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书童:高中状元,你们卖我妹妹?》 第40章 猜灯谜?陈平川把摊主整不会了! “大哥!大哥快看!那边好热闹啊!”张金宝眼尖,一眼便发现在不远处,有一处围满了人的摊位,他立刻兴奋地拉着陈平川,奋力挤了过去。 那是一个悬挂着各色彩灯的灯谜摊。 摊主是个约莫四十来岁,身形精瘦的中年男子,穿着件半旧的青布直裰,下巴微微扬起,脸上带着几分自得。 他身后的摊位前悬挂的彩灯之上,都工整地贴着用红纸写就的谜面,一文钱猜一次。 至于奖品,则是一些孩子们看了便会喜欢的精致玩意儿,五颜六色,看起来颇为诱人。 不少人正围在那里,对着那些灯谜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偶有人尝试,却鲜少能猜中。 张金宝见状,顿时来了兴致,他最是喜欢凑这种热闹。 他仰着小脑袋,努力辨认着一个挂在灯笼下方的谜面,念道:“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只要一分开,衣服就扯破……这是什么呀?” 他苦恼地搔了搔后脑勺,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任管家在一旁看着,并不参与,不过心里也觉得这些灯谜颇有难度。 张静姝则被摊位上一个做得极为精致的蝴蝶风筝吸引了全部目光,那风筝的翅膀薄如蝉翼,上面绘着绚丽繁复的花纹,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飞去。 她立即挑了个看起来简单些的谜面试了试:“红公鸡,绿尾巴,一头钻到地底下。” 她歪着小脑袋,凝神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地嘟囔了个“红薯?” 摊主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张静姝又试了两次,均未猜中,顿时有些不高兴,小嘴微微一撇。 “哼,什么破灯谜,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小声抱怨道,但还是对那蝴蝶风筝念念不忘。 陈平川看着兄妹俩那副又急又恼的模样,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一抹浅笑。 他先是对着张金宝说道:“少爷,你这个迷题是蒜。” 张金宝闻言,眼睛瞬间一亮,“蒜?对啊!蒜瓣不就是弟兄七八个嘛,剥开的时候可不就是衣服扯破了!哈哈,我知道了!” 他立刻兴奋地朝摊主喊出了答案。 摊主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这位小少爷猜对了,奖品任选一个!” 张金宝得意洋洋地挑了个威风凛凛的武士造型的面人,喜不自胜。 陈平川又转向张静姝,轻声说道:“小姐,你先前那个灯谜的答案,是你最不喜欢吃的一种东西,但小兔子却非常喜欢吃它。” 张静姝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片刻之后,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脆生生地答道:“胡萝卜!” “这位小姐也猜对了!”摊主脸上的笑容依旧,将张静姝心心念念的蝴蝶风筝递过来。 张静姝欢喜地抱在怀里,眼睛里有光在闪动。 周围的人见陈平川接连猜中迷题,不由得纷纷侧目,觉得有些稀奇。 张静姝被勾起了兴致,她指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灯谜,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看向陈平川,问道:“喂,臭书童,这些灯谜,你能解开几个?” 陈平川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在摊位上的所有谜面上一扫而过,随手指着其中一个,清晰地念道:“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个白胖子。” 不等那摊主有任何反应,他便悠悠然吐出两个字:“花生。” 摊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还是点了点头:“又对了。” 接下来,陈平川便如同开了神助一般,势不可挡。 “小时青青老来黄,身披无数小衣裳,手扶拐杖叮当响,田里唱歌它最忙。” 他声音平静无波:“稻谷。” “有头无颈,有眼无眉,无脚能走,有翅难飞。” 他甚至连思考的停顿都没有:“鱼。” “一条白龙马,浑身没有鳞,日行千里路,能渡万家人。” “船。” 无论是常见的字谜、物谜,还是那些稍微化用了些诗句的雅谜,到了陈平川这里,几乎都是在他念出谜面之后,便应声而解,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他那份远超这个时代同龄孩童的广博知识储备,引得围观的百姓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哎哟!这小娃娃可真是太厉害了!” “神了!简直神了!就没他猜不出来的!” 摊主起初还勉强维持着微笑,渐渐地,他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僵硬,额头上的汗珠,开始滚落,心中叫苦不迭。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压箱底的那几个自认为极难的迷题也一并挂了出去。 他甚至开始临时思索着将一些谜面进行组合变化,试图以此增加一些难度,挽回一点颜面。 然而,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地变换花样,陈平川总能一眼看破其中的玄机,从容不迫地道出谜底。 张金宝和张静姝面前的奖品,越堆越多,几乎快要拿不下了。 各色糖人、造型各异的面人、小巧的拨浪鼓、仿制的九连环……先前还琳琅满目的奖品台,开始变得空荡起来。 