下,睡衣领口还歪着,却笑得特别灿烂, “下次撒谎前,先把耳朵捂一捂。” 我摸了下耳朵,这才发现耳朵烫得能煎鸡蛋。 想必已经红透了! “再见!”我落荒而逃。 回到家,已经将近中午。 我点燃三炷清香,跪在蒲团上恭请老仙。 香烟扭曲成狐形,老仙疲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小子,你惹上麻烦了。” “她为什么叫我小鬼命?”我直切主题。 香炉里的灰烬无风自动,组成奇异的图案。 老仙叹了口气: “你生辰八字缺金火,五行不全,是百年难遇的‘阴童子’命格。这种体质招鬼,但也能让鬼物道行大增。” 我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爷爷从未提过这事。 “几十年前,也根本不是借寿,是你爷爷发现半张脸要夺你命格,拼死用禁术将她封印!” “如今封印松动,她第一个找来索命。” “阴童子命格,天生招阴引煞。” 香炉里的三炷香突然齐齐折断。 “你爷爷当年走遍东北,最后在长白山求来一道封印,才保住你这条小命。” 我盯着自己掌心,那里的纹路确实异于常人。 生命线在中段诡异地分叉,形成一个倒三角。以前算命的就说这是短命相,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半张脸…” “她本名林小娟。”老仙的虚影在香案上若隐若现,“二十年前死在城东货运站,怨气太重化煞。这些年靠吸食活人精气修炼,现在盯上你的命格,是想突破鬼王境界。” 我浑身发冷,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您说她死在货运站?可孙倩查到的资料说她是车祸死亡的。” “砰!” 供桌上的铜铃毫无征兆地炸裂,碎屑擦过我的脸颊。老仙剧烈晃动: “有人在干扰天机!小子,剩下的要靠你自己去查了!”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玻璃“哗啦”碎裂,阴风卷着腥臭的液体泼洒进来,香案瞬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老仙!” 我无助地喊着,可老仙却再无声响。 我知道,这事儿凭我一个人肯定查不出来。 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宁愿在二十多天的时间里,慢慢体验生命的流逝。 也不愿意被女鬼索命! 但我没什么朋友,翻遍整个通讯录,最后定格在了姜艳艳的名字上。 许是因为连续两次的驱邪,姜艳艳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并在短短半天内,就给了我想要的东西。 傍晚,茶馆内,我和姜艳艳相对而坐。 “给。”她推过来一个档案袋,指尖微微发抖,“我从图书馆旧报纸里翻出来的。” 泛黄的《江城晚报》上,一则不起眼的报道被红笔圈出:《足浴技师深夜遇害警方悬赏征集线索》。配图是个模糊的监控截图,隐约能看出是个年轻女子。 “我托警局的朋友查了内部档案。”姜艳艳压低声音,“林小娟,25岁,生前在‘金足阁’做技师。尸检报告显示她先被钝器击打,然后才遭到车辆碾压。” 我盯着照片里那张还算完整的脸,实在无法和昨晚那半张腐烂的面孔联系起来。 “她男朋友呢?” “赵德彪,当时是个混混。”姜艳艳翻出另一份资料,“但诡异的是,案发三个月后,他突然开了家建材公司,启动资金正好是林小娟的存款数额。” 我冷笑一声:“杀人动机有了。” “更蹊跷的是这个。”姜艳艳抽出一张事故鉴定书,“当年碾过林小娟的货车司机叫马三,现在是城东‘顺达’修车厂的老板。而赵德彪公司的建材,全部由这家修车厂负责运输。” 我猛地坐直,牵扯到后背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姜艳艳立刻凑过来,身上高级的香水味道冲淡了报纸的霉味。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啊姜副总,其他的我自己解决就是了。” 说完,我对着姜艳艳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离开茶馆,我立刻去找了孙倩。 其实我并不想把孙倩扯到这件事里,但有些东西,偏偏和她有关。 出租屋里,孙倩知道了前因后果,不由得脸色一白。 “你是说,如果不能解决这件事,你29天之后就会死?! 怎么会这样?!” “先不说那么多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 我避开她关切的目光,指向报纸角落的一张照片。 那是案发现场的俯拍,地面上隐约有个奇怪的符号。 “这个图案,和昨天光头在你门上画得一模一样。” 孙倩脸色骤变:“你是说,放高利贷的和害死林小娟的有关?” “不止。”我掏出手机,调出昨晚拍的光头照片,“你看他脖子上的纹身。” 放大后的照片清晰显示,光头后颈处纹着个骷髅头,嘴里叼着把滴血的扳手,正是“顺达”修车厂的标志。 暴雨拍打着茶馆的玻璃窗,远处雷声隆隆。 我和孙倩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我捅了马蜂窝。 “现在怎么办?”孙倩不自觉地抓住我的手臂,“报警吗?” “警察管不了厉鬼索命。”我苦笑,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说林小娟生前在哪工作?” “‘金足阁’,就在老城区那边,不过早就倒闭了。” “今晚子时,我们去会会半张脸。”我打断她,在桌上画出老仙教我的召鬼符,“但不是打架,是谈判。” 孙倩瞪大眼睛:“你疯了?她可是要你的命!” “但她更恨害死她的人。”我指向报纸上赵德彪的照片,“如果我能帮她报仇,说不定就能解决当前的困境。” 话音未落,茶馆的灯泡突然全部炸裂。 柜台上的收音机自动开启,刺耳的电流声中,一个女声幽幽唱着:“七月半,嫁新娘,亲朋好友哭断肠。” 孙倩整个人僵住了。我猛地将她拉到身后,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道血符。 黑暗中,收音机里的诡异歌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 孙倩死死攥着我的衣角,我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在发抖。 第二十三章 萨满教录 收音机里的刺耳声响越来越尖锐,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孙倩的手指死死掐进我的手臂,但我已经顾不上疼痛。 “怀恩,那是什么?” 孙倩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我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本破旧的《萨满教录》,纸张在颤抖的手指间哗哗作响。 “等等,我还没有查到这种情况。” 可还没等我翻到对应章节,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变形。 茶馆的桌椅像是被无形的手拧成了麻花,四周的墙壁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变形。 茶馆的桌椅,像是被无形的手拧成了麻花。 四周的墙壁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 我凭着记忆念出书里看过的清心咒,但咒语生涩不成调。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不,准确地说,我是“变成”了别人。 低头看去,我,不,是她。 她穿着一件廉价的红色连衣裙,脚上是已经磨破的高跟鞋。 我抬起手,看到的是涂着艳红指甲油的女性的手,手腕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林小娟?” 我试着说话,听到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娟,这边!” 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站在路灯下冲我招手。 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英俊,但我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从脊背窜上来。 我知道他是谁。 赵德彪,林小娟的男朋友,也是后来害死她的凶手之一。 “彪哥,这么晚了去哪啊?” 我的嘴不受控制地说着话,身体自动走向那个男人。 “带你去个好地方。”赵德彪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我兄弟马三刚买了辆新车,带咱们兜风去。”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这是林小娟的记忆在警告我。 我想停下脚步,但这具身体不听使唤,依然跟着赵德彪,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破旧面包车。 车上已经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他粗壮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小臂纹着一个滴血的扳手图案,和光头脖子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这就是你马子?”马三上下打量着我,眼神让我浑身不舒服,“长得不赖嘛。” 赵德彪笑着拍了拍马三的肩膀:“那当然,‘金足阁’的头牌呢!” 我的脸火辣辣的,既是因为羞耻,也是因为愤怒。 林小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在足浴店辛苦工作,忍受着客人的咸猪手和同事的排挤,只为多攒点钱和赵德彪结婚。 而此刻,她完全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正在谋划什么。 面包车开往城郊,窗外的路灯越来越少。 赵德彪和马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总是围绕钱转。 “小娟,你不是说有二十万存款吗?”赵德彪突然转头问我,“拿出来给三哥看看呗。” 我的心跳加速:“存,存折在家里。” “少他妈装蒜!”马三突然变脸,猛地踩下刹车,“老子知道你随身带着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林小娟被害当天的记忆。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我,但更可怕的是,我完全无法控制这具身体的行为。 “你们要干什么?”我的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彪哥,你什么意思?” 赵德彪的表情变得狰狞: “什么意思?你一个洗脚的,真以为老子会娶你?把密码交出来,还能留你条命!” 马三已经掏出了一把扳手,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 我推开车门逃跑,却被赵德彪一把拽住头发。 我感觉到头皮撕裂般的疼痛,闻到血腥味和汽油味混合的刺鼻气息。 马三的扳手砸在我的膝盖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救命!救!” 我的呼救声,被赵德彪的手掌捂住。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恶狠狠地咒骂着,拖着我往马路中央走。 远处,一辆货车的灯光越来越近。 在这一刻,我与林小娟的恐惧完全同步。 她的绝望、她的不甘、她的愤怒,全都变成了我的感受。 我看到马三跑到路边,对着驶来的货车打手势。 我感觉到赵德彪,把我推向车道的力道。 我闻到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煳味。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疼痛。 货车从我身上碾过的瞬间,我的视野分裂成了两半。 就像林小娟死后变成的“半张脸”。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被挤压爆裂,骨头寸寸断裂,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更可怕的是,我还能听到赵德彪和马三的对话。 “死了没?” “肯定死了,你去看看银行卡在不在她身上。” “妈的,血糊糊的真恶心。” “少废话,赶紧拿钱走人!” 在极度的痛苦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这不是真实发生的,这是幻境! 我是夏怀恩,不是林小娟!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清心咒的第一句。 幻境开始晃动,赵德彪和马三的脸扭曲变形。 我咬破舌尖,剧痛让神志清醒了几分。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第二句咒语让货车的影像开始模糊。 但林小娟的怨念太深,幻境挣扎着不肯消散。 我感觉到无数黑色发丝从地面冒出,缠绕住我的四肢,要将我重新拖回那个死亡的瞬间。