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八门异闻录之百鬼无头》 第45章 棺中诡事 赵三麻子跪在我面前,很出乎我的意料,如果对方来硬的,我反倒更坦然些,可他这么卑躬屈膝,就让我不知所措。 要知道,赵三麻子这样的人,也是要面子的,如果被外人知道他这么做,以后人前人后他都抬不起头。 我心里虽然感觉很奇怪,但隐约也能分辨出,赵三麻子肯定没有作假。至于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暂时也说不清楚。 “你先起来。” “兄弟,求求你,回去吧……范家的这桩白事,还是得你来操持。” “你起来好好说话。” 我就觉得赵三麻子这么大个人跪在面前,心里很别扭。 赵三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勉强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的。 “兄弟,借一步说话。” 赵三麻子觉得不远处就是等车的乘客,人多眼杂,我朝着旁边走了走,赵三麻子立刻就跟了上来。 “范家的白事,不是已经说好了,你们这些人包办了?” “兄弟,不是这么回事,实在是……” “有什么话,你明明白白的说,别支支吾吾的。” “好好好,我说……” 赵三麻子把我们几个抬棺的人硬赶走了之后,觉得这次能从范家手里敲一笔钱,所以很开心。入夜的时候,赵三麻子也不管那么多规矩,让范家的人准备酒菜,一通吃喝。 现在的天气很热,晚上睡在院子里,反倒比睡在屋里还凉快些,范家的人拿他们没办法,反正想着熬过这一晚,到明天办完丧事也就算打发过去了。 赵三麻子喝了点酒,睡的很沉,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恍惚中就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走在一条荒芜的小路上,不远处隐约是一片坟地,身前有一个老太婆,就是赖婆子。赖婆子不紧不慢的走着,赵三麻子就跟在她身后。 不远处的坟地,应该是一个村子附近的坟地,赖婆子走到坟地的边缘,回过头,问赵三麻子认识不认识自己。 其实,赵三麻子来范家之前,肯定也知道赖婆子过去的事情,但赵三麻子这样的人,对这种风言风语的传闻是不在乎的,他只为了搞钱。 赖婆子就问了一句,然后弯下腰,就开始挖坟,坟里的尸体没有装在棺材里,估计是家里太穷,就弄了一条草席卷了卷。 赖婆子挖出尸体,从身上摸出一把刀,三两下就把尸体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随后,赖婆子提着脑袋站起身,转头看了看赵三麻子。 梦做到这里的时候,赵三麻子一下子就惊醒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紧跟着,赵三麻子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灵棚的棺材里。 赵三麻子的心很慌,他身边那么多人,外加范家在灵棚守灵的人,似乎都没有察觉,赵三麻子已经进了棺材。 棺材并没有上钉,棺盖还是活动的,赵三麻子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线,可他知道,那个赖婆子就躺在自己旁边。一回想到刚才做的梦,赵三麻子就吓的浑身发抖。 “我当时……当时心慌,本来想硬爬出来的,可我刚刚一动,就听到有人在棺材里说话……兄弟,我没撒谎,真的有人在说话,我没听错……” 棺材里的声音,应该是个老太婆的声音,那声音让赵三麻子把我给请回去。 赵三麻子说到这里,我心里是有些疑惑的,那个赖婆子都死了好几天了,不可能再发出任何声音。按照我的经验来解释的话,就是有什么外力在影响尸体。 但赵三麻子也是有经验的人,他没有察觉出任何破绽,就觉得是躺在自己身边的赖婆子在说话。 “她说,叫我把你再请回去,让你明天抬棺出殡……” “我要是不回去呢?” “她说,我只要把自己做的那个梦告诉你,你一定会回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仔细的琢磨着赵三麻子的话。赵三麻子做的那个梦,肯定不是毫无来由的,他以前跟赖婆子都不认识,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梦见赖婆子。 那个梦持续的时间不长,梦境也很简单,可是,里面有一个细节,却耐人寻味。 梦里的赖婆子到附近的坟地去,专门挖出刚下葬的尸体,把对方的脑袋给割了下来。 如果这个梦能折射一些问题的话,那么尸体的脑袋,就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疑点。 这件事,让我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师傅和毛叔的死,他们死了之后,脑袋都不翼而飞,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的脑袋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我和范家是头一次打交道,如果这中间没有什么原因,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赵三麻子的讲述,还是让我充满了疑惑,他做的梦,其实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但是,事发突然,而且让人摸不着头绪,我多少还是有些疑虑的。 “兄弟,只当……只当是帮个忙吧……”赵三麻子看我不吭声,急忙央求道:“这个事情要是不处理好,我……”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兄弟!”赵三麻子急了,跟着又说道:“这事情真的很邪门!你别不信!” “什么意思?” 赵三麻子想了想,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朝我身边凑了凑,说道:“兄弟,我也算是混江湖的人,一般的怪事,是吓不住我的,我有些怀疑,范家的这桩白事,和……和花衣婆婆有关系,你不会不知道花衣婆婆。” “花衣婆婆?” “对,花衣婆婆。” 赵三麻子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棺盖没有掀开,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也看不见。 等棺材里的声音交代完,赵三麻子就拼命想先从棺材里出来,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掀开一半棺盖,从里面翻身出来,等出来的一瞬间,赵三麻子回头看了看。 棺材里是赖婆子的尸体,因为天气热,在家停灵的时候,范家在棺材里洒了些石灰。赖婆子满脸满身都是石灰,但赵三麻子回头的那一瞬间,眼神有些恍惚。 他看见赖婆子的尸体上面,好像有一团影子。 那团影子也是个老太婆,身上穿着一件碎花布的破棉袄,花白的头发梳成两个小辫子。 第46章 去而复返 这番话说的我心惊肉跳,下意识的就朝四周看了看。 花衣婆婆和王川山的小荒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我真的没想到,花衣婆婆竟然会找到这个地方。 按照正常的思维,我听见花衣婆婆就得赶紧逃走,可是转念一想,花衣婆婆既然能找上赵三麻子,肯定也能找到我,逃跑根本没什么用处。 我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怀疑,这个镇子离王川山不算近,而且,镇子里的人以前也没有见过花衣婆婆作祟的事情,偏偏等我到了这儿,花衣婆婆就出现了,这未免太过凑巧。 事实上,花衣婆婆的传闻流传了十几年,但真正见过花衣婆婆的人,屈指可数。按照我的判断,花衣婆婆是怨灵,怨灵无形,一般的人其实是看不到怨灵的。 “赵三麻子,你当时看清楚了?真的是花衣婆婆?” “应该……应该是看清楚了……” “什么叫应该?” “我觉得自己是看见了……就是花衣婆婆的影子……等转眼再看,就看不到了……” 赵三麻子觉得自己真的看到了花衣婆婆,否则的话,也解释不清楚他身上发生的事。花衣婆婆在本地就是凶神的代名词,赵三麻子也怕的厉害。 等赵三麻子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就看到灵棚里两个守灵的人外加自己带来的那些手下,全都睡死了,推都推不醒。 赵三麻子弄出一些动静,把范正平给惊醒了,赵三麻子心慌的厉害,把范正平也给吓的不轻。 最后,赵三麻子就赶紧带人出来找我,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招待所的人说我早已经走了。结果他到车站这里碰运气,竟然真的就找到了我。 反正这个事情让我觉得很蹊跷,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赵三麻子看我答应回去,马上松了口气,这一次他是一点也不敢托大了,回到范家之后,范正平还没有睡觉,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赵三麻子的举动来看,范正平就知道肯定是麻烦事。 “张师傅……”范正平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范老板,你别担心。” “张师傅,要是没什么事……你也不会再回来。张师傅,我……”范正平显得很为难,转头看了看灵棚,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家老太太的事,张师傅想必是听说了,可是张师傅,那些事只是风闻而已,我当时年龄小,什么也不懂,如今老太太都过世了,要是真的再出什么事情……” “范老板,你不用想那么多,事情跟你家老太太没什么关系,早点休息,等明天出殡,把丧事办完,就没事了。” 范正平忧心忡忡,但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我安慰他几句,让他先去休息。 出了这种事,估计范正平也睡不着,我亲自到灵棚里看了看,棺材里的赖婆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在这种天气里,尸体肯定要放坏,如果不是提前在棺材里放了些药材和石灰,估计院子里已经进不来人了。 我看的很仔细,灵棚的四周,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范正平现在也不讲究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在院子里给我和赵三麻子找了间小屋,让我们休息一下。 “兄弟,明天的事,都仰仗你了。”赵三麻子赔着笑脸说道:“我带来的这些人,都归你调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把事情都办妥,咱们就平安无事了。” “等出殡的时候,你叫你手下的人别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那不会,肯定不会,我手下那些兄弟都是听命令的。兄弟,问一句,你是专门给人抬棺的?是头梁?” “怎么了?” “普通抬棺的人,像你这个岁数的,都没啥经验,只知道出力气,没有能当头梁的,兄弟你是白八门的人?” “别问那么多了,睡觉吧。” 赵三麻子不是什么善茬,我也不想搭理他那么多,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躲避和防备肯定都没用,我的心一横,想着该怎么就怎么,倒头就躺到了床上。 现在是凌晨两点多钟,到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可以稍微打个盹,养养精神。赵三麻子看我要睡觉了,也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至少有半个小时左右,我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过,我睡的很浅,片刻之后,我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惊醒了。 我翻身一看,就看到赵三麻子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东西。 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碗,碗里全都是水,赵三麻子就是盯着那只碗,看着水面上的倒影。 “赵三麻子,赵三麻子?” 我轻轻喊了两声,对方没有回应,我就觉得不太对头,赵三麻子这时候的举动,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我直接翻身下床,伸手拍了他一下,赵三麻子这才缓缓的回过头。 他的样子没变,只不过脸色有点发白,回过头之后傻愣愣的望着我,眼睛空洞无神。 “赵三麻子?” 我心里立刻产生了警惕和戒备,慢慢的后退了一步,赵三麻子还是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看着他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我才稍稍放了心。 但赵三麻子肯定不正常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影响了他,心里下意识的就想起了花衣婆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我打了个冷战。花衣婆婆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连见都没见过她,可是,这个已经死去了二十年的老太婆,却总能带给我很深的心理压力。 我一边做好了应急的准备,一边暗中观察,两三分钟之后,赵三麻子慢慢朝前走了一步。 “出殡的时候……你可要……” 听到赵三麻子说话,我的头皮顿时一麻,猛然听起来,他的声音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但只要仔细的分辨,就会觉得,赵三麻子现在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尖利了一些,也沉闷了一些。 那声音,就如同是一个嗓门很粗的老太婆,在喃喃自语。 “出殡的时候,怎么了?” “出殡的时候,你一定要看仔细,看仔细……” 第47章 风平浪静 我心里有点怕,现在的情景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肯定不是赵三麻子在说话。 我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全神戒备,我很害怕赵三麻子会突然变成什么吓人的样子。 不过,情况算是平静,赵三麻子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冲着桌子上那只装满水的碗看了看。 过了大概有两分钟,赵三麻子像是触电一样打了个哆嗦,晕晕乎乎的转了一圈,再望向我的时候,他的样子就比刚才正常的多了。 “怎么……怎么回事……我刚才又睡着了?” “你怎么回事,我能知道?” 我不想和赵三麻子说的太多,看到他恢复了正常,就知道后面肯定没什么事了。我重新躺了下来,睡是肯定睡不着了,赵三麻子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一直在我脑海中萦绕。 范正平的母亲,难道真的不是一般人?明天出殡的时候让我看仔细,这意味着什么? 无疑,这意味着出殡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什么预料不到的意外。 想了半天,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不是凶兆,但是已经回到范正平家里了,无论吉凶,是无法避免的。 我就这样闭目养神,一直到了天亮时分,范家的人就开始张罗,赵三麻子也去把自己的人收拢了一下。 我的心一直都高悬着,因为根本不知道出殡时会发生什么意外。灵棚里的棺材被抬了出来,我抽空看了一眼,棺材里赖婆子的尸体还是原样,没什么变动。 所有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很省事,赵三麻子那帮人虽然无赖,不过操办白事的经验肯定有。一帮人做好了铺垫,赵三麻子手下一个人背着装满白纸钱的褡裢,第一个走出了院子。 赖婆子的棺材上架了一竖两横三根木杠,起棺的时候,我专门试了试,棺材的分量很正常。 范家的名声不好,出殡也就是我们这帮人,镇子上的人看见是范家出殡,都躲得远远的。 棺材本身有点沉重,等我们几个抬棺的走出镇子的时候,他们都有点受不了,赵三麻子一直拿着两个长条凳子在后面尾随,看见我们的脚步慢了,赶紧上来,把长条凳子一前一后的塞到棺材下头。 这是抬棺出殡的规矩,从出发点到坟地,中间这段时间,棺材是不能落地的,如果休息,就得垫上两个长条凳子。 