张金宝怀里抱着一大堆战利品,嘴巴乐得几乎合不拢,兴奋地不停地喊着:“大哥威武!大哥再来一个!把他的摊子都赢过来!” 张静姝虽然不像她哥哥那般将情绪外露,但她紧紧抱着那个心爱的蝴蝶风筝,又看着身旁堆积如山的小玩意儿,那双乌黑的眼珠里也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摊主看着几乎被搬空了一大半的奖品台,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不停抽搐着,他手中用来擦汗的汗巾,都快要被他拧出水来了。 他指着依旧气定神闲的陈平川,声音发颤:“你……你这娃娃……莫不是专门来砸我场子的吧?” 他此刻心中哀嚎,今天出门定是没看黄历,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小煞星!这点本钱都要被赢光了! 陈平川摊了摊手,露出一脸无辜,回应道:“这些奖品,都是我们凭真本事赢来的,绝对没有作弊,大家可都看着呢。” 他这话说的在情在理,摊主被噎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第41章 刁蛮千金:我给你的,不收也得收! “等等!我想起来了!这小娃娃……不就是前几日在文山书院,舌战吴子虚,还作出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那个惊才绝艳的小书童吗?!” 此言一出,原本就喧闹的人群,顿时如同滚油中被泼入了一瓢冷水,彻底炸开了锅! “原来是他!是他啊!难怪如此了得!那可是连院监大人都赞不绝口的神童啊!” “啧啧,真是神童降世啊!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我们这些人还在为几个迷题愁眉苦脸,人家已经能说出那等惊世之言了!” 议论声,赞叹声,钦佩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摊主听闻陈平川的赫赫名头,更是当场傻了眼,呆立在原地。 怪不得,怪不得啊! 他今天这是踢到了铁板,最后一点不甘心,都化作了认命的苦笑。 陈平川见那摊主已经面如土色,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也知道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便轻轻拉了拉兀自兴奋不已的张金宝的衣袖。 “少爷,小姐,咱们得了这么多奖品,也该去别处逛逛了,莫要耽误了老板的生意。” 张金宝此刻对陈平川的佩服,早已达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自然是言听计从,连连点头。 张静姝紧紧抱着那个大大的蝴蝶风筝,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地上扬,也没有表示反对。 于是,三人在众人既敬佩又羡慕的目光中,带着一大堆“战利品”,心满意足地挤出了人群。 “我大哥就是厉害!”张金宝挺起小胸膛,与有荣焉,仿佛那些灯谜都是他亲手猜中似的。 张静姝瞥了陈平川一眼,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 “算你这小书童还有点用,没让我白跑一趟。”她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递了过去,“喏,赏你的!” 陈平川的目光,凝在那块桂花糕上。 脑子里,倏然闪过前那些“加料”的饭菜。 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闪。 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张静姝见他这副磨磨蹭蹭的样子,哪还不明白! 这小书童,心里头铁定还记恨着她下药那档子破事! 她那对细长的柳眉,唰地一下就倒竖了起来! 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爱吃不吃!” “本小姐赏你的东西,还能怕里面有毒不成?!” 她越想越气,这小书童简直不识抬举,竟敢怀疑她张大小姐的人品! 张静姝索性手腕一甩,那包桂花糕“啪”地一声,被她丢在了地上! 她一张俏脸气得鼓鼓囊囊。 “你害怕就别吃!当我稀罕给你!” 陈平川瞅瞅那块可怜的桂花糕,再瞅瞅旁边那位噘着嘴、扭着头,满脸写着“我超生气,你快来哄我啊”的大小姐。 他心中涌上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小丫头的脾气,简直比戏台上的变脸还快,实在让人头疼。 就在这时,陈平川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旁边一个货郎的摊子。 摊上,一排排小巧玲珑的泥塑彩绘“泥叫叫”,摆放整齐。 小狗,小猫,还有喔喔叫的大公鸡。 其中一个,捏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兔子模样。 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憨态可掬,简直萌死个人。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就挪了过去。 视线,停留在那兔子泥叫叫上,想起了家里的妹妹陈平玉。 他记得清清楚楚,妹妹最是喜欢兔子。 若是得了这么个精巧的小玩意儿,还不定得欢喜成什么样子。 张静姝生着闷气,眼角的余光一直偷偷往陈平川那边瞟。 见他直勾勾盯着那泥叫叫的摊子,她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发现了那个小兔子泥叫叫。 她又飞快地瞥了陈平川一眼,小脑袋瓜里念头电转,下一刻,迈开她那两条小短腿,噔噔噔,径直走到了摊位前。 她连价都懒得问,直接从精致的荷包里摸出几文铜钱,“啪”地往摊主面前一丢。 玉指一点那兔子泥叫叫:“这个,本小姐要了!” 