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我喷出一口血沫,血珠在空中形成一个小小的符咒。 轰然一声巨响,幻境如玻璃般碎裂。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瘫倒在茶馆的地板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嘴里满是血腥味。 “孙倩?” 我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孙倩倒在旁边的椅子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 更可怕的是,她的眉心也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黑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该死!” 我咒骂一声,意识到孙倩也被卷入了幻境。 我抓起孙倩的手,她的脉搏微弱而急促。 普通方法已经来不及了,我咬破手指,在她额头画了一个血符,然后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念道: “孙倩,听我的声音,跟我回来。” 没有反应。 我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主动进入孙倩的幻境。 这极其危险,如果两个人都被困住,就真的回不来了。 但我不能丢下她。 “魂随念动,意与神行!” 咒语出口的瞬间,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我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为时已晚。 轰然一声巨响,幻境如玻璃般碎裂。 我本以为会回到茶馆,却感到一阵更强烈的眩晕。 眼前的景象再次重组,当视线恢复清晰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老屋前。 斑驳的木门,门楣上褪色的福字,还有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枣树。 这是爷爷的老屋。 “怎么会?” 我踉跄后退,冷汗浸透了后背。 念错的咒语没有让我回到现实,反而把我拖入了另一个更危险的幻境。 而孙倩还被困在原来的地方,生死未卜。 第二十四章 扭曲 “我要怎么办?!” 我喃喃自语,声音却变成了孩童般的稚嫩。 低头看去,我穿着那件记忆中的蓝布小褂,脚上是爷爷亲手做的布鞋。 屋内的摆设与二十年前一模一样:那张掉了漆的八仙桌,墙角堆放的草药篓子,还有挂在墙上的老黄历,是十四年前的除夕夜。 这正是爷爷为我“借寿”的那天。 “怀恩,过来。” 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我浑身一颤。 那是爷爷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我从没听过的阴冷。 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动,穿过挂着红布帘的门洞,走进那间点着七盏油灯的密室。 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爷爷背对着我,身上穿着那件做法事用的萨满神袍,但袍子上的图案却变成了狰狞的鬼面。 “爷爷?” 我试探着叫道,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老人缓缓转身,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不是爷爷的脸,或者说,不完全是。 他的左半边脸是我熟悉的慈祥面容,右半边却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撕去了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更可怕的是,那半张烂脸上,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乖孙,时辰到了。”半张脸的爷爷咧嘴一笑,完好的半边嘴角上扬,腐烂的半边则渗出黑血,“把你的阳寿,给爷爷吧。” 我惊恐地后退,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低头看去,地上用朱砂画着一个诡异的法阵,与我记忆中爷爷使用的“借寿阵”完全不同。这个阵法中央是一个狰狞的鬼头图案,周围密密麻麻写满了诅咒的文字。 “不对,这不是真的!爷爷当年明明成功了!”我拼命摇头,试图唤醒自己的理智,“这是幻境,是半张脸制造的幻境!” “呵呵呵……” 爷爷,或者说那个占据爷爷形象的怪物,此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谁说借寿成功了?那天晚上,你死了,我活了,只不过你忘了而已。” 他伸出枯瘦的手,那只手上布满尸斑,指甲漆黑如墨。 我想要逃跑,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 “别怕,很快就好了。”半张脸的爷爷贴近我的脸,我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腐臭气息。他的手指掐住了我的脖子,触感冰凉如死尸。 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随着氧气逐渐耗尽,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爷爷的整张脸都变成了林小娟的模样——那张被货车碾得稀烂,只剩半张完整的脸。 “夏怀恩!”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炸响,“醒来!” 一股暖流从胸口涌出,迅速蔓延至全身。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跪在茶馆的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 衣服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老仙儿,”我哑着嗓子说道,感受到体内那股熟悉的力量正在平息,“多谢相救。” “哼,若不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这蠢货。” 体内的狐仙冷哼一声,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区区怨灵制造的幻境,都能困住你,真是丢尽了马夫的脸。” 