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步舞余生》 第三百四十三章 飓 风 行 动(3) 回到别墅时天光已经放亮。霍直把方国栋给他的特殊装备掖在枕头下,然后简单洗漱了一番倒床便睡。 他确实睡的很快,高速运转的大脑太需要休息了,上下眼皮像抹了胶,眨动间就粘在了一起。 下午两点刚过,霍直睡醒了,他首先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看,发现常用手机和那部指挥行动的小手机都没收到信息,他放下心来,这说明手下人都相安无事。接下来他草草吃了口东西,然后又做了一番出门前的“精细”准备,踏上摩托车,向市区驶去。 他先到达一号落脚点,将老疤送来的高压***、强效麻醉针等物品检验一番之后,开始向小龙、小超这伙人布置任务,让他们把家伙和白大褂等装束准备好,晚上跟自己执行“斩首行动”。 而后他将大部分***、麻醉针和几件白大褂、口罩还有几套伪造的警用装备等物品装在一只帆布包里,分别到二号、三号、四号落脚点,对照医院的平面图向这三组人马逐个分配任务。 为了不节外生枝,详细布置完行动细节之后,他让各组人马都抓紧休息,深夜零点再行动。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六点了。他给老疤打了个电话,告诉老疤今晚行动,让其准备好交通工具,并督促医院的内线把情报摸准,另外多丢在医院3号门口花坛边几张医务人员专用电梯的门禁卡。最好能弄到1036病房的门卡,这样才方便。 此时正值交通高峰时段,人流车流在熙熙攘攘间交织成网,建筑物也像青面獠牙的怪兽,阴森森地俯视着草芥一样的民众。 刚骑摩托车回到一号落脚点,老疤就打来电话,说1036号病房取消了门卡,安装的是内置门锁。这是应患者的要求特殊改造的,因为患者家属24小时不离病房,所以不用医护人员自己用门卡刷门,随叫随开。这个难题就需要“行动组”自行解决了。其他情况均和以前一样,保镖的人数、方位基本没变。接着,老疤又告诉霍直一个出乎他意料的消息,翁兆刚打来电话,为了更加安全,他命令老疤在行动结束人员撤退时,专门为霍直准备了一条路线,并暂时保密。 放下电话之后,霍直慢慢拧着老疤按照手枪型号弄来的***,***只有一支,是霍直特意交待的,因为他要亲手执行目标的“死刑”,别人不得插手。至于那些保镖,弄晕就行,没必要都弄死,否则又是个轰动全国的恶性大案。一边拧***,他脑子里一边缜密地盘算着翁兆刚如此安排的用意,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他用那部隐秘的小手机将这一情况发给了方国栋,想请这位警界高层领导分析一下。 没想到方国栋的反应极快,霍直刚提上裤子,他就发来了短信:老疤跟你通话时我们就监听到了,经过分析,我们认为翁兆刚没别的意思,他应该是怕你们的行动在医院弄出太大动静惊动警方,人多目标就大,唯恐撤退时遭到警方围捕或拦截,完全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才安排一条特殊路线。由此看来,翁兆刚对你还是很信任的。不是坏事,非常有利于我们行动。 看到这儿,霍直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毕竟人家方国栋是科班出身,是警务专家,再加上特别专案组里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他们的分析都是有一定根据的,正确率极高。由此,自己真的不必太担心了,集中精力把今晚的行动搞成功才是要务。于是,他的思路又集中在行动的细节上了。 还好,出了洗手间一问,组长张麻子年轻时就是职业锁匠,堪称开锁专家,逃亡缅甸之后还带出了几个得意门生。 打电话向老疤确认了1036病房门锁的型号之后,张麻子从腰带的夹层里拽出一根质地优良的钢丝,不屑地说:“就那种锁,白瞎我这神器了!”至此,瓶颈式的难题迎刃而解。 午夜十一点二十分,霍直最后一次打电话给老疤,确认医院的情况是否有变。老疤告诉霍直,医院一切正常,值班医生已经遵循日常的规律查完房。而且医院里那名卧底特意串了个今晚的班,时刻待在脑外科楼层,发生任何变故都会第一时间通知老疤。 放下电话,身穿白大褂的霍直给另外三组人马群发一条信息,通知他们开始行动。然后,他带领装备整齐的五名“白大褂”下楼,坐上由一名哑巴司机驾驶的面包车,悄悄向中心医院开去。 春江城的“哑巴帮”已经存在多年了,这个由弱势群体组成的犯罪团伙很是顽固,总也打击不绝,让公安部门伤透了脑筋。他们历来都由某位社会大哥掌控,虽然他们的主业是偷窃和抢劫,但个别骨干分子也经常参与一些恶性案件,属于社会的一块顽疾。没想到这伙力量如今也被翁兆刚收在麾下,并且掌控得相当严密。 开车的中年哑巴一个多余动作都没有,也不跟任何人交流,除了偶尔看看操作台上手机接到的信息,剩下的就是开车。直到把车停在中心医院3号门外街角的阴影里之后,他才冲霍直做了个手掌放在下巴上的手势,意思是他会一直在这儿等。 霍直率先下车,站在街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氛,很安静,很有一种和谐社会的氛围。然后,他往一旁的花坛边走过去,在一个放着白色餐盒的角落里拾起一个烟盒,里面是一张硬邦邦的卡片,抽出来一看,只有一张门禁卡。显然,另外三组人马提前从这里“拾”走了门禁卡,已经各就各位。 兵贵神速,霍直不再迟疑,戴上白帽子和口罩,又卡上一副宽边的平镜,冲面包车上一摆手,五个“白大褂”鱼贯而出,跟着霍直的节奏,脚下踩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刚劲,大踏步向中心医院3号门走去。 他们刚随着大转门的扇叶跨入门厅,就见三个农民工打扮的人蹲在距大厅“值班”那名保镖四五米远的地方闲聊。隐隐能听见他们唠的都是乡土气息浓郁的“庄稼嗑”,质朴而幼稚,甚至还有一丝醉态。 “嘿!食堂那娘们儿算啥呀!我家东院大叫驴媳妇比她屁股还大呢!那家伙,洗衣盆都坐不下!” “哦,我见过,我见过,那老娘们儿才能咧大膘呢!一乐跟大鹅似的,嘎嘎的!” “哈哈……” 这三位是负责拿下那名保镖的“队员”。 怕突然出现六个“白大褂”引起保镖的警觉,其中两名“队员”在组长张麻子的带领下向通用电梯口走去,转过拐角那里也有三名醉醺醺的“民工”满嘴“庄稼嗑”吹着牛皮。他们是准备对付电梯口那名保镖的“队员”。 霍直带着小龙和小超用门禁卡刷开员工专用电梯,直接奔十楼上升。 就在霍直一伙和张麻子一伙进入电梯的下一秒。大厅门口和电梯门口的两伙“农民工”同时向两名保镖靠过去,他们的伎俩如出一辙,其中一人夹着劣质香烟的手指向前一伸,“大哥,借个火。”在保镖刚要做出反应的瞬间,另外一人已经出其不意地从背后把破衬衫包裹着的高压***的电极杵在了保镖的后脖颈,“嗡嗡”两声,动静不大,保镖一声不吭地向下瘫倒时,三个“农民工”已经将他架住往门外走。并且农民工们还在埋怨:“靠,这点儿酒喝的,还城里人呢!……” 估计此时街口车里的那名岗哨也被另一组队员拿下了。 午夜的医院门厅除了两名玩着手机的保安之外,基本没有其他人,而且“队员”行动时又是背着保安视线的,何况,大门口和十楼的保安早已被方国栋换成了专案组的警员,莫说“农民工”自认为他们的动作避开了保安的视线,就算保安看见了,也会装作没看见的,这就是典型的“视而不见”。甚至连监控室都已经提前被专案组接管。此时此刻,专案总指挥方国栋就坐在中心医院保卫科的监控室里,眼睛紧盯显示屏,通过无线耳麦指挥着所有行动。 同样,霍直和张麻子带领的两伙白大褂刚从两部不同电梯登上十楼,电梯口那名保镖就被伪装成患者和陪护家属的三名“队员”巧妙电倒,并架入员工电梯。 护士站在走廊拐角的凹槽里,走廊里的人看不见那里的情况。霍直带头刚走到护士站,那名跟漂亮护士调侃的保镖就被两名身穿制服警裤、扎着警徽皮带,上身穿着白色t恤衫的队员用夹包挡住了脸,并且死死扣住他的手腕,趁保镖还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其中一名队员猛的掏出警枪抵住保镖的胸口,小声命令:“别动!警察!”然后一把从保镖的裤兜里摸出崭新的****,就在保镖的喊声刚要蹿出喉咙的前一秒,被另一名“便衣警察”捂住了嘴。 与此同时,化装成送餐小哥的第三名“队员”从拐角里跨过来,用装餐盒的塑料袋隔着旁人的视线,抬手就将保镖电晕,然后掏出一个带警徽的皮夹冲惊魂未定的护士们晃了一下,小声叮嘱:“嘘……警察办案。”然后三人一起连架带背将保镖拥入电梯…… 这种蛮干属于纯粹的、典型的“一锤子买卖”,反正这些人完成任务之后就逃之夭夭了,根本也不在乎犯案与否。最重要的是行动总指挥霍直心中有数,自己带人怎么干都在方国栋的专案组的控制范围之内,一个也跑不了。而且越不顾后果的蛮干,对自己越有利,这样传到翁兆刚耳朵里的自己更符合一个亡命徒的特性。于是,他带头假装查房的医生,用观察病人的假动作走走停停,还故意做了几个向身后的“研究生”们讲解的动作,以最不露痕迹的速度向高干病房靠近。 洗手间门口的保镖离1036病房门口的保镖大约有六七米远的距离,虽然已是深夜,但两名保镖都精神抖擞,警惕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迎面走过来的两拨医生。也许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对医生查房的规律掌握的很清楚,那些脸上长着老年斑的老教授或者道貌岸然的主任医师身后跟着的大多是年轻的女医生或稍有姿色的女护士,像今天全带着男性弟子查房的资深医生真不多见。更重要的是这两拨人只查走廊里加床的病患,任何病房都没进过,而且他们已经聚在了一起,仿佛都特别渴望聆听打头那位戴着宽边眼镜的医生的讲解,不知不觉中向高干病房越凑越近…… 此时,霍直的一只脚已经迈过了最后一张加床,一边比划着手势详尽地侧身向“学生”们讲解,一边沉稳地迈着双腿,似乎前方还有他需要去的地方。虽然偌大的中心医院医护人员不止千名,偶尔出现个生面孔领导带队突然巡查病房也属正常,但两名保镖仍然有一种不太具体的异常感觉,洗手间门口的保镖急忙看向1036病房门口的保镖,对视之后,洗手间门口的保镖第一反应就是歪头向走廊口的护士站眺望,然后右手扶住耳麦,意在呼叫护士站那位“岗哨”。霍直哪能给他那个机会,隔着口罩礼貌地问:“小同志,你是?” 这句话还没问完,身侧的张麻子和另两名“队员”突然纵起双腿,以跨栏的速度冲到1036病房门口保镖一米远的地方,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保镖的嘴巴。 这个时候,想不吃枪子的人都不会出声的。另一个“队员”的高压***“突突”一抖,杵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在这一秒钟之前,洗手间门口的保镖已经倒在霍直怀里了,小龙和小超架着他来到1036病房门口,和那个保镖一起被贴在门侧。 两个晕厥过去的男人看起来就像亲切交谈一样,只是亲切的有些过分,几近拥抱。 也许枪漏子太自信了,他认为自己的安保措施已经够严密的了,根本用不着在门口安装报警铃,否则这俩保镖顺势一靠,一切都解决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飓 风 行 动(4) 这时几个人同时扫了两眼走廊两侧,挺好,没惊动其他人,除了紧挨洗手间的最后一个加床上的病患疑惑地向这边抬头张望几下之外,连护士站那边也都没伸出好奇的脑袋。张麻子赶紧贴着门侧开始插钢丝,三四秒钟后,“咯”的一声轻响,张麻子猛地推开房门,霍直第一个跳了进去,****死死逼住门口皮椅上已经站起身的保镖脑袋,沉喝一声:“别动!” 这时,另外四名保镖也被猛拥进来的枪口逼住:“别动啊!谁动打死谁!” “别动!” “别动!说你呢!手放头上!” 身后的几名“队员”几乎是和霍直同时冲进来的,而且还把门外那两个“死倒”也摔了进来,他们占了十分之一秒的先机。 张麻子把房门推上后,双手举枪靠在门上,枪口对着的,就是床上已经翻身做起的枪漏子。 很多人都知道,张麻子就是枪漏子送到缅甸去的。他曾经对枪漏子唯令是从,但今天,抛开形势的巨变不谈,给人的感觉是,面对一只威风渐失濒于死亡的雄狮,鬣狗们下起手来往往稳准狠。 病房里的四个保镖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在恐惧和未知中一动不动。如果不亲历这种场面,可能霍直和“队员”们都相信电影里的场面,觉得被挟持者必然会在下一秒巧妙还击呢! 局面已经控制住了,枪漏子脸吓的煞白,下垂的腮帮子微微抽搐着,两只老谋深算的眼睛像幻灯片一样闪烁着,奢望“秒断”事情真相。 “打针!”霍直的话音一落,已经被缴枪的四名保镖每人脖子上挨了一针,另两个“死倒”也未能幸免。这是“队员”们练习一下午的结果。浅蓝色的液体被猛地挤出小型注射器的管道,迅速融入血液,接下来见到的都是慢慢瘫倒的慢动作…… 看着“安保系统”土崩瓦解,枪漏子的脸上出现了想哭又想极力忍住的怪异神情,似乎在痛悔自己的失策和麻痹大意,那种表情很难形容,一时无法找到恰当的词语,只能用不甘和懊悔来诠释。 六张戴着白口罩的脸都面向着他,此时的安静简直该受到最恶毒的诅咒。 是时候了,霍直向前迈了几步,***枪口抵在舒适的床沿上,把其他人的目光挡在背后。 “你是小……” 枪漏子的喉咙咕噜了几下,哆嗦着嘴唇要说下去,霍直抬手将枪口顶在他泛白的发根上,就在额头以上一寸的地方,说了句:“对了,我是!” “噗!” 他扣动了扳机,枪漏子应声而倒,硕大的头颅重重地砸在枕头上,鲜血喷得很不规则,把头发打湿一片,也溅得床单和枕头上繁星点点…… 然后,霍直照着枪漏子的胸口“噗、噗”又开了两枪。 枪漏子肥胖的身体微震了两下,浓重的血腥味儿随着病号服上那朵暗红色的图案的蔓延涌入鼻腔。 霍直一甩手,将白色丝被蒙在一动不动的尸体上,回身说了声“撤!” 张麻子转身开门,第一个走了出去,其他人随后跟着。 霍直抖了一下溅上几滴血星的白大褂衣袖,沉稳地走在最后,顺手关上房门。 还好,走廊里仍是静悄悄的,由此说明***的效果不错,丝毫未惊动其他人。刚刚还在张望的最后一张加床上的患者也闭着眼睛,当一行“白大褂”匆匆走过之后,他才睁开眼睛,小声对着压在枕头下的微型耳麦说:“目标已经离开。” 霍直不知道最后那位加床患者是专案组的干警,他只知道方国栋为了确保行动成功会在所有特殊角落安插自己人,所以他很放心、很从容,而且十分惊叹方国栋和他身后的“团队”的力量,惊叹他们不愧是公安部的能人,厉害得叫人咋舌,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制定了如此严密的行动计划,简直比当年自己“偷天换日”的脱身计划都精彩、都高效。通过视频知道自己使用的是仿手枪之后,马上准备了型号匹配的空包弹以作备用,这是专门给自己这个无权杀人也不能杀人的人准备的专业道具,没想到还真就用上了,而且还是缺之不可的点睛之笔。这种空包弹的弹膛里除了足够把人震晕的火药之外,还在火药前端灌压了一个内装酷似血液的液体胶囊,枪一响,不但人“死了”,连现场都无可挑剔的逼真。 从张麻子和另外几名“队员”的眼神来看,这群经历过“实践”的杀人犯们都没看出问题,绝对坚信亲眼目睹了枪漏子被枪杀的现场。 当霍直走到护士站时,前面的张麻子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就在他的身子只剩下一半的瞬间,霍直瞥见他有个急不可耐的抬手动作,像是在打手机。 霍直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冲两个神情有些木讷的值班护士望了几眼,然后才迈开脚步。 二十多秒后,他来到员工专用电梯口,小龙和小超等在两侧,张麻子手里只拿着门禁卡,没见到手机,他和另外三人站在电梯间,他们还没完全平静下来,呼吸仍然有几分紧促。 电梯门的反应有些迟钝,连续卡了几个壳才恢复正常。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霍直那部指挥行动的小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掏出一看,是老疤打来的。霍直接听:“喂?” “老大,刚哥让你把尸体弄出来,现场也处理一下,别让这事儿响炮。” 