摊主眉开眼笑地收了钱,麻利地将那兔子泥叫叫递给了她。 张静姝捏着那小兔子,看也不看,直接往陈平川怀里一塞! 依旧板着那张娇俏的小脸,冷冰冰地开口:“喏,这个也赏你了!” 她顿了顿,下巴微微扬起,那股子傲娇劲儿又上来了,语气带着高傲。 “本小姐,从来不欠别人的人情!” “你方才,帮我赢了那个大蝴蝶风筝,这个小东西,就算我们俩扯平了!” “你要是不收……哼!你要是敢不收,我现在就把它摔个稀巴烂!” 陈平川低头,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手心的小兔子泥叫叫。 触手细腻温润,彩绘鲜亮夺目。 他再抬眼看看眼前这个,明明是好心,却偏要摆出一副“你敢不从就死定了”凶巴巴表情的张静姝。 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无奈地将小兔子小心翼翼揣进怀里。 这份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对这位口是心非、脾气古怪到极点的小姐,又多了几分复杂观感。 这丫头,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嘛。 庙会上的喧嚣渐渐远去,夕阳的余晖将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张金宝怀里抱着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奖品,嘴巴咧得快要挂到耳根子上了。 一路上,他那张小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全是翻来覆去地夸赞陈平川如何如何厉害。 张静姝则抱着那个最大的蝴蝶风筝,小嘴依旧时不时地要埋汰陈平川几句。 但她那弯弯的眉眼间,那抹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却早已出卖了她心底的欢喜。 几人满载而归,说说笑笑,气氛倒也融洽,一路回了张府。 刚一踏进府门,张静姝便像一只归家的乳燕,抱着她那心爱的蝴蝶风筝,连蹦带跳地冲向了后院孙氏的屋子。 “娘!娘!您快看呀!这是女儿今天赢回来的大风筝!漂亮吧?” 张静姝献宝似的将风筝高高举到母亲孙氏面前,小脸上写满了得意与兴奋,仿佛打了场大胜仗。 孙氏闻声抬起头来。 见女儿这般欢天喜地的模样,她脸上也立刻漾起了温柔如水的笑意。 “哦?我的姝儿今日这般厉害,竟能赢回来这么大一个风筝?”孙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 张静姝用力地点着她的小脑袋,像只啄米的小鸡:“是呀是呀!娘您都不知道,多亏了那个臭书童!” “他可聪明了!那些人出的灯谜,一个个都刁钻古怪得很,他倒好,眼睛一瞟,答案就出来了!” 孙氏听着,眼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最近这些日子,从女儿口中提及那个名叫陈平川的小书童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 她心中暗自忖度:看来,得寻个空闲,亲自去瞧瞧。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人儿。 竟能让她这个自小娇惯、眼高于顶的宝贝女儿,也这般时常挂在嘴边,言语间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佩服。 第42章 熊孩子逞凶!一只兔子引发血案! 第二日,晨曦微露,天边泛起鱼肚白。 陈仲和怀揣着一颗火热焦灼的心,脚步匆匆,来到了张府的后角门。 他几乎是央求着,才让任管家通融,见到了儿子陈平川。 一见面,陈仲和便急不可耐地压低了嗓音,语气急切:“平川,石头全都卖出去了!” “那些个城里的老爷太太们,简直是抢疯了!爹寻思着,这路子这么好,咱们……咱们什么时候能再画上一些?趁着这股子热乎劲儿,咱得多赚点银子!” 他只字未提赎身银子被张盛财抬价到一百两的事,生怕给儿子平添忧虑。 陈平川静静地看着父亲,轻声劝道:“爹,石头画,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急着卖了。” 他解释道:“物以稀为贵。那些富家子弟,买的不仅仅是石头画,更是一份新奇和独有的体面。” “咱们得吊着他们的胃口,细水长流,才能把这石头的价钱稳住,甚至卖得更高。” 陈仲和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半张着,似懂非懂。 陈平川继续耐心解释:“而且,爹您想,这画石头的法子,并不难,有心人多琢磨琢磨,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依葫芦画瓢,学了去。” “到时候,若是满大街都是这种画石头的,咱们的石头,也就卖不上价了。”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新的、更稳妥的赚钱门路,那才是长久之计。” 陈仲和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闷闷的“哦”。 儿子说得头头是道,他虽然不明白其中关窍,但也清楚,儿子的见识远胜于他。 只是……那一百两的赎身银子……怕是又要往后拖延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悄然爬上心头。 但他很快便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没有在儿子面前流露出分毫。 “爹,这个您带回去,给平玉玩。”陈平川从怀里摸出那个憨态可掬的兔子泥叫叫,递到父亲粗糙的手中。 “路上当心些,替我照顾好娘和妹妹。” 陈仲和接过那只小巧玲珑的泥兔子,入手微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份复杂的心情和儿子给妹妹的礼物一同揣进怀里,转身踏上了回家的泥泞小路。 陈仲和回到家中时,日头已有些偏西。 