我苦笑着擦去额头的汗水,转头看向仍然昏迷的孙倩。 她眉心的黑斑已经扩散到半个额头,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孙倩就会死在幻境里。 “半张脸!”我咬牙站起来,环顾四周,“我知道你在看着。出来谈谈条件吧!” 茶馆内一片死寂,只有收音机发出刺耳的杂音。 突然,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黑暗中传来“咯咯”的笑声。 “条件?”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爷爷留下的铜铃,轻轻摇晃。 “叮铃”一声脆响,黑暗中浮现出点点幽绿色的光点,勉强照亮了茶馆中央。 在那里,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成形:红色连衣裙,披散的长发,还有那张半是美丽半是狰狞的脸。 “林小娟,”我直视着那张恐怖的脸,强压下本能的恐惧,“我知道你的冤屈,也见过害你的那两个人。” 她的身影突然逼近,腐烂的半边脸几乎贴到我的鼻尖。腐肉的气味冲入鼻腔,我强忍着没有后退。 “赵德彪和马三,”我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两个名字,“他们现在在城东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厂,过得逍遥自在。” 半张脸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茶馆的玻璃全部震碎。 她的头发如活物般疯狂生长,缠绕上我的脖子。 “你以为说这些有用吗?”她的声音变成了男女混合的诡异音调,“我要所有负心人偿命!” 我脖子上的发丝越缠越紧,但这次我没有惊慌。 我慢慢举起左手,露出掌心的血符——那是刚才咬破手指时偷偷画下的。 “清风徐来!”我大喝一声,血符亮起刺目的红光。 半张脸惨叫一声,发丝如触电般缩回。 她退到墙角,腐烂的半边脸不断滴落黑血,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我可以帮你报仇,”我喘着气说,“用你满意的方式,让他们血债血偿。但条件是放过孙倩,她与此事无关。” 半张脸歪着头,完好的那只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为什么要帮一个怨灵?” “因为,”我看了眼昏迷的孙倩,“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冤魂。有些债,确实该讨。” 半张脸沉默了片刻,突然发出刺耳的大笑。 “虚伪!”她厉声道,“你们这些活人,永远只会说漂亮话!我被骗的时候,怎么没人帮我?我被推上马路的时候,怎么没人救我?” 她的身影开始扭曲变形,红色连衣裙无风自动。 “我要自己报仇!用他们的血肉重塑我的身体!至于这个女孩,”她指向孙倩,“她的魂魄很干净,正好做我的容器!” 我暗道不好,急忙扑向孙倩。 却见半张脸化作一道红光,直射向孙倩的眉心! 第二十五章 功德金光 我猛地扑向孙倩,手指已经摸到了腰间的问路钱。 那枚铜钱冰凉刺骨,预示着危险近在咫尺。 那道红光几乎贴到了我的鼻尖,寒气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就在这生死关头,胸口突然炸开一团灼热,金色屏障“嗡”地展开。 “找死!” 狐仙的怒喝震得我脑仁生疼,耳膜像被针扎似的。 “知不知道刚才差半步你就魂飞魄散了?!” 红光撞上金屏,发出指甲刮黑板般的刺耳声响。 半张脸被弹飞出去,撞在墙上发出“砰”的闷响,腐烂的皮肉簌簌往下掉。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冒冷汗,后背衣服瞬间湿透。 我嗓子眼发紧,话都说不利索。 那一刻根本来不及想,纯粹是身体比脑子快。 孙倩这姑娘不该死,更不该为我死。 “哼!”狐仙的冷哼带着三分讥讽,“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护你!” 半张脸摇摇晃晃爬起来,烂掉的半边脸扭曲变形,完好的那只眼睛死死瞪着我,眼白爬满血丝。 “凭什么?”她嗓子像被砂纸磨过,“你凭什么护着她?”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让我双腿不再打颤。 爷爷说过,见鬼不能怂,你越怕它越凶。 “林小娟,我能帮你。” 我直视她那只完好的眼睛,声音稳得自己都意外。 “赵德彪和马三的下落,我门儿清。” 半张脸的头发突然无风自动,像无数黑蛇在扭动。 “信你?”她歪着头,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我凭啥信你?” 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中肯地说道: “你现在去报仇,会魂飞魄散。”我一字一顿,“他们害死你一次,你还想被灭第二次?” 半张脸突然僵住,烂肉“吧嗒”掉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 半张脸声音明显虚了。 “赵德彪祖上积德,身上有功德金光。你现在碰他,跟摸烙铁没两样。” 半张脸的眼神闪烁,怨气肉眼可见地弱了三分。 “那马三呢?”她不甘心地嘶吼,“那畜生可没金光护体!” “马三身上缠着不止你一个。”我压低声音,“我刚在幻境里看见,至少三个怨灵趴在他背上。” 半张脸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腐烂的肌肉抽搐着。 “所以?”她声音尖得刺耳,“让我当缩头乌龟?” “等。”我竖起一根手指,“最多半个月,他们自会遭报应。” 半张脸沉默了。墙上挂钟的秒针“咔嗒咔嗒”响得人心慌。 “空口白牙!” 她突然暴起,长发像钢针般炸开。 我早有准备,咬破中指在掌心画了道血符。 “以萨满之名起誓。”我举起血淋淋的手掌,“若有半句假话,魂飞魄散!” 血符突然亮起红光,烫得我掌心“滋滋”作响。这是马夫最重的血誓,违者必遭反噬。 半张脸盯着我流血的手掌,眼中的怨毒渐渐变成困惑。 “成。”她终于哑着嗓子说,“我等你半个月。”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像蜡烛般融化,红色连衣裙化作血雾,“嗖”地钻进了墙角阴影里。 我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冷汗把地板洇湿一片。 “还算没蠢到家。”狐仙懒洋洋地说,“跟厉鬼讲道理?亏你想得出来!” 我苦笑着摸向腰间布袋,里面的黑狗血还剩小半瓶。 真要拼命,这点家伙事儿哪够看? 孙倩躺在地上呼吸平稳,就是脸色白得吓人。 