清理现场不在计划之内,霍直猜想看来这是翁兆刚收到张麻子报信之后刚刚给老疤发去的讯号,告诉他枪漏子已死,然后让老疤通知自己清理现场的。 究其原因,翁兆刚对自己执行这次任务一直抱着两种可能,生怕自己念旧情心慈手软或存在其他举动,一旦确认自己真的干掉了枪漏子,他才心满意足,并且要把影响降到最低,继续打着经营春江城大本营的如意算盘。 没说的,十八拜都拜了,决不能差这最后一哆嗦。霍直示意小龙按停电梯,深沉地冲着话筒说:“知道了。” 老疤急忙说:“防火通道边上有一部担架车,推掉上面的杂物就可以用。” “嗯。” 霍直挂断电话之后,自言自语地叨咕一句:“行!是干事儿的人。”然后带着五个“白大褂”从八楼走出电梯,向防火通道走去。 后半夜人的睡眠是最深沉的,此时连公鸡都在沉睡。六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同时出现在防火通道很不寻常,但步梯上沉睡的患者家属们也没太大的反应。被惊醒的人只是睁一下朦胧的睡眼,或缩一下腿,让这些人过去,然后又跌进粘稠的昏睡中。 霍直一直走在前面,此刻他深悟到为何身先士卒的将领总是深受部下尊敬和爱戴的原因了,原来勇气才是最令人臣服的品质。 推开十楼的防盗门,一辆放着几个纸箱的担架车赫然停放在门侧的角落里,小龙上前搬掉装着医用杂物的纸箱,轻轻活动了一下车子,发现车轮稍稍有些发轴,但还勉强能用,也许这就是它被废弃的原因。 霍直冲张麻子小声说:“我带小龙把尸体从员工电梯推下去,你们走步梯。” 张麻子知道霍直如此安排是怕自己这帮人刚离开,如果再次从走廊和护士站经过必定引起怀疑。但做为小弟,他必须自告奋勇一下,拉了一把小龙的衣袖,对霍直说:“我俩去就行。” 霍直摆了一下手,他哪里敢让别人去善后?要知道一个人的昏迷和死亡是不一样的,尸体会自带一种不用解释就能让人看到的冰冷和僵硬,但活人就有区别了,纵然深度昏迷,也是有微弱气息和温度的。别看当时张麻子他们都亲眼目睹枪漏子被一枪爆头,然后胸部又挨了两枪,绝对必死无疑,但如果现在让这些有过一定经验的杀人犯再见到枪漏子,那必然会穿帮,甚至比秃子脑门上的老鼠都明显。 “走。”霍直冲小龙一努嘴,走在前头,小龙推着担架车紧随其后。 这就是老大的威严,也可以理解成领导的事必躬亲。张麻子等人站在防火通道门后的阴影里,直到看着霍直和小龙推车进了四十米开外的1036病房之后,他们才转身进入防火通道,顺着步梯快速下楼。 病房里仍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原来的四名保镖加上后推进来的两个“死倒”也按照最初的倒地姿势昏迷着。霍直快步上前,在小龙还没凑近时将枪漏子身下的床单两侧一兜,再把那个喷上血迹的枕头翻过来放在担架车上,然后两个人揪住床单的四个角一抬,连被子带“尸体”一遭抬到车上。 在小龙推车向门口滑动时,霍直捡起床脚和地板上的三枚弹壳,他觉得既然想把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那么就尽量处理得干净些。又看了看床的周围,确定没有血迹,他掏出手枪推弹上膛,随时准备照着枪漏子脑袋上再来一枪。虽然方国栋告诉他被这种空包弹震晕的人轻易不会在短时间内苏醒,但他不得不防,万一枪漏子被挪动时弄醒,为了不让小龙有所警觉,他必须再补一枪,这样才能不出意外。哪怕把枪漏子震出严重的脑震荡也不要紧,反正让这个作恶多端的大魔头吃点苦头也不过分。 好在枪漏子没有苏醒,真就像个死人一样,肥胖的身体无声无息地随着车子的前进而微微颤动。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蒙着他那颗硕大头颅的白单边缘溅上的血迹。但被子整体还是很洁白的,就像一片椭圆形的云朵。 小龙推着担架车走在后面,霍直在前面开路,那支套着***的手枪被他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从容而沉默地走过护士站,两名脑子发沉的护士连眼皮都没抬。 搭乘员工电梯的过程很顺利,也许夜太深了,中途连一个叫梯的员工都没有。当他俩推着担架车走出电梯的时候,张麻子四人也气喘吁吁地从步梯口出来了。此时,每个人的步态都是急躁的,谁都想把艰巨任务的最后紧张感像甩令人讨厌的癞皮狗一样甩掉。 他们心里都明白,只要把枪漏子的尸体弄走,再把现场的血迹处理干净。那么,这桩杀人案基本上就不会“响炮”。因为保镖们的麻醉时效是三个小时,最多凌晨前苏醒,当他们醒来发现自己没死,再回忆一下晕倒前的吓人场面,第一反应就是拔腿逃命,绝对不会报警或等着被警察带走。因为这些屁股不干净的人心里比谁都有数,俗话说阴天下雨不知道,自己屁股上有没有屎还不知道吗?他们只要没被生擒活拿,就永远不会选择配合警方去当什么目击证人,更不会主动向警方投案自首,因为只要一进局子,这些人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弄不好还会揪出杀人放火的大事儿来,那可真是没有蛋子找茄子提拉着,百分之一万的划不来。再者,虽然他们没亲眼见到枪漏子被杀,但只要睁开眼睛一看现场,或闻一下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再回忆一下先冲进来的那支戴着***的枪口,他们就知道人家可不是撒尿和泥玩儿的,枪漏子定然凶多吉少。而且,能把枪漏子这样的大佬弄没的人谁敢小觑?自己能捡条小命就烧高香了!谁还敢再瞎掺和?三十六计,逃命要紧。至于医院方面怎么看待病人的不告而别,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所以,张麻子他们不想别的,只要抬着尸体上车,开到郊外往隐秘的地方一搁,然后致电老疤,让他去善后,这个艰巨的任务就算漂漂亮亮地完成了,只等回到缅甸论功领赏、逍遥快活去喽! 怀着这样的心情,张麻子和小龙、小超等人加快脚步,动作十分迅速地把担架车推出医院的大转门,飞快地向哑巴的面包车走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飓 风 行 动(5) 这时,一辆乳白色的马自达轿车从街口驶来,刚进停车场就甩了个大弯调过头,很反常地停在路边大榆树的阴影里,距霍直他们大约五十米远。霍直和往面包车上弄尸体的几个人都借着灯光注意到这台车了,不详的预感刚漫过心头,霍直的小手机震动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是老疤打来的,赶紧接听:“老疤,你说。” “老大,看见右边的白色马自达了吗?”老疤的声音很低沉。 霍直仔细向右侧望了一眼,说道:“看见了。” 老疤说:“快过来,我送你走。” 这是老疤事先交待过的,在计划之内。霍直瞅了一眼已经抬着尸体钻进面包车的手下们,打了一个让他们先走的手势,然后迈步向马自达走去。 哪知,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响动,他回头一看,面包车旁边的两台“依维柯”里像下饺子一样涌出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虽然着装各异,但这些人的手里都拿着长家伙,除了几把明晃晃的片刀之外,借着门灯的光亮,可以看出他们揣着的都是统一型号的“***”散弹枪。行动之迅速难以形容,面包车的拉门还没关上就被团团围住,并且已经有几个持枪的家伙冲进了车厢,立时充耳传来激愤的断喝:“靠你妈!举起手来,动一下打死你!” “你!还有你……” 这一切简直就是在一秒钟内发生的,当霍直瞅清开车的哑巴被几个大汉像抓小鸡一样拎下车的时候,他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三名大汉箭步冲到他的身前,其中两人手里拎着明晃晃的片刀,前面拿***的大汉一下将枪口支在他的太阳穴上,沉声断喝:“还想跑?等你们半天了!动一下削死你!” 这时候最考验男人的水平了,霍直似乎都没犹豫,左手一抬就将枪管拨开,“噗”!右手在同一时间拔出的手枪瞬间抠响了,一束火舌蹿出***,持枪大汉闷哼着被击倒,腹部的浅色半截袖衬衫被鲜血染出一个不规则的“红太阳”。 电光石火间霍直又开了一枪,击中一名持刀大汉的颈肩部,虽然大汉的黑色紧身背心没把血液凸显的太鲜明,但他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捂住伤口**着打滚…… 另一名持刀大汉似乎吓傻了,霍直冲他脑袋开枪时,他连躲都没躲,傻愣愣地以额头迎着枪口。但枪没响,听到的是“咔嚓”一声,撞针击空。 这简直是危急时刻最叫人难以接受的现实了,比拉完屎才发现没带手纸还糟糕万倍。 但霍直的反应还是比对手快,他没有去夺大汉手中的片刀,而是把手枪往大汉头上砸去。大汉条件反射地一偏头,只被***枪管砸中了肩部,他“哎呀”一声歪了一下身,然后顺势抡起了片刀,照着霍直就来了个“力劈华山”。 霍直趋步后越,在退闪时险些一个趔趄摔倒,但他手疾眼快,一把捡起第一个中枪大汉丢在地上的***散弹枪,冲着又扑过来的大汉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闷响,一团火花冲出枪口,大汉一个后仰倒地,借着冲力翻滚一周半,然后面朝下俯卧在地,一动不动。 这时,枪声闯了祸,又有三四名持刀大汉扑到霍直跟前,他再次撸动枪管推弹上膛时,却遇到了最难堪的故障,枪管撸不动了,卡死了。千钧一发之际,他奋力把散弹枪掷向最近的一名大汉,但却打偏了。他已经手无寸铁,唯一的选择就是猛地回身奔跑,向马自达冲去。可是马自达却已经启动了,并驶向街口,甚至还有加速的迹象。也许是看到霍直脱离了险境,马自达才突然停下了,并打开了后门,随后,一个声音大喊:“快!快跑!” 这是老疤的声音,他的脑袋就架在副驾驶车窗外。霍直的大步比跨栏时都有爆发力,他几步就奔到车旁,闪身扑进马自达后座,动作绝对比兔子还灵敏。回头一看,追自己的人都停在十几米外,片刀在路灯下放着冷光,全是放弃追赶的姿势。就在他关上车门的刹那,一个粗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跑什么!是那样的下来,邹坤给你留个全尸……” 后面还在骂,但车门关上就听不见什么了。霍直扭头从后风挡望去,除了追自己的几个人之外,医院门口黑压压一片…… 他扭过头,看到开车的是那个送自己来春江城的“面瘫”司机。也许是因为刚刚有开车逃跑弃霍直于不顾的举动,“面瘫”和老疤都一脸窘相,老疤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红得发紫,而面瘫则更加难看了,基本就是哭相。 这种难言的尴尬在逃命的车子里已经显得无足轻重了,霍直猛地砸了车座一拳,颓丧地发泄愤怒,同时也骂道:“奶奶的!这下靠蛋了!” 这种极度的颓丧掩盖了难言的尴尬,随着车子的疾驶和颠簸,老疤涨红着脸说:“老大,不光这,那几伙兄弟也落人家手里了。都怪我!都怪我太粗心了!没想到,没想到他埋伏了这么多人,我……我让他给骗了!” “什么?”霍直纵起身子,如果没车篷挡着,他非蹿出去不可。 老疤急忙回头瞟了一眼扑倒座椅背后的霍直,一脸惧色地说:“他们是同时行动的,我也是刚收到另一个哑巴在最后时刻发来的信息,您看。”递给霍直手机的同时,他又补充道:“我已经派其他的哑巴悄悄跟上那帮人了。” 霍直接过老疤的手机,屏幕上有一行字:不好,完了。 其实这都是方国栋和霍直事先计划好的,专案组的便衣会分成若干行动小组,只要霍直的手下押着枪漏子的保镖上面包车,专案组的便衣们就在暗处把他们盯死,一旦收到方国栋的命令,他们就动手,以“黑吃黑”的方式将对方拿下。霍直对此定然会装作不知的。他赶紧用指挥行动的小手机去拨其中一个组长的号码,电话通了,风音响到五六声时被人接起:“喂?你他妈谁呀?” 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机主已经换人了,霍直调节了一下喘息,问道:“你是谁?” 听筒里传来一个不屑又霸道的声音:“我是谁?呵呵……电话别关机,一会儿自然有人告诉你我是谁了。是那样的别尥杆子,咱们碰一下子,分个大小王,竟整那些偷偷摸摸的,让人笑话……” 霍直啪的一下摁断手机,把对方那些胜利者的言辞拒之耳外。之后他又打了另外两个组长的手机,都没关机,但接听的都是别人,他直接摁断。这说明老疤的消息是准确的,除了自己之外,带来的四组人马全军覆没。 此时车子正飙驰在通往城郊的僻静小街上,虽然没有对方追击的车辆,但面瘫仍然把车子开出了被子弹追着打的状态,幸亏接近凌晨的小街人少车稀,也没碰上巡逻的警车,否则又要惹出乱子来的。 沉默了少许之后,霍直问老疤:“邹坤是谁?” 老疤一脸的苦相,抿着嘴唇摇摇头:“没听说过啊!” “问问医院的情况。”霍直向老疤发出命令。 老疤如梦方醒般点了一下头,马上拨手机。对方接通的很快,老疤开了免提,问道:“喂?你那边什么情况?” 对方竟然是个女的,听声音年纪不会太年轻:“哎呀妈呀!你们闹的动静太大了,楼下好像有人放了一枪,现在半条街都是110和大案队的警车。但好像没抓住人,警察以为是流氓打架,转了几圈大多数警车都散了,只有社区警务和医院的保安在大门口忙活呢!我刚开始只敢在楼上瞅,刚才下了一趟楼。” “楼上啥情况?” “哎呀!别提了,你们那伙人刚走,就上来十多个,到病房待了一分多钟,然后从防火通道那头把几个不会动弹的人背走了。” “好,你继续盯着,有情况及时通话。” “嗯,放心吧!”对方说完挂断电话。 霍直颓废地靠在车子后座上,眉头锁的很紧。 老疤一直歪着脸,等待霍直说话。稍后,他见霍直不吱声,从轿车操作台上摸过香烟递给霍直一支,又为霍直点上火。 “咱这是去哪儿?”霍直重重地吹出一口烟。 老疤顿了一下,似乎不方便把答案说出口。但现在又不得不说,“刚哥安排您直接去俄罗斯,好像走东片,从绥镇过境。” 霍直心里一动,看来翁兆刚是想让自己干掉枪漏子之后,再去执行别的任务啊!但那已经是另一回事儿了,他默默地抽着烟……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子已经行驶在城乡公路上,方向是东南。旷野的黑是那种黎明前的黑,特别粘稠,如泼墨一般。在一个岔路口,霍直让车子拐下去,停在两片玉米地中间。 此时的老疤把头垂得很低,像重罪在身的囚徒。正常来讲,应该由他向翁兆刚报信的,但现在这种局面太让人难以启齿了,何况还是由于他的疏忽造成的恶果,他怎么敢把此等“战报”告诉翁兆刚? 又沉默了几分钟,霍直开口:“来,我跟刚哥说。” 老疤如释重负般掏出一部手机递给霍直,并在递过去之前拨通一串号码。 霍直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串向远方够着信号的陌生数字,发现竟然和翁兆刚给自己的隐秘号码不一样。没来得及多想,电话接通,传来翁兆刚慵懒的声音:“喂?” “刚哥,是我。”霍直的声音很低迷。 “噢?小东?老疤呢?”翁兆刚的语气很吃惊。 “在我旁边。”霍直的声音很小。 “发生意外啦?”似乎是为了掩饰刚刚吃惊的语气,翁兆刚故意将语调放缓,有种宠辱不惊的沉稳。 “嗯,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一帮人,兄弟们都被截了。” “什么?咋能这样?不是说全在掌控之中吗?老疤呢?让老疤跟我说!” 翁兆刚这下没绷住,在霍直的尾音还没落下时就咆哮起来。一次被人抓走二十个手下,这对一个黑道老大来说意味着什么?稍稍有点江湖阅历的人都不难想象,那可不单单是奇耻大辱。不管对方是谁,如果想把“药”给配足的话,把这些满手鲜血的人一“加工”,那么,任何一个黑帮集团的累累罪行就昭然于世了。哪怕把每个人背上贴一张“内容丰富”的纸,捆好了往公安局门口一扔,那么这个黑帮团伙剩下的日子也只能在逃亡和灭亡之间奔波了。相比之下,如果那二十个手下被对手打死还是不错的结果。所以,翁兆刚的咆哮就不难理解了。 老疤像接一把还滴血的凶器一样接过手机,脸上那种表情就甭提了,跟刚灌下一大碗黄连汤差不多,声音都变调了,“喂,刚哥,我……” 孱弱的声音被翁兆刚打断,在老疤开门下车的瞬间,霍直听到从听筒里传出来的余音:“你他妈是不是活腻歪啦?” 老疤的身形在离车门十几步远的地方弓成了虾米,但这个虾米是站着的。可以想象,翁兆刚听到这个消息整个神经系统都炸了锅,脑袋里犹如被一群疯牛猛踩了一通,哪哪都是乱七八糟的蹄印子,但却无论如何也分不清哪个蹄印子是哪头牛踩的,他能不咆哮吗?