他一眼便瞧见,在院子角落里,女儿陈平玉正蹲在地上,小手费力地帮着罗氏捡拾散落的柴火,小小的身影显得那样单薄。 他快步走上前,从怀中掏出那个兔子泥叫叫,递了过去。 “平玉,你瞧,这是哥哥托爹带给你的。” 陈平玉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先是茫然,待看清父亲手中的东西时,小脸上顿时绽放出惊喜。 “呀!好漂亮的小兔子!” 她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接过泥叫叫,宝贝似的捧在手心。 她把泥叫叫凑到小嘴边,鼓起腮帮子轻轻一吹。 “呜——呜——”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小小的院落里回荡开来。 平玉爱不释手,拿着泥叫叫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地玩了起来,那清脆的“呜呜”声,很快便吸引了陈家其他的孩子。 陈家长孙,三房的陈平西,小名虎子,比平玉大上一岁,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 他听到声音,循声而来,一眼就瞧见了平玉手中那个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虎子眼睛骤然一亮,二话不说,霸道无比地就冲了过去。 “给我玩玩!”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劈手就要抢。 平玉吓了一跳,连忙将泥叫叫紧紧护在怀里,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给!这是哥哥给我的!” 虎子见她不肯,平日里被王氏骄纵惯了的霸道性子顿时发作。 他小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竟猛地伸出手,狠狠一推! 瘦弱的陈平玉哪里经得住他这一下,小小的身子一个踉跄,站立不稳。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她的后脑勺,不偏不倚,重重磕在了院中台阶那尖锐的石棱上! 霎时间,一股温热的鲜血,便顺着她乌黑的发丝汩汩流淌下来,染红了她的小小后颈。 虎子见平玉头上见了血,自己也吓了一跳,小脸煞白。 但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之响亮,比头上鲜血直流的陈平玉还要凄厉几分! “呜哇哇……她打我!陈平玉打我!呜呜呜……” 他一边哭喊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见掉落在地上的兔子泥叫叫。 这小混蛋心中怒气未消,竟捡起来,使出全身力气往地上一摔!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那只刚刚还给平玉带来无限欢喜的白胖胖的泥兔子,瞬间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地冰冷的碎片。 虎子指着地上那堆不成形的碎片,又指着捂着头、哽咽抽泣的陈平玉,大喊道:“不就是个破泥巴捏的玩意儿!谁稀罕!”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三房陈仲武的十岁女儿——陈平香,嘴角不屑地撇了撇,露出一抹讥诮。 不过是个不值几个铜板的泥巴玩意儿,也值得这么争抢?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 当她看到平玉头上缓缓渗出的血迹时,眼中非但没有同情,反而闪过一丝隐秘的幸灾乐祸。 她抱起了手臂,饶有兴致地继续望向这边,等着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热闹。 大房陈仲和的女儿,十二岁的陈平娇,则嫌恶地皱紧了眉头,满脸都是鄙夷。 这些弟弟妹妹,整日里不是吵吵闹闹,就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是粗鄙不堪, 自己究竟是倒了什么霉,才会投生在这样的人家?要和这些泥腿子混在一起生活? 哼,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嫁入高门大户,再也不要过这种苦日子! 她心中那想要早日脱离这个穷酸农家的念头,变得越发迫切。 这边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尖叫声,很快便惊动了屋里的众人。 罗氏如同母豹般第一个从屋里冲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刚刚放下担子的陈仲和。 接着,陈老太爷、陈老太太,以及大房的陈仲文夫妇和三房的王氏,也都乌泱泱地涌了出来。 罗氏一眼便看见女儿头上那刺目心惊的血红,还有地上那被踩得粉身碎骨的泥叫叫碎片。 而虎子却安然无恙地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指着自己受伤的女儿颠倒黑白!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轰”地一下,如同火山爆发般直冲罗氏的脑门! “你个小畜生!看我不撕了你的嘴!”罗氏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几步冲上前就要找陈平西算账。 第43章 方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平川茅塞顿开 王氏眼疾手快,如同一只护崽的母鸡,尖叫一声,一把将罗氏死死拦腰抱住。 “二嫂!二嫂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家虎子还是个孩子啊!你发什么疯!” 陈仲和看着女儿额角不断渗出的鲜血,又看看地上那堆已经看不出原样的泥兔子碎片。 