棺材停了下来,现在已经是半上午了,光天化日之下,我实在想不出,出殡期间能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 我自己又想了想,根据我这么长时间的经验来看,如果棺材能顺利上路,基本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赵三麻子说出的那句话,还是让我心里忐忑。 出殡的时候看仔细点,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我琢磨了一会儿,就觉得如果出殡的时候有麻烦,麻烦不一定就在棺材上。 我暂时猜不出来,只能全力的观察周围所有的风吹草动。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接着上路,这次出殡的流程,和别人家出殡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人少了一些。等彻底走出镇子之后,队伍就朝北边拐了弯儿。 镇子附近有几个村子,北边大概四五里之后,就是镇子的公用坟地,每家每户都分了一块地,家里的死者按顺序安葬在其中。 坟地里的坟坑是提前就挖好的,棺材抬到这里,按照规矩,上钉,入葬。我看的很认真,真的没有一点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棺材很顺利的入土为安,范家的人又祭拜了一番,葬礼基本上就结束了。 范正平很感激,按照提前约定好的数目,给赵三麻子付了报酬。赵三麻子看见丧事办完,一分钟都不想逗留了,凑到我跟前,小声说道:“兄弟,事情办完了,这儿也没咱们的事儿了,别的话不多说了,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赵三麻子带着自己的人,逃一般的从坟地离开,范家的几个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朝回走。我一个人跟在后面,怎么想都不对劲。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整个出殡的过程,我都是全力观察的,没有什么异常,但就这么结束,也不太符合常理。 想着想着,我回头看了看赖婆子的坟地。 赵三麻子那帮人,还有范正平他们,都是普通人,跟花衣婆婆八竿子打不上什么关系,唯一有疑点的人是赖婆子,如今都被埋在土里了。 范家的人已经走远了,我停下脚步,又回到坟地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隐约有种感觉,如果要出问题,那多半还是会出在赖婆子身上。眼下只有紧盯着坟地,一探究竟。 现在不是上坟的节气,出殡的人一走,整个坟地彻底空了,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我不相信大白天的,坟地里会闹鬼,所以一边养神,一边盯着那边。 从中午到下午,再从下午到傍晚,我整整呆了好几个小时,眼睛都生疼生疼的,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可我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始终认为,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所以,我耐着性子,继续在暗处守候。 入夜之后,万籁俱静,坟地周围的草丛里不断的传出一阵一阵的虫鸣,因为是大晴天,月光明朗,我的眼力又不错,坟地那边的动静,都可以看到。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我想起身活动活动腿脚,谁知道刚站起身,我就看到从西边的那条小路上,走过来一个人。 那个人弯腰驼背,走的很慢,看样子是上了岁数,那人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竹篮子,从小路慢慢走到了坟地这儿,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对方,赶紧又压低了身子。 那人到了坟地,略微分辨了一下,这片坟地最近就只有赖婆子下葬,坟头都是新土,很好认,那人找到赖婆子的坟,把竹篮子放下,从里面取出香烛供品之类的东西,看样子,是专门来祭拜赖婆子的。 第48章 凶相之人 这个人的出现,让我有点意外,赖婆子在附近的名声那么差,亲戚朋友都不来往了,竟然还有人专门来祭拜她。 我这里距离坟地不算远,隐隐约约能认出来,那人是个老头儿,看不清楚具体的长相,估摸着年龄至少得七十岁往上。 他把香烛点燃,又把供品摆上,过了十来分钟,香烛熄灭了,这个老头儿站起身,拿了一把只有大概一米来长的小铁锹,对着坟头就开始挖。 坟头看着不大,但是按照本地的风俗,棺材要埋到地下六尺左右的位置,就算是壮劳力,也得挖掘很久。然而这个老头儿看起来老态龙钟,却像是老鼠精转世一样,挖洞的速度快的吓人。 那把只有一米多长的小铲子在他手中上下翻飞,而且,老头儿的体力也出奇的好,一口气挖了三四十分钟,都没有停手。 单从这一点来看,就能分辨的出,老头儿不是一般人。 老头儿直接把坟给挖开了,我就看不清楚他后面的举动,趁着对方全力挖坟的空当,我悄悄的转移了一下,爬到附近的一棵树上,居高临下的观察,看的能更清晰一些。 坟被挖开,一直挖到了棺材,那么大的棺材,全都挖出来也不太现实,老头儿手里的铲子很锋利,当成斧头一样,在棺盖上面砰砰的砸击,棺盖上面,渐渐就被砸出一个洞。 这时候,那个老头儿停下手,朝棺盖上的洞看了看,紧跟着,他用手里的小铲子对准那个洞,嗖的直接捅了下去。 我心里猛然一紧,棺材一般都是头高脚底,老头儿下铲子的位置,就是赖婆子的上半身,那么锋利的铲子捅下去,一下就把赖婆子的脑袋给铲断了。 老头儿伸手从洞里把赖婆子的脑袋给抓了上来,然后爬出坟坑,他把脑袋放到竹篮子里,然后又将那些烧尽的香烛还有供品一股脑的丢到坟坑里,随手开始回填。 老头儿挖坟挖的快,填土填的更快,坟头渐渐的恢复了原样,从外面看,谁都看不出来,赖婆子的脑袋已经被人给取走了。 我心里立刻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老头儿是什么人?赖婆子都已经死了,直到下葬,一直风平浪静的。这老头儿还专门跑到这里,把赖婆子的脑袋给取走? 老头儿做完这些,提着竹篮子,又沿着来路慢慢的走,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上他。 从坟地走出来之后,老头儿继续向西走,西边是一片很广袤的荒地,至少有十几里的范围,我不敢跟的太近,只能慢慢的尾随,老头儿走的慢吞吞的,两三个小时之后,才走出这片荒地。 荒地的西边,渐渐出现了一个村子,我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但是根据村子的位置,我就立刻想起了那个烟酒店老板跟我说的一些往事。 当年,镇子里的人传闻赖婆子到坟地里去挖尸体,当成野猪肉售卖,那片坟地,就是距离镇子十几里之外一个村子的坟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村子叫棚村。 棚村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大概十来年前,棚村附近据说要修一条公路,必须占用村里的地。当时为了修路,做了很完善的规划,专门从别的地方给棚村划出一大块地,而且负责修建村民的房屋。 棚村本来是个自然村,穷的叮当响,村里人巴不得早点搬迁,最后,棚村的人基本都搬到了新的村子里去。 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因为种种原因,那条公路最后在修建的时候还是绕了道,避开了棚村。 由此,棚村就变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地方,村民早就搬走了,但空下来的地却什么用也没有,只能一直闲置。 这好几年以来,棚村一直空着,只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会到棚村去落脚,弄的乌烟瘴气的。 这个老头儿,应该就是朝棚村而去的,我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对方应该没有察觉到我。 到了棚村外面,老头儿径直进了村子,这个村子比王川山的小荒村大一些,不过荒废了这么久,周围也没有人烟,看上去一片萧瑟。 老头儿顺着小路一直朝前走,我暗中记着大概的路线,走等到村子东边一个已经很破旧的院子时,老头儿提着竹篮,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我摸摸索索的来到院子外面,这一路总算是没把老头儿给跟丢,可是跟到这儿,我一下子又迷茫了。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是继续在这里守着,还是直接想办法制服老头儿,逼问他一些情况? 我觉得,这个老头儿肯定不是一般人,如果真动手,我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别的情况又不太清晰,也不能贸然行事。 因此,我就打算再继续暗中观察一下。 我顺着院子破旧的院墙摸索了一下,在一处低矮的墙头悄悄的翻了进去。这个院子里面,是几件大瓦房,现在看起来已经不成样子了,不过在当年,这一定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 院子里一间小屋骤然亮起了灯,我已经把院子里大概的情况都观察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的来到小屋的后窗下。破屋的窗户早就千疮百孔了,随便找个地方都能窥探到屋里的情况。 那个老头儿坐在一张木桌子跟前,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完全看清楚他的长相。 他看着的确是七十岁上下的年纪,很瘦,八字眉,三角眼,左脸颊有一条很深而且很明显的刀疤。 这个老头儿的面相其实很不好,是那种福薄命短的面相,桌上的油灯缓缓的燃烧,映照着老头儿的那张脸,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老头儿把竹篮子里的脑袋取了出来,摆在桌子上,赖婆子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就算有石灰和药材压着,气味也不是太好闻。 尤其是尸体的眼窝腐烂的很快,脑袋在竹篮子里颠簸了一路,等再取出来的时候,赖婆子那两颗浑浊的眼球,已经耷拉在眼眶的边缘,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第49章 窥视感 我不能说是个胆小的人,以前也经历过不少惊心动魄的往事,然而,小屋里的情景,还是让我噤若寒蝉。 那个脸上有条刀疤的老头儿,面对着桌上的脑袋,似乎没有丝毫不适的反应,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做到如此波澜不惊。 桌上的油灯啪的炸开一团小小的火花,火光骤然明亮了一些,映照着刀疤脸那张枯瘦又恐怖的脸庞,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我可以肯定,棚村这个地方,我是第一次来,这个刀疤脸老头儿,我也是第一次见。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突然就觉得,刀疤脸有些面熟。 这种感觉有点恍惚,就好像很早以前见过一个不熟悉的人,心里是觉得见过他,但脑海里又翻腾不出具体的记忆。 我很诧异,因为这样的感觉一出现,顿时一发不可收拾,我冥思苦想,回想着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刀疤脸。 就在这时候,我的脖子后面痒痒的,有点发凉,紧跟着,一种脖子被利刃砍断的感觉,一下子就弥漫了出来。 我心里一惊,脖子上的红印是会发作的,每次发作都没什么征兆,这么长时间以来,脖子上的红印没有出现过异样,可没想到,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我顿时就慌了,红印发作起来,会让人非常痛苦,还会渗出血迹。我就害怕这时候真弄出什么动静,惊动了刀疤脸,自己可能会应付不了。 这一瞬间,我不仅脖子上疼的无以复加,而且还因为剧烈的疼痛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我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脑袋沉甸甸的,眼前的景物忽远忽近,模模糊糊。 隐约之间,我好像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断开了,脑袋随时都会掉下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实在不敢继续逗留,强撑着慢慢退了出去,又顺着那段低矮的院墙翻到外面,等我双脚落地的时候,有点坚持不住了,可我害怕被刀疤脸发现,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着跑出去很远,一头栽倒在地。 脖子上的红印虽然很久没发作了,但这一次发作却相当严重,我始终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脖子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连着,只要用力一甩,脑袋就会被甩飞。 我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了几下,随手一摸,手上就沾染了一片血迹,这情况和之前一模一样,只能看到脖子流血,却根本不知道伤口在何处。 我只觉得一阵后怕,要是刚才被刀疤脸发现,凭我现在这个状态,肯定会被对方制服。我越想越不踏实,在地上休息了片刻,又踉跄着朝远处跑,一直跑到距离棚村七八里的地方,才找了个隐蔽的土窝隐藏了起来。 脖子上的红印每次发作的时间不会太长,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痛苦的感觉渐渐消失,脖子上的血迹也干了,一直都被困扰的思维也随之逐步的恢复,我重重喘了口气,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荡然无存。 我感觉很头疼,师傅和毛叔当年也在王川山那边遭了道,他们是如何缓解这些的,我一无所知,反正在我的印象里,师傅好像从来都没有发作过。 我休息了好一会儿,又一次慢慢的靠近了棚村,整个小村黑灯瞎火,刀疤脸那间院子里的灯火也熄灭了,我不敢离的太近,远远的观察了一下。 现在肯定不能再冒然进村,但是,刀疤脸的举动却深深的引起了我的注意。无论是刀疤脸或者赖婆子,可能和师傅他们没有什么关系,然而,刀疤脸取走了赖婆子的脑袋,这就是个很值得怀疑的疑点。 我得想办法搞明白,刀疤脸是什么来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就在村子附近找了个地方,悄悄的注视着刀疤脸的住处。天亮了之后,刀疤脸走出了院子,在门口坐了下来,他取出一支旱烟袋开始抽,这老东西绝非泛泛之辈,尽管距离他还挺远,我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刀疤脸在外面坐了大概三四十分钟,转身又进了院子。他只要还在村子里,我就没办法彻底勘察他的住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等待下去。 这一等,又是整整一个白天,我心里很急,又不敢冒险。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我都已经考虑着在村子别的地方先看一看,谁知道,一天没露面的刀疤脸又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我看的很清楚,刀疤脸的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看样子是要出门。 果然,刀疤脸出门之后就朝着出村的那条路走去,他还是走的不紧不慢,过了十分钟左右,刀疤脸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 我仍然不敢有任何的大意,急忙调转方向,绕着村子外面跑了一段,从这个位置上,能远远的看到那条延伸到远处荒野上的小路。 我看见刀疤脸走在路上,而且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这一次,我总算放下了心,刀疤脸肯定是出远门了,如今已经是晚上,至少他今天不会再回来。 我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天黑透了,这才重新回到了村子的西边。 