他的咆哮于老疤这样一位情报负责人是何等的压力?也可以说他现在能活着是占了距离的便宜,如果翁兆刚就在面前的话,估计他现在已经脑浆迸裂了! 车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霍直默默地在鼻子下来回嗅着一支香烟。开车的面瘫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后视镜里映出的那张脸猜不出任何表情,只能用怪异来形容。 不过,霍直的心情可跟老疤和面瘫不一样,甚至可说是大相径庭。看着老疤接翁兆刚电话时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在心中重重地舒出一口气,这说明精彩大戏已经表演成功了,骗过了老疤的同时,也就骗过了翁兆刚。他不但为大戏的成功杀青而兴奋,更被方国栋和他手下专案组的精湛演技所折服,竟然把戏演的那么逼真。所有细节都没有破绽,方国栋总共给了霍直五发塞着血浆胶囊的空包弹,“击毙”枪漏子用去了三发,弹夹里只剩下两发空包弹,又放倒两名大汉之后,枪膛自然是空的,所以最后那名持刀大汉装愣也装得恰到好处,反正他知道那一枪射不出火药,不至于像前两名大汉那样被血花飞溅的推力击倒。那样虽不至受什么大伤,但那也疼啊!而且那支发出声响的散弹枪里的火药量也是经过精算的,声响和喷出的火舌都没问题,推力也正好把一个壮汉击倒。只有这种效果才能顺利骗过江湖经验丰富的老疤、面瘫,以及老疤布在暗处的其他眼线。当时专案组成员的着装打扮、武器装备,以及动作语言,全都吻合社会黑帮的特质。 看看吧!这就是方国栋率领的专案组在十几个小时内策划出的行动方案。已经发生的所有过程再次从头到尾滑过霍直脑际的时候,霍直除了惊叹还是惊叹,这种惊叹远远超过了当晚和方国栋一起研究细节时的那种惊奇丛生的感觉。此时此刻,他特别惊叹于所有细节竟然完全按照既定的策划方案实施成功了!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所有的一切都骗过了老疤和翁兆刚,目前那几伙以黑帮火拼形式被绑架,实则被逮捕的“行动组”成员已经被秘密押往一个特别地点,并且被老疤派出的暗线一直跟踪着。接下来,计划将要进行到下一个步骤了。 果然,五分种后老疤回到车上,垂头丧气地把手机递给霍直,有气无力地说:“刚哥让您接电话。” 霍直将手机听筒贴在右耳上,消沉地“喂”了一声。 “东啊,你说现在咋整?”翁兆刚显然还在气头上,语调中带着骂娘的腔。 霍直没有让翁兆刚失望,可谓临危不乱、思维缜密,条理清析地说道:“刚哥,对方肯定是枪漏子提前安排好的人无疑,而且还报了个号,叫什么邹昆,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没等翁兆刚回答,他接着说:“但枪漏子没想到咱们敢直接闯进医院里把他干死。对方不管是谁带头,现在说啥都晚了,我估计他们目前正拉着尸体后悔呢!一会儿我跟他们联系一下,看他们咋画道,然后咱们再研究,行吗?” 听筒里传来一声烦闷的叹息,“唉!靠他妈的,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这伙人应该听徐贵的,你联系联系看看吧!不行就整,反正都这样了。” “好!刚哥你别撂电话。” 霍直说完,把连着线的手机换到右手,并开了免提,这是为了让翁兆刚能够听清他和对方的谈话内容。然后,他掏出那部指挥行动的专线手机,给张麻子的手机打过去。 正如预想的那样,张麻子的手机挑衅似的开着,并且很快被接通,传过来一个深沉又傲慢的声音:“喂?” “画条道吧朋友。”霍直波澜不惊地说。 “呵呵,你够资格跟我谈条件吗?这部电话不关机,让翁兆刚亲自来赎人,一个两千万,不赎的话也请你给个支会,我们这些勇敢市民好把这帮犯罪份子交给条子。三天啊!过期不候!”说完,电话挂断。 霍直吹出憋在胸口的闷气,对着左手的电话说:“刚哥,这帮叉养的真是欠规楞了,让你拿钱去赎人,两千万一个,限期三天。” 翁兆刚没有大骂,沉默了十多秒钟,似乎某个决定是从脚趾尖随着血液涌上天灵盖的,最后愤愤地说:“小东,你找个地方藏好,让老疤那些死哑巴把对方的情况码清楚了,我把缅甸的人都给你调过去,再给你派几个硬手,铲平他个叉养的!” 这句狠话一出口,霍直仿佛都看见了翁兆刚那张薄嘴角滋滋地冒着血沫子,甚至都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儿。他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忧心忡忡地问道:“刚哥,他们不能玩儿邪的吧?” 翁兆刚自然知道霍直此问的所指,胸有成竹地说:“没事儿,有问题瞒不过我,明天我就知道那个邹昆是啥鸟!一会儿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翁兆刚的兄弟一个五千万都值!稳住他们,三天后我拿钱赎人。” “好,我这就打。” 霍直说完又拔通张麻子的手机,接通后平静地说道:“三天后见钱放人,我先听听兄弟们的声音。” “可以,稍等。”那头很自然,很符合胜利者那种占着主动权的姿态。 大约四十秒后,听筒里传来命令声:“说话!你们老大要听听你是不是还活着!狗卵*子。”接着,传过来的确实是张麻子的声音。“老大!是我!张麻子。” 霍直显出了几分激动,“老张,别拉梭子!刚哥说了,三天后交钱换你们,兄弟们都好吧?” “还……行吧!都活着呢?没受啥大伤。”听声音张麻子似乎是扭头查看完情况才回答的。 其实,这也是专案组预定的表演内容之一,为了让张麻子的话可信度更高,专案组一直没露出本来面目,一切都按照黑帮的“格式”表演着。这种情况之下,被 “绑”的行动组队员们也许还吃了些苦头,但这也不过份,看看专案组干警所付出的辛苦,那些满手鲜血的恶人挨几枪托也不冤枉。为了把戏演得逼真,专案组干警不但要冒着被携带枪支的犯罪分子反击的危险,冲上面包车实施抓捕,而且那三名与霍直搏斗的干警还要忍受空包弹的重击和灼痛,想想也真不容易。 为了能让翁兆刚听见,霍直故意大声说:“老张,告诉大伙,刚哥不会放弃兄弟们的,肯定救大家回来!让大伙别犯横,免得遭些没用的罪。” 张麻子的声音里涌出了无法形容的感动,甚至还带着哭腔:“老大,谢谢刚哥!我代表……”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传来“啪”的一下肉击,应该是张麻子挨了个大嘴巴,接着是辱骂:“你他妈以为这是颁奖晚会呢!靠!把他嘴用裤衩子塞上!”然后这个声音正式对着话筒说:“听见了吧?现在他们都还活着,你们杀的人我也暂时帮你藏两天儿。靠!还得找个冰柜冻上,从现在开始计时,七十二小时内见不到钱的话,这二十来个杀人犯子和尸体就都会跑到公安局大门口去,拜拜了您呐!“ 那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霍直对着左手的话筒说:“刚哥,兄弟们都没事儿。从他们在医院门口不敢开枪来看,应该是不敢把事情搞大,咱们的行动要快。” “你藏严实点儿,然后单整部手机跟我联系,我现在就让兄弟们出发。剩下的你就和老林、老于、矮脚虎、颜王八他们联系吧。”翁兆刚说完也挂断了电话。他提到的“颜王八”是缅甸迈扎央和小勐腊那边的头目,看来翁兆刚这次真要倾巢而出了。 霍直知道老疤肯定把目击到自己开枪放倒对方三名大汉的情况详细地跟翁兆刚说了,再加上先前就知道自己毫不留情地干掉了枪漏子,翁兆刚肯然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怀疑。这就为行动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接下来迎接的就是另一个高潮了。 此时,老疤和面瘫都以相当低的姿态等待着霍直发号施令。也许任何一位败军之将都曾有过他俩目前的这种感受,那就是乞求主子能赏赐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尤其像他们这种置身黑道的“可怜人”,如果不能将功补过,也许连个“司法程序”都不用走,说不上何时何地,自己就将被黑道主子就地正法,连个全尸都不带留下的,不是扔在荒郊野外喂狼喂狗,就是抛进河里喂鱼喂虾,那可真不是好归宿啊! 他们的心思霍直是懂得的,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老疤那部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进来一条信息:他们进了小北庄度假村,至少五十多人。度假村还没营业,门口有铁丝网和围墙,还有站岗的,我们藏了一个多小时,没见他们出来,估计那里就是他们的老窝。 看完之后,霍直把手机递给仍然精神萎靡的老疤。他知道那个度假村是专案组通过特殊渠道临时征用的指挥中心,这一点在那晚他和方国栋密谈的时候就知道了。而且他还知道为了高度保密,除了专案组核心成员是上面直接下派的之外,方国栋动用的都是邻省公安特警和武警系统的精英战士,而且他们会一直以黑帮的身份将枪漏子的那些手下,以及自己手下那些犯罪分子都偷偷关押在度假村。其中包括“死而复生”的枪漏子。直到黑帮身份失去利用价值为止。 看过短信之后,老疤精神振作了一下,说道:“老大,这是我手下跟踪对方的一个哑巴发来的,绝对可靠。” 但当他把这句话说完,却不由自主地红着脸低下头。 霍直也把轻蔑的目光挪开,“绝对可靠”这四个字在今晚听起来总有些怪怪的。 沉默了几秒钟,霍直问老疤:“医院那边有几个人?” “三个,一个女的,两个男的,都挺可靠的。”说完老疤又后悔了,今晚这些与“可靠”有关的词语听起来很别扭,很不合时宜。 “他们都跟你直接联系吗?”霍直问的很严肃。 老疤郑重点头,“对,只跟我联系!” 霍直也点点头,接着问道:“你手下一共有多少人?包括春江城和塔城的。” 老疤和驾驶位的面瘫对望一眼,两人还小声合计了一下,然后老疤说道:“有那么五十六七个吧!也都是和我直接联系。哑巴占了一半,除了几个女的是当马子泡的,剩下那些人都能用。” 老疤说话时精神头逐渐饱满起来,似乎立功赎罪的机会就在眼前。 霍直轻轻颔首,表示满意,然后说道:“马子就算了,一天之内把这些能用的人都召集到一起,我统一安排。” “好!好!好!马上就办!”老疤说着就要拨电话。 霍直摆了一下手,叫停了他的动作,说道:“我落脚那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电话别关机,让那帮哑巴把山庄盯住了,随时等我电话。走,送我回市区。” 面瘫随即启动车子,披着鱼肚白之前那层微微的光亮,马自达轿车倒回城乡公路,战战兢兢地向来路驶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收 网(1) 霍直之所以让老疤把他的手下人都召集在一起,为的就是扩大战果,方便专案组将这伙社会残渣一网打尽。他知道老疤急于表现,为了立功赎罪,绝不会有所保留,漏网之鱼将特别少,弄不好还会多拉上些沾着“腥味儿”的家伙呢!再者,翁兆刚临挂电话前让霍直换部电话给他打过去,霍直就从翁兆刚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丝隐形的信息,也可以说是凭着多年的江湖经验和对翁兆刚的了解才悟出了这丝隐形的猜测,弄不好翁兆刚因为办事不利要惩罚老疤。 在一条背街与老疤、面瘫分手之后,霍直摸出一张备用的手机卡,插在那部指挥行动的专线小手机的另一个卡槽里,给翁兆刚的卫星电话打了过去,得到的指令果然应验了自己的猜测,翁兆刚阴森森地命令霍直:老疤太恨人了,即使他不是有意的,也更不是叛徒和奸细,但为了强调规矩、巩固威严,在恰当的时候做掉他,否则这口闷气实在出不来。 这张手机卡也是方国栋那晚留给霍直的,除了这一张之外还有两张,为的是备用。而且这三张新卡都比较特殊,不论与什么通讯设备通话,都会第一时间被专案组绑定。换句话说,这几张特殊的手机卡就是为这个机会准备的,只要用它和翁兆刚的卫星电话联络,一般情况下,专案组就可以通过技术部门实施全球定位。 这一夜,霍直很累,小街上已经出现勤劳的早点摊了。他走过去要了一碗豆腐脑、四个馅饼和五个油炸糕,风卷残云般吞下肚去。在吃饭的过程中,他特别谨慎地观察自己的附近,确定没被跟踪之后,他很从容地打了一辆出租车,到一家小型洗浴中心开了一个单间。 反正他那本“崔家伟”名字的护照是安全的,就算有人查房问题也不大,何况这家小洗浴还没要求客人出示证件。再者,专案组的先进设备一直跟自己手表上的“直播系统”紧密地连接着,万一出现意外的麻烦,方国栋也会第一时间通过特殊手段“捞”自己的。于是,简单洗漱之后,他锁好包房门,拒绝狗皮膏药一样的异性服务,倒头便睡。 …………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一翻身爬起来,警觉地靠在门旁问道:“谁?” “我。” 全在意料之中,门外是方国栋的声音。不难想象,霍直知道他是根据“直播系统”找到自己的。 霍直打开门,身着浴服的方国栋很像一个普通的浴客,进屋直接坐在床上,先抬头搜寻一圈房间的天花板和其他角落,确定没有监控系统后,放下手中的烟盒、房卡和手机,又摘掉手腕上的钥匙牌,淡定地说道:“上楼来还得开间房,不回房间怕被人怀疑,咱俩长话短说,你应该先给缅甸那边的人打个电话,确定他们入境的路线,我好安排人手中途拦截,不能让他们进入城区,否则不好收网。” 霍直这才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还不到上午九点,自己睡了三个小时左右。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说:“除了缅甸的人之外,翁兆刚还会给我派其他人,如果缅甸那伙人一入境就收网的话,那不就暴露了吗?” 方国栋胸有成竹地说:“不一定非要一入境就收网,你可以跟翁兆刚沟通一下,把所有派给你的人协调在同一个时间段集中在一起,这样方便我们部署行动,只要别让他们分散在市区就行。” “嗯!这样行。我还让老疤今天把他的人都集中起来呢!能行动吗?”霍直拧开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方国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找个借口拖延一下,这几拨人都要在同一时间统一收网,否则很可能会走漏风声。” 霍直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时间还早,中午再打电话才合适”。然后问道:“枪漏子咋样?” “山庄里的抢救设备不齐全,但他不要紧,目前已经苏醒了,只是脑震荡很严重,思维不太清晰,再缓缓就没事儿了!他睁眼后发现自己铐在床上,还在胡乱瞎猜呢!呵呵,今晚你可以跟他聊聊了。”说完,方国栋意味深长地看着霍直。 霍直会意地点点头,然后挂着笑容问道:“领导,我没打伤自己人吧?” “呵呵,皮外伤。工作需要嘛!不打紧的!不过,真的非常感谢你,所有细节都特别成功、特别到位,到现在那些犯罪分子还蒙在鼓里呢!呵呵。” 方国栋的夸赞和感谢是发自内心的,而且他代表的是政府和人民,霍直的眼睛有些发热,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见霍直有些激动,方国栋鼓励道:“小霍同志,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啊!好样的!”说完使劲儿握了握霍直的手臂。 这时涌上霍直心头的,是另一种情愫,那就是他又想到了父亲。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问道:“晚上我怎么去山庄?” 方国栋微笑着说:“这一点早就安排好了,路口和庄稼地里监视我们的那几个哑巴的具体方位我们都清楚,晚上我来接你,到山庄附近时,我开车走正门,你从山坡的树丛里钻到围墙下,在哪儿有人迎接你。” “好吧!”霍直答应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解地问道:“领导,这些事儿咱俩通电话就行了,您为啥亲自到这来呢?