我掐着她的人中,另一只手摸出安魂香点燃。 “孙倩?醒醒。” 她睫毛颤了颤,突然睁眼弹坐起来:“那东西呢?!” “暂时走了。”我扶住她发抖的身子,“但事儿还没完。” 孙倩死死攥住我胳膊,指甲都掐进肉里:“她,她答应放过我们了?” “嗯。”我点头,摸出罗盘看了眼指针,“得去确认赵德彪他们的状况。” “我跟你去!”孙倩声音都在抖,眼神却倔得很。 第二天傍晚,我们蹲在修理厂对面的巷子里。 机油混着汽油的味道熏得人头晕,几个满身油污的工人正在搬轮胎。 花衬衫的赵德彪叼着烟指挥,我眯起眼睛运起灵视。 只见赵德彪周身的金光薄得像层纸,肩膀上还趴着个黑影在啃那点金光。 “果然。”我摸出铜钱,发现已经结满冰碴。 “怎么了?”孙倩紧张地凑过来。 我没来得及回答,修理厂里晃出个纹身大汉。 马三身上的黑气像锁链缠满全身,最粗的那道黑气里隐约能看到林小娟的脸。 “活不过半个月了。”我收起铜钱,拉着孙倩悄悄后退。 回到茶馆刚推门,阴风就扑面而来。半张脸从阴影里浮现,烂肉里爬出蛆虫。 “看见了?”她声音像刀刮玻璃。 我亮出结冰的铜钱:“功德快耗尽了,最多半个月。” 半张脸突然发出“咯咯”怪笑,墙上的镜子“咔”地裂开蛛网纹。 “好得很!”她身影渐渐变淡,“我就等这半个月!” 阴气逐渐散尽,我身体的不适感,也总算减轻了一些。 手臂上的曼陀花,更是逐渐枯萎。 可它并没有消失,我知道,那是曾被鬼标记过的印记,要陪着我一辈子了。 孙倩直接瘫在椅子上:“总算,结束了!” 我摸向胸口的狐仙印记,那里隐隐发烫。 事情远没结束,而我最大的危机是,爷爷借的十六年阳寿,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手臂上的那条黑线,也并没有因为曼陀花的枯萎而停止延伸。 它依旧缓慢的,不停地朝着我的心脏处生长,会要我的命! 翻开《萨满教录》,泛黄的纸页上根本找不到续命之法。 我烦躁地拍打书页,震落一层香灰。 “省省吧。”狐仙的声音带着戏谑,“这破书里没有你要的。” “那怎么办?!”我猛地合上书,“只剩不到一个月了!我不想死!那样,我爷爷曾经的努力,以命换命就全都白费了!” 狐仙沉默片刻,突然正经起来:“帮我恢复魂力,我告诉你真正的改命法子。” “怎么帮?”我警觉地按住腰间的布袋。 “阴元。”她轻飘飘吐出这两个字,“必要时候你跟我阴阳结合,方可暂未为你挡灾续命,但那样做你会变得更虚弱,需要更多阴元来滋补身体。所以,你需要更多的出马!” 我心头一跳。这意味着要正式出马,跟更多邪祟打交道。 墙上的老黄历被风吹得哗啦响,距离阳寿耗尽的日子,像把刀悬在头顶。 “成交。” 我说道。 纺织厂的走廊里,我捏着离职申请表,耳边全是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夏怀恩要辞职了。” “是不是因为上回那事儿?” “嘘,小点声!” 刚拐进人事部走廊,一阵刺耳的笑声就扎进耳朵。 “哈哈哈,你们还不知道吧?”王海那公鸭嗓门儿格外响亮,“夏怀恩那小子,之前傍上了姜副总,现在被玩腻了,可不就得滚蛋吗?” 我脚步一顿,指节捏得发白。 第二十六章 解围 “哎哟,还有那个孙倩,”王海越说越起劲,“早被夏怀恩玩烂了,一对贱货!” “啪!” 我手里的文件夹狠狠拍在墙上,整个走廊瞬间安静。 “王海,”我慢慢转身,嘴角挂着冷笑,“上次的标点符号换成中文版本教训,还没吃够?” 王海脸色一僵,下意识捂住曾经被我打肿的脸。 但很快,他又挺起胸膛,眼中闪着恶毒的光。 “怎么?我说错了吗?”他故意提高音量,“你个吃软饭的贱骨头,现在连软饭都吃不上了,准备出去要饭啊?” 我眯起眼睛,正想开口,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咔哒咔哒”的高跟鞋声。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 姜艳艳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装,妆容精致,眼神却冷得像刀。 “王海,”她红唇轻启,“你被开除了。” 王海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姜、姜副总,你听我解释呀!” “如果你不想你叔叔被牵连,就马上闭嘴!” 王海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姜艳艳不再看他,转向我时眼神瞬间柔和:“夏怀恩,能谈谈吗?” 我还没回答,王海突然发疯似的扑过来:“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窝囊废!” “滚!” 我一声暴喝,胸口的狐仙印记突然发烫。 王海的手刚碰到我衣领,就像被烙铁烫到一样惨叫起来。 “啊!我的手!”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掌,上面赫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狐狸爪印。 周围的同事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后退几步。 姜艳艳也愣住了,但她很快恢复镇定:“保安!把王海带出去!” 等哭爹喊娘的王海被拖走,姜艳艳把我拉进办公室,关上门第一句话就是: “夏大师,留在这不好吗?” 我苦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姜副总,感谢刚才解围,但我确实有事必须离开。” 姜艳艳皱眉:“如果是待遇问题,咱们可以再谈的。” “不是钱的事。”我摇头,“有些东西,比命还重要。”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不过孙倩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正要拜托您。”我正色道,“孙倩在这无亲无故,长得又漂亮,容易被人欺负。” 姜艳艳红唇微扬:“放心,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人了。” 听到姜艳艳这么说,我也总算是放心地提着行李,朝着外面走去。 我站在纺织厂门口,看着孙倩红着眼眶追出来。 “你要走,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她声音发颤,漂亮的眼睛此刻噙着泪水。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怕你难过,放心,姜副总会照顾你的。” 孙倩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有些不舍地说道:“带我一起走!” 我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她: “里面是安魂香和护身符,贴身带着。” 