我已经等了很久,现在终于有了机会,立刻迫不及待的朝着刀疤脸的住处走去,村子里一片死寂,根据我一整天的观察,这里除了刀疤脸,就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只不过,当我进了村子,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的时候,心口就仿佛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这一瞬间,我就觉得,有人正在窥探我。 我猛然转过头,身前身后都是空荡荡的,而且还是没有一点声音,我看了一圈,继续迈动脚步,但没走出去两步,那种有人窥视的感觉,陡然间就强烈了起来。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很不好,就仿佛身后不远处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人,随时都会朝我扑过来。 这个鬼地方,难道真的有人? 我试探着重新朝前走去,走出去几步,我又回了回头,这一次,我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50章 破麻袋 这时候,我已经非常警觉了,这次到棚村完全是个意外,我随身也没带什么防身的东西,感觉情况不对,就加了十倍的小心。 我的脚步越来越慢,但脚步越慢,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是挥之不去,我不知道回了多少次头,连同两侧的情景也都观察的很细致,可始终都无法判断,这个村子里是不是有人,自己是不是正在被暗中跟踪。 说实话,我的心已经很毛了,因为赵三麻子之前说过,他隐隐约约看到了花衣婆婆的影子。 我快要走到刀疤脸的住处了,这时候,一阵夜风吹过,我的余光立刻瞥到一旁的院子里,有一团影子好像随风闪了一下。 我一直都在全神贯注的观察周围的动静,这团影子闪过的刹那间,就被我敏锐的捕捉到了。 我立刻朝着一旁的院子走过去,夜风仍在呼啸,这一次,我清楚的看到了在院子里面闪动的那团影子。 院子的院墙早已经损毁了,虽然没有崩塌,但墙壁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裂痕,等我靠近院墙的同时,就看到院子里面竖着一根大概不到两米高的木杆。 木杆结结实实的埋在院子里头,木杆的最顶端,有一截短短的绳子,绳子上吊着一团辨认不出来的影子。 当我看到这团被吊在木杆上的东西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豁然开朗,我不敢完全确定,但我觉得,就是这个东西,让我始终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那团影子看上去是一个小号的麻袋,麻袋里装着什么东西,我在周围看了看,应该没有别的人。 院门早就坏掉了,一推就开,走到院子里之后,我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这团麻袋一样的东西这时候已经停止了摆动。 问题就出在这玩意儿身上,我肯定要解决掉。经过试探,我暂时觉得没什么危险,伸手就想把麻袋给解下来。 我的手刚刚碰到木杆上的绳子,晴朗的天空骤然一黑,我分不清楚究竟是突然出现的乌云遮挡了月光,还是我的视线短暂性的失常,天空的月光消失的时候,一阵虚无又凄厉的尖叫,好像在空洞的黑暗中突然响起。 短短两秒钟时间,月光重新乍现,我的心在突突的跳动,被刚才那阵声音给吓了一跳。 这声音来的很突然,消失的也很诡异,等月光出现的时候,声音完全灭绝了。我轻轻晃了晃头,心里很怀疑,刚才的声音是不是真的。 那声音就如同一个人在濒死之前所发出的绝望又凄惨的尖叫,可是,声音很虚无,让人很难分辨。 此时此刻,如果我只是一个从这里路过的人,肯定调头就走,避免沾上什么麻烦,但我肯定走不了,既然走不了,村子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得自己面对。 我停顿了片刻,飞快的把吊在木杆上的麻袋解了下来,麻袋不大,也不算重,等麻袋一落地,我就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好像是枯枝败叶被踩到之后的声音,又像是骨头断裂时所发出的声响。 麻袋口被一根红绳子给系死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死结给解开,打开麻袋的时候,尽管我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麻袋里的东西弄的瞠目结舌。 我实在形容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麻袋里装着一个很奇怪的人,胳膊腿只有我的大拇指那么粗,躯干就巴掌那么大。 然而,这东西的脑袋,几乎和一颗篮球大小差不多,光秃秃的脑袋上,稀稀拉拉有几根难以辨别的头发。 这东西估计有六十厘米长,蜷缩成了一团,它肯定是死了,但是硕/大的脑袋外面,包裹着一层几乎透明的蜡。 这应该是一种特殊的防腐手段,用蜡封住尸体,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尸体都不会腐烂的太严重。 我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就是觉得很邪气。它的脑袋被包裹在蜡里面,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睁开,睁开的那只眼睛和一个小灯泡差不多,仿佛正透过这层几乎透明的蜡,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这玩意儿真的把我恶心坏了,不过,当我把它取下来之后,那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就渐渐消失了,毫无疑问,肯定是这东西在作祟。 我从旁边拿了一把破破烂烂的铁锹,就地挖了一个深坑,把那东西重新装进麻袋,然后丢到坑里,填埋起来。我只怕埋的不结实,又专门踩了几脚。 等这一切做完,心里的感觉就好多了。 但我还是不敢久留,这村子看上去和王川山那个小荒村一样,鬼气森森的,我得尽快把情况都勘察一遍,免得夜长梦多。 村子的规模比小荒村大了不少,这么多破败的房屋,一间一间去查,时间不够,我还是抱着原来的念头,先把刀疤脸的住处好好的找一下。 刀疤脸家的院门没有上锁,我悄悄的溜了进去,我在村子附近观察了整整一天,这屋里除了刀疤脸,应该没有别的人。 这是一套挺大的院子,有六七间瓦房,我钻到刀疤脸昨天滞留的小屋里,小屋的桌子,还有桌上的油灯都在,但赖婆子的脑袋已经不见了。 屋子只有十来平方,没有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我贴着墙角慢慢的找了一遍,本打算找完这间小屋,再到别的地方去看看,谁知道走到南边的墙角时,我的脚下骤然一空。 脚下的地面是空的,一脚陷下去,完全失去了平衡,紧跟着,地面塌出一个圆圆的窟窿,我整个人猝不及防,直接就掉了下去。 第51章 见鬼了 我不知道地面下的坑有多深,掉下去之后条件反射一般的双手乱扒拉,我一伸手,就碰到了一些东西,这应该是从地洞口搭下来的一架梯子。 匆忙之中,我没能抓住这架梯子,不过,下坠的趋势缓和了一点,紧跟着,我直接就摔到了地洞的底部。 如果不是那架梯子档了我一下,我估计掉下来就会摔个半死。 我翻身爬了起来,四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赶紧拿出手电筒,朝周围照了照。 这不是一个乡下常见的菜窖,应该是专门挖出来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入口有梯子,但是遮挡洞口的那块木板已经有些腐朽,像我这样对这里不熟悉的人,难免会中招。 密室的面积不算小,手电筒的光线照射过去的时候,我就看到靠着墙壁有一排一排的木架子。木架子上全都是方方正正的木箱。 这里的气味不太好闻,因为空气流通的很慢,充斥着一股陈年的腐朽气息。 而且,在这股腐朽气息里,还有一丝很奇怪的臭味。 我站在原地没敢乱动,直到把所有的情况全都观察清楚,才缓缓挪动了一下脚步。这个地下室里面,只有木架子和木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走到一排木架跟前,从木头的状态来看,这已经是很老的老物件了,只不过用的都是结实的原木,还算是比较坚固。 木架上的木箱子,一个挨着一个,大概数了数,估计得有大几十个的样子。 当我靠近之后,望着这些木箱,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木箱的边缘还有缝隙之间,涂着厚厚一层蜡,这种几乎透明的蜡,和我刚才发现的包裹那具奇怪尸体的蜡应该是一样的。 我感觉有点下不去手,但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是来查找线索的,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我拿起一个木箱,把外面的蜡给刮掉,紧接着,我在木箱的后面,看到一些刻在上面的字。 “一九六一年,棚村,方有才。” 当我看到这些字迹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就把木箱子给打开。 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等木箱子打开之后,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木箱子里,是一颗脑袋。 脑袋的外面,严严实实的包裹着一层蜡,这么多年过去,因为有这层蜡的保护,脑袋竟然保存的很完好。 透过几乎透明的蜡,我能看到里面那颗脑袋。这是个上了岁数的男人,大概有六十岁左右。 根据木箱上的字迹,基本上可以判断,这颗脑袋的主人,以前是棚村的,在他死后,脑袋被保存了下来。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密室里的木箱子那么多,每一个小小的木箱里,肯定都有一颗脑袋。 我的惊讶,溢于言表,但不得不稳住心神,接着继续看。箱子的背面,都有提前刻好的字迹,标注了时间,地点,以及死者的姓名。 看得出来,这些脑袋的主人所处的年代差距很大,有一些几乎是百十年前的人了,有一些大概也就是前几年。 不久之后,我在紧靠着北墙的木架子上,找到了一个还没有封起来的木箱子。这个木箱子里,是赖婆子的脑袋。 赖婆子的脑袋外面,没有包裹那层蜡,我就有点怀疑,刀疤脸是否就因为蜡用完了,无法保存赖婆子的脑袋,所以才连夜出村,去找这种特殊的蜡。 赖婆子的脑袋状态很糟糕,已经开始腐烂,不仅面庞扭曲了,而且不断散发着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臭气。 我很诧异,这些人的脑袋,为什么会被保存起来?把人的脑袋留下来,究竟有什么用处? 一想到这儿,我就感觉非常别扭,师傅和毛叔,外加两个当年出没在王川山的采药人,他们死去的时候,脑袋都不翼而飞了。我有理由怀疑,他们的脑袋,应该也被人用这样的方式给保存了起来。 我开始认真的查找,把每个箱子上面的字迹都完整的看了看,但是,并没有发现师傅和毛叔的姓名。 我觉得很头疼,这些木箱子留在密室,那么刀疤脸应该是个知情者,但我实在想不出来,该用什么办法从他嘴里问出这些情况。 木箱子这么多,我肯定带不走,留下来继续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我叹了口气,刚一转身,眼珠子就差点顺着眼眶掉下来。 我记得很清楚,刚才把赖婆子的脑袋取出来之后,随手就放到了木架子上,赖婆子的脑袋是正对着北墙的,可此时此刻,我发现赖婆子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动了四十五度,正好脸冲着我站立的方向。 密室只有这么大,没有什么外力影响的话,赖婆子的脑袋怎么可能自己来回乱动?我朝旁边走了两步,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手里的手电啪嗒一声就熄灭了。 我不知道是手电筒电池的电量耗尽,还是接触不良,急忙摆弄了几下,手电筒还是没有反应。我连想都没有想,随手又取出了一把备用手电。 这种备用手电很小,光线也不亮,就是方便携带,在特殊情况下可以临时拿出来应应急。幸好,备用手电没有什么问题,顺利的打亮了。 柔和的光线一下子又充斥在这个阴暗的地下空间,随即,我的头皮又紧了一圈,因为我刚才又挪动了脚步,等于变换了站立的位置,但备用手电的光线清清楚楚的映照着赖婆子的脑袋,她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的转动了方向,仍然是脸冲着我。 见鬼了! 饶是我的胆量很大,这时候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可以确认,这个密室里绝对藏不住人,但赖婆子的脑袋,是怎么转动方向的? 突然间,被我丢在地上的那把手电,又鬼使神差的亮了起来,手电筒应该是接触不良,光线亮起来,跟着又灭了,不出两秒钟,再次亮起来,如此交替反复,阴暗的密室里,像是闪烁着一明一灭的霓虹灯。 我的脑袋都有些发晕了,想要先退出去再说。 “先别走……” 我的一只脚刚刚抬起来,身后立刻响起了一阵幽幽的声音。那声音明显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 “我姓赖……叫赖文芳,人家都喊我……赖婆子……” 第52章 离谱对话 我惊呆了,那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钻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不由自主的重新又转过身,地上的手电筒还在交替闪烁,赖婆子的脑袋在明灭的光线中好像栩栩如生。 “你能跟到这里,就说明,有些事,你是知道的……” “你就是赖婆子?” “是……我这么一个老婆子,名声那么臭,谁会冒名顶替?” 这时候,我的脑子好像空了,但内心深处仍然知道自己是查找线索的,脱口问道:“你的脑袋,为什么被人取下来了?” “我取过别人的脑袋,等我死了,被人取走脑袋,天经地义的……” “什么意思?” “你没听说过吗?镇子里的人都说,很多年前,我从坟地里挖尸体出来,当成野猪肉去跟人换粮食,有一次,镇子里的几个人,还在坟地里发现了我……” “我……我听说过……” “那我告诉你吧,我去坟地,不是为了挖尸体,只是为了取走他们的脑袋……就这么简单……” “这是怎么回事?你取走死人的脑袋干什么?” “这些啊……说来话长了……” 赖婆子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成家,她丈夫身体一直不好,别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但赖婆子没这个福分,家里头里里外外,几乎都要靠她一个人。 年轻的时候,赖婆子经常抛头露面,为了养家糊口,她就低价进一些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然后在镇子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叫卖,赚一点小钱。 正因为这样,赖婆子去过不少地方,也认识不少人。 有一年,赖婆子到棚村去卖东西,耽误的时间久了,等出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大人孩子还都等着吃饭,她不得不连夜赶路。 棚村和镇子之间,有一大片荒无人烟的荒地,赖婆子走到一半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当时奄奄一息,看样子就剩下半口气了。赖婆子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又有点不忍心,她看了看,那人的小腹和后背,都有很严重的伤。 赖婆子替这个人上了点药,她想把人给带到镇子里去,但又没有力气,本打算留下一点水和吃的,然后离开。没想到,那人命很硬,竟然醒了过来。 那是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不算很高,但非常精悍。这个人不仅命硬,而且骨头也硬,在赖婆子的带领下,他竟然拖着重伤的身躯,跟着赖婆子到了镇子里。 赖婆子每天辛辛苦苦赚钱,也只够家里温+饱,实在没有多余的闲钱,她想着反正把人救了回来,就得救到底,咬牙变卖了自己最后一只银镯子,换了些钱,给那个人安排了个住处,又请大夫过来看了看。 那个人最后活了下来,他专门找到赖婆子道谢,说自己是个猎户,平时靠打猎为生,当时是在棚村附近的山里受了伤,一路跌跌撞撞爬出来的。 这个猎户姓谢,家里排行老三,就叫谢三。 谢三临走的时候,跟赖婆子说,他住在王川山,离这里很远,要是以后有机会,还会来登门拜/谢。 当时的赖婆子听到王川山,也没什么反应,那时候的王川山还没有什么花衣婆婆的传说,在赖婆子看来,只是一片普通的山区。 之后的几年,谢三偶尔会来找赖婆子,每次来,都带着一些打到的猎物。 