不怕被哑巴跟踪吗?” “呵呵,他们想跟也跟不上我,再说我进城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方国栋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霍直知道方国栋这样的大领导肯定有很多事物要处理,尤其面对这么大的扫黑行动,要安排的事能少得了嘛?于是就不再多问,起身将方国栋送到门口。 “再睡一觉,晚上我来接你。”方国栋说完拍了拍霍直的胳膊,开门离去。 回到床上,霍直已经睡意全无。或许绝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没机会参与到如此重大的事件当中去,不过一旦有幸涉身其中,那种神圣、紧张、亢奋交织在一起的感觉就会将人的内分泌都打乱,吃喝拉撒睡这些琐事自然显得更加无足轻重了。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虽然昨夜那场重头戏的成功卸掉了肩上绝大部分重量,而且还有方国栋和他的专案组负责着整个计划,但他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将更加激烈、更加尖刻,当然也就更加容不得半点马虎,如果在任何一个环节上稍稍出现一丁点儿纰漏,那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就将导致专案组极大的被动,整场“战役”的收效也将因此而大打折扣,搞不好还会殃及到许多人的生命安全。所以,他丝毫不敢懈怠、不敢掉以轻心,细细捋顺着所有的细枝末节…… 房间里很静,静得能听见手表忙针走动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哒……哒……咚……咚……合奏着貌似轻松的音符。当时针指向十点四十分的时候,霍直拿起了手机,首先拨通的是翁兆刚的卫星电话。 面对这么大的变故,相信任何人都会寝食难安的,翁兆刚接电话时声音很疲倦,“小东,你那边什么情况?” 霍直知道翁兆刚这只老狐狸肯定掌握着黑白两道汇总过去的各种信息,于是说道:“还行,看来枪漏子手下藏了几个能人,对方把屁股擦的挺干净,好像没太引起警方的注意。老疤手下的几个哑巴在山庄外面盯着呢,目前还没啥大动静,否则老疤会告诉我的。” 翁兆刚轻咳几声,很不屑地哼了一声,骂道:“就他妈那几个损贼也能干出来漂亮活?邹坤就是个毒贩子,以前都没听说过他。前两年在广东整出事儿了,一条线上就栽进去三十多人,他走投无路四处逃亡,没想到让枪漏子养起来了!要不是他抓了咱们二十多个兄弟,我他妈一个电话就要他小命儿!缉毒大队的要是听说他在那儿藏着,不派人掘地三尺都怪了!” 霍直知道翁兆刚得到的这条消息定然来自官方,但丝毫不影响整个计划,因为专案组既然敢冒用这个毒贩子的名号,估计此人应该是个浮不出水面的家伙,不是在某个地方神秘掉脚了,就是早已死于非命。反正这个名字肯定在黑白两道都“死无对证”,否则专案组绝对不会让这个名字出来顶星的。既然翁兆刚对此毫无异议,霍直就把通话切入正题了,“刚哥,我看了,邹坤那些人都不是什么硬茬,如果不占着出其不意的便宜,就他们那两下子,再加上他们那几杆破枪,根本就不是兄弟们的对手。你派的人啥时候到?我好好组织一下子,一股劲儿把那个山庄端了,都干报废他们!” 翁兆刚没有直接回答霍直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干?” 霍直没有犹豫,回答得很干脆,“那个小山庄还没营业,里里外外都是对方那几头烂蒜,而且离城区十几公里,比较空旷。我打算把老疤手下的人都埋伏在山庄周围,给他们来个包饺子,再带着你派给我的人杀进去。就咱们这实力、这家伙,估计一个回合就得撂倒他几个,剩下那些鱼鳖虾蟹都得傻眼。” “千万别忘了,他们可从咱那些兄弟们手里抢过去不少好使的家伙!”翁兆刚语气很重地叮嘱霍直。 霍直“哦”了一声,显然他对这方面的认识不足,声音弱了下去,“我知道了刚哥!但咱顾不了那么多了,咋地也不能让他们得逞吧?” “除了老林、老于、矮脚虎他们,我把你在曼谷见到那两位也给你派过去。另外还从外地挑了几个素质好的专业杀手派给你,晚上之前这些人都能跟你联系。小东,这次全看你的了!” 霍直狠狠地答应,“嗯!放心吧刚哥,再出毛病你拿我是问!” 也许是除掉枪漏子霍直做得够干脆、够漂亮,虽然出现了目前这个大麻烦,但翁兆刚似乎放下了许多疑虑,对霍直寄予了不折不扣的希望。他很有气势地说:“小东,你要明白,如果救不出那些兄弟,对咱们来说绝对是场灾难,是死是活都得这么干了!如果你能把事儿做得干净漂亮,我们不但损失不了啥,而且还能挽回所有的面子,值个!” 在当今时代,这种“豪辞”该是多么的疯狂啊!正所谓天使人亡先使人狂,霍直顺着翁兆刚的狂劲儿坚定不移地符和:“对!背着抱着一边沉,宁可让他们打死也不能让他们吓死!他们的老大枪漏子都让我崩了,还差他们这群山猫野兽啦?瞧好吧刚哥!” “妥!等你好消息!” 电话在兴奋的尾音里挂断,霍直冲手表使劲儿点了点头,他要用自己的表情向显示器前的专案组成员们示意,哪怕他们把自己与翁兆刚的通话内容监听得一清二楚,他也要告诉他们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决战即将打响。 相信每一位专案组干警和了解整个内幕的领导都理解霍直此时此刻的心情,毕竟这是他本人乃至整个霍家为之付出一切的“事业”,在决战之际,他怎能不激动? 接下来,他给老疤打了电话,让老疤尽最大能力把手下人都组织到位,时刻听候差遣,他会在行动之前告诉老疤人员集合的地点。 老疤仍然全身心地沉浸在“立功赎罪”的希望之中,他告诉霍直,从昨夜到现在他只睡了一个小时,早已把准备工作安排就绪,而且把塔城那边的所有人马都调往春江城,绝对是倾巢而出,只等霍直一声令下了。 点了一份快餐吃完之后,霍直给老林打了电话,得知矮脚虎、颜王八已经带着果敢和小孟腊、迈扎央所有的兄弟到大其力与老林、老于汇合了。这四位“头领”打算带着三股加在一起将近一百人的骨干队伍明天出发,于明晚分散成几股小分队,沿着贩*毒团伙开辟出来的山野小路,从云缅边境蹿回国内,再分乘十余辆厢式货车,专走事先“踩好点”、相对安全的城乡公路往东北赶。这样既目标分散又方便藏带武器,无非是人多遭点罪而已,反正三天之内肯定按计划到达春江城。 第三百四十七章 收 网(2) 听老林汇报完,霍直心里有了数,说道:“好!为了别太惹眼,进春江城前我去接你们。还有,现在国内的治安很严,家伙一定要藏好,千万不能在路上出毛病。” 老林回答:“放心吧老大,十多辆车分了好几个型号,车与车之间都相隔一段距离,每辆车上十多个人,也不显眼。而且,所有兄弟身上都有假证件,又走的是乡镇公路,一般情况下不会遭到盘查的。再者,那些车是我通过道上朋友特意安排的,都是‘走货’的专用车,车厢和底盘上都有暗格,枪支可以暂时拆成零件藏里面,到地方再组装,这样就算遇上联防队或巡警也问题不大。” 老林的这种安排比霍直期望的都满意,“走货”的车平时都是贩*毒专用,装东西的暗格肯定相当隐秘,现在他们把枪支拆成零件藏在里面,这样就给专案组的抓捕工作减轻了相当大的压力,减少了犯罪分子持枪拒捕所造成的危险。面对武装防暴警察的枪口,要是不想被打成筛子的话,他们只能束手就擒。于此,霍直把内心的高兴化作大战在即的兴奋口吻,说道:“好!就这样,林哥,咱们时刻保持联系,一路上你们几个多费心了!这次咱们必须让刚哥满意!” 说到这儿,老林身边的矮脚虎也把嘴凑在话筒前大声说:“放心吧老大,不到这时候还看不出咱们的本事呢!” “放心,不带出毛病的!”这是老于的声音。 霍直“嗯”了一声,满意地挂断电话。他知道这几位翁兆刚的忠实爪牙肯定会全心全力把上百名犯罪分子带回春江城,去完成主子交付的重大任务,这才是真正露脸的机会,简直千载难逢。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急三火四往里钻的,正是专案组撑得溜圆的大口袋。 由于传输设备的精湛,霍直掌握的东西专案组也会在同一时间掌握,作为行动总指挥的方国栋在最短时间内同专案组的干警们一起制定了应对方案,做好了相关部署。 下午四点刚过,霍直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一听才知道是曼谷见到的那对“高矮无常”中的矮子打来的:“五当家,近来可好啊?听说你这两天带人在春江城干了一件大事儿?呵呵……” 这句话带着少许挖苦的意味儿,显然,他们什么都知道。但因为这两个家伙是翁兆刚很器重的中坚力量,现在又是用人家的时候,所以,霍直假装听不出其含义,自嘲地笑道:“嗨!别提了,我他妈点儿背,这把没赚着。这不,又得劳烦您哥俩嘛!呵呵……” 矮子的语气流露着本性里的傲慢和猖狂,“呵呵,劳烦谈不上,都是替刚哥出力。不过,我们哥俩这回带的几个哥们可都是刚哥亲自挑选的能人,五当家可别把我们当那些饭桶使,哥们儿就愿意啃硬骨头!呵呵……” 刺耳的话霍直不能再忍让了,否则就有点儿不像位高权重的黑道人物了。他“哼”了一声,以示反击,硬着口气说道:“靠!我这儿全是硬骨头,牙口儿好的话你们就全啃了吧?” 霍直毕竟是翁兆刚手下最牛叉的“五当家”,自然不好得罪。见他生气了,矮子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份,急忙往回拉:“呵呵,五当家还真生气了,我这个人就是嘴不好,尽得罪人。妥了!啥也不说了,全听五当家安排!呵呵……” “啥时候到?”霍直的语气冰冷、简短。 “嗯……”矮子迟疑了一下,说道:“还有两个哥们儿没到齐,最晚后天晚上到春江城。” “行!电话联系。”霍直很生硬地挂断电话。 这个电话接完,霍直该做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专案组已经把刚刚通完电话的那位“高矮无常”中的矮子、老疤、还有老林等人的手机号码全部监听定位,随时掌握着这些人的行踪。当然,通过专业技术和特殊渠道,翁兆刚那部游弋在境外的卫星电话也在掌握之中。 窗外的夕阳刚刚坠下山边,房门被敲响了。之前霍直就收到了短信,这是方国栋如约而至。一进屋,方国栋就紧握住霍直的双手,激动地说:“小霍同志,下午那几个电话打出去,我们已经牢牢掌握了几伙犯罪分子的行踪,真的谢谢你呀!” 一句谢谢让霍直更加体会到了自身的价值,但同时也让他从这个客气的字眼里意识到了自己身份的尴尬。不过,于他来讲,十八九年的忍辱负重都过来了,面对今天的丰功伟绩,自己那点辛酸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谦虚地笑了笑,说道:“领导,后天晚上之前,那拨厉害角色就到了,近期春江城有几起血案就是他们中的几个人干的。估计那时候缅甸那伙人也不远了。只是他们人太多,我怕……” “不用担心,我已经布置下去了。到时候有大批武警、特警部队配合我们实施抓捕,只要别被他们听到风声,他们就难逃法网。”方国栋脸上的兴奋仍没消退,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 霍直知道专案组在这方面比自己专业,根本无须自己费心。但他心中仍然装着甩不掉的顾虑,心有不甘地说道:“领导,只是翁兆刚一旦发现不对的话,肯定跑掉了,再想抓他就难了!” 方国栋的表情也凝重起来,微皱着眉头说:“这一直是个难题,不过咱们的计划不变,只要这个犯罪集团的绝大部分犯罪分子都被抓获归案,就是巨大的成功。翁兆刚是个难以对付的首要分子,常年活动在境外,抓捕他弄不好要依靠国际刑警的力量。所以,我们还要见机行事,根据情况再制定抓捕他的行动方案。不过你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会将他绳之以法的。再者,只要他手下的犯罪分子大部分都落入法网,他们犯下的累累罪行就将浮出水面,这个犯罪集团也就土崩瓦解了,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也就容易对付了。” 虽然方国栋这个说辞霍直是认同的,但他脸上的遗憾还是很明显,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说:“就看今晚跟枪漏子谈的如何了,要是效果明显,说不定咱们马上能想到抓捕翁兆刚的办法呢!” “对!还有黑军,呵呵。”方国栋补充完鼓励地望着霍直。 “我们啥时候走?”霍直对今晚的“世纪级交谈”怀着很大憧憬。 方国栋戴上一副茶色眼镜,沉稳地说道:“我先下楼在车上等你,十分钟后你再下去。”说完,他拉霍直到窗前,指了指楼下一台香槟金色的5系宝马,然后开门而去。 霍直赶紧穿好衣服,然后下楼结账。等他处理完这一切,时间刚好过了十分钟。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很自然地走出洗浴中心的大门。 香槟金宝马已经在路边调过了车头,霍直钻进车后座,方国栋启动轿车,向正街驶去。 二十分钟之后,宝马驶出熙熙攘攘的繁华市区,开上一条城郊的乡村公路。这时,霍直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忧心忡忡地问道:“领导,翁兆刚在警界的后台难么硬,能不监听、定位我的手机吗?” 方国栋抬起茶色眼镜后的目光,从后视镜望了霍直一眼,微笑着说道:“这一点我们早就想到了,所以提前做了技术性防范,一旦你的手机、包括专案组的每一部通讯工具被监听或定位,我们会及时发现的。再者,翁兆刚的所有保护伞都在我们和纪委监委专案组同志的严密监控之下,他们有任何举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霍直长长呼出一口气,大大地放下心来。其实他更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谨慎而得意,当时还没跟方国栋接上头,没有这些所谓的技术性防范措施,但自己一直做着最坏的准备,同时也一直做着最严密的防范。虽然现在看来那些都是多余的,但最起码自己产生了这种防范意识,与简思叶联系都避开了常用手机和指挥行动的小手机,无形当中就避开了许多致命的麻烦。就算翁兆刚先前对自己上了手段,但他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再加上自己亲手替翁兆刚清除了门户,就更没有怀疑自己的因素了。于是,他可以更加放宽心地与翁兆刚继续玩儿捉迷藏。 这种时候,那种有所依靠的温暖感再次掠过他的整个身心,很舒服地靠在宝马车后座上。 大约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宝马车停在一条乡间沙石路边,方国栋指着车窗外青纱帐一样的玉米地说:“再往前走就进入那几个哑巴监视的范围了,他们见我一个人一台车出入,没有太大反应,都没跟踪。顶多打电话告诉市区的同伙注意一下这部车子。但我的车牌是自动翻换的,而且是假牌子,他们查不到。你进山庄时别被他们发现,就不会影响整个计划。” “嗯,如果有问题老疤会通知我,他没给我打电话,就说明他们现在还没感觉到不对劲儿。我从哪儿进去?”霍直问完,尽量仰头望着暮色中的玉米地。 方国栋指了一下玉米地的东南角,说道:“你从玉米地边上的小茅道绕过山脚下的杨树林,然后贴着山庄的围墙一直走,大约走一百五十米就能看到一个新打开的豁口,那有一个年轻人接应你。他穿着浅绿色t恤衫。” “明白。”霍直答应一声开门下车,迈开长腿按照方国栋指引的路线向玉米地边上的小茅道跑去。当他跑到玉米地尽头的时候,借着还有可见度的微光,回头瞥见方国栋的宝马车向沙石路深处驶去…… 茅草道并不泥泞,只是土质较松软,踩上去有种虚虚的感觉。霍直轻快又小心地在暮跨下穿行,大自然的清新味道灌进鼻腔,让人有种想呐喊的冲动。但他不能呐喊,只能不断扑打撞在脸上的蚊虫。 当他花了十几分钟绕过山脚下那片杨树林的时候,皮鞋里灌进了不少细细的沙土沫子。他刚要停下来处理一下,突然,指挥行动的小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是老疤打来的,他顾不得倒鞋子里的沙土,急忙蹲下身小声接听:“喂?” “老大,哑巴发来信息,山庄今天就出去一辆车,应该车里只有一个人。刚刚那台车又回山庄了,车里下来的也是一个人,别的变化没有。”老疤的嗓子还是有些沙哑。 