他心如刀割,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讷讷地说不出半句,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陈老太太早已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的宝贝孙子陈平西一把搂进怀里,嘴里不停地哄着:“哎哟,我的乖孙不哭,不哭,奶奶在呢,看谁敢欺负我的虎子!” 她根本不问青红皂白,也不看一眼头上流血的平玉,便扭过头,厉声冲着罗氏呵斥道:“老二家的!你凶什么凶!虎子才多大一点儿!肯定是你家平玉不懂事,先招惹了虎子!不然我们虎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哭!” 陈老太爷也沉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浑浊的眼睛冷冷地瞪着罗氏,显然是更相信自己爱孙那颠倒黑白的说辞。 大房刘氏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声音尖细:“哎呀,二弟妹,孩子家在一块儿玩,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平玉这孩子也是,不就是一个不值钱的破泥偶吗?让给虎子玩玩不就好了?至于这么金贵吗?” 一旁的陈仲文则适时地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哎,平玉这孩子,不懂得谦让。虎子贤侄今日,怕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啊。” 王氏紧紧护着怀里还在假哭抽噎的儿子,阴阳怪气地帮腔道:“就是啊!我们家虎子平日里多乖巧懂事,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欺负人?我看啊,肯定是平玉这丫头先动的手!再说了,这是什么破烂泥叫叫,我家虎子早就玩腻了,压根儿就看不上眼!” 罗氏看着这一屋子偏袒不公、虚伪至极的陈家人,听着他们一句句颠倒黑白、刺人心窝的话语,恨不得扑上去将他们都咬死! 她一把推开王氏,冲过去将还在瑟瑟发抖的陈平玉紧紧抱进怀里。 感受到女儿小身体的颤抖和头上湿热的鲜血,罗氏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夺眶而出。 “娘带你去看大夫!”罗氏咬着牙,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心痛而颤抖,抱着女儿头也不回地往院外冲去。 陈仲和看着妻女踉跄而去的背影,胸口憋闷得厉害,重重地叹了口气,也跟了出去。 陈平西从王氏的怀里偷偷探出小脑袋,冲着一家三口远去的背影,得意洋洋地做了一个鬼脸,眼中满是小人得志的神气。 …… 父亲陈仲和走后,陈平川的心海,却像是被投下了一块石头,波澜不止。 银子! 如何才能尽快弄到更多的银子? 如何才能让娘亲和妹妹,真正过上好日子? 这石头画的路子,正如他先前所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一旦有人琢磨透了其中的门道,模仿者必然蜂拥而至。 必须得想个一个真正能让他陈平川,在这大业朝站稳脚跟,护住家人的法子! 思绪如潮水般翻涌,窗外,早课的钟声悠悠响起。 书房内,朗朗书声回荡。 方先生今日讲的是《千字文》。 陈平川端坐在张金宝身侧,手里捧着书卷,眼神却飘忽不定,脑子里塞满了赚钱的念头,思绪纷飞。 方先生眼角余光轻轻一扫,便察觉到了陈平川今日的异样。 这小子,往日里听讲,那双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辰似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却并未当堂发作。 面上依旧古井无波,继续着他的讲授。 “……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 课毕。 方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卷,声音平淡:“陈平川,你随我来一趟。” 张金宝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小脑袋瓜“嗖”地转向陈平川,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完了完了! 依照他这些日子挨训的经验,以及对方先生脾性的了解,平川哥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他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待到陈平川跟着方先生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他立刻像只小老鼠,鬼鬼祟祟地溜到了书房外。 身子紧紧贴在门板上,脑袋瓜凑到了窗户纸前。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紧张兮兮地偷听起来。 书房内。 陈平川垂手而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先生单独留下自己,会是什么训示?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方先生并未像往常考校功课那般板起面孔,语气中,竟还带着温和。 “平川,你今日上课之时,似乎心事重重,可是家中……遇到了什么难处?” 陈平川微微一愣。 他感受到了方先生语气中那份真切的关怀,一股暖流瞬间淌过心间。 他没有选择隐瞒,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先生的话,学生家中,确实……有些拮据。” “母亲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妹妹又尚且年幼……学生……学生总想着,为家里分担些许,赚些银钱,也好让她们过得舒坦些。” 