再后来,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很难过,赖婆子家里几乎活不下去了,有一次,家里断了粮,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谢三很及时的到了镇子这里,给赖婆子家送了好几只野兔。 谢三得知赖婆子的近况之后,想了想,然后跟赖婆子说,自己在山里打猎,有时候能打到比较大的猎物,填饱肚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跟着,谢三话锋一转,说有事情想跟赖婆子商量。 谢三说了十来个人的名字,让赖婆子记下来。赖婆子听了之后,倒是认识其中的七八个。那些人都是棚村的,不过,和棚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一样,那十多个人,是十来年前搬到棚村去的。 赖婆子以前把几个村子都走遍了,村里的人,她大概都知道。 接着,谢三就和赖婆子说,那十来个人这两年里可能都要死,他平时在王川山,很不方便,但赖婆子离那边近,所以,谢三就委托赖婆子,等那些人死了下葬之后,趁着尸体还没有彻底腐烂之前,要挖开坟墓,把他们的脑袋给割下来。 赖婆子当时一听就吓坏了,但谢三也没勉强她,只是说,赖婆子如果肯帮这个忙,自己会不定期的送一些猎物,保证他们一家人饿不死。 如果家里头丰衣足食,赖婆子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可眼下年幼的孩子都快饿死了,她顾不上那么多。 赖婆子也曾经问过谢三,为什么要这么做,谢三没回答,赖婆子也就不敢再问了。 从那以后,赖婆子就暗中盯着棚村,只要谢三/点名的那些人死了,等下葬的当天,赖婆子就会悄悄去坟地,把尸体挖出来,取走脑袋,再把坟坑填好。 挖出来的脑袋,都用谢三带来的一种黏糊糊的蜡包裹住,等谢三来的时候,交给他。作为回报,谢三每次都会带一些野猪肉。 不过,谢三和赖婆子说过,这些野猪以前在山里可能吃过人,赖婆子听着心里很膈应,她宁可把野猪肉拿去换粮食青菜,也不肯自己吃。 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这样,直到那一次,镇子里的人产生怀疑,跟踪赖婆子到了坟地,还没等赖婆子动手挖坟,就被绑了起来。 后来,赖婆子被交了上去,上头的人对这种事其实很重视,专门派人到王川山那边去查,找到了谢三,谢三也一口咬定,野猪肉是自己送给赖婆子的。有了谢三这个认证,赖婆子最后才被放了回来。 第53章 被困其中 赖婆子大概是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了,但我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得到答案,反而更加迷茫。 赖婆子只是替人做事的,真正的知情者,是那个叫做谢三的。谢三一直住在王川山,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也在小荒村惨案中被师傅他们灭了口。 但是有一点,基本可以确认了,这些脑袋,是被人专门收集起来的。赖婆子当时只是在棚村附近的坟地里取走了六七个人的脑袋,而这个密室里的木箱子这么多,说明除了赖婆子之外,还有别的人在过去若干时间里,也在收集人的脑袋。 如今,这已经变成了最大也最关键的疑点,把人的脑袋收集起来,到底有什么用? 这时候,不断闪烁的手电又彻底熄灭了,一瞬间的黑暗打断了我的思路。不过,仅仅过去了半分钟,手电又一次亮了起来。 这一次,手电的故障好像排除了,亮起来之后,再也没有熄灭。 密室里的光线立刻明亮了一些,我不由自主的又抬头看了看赖婆子。在手电亮起来时,赖婆子的声音彻底消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赖婆子的脑袋,不知道在何时又转动到了最初的位置。 这是个细节,可是却让我产生了很强烈的疑惑,我使劲晃了晃头,在努力回想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我敢肯定,我刚才的确听到了赖婆子的讲述,那种真实的感受是很难伪造的。但现在暗自琢磨一下,我心底的想法又动摇了。 赖婆子的尸体还在坟地里埋着,这里只有她的脑袋。一颗孤零零的脑袋,而且都已经开始腐烂了,她还能说得出话? 听赖婆子讲述经过的时候,我被完全吸引了,现在头脑似乎清醒了很多,我就觉得不可能,这样一颗脑袋,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开口说话。 有什么外力在影响她?可这个密室只是方寸之地,真的察觉不出别的什么异常。 我的心里不怎么踏实,密室里几乎没有什么空气对流,那股气味渐渐让我觉得恶心,我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赖婆子的脑袋朝木箱子里一塞,然后转身就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我在密室里大概逗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爬上来之后,外面正是深夜,我想着,村子里别的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就打算再到处去看看。 刀疤脸的住处,除了这个密室之外,就没有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了,我转了一圈,然后悄悄的走出院子。这个村子荒芜了十来年,虽然已经没人了,但村里的房屋比较多,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之前在村外守候的时候,只能观察到一些表象,村子里的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要是把村里所有的民居都仔细的搜索一遍,时间肯定不够用,我走在村里的小路上,不断的左右观察,如果发现有不正常的地方,再下手去查。 我顺着小路走了很远,两旁的民居看着都一个样,也察觉不出什么异常。 走着走着,我就觉得不对了,这个村子的规模说不上有多大,我是沿着村里那条正直的小路走的,按照我的速度还有时间,这时候肯定应该走到村头了。 然而,我放眼一望,小路继续朝前延伸着,左右两排的民房一间挨着一间,不知道还得走多远才能走出村子。 这肯定不对头,我心里猛然一紧,加快脚步,噔噔的朝前跑了十几米,十几米过去,前方的景象丝毫没有变化。 远处飘着一缕一缕很淡的夜雾,让视线变得有些朦胧。我觉得情况不对,随后就调转了方向,顺着原路朝回走。 等我走出去不到二十米远,就看见前方的情景,和刚才一样,脚下的小路仿佛一直延伸到了视线无法触及的天边,根本没有尽头,两旁的民房密密麻麻,夜雾在缓缓的飘动,让我感觉四面八方都是一片茫茫。 我不死心,急忙又调转了方向,朝着旁边跑,村里的小路一共有三条,这一次我绕到了那条南北路上,但不管我怎么走,眼前都是无尽的路。 我一下子慌了,我不是没有想过,在村子里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我万万没有料到,情况会是这样的。 我来来回回的跑,但每一次都好像走在一条永远都走不出去的小路上。至少兜了有十来圈,我已经意识到,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我是从镇子那边直接到棚村的,因为提前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所以随身根本就没带什么东西,时间短了还好说,时间要是久了,会活活的饿死,渴死。 以前我从来没有遇见这种事情,但我觉得,这不是单纯的鬼打墙。我身上带着起灵符,一般的脏东西是不敢近身的,除非是那种要命的玩意儿。 这么一想,我心里就更慌乱了。 明知道走不出去,我却不能停下来,还是要找路,我在村子里兜兜转转,最后走的双腿都开始发麻。头顶的天空一直都是黑漆漆的,我说不清楚具体过了多长时间,按道理说,天已经该亮了,却始终看不到一丝光明。 我彻底被困在了这儿,脑子里乱糟糟的,我身边没有水和食物,现在只能趁着还有体力,尽快的逃离出去。 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把自己进入村子之后的情形仔细的捋了一遍,我在村子外面蹲守的时候,情况是很正常的,包括刀疤脸刚刚离开那段时间,我能清楚的看到刀疤脸走出村子,而且我还专门绕了半个圈子,到村外的路上去盯他。 也就是说,村子肯定是个普通的村子,而且之前毫无异常。如果要说有问题,肯定是发生在我进入村子之后。 我进入村子并没有遇到太多麻烦,不过,这一刹那间,我立刻想到了那个被吊在木杆上的麻袋。 麻袋已经被我埋了,我随即站起身,先找到了刀疤脸的住处,然后以这个地方为基准,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寻找那个埋着麻袋的破旧小院。 这一次倒还算顺利,虽然走不出这个村子,但村子里的构造似乎并没有变化,没过多久,我就找到了破旧的院子。顺着院门走进去,我随手就开始挖掘原来掩埋麻袋的地方。 挖了几下,土壤中露出了麻袋的一角,我心里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麻袋还在,说明麻袋里面那个奇怪的大头人并没有作祟,可同时也说明,问题不是出在这个麻袋上的,我还得重新寻找破绽。 就在我丢下手里的铁锹时,突然又觉得不对,随手扒拉了两下,一下子就呆住了。 第54章 迷魂阵 这个麻袋是我埋起来的,我肯定有印象,刚才开始挖掘时,我专门看了看,地面上的浮土应该没人动过。 可是,我随手一扒拉,就发现麻袋空了,里面那具看起来可怕又恶心的大头人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 这本身是不可能的事,大头人肯定是死了,尸体被那种特殊的蜡严严实实的给封了起来,以便防腐。 死的透透的大头人,不会自己从麻袋里钻出来,但村子里又没有别的人,我暂时想不通,它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麻袋里的大头人有一股很浓重的邪气,我发现麻袋空了以后,心里就开始犯嘀咕,大头人是怎么消失的,现在可以先不去想,但眼下的困境,是不是大头人弄出来的? 哐当!!! 就在这时候,破旧的院门突然关了起来,我心里一惊,起来过去看了看,院门彻底关死了,推都推不开,我知道事情不对,起身就想从院墙先翻出去。 棚村这边肯定比王川山的小荒村要好一些,院墙最起码都是烧制的砖头垒起来的,墙并不算高,我稍稍一助跑,就能扒住墙头。 当我扒住墙头的那一瞬间,就感觉自己抓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那团东西好像是活的,顺势就爬到了我的手背上。我打了个冷战,扭头一看,就看到手背上面似乎是一团黑乎乎的头发。 头发很长,不知道是从哪儿钻出来的,这东西要是长在人身上,倒还没什么,但是孤零零的一大团头发,就会让人觉得很惶恐。我急忙缩回手,重新落回到地面。 我这边一落地,立刻就想换个地方先爬出去,但是一抬头,我就觉得脚底板乱冒凉气。 四面的墙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团一团黑乎乎的头发,成千上万缕的头发,宛如章鱼的触手,在墙头缓缓的蔓延。 我慢慢后退了几步,这些头发出现的很突然,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头发,强行从墙头翻出去,肯定是不行了。 就在我琢磨着对策的时候,余光一瞥,立刻看到从院子四面八方的犄角旮旯里,一团一团的头发像是藤蔓,贴着地面无声无息的游弋,无数的头发,都朝着我站立的地方涌动过来。 我马上换了个位置,但这些头发就如同长了眼睛一样,一直都跟着我。头发蔓延的很快,开始只是一缕一缕的,后面就变成一团一团的,乌黑的头发很快就铺满了四面的墙壁,地面上几乎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 我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了,转身跨到一旁的小屋里,随手关上房门。这应该是以前家户里做饭的伙房,屋子后面留着一根顶门杠,胳膊粗的杠子很结实,我顺手就把房门死死的顶住了。 外面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头发蔓延时的沙沙声,可我心里没底,转头一看,窗子外面映出一团一团头发的影子,在窗外缓缓的左右晃动。 房子年久失修,窗户上的玻璃已经碎了,外面的头发晃动了一会儿,顺着缝隙就重新钻了进来。不仅如此,门缝下面也有头发硬朝里面挤。 眼前的情景,看的我牙根发痒,现在等于被堵在了这个伙房里。我不敢想象,要是外面那些头发全都涌进来,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我一步就退到了墙角,紧张的思索着脱身之策,这时候,脚下被绊了一下,我低头一看,是一个盖着盖子的油罐。 罐子里还有一点油,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我飞快的脱下外衣,把油都倒上去,然后用火柴引燃。衣服沾了油,越烧越旺,从外面挤进来的头发被火苗一烧,立刻刺啦刺啦的卷成一团。 这个办法管用,我拿着燃了火的衣服,打开小屋的门就冲了出去,果然,手里的这团火让院子里蔓延的头发不断的朝后退缩,我一口气冲到院墙跟前,伸手一举,把燃烧的衣服丢上了墙头。 趁着这个机会,我终于翻墙跳了出来,外面的空间大,院子里那些头发在地面蔓延了一会儿,就被我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我跑出来之后,周围还是一片无尽的困境,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走不出这个村子。 但是,这一次我已经有了些许的感觉,我觉得之所以走不出来,多半跟那个大头人有关。 村子这么大,大头人现在在何处,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注目凝视。走了一会儿,我就察觉出来一些先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距离我近的地方,情景是真实的,每一面院墙,甚至每一块砖头,都清晰可见,只是远处的景象就显得缥缈而且模糊。 但是,我来回走了几圈,渐渐的就发现,身边似乎总有那么一面院墙显得很不真实,就仿佛被一层水汽笼zhao在里面。 这是个很细微的细节,如果心里慌乱的话,很可能会遗漏过去。 经过几次试探,我终于确定了,院墙肯定没有问题,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搞鬼。 我故意朝一侧的院墙靠近了一些,果然,我只要从哪一面院墙经过,这面院墙就朦朦胧胧的。 一看到这儿,我再也没有任何迟疑,陡然间一转身,扒着墙头就翻了过去。 第55章 一场恶斗 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当我翻过这面院墙的墙头时,立刻就看到墙根蜷缩着一团小小的影子。 这团影子虽然模糊,但那个大的离奇的脑袋就是最显眼的标志,果然是麻袋里的大头人在作祟。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躲闪的余地了,不把这个东西彻底灭杀,后面肯定还要纠缠我,我二话不说,直接从墙头跳了下来。 我的双脚还没有落地,大头人就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唰的闪到了后面。我紧追了几步,大头人贴着地面唰唰的滑动着,到了另一堵院墙的时候,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的闪了出去。 已经追到这里,我不可能放弃,跟着又翻过墙头。当我从小院翻出来的那一瞬间,就看到远处的情景,宛若一团正在虚化的泡沫,越来越不真实。 我觉得心里轻松了一点,最起码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只要解决了这个大头人,应该就不会再有类似的麻烦。 大头人一直都贴着地面滑动,速度很快,我在后面紧追不舍,追出去大概有几十米远,不远处的情景越来越模糊,我本来以为这是幻境将要消失的前兆,然而,一阵夜风吹过,缭绕的夜雾上下卷动,当夜雾快要被吹散的时候,不远处仿佛显现出了一片起伏的山地。 我一下子呆住了,按道理来说,我已经知道是大头人在搞鬼,无论再出现什么样的景象,我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可是,那片起伏的山地落入眼帘的时候,我就觉得那场景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人无法分辨。 那片山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因为我能看出来,那就是王川山里的那块风水地。 