霍直怕被老疤听出自己在荒郊野外而产生怀疑,故意用正常声调问:“估计山庄里的人发现哑巴在盯梢没?” “看样子没发现,如果发现的话,还不出来把哑巴抓进去啊?” “嗯,还有啥情况?医院那边咋样?” “医院里没啥大波动,病房里除了少条被子和床单也没有血迹啥的。派出所也知道昨晚打架的和1036病房的患者有关,简单地采完值班人员的笔录就走了。具体调没调监控,或是背后怎么侦察就不知道了。反正对方整的挺干净,听医院的兄弟说,警察在大门口那块放枪的地方找了半天,找不到散弹枪的弹壳倒没什么,关键是连你放那两枪的弹壳也没找到,只提取到了一点儿血液样本。但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少,沸沸扬扬地都在谈论呢!” 霍直暗暗地哼了一声,心说那可是专案组干的活,能不细微吗?而且不管辖区警方怎么侦察,专案组肯定有办法让案件拖过这几天的。这是心理活动,他的口气却不乐观,有些压抑地说道:“枪案必破,警方没准在那儿欲盖弥彰呢!咱管不了那么多了,趁着这两天警方没啥头绪,咱们抓紧把事儿办完,然后该撤的撤,爱咋地就咋地吧!” 老疤应承着说:“是!是!那倒是!一旦有啥新情况我马上告诉您。我让所有的兄弟们集中待着呢,就等您电话了!” “行,等我信儿吧!估计明天或后天晚上行动,让那几个哑巴把‘点儿’盯死喽!” “放心老大,不带差事儿的,三伙人轮流盯着呢!” 临挂断电话时,霍直突然说:“你给我那支枪让对方抢去了,没啥问题吧?” 老疤无奈地说:“嗨!管不了那么多了,又不是到了警察手里。您要是现在需要的话,我把我自己这把给您送去?” “算了!明天再说吧!”霍直说完挂断电话。似乎是让老疤明白,他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自己目前的藏身地。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收 网(3) 这时,夜色更浓了,脚下的藤蔓蒿草都成了障碍,他也顾不得倒出鞋里的沙土了,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斜筑在山脚下的围墙向前摸近。大约走了五分钟,那个缺口才像怪兽的大嘴似的出现在眼前。同时,还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霍直并不惊讶。正x开口,黑影先说话了,“请跟我来。” 霍直向前跨了一步,看清说话的人是个年轻的壮小伙,上身的t恤衫在夜色下分辨不出是深蓝色还是浅蓝色,只给人灰蒙蒙的感觉。 此时无需多说,霍直跟在年轻小伙身后,沿着围墙下的甬道向亮着灯光的一座建筑物走去。这座建筑物应该是山庄的主体楼,在院子里高出其它建筑物一个头,夜幕下看不出具体色泽,大概是红顶白墙。在进大玻璃门的时候,霍直还回头望了一眼山庄大门,见那两扇巨大的黑铁板合并得死死的,好像连缝隙都没有,连门厅外的灯光都渗不进来。 进到楼里才发现,这个还处在装潢过程当中的建筑物实用面积很大,比在外面看到的宽敞得多。只在一楼门厅往西侧走廊看了几眼之后,年轻人带着霍直上到二楼。这时,他才感觉到了有人存在的气息。虽然那些距离和样式都相同的红色实木门都关着,但他能感觉到每一扇门里面都有人,因为那种伪造出来的安静不是真正的安静,生命的气息是其他物质所遮掩不住的。 他们是从二楼中间门厅拐向左侧走廊的,霍直鞋里的土沫令他的脚步声不太自然,总有鞋跟踩不实地面的感觉。当他们走过第四扇实木门的时候,第五扇门开了,穿着灰色半截袖衬衫的方国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瓶水和一部手机。他向前面带路的年轻人一点头,年青人拐进了他刚出来的房间,随手关上门。 方国栋没出声,拉了一下霍直的胳膊,用手指了一下走廊最里侧的那扇门,然后附在霍直耳边小声说:“房间里设备齐全,到现在为止,他只见过一张面孔,是给他送饭送水的。按照原计划进行。” 霍直点了一下头,这才弯下腰倚着墙角把皮鞋里的土沫倒干净,然后从方国栋手里接过矿泉水,向那扇门走去。 门把手扭动,“咯”的一声门开了。柔和的灯光下,目光呆滞的枪漏子呈大字型躺在一张双人床上,还穿着那套病号服,天灵盖上套着纱网。手腕和脚腕上的长链钢铐都比较松弛,可以让他大幅度地扭动身体,但无论怎么扭动,他的领地只限于这张床。可以想见他最灵活的动作应该是双手交叉、双**叠。但是更可以想象的是,当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的时候,应该觉得这种情况比佛祖降临人间的奇迹都大。 也许头上那一枪确实对他的大脑造成了很大的震荡,霍直关严房门后又站了几秒钟,他那涣散的瞳孔才聚焦起来。也就在那一刻,他突然全身向上一缩,哗啦一下,双手本能地护住脑袋,并且“哎哟”了一声。 霍直面无表情地走到床前,没有和枪漏子对视,而是轻轻拨开他的手,看了看纱网下面被胶条粘着的绷带,平静地问:“还疼吗?” 可以看出枪漏子是在极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也在极力克制大脑的眩晕。当然,更是在极力保持他的尊严和形象,为刚刚的失态打掩护。也许挨了三枪都没丧命已经告诉了他霍直不想杀他的结果,但他不敢保证后面会发生什么情况。于是他把恐惧和疑虑都隐藏在狂乱的心跳之下,最大程度地用平稳的声调说:“多谢你手下留情。” “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否则瞒不了人的。”霍直平静地坐在床边,动作就像他的声音那么平静。 枪漏子又往床头上靠了靠身体,由于铐链的长度到了极限,他只能用手指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随后,他深叹了一口气,带着满脸极度难过的表情说:“人已经没心了!我真没想到这一步啊!” 这句话的尾音是那种痛心疾首的悔憾。说完之后,枪漏子向下滑了几寸腰身,为的是能让手铐链的长度完成他双手抱头的心愿。 霍直没有马上接茬,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掏出香烟,先递给枪漏子一支,点燃后自己也点了一支,两个人沉闷地抽起来。 烟抽到一少半,霍直替枪漏子掸了掸烟灰,然后打破了沉默,“胸口没事吧?” 枪漏子苦笑了一下,无所谓地摇摇头,似乎这点皮肉伤和心中的痛苦一比较,已经显的微不足道了。 被弄到这里一天一夜以来,像枪漏子这种黏上毛比猴子都精明的老江湖定然能想到事情的原委,就算脑震荡厉害也能想到。但他绝对想不到真正的真相,因为他做梦也无法相信经历了“跌宕起伏”的黑道洗礼的霍直竟然会是正面角色,而且是一个非常非常另类的正面角色,此时此刻竟然能和中央直接下派的专案组“联袂演出”剿匪大戏。所以,他必然认为是翁兆刚派霍直,也就是他认识的“卫东”来杀自己,但卫东念旧情不忍心动手,这才巧妙地演了一出大戏,以假杀现场瞒过其他人,再将自己偷偷藏起来,想放自己一条生路。 但是,人老奸马老滑,以枪漏子的脑力不是想不到更多。他甚至想到“卫东”演的有可能是计中计,没准是为了从自己口中得到更有价值的东西,才精心安排了一出“攻心计”。但他忍着脑震荡的不适感又缜密地分析了一遍所有的细节,包括观察这一天一夜给自己送水送饭又架着自己上厕所的年轻人的细微举动。最后,他否定了自己的假设,因为第一自己没有翁兆刚想要深挖的秘密,除了存在被翁兆刚铲除的必要性之外,不存在其他价值。第二,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这一天一夜照顾自己的那个年轻人除了一句话不说之外,动作、表情、眼神里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恶意。这就证明“卫东”兄弟是完完全全为了救自己一命,而不存在其他想法。人毕竟不是神灵,再聪明也有失误的时候。反正枪漏子凭借自己大半生的江湖经验只能想到这么多。也不知对不对,毕竟自己在人家的控制之下,一切只能听天由命,想多了也没用。于是,在香烟抽完之后,他既平静又无所谓地看着霍直,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小东,现在我也不想琢磨太多了,只想问问你,我的家人没事儿吧?” 这可是个切入话题的绝好契机,霍直苦笑了一下,抬头看着枪漏子,平静地说道:“刚阎王那个老魔鬼不傻,那么绝的事儿就算他想做,也不能派我去吧?”说完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枪漏子死死盯着霍直的眼睛,可能是大脑飞速旋转造成了不适感,他又轻声“哎哟”了一下,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显然,霍直这个回答并没有完全抵消他最深的忧虑。 霍直无辜地平视着他,那种坦荡和无私高质量地释放着自身那种率真的本性。 枪漏子的激动显而易见,他盯着霍直的眼神带着那股洞穿一切的犀利。大约四十秒之后,他似乎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咬着毋庸置疑的诚恳问道:“接下来想咋整?” 霍直一秒钟都没停顿,皱着眉头问:“徐哥(面对面时他一直保持着最初的称呼),你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咋就……咋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啊?” 看着霍直激动的表情,枪漏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卫东兄弟不是自己的敌人,现在还铐着自己是因为不明真相而已。他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抖了抖手上的链铐,示意霍直看着它,然后说道:“我猜不出来翁兆刚是咋跟你说的,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徐哥我没做过一丁点儿对不起他的事儿!包括……包括你宝哥和军哥……” 说道这儿,枪漏子的表情委屈极了,整体下垂又多皱的脸上滚下两颗浑浊的老泪,激愤地骂道:“这个老不死的!他太毒了!竟然能对我们几个下这么毒的手!” “慢慢说,慢慢说。”霍直站起身拍了拍由于激动而大幅度哽咽着的枪漏子,顺手从床头柜的纸盒里拽了两张纸抽递给他。 枪漏子擦了几下脸,叹了口气说:“我简短捷说啊,问题出现在那个徐贵身上。”见霍直微微点头,这说明霍直已经知道徐贵是谁,无需解释。他接着说:“他派我们仨跟徐贵斗了好几年,一点儿便宜没占着,反而你宝哥、军哥,还有我手下的得力人手倒是折进去好几个,弄得我们自己身上也沾着腥儿,处处不敢在台面上晃。幸亏人家徐贵压根儿没打算沾黑道,否则我们几个不栽职业杀手身上也得栽警察手里。后来,人家徐贵很高姿态地主动跟他刚阎王言和。官方、私方都有说客愿意掺和这事儿。但他觉得这几年让人家撅够呛,就是接受不了人家比他有实力这个现实,表面上给那些有力度的说和人面子,但背地里仍然让我们仨整人家。久而久之,徐贵发现他有点儿疯了,就不跟他废话了,通过各种渠道和我们仨接触了几次,表达了人家的观点。我们仨一听也对,现在都啥社会了?法制一天比一天健全,还指玩儿刀枪活着早晚要行不通的啊!再说人家徐贵也没挡过咱们的道儿,人家大刀阔斧地做自己的买卖,赔赔赚赚地现在挤进了全国一百强。你说咱们还在这儿玩社会那一套呢!是!咱混得也不错,大家要啥有啥个个都过着人上人的日子。他刚阎王更是奢靡的要死,都玩出花来了。越老越不知寒碜,满世界淘弄黄花大闺女,身前身后整了一群,让那个三道沟出来的鲍九子当他妈地“妇·联总管”,专门伺候他这一口儿。听说单单一个青岛丫头,他每年就赏好几个亿!你说他这日子不行吗?啊?还求啥呀?消停的闷头挥金如土就得了呗!他偏偏不知足,问过有句话说的好: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现在全社会都在大转型,大力反腐、大力扫黑,就算咱们上面有人罩着,但谁敢说在这种高压反腐的形势下位高权重就不倒台啊?如果继续瞎折腾,到那一天咱们不就全废了嘛!你军哥、宝哥我们仨坐在一起一研究,觉得人家徐贵的路才是正道,就找了个机会跟翁兆刚把心里话说了。反正觉得这么多年的生死兄弟,彼此也不用掖着瞒着,碰上时代转型咱也与时俱进,换条有希望又长远的路走一走,这样的话,凭着咱们多年打下的雄厚基础干点儿正事儿,把底子洗一洗,等将来咱们的后代不也能跟着沾个大光啥的!多好的事儿啊!哪知他当着我们仨的面没直接摔脸子,而是在背后分别把我们仨一顿臭骂,好像我们叛变日本鬼子了似的,又像帮着别人踩他了,侵犯他尊严了,给了他多大的亏吃。反正就是说啥也不能给徐贵面子,不把徐贵整倒他就活不了了!那家伙,非逼我们使杀招。” 说道这儿,枪漏子又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好像这样才能缓解脑震荡引起的不适感。然后接过霍直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还过水瓶之后,他看了看霍直聚精会神的倾听姿态,接着说道:“可是,你宝哥都当爷爷了,我和你军哥也眼看就抱孙子了,就算我们费尽巴力地把徐贵干倒了,谁能好得了?何况人家不是小白人儿,人家不比咱们弱,就是人家不和咱一样的,否则还真不是人家对手。结果我们仨就没听他的,又苦口婆心地劝了他一回,寻思他也是快当姥爷的人了,怎么也该知轻知重吧?哪曾想他当场就翻脸了,一个一个地给我们下了任务,并且限期完成,否则哥们儿就做不了了!我们仨那个为难吶!别提了,我这头发都是那些日子白的,你军哥脸上的骚疙瘩也急的直冒脓。后来你宝哥第一个蹦起来不执行他的命令。结果……结果……” 见枪漏子说不下去了,霍直见缝插针,“这么说宝哥的死是他派人干的?” 枪漏子仰了一下头,抽了抽鼻子,愤愤地说:“除了他还能有谁?人家徐贵要是想那么干的话,早就在我们逼人家时那么干了,还等到咱回心转意时再下手哇?” 霍直假装精神上遭到了重创,一下把手中的矿泉水瓶狠狠摔到墙角,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四十九章 收 网(4) 枪漏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与霍直同仇敌忾了,那样最有希望救了他的命。于是,他把住机会接着说:“听到你宝哥的死讯,我和你军哥都蒙了,当时你军哥在国外,我在春江城,我俩电话打的直烫手。用后脚跟想想,也知道是翁兆刚干的!事实就是这么不容置疑,再不相信也遮盖不住真相啊!但是,听到你宝哥的儿子说家人都没事儿的时候,我和你军哥都稍稍松了一小口气,觉得他翁兆刚再没人性也没变成畜生,还没有赶尽杀绝。我俩就试着安慰自己,硬给自己找理由,觉得是不是宝哥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才把他惹毛了的,所以就没太防备。再者,我俩也憋屈啊!有一肚子的冲劲儿要和他当面对质一下,看看他怎么面对我们这两个大半辈子跟他过了命的兄弟?” 说道这儿,枪漏子眼睛又红了,脑袋似乎也开始疼了,他痛苦地捂着脸。 借着这个机会,霍直抬头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陈设并不出奇,与一般的客房标准间相差无几,沙发和茶几上的商标还没撕掉,饮水机也没开始用,大窗帘虽然拉得很严实,但大绸缎中间那道折叠留下的横褶却依稀可见…… 最后,枪漏子的目光停留在空调边上一个有机玻璃盒上,猜得不错的话,专案组临时加置的监控设备应该就在上面,因为那个东西的角度绝佳,正对着双人床,而且把监控设备装在里面又不像装在电视机上那么显眼。 正在这时,枪漏子的情绪缓解了一些,他缓缓放下双手,直着眼睛说:“事到如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翁兆刚能当老大了,因为我们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幼稚的。你宝哥没了的第四天,他约我和你军哥一起去加拿大给你宝哥送葬,没想到你军哥的游艇刚要在印度洋东海岸的钦奈海湾靠岸,突然被一伙海盗打扮的家伙连着轰了两发***,顿时一片火海,艇上的随从炸死了五个,幸亏你军哥命大,只受了点儿轻伤,也幸亏他身边的保镖硬实,扛住了那帮家伙的进攻,你军哥才算捡了条命。