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我又补充道:“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 为了续命,我必须去那些极为阴邪之地。 恢复了老仙儿的魂力,他才能帮我,给我续命,我要活下去。 我承认,我对孙倩的确有想法。 她长得漂亮,从我进厂子以来,又经常照顾我。 有机会的话,我自然是想和孙倩在一起的。 可在一起的前提,是得保证自己活着,不是吗? 想起之前经历的事情,孙倩最终没再坚持,只是把那个布袋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 “活着回来。”她最后只说了这一句。 我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孙倩一眼。 那句“等我回来”,在嘴里绕了几遍,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吧,万一没成功,总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回到出租屋,我的行李少得可怜。 几件换洗衣物、爷爷留下的《萨满教录》、一袋子驱邪的法器。 收拾停当,我站在窗前望着这座生活了十年的城市,胸口狐仙印记突然一阵刺痛。 “舍不得那小丫头?” 狐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惯有的讥诮。 我没回答,只是摸了摸胸口的印记。 自从与狐仙达成交易,这印记就越来越明显,有时甚至会自己发烫。 第二天一早,我登上了北上的火车。 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广袤的农田,最后是连绵的山林。 十年了,自从跟着爷爷逃出村子,我就再没回来过。 火车到站后,又转了两趟客车,最后步行了五里山路。 当那个熟悉的山坳出现在眼前时,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村口那棵老槐树还在,树干上我和小伙伴刻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这不是,老夏家的娃儿吗?” 路边,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眯着眼睛打量我,突然一拍大腿,笑着说: “哎哟喂!真是怀恩啊!” 我认出了这是村西头的张大爷,十年前他还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现在背已经驼得像张弓了。 “张大爷,是我。”我嗓子有些发紧。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等我走到村中央的打谷场时,已经有十几号人围了过来。 有人拍着我的肩膀说我长高了。 有人抹着眼泪念叨,说老夏要是看见该多高兴。 还有几个半大孩子躲在大人身后,好奇地打量我这个“城里回来的亲戚”。 “怀恩啊,晚上来家吃饭!”村长李建国挤过人群,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婶子炖了小鸡蘑菇,正好给你接风!” 我点头应下,心里却急着想去看看爷爷。 告别了热情的乡亲们,我拎着行李往村后山坡走去。 爷爷的坟就在那里,旁边葬着早逝的父母。 十年无人打理的坟地应该杂草丛生才对,可当我爬上小山坡时,却愣住了。 爷爷的坟前干干净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坟头上压着的新黄纸,在风中轻轻摆动,香炉里还有未燃尽的香灰。 看样子,是经常有人过来祭拜。 我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酒和点心,恭恭敬敬地摆好,然后点燃三炷香。 青烟袅袅升起时,我仿佛又看见了爷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叫我“小兔崽子”。 “爷爷,我回来了。”我低声说,“我现在,也是出马仙了。” 没跟爷爷说的是,我可能快死了。 虽然我这平时尽量不去想二十多天以后的事情,可身体上的变化,却时刻提醒着我,生命进入了倒计时晚期。 就在昨天,我清楚地感知到牙齿已经松动了。 那种心慌气短,也开始越来越频繁。 这也是我首先选择回老家的原因。 我想,如果真的死在了续命半路上,至少先回来祭拜一下爷爷。 一阵山风吹过,香火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胸口的狐仙印记猛地发烫,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不对劲。”狐仙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地方有东西。” 我警觉地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夕阳把山坡染成血色,远处的村庄已经升起袅袅炊烟,一派宁静祥和。 祭拜完毕,我回到了自家老屋。 木门上的锁早已锈死,我用力一拽,锁扣就断开了。 第二十七章 跳起来 我警觉地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夕阳把山坡染成血色,远处的村庄已经升起袅袅炊烟,一派宁静祥和。 祭拜完毕,我回到了自家老屋。 木门上的锁早已锈死,我用力一拽,锁扣就断开了。 屋内积了厚厚的灰尘,但家具摆设还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 爷爷的烟袋挂在墙上,我的小木马歪倒在墙角,灶台上的铁锅已经锈出了窟窿。 我简单打扫了一下,勉强收拾出能睡人的地方。 刚坐下歇口气,就听见门外传来村长的喊声: “怀恩!饭好啦!” 村长家的饭菜很丰盛,小鸡炖蘑菇、酸菜白肉、蘸酱菜,都是地道的东北农家菜。 村长媳妇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一边絮叨着: “怀恩,多吃点,城里哪有这么地道的味儿!” 酒过三巡,村长红着脸拍我的肩膀: “怀恩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咱村小学正缺老师呢!” 我刚要回答,院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满脸是汗的年轻人冲了进来: “叔!不好了!我爷昏过去了!借你家车用用,得赶紧送医院!” 村长“腾”地站起来:“大栓?老爷子咋回事?” “不知道啊!”李大栓急得直跺脚,“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地上抽抽,嘴里还吐白沫!” 