雄狮护砂的风水宝地有很显著的特征,一座主峰,九山连环,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这时候看到了风水地,但脑子顿时就乱了。 这片风水地,我曾经去过,虽然没有深入到地下的地洞里,但至少亲眼目睹了一次。当时,我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但此时此刻看到这片风水地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很异样的念头。 我觉得,这片风水地好像说不出的熟悉。 如果一个人没有亲自涉足过某个地方,只靠着别人的讲述,是无法有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的。 那片风水地,究竟隐藏了什么? 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走神的,可是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脑子里仍旧是一片纷乱,愣愣的站在原地。 “看起来,你去过这地方,难怪会找到棚村。” 陡然间,一道苍老又沉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浑浑噩噩的脑子一瞬间就清醒了。 前方的夜雾丝丝缕缕,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我看到不远处静静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微微佝偻着腰身,大头人就趴在他的脚下。我的心骤然一紧,认出来那是刀疤脸。 我就因为想要避开刀疤脸,才会在村子附近苦等那么长时间,可我没想到,对方明明出了远门,却去而复返。 我看了看刀疤脸,又看看趴在他脚下的大头人,心里大概明白了,大头人起初被吊在木桩上面,给我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这肯定是刀疤脸故意留下来的,为的就是观测村子里的异常举动。 一旦有陌生人闯入,刀疤脸能得到消息。 我没有跟刀疤脸动过手,然而仅凭着他的心理素质,我就觉得这是个棘手的狠角色,我没有对付他的把握,看见刀疤脸之后,立刻就想跑。 我这边一动,刀疤脸立刻就跟了上来,他的脸色阴沉沉的,但是神情之中,却好像有一种猫抓耗子般的戏谑。我已经跑的够快了,刀疤脸这么大的岁数,速度竟然一点都不慢。 我拼命的朝后跑,因为大头人已经被发现了,眼前的幻境不断的模糊,继而消失,村子里真正的那条路已经出现,我顺着小路一口气跑出去很远,等到了村口的时候,转头又朝着南面跑去。 刀疤脸一直追的很紧,我必须全力以赴,才能不被他追上。村子的南面是一片荒地,坑坑洼洼的,刀疤脸毕竟上了岁数,腿脚肯定没有我那么灵活,在这片坑洼的荒地里,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一些。 我就打算一鼓作气的先把他甩开之后再做打算,正在发力狂奔,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沙沙声来的很快,已经快要逼近了,匆忙中我回头一看,就看到那个大头人正贴着地面,流星般的追了过来。 我的脑袋大了一圈,大头人只是尸体,肯定是被刀疤脸驾驭的,我丝毫都不能耽搁,只要一停,刀疤脸必然也会追上来。 我闷着头狂奔,这时候,一直贴着地面的大头人腾空弹了起来,从我的头顶一跃而过,又重重落在我的前面。我连碰都不想碰它,随即就一转身。 就在我转身的同时,隐隐约约看到大头人的腰上,有一根几乎透明的细绳,这条细绳很长,我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一个趔趄就扑倒在地。 我到底的时候,大头人嗖的就滚了过来,它脑袋上包裹的蜡已经摔掉了一块,我能看到它那只死灰色的眼睛。 我连翻身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一脚踹了过去。大头人本来体型就小,直接就被踹飞了,我刚要起身,被踹飞的大头人贴着地面又滚了过来。 大头人身上那根几乎透明的绳子很难防备,尤其是在夜色深沉的夜晚,一不留神就会忽略过去。大头人在我身边滚了几下,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腿被绳子绕了一圈。 就这么一耽搁,身后的刀疤脸已经堪堪的追上前来,我不可能就这么就范,即便对方很难缠,我也得拼一拼。 刀疤脸扑过来的时候,我招架了一下,这个老东西真的非比寻常,这么大岁数了,不仅跑的快,而且力气很大。 我一边招架,一边就在后退,想要看看有没有脱身的机会,脚下的绳子越缠越紧,对我产生很严重的影响。 我又退了几步,刀疤脸跟我过了几招,大概就摸清了我的底细,出手越来越重。 第56章 逼问口供 此时此刻,我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子,这个刀疤脸经验极其丰富,是个老手,我虽然年轻力壮,但是跟他单打独斗的话,难有胜算。 我身上那些起灵符之类的东西,就是专门对付抬棺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对活人没啥用处。 一想到刀疤脸家里那间密室里密密麻麻的木头箱子,我额头上就冒了汗,要是真落在这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候不得不拼命了,我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还是步步后退,刀疤脸可能急于想要抓到我,出手愈发凌厉,转眼的功夫,我被逼的喘不过气,用尽全力朝后一躲,避开了刀疤脸的一只手。 但我躲闪的还是有些慢了,刀疤脸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衣领,我的外衣已经烧掉了,现在就穿着件贴身的衣服,破旧的衣服经不住这么大力的撕扯,刺啦一声,就裂了个大口子。 与此同时,我一直贴身存放的那只小小的铜铃铛,直接就甩落出来,铜铃铛落在地上,刀疤脸的眼神一凛,一把就抓到了手里。 这是我在王川山发现的镇棺铃,是师傅的东西,刀疤脸多半认识这个铃铛,飞快的一翻看,当即就变了脸色。 “白八门的!?” 我不理会刀疤脸,转身又跑。我的腿上缠满了那种透明的绳子,脚步都迈动不开了,刀疤脸知道我跑不远,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抬手抓住我的脖子,面庞微微有些扭曲,显得更加狰狞。 “这是白八门的镇棺铃,铃铛里刻着名字!你是梁勇的什么人!?是他儿子?侄子?还是徒弟!?” 我不知道刀疤脸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只铃铛,但从他的表情和语气就看的出来,他似乎跟我师傅有过节,要不然,不会问的这么咬牙切齿。 “我听说,梁勇死了!说,他的脑袋在什么地方!?” 我还是不答话,但心里一直升腾着沉沉的寒气,师傅当年死去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脑袋为什么不见了。只是随着事态的发展以及我收集到的线索,我才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复杂。 这个刀疤脸急切的追问,就是想知道师傅的脑袋在什么地方,这同时也说明,师傅的脑袋可能还有别的用处。 我一句话也不敢回答,不管我怎么回答,都能让刀疤脸找到破绽。我暗中朝左右看了一眼,心里又是一沉。我对这里的地势不熟悉,跑到这儿才发现,身后是一片很低洼的洼地,前些天下了两场大雨,雨水都积存在洼地里。 我现在如果转身继续逃,肯定绕不开这片洼地,洼地里都是积水,泥泞不堪,必然会困住我。 “你说不说!” 刀疤脸的脾气估计有些急躁,看见我始终不开口说话,抬手就是一巴掌,他的手上都是老茧,出手又重,这一巴掌抽的我眼前直冒金星。 “在这里死个人,就和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要觉得,我不敢杀人!”刀疤脸阴沉沉的说道:“你要是不说,后果自己掂量!”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么大的事情,梁勇会不和你说?他那人,粘上毛比猴都精。” “我不认识什么梁勇。” “那这只铃铛是从哪里来的?别跟我说这是你捡来的!” “真是捡来的。” “落到我手里,你连死都死不了。”刀疤脸抬起手挥了挥,说道:“让它来提醒提醒你!” 后面的大头人贴着地面缓缓的朝这边滑动,这东西恶心的要死,我根本不知道刀疤脸要做什么,一看见大头人过来了,我的心肝脾肺肾似乎一瞬间就缩成了一团。 但我不能出声,这时候只要流露出一丝畏惧和胆怯,刀疤脸就会变本加厉,我死死的咬着牙,一声不吭。 大头人慢慢爬到我的脚下,微微抬起了头,它脑袋上的蜡缺少了一块,正好露出一只眼睛,那只眼睛让人看一眼就会做一个月的噩梦。 更要命的是,大头人好像要顺着我的腿爬上来。我抖了抖自己的腿,大头人的爪子牢牢的抓着我的裤脚,真的一点一点的朝上面爬。 “它爬到你的脖子上,就会啃上一口,不怕告诉你,这东西死了这么多年,一直被蜡封着,五脏六腑都腐烂了,却散不出去,你看看它的牙,都是黑的,要是让咬那么一口,滋味恐怕不是太好。” 刀疤脸慢慢的和我说着话,大头人还在不停的朝上爬。说实话,这种感受比脖子上架着一把刀更加让人难以承受,但我还是没开口,大头人渐渐的就爬到了我的肩膀上。 我的余光能看到大头人那只死灰死灰的眼睛,它脑袋上的蜡一块一块的脱落,露出一张小小的嘴巴。大头人的牙齿参差不齐,果然已经微微的发黑。 嘭!!! 就在大头人的嘴巴已经贴近我的脖子时,它突然像是一根弹簧,嘭的一声弹了出去,落地之后,大头人的身躯就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折断了。它的四肢本来就纤细的和我的手指一样粗,此时,大头人的手脚嘎嘣嘎嘣,发出一阵一阵清脆的脆响。 一转眼的功夫,大头人倒在地上,只能轻轻的左右颤动,再也爬不起来了。 “谁!” 刀疤脸吃了一惊,猛然转头朝四周望去。这片荒地看起来寂静无声,而且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对方连面都没露,大头人就已经被弄的骨头寸断,这显然不是普通人,刀疤脸再也不敢托大了,四下张望的同时,一只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根大概一尺长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一根大号的缝衣针,就和打毛衣用的毛衣针一样粗细,通体乌黑。 这玩意儿虽然很细,但只要仔细的看,就会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符箓一般的符号。 我并不知道刀疤脸的来历和底细,然而,看见他拿出的这根针,我一下子就恍然了。 第57章 阴阳针 刀疤脸手里的那根针是有讲究的,我估计,除了白八门的人,知道这东西的人真的不多。 白八门的历史相当久远,在很早以前,门内的规矩也比较多,整个白八门分为四大宗和四小宗。其中四大宗是正经的嫡传,同时也是丧葬中不可或缺的四种职业。 四大宗就是望气,二皮,方相,抬棺。 望气其实指的就是堪舆风水的阴阳先生,人要下葬,肯定得找地方埋,古人很看重风水,所以望气是白八门里很重要的一个支派。 抬棺就不用说了,出殡肯定要有人抬着棺材。方相,是古代专门负责皇家或者贵族殡葬的官员,到了后来就演变为白八门里的一支。 方相的职责,是总揽整个葬礼,包括查看时辰,喊灵引路,维持沿途的安全,等到棺材入土之后,方相还要进行一系列的仪式。 二皮,则是白八门里一个比较特殊的分支。 古代的时候有斩首之类的刑罚,而当时的人又特别讲究人死以后留个全尸,所以,就有人会专门把残缺的尸体重新缝制起来,民间老百姓把这样的人俗称二皮匠。 这种活儿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干的,因为残缺的尸体缝制起来,不能看到明显的针脚。白八门的二皮匠,用的是特制的针,和平时中医针灸的银针差不多粗细,缝尸的线,则是经过漂洗过的蚕丝。 用这样的针线,再加上特殊的手法,残尸被缝合起来之后,几乎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二皮这一行里鼎鼎有名的是明朝的大师宋连子,当年,大太监刘瑾被皇帝下令凌迟,活剐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整个人除了骨头架子,完全变成了一堆杂乱的肉片。 刘瑾一死,门下树倒猢狲散,但里头还是有几个有良心的,买通了行刑的刽子手,把刘瑾的尸身全部收敛起来,然后辗转托人找到了宋连子。 三千多块碎肉,还要按照肌理以及原来的位置缝合到骨头架子上,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但宋连子就靠着精湛的手艺,用了几天时间,把三千多块碎肉重新缝合成了一具完整的尸体,除了一些不起眼的针眼和针脚之外,竟然看不出什么破绽,堪称神技。 宋连子就此名扬四方,关于他的传说也越来越多,有人说,宋连子手里那根针,是阴阳针,缝合死者残缺的尸体,只是雕虫小技。阴阳针能把死人和活人缝到一块儿去,比如有个人的脑袋被砸扁了,宋连子取一个活人的脑袋,缝合上去,死者还能活过来。 这多半就是讹传了,没有任何根据,不过,就是宋连子让白八门在有明一代大放异彩。 到了近代,二皮这一支就渐渐没落了,因为斩首的刑罚被取消,没有多少残缺的尸体需要缝合,白八门做活儿的时候,都用不上二皮这一支。 为了混饭吃,二皮这一支的门人开始涉足别的行业,做的最多的就是落草为寇。在不断的打家劫舍中,他们积累了更丰富的经验,把原来缝尸的阴阳针改进了一番。 据说,改进之后的阴阳针能对付活人,还能应付尸变,无论死人活人,被阴阳针给扎了,后果都很严重。那些年,二皮的门人惹了不少麻烦,但他们死活都不肯退出白八门,因为有时候篓子惹的大了,就需要白八门来托底。 我知道白八门的二皮这一支,但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门人,这个刀疤脸拿了阴阳针,说明他即便不是二皮这一支的嫡系传人,肯定也有着很紧密的关联。 刀疤脸这时候有一点心慌了,因为他能察觉出来,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应该很难对付。我慢慢的晃着自己的腿,把上面一圈一圈透明的绳子都给甩掉。 “什么人!敢做不敢认!?出来照个面吧!” 刀疤脸越是看不到人,越是有些紧张,当他转过身朝着身后查看的时候,我拔腿就跑。 前面就是泥泞的洼地,虽然我的速度会受到影响,刀疤脸肯定也不好受。我这边一跑,刀疤脸立刻警觉了,随后追了过来,我沿着洼地的边缘一路飞奔,本来应该勉强可以逃出去的,然而,洼地的边缘被雨水泡的松松垮垮,跑了没多远,洼地边缘的土层哗啦倒下去一片。 我正在全力狂奔,脚下一歪,随即就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掉到了一旁的浅水里。浅水只有一尺来深,但水底的淤泥直接就把我的双脚给陷了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刀疤脸追到跟前,重重喘了口气,他不想放我走,但又很担心那个潜在的强敌。 “小子,要是不废了你,你恐怕不会老实!” 此时的我,全力的想要把双腿从淤泥里拔出来,但抬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又陷进去,交替反复,怎么都无法脱困。刀疤脸拿着手里那根阴阳针,盯着我的膝盖。 我知道,他害怕我再逃走,所以想把我的腿给刺伤,可这时候我完全躲闪不开,整个人都慌了。 就在刀疤脸慢慢伸出阴阳针的那一刻,他的身躯骤然一颤,噗通一声就趴倒在我面前。刀疤脸的脸庞一瞬间就涨的通红,两只手死命的撑着地面,想要重新站起来。 然而,他的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山,无论怎么用力,都直不起腰,渐渐的,刀疤脸不堪重负,身躯彻底被压到了地上。前后左右都是烂糟糟的淤泥和积水,刀疤脸的脑袋被埋到了泥里,估计用不了两分钟就会断气。 事关生死,刀疤脸肯定不会屈服,不要命一般的挣扎,我趁着这个机会,艰难的从脚下的淤泥里挣脱出来,朝前走了两步。 当我想要绕开刀疤脸,先离开这片烂泥地的时候,刀疤脸的身躯猛然一阵晃动,脑袋也跟着一抬。 他的脸上全都是烂泥,眼珠子似乎都憋红了。 就在这一刻,我下意识的一低头,立刻打了个哆嗦,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迅速袭上心头。 第58章 趁虚而入 眼前的洼地有浅浅的积水,我站在刀疤脸的面前,无意中低头一看,立刻看到了水中的倒影。 刀疤脸拼命想要抬起头,积水上有他的影子,而且,我看到刀疤脸的脖子上,好像趴着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 这团东西无法用肉眼直接看到,只有通过积水的倒映,才能看出个大概。 