你说说吧,海盗劫船向来要钱,哪有直接开火要命的?这他妈还用寻思吗?啊?你军哥安全后第一时间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千万别赴约。然后,你军哥马上安排了一下家人和财产,一翅子干东欧去了。他以前交了几个在俄罗斯混的朋友,属于他自己那条线上的人,相对安全许多。” “那你呢?” 霍直很柔和地看着枪漏子,眼神中都是同情。 枪漏子抚摸了一下腕上铮亮的手铐,耷拉着眼皮说:“我当时很犹豫,一直还抱着翁兆刚高看我一眼的侥幸心理,觉得这几十年我是为他出力最多的,可谓鞠躬尽瘁,远远超过你宝哥和你军哥那些打打杀杀的功劳,觉得再怎么着他也不至于对我下手吧?就算我和徐贵的接触相对多一些,但我没卖主求荣吧?没管人家叫大哥吧?无非只是觉得人家走的是正路,也比较尊重咱,就没把他当死敌而已,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无论怎么说,我枪漏子到啥时候都是和他翁兆刚一伙的吧?所以,又出了你军哥这事之后,我就没躲,只是说血压高动弹不了,一开始打算去燕京找家大医院住些日子,等事情过了之后再作打算。后来一合计,如果他真要对我下手的话,燕京还不如春江城安全呢!毕竟这儿有我自己养的一帮子人。再者,一家老小虽然被我送出去了,但春江城是我的大本营啊!我就琢磨着,他翁兆刚早晚得亲自回春江城面对面跟我谈一谈吧!总不能真像对待你宝哥和你军哥那样,直接下黑手吧?” 说到这儿,枪漏子直直地与霍直对望,那眼神仿佛是一台猜谜机射出的光,极不稳定地闪烁着。十几秒钟后,他深深地、幽怨地“哎”了一声,似哭似笑地说:“没想到,还真就等来了你。” “想到过会是我吗?”霍直问完之后,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枪漏子不置可否地微微摇头,说道:“别说,还真没往你身上想。或者可以说,我压根儿就没想到他能……他能真的对我下手。” 霍直无奈地笑了一下,问道:“你托病不去见他,之后你俩就不通电话吗?” 枪漏子撇了一下嘴角,自嘲地说:“我告诉他血压上来了,他说了句你就装吧!然后就撂了电话。我以为他这是生我点儿气,不严重。同时觉得这也是好事儿,要知道一个多年的老哥们还有心情埋怨你的时候,多半他也会在不久后消气的。可……可我太天真了,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毒!”说完,枪漏子使劲儿扽了一下手铐链,哗啦一声响。 至此,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清楚了。霍直默不作声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跺了几步,然后回身问道:“翁兆刚手里还有哪些力量?” 一听这话,枪漏子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似乎突然在暗夜中看到了一颗希望之星,口气稍显兴奋地问道:“小东,你打算……你打算跟他对着干?” “事到如今,尤其听你说了这些,你认为我还有退路吗?”霍直很入戏,眼神诚挚又迷茫。 枪漏子又抖了一下手腕上的链铐,内心的焦急也很凸显。也许他认为都把话题谈到这个地步了,“小东”应该为自己“松绑”了吧!但他从霍直眼里没看出这个意思,又不觉忐忑几分、低调几分,声音不大地说道:“你应该是他手里最大的一股力量,除你之外,他在国内各大城市都有几伙人,但数量不多,都是为了应付生意和突发事件而准备的。他身边的人你大多也都见过,现在无非又添了些长毛狗似的国外雇佣军。不过这都不要紧,真需要的话,咱们也能雇,无非多花俩个呗!” 霍直点点头,这些都是已知情况了,算不得啥突破。于是又问道:“你能和我军哥联系上吗?” 可能换做任何人听了这句话都会产生和枪漏子一样的想法,都以为霍直要联系黑军,一起与翁兆刚对着干呢!于是,枪漏子也不例外,他兴致勃勃地说:“能!能联系上,是他俄罗斯朋友的电话,我打的话他准接。” 霍直相信失去一个好兄弟的悲伤足以使枪漏子和黑军紧紧团结在一起,形势再紧张他们之间都有可能存在联系。基于这一点,霍直深沉地点点头,脸上堆了一些踌躇满志的表情,问道:“我能和军哥通个话吗?” 枪漏子犹疑了一下,眼神里升起一丝被迫的无奈,“那我得先跟他说一声,否则怕他想多了。” “用你的手机吗?”霍直问。 枪漏子点点头,然后说道:“他那个号码是加密的,捆绑在我的另一张手机卡上。但是,我到这里之前被人搜过了,一直藏在我的吊坠里。” “稍等。”霍直说完起身出门。 枪漏子呆呆地目送霍直出门,眉头皱了皱。以他大半辈子的江湖经验,总觉得这位“卫东”兄弟目前的状况不像自己看到、想到的这么简单,似乎有一件迷一样的东西一直罩着他,令人感觉各种判断都离真相隔着一段距离。但目前自己到底身处何种境地、到底是死是活都没个定论,还有资格考虑其他的吗?无奈,曾经大名鼎鼎、曾经名噪江湖几十年的枪漏子在这间完全不知身在何处房间里,只能和遭遇险境的普通人一样,忐忑地、无助地祈求着从来都不曾诚信过的神灵,在这个时候,他的祈祷甚至比任何一位信徒都虔诚…… 霍直刚到走廊,通过监视器洞晓一切的方国栋就从第四个房间里迎了出来,手里拿着枪漏子的手机和一个白玉吊坠。在递到霍直手里的时候小声说:“尽量延长通话时间,我们给黑军扣了顶****的帽子,已经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请求俄罗斯方面协调抓捕了。” “嗯。”霍直沉默地答应一声,转身向“囚室”走去。 其实,抓捕黑军在霍直心里比抓捕枪漏子重要多了,多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绝对不亚于抓捕翁兆刚。因为在他心中,黑军和翁兆刚一样,都是杀害他父亲的罪魁祸首。但是,相比之下,他更恨小龙和小超。人就是这样,无论盐打哪咸、醋打哪酸,也不论祸起于谁,最受关注的永远是那个制造结果的人。 看霍直拿着自己的手机和吊坠坐到床边,枪漏子赶忙伸手把两样东西接过来,然后抠开白玉吊坠背后的一个正方形凹匣,把藏在凹匣内的一张移动手机卡换到手机里,开机之后就开始拨号…… 如今的通讯也真是便捷,一长串数字号码拨出去,竟然让两部跨洲、跨国的手机无障碍连接,这在前些年都是不敢想的事。那时候要想拨个境外电话可麻烦了,要经过好几道转接后才能连线。枪漏子开的是免提,风音响到第五声时,传来一句叽里呱啦的“鸟语”,枪漏子不耐烦地冲话筒大声说:“别整那些没用的,又不是第一次通话,快叫黑军,我是枪漏子。” 这句话顺着电波拽过来一句简单的中文,是男声,很磁性:“好的,请稍等。” 接下来是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然后是一句听不完整的耳语,再然后才是牵动霍直神经的声音:“喂?漏子,你说。” 听到这句粗粗的浑厚男中音,霍直立马想到了那一脸骚疙瘩。枪漏子的声音较先前神气了一些,说道:“你咋样?” “我挺好的,没事儿就看钢管舞。你呢?” “不说我了,小东在我跟前呢,你俩说两句。” 黑军的声音像枪卡壳了一样,“咯”了一声就没了动静,五秒钟之后才结巴着问:“啥?小东?你……” “我没事儿,跟小东唠了不少,该唠的全唠了,里里外外他都明白,是咱一伙的,你别担心了!”枪漏子急忙做出了最精辟的解释。 黑军似乎很是排斥、很是犹豫,但电话已经接通,他不好挂断。又停顿了几秒之后,他才吐出两个没有温度的字:“说吧。” 霍直从枪漏子手上接过手机,把嘴凑近话筒,说道:“军哥,我是小东。” “呃……你……”黑军的疑问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 霍直接着说道:“是翁兆刚派我来杀徐哥,但我没那么干,具体情况还是让徐哥跟你说吧!” 说完,霍直把手机递给枪漏子。 这似乎是一个表明态度的机会,枪漏子双手接过手机,低着头冲话筒说道:“军,没想到刚阎王这老犊子真能干得出来,要不是小东的话,咱哥俩就没这次通话的机会了。小东救了我一命啊!” 这时,黑军插话,“这回你相信了吧?跟你说你还不听。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 枪漏子的脸又有些红了,可能诉苦对谁来说都是件激动的事,他的语速快了起来,“是这么回事儿,昨天晚上我刚迷糊着,小东带着几个人突然闯进我的病房,把我手底下那几个人用枪逼住后,小东照我脑袋和心口窝就削了三枪,我直接就背过气去了!哪曾想,今天早晨又缓过来了,发现脑袋上和心口窝都缠着纱布,我一摸,丝丝拉拉地疼,原来都是皮外伤,闹了半天小东开的枪没弹头,我是让空包弹震蒙了!现在我待的地方是小东事先找好的,别人不知道。” 在枪漏子叙述的时候,黑军一个劲儿地“哦,哦”,好像听得挺带劲儿,但枪漏子一停,他马上提出疑问,“他咋摸进病房的?中心医院人多眼杂,你手下那些人呢?” 枪漏子抬眼瞅了瞅霍直,然后用嗔怪的口气说:“嗨!人家计划得精细呗!反正这出戏演的够一说,要不咋能骗过别人?” 这句解释言简意赅,作为老江湖,而且是尽指挥或参与大行动的黑军,当然可以理解并且像回放案件还原的录像一样,想象出霍直策划行动的连环步骤。于是又“哦……哦……”了几声,然后说:“那咋的?小东不杀你是想跟刚阎王决裂呗?” 第三百五十章 收 网(5) 这句话任谁去听都是满满的怀疑腔调。当然,任谁去想,也必然会理解黑军这样的老江湖的疑虑。要知道,无论任何人,要想背叛翁兆刚这位大魔头,都不是脑瓜子一热的事儿,那可是必定需要一个相当相当强硬的理由的。所以,枪漏子和霍直对望一眼之后,谁都没有怪黑军的意思,霍直接过手机,说道:“军哥,过多的我也不跟你解释了,我在缅甸也不是待傻了,我宝哥的事儿说明了一切,你如果愿意帮我和徐哥的话,就给个音儿。不愿意的话,我俩也不强求,到啥时候咱们都是好哥们儿。” “这样啊!我考虑一下吧!等我电话。”说完黑军挂断电话。 霍直看了枪漏子一眼,问道:“我军哥能给翁兆刚打电话说这事儿吗?” 枪漏子半秒钟都没迟疑,使劲儿摇了摇头,嘴角撇出一抹冷笑,“哼!别说你军哥不会怀疑我,就算他对这件事儿抱有再大的疑虑,他都不会给老犊子打电话。他这玩意儿好使着呢!”说最后这句话时,枪漏子费力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霍直站起身,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把手机和那个白玉吊坠都攥在手中,连头都没回,径直开门而去。 床上的枪漏子在那一瞬间突然愣住了,无比精明的大脑猛地一震,心头霎时掠过一道闪电,接着开始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凉…… 两分钟后,霍直和一位气质极好的中年男人一起来到枪漏子床前。霍直的脸上没有欣喜,没有仇恨,只有淡漠的表情,平静地向枪漏子介绍道:“这位是中央扫黑除恶专案组方国栋。” ………… 在离开山庄之前,一位年轻的专案组成员带霍直来到三楼的一间“看押室”门口,门被打开,霍直看到小龙和小超都被蒙着眼睛,嘴上也粘着胶带,分别被铐在屋子两侧的暖气管子上。这间屋子只关着他们俩。 这一切都是霍直和方国栋当初策划的一部分,从枪漏子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和黑军的线索之后,只等翁兆刚是否要求和这些人质通电话。如果不需要了,那么缅甸回来的这二十位犯罪分子和枪漏子的手下都将被分别以化名羁押到专案组指定的看守所。当然,为了不走漏风声,也有可能将他们羁押于邻省的看守所。继而为之的,当然是审讯人员从他们口中挖掘所有案情了。 接下来,行动将进行到下一步。 霍直是被一位面皮细嫩的年轻人开着越野车送出山庄的。在出山庄大门之前,他扁扁地躺在越野车后排座椅上,这样可以瞒过那些在山庄外盯梢的哑巴的视线。 越野车进入市区之后,年轻人在一条小巷的拐角迅速放下霍直,让他钻进迎面驶来的一辆捷达出租车后座,然后越野车继续前行。 霍直知道这是专案组在提防有人跟踪。出租车司机也是位年轻人,他开车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栋街边家属楼的单元门旁,扔给霍直一把防盗门钥匙和一张门卡,告诉他说303是专案组的安全屋,是霍直暂时的栖身处。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零点,春江城夏末之夜那种特有的微凉感令他十分的舒爽。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周围,在出租车启动前快速刷开单元电子门,闪身钻入楼洞。 打开303室防盗门,一股家的味道扑面而来,那种煮饭、做菜、熬汤、揉面留下的柴米油盐味儿在空气清新剂的漂染下隐隐飘入鼻腔,愈发呈现出人间烟火的温馨情调,不由得让他开始想念那个在缅甸生儿育女、妻母相伴的家。但此时这种思念只会拉远家的距离,他强行收回对家人的牵挂,将思绪重又集中在下一步的行动上。逐一打开方厅和卧室的灯之后,他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整洁的普通民居,虽然面积不大,至多不超过七十平方米,但家具和一应电器都具中高档风格,隐约透着一种现代派的小资情调。只是门窗紧闭,令人感觉燥热。打开空调,大红落地窗帘内侧的那层薄纱微微浮动了几下,他贴墙撩开窗帘一角,大街上车辆和行人寥寥,他的目光像探测器一样将路灯照耀下昏黄的街面和犄角旮旯细细地扫了一遍,反正目之所及的地方他都看到了,确定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可疑身影之后,他关闭所有照明光源,没有上那张整洁的大床,而是委身在沙发上,就着朦胧的光线,在思绪的起伏中渐渐睡去。 他是被电话的震动吵醒的,被压在腿下右侧裤兜里那部与方国栋专线联系的小手机一直在震动,而且震的很执着,将皮肤弄得丝丝做痒。他翻身坐起,掏出手机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十五分了,急忙摁了接听键,传来方国栋磁性温和的声音:“小霍同志,看来你真是累坏了,睡的好香啊!呵呵……” 霍直带着几分歉意说道:“不好意思领导,什么指示?” “呵呵,是这么回事,经过外邦同行协助,我们已经确定了黑军的藏身地点和活动区域,其实他并未躲的太远,而是就藏在俄罗斯与我国接壤的一个边境城市,接触的也是成员为中国人居多的一个当地黑帮。在那边我们有很好的友邦关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抓获并引渡回国。到那时参与杀害你父亲的案犯就只差主犯翁兆刚了。” “谢谢领导。”霍直知道方国栋是出于考虑自己的感受而特意告诉自己这些的,由衷的感动。 方国栋轻松地笑道:“呵呵,小霍,你们父子,包括你们一家人,为了协助政府铲除这个黑恶团伙付出了那么多,该说谢谢的是我啊!另外,翁兆刚的卫星电话加密级别很高,而且他特别谨慎,一个号码多层转接,又移动频繁,发生了几次脱钩,目前我们还没有揪住他的尾巴,一旦他跟你联系,你要尽量多拖延时间,这样方便我们跟踪定位。” “好的,放心吧领导。” “还有,”方国栋接着说,“缅甸和另外一伙向春江城集结的犯罪分子全都被我们成功咬住,并且已经制定了周密的抓捕方案,如果在我们继续努力下无法再扩大战果,那么,我们就会在最恰当的时机收网。现在决定收网时机的关键,就看翁兆刚是否联系你、是否还能抛出更多的犯罪分子。” “哦?”霍直快速反应了一下,问道:“领导,您的意思是,如果翁兆刚给我打电话,我就要求他再多给我派些人手呗?” “对,从目前来看,抓捕翁兆刚本人需要单独制定计划,反正这次行动之后,他肯定会知道中了我们的圈套,我们只能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尽最大努力把他的手下调动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我明白了,放心吧领导。”霍直说完又问道:“今天老疤会把他手下都集中起来,我该怎么办?” 