我放下筷子:“我去看看。” 村长家离李大栓家不远,我们一路小跑过去。 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推开东屋的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炕上躺着个干瘦的老人,正是李老爷子。 他双眼翻白,身体不停地抽搐,嘴角冒着白沫,十指弯曲成爪状,在炕席上抓出一道道痕迹。 “让开!” 我挤到炕边,伸手去探老爷子的脉搏。 刚一碰到他的手腕,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手指延伸,冻得我差点缩回手。 “不是病。” 我低声说,同时运起灵视。 只见李老爷子周身笼罩着一层黑气,尤其是天灵盖处,黑气浓得像墨汁一样。 村长焦急地问:“怀恩,你搁那看啥呢?” 我深吸一口气:“老爷子是撞邪了。”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屋里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半晌之后,李大栓扯着嗓子大喊: “这节骨眼上开啥玩笑!快送医院啊!” “我没开玩笑。”我严肃地说,“老爷子印堂发黑,四肢冰冷但额头滚烫,这是典型的恶鬼附体。” “扯淡!”李大栓的表弟李铁柱一把推开我,“城里待几年还学会装神弄鬼了?赶紧让开,别耽误送医!” 几个年轻后生已经抬来了门板,要把老爷子往车上搬。 我一把按住门板:“现在移动他,邪气入心就真没救了!” “怀恩!”村长也有些着急了,他对我厉声说道,“人命关天,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我继承了爷爷的衣钵,现在是个正经出马弟子!”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屋里霎时安静得能听见老爷子喉咙里“咯咯”的异响。 年纪大的几个村民脸色变了,他们还记得我爷爷当年出马时的威风。 六十多岁的赵婶突然“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十几年前老夏临走前说过,怀恩有天分!” 李大栓看看抽搐的老爷子,又看看我,突然抓住我的手,一脸恳切: “怀恩,你要是真有法子,就试试吧!” “胡闹!” 李铁柱还想阻拦,被村长一把拽住。 “让他试。”村长最终拍板,“老夏的本事咱们都见过,怀恩既然敢这么说,那就肯定有准!” 我顾不上多言,立刻从腰间摸出那枚问路钱。 铜钱刚碰到李老爷子的额头,就结了一层白霜,在七月盛夏里冒着丝丝寒气。 这下,连最不信邪的李铁柱都倒退两步,撞翻了桌上的茶缸。 “去打盆清水来。” 我吩咐道,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分爷爷当年的威严。 “再找一把新剪刀。” 东西很快备齐。 我用剪刀剪下李老爷子的一缕头发,蘸着朱砂画了道镇魂符,然后点燃符纸扔进水里。 按理说燃烧的符纸应该浮在水面上,可它却像石头一样沉了下去,清水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好凶的邪祟!” 我额头渗出冷汗。 这是第一次独自面对这种情况,我记得《萨满教录》里提到过,沉符代表附身的不是普通游魂。 我咬破中指,在老爷子眉心画了道血符,然后摇响萨满铃,开始念驱邪咒。 咒语念到一半,李老爷子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李老爷子突然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力气大得惊人。 我拼命挣扎,却掰不开那双枯树枝般的手。 没一会儿,我眼前开始发黑。 “不好!” 我心里暗道,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涎喷在掌心,双手飞快结出“老君印”,脚踏北斗七星步,扯开嗓子就喊: “日落西山黑了天,” “家家户户把门关,” “十家都有九家锁。” “就有一家门没关,” “烧香打鼓请神仙。” 屋里阴风大作,纸窗哗啦作响。 我抄起文王鼓“咚咚”就是两下,腰铃哗楞楞乱响。 左手掐“金刚诀”,右手持赶山鞭,继续唱道: “胡家教主快临坛,” “黄家兵马列两边。” “常蟒巳蛇来开路,” “清风悲王站中间。” 突然胸口狐仙印烫得吓人,我知道,是老仙到了。 只见我身子猛地一激灵,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金光乱窜。 再睁眼时,看东西都带重影。 “莫慌!” 我听见自己嗓子眼儿挤出尖细的声音,分明是那狐仙借着我的嘴说话: “待我去会会这个不长眼的!” 说罢我身子不受控制地跳起来,一个箭步蹿上炕头。 左手“啪”地按在李老爷子天灵盖,右手从腰间拽出三根银针,针尖在油灯上“唰”地一撩,张口“噗”地喷上烈酒。 那针尖顿时窜起三尺高的蓝火苗子。 “天雷地火听我令!” “三针定魂镇妖精!” “一针扎你天门开!” “二针扎你地户封!” “三针扎你鬼门关!” 我每唱一句就下一针,针针入肉三分。 李老爷子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一团黑气“哧溜”从他头顶钻出来。 我眼疾手快,抄起早就准备好的酒葫芦,“啪”地扣住那团黑气。 “封!” 我咬破中指在葫芦底画了道血符,那葫芦顿时“嗡嗡”直颤,里头“咚咚”乱响,像关了个活物。 这时我才觉得浑身脱力,两腿一软跪在炕上。 狐仙已经退了窍,我满嘴都是血腥味,后背的衣裳全被汗溻透了。 再看李老爷子,脸色渐渐转回人色,就是印堂还泛着青。 屋里静得吓人,所有人都看傻了。 第二十八章 伥鬼 村民们围在炕边,眼神复杂地在我和李老爷子之间来回扫视。 有惊讶,有敬畏,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 “怀恩啊,我爹这,这算好了吗?” 李大栓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 “那东西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不过老爷子元气大伤,得喝几天安魂汤调理。” “那,那到底是啥玩意儿,上了我大爷的身啊?” 李铁柱这会儿也不敢横了,缩着脖子问道。 我抿着嘴没回答,因为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刚才那团黑气被收进葫芦时,我分明看见一张扭曲的人脸,那是《萨满教录》里记载的伥鬼! 书里写得清楚,伥鬼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它们通常依附在强大的怨灵附近,靠吸食怨气为生。 