我分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就是这团模糊的影子弄死了大头人,而且把刀疤脸压的直不起腰。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只是转念一想,这团模糊的影子分明是冲着刀疤脸来的,如果影子要对付我,这会儿我肯定也和刀疤脸一样,直接趴下了。 一时间,我也难以定夺究竟是走是留,刀疤脸肯定知道不少线索,要是就这么走了,实在有点可惜。 我先从脚下的泥泞中彻底挣脱了出来,站在距离刀疤脸只有几米远的地方。我在全力的分辨,想看看压在他脖子上的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还是和之前一样,无论我怎么看,都无法用肉眼直接看到这影子。 我移开目光,重新望向那片积水,积水中的影子始终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而,就这么一团模糊的影子,却把刀疤脸搞的毫无还手之力,刀疤脸开始挣扎的很剧烈,渐渐的力气就小了。 我暂时感觉不到那团模糊的影子对我有什么敌意,所以就坚持着没有离开。又过了大概几分钟,刀疤脸整个人就好像一条软绵绵的鱼,有气无力的趴在泥泞中。 我悄悄的靠近了一点,看看刀疤脸是不是真的没有行动能力了,等视线再次投到积水那边时,我突然发现那团模糊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影子来的很突然,消失的也很突然,我疑心它是不是还在附近,观察了一阵子,并未发现有任何蛛丝马迹。 看了一会儿,我干脆就不找了,那团模糊的影子就算躲在我身边,我也很难观察的到。 此时此刻,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刀疤脸身上,他应该还没有死透,不过丧失了还击的余力,我连想都没想,一步跨了过去,抽出刀疤脸的裤腰带,把他的双手结结实实反绑了起来。 紧接着,我把刀疤脸从烂泥里拖到了一旁,刀疤脸一直到这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我弄了点积水,全都浇到他脸上,刀疤脸也没什么反应。 这老东西鸡贼的很,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着没有还手之力在暗中积蓄力量。我想了想,又把他拖到一片洼地跟前,直接丢了进去。 “我只数三声,你要是不回答,我不管你醒了还是没醒,立刻把你埋了。一,二……” 我连着数了三声,刀疤脸还是一动不动,我也就不说废话了,扒拉着泥土朝他身上扔,这片洼地不到一米深,但足够把他埋起来。 刀疤脸的一半身躯都被埋到了土里,但还是没反应,如果换做一般人,这时候估计会觉得刀疤脸是真的昏迷了。可我不敢冒险,像他这样的老油条,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时刻都要提防。 我一声不响,接着朝坑里填土,渐渐的,土已经盖住了刀疤脸的脸庞,我还是不停手,又填了几把土下去,一直和死了一样的刀疤脸终于颤动了一下身躯。 “你……你小子……是真想弄死我……” “你憋不住了?” “小子……你……你别让我出来,等我出来……”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威胁我?既然别让你出来,那你就别出来了。” 我知道,如果不把刀疤脸的威风杀下去,他的嘴巴肯定比石头还要硬。我根本不和他废话,接着又朝坑里填土,刀疤脸的脸庞铁青铁青的,那模样恨不得活吞了我,但他的双手被绑的很结实,对我产生不了丝毫的威胁。 “停!停手……” “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如果一句不回答,我就接着填。” “先把我……弄上来……” “你就在这儿说。”我找了一根棍子,把他脸上的浮土扒拉到一旁,问道:“你是白八门二皮这一支的?” “你认识我的阴阳针……你也是……也是白八门的……” 我一看刀疤脸还是不就范,立刻又去填土,如此一来,刀疤脸就慌了。 “是!我是二皮这一支的!小子……别……别填土了……” “你认识梁勇,跟他有过节?” “都是白八门的,肯定认识,过节……也谈不上……” 我不能保证刀疤脸是不是会说实话,干脆就坐在一旁,晾他一会儿,我虽然心急,但刀疤脸肯定比我更急,洼地底部的烂泥黏糊糊的,人在上面躺的时间久了,会慢慢的沉淀下去,到时候不用我填土,也能把他给活埋了。 果不其然,十来分钟之后,刀疤脸彻底撑不住了。 “你要问什么!赶紧问!” “我说了,你跟梁勇有过节?” “没什么过节,只是……只是想找他……” “找他干什么?” 刀疤脸说到这里,又沉默了,我看得出来,他不是不想活命,只不过可能这件事太过重要,他死到临头了,还在犹豫该不该说。 我也不逼他,就这么悠闲的坐在一旁,刀疤脸艰难的思考了两分钟,猛然一咬牙,扭动着身躯说道:“梁勇的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不急,你慢慢说,说的仔细一些,如果让我知道你在撒谎,你明白后果。” 刀疤脸的确是二皮这一支的门人,这几十年里,二皮在白八门只是挂个名,跟别的同行不怎么打交道。二十多年前,刀疤脸知道我师傅,不过没有来往过。 “那件事,大概有……二十五六年了……那一年,白八门出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 “杀鬼。” “杀鬼?杀鬼是什么意思?” “梁勇杀了两只鬼。” 第59章 杀鬼传闻 刀疤脸说的这件事,都的确是头一次听说,不仅师傅和毛叔那些老辈人没跟我说过,就连铁拐李这样和白八门有交情的外人也没有说过。 那时候,白八门的日子都不好过,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做活儿也只能偷偷摸摸的。为了大家都能有口饭吃,白八门的人经常聚集在一个叫林村的地方。 师傅当时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有一身好功夫,胆魄过人,为人也很讲究,所以一帮人都服他,有时候瞅准了机会,师傅就会想方设法的带着大家赚点钱。 有一次,师傅出面联络,召集了几个人,说是做一笔买卖,他们出去了差不多两个月才回来,等回来了之后,就带了点东西,那些东西里面,有一只小炉子,一块装在木盒里的锦帛,还有些别的乱七八糟的。 这些东西不是普通的玩意儿,都是老物件,而且懂行的人能感应到这些东西上沾染的土气和阴气,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从古墓里弄出来的。 有的人以为,师傅他们是穷疯了,盗挖了某座古墓,想用这些古董去换钱。但出人意料的是,师傅并没有变卖这些东西,而是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盯着这几样东西,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过了大概有十来天,师傅他们平时藏身的小院来了外人,对方是半夜来的,很精准的找到这儿,然后站在外面敲门。 有一个小伙计,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跑过去开门,打开院门之前,他顺着门缝看了看,发现外面是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 那种衣服,在当时早已经被淘汰了,人穿着这种衣服出门,会让人感觉很奇怪。 同时,这个小伙计发现,这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好像都没有腿,夜风吹过时,大褂的衣摆左右晃动,两个人身躯下面空荡荡的。 小伙计吓了一跳,也不敢开门了,赶紧去给师傅说。师傅听了之后,脸色就变了变,然后亲自到了院门跟前。 他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院子跟这两个人对话,那两个人是来要东西的,而且要的就是师傅他们之前带回来的几件。 师傅跟对方讨价还价,只给了那只小香炉和两件玉器,剩下那块装在盒子里的锦帛,师傅想要留下来。双方争执了很久,师傅那时候年轻,火气也大,说着说着可能就有些发脾气。 最后,院子外面的两个人说,他们先带走香炉和玉器,那块锦帛,到明天再来取。 师傅找了一块小褥子,把香炉什么的包起来,隔着院墙丢了出去,东西丢出去之后,那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带着东西,脚不沾地一般的走了。 那两个人走了以后,师傅又把自己关在屋里,似乎在艰难的思索什么,同伴过去劝,但师傅一句也听不进去。 到了第二天半夜,那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果然又来了,师傅没多说什么,跟着对方走了,前后大概一个小时,师傅回到了林村。 他回来的时候,同伴就发现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一丝力气,而且身躯冷的像是冰一样。 如果是中医或者经常跟死人打交道的人就能明白,师傅的阳火耗尽了,这等于是元气大伤,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 “你说了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说到点子上?” “前面的事不说清楚,后面的事你能听懂吗?”刀疤脸显然还是不服气,但迫于形势,只能忍气吞声。 “行,那你接着说吧。” 其实,这些事情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白八门的同行。白八门的四小宗,还有二皮这一支,门人的成分比较复杂,师傅当时从外面带回那些东西的时候,就有一些传闻,说师傅找到了祖师爷的墓。 白八门的祖师爷就是郭璞,祖师爷埋在什么地方,其实一直都是个谜,白八门的后人每逢祭奠,都是给祖师爷立牌位,从来没有亲自到坟头去上供的。 据说,师傅从祖师爷的坟里带回来的那块锦帛上面有字,写的就是葬经的终篇。 传闻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但刀疤脸他们一帮人已经暗中盯上了师傅。师傅跟那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外出,有人就悄悄的尾随。 当时,刀疤脸就是那些尾随者其中的一个。 师傅和那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一直走到林村后面的后山,后山有几个早已经废弃的窑洞,他们三个进了窑洞,后来只有师傅一个人出来了。 刀疤脸他们立刻分散开来,两个人继续尾随师傅,剩下的就到窑洞那边去看。 等他们到了窑洞之后,发现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已经不动弹了,最开始,人们都以为是师傅杀人灭口,但仔细的一观察,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浑身上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却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从师傅和他们一起进窑洞,再到师傅独自离开,前后不过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但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已经高度腐烂。 刀疤脸的师兄是个很有经验的人,心也很细,别人看见这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避之不及,只有他,不仅没离开,反而凑到跟前去观察。 这么一观察,果然就有了重大的发现。 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浑身上下烂的一团糟,头上还带着帽子。把帽子取掉之后,他们头上的头发连同头皮,都一块一块的脱落,刀疤脸的师兄用刀子把他们头颅上的腐肉都刮去,最后就在白生生的颅骨上面,发现了一个字。 那是一个“元”字,像是用墨水写在头骨上面的。 对白八门的人而言,这其实是一件明摆的事。祖师爷当年广收门徒,白八门的辈分,是按照“元尘初清,三花聚顶”这八个字排下来的。 祖师爷亲传的弟子,是第一代弟子,都是元字辈,祖师爷对那几个亲传弟子,都是抚顶授业,所以,那几个人的头骨上,都有一个元字。 也就是说,这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都是祖师爷的亲传弟子。 祖师爷的亲传弟子,不可能活到现在,所以,这两个人肯定是“鬼”。 正因为他们过来跟师傅讨要那几件东西,师傅无论如何不肯交出盒子里的锦帛,所以彻底灭杀了他们。 这就是白八门当时轰动一时的传闻,而且所有人,可能包括师傅在内,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引发出后面一场一场的惊天波澜。 第60章 事件的起源 因为那两个穿着黑大褂的人,所以白八门的一些人认定,师傅肯定是找到了祖师爷的坟。 他们还说,葬经最为重要的终篇,就在祖师爷的坟里。 其实很多年以来,白八门的人都在说葬经的终篇,但没人能说清楚,终篇里究竟记录了什么内容。 有传言说,葬经的终篇,是生死奥义,也有人说,终篇里记载着祖师爷尸解成仙的秘密。 还有人说,终篇里的内容是关于长生不死的。 反正林林总总的传闻流传了很多年,虽然白八门的传人并不清楚终篇的具体内容,但谁都相信,里面所记载的一定是惊天秘密。 从祖师爷归天到现在,每一代白八门的传人,都在想方设法寻找终篇的下落,但没有任何人成功过,甚至连线索都找不到。 一直到师傅带回那几件东西之后,所有人都像是狼群闻到了血腥味,纷纷涌来。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只是找师傅询问,但师傅矢口否认。师傅越是否认,他们就越是怀疑,渐渐的,双方发生口角,继而动上了手。 白八门里那么多分支,每个分支都有交情好的同行,这一闹起来,就牵扯到了很多人彼此之间的利益。争斗越来越繁复,有那么两三年时间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发生一次大的矛盾,每次都要死人。 可以说,白八门从出现以来,还从来没有闹过这么严重的内讧。 到了后来,师傅只能到处躲藏,因为斗的次数太多了,渐渐的还有一些不属于白八门的势力也抱着各种目的掺和进来。 刀疤脸所在的这一支,是白八门里面势力最大的一股。他的师兄叫做杨敢,可以说,杨敢是二皮这一支近二百年来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争斗的次数多了,彼此之间结仇越来越深,一些实力不足的势力逐渐被排挤了出去。杨敢和刀疤脸纠集了一帮人,在争斗里占据了上风。 后来,杨敢从师傅那里抢到了一半锦帛。也就是从这一半锦帛里,杨敢获取了一部分线索。 “锦帛里记录了些什么?” “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我师兄那个人,不会把锦帛的内容告诉我,这么长时间,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刀疤脸反正一口咬死,都是杨敢在主事。我不能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看着刀疤脸的样子,或许没有撒谎。 这些混江湖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利益至上,不要说师兄弟了,如果利益够大,就连亲兄弟,甚至亲爹亲儿子也要防着。 这些年,刀疤脸和杨敢分头行动,每过若干时间,杨敢就会给刀疤脸提供一张名单,名单上有地址和姓名。收到名单,刀疤脸就会赶到目的地,把名单上那些人的脑袋收集起来。 棚村这个地方,刀疤脸前几年才来,因为村子荒了,空无一人,比较方便隐藏。 收集人的脑袋,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我一直都不明白,当年王川山的谢三,还有杨敢,他们收集人的脑袋,究竟要做什么。 “杨敢让你收集脑袋,有什么目的?” “我要真知道有什么目的,我就自己去单干了,也不用听我师兄一直指挥我。” “你的意思,杨敢什么都没告诉你?” “没有,要是他告诉我了,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刀疤脸讲述了这些,我也隐隐的捋清楚了事情的前后顺序。二十多年前,师傅默默无闻,就是从找到了那几件东西以后,他或许才注意到了王川山这样的地方。 说实话,我这个人没有太强的功利之心,虽然身在白八门,可我对什么祖师爷留下的葬经终篇,并不感兴趣。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现在,我连安稳过日子的资格都没有,脖子上的那道红印,就像是一道催命符,让我时刻都笼zhao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师傅能活那么久,是因为他比我有本事,而且,师傅掌握的线索也多。 