方国栋指示道:“你先稳住他们,最好是今天傍晚的时候把这些人集中在我指定的地点,具体位置下午我再告诉你,这样就可以将他们和另两拨人在不同地点同时收网,这才能保证不走漏消息,翁兆刚也只能干瞪眼。” “嗯!放心吧领导。” “房子里有生活必需品,你照顾好自己。” “谢谢领导。” 放下电话之后,霍直到洗手间好好冲洗了一下自己,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些即食的东西开始填肚子。刚吃掉大半个西红柿,指挥行动的小手机突然传来急不可耐的震动声,他掏出一看,来电显示“隐藏号码”,并且是“卡2”接收的来电。不用说,这肯定是翁兆刚从境外打来的电话,他赶忙接听:“喂?” “小东,是我。” “哦,刚哥,你说。” 翁兆刚的语速缓慢而低沉,“我从多方打听了,对方那伙人都是小虾米,抱着枪漏子大腿混了几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单单缅甸这些兄弟对付他们就绰绰有余。不过,人既然都给你派过去了,那就让他们帮你一把。但是,别把动静弄得太大,现在形势特殊,具体的我暂时就不跟你说了,适当削趴下他们几个,把兄弟们抢回来就得了。经过咱们的阵势之后,那帮不入流的东西今后就啥也不是了。最重要的是把尸体处理干净,尤其是枪漏子。” 翁兆刚这番话直接就封门了,根本没给霍直再向他要人的机会。无奈,霍直只能答应,“嗯,知道了刚哥!还有吩咐吗?” 翁兆刚轻咳了一声,说道:“还有一件事儿,不过很简单,前些日子把他给忘了,你捎带着把他也办了吧!” “谁?” “你记一个地址!” “刚哥你说。” 接下来,翁兆刚告诉霍直一个位于酒坊区的具体地址,就是当年潘老的家。之后翁兆刚嘱咐道:“这老家伙为老不尊,属墙头草的,看谁牛叉就给谁出点子。估计不错的话,枪漏子就是他鼓动的。” “好的刚哥,兄弟们一到,我马上去办。”霍直表现的毫不迟疑。 翁兆刚似乎对霍直的态度很满意,带着赞赏的口吻说:“小东啊,我当初没看错你,临到关键时刻,还是你跟我最贴心。等春江城的事儿处理完之后,看他妈谁还敢跟咱们装犊子!” 看来打死枪漏子的举动着实令翁兆刚对自己大放宽心,这种情况下霍直对只诱捕了翁兆刚绝大部分手下似乎有些不甘心,如果当初能够策划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的话,相信自己定然有机会亲自逮住翁兆刚。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只能按照既定计划来实施了。虽然电光石火间霍直心里升起些许遗憾,但他的口气却非常坚定,像个没有思考能力的机器人在重复操控者的指令:“明白!” 翁兆刚嗯了一声之后,满意地挂断电话。 霍直握着手机思考了片刻,觉得不用给方国栋打电话汇报这一情况了,因为手表上的“直播”设备再加上信号监听系统,自己的一切专案组都了如指掌。现在关键是方国栋还没把老疤这伙人的集结地点告诉自己,只要得到了准确指示,那么,庞大的胜利就将在今天实现。 面临着重大行动的时候,任何人都是焦急的。霍直为了驱赶内心的焦躁,他打开常用手机的相册,一遍一遍地翻看着一对儿女、母亲还有简思叶的照片,让家的温馨在心田里缓缓流淌……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三点,终于等来了方国栋的电话:“小霍同志,你让老疤在晚七点把人集中在城乡路与郊县接壤的那座废弃砖厂的空地上,那里四处都是水稻田和黄土坡,唯一的几块玉米地又相隔一百多米,远离人烟,非常空旷。我们的人和武警、特警部队已经完成了隐蔽,而且还有狙击手在制高点埋伏,只要他们一到,就进了口袋。到时候你先迷惑一下他们,然后找借口让他们把身上的武器都拿出来集中在一起。当我从监视器里确定时机成熟之后,就会命令部队行动。与此同时,负责抓捕另外两伙犯罪分子的武警、特警部队也会在既定地点展开行动,一个也跑不了!”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 虽然方国栋所说的内容都是计划的一部分,霍直并不陌生,但听到行动即将展开,他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这部手机刚放下,就拿起那部指挥行动的专线手机。 老疤的心理压力是很大的,做为一个无路可退的黑道人物,他唯一的方向就是在这条黑道上走下去、活下去,每分每秒都战战兢兢地活下去。但现在他却因为办事不利很随意地摊上了霉运,触犯了魔头刚阎王的法条,可想而知,在这以“黑”为底色的体系里,他该怎样做才能保证自己能够继续活下去呢? 于是,老疤接霍直电话的口吻相当谦卑,似乎每个字都在表忠心,“老大,您吩咐!” 第三百五十一章 收 网(6) “晚上七点整,把人全部集中在城乡路和郊县接壤的那个废砖厂的空地上,我要分配任务。”霍直的话语里透着一股琢磨不透的阴沉。 “妥妥的!从昨晚到现在,大伙连衣服都没脱,就等您一声令下呢!七点准时,五十七人,一个都不带少的!” “把人都管理好,别张牙舞爪、五迷三道的,让附近的村民看着以为打群架再报警。” “放心!放心老大,这些人都是贼懂规矩的老人儿,素质嘎嘎地,否则也不能一直没贪过大官司,您就瞧好吧!” 霍直不再多言语,“嗯”了一声挂断电话。他坚信老疤肯定会把事情办得比自己要求的都理想。 不用问,作为专案总指挥,方国栋近几个小时肯定是最忙碌、最紧张的。虽然有大批各警种部队任其调动,但同时面对三个抓捕现场,而且抓捕对象又都是久经黑道穷凶极恶的资深犯罪分子,并且部分犯罪分子的身上又藏有武器,可想而知,此次抓捕任务是多么的危险,多么的艰巨。所以,霍直就不想在这种时候去打扰这位方总指挥了,五点多一点的时候,他象征性地跟缅甸那拨人马的老林和“高矮无常”那伙的矮子通了个电话,得知他们路上都很顺利之后,他穿戴整齐,卡上墨镜,出门下楼,奔赴能够发挥他最大作用的“前线”。 在出租车上,霍直给方国栋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自己赶去废砖厂了。方国栋的回复是: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此时,正值城市交通的晚高峰,大街上行人如织、车流滚滚,堵车似乎将时间都堵住了,一切都显得紧绷绷的,松缓的一刹那也很有动感,好像整座城市都在移动。霍直落脚的“安全屋”地处繁华城区的东侧,而城乡路那座砖厂在城区的正西方,并且己经与郊县接壤,出租车花了四十多分钟出了城,又行驶了二十多公里,那座形似某个古迹的破砖厂才出现在视野里。霍直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六点三十五分了,路上用了整整一个小时。 夏末傍晚的太阳总像被长绳吊在天边一样,久久不肯落下山去。虽然和老疤约定的是七点集合,但霍直坐的出租车刚拐下进入砖厂的土路口,就看到一排型号不一的车辆错杂地停在长方形破砖窑的背荫处,轿车、面包车、越野车、皮卡、跑车应有尽有,总数在三十几辆左右。其中还包括几台公路赛摩托车,是霍直最为憎恨的那种,因为父亲就死在这种车轮罪恶的碾压之下,所以每次他看到这种车都会陡然升起一股由衷的憎恨,虽然他有时也骑它。 出租车已经不适合再往前开了,越过了积着雨水的泥泞洼路之后,霍直让车停下。他的双脚踏在长着杂草的土路边,霎时,一股好闻又接地气的花草芬芳混着泥土的腥味扑进鼻腔,让人生出一种被大自然拥入怀中的真实感觉,很自然,很亲切。但是,也许是己知的原故,他环视了一圈四周,绿油油的稻田和轮廓散漫的黄土坡尽透着隐隐的杀机。尤其是相距百米之遥的那片绿得泛黑的玉米地,似乎里面埋伏了雄兵百万,连那幽深的色泽都放射出着压人之势。 看起来专业的就是比业余的强,霍直借着墨镜的掩护仔细盯了几眼附近的稻田和土坡,愣是没发现有伏兵的迹象。但他知道专案组和武警、特警们肯定埋伏在附近,而且把这里围成了铁桶一般。 他顺着路口向破砖窑走去,从整体格局上来看,两座长约百米相对而建的破砖窑后面就应该是一大块空地,那些车辆停放的地方只是空地的一角而己。果然,当他转过破砖窑的直角,一片类似操场的开阔地出现在面前,就在那排车辆的尽头,黑压压的一群人排成方队坐在那里。可能是为了显示有规矩,在霍直昂首挺胸迈着方步向方队正面走时,人群还是保持坐姿,只是一直向他行着注目礼。当他来到近前,唯一站着的老疤拿手中的矿泉水瓶晃了一下,冲人群说道:“大伙听着,这是咱们老大。现在请老大训话!” 大人物似乎都会经历这种被神话的过程,老疤的话音一落 ,绝大多数人都伸开巴掌,做出要鼓掌的动作。但还没等巴掌拍响,就被霍直的话语和手势打断:“别出声!咱们不是开联欢会来了。” 众人的动作僵在半空中,都缓缓放下胳膊,以聆听的姿态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心目中“神级”人物的口型变化。 霍直推了推遮住小半边脸的大墨镜,用那种黑道枭雄高深莫测的阴沉语调说:“老疤告诉我,你们每一个都能挑大梁。今晚上用着大伙了,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遛遛,如果真是那样的,到缅甸我给你个连长当当!”。 说到这儿,他威严地扫视人群,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成熟、或平静或焦躁、或温和或凶恶的脸似乎都在品评、都在猜测、都在等待那些抓不住却又似乎很实在的字眼继续从自己这张棱角分明的嘴里往处吐。这时,他清楚地看到下面这几十双眼睛里都放射着迷茫的光,虽然罪恶的成份居多,但这些光束确实是迷茫的。 他接着说道:“令晚你们的任务是垫后,咱们十点半出发,到地方按我的指令把所有路口都围住了,不能让咱们的敌人有路可逃,见一个给我放倒一个。来,我看看你们的家伙,都拿出来放在这儿。” 说完,霍直用皮鞋尖点了点前面半米远的一块硬实地面。 人群面面相视了一瞬间,然后都把目光投向老疤。 老疤似乎也被霍直的举动弄得怔愣了几秒,但命令都源于领导,纵使下属有异议,也不适合在大厅广众面前提出来,只能在执行的过程中去体会领导高瞻远瞩的智慧了。何况老疤正处在“危险期”,他岂敢做出半分令“上级”不爽的蠢举来,在众多目光扑向自己的瞬间就责怪道:“瞅个屌毛?痛快点!都拿出来!” 有他这句话,这群骨子里总是强调自己很牛叉的家伙都做出了一个自我解嘲的微小表情,然后很规矩地起身,一个接一个地掏出自己的家伙什。 霍直一看,这些人也真不容易,除了几个比较精干的家伙从后腰或裤腿里掏出几把高仿的“五四”、“东风3”手枪之外,其他人掏出来的大多是些伪劣的***支,有发令枪改装的口径枪、构造简单枪身绑着铁丝的火药枪、截了枪柄枪筒的改装“手猎”、类似于玩具的左轮等等。甚至还出现了在电影里看到的那种八国联军用的欧式双筒“老爷枪”。除了这些,还有各种各样的匕首、尖刀、军刺、砍刀等等。 他还刻意看了看送自己回春江城的那个面瘫司机,这小子应该是老疤的得意干将,交上来的是一支保养得不错的东风3。 当所有武器在霍直面摆成一小堆之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裸肩露背刺龙画虎的家伙,微微翘起嘴角,把表情换成了不屑,“这些玩意比烧火棍子强点儿,委屈大伙了!” 说到这儿,他侧眼一望老疤,问道:“你的呢?” 老疤又是一怔,他是真摸不清这位老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面带不解地问道:“老大,今……今晚行动吗?” 问归问,但他的动作没停,从休闲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把仿手枪递给霍直。 霍直知道老疤是了解翁兆刚调兵遣将的步骤的,对人没到齐就展开行动当然会有疑问。但他更知道自己的戏演得太像了,已经把“底钩”埋进了所有人都怀疑不到的深度,即使自己的某些举动有些反常,但是已经绝对不会给人反应的机会了。接过枪之后,他冷笑一声,说出四个字:“兵不厌诈!” 可是,老疤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四个字的含意,耳膜就险些被另外一个声音震碎:“别动!警察!别动!谁动打死谁!全趴地上!” 这不是一个声音,而是一大片声音,把灰蒙蒙的夜色瞬间震得清澈起来。当时人的反应是迟顿的,可也就迟顿了十分之一秒,盘坐于沙土地上的人群就炸锅了,支起脑袋起身四散逃跑,嘴里本能地喊着:“哎呀我靠!警察,快跑啊!” “哎哟!快……” 可是枪声比喊声震憾多了,“哒哒哒……”一连串脆响伴着喝令在空气中形成了旋流,刚跑出几步远的家伙们都被震住了,不光是被震住,当他们弓腰扬头双手上举的时候,每个人的脑门上都顶着一支泛着凉意的黑洞洞的枪口。 老疤也不例外,他也被枪口支着脑门。但这支枪不是武警或特警手中的突击步枪和微型***,更不是身穿便衣的专案组干警手中的警用手枪,而是他自己的枪,那支仿手枪。握枪的人是霍直。 老疤是听到喊声准备拉霍直一起逃跑时被霍直用枪顶住的。他当时的大脑肯定是一片空白,稍后又一片混乱,所有的脑细胞都扭打在一起,打成了一锅粥,怎么也给不了解释眼前事实的有力依据,比突然遭到雷劈都震惊。在被冲上来的两名特警抹肩拢背铐牢的时候才哆嗦着嘴唇嘣出一个字:“你……” 没等他问出下面的话,一个黑色头罩己经将他的脑袋和颈部那个骇人的伤疤完全套了进去,又被一个膝压摁跪在地,还有一支***在后脑部位紧紧地顶着他。 霍直垂下手枪,四下一望,黑压压的警察和武警战士不下两百人,空地己经被围成了一个大碗,警匪人数对比,立马悬殊起来。所有的犯罪份子基本都是一个德行:双膝跪地,带着反铐的双手被两名特警或武警战士呈擒拿姿势钳住,后脑还顶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这时的天光己经很微弱了,霍直惊叹于专案组的行动迅捷,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些武警、特警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当一位穿着牛仔裤的中年便衣向他伸出右手的时候,他才真切地看清,便衣的牛仔裤膝盖和长袖灰衬衫的前襟都是斑驳的泥土。他又瞅了瞅正在押着人往砖窑出口走的武警、特警战士的衣服,发现他们的前襟和裤管也全是泥土。不言而喻,这些抓捕人员肯定是一直趴在稻田和土窝里的,而且说不上趴了多久才趁着自己分散犯罪分子的注意力和暮色的掩护摸过来的。 带着钦佩,他紧紧握住便衣的手,用力摇了摇。 便衣就是现场总指挥,面对如此漂亮的完胜,他也激动得面色潮红,重重地说:“小霍同志,谢谢你!” 霍直没有说话,牙关咬得很紧,手掌又用了用力。这种激动源于荣耀,是那种披肝沥胆、忍辱负重多年才拼得的成果,就像沉疴以久但从未放弃自救的病人终于咳出淤积在肺叶中的那口浓痰般清爽。他释然了,很郑重地把手枪交到中年便衣手上。 抓捕行动完成,亮着大灯的车辆伴随警笛声在公路上由远及近地向砖厂开过来,场面很是壮观。 专案组真会就地取材,可能一开始就是这样算计的,除了几台摩托车之外,老疤这伙人开来的各种车辆都变成了囚车,蔫头耷脑的犯罪份子一部分被押进警车,另一部分被塞进他们自己开来的车子后座。不过,不论他们被押进什么车,都是一人一台,除了开车的和副驾驶的警察之外,他们的两侧都各有一名膀大腰圆的武警或特警战士架着他们的双臂。因为这些人都负案在身,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他们相互串供。 在收队的时候,霍直被中年便衣请上一台宝马x5越野车。上车之后,他发现车里没别人,随即想到这也许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因为方国栋曾经跟他说过,介于安全考虑,在案件没有完全告破之前,如果不是特别必要,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当然,今天他的出现是非常必要的,因为他能在警方实施抓捕前让犯罪份子交出武器,这将避免犯罪份子反抗造成的伤亡。 第三百五十章 收 网(5) 李子豪那边针对陈笑的一系列阴谋已经展开,陈笑此时却刚刚从校长室下来。 萧清雅娓娓道来自己的家族恩怨,李豪也听的认真,他知道萧家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艰难,萧清雅才会来找自己。 