既然村里出现了伥鬼,那就意味着,周围定有厉害的东西! “村长,”我转向李建国,声音不自觉地发紧,“咱们村附近,最近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或者,有没有横死的人?”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交换着眼色,年轻些的则一脸茫然。 “没有啊,”村长挠着头,“这些年村里太平着呢,连个摔断腿的都没有。”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我转头看去,是赵婶的儿子赵大勇。 赵大勇三十出头的样子,正不安地搓着衣角。 “要说惨,”他欲言又止,“那还得是前头柳沟村……” “闭嘴!”村长突然厉声呵斥,“提那晦气地方干啥!” 我心头一跳:“柳沟村怎么了?” 屋里气氛顿时变得古怪。 最后还是赵婶叹了口气:“5年前,柳沟村遭了泥石流,整个村子都没了。” 整个村?! 难怪有滔天的怨气! “后来做法事了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干。 “听说县里请人做过。”李大栓插嘴,“但那地方邪性得很,现在都没人敢靠近,连放羊的都绕着走。” 我下意识摸向胸前的狐仙印记,那里正一跳一跳地发烫。 狐仙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那么多怨气,肯定能供养我的灵体,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就在这时,李老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炕席上。 血里竟然夹杂着几根细如发丝的黑线,像活物一样扭动着。 “都退后!” 我厉声喝道,同时从腰间摸出一把糯米撒过去。 那些黑线碰到糯米,立刻“嗤嗤”作响,化作青烟消散了。 村民们吓得面如土色,有几个腿软的已经跪在了地上。 “怀恩,这,这到底是啥啊!”村长声音发颤。 我盯着那滩渐渐凝固的黑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不是普通的伥鬼,而是被某种强大怨气浸染的“血伥”! “柳沟村。”我喃喃自语,“必须去一趟柳沟村。” “不行!”村长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那地方去不得!去年有两个外村人不信邪,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村长,您也看见了,这邪祟已经找上门了。 今天能上李爷爷的身,明天就能祸害别人。” 屋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李老爷子微弱的喘息声。 村长面露担心,却更畏惧柳沟村,所以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我特意嘱咐赵婶照顾李老爷子,又画了道镇宅符贴在村长家门楣上。 回到家,我翻出爷爷的《萨满教录》,急急查找关于血伥的记载。 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几行字:“血伥现,怨冲天,百里生灵尽涂炭……” 我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如果不除了柳沟村的邪祟,怕是方圆百里的村子都要遭殃! 我“啪”地合上册子,开始清点法器: 文王鼓、赶山鞭、五帝钱、黑狗血,还有厚厚一沓符纸。 收拾好了一切,我躺在炕上和衣而睡。 因为长时间没有烧炕,屋里有些阴凉。 好在如今不冷,没多久,我便沉沉睡去。 我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里,我站在一片血红色的雾气中,四周寂静无声,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 脚下的泥土黏腻湿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肉上。 远处,隐约可见柳沟村的轮廓,但村子被一层黑雾笼罩,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 突然,雾气翻涌,一张张扭曲的人脸从黑暗中浮现。 他们的眼睛空洞洞的,嘴巴大张,却没有声音,只有无声的哀嚎。 我浑身发冷,想后退,却发现双脚陷进了泥里,动弹不得。 “滚出去!”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 “别多管闲事!” 我猛地回头,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那是一个浑身溃烂的男人,他的皮肤像被火烧过一样焦黑开裂,露出白骨的手粘连着血块,垂落在我的肩膀上。 “再敢靠近,”男人的手指深深掐进我的手臂,“我就让你也留下来!” 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胸口狐仙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窗外,天刚蒙蒙亮,但我知道,柳沟村的邪祟,已经盯上我了。 “怕了?”狐仙的声音带着讥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咬了咬牙,翻身下床:“怕?老子今天非掀了它的老巢不可!” 简单收拾后,我带上法器,准备出发。 临行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爷爷留给我的那个木盒。 里面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用红绳穿着,像是某种护身符。 “呵,老东西倒是舍得。”狐仙嗤笑一声,“那是他的本命钱,戴着它,能挡一次死劫。” 我心头一震,默默将铜钱挂在脖子上,推门而出。 沿着山路前行,越靠近柳沟村,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 明明是盛夏,可山上的树木却像被抽干了生机,枝干扭曲干枯,树皮上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血一样黏稠。 显然,这是附近怨气太重,活物沾上都得变异。 脚下的泥土渐渐变得松软湿滑,每走一步都会陷进去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不是普通的尸臭,而是某种更阴冷,更刺鼻的气息,像是烧焦的肉混着铁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