我心里暗自苦笑了一声,师傅一直到死,都没有和我说这些事情,估计连他也没有想到,厄运会降临到我身上。 “小子,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还打算把我困多久?” 刀疤脸躺在泥坑里,有点等不及,想让我把他给放了。我知道刀疤脸现在配合,是因为自己被制服,如果真把他给放了,这老小子多半要反扑。 但是我也不能真让刀疤脸死在这儿,我和他以前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好端端的弄死一个人,我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你想食言?”刀疤脸看到我沉吟不语,以为我要反悔,当时就急了:“咱们可是先前就说好的,我把知道的事情说了,你就放了我,你……” “我不会反悔。” 我想了一下,把刀疤脸从坑里拖了出来,一直拖到后面一块干燥的地方,但我没有给刀疤脸松绑,凭他的本事,应该可以慢慢的把双手上的裤腰带给磨断。 把他拖出来之后,我转身就走,一步都不停留,刀疤脸在后面大喊大叫,我也置之不理。 一直走出去很远,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才放慢脚步。这一趟来到棚村,完全是个意外情况,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收获,但至少让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最初的起源。 只不过,我不关心什么葬经的终篇,还是一门心思的要化解自己身上的麻烦。王川山那片风水地,依然是眼下最关键的目标。 我离开棚村之后,没有再到小镇去,直接坐车走了。这趟买卖赚了些钱,等再攒一些的话,应该就够后面一段时间的开支了。 走在回程的路上,我一直都在胡思乱想,铁拐李和玉芬,都挂在了王川山,这是我心里的一块隐痛。我始终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玉芬的父母交代。 想到这儿,我又想起了大甜瓜,上次从王川山归来,大甜瓜就一个人回了家,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所以我就在半途下了车,到大甜瓜家里去看一看。 第61章 不速之客 大甜瓜还是住在铁拐李家里,等我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大甜瓜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铁拐李过世,也或许是因为大甜瓜本人也被厄运给缠上了,时刻都面临着死亡的折磨,所以她的脸色看上去不好,神情也有些萎靡。 一看到我,大甜瓜仿佛就看到了主心骨,直接就扑到我怀里。 我安慰了好一会儿,大甜瓜才平静了些。我仔细的询问了一下,大甜瓜回来之后,暂时没有遇见什么麻烦,她脖子上是有一道红印,不过一直没有发作。 有些话,我没办法明说,说出来只会让大甜瓜增加心理负担。我们上次去王川山的时候,铁拐李和玉芬先后出了事,当时大甜瓜承受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也就因为她昏了,可能才逃过一劫。 “大甜瓜,你什么都别多想,现在不是没啥事吗?” “是没事,可……”大甜瓜顿了顿,又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你不知道,从我回来之后,三天两头的做梦,总是梦见王川山,还能梦见……梦见我叔叔。” “这也正常,毕竟咱们在王川山那边经历的事情,一时半会是忘不掉的,还有李叔……那都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你放心吧,李叔是你亲叔叔,他只会保佑你。” 大甜瓜暂时是被我给劝住,但一直可怜兮兮的,我心里对她和铁拐李也有很深的愧疚,如果不是我来找铁拐李办事,铁拐李不会被卷进去,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 “小哥,咱们脖子上的红印,该怎么办?” “眼下只有一点线索,解铃还须系铃人,脖子上的红印,跟王川山的事脱不开干系,最后还是得到王川山那边去想办法。” “你一个人能行吗?带上我吧,多少也能给你帮点忙。” 此时的大甜瓜,的确很可怜,我们俩还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反正我回家以后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大甜瓜央求了几句,我就决定暂时先在这儿住下,真有什么事了,还能照应她一下。 大甜瓜以前住在铁拐李家里,也不干活也不工作,白吃白喝。铁拐李那人,是个热心肠,平时帮人看香破事,赚一些钱,但都暖不住,只要知道亲戚朋友谁有了难处,都会伸手帮一把,所以大甜瓜这边也是穷的叮当响。 我还是得到处去找活儿干,再攒一些钱,给以后的行动做准备。 在大甜瓜家里住了两天,第三天晚上,大甜瓜挤到我屋里聊天,到了半夜也不走,说自己一个人睡觉害怕。 “小哥,咱们俩挤挤,俩人一起睡也暖和。” “我一个人躺着都冒汗,还俩人挤挤?赶紧的,回你屋里去。” “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大甜瓜正在腻歪,外面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铁拐李以前在世的时候,时常会有人来找他办事,但一般都是白天来,不会大半夜的找上门。 因为之前遇到的事情都太邪门,而且刚刚跟刀疤脸打过交道,我心里有点不踏实,立刻对大甜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的来到院门跟前,透过门缝朝外面看了看。 院门外站着一个人,看上去大概就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头儿不高,长的精瘦精瘦的,反正模样有些猥、琐。 这个人很陌生,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对方砰砰的敲门,连着敲了好几次,看到院子里没人回应,对方就有些急躁了。 “开门,快开门……” 我冲着大甜瓜招了招手,让她也偷过门缝看了看,大甜瓜看完之后就摇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个人。 现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要小心,我是不敢再冒险了。本来想让大甜瓜问一问,打听一下对方的来意,但是又觉得把大甜瓜给推出去有点不合适。 就在我犹豫之间,外面那个精瘦精瘦的男人好像是等不住了,找了根树枝,伸进门缝,想把门栓给一点点的扒开。我急忙伸手按住门栓,对方扒拉半天也扒不开门,干脆丢了树枝,朝着一旁的院墙打量了起来。 一看他这样子,好像是要翻墙进来,我就有点急了。我现在暂时只看到对方一个人,但不能保证还有没有别的同伙,对方硬要朝院子里面闯,我只能先发制人。 我立刻让大甜瓜躲起来,自己顺势来到墙根下,拿着一把铁锹,严阵以待。 过了最多两分钟,外面果然传来了攀爬、墙壁的声音。 这时候,半空的云层缓缓移动,遮挡住了月光,视线一模糊,我心里的危机感就更重,虽然一动不动,却使劲睁圆了眼睛,目不转睛的暗中注视。 大甜瓜家的院墙有点高,对方的个子低,爬上来很费劲,过了片刻,那人终于爬上墙头,左右看了看,然后顺势就跳到了院子里。 我一直都在等待,等这人双脚刚刚落地,我举着铁锹直接就拍了过去。 这人被拍倒了,翻身想要爬起来,我不敢留手,只想着先制服对方。趁着他还没有起身的功夫,我拿着铁锹又是一通狂拍。 铁锹雨点一般的落下来,那人被打的晕头转向,来回挣扎着想要躲闪,看见实在是躲不过去了,这家伙抱着脑袋就地一滚,直接滚出去好几米远。 大甜瓜就躲在那边,那人一滚过去,大甜瓜二话不说,顺手拿了个小板凳,劈头盖脸的砸下去。那人没想到大甜瓜就藏在身边,冷不防挨了一板凳,整个人晃晃悠悠的,估计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拿着铁锹逼近到他脸前。 “别乱动!再动一动,我绝对不会留情!” “别!别打了……哎哟……”那人听到我的声音,顿时一激灵,开口就叫道:“五满……是不是五满?” 第62章 难辨真假 这个人一开口,直接就喊出了我的名字,我心里更加不安。 这么陌生的人,不仅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还精准的找到我现在的住处,这立刻让我感觉很危险。 “你是什么人!” 我手里拿着铁锹,丝毫不敢放松,同时还在紧张的关注周围的风吹草动。 “是我……五满……是我啊……” 这个人真的被打的晕头转向,躺在地上捂着脑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当他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就萌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可以肯定,这个人我绝对没有见过,像他这模样的人,如果以前见过的话,多少都会留有一些印象。 然而,我内心深处又觉得对方很熟悉,那种熟悉,绝对不是一种错觉。 一时间,连我自己都有些恍惚,我一边死死的逼住对方,一边就在冥思苦想,努力回忆着是不是以前真的见过这个人。 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我的记性算是很好的,却无法在脑海里搜索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五满……我是……我是……”这个人估计是脑袋清醒了一些,急忙松开手,挡住面前的铁锹:“我是玉芬啊……玉芬……” “你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拍死你!” “真的是我……我是玉芬……” “到底是你傻,还是我们傻?”大甜瓜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举着小凳子嘭的又在这人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别打!别打……甜瓜姐……” 我拦住了大甜瓜,因为这个看起来很陌生的人,给我的熟悉感越来越浓重。 而且,我已经明白了,之所以感觉熟悉,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的身材长相,而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有举手投足的动作。 一个人的语气,还有动作,都是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深入到了骨髓中,很难去改变。 更重要的是,我从王先生那里得知了一些之前的事情,他说,师傅当年死在了王川山,但没过多久,一个自称师傅的人又找到了王先生。 “你好好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蹲下来,仔细的盯着这个人。 “五满,我知道……我的样子是变了……可……”这人的脑袋上让大甜瓜敲出两个大青包,疼的龇牙咧嘴,急忙辩解道:“可我真的是玉芬……” “你怎么证明?” “咱们是发小啊。” 这个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事情,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事情虽然都是小事,却留在我的记忆中。我听着对方的话,觉得他说的分毫不差。 而且,有的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从来没有再告诉第三个人。 我一下子有些迷糊了,难道,当年发生在师傅身上的事,又发生在了玉芬这里?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提前听王先生讲述的类似的情况,可能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然而,王川山的经历,已经让我知道,这世上的确存在很多理解不了的现象。我不能轻易的就否定,毕竟关系到玉芬。 我又问了这个人一些事,对方对答如流,听不出丝毫的破绽。 “那你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望向我,眼神里有无辜,有迷茫,还有委屈,这种目光和玉芬简直没有任何区别。 “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些记得,有些忘了。” 玉芬是在那片风水地的地下,落入了暗河之后死掉的,我还专门把他的尸体背出来,暂时埋在了外头。 说起来有点奇怪,而且我也有点怀疑,对于以前的事,这个人记忆犹新,包括我,还有大甜瓜和铁拐李,他都记得。 唯独是王川山的那段经历,他丝毫没有印象。 “五满,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这个人能看出我神情之间的怀疑,他再说话的时候,顿时就带出了哭腔:“我记得是因为你脖子上的红印,咱们才去的王川山,可是……从进了山口以后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 “这次你是从哪儿来的?” “王川山的外围……是一片老坟地。” 王川山很久之前有人居住,山外还有小村子,老坟地就是村子里的人留下的。等后来人都搬走了,坟地也彻底荒芜下来,无人打理。 这个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就躺在老坟地里,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李玉芬,但是紧跟着,他就感觉自己完全变了模样。 他心里惊慌失措,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荒芜的王川山空无一人,他不敢停留,当即就离开了。 他还记得回家的路,也记得铁拐李的家,等他匆匆忙忙赶到我们之前的住处时,发现我没有在家。他等了一天,实在等不住了,就跑到铁拐李家里来看看。 我仍然不能完全相信对方的话,却又察觉不出什么端倪。事情既然摆在面前了,就必须要搞个水落石出,否则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很难判断是福是祸。 我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辨别真伪,思来想去,就想到了王先生。王先生跟玉芬家里交情很深,而且玉芬的命格就是王先生从王川山带回来的,他对这种事,比我了解的多。 我不想浪费时间,立刻带着这个人还有大甜瓜朝王先生家里赶。一路上,我还是在不断的暗中观察对方,我觉得,他的性格作风,真的和玉芬没有区别。 我们一路都没有停留,等赶到王先生家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段日子,王先生这里倒是风平浪静,那个照相的姑娘走了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我把情况和王先生说了一下,他的眉头就紧皱了起来。 当年师傅的事,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现在情况又重现在玉芬身上,王先生多少有些揪心。 仅仅通过对话,是无法分辨出真假的,只能另外想办法。王先生琢磨了很久,就腾出一间屋子,开始忙活。到了半下午的时候,终于准备好了。 我进去看了看,小屋的地面被王先生挖的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最中间有一个仅容一个人的坑,估摸着有一尺深。 王先生把那人喊过来,让他躺到坑里去。那人不知道王先生要做什么,看见要躺到坑里,心里就很怀疑。 “别啰嗦了,赶紧躺下吧,要证明你是谁,这就是最好的法子。” 第63章 验证身份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那人还是求助一般的望向我。 以前和玉芬一起那么多年,我很了解他,他遇事没有主意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来问我。 这样的目光和表情,又一次触动了我的内心。 “如果你真是玉芬,那你肯定知道王先生,更知道他不会害你,没什么怕的,躺下吧。” 那人点了点头,顺从的躺到了那个小坑里。王先生在几个角落里依次点燃了几盏灯,我数了数,一共五盏。 靠近屋门的地方,搭着一根绳子,王先生拿了一块白布,搭到绳子上,然后就站在白布跟前等。 透过白布,小坑里那个人的影子就模模糊糊的,最开始我还不知道王先生要干什么,过了能有五六分钟,小屋里似乎微微的刮起了一阵风。 