方先生闻言,捻了捻颌下的花白胡须,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唉,你这份孝心,着实可嘉。只是,你如今年纪尚小,又能帮上什么大忙呢?” 陈平川抬起头,目光坚定:“先生,学生不求能帮上天大的忙,但求能尽己所能。” “哪怕只是能让母亲少操劳一分,让妹妹能多一块糖吃,学生也心满意足了。” 方先生被陈平川这番质朴却真挚的话语触动了。 他缓缓踱了两步,缓缓道。 “平川,你可知,‘独柯不成树,独树不成林’?” 方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 “若你想做成一番事,当谨记八个字——善假于物,另辟蹊径。” “集众人之智,聚众人之力,方能事半功倍!” 善假于物! 另辟蹊径!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惊雷,骤然在陈平川的脑海中炸响! 又似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他先前混沌的思路! 第44章 最佳合作伙伴,张财主狂喜! 对啊! 自己怎么就钻了牛角尖了! 单靠自己一个人画那些石头画,或者琢磨些零敲碎打的小点子,终究是小打小闹,来钱慢不说,还极容易被人学了去,抢了先机! 张盛财! 这不就是现成的“可借之物”吗?! 张家家财丰厚,在这庐州府地面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张盛财手底下,可是有不少铺子和得力的人手! 若是能借助张家的财力、人力,还有那成熟的渠道…… 一个无比大胆,却又让他激动不已的念头,如雨后春笋般,在他小小的脑袋里迅速成型! 《西游记》的故事,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零敲碎打,只讲给张家兄妹听了! 那太浪费了! 完全可以效仿他前世所见的连环漫画! 将《西游记》的故事,一回一回地精心绘制出来,每一幅画都配上简短凝练的文字说明。 然后,将这些画页装订成册! 定期推出新的章节,就像那些说书先生吊听众胃口一般,利用故事本身的无穷魅力和连续性,死死勾住那些富家少爷、千金小姐的心! 让他们一册接一册地买!欲罢不能! 这可比单纯卖几块破石头画,要稳妥得多,赚得也多得多! 而且,这故事的精髓,这画风的巧妙,全在自己脑子里! 别人就算想模仿,短时间内,也休想模仿到其中的灵魂! 窗外。 张金宝将耳朵贴得更紧了,却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 他只模模糊糊听明白了,平川哥家里很穷。 他娘亲生了病,妹妹年纪还小。 平川哥想赚钱养家! 哎呀! 平川哥原来这么可怜啊…… 一股浓浓的同情心,瞬间在他小小的胸腔里泛滥开来,几乎要满溢出来。 不行! 以后我一定要对平川哥更好一些! 对!非常好! 有什么好吃的,都分他一半! 有什么好玩的,也带他一起! 书房内。 陈平川越想越觉得此计大有可为,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光芒。 他朝着方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学生茅塞顿开!” 方先生见他一点即透,眼中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微微颔首。 孺子可教也。 陈平川再次谢过先生,一颗心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脑中全是那即将铺开的宏伟蓝图。 待到授课结束。 陈平川片刻也不耽搁,拔腿便朝着前院张盛财的书房跑去。 刚跑到前院月亮门,便见张盛财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圆滚滚的大肚子,满面红光地从外面回来。 看样子,像是刚应酬完酒席,心情颇为不错。 陈平川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他几步抢上前,稳稳当当站在张盛财面前,深揖一礼,声音清朗: “小的陈平川,拜见老爷!” 张盛财闻言,脚步微微一顿,低头看向这个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小小书童。 “哦?是平川啊。” 他眯了眯眼,带着几分酒后的微醺,问道:“你小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陈平川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说道: “回老爷的话,平川不才,近日偶得一计!” “此计若能顺利施行,或可为张府,开辟出一条全新的财源!” “其利,胜过寻常生意百倍不止!” 张盛财一听这话,先是一愣。 随即,他上下打量了陈平川几眼。 这小家伙,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他“嘿”的一声笑了出来,脸上的肥肉跟着一颤一颤。 “哦?你这口气倒是不小啊!” “胜过寻常百倍的财源?” 他饶有兴致地摸了摸自己圆润的下巴。 “走!随我到书房里去!” “仔仔细细,说给老爷我听听!” “若是真有那么些道道,老爷我啊,重重有赏!” 张盛财笑着拍了拍陈平川的小肩膀。 张府书房内。 陈平川静立书案前。 张盛财则大马金刀地稳坐太师椅。 他那张圆脸,此刻因酒意泛着红光。 一双小眼睛半眯着,带着审视。 “老爷,平川想到的这个法子,便是将那《西游记》的故事,画下来。” 陈平川吐字清晰,条理分明。 “《西游记》?画下来?”张盛财咂摸了一下这两个词,没明白什么意思。 “对。”陈平川肯定道,“就像那些庙宇里墙壁上的彩绘一般,一幅接着一幅,每一幅画都描绘一段精彩情节。” “旁边再配上些许简明扼要的文字解说。” “如此一来,即便是不识字的百姓,也能看个热闹非凡;而识字的读书人,则更能领会其中精妙。” 