栾芷说完,一直看着床上的人,可对方却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也没有听到她的话。 “他?他能回去上课了?还拿到了奖学金?”郭老倌颤巍巍的道。 “就是这段时间你才带的,银色那个。”温舒韵看着她的动作,美眸闪过一丝讥诮。 所以时间点上,是对的上的,而且监控显示,贾盛也的确是去贾国然的家。 “温舒韵听题。”导演的声音透过扩音喇叭传出来,她咽了咽口水,竖着耳朵听着,说是全神贯注也不为过。 因为季可涵还有顾辰逸的超高颜值,一路上是吸睛无数,引来无数的路人窃窃私语。 未知的疑惑才让人胡思乱想,只是,这个疑惑走到寝室门口,就被解答了。 守城士兵看见百万大军的写着“轩辕”的军旗,大喜,连忙打开城门迎接。 一对士兵,在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手持长矛战刀,将叶凡团团围住。 袁耀看着飞来的宝剑发出了绝望的吼叫声,袁家的侍卫也因为离的太远,根本无法去阻止刘睿的宝剑。 “刘枫!”娜美忽然尖叫一声,一股庞大的烟雾忽然包围整个房间。 劫一个技能放出一个飞镖,身体出来一黑黑影分身,剑圣站在原地,一剑挥出,将忍者飞镖击飞,然后身体从原地消失不见,阿尔法突袭。 “丧心病狂,畜生不如。”宇智波止水愣愣的聆听着,他不知道八神庵其实是个穿越者,他根本就没有将佐助和鼬当做是亲人。 相比起全能的响雷果实,震震果实除了破坏力大之外,几乎是一无是处,防御,感知,辅助,赶路等等都几乎是一无是处。 惊慌失色之间,第十二个炸药包再度飞了过来,而这一次,再次一股力量包裹,水龙飞舞,几个大石从山中飞出,和炸药包碰撞在一起。 此时还没大举入侵天朝的ri本人还不敢在这种场合下太过放肆,他们也只是拔出ri本刀以示威胁。 不过即便如此,甲壳龍也在拉帝欧斯累的不行的时候才倒了下来。 最终发现结出种子的灵草有二十三种,没有结出种子的灵草只有九种。 大厅的最里面有一个五六丈左右的高台,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个个灯笼,释放淡淡的光芒,使大厅光线十分明亮。 众人朝着头顶看过去,几十个国家的人看到了天空中缓缓落下的战甲。 金刚丹吃多了,药效越来越不明显,八百颗极品丹药仅给他带来五百多万的提升,真是不值一提。 斋藤飞鸟脸色通红,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男生,同时心里又有点担忧,害怕佐藤润一会生气。 之前黑客联盟主席,都亲自给j发邀请函,希望j加入黑客联盟,被j直接拒绝,还查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上杉升望着织田哲郎,没有开口,佐藤润一有点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客厅里,堀未央奈正低着头,牙齿摇着可乐罐的边沿,眼睛盯着自己的双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着手机屏幕大家看不到斋藤飞鸟那嚣张得意的模样,全然没有刚才连怎么邀请对方都不知道的尴尬。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妖魔死亡的机制,是通过破碎妖魔躯体才达成的。 顾峥和绿龟侠在对视了一眼,等待了半刻钟了之后,也跟着收拾了一下行囊准备动身了。 ps:要来点激情吗?我想一直保持纯洁,可是,可是,我也拿捏不稳,俺可是纯洁少年一枚。 怀抱着美人,薛冷多少还是有点反应,胯下的那条巨龙早已经抬头,然而,却被薛冷克制住,才没有做坏事。 跨过门槛,宏泽宇在一方丝绒垫子前停住,然后跪下,对着前面端坐在红木椅上的宏辉行了三个拜礼。这是宏辉规定的韩国见家长礼仪。虽然泽宇内心极不情愿行这种大礼,但碍于宏辉的威严还是做了。 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的所在,他要去瞅瞅那边是否还有空置的房屋,价格到底几何,若是所有的条件都合适,怕是入手一套也是要得的。 他拿来的是上次泽宇说过的美国同学寄来的治贫血的药。晓斐手握着那一大瓶药,再次陷入恍惚,宏泽宇,你为什么要来到我生命里?她在想。 “原来是这么回事。”穆枫抹下额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点点头,身体仍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黄莺望了他一眼,眼底神色变幻,随着走到一旁静谧处,始终也没看他。 一声清圣的长啼,霞光于掌中绽放,浴火乘风的凤凰傲然振翅,破羽而生。 第三百五十一章 收 网(6) “晚上七点整,把人全部集中在城乡路和郊县接壤的那个废砖厂的空地上,我要分配任务。”霍直的话语里透着一股琢磨不透的阴沉。 “妥妥的!从昨晚到现在,大伙连衣服都没脱,就等您一声令下呢!七点准时,五十七人,一个都不带少的!” “把人都管理好,别张牙舞爪、五迷三道的,让附近的村民看着以为打群架再报警。” “放心!放心老大,这些人都是贼懂规矩的老人儿,素质嘎嘎地,否则也不能一直没贪过大官司,您就瞧好吧!” 霍直不再多言语,“嗯”了一声挂断电话。他坚信老疤肯定会把事情办得比自己要求的都理想。 不用问,作为专案总指挥,方国栋近几个小时肯定是最忙碌、最紧张的。虽然有大批各警种部队任其调动,但同时面对三个抓捕现场,而且抓捕对象又都是久经黑道穷凶极恶的资深犯罪分子,并且部分犯罪分子的身上又藏有武器,可想而知,此次抓捕任务是多么的危险,多么的艰巨。所以,霍直就不想在这种时候去打扰这位方总指挥了,五点多一点的时候,他象征性地跟缅甸那拨人马的老林和“高矮无常”那伙的矮子通了个电话,得知他们路上都很顺利之后,他穿戴整齐,卡上墨镜,出门下楼,奔赴能够发挥他最大作用的“前线”。 在出租车上,霍直给方国栋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自己赶去废砖厂了。方国栋的回复是: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此时,正值城市交通的晚高峰,大街上行人如织、车流滚滚,堵车似乎将时间都堵住了,一切都显得紧绷绷的,松缓的一刹那也很有动感,好像整座城市都在移动。霍直落脚的“安全屋”地处繁华城区的东侧,而城乡路那座砖厂在城区的正西方,并且己经与郊县接壤,出租车花了四十多分钟出了城,又行驶了二十多公里,那座形似某个古迹的破砖厂才出现在视野里。霍直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六点三十五分了,路上用了整整一个小时。 夏末傍晚的太阳总像被长绳吊在天边一样,久久不肯落下山去。虽然和老疤约定的是七点集合,但霍直坐的出租车刚拐下进入砖厂的土路口,就看到一排型号不一的车辆错杂地停在长方形破砖窑的背荫处,轿车、面包车、越野车、皮卡、跑车应有尽有,总数在三十几辆左右。其中还包括几台公路赛摩托车,是霍直最为憎恨的那种,因为父亲就死在这种车轮罪恶的碾压之下,所以每次他看到这种车都会陡然升起一股由衷的憎恨,虽然他有时也骑它。 出租车已经不适合再往前开了,越过了积着雨水的泥泞洼路之后,霍直让车停下。他的双脚踏在长着杂草的土路边,霎时,一股好闻又接地气的花草芬芳混着泥土的腥味扑进鼻腔,让人生出一种被大自然拥入怀中的真实感觉,很自然,很亲切。但是,也许是己知的原故,他环视了一圈四周,绿油油的稻田和轮廓散漫的黄土坡尽透着隐隐的杀机。尤其是相距百米之遥的那片绿得泛黑的玉米地,似乎里面埋伏了雄兵百万,连那幽深的色泽都放射出着压人之势。 看起来专业的就是比业余的强,霍直借着墨镜的掩护仔细盯了几眼附近的稻田和土坡,愣是没发现有伏兵的迹象。但他知道专案组和武警、特警们肯定埋伏在附近,而且把这里围成了铁桶一般。 他顺着路口向破砖窑走去,从整体格局上来看,两座长约百米相对而建的破砖窑后面就应该是一大块空地,那些车辆停放的地方只是空地的一角而己。果然,当他转过破砖窑的直角,一片类似操场的开阔地出现在面前,就在那排车辆的尽头,黑压压的一群人排成方队坐在那里。可能是为了显示有规矩,在霍直昂首挺胸迈着方步向方队正面走时,人群还是保持坐姿,只是一直向他行着注目礼。当他来到近前,唯一站着的老疤拿手中的矿泉水瓶晃了一下,冲人群说道:“大伙听着,这是咱们老大。现在请老大训话!” 大人物似乎都会经历这种被神话的过程,老疤的话音一落 ,绝大多数人都伸开巴掌,做出要鼓掌的动作。但还没等巴掌拍响,就被霍直的话语和手势打断:“别出声!咱们不是开联欢会来了。” 众人的动作僵在半空中,都缓缓放下胳膊,以聆听的姿态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心目中“神级”人物的口型变化。 霍直推了推遮住小半边脸的大墨镜,用那种黑道枭雄高深莫测的阴沉语调说:“老疤告诉我,你们每一个都能挑大梁。今晚上用着大伙了,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遛遛,如果真是那样的,到缅甸我给你个连长当当!”。 说到这儿,他威严地扫视人群,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成熟、或平静或焦躁、或温和或凶恶的脸似乎都在品评、都在猜测、都在等待那些抓不住却又似乎很实在的字眼继续从自己这张棱角分明的嘴里往处吐。这时,他清楚地看到下面这几十双眼睛里都放射着迷茫的光,虽然罪恶的成份居多,但这些光束确实是迷茫的。 他接着说道:“令晚你们的任务是垫后,咱们十点半出发,到地方按我的指令把所有路口都围住了,不能让咱们的敌人有路可逃,见一个给我放倒一个。来,我看看你们的家伙,都拿出来放在这儿。” 说完,霍直用皮鞋尖点了点前面半米远的一块硬实地面。 人群面面相视了一瞬间,然后都把目光投向老疤。 老疤似乎也被霍直的举动弄得怔愣了几秒,但命令都源于领导,纵使下属有异议,也不适合在大厅广众面前提出来,只能在执行的过程中去体会领导高瞻远瞩的智慧了。何况老疤正处在“危险期”,他岂敢做出半分令“上级”不爽的蠢举来,在众多目光扑向自己的瞬间就责怪道:“瞅个屌毛?痛快点!都拿出来!” 有他这句话,这群骨子里总是强调自己很牛叉的家伙都做出了一个自我解嘲的微小表情,然后很规矩地起身,一个接一个地掏出自己的家伙什。 霍直一看,这些人也真不容易,除了几个比较精干的家伙从后腰或裤腿里掏出几把高仿的“五四”、“东风3”手枪之外,其他人掏出来的大多是些伪劣的***支,有发令枪改装的口径枪、构造简单枪身绑着铁丝的火药枪、截了枪柄枪筒的改装“手猎”、类似于玩具的左轮等等。甚至还出现了在电影里看到的那种八国联军用的欧式双筒“老爷枪”。除了这些,还有各种各样的匕首、尖刀、军刺、砍刀等等。 他还刻意看了看送自己回春江城的那个面瘫司机,这小子应该是老疤的得意干将,交上来的是一支保养得不错的东风3。 当所有武器在霍直面摆成一小堆之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裸肩露背刺龙画虎的家伙,微微翘起嘴角,把表情换成了不屑,“这些玩意比烧火棍子强点儿,委屈大伙了!” 说到这儿,他侧眼一望老疤,问道:“你的呢?” 老疤又是一怔,他是真摸不清这位老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面带不解地问道:“老大,今……今晚行动吗?” 问归问,但他的动作没停,从休闲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把仿手枪递给霍直。 霍直知道老疤是了解翁兆刚调兵遣将的步骤的,对人没到齐就展开行动当然会有疑问。但他更知道自己的戏演得太像了,已经把“底钩”埋进了所有人都怀疑不到的深度,即使自己的某些举动有些反常,但是已经绝对不会给人反应的机会了。接过枪之后,他冷笑一声,说出四个字:“兵不厌诈!” 可是,老疤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四个字的含意,耳膜就险些被另外一个声音震碎:“别动!警察!别动!谁动打死谁!全趴地上!” 这不是一个声音,而是一大片声音,把灰蒙蒙的夜色瞬间震得清澈起来。当时人的反应是迟顿的,可也就迟顿了十分之一秒,盘坐于沙土地上的人群就炸锅了,支起脑袋起身四散逃跑,嘴里本能地喊着:“哎呀我靠!警察,快跑啊!” “哎哟!快……” 可是枪声比喊声震憾多了,“哒哒哒……”一连串脆响伴着喝令在空气中形成了旋流,刚跑出几步远的家伙们都被震住了,不光是被震住,当他们弓腰扬头双手上举的时候,每个人的脑门上都顶着一支泛着凉意的黑洞洞的枪口。 老疤也不例外,他也被枪口支着脑门。但这支枪不是武警或特警手中的突击步枪和微型***,更不是身穿便衣的专案组干警手中的警用手枪,而是他自己的枪,那支仿手枪。握枪的人是霍直。 老疤是听到喊声准备拉霍直一起逃跑时被霍直用枪顶住的。他当时的大脑肯定是一片空白,稍后又一片混乱,所有的脑细胞都扭打在一起,打成了一锅粥,怎么也给不了解释眼前事实的有力依据,比突然遭到雷劈都震惊。在被冲上来的两名特警抹肩拢背铐牢的时候才哆嗦着嘴唇嘣出一个字:“你……” 没等他问出下面的话,一个黑色头罩己经将他的脑袋和颈部那个骇人的伤疤完全套了进去,又被一个膝压摁跪在地,还有一支***在后脑部位紧紧地顶着他。 霍直垂下手枪,四下一望,黑压压的警察和武警战士不下两百人,空地己经被围成了一个大碗,警匪人数对比,立马悬殊起来。所有的犯罪份子基本都是一个德行:双膝跪地,带着反铐的双手被两名特警或武警战士呈擒拿姿势钳住,后脑还顶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这时的天光己经很微弱了,霍直惊叹于专案组的行动迅捷,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些武警、特警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当一位穿着牛仔裤的中年便衣向他伸出右手的时候,他才真切地看清,便衣的牛仔裤膝盖和长袖灰衬衫的前襟都是斑驳的泥土。他又瞅了瞅正在押着人往砖窑出口走的武警、特警战士的衣服,发现他们的前襟和裤管也全是泥土。不言而喻,这些抓捕人员肯定是一直趴在稻田和土窝里的,而且说不上趴了多久才趁着自己分散犯罪分子的注意力和暮色的掩护摸过来的。 带着钦佩,他紧紧握住便衣的手,用力摇了摇。 便衣就是现场总指挥,面对如此漂亮的完胜,他也激动得面色潮红,重重地说:“小霍同志,谢谢你!” 霍直没有说话,牙关咬得很紧,手掌又用了用力。这种激动源于荣耀,是那种披肝沥胆、忍辱负重多年才拼得的成果,就像沉疴以久但从未放弃自救的病人终于咳出淤积在肺叶中的那口浓痰般清爽。他释然了,很郑重地把手枪交到中年便衣手上。 抓捕行动完成,亮着大灯的车辆伴随警笛声在公路上由远及近地向砖厂开过来,场面很是壮观。 专案组真会就地取材,可能一开始就是这样算计的,除了几台摩托车之外,老疤这伙人开来的各种车辆都变成了囚车,蔫头耷脑的犯罪份子一部分被押进警车,另一部分被塞进他们自己开来的车子后座。不过,不论他们被押进什么车,都是一人一台,除了开车的和副驾驶的警察之外,他们的两侧都各有一名膀大腰圆的武警或特警战士架着他们的双臂。因为这些人都负案在身,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他们相互串供。 在收队的时候,霍直被中年便衣请上一台宝马x5越野车。上车之后,他发现车里没别人,随即想到这也许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因为方国栋曾经跟他说过,介于安全考虑,在案件没有完全告破之前,如果不是特别必要,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当然,今天他的出现是非常必要的,因为他能在警方实施抓捕前让犯罪份子交出武器,这将避免犯罪份子反抗造成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