屋子的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而且屋子外面也没有起风,我正在诧异,那阵风绕着小坑呼啸了一圈,紧跟着,犄角旮旯里的五盏灯的火苗噌的一下蹿起老高。 火苗随着风在左右的晃动,片刻之间,风停了,火苗也随之衰减。 “王先生……” 我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突然间,透过白布,我看到那个小坑的上方,隐约出现了几团正在闪动的淡淡的光。 几团光芒各自呈现不同的颜色,虽然看起来模糊,却是真实存在的。光芒若有若无,绕着小坑在不断的盘旋。 “没错了。”王先生看到那几团光团的时候,轻轻吁了口气,小声对我说道:“这就是玉芬。” “真的是……玉芬?” “他的模样会变,但满五行的命格是不会变的,他的命格,是我当年亲手补给他的,这个肯定不会错。” 王先生说完这些,我心里一阵难以形容的激动。本以为玉芬死在了王川山,我们兄弟两个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万万没想到,师傅当年的奇迹,真的出现在了玉芬身上。 同时,我心里还是有深深的疑惑,完全不明白,玉芬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怎么会说变就变。 “这事情,真的很难说啊。”王先生叹了口气,估计是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师傅的那件事:“当年,你师傅出现这情况的时候,我反反复复琢磨了很久,也没琢磨出什么。” “这样就挺好,谢谢了,王先生。” 玉芬的身份得到了证实,最起码我就放心了,至于这件事的真相,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去摸索。 我们办完了事,也没有久留,第二天就离开了。玉芬的心情,也轻松了那么一点,我看着他,反正多少还有些别扭,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朋友,突然变成猪不啃狗不叼的龌龊模样,一时间我肯定无法完全适应。 我们回了大甜瓜家里,玉芬一回来,不管做什么事情,总算有个人能给我搭把手。 大甜瓜到处去帮我找活儿,三天之后,在邻村接了个生意,忙活一天,赚到了该赚的钱,我瞅着手头宽裕了些,置办了点东西,然后就计划着再到王川山去。 这一次,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片风水地下面的地洞,等玉芬帮着把东西收拾好,我就觉得,是不是把他给留下。 玉芬变了样子,他脖子上的红印已经没有了,虽然如今的模样是磕碜了些,最起码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我只怕再去王川山,还会让他泥足深陷。 玉芬上次“死”在王川山的事,他没有任何的印象,我不想给他增加心理负担,所以也就没告诉他。 他不知道这些,却一直都在冥思苦想。 “五满,我突然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不可能没有原因吧?这事情跟王川山脱不开干系。” “估计是有关系,正好,这次我去王川山,你就在甜瓜姐这里等着,我看看能不能把你的事也给查一查。” “说的都是啥话,我李玉芬是那种不顾兄弟的人?”玉芬一激动,说话的时候嘴巴就有点歪,喷着唾沫星子说道:“一世人两兄弟,别说那些外气话。” 我心里很感慨,这些天一直东奔西走,遇到的人也大多是奸邪之辈,唯独是玉芬这些话,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我和玉芬两个人上路了,去王川山的路走的很熟,中间没有什么阻碍,直接到了山口这边。或许是上次在这里的经历太过悲惨,走进山口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浑身发冷。 这一次进山,我们走的很小心,唯恐再遇到什么麻烦,不过路途还算是顺利,在靠近那片风水地的时候,我还是心惊肉跳。 铁拐李当初就是死在这儿的,玉芬的尸体也埋到了此处。 我看了看玉芬,他身上的疑团暂时找不到答案,但我至少得看看,上次埋在这儿的尸体会否有什么变化。 我专门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和玉芬说今天就在这里露营,玉芬一无所知,把东西放下来,就动手做饭。吃完饭之后,我们俩聊了一会儿,我让他先睡觉,由我负责守夜。 玉芬的性格没变,心还是挺大的,过了十几分钟就睡着了。我一直等他睡熟,这才悄悄来到了掩埋尸体的地方。 从表面看,掩埋尸体的地方没有任何变化,应该是没人动过,我用小铲子把浮土一点点的挖开,上次处理尸体的时候就埋的不深,没过多久,尸体的衣角已经露了出来。 这时候,我就闻到尸体发出了很浓重的臭味,这么热的天,尸体肯定是腐烂了。我一手捂着鼻子,另只手把所有的浮土全都清理干净。 当浮土都被扒开的那一瞬间,我一下子呆住了。 第64章 提前防备 我看的很清楚,埋尸体的地方应该是没人动过,但挖开土层之后,我陡然发现,尸体的脑袋不见了。 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就朝周围看了几眼。这地方荒僻的鸟不拉屎,看不到半个人影。 尸体的脑袋的确是不见了,为了进一步确认一下,我急忙就撩开他的裤腿。 我和玉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有一次我们爬树,玉芬手脚笨,失足从树上掉下来,小腿这里被树杈挂出一道很深的伤口,伤口愈合以后,就留下了一辈子都磨灭不掉的疤痕。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烂的不算太严重,等撩开他的裤腿之后,我隐约能看出小腿那道疤痕的印记。 毫无疑问,这具尸体就是我当时埋在这里的那一具。 我几乎平趴在地面上,用手电照着尸体的脖子。尸体一腐烂,很多痕迹都被掩盖了,我顶着那股能把人熏晕的臭味,全神贯注的观察着。 从脖子上的断口能看出来,肯定是非常锋利的利器留下的,颈骨的切口很平整。 如果再细致的深入研究一下,大概能得出一个结论,尸体的脑袋是在尸体尚未发生腐烂之前就被取掉了。 也就是说,我前脚把尸体埋在这儿,后脚就有人取走了尸体的头。 这个念头让我的后背又冒出了一层冷汗,我已经非常投入的在感应周围的所有动静,可实在是感应不到什么异常。 眼前的情况是很明显的,尸体的脑袋被取走之后,挖出来的坑又被填埋,从外面来看,就看不出被触碰过的痕迹。 我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之后,有些人在收集人的脑袋,这个事情我知道。当年的谢三,还有刀疤脸,都这么搞。 但他们收集的那些脑袋的主人,应该都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必须有一定的价值,才会被收集。 玉芬这个人,我比他爹妈还了解,就是个又憨又直的人,不可能藏着什么心眼,更不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过去。 连他的脑袋都要被收走,到底是因为什么?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朝玉芬睡觉的地方望了一眼。如今的玉芬彻底变了模样,如果他不开口说话,所有人肯定会觉得,他就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但他又有玉芬的脾气秉性,玉芬知道的事,他都知道,要是把尸体的脑袋被人取走的这件事再相互联系起来,其中就会衍生出一些耐人寻味的信息。 可是,这件事缺少周边线索,我一个人瞎琢磨,肯定摸不着头绪,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坑重新填好,又悄悄回到了守夜的地方。 我又守了有一个小时左右,玉芬醒了,他显然比之前机警了许多,以前玉芬只要睡着,除非头上打雷,否则肯定不会主动醒过来。 “五满,你去睡会,我在这儿守着。” “行,那你多加小心。” “放心吧,你还不知道我?不是我吹牛,在我眼皮子底下,什么妖魔鬼怪都要现原形……”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情况多狼狈,该吹的时候还是要吹。我自己躺下来,但在王川山山区的夜里,无论如何都产生不了睡意。 我暗中注视着玉芬,玉芬守夜时的所有动作,跟之前比都没有两样。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玉芬就开始着手做准备,风水地下面的那条地下河,让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浑身发冷,虽然地下河并不宽,但丝毫不能有任何的松懈。 我弄了一些树枝,和玉芬一起搬运到了地洞里,到了地下河的旁边,又把提前带来的几个游泳圈都吹起来,绑成一个简易的木筏子。 地下河还是上次的样子,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绿油油的水藻。对于这条地下河,玉芬已经没有印象了,看着水流缓慢的河面,玉芬觉得很不以为然。 “这条河就这么宽,直接游过去不就行了?用得着还扎个木筏子?” “还是小心一点好。” 我没办法跟他解释那么多,他肯定不记得上个玉芬就是死在这条河里的。 水面波澜不惊,那一层绿油油的水藻彻底遮挡了视线。上次来这儿的时候,河水里有竹篓,就是从竹篓里伸出来的东西,把玉芬给拖下了水。 我拿着一根树枝,放到水里试探着,从树枝的震颤上,能判断一下水的具体流速,试探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看上去似乎风平浪静,玉芬就把小木筏推到了水里。 这条地下河估计也就是七八米宽,登上木筏子,一用力就能行驶到对岸,我在前面,玉芬在后面,我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两旁的河面。 木筏子很快就撞到了对面的河岸,我用棍子撑住木筏,打算一步跨到岸上去,我一边迈步,一边回头招呼玉芬。 当我回过头的那一刻,一下子汗毛直立,玉芬身后的水面上,无声无息的浮出了半个竹篓。 玉芬自从进来,就没怎么把这里当回事,竹篓浮出水面,他毫无察觉,我立刻大喊了一声,玉芬这才警觉。 但我提醒的还是慢了一步,竹篓的缝隙里唰的伸出来丝丝缕缕的头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就缠住了玉芬的脚脖子。 玉芬虽然有点漫不经心,但反应和速度都比以前快了很多,一察觉脚脖子被缠住,他马上弯下腰,压低重心,同时伸手就抓住了一丛头发。 我什么都来不及说,转手抱住玉芬的腰,使劲的朝后拽,我们配合的还算是默契,这一次玉芬不仅没有被拖下水,在两个人齐心协力之下,玉芬死命的拽着头发,硬生生把水里的竹篓给拖了上来。 我们匆忙就上了河岸,一直到岸上,竹篓里面的头发还是在不断的蔓延。玉芬这一次是真害怕了,一边全力把手上身上的头发朝下甩,一边喊道:“这是啥玩意儿?” 这样的头发,在王川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我知道这玩意儿怕火,提前就做了准备,随手就取出裹在油纸里的火棉,引火点燃。 火棉跟着就点燃了浸着油的破布,火苗噌噌升腾之间,竹篓里的头发立刻就缩了回去。 第65章 熟悉的脑袋 这玩意儿好不容易被抓到了,绝对不能放过。我从包里取出装在玻璃瓶中的煤油,又拿出一团布,围着竹篓摆了一圈。 浇了煤油的布燃烧的很快,一瞬间,竹篓四周都是火。我知道这东西烧的时间不长,所以得抓紧点。 我和玉芬一人守着一边,各自拿着铲子和钢钎,把竹篓的盖子给撬开。 这个竹篓不算太大,盖子一打开,就能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头发,密密麻麻的一大团,让人牙根都发酸。 我觉得,如果单纯是一团头发,应该闹不出这么大的幺蛾子,竹篓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竹篓里的头发已经彻底被火给压住了,蜷缩着不敢钻出来,玉芬这时候再也不敢有任何大意,拦着我说道:“现在还不稳妥,等下。” 他用铲子铲起一团火,顺势就按到了竹篓里,火团一进去,密密麻麻的头发就好像成千上万条细小的虫子,一下子炸锅了。 整个竹篓晃晃悠悠,里面的头发肯定想要钻出去,但四周都是火,直接把它们堵死了。竹篓里的头发滋滋啦啦剧烈的燃烧,一大半头发很快就化成灰烬,剩下那些也都蜷缩到了竹篓底部。 一直到这时候,才能看到竹篓里面真的有一团东西,看起来应该是一颗脑袋。 所有的头发,都是从这颗脑袋上长出来的。根据我的判断,这颗脑袋在地下河这条必经之路一直游弋,可能就是阻拦想要从这里经过的人。 玉芬把竹篓踢翻,里面那颗脑袋连同烧的焦黑的头发全都滚落出来,我用手电照了照,脑袋肯定经过了特殊的防腐处理,在地下河的河水中浸泡了那么久都没有烂掉。 脑袋被刚才的火苗熏的黑一块白一块,面目全非,火焰一烧,头发烧焦了一大半,这颗脑袋似乎也安生下来,骨碌碌滚了几下,停在了不远处。 我蹲下来看了看,这颗脑袋的外面,也裹着一层薄薄的蜡,又能防水又能防腐,蜡融化成了一团,让这颗脑袋脸颊上的皮肉有些扭曲。 看了几眼之后,我心里陡然一紧,觉得这颗脑袋有点面熟。 我急忙用尚未烧完的破布兜住这颗脑袋,到河边用水冲洗了一下,脑袋上的痕迹不可能被完全冲洗掉,但至少能让我辨认个大概。 看着眼前这颗脑袋,我自己的脑袋也瞬间胀大了一圈。 这颗脑袋已经基本露出了原本的面貌,我认出来这竟然是毛叔。 毛叔的死,我是知情的,当时还是我给他抬棺出殡,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竹篓里面装的会是他的脑袋。 这一刻,我之前的一些想法又一次被击打的粉碎,我觉得,有人收集脑袋,肯定是有大用,绝对不可能是用人头来做一些邪法,那样根本不划算。 可是毛叔的脑袋,很显然就是在搞幺蛾子,除了这个,我真的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这不是……这不是毛叔吗?”玉芬显然也记得毛叔,顿时打了个哆嗦:“毛叔死的时候,脑袋不见了,怎么会跑到这儿?” 我没有答话,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毛叔去世到现在,时间并不算长,那就意味着,他的脑袋也就是近期才被人放到这儿的。 这个地洞的入口是我们上一次打开的,当时我就看着地洞的入口被封了很久,肯定没人碰过。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想,这个地洞估计不止一个入口,只不过我们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就因为发现了毛叔的脑袋,让我的情绪很复杂,而且很沉重,师傅和毛叔的死法都是一样的,要是毛叔的脑袋在这儿,师傅的脑袋会不会也在这儿? 我想象不出来,如果真的遇见师傅的脑袋闹出什么幺蛾子,我该怎么去应对。 但情况越是复杂离奇,就意味着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多的真相,我这次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要咬着牙走下去。 玉芬把瓶子里剩下的煤油全都倒在毛叔的脑袋上,看样子是要点燃。我是毛叔的晚辈,也是熟人,这么做,我的确有点于心不忍。 “五满啊,现在也不是心软的时候,毛叔都挂了,就剩这么一颗脑袋,现在不解决掉,说不准后面还会有麻烦。” 我不忍心,但也知道玉芬说的对。 玉芬浇上煤油,又从口袋里取出烟,规规矩矩的点了三支,放在毛叔的脑袋跟前,拜了拜,说道:“毛叔,我们到这儿来,是给五满救命的,您是长辈,怎么也不会跟我们计较的对不对?这里挺冷的,我给您烧火,暖和暖和,毛叔莫怪啊,莫怪莫怪……” 玉芬把煤油引燃,毛叔的脑袋就开始慢慢燃烧,烧的滋滋作响。 我朝前方看了看,这条路,必然走的不会那么顺畅。 过了好一会儿,脑袋上的皮肉都烧化了,只剩下黑漆漆的一颗头骨,玉芬把头骨重新装在竹篓里,然后丢到一旁。 等做完这些,我们就试探着开始朝地洞的深处走。 这个地洞是天然的,暂时还不知道面积有多大,但是地洞里既然有地下河,就说明空间足够广阔。周围的地形很复杂,到处都是天然的岩石隔断,凹/凸不平。 但是,经过我的分辨,我就发现在这些岩石隔断之间,隐约有一条可以通行的小路。小路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一定有人开凿,开凿的痕迹已经非常久远。 我们顺着这条小路继续向前,地下河周围非常潮湿,小路上,身边的岩石上,都是滑腻的苔藓,我们走的很慢,亦步亦趋,同时还得做好防备。 就这样慢慢熬了两个小时,在曲折的道路中也不知道走出去多远。虽然体力消耗不大,但精神高度紧张,人就会觉得无形中很疲惫。 我们俩选了个合适的地方,靠着石头坐下来,这时候的地势比之前平坦了一些,我捡了块石头用力扔出去,能听到石头落地之后的滚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