他伸出小手,在空中比划着。 “咱们可以将《西游记》的故事,分割成若干卷册。” “譬如,‘猴王出世’可为一卷,‘大闹天宫’又可为一卷。” “每隔一段时日,便推出全新的一卷,引人期待。” “画作务求精细入微,装订亦要考究美观。” “那些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们,见了这等新奇玩意儿,必定会爱不释手!” 陈平川的目光,甚至已经投向了更长远的未来。 “我们还可以推出所谓的‘初版典藏’,印刷数量稀少些,售价自然也要高昂些。” “日后,待故事完结,更能推出‘珍藏全本’,供人传家!” 张盛财听着,原本因酒意而略显迷蒙的眼神,渐渐被一种炽热的光芒所取代。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等等!你小子给老爷我等等!” “前些日子,那些府上的人哭着喊着派人来找你,说是要什么会说话的石头,莫非……莫非就是这《西游记》里头的人物?!” 陈平川平静地点了点头。 “回老爷的话,正是。” 张盛财虽然不通文墨,也没听过《西游记》的故事,对什么“连环画”更是闻所未闻。 但他浸淫商海大半辈子,商业嗅觉那是绝对灵敏! “会讲故事的……连环画……”他口中喃喃自语,一双小眼睛里,精光暴射而出! 这等奇思妙想的玩意儿! 别说整个庐州府了! 怕是放眼整个大业朝,都是独一份的买卖! 陈平川见他已然心动,立刻趁热打铁。 “老爷您想啊,那些小少爷、小小姐们,一旦迷上了这孙悟空如何降妖伏魔,下一回那唐僧师徒又会遭遇何等劫难……” “他们能不哭着、闹着,求着爹娘买下一本吗?” “到时候,别家的孩子人手一套,自家孩子却没有,那岂不是大失颜面?” “那些富家子弟,为了攀比,为了炫耀,定会争先恐后地收集一整套!” “将这精美的画册摆在书房里,那该是何等的气派!” 张盛财听得口舌生津,双眼放光。 他仿佛已经看见,那白花花的银子,正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地涌入他张家的库房! 他“腾”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肥硕的肚腩,也跟着剧烈地一颤一颤。 “好小子!好小子啊!” “你这小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主意,简直绝了!” 他一把抓住陈平川的肩膀,咧开的大嘴几乎要咧到耳根。 “就按照你说的办!” “你出点子,老爷我出钱!出人!出渠道!” “将来赚了银子,咱俩……一人一半!如何?!” 第45章 免我赎金但要干十年?想得美! 陈平川闻言,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爷厚爱,平川心领了。”他躬了躬身,姿态谦逊。 “但这利润分成,平川不敢奢求五成。” “平川只要三成,便已足够。” 张盛财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收敛了几分。 “三成?” “小子,你这可是日进斗金的点子!五成是你应得的!” 陈平川抬起头,目光平静。 “老爷,这桩生意若能成事,全赖您出资、出人,更要承担其中的风险。” “您才是顶梁柱,掌舵人。” “平川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说了些尚不成熟的浅薄想法,能得三成利润,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少年不该有的老成。 “再说,平川如今毕竟年纪尚小,手中掌握过多的银钱,未必是什么好事,反而容易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平川更希望能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跟在老爷身边,潜心学习如何经营生意。” “这等宝贵的经验,在平川看来,可比那金山银山,都要贵重得多!” 张盛财这人,陈平川这些日子下来,心里头已然有了个底。 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精明得很,算盘珠子拨得比谁都响。 当然,也非全然冷血无情。 当初自己卖身,他能多给三两银子,便说明此人心中尚存几分善念。 但若以为这样就能随意拿捏,那就想得太简单了。 跟这种人相处,得时刻拎得清自己的身份,得琢磨透他那点心思,顺着毛摸才行。 别看他有时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好像没什么架子。 倘若真傻乎乎地以为那是白给的,伸手就去接,那后面指不定憋着什么招呢。 所以,陈平川才退而求其次,只要三成。 但如果生意做好了,三成的收益也是非常可观的! 陈平川这番话,说得张盛财心里十分舒服。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小书童。 年纪不大,不贪功,不冒进,更难得的是这份远见卓识! 此子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张盛财心中暗暗赞叹,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眯起那双小眼睛,盯着陈平川。 “平川,老爷我问你一句话,你需得如实回答。” “前些天,你爹陈仲和曾来府上,想要为你赎身。” “老爷我……当时开口,要了一百两纹银!” “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在心里头,怨恨老爷我?” 书房内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陈平川神色平静如水,他坦然迎向张盛财的目光。 “回老爷的话,平川不怨。” “老爷您是生意人,求财逐利,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本分。” “平川自卖身进入张府的那一刻起,便是张府的私产。” “值多少银子,自然是由老爷您说了算。” “倘若当初老爷轻易便放平川离去,那才真正说明,平川在老爷眼中,一文不值。” “如今,老爷您开出一百两纹银的高价。” “这恰恰说明,在老爷的心里,我陈平川,值这个价钱!” “平川只会更加用心地为张府做事,让老爷觉得,这一百两银子,花得物超所值!” “将来,平川还要凭自己的本事,为张家挣回十个百两,百个百两!” “至于赎身之事,我爹他自然会努力去筹措银两。” “平川自己,也会尽心竭力为张府效力,争取早日凭借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地挣回自由之身!” 陈平川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圆滑奉承,又不失风骨。 张盛财听完,再也绷不住脸上的严肃。 他爆发出一阵极其舒畅的大笑! “哈哈哈!你小子说得好!说得太他娘的好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陈平川,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那一百两赎金,老爷我可以给你免了!” 陈平川心中猛地一跳! 一股狂喜,险些就要冲破他的胸膛! 却听张盛财紧接着又补充道:“但是!你得答应老爷我一件事!” “从今往后,你必须踏踏实实地待在我张家,用心辅佐金宝,务必让他学出点名堂,将来能有点出息!” “至少……十年!” 张盛财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在陈平川面前晃了晃。 “十年之后,老爷我还你自由身,还给你一笔丰厚的赏赐,如何?” 陈平川脸上的喜色,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仅仅是一瞬。 随即,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连连作揖。 “多谢老爷!” “平川定当为张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深深地低下头,巧妙地遮住了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凛冽寒光。 十年? 张老爷,你以为用这张看似诱人的空头支票,就能锁住我十年? 我陈平川,迟早会凭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从这张府的大门迈出去! 绝不会是十年之后! 张盛财的办事效率,当真是雷厉风行到了极点。 不过短短两三日的功夫。 府里便专门腾出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厢房。 这厢房采光极佳,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将室内照得通透。 案几、上好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样样都是精品。 他甚至从庐州府城里,寻来了三位在画师圈小有名气的画师。 一位姓李,专擅山水,下笔老道,颇有几分意境。 一位姓赵,主攻人物,尤其擅长绘制栩栩如生的仕女图。 还有一位姓孙,平日里多是画些花鸟鱼虫,以此糊口。 三人被请到张府。 当他们得知日后要听从调遣的主事之人,竟是一个唇红齿白、尚未及冠的小书童时,脸上皆是掩不住的错愕。 张盛财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圆肚子,大手一挥,指着一脸淡然的陈平川,嗓门洪亮如钟: “往后,你们几位,就都听这小子的!” “他让你们怎么画,你们就怎么画!”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画好了,工钱赏钱,一文都不会少了你们的!” “可要是画不好……”他哼唧了两声,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威胁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陈平川则不卑不亢,对着三位面带疑色的画师拱了拱手,语气平和。 “三位先生,接下来这段时日,便要劳烦各位多多费心了。” 第46章 《西游记》工作室开张,小书童当总管? 那李画师捻着颌下几缕山羊须,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小少爷太客气了,却不知……是要我等画些什么东西?” 赵画师则目光锐利,细细打量着陈平川,眼神带着疑惑。 孙画师看起来最为老实敦厚,只是低着头,喏喏地应了一声。 陈平川也不多言解释。 他直接让人摊开了自己早已精心绘制好的几幅《猴王出世》的简略草图。 线条虽简,神韵却足。 “这,便是我等接下来要画的故事开篇。” 他伸出小手指,点向其中一幅猴王自仙石中蹦出的场景。 “李先生,这石猴出世的背景山石,既要有仙家洞天的缥缈仙气,又不能失了花果山那份山林野趣,最重要的是,要有那石破天惊的‘爆裂’之感!” 随即,他又转向那位擅长人物的赵画师。 “赵先生,这猴王,非人非仙亦非妖。要画出他骨子里的天真烂漫,更要画出他那股桀骜不驯、睥睨万物的野性与灵性。”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孙画师身上。 “孙先生,这仙石旁边点缀的奇花异果,以及那些奔走相告的小猴,务求灵动活泼,栩栩如生。” 起初的几日。 这三位画师对于陈平川这位“小总管”的指手画脚,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甚至带着几分轻视。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能懂什么丹青神韵,笔墨精髓? 李画师笔下的山石,依旧是他惯常的路数,层峦叠嶂,意境悠远,仙则仙矣,却少了陈平川口中反复强调的那种石破天惊的“爆裂感”和“力量感”。 而赵画师笔下的猴王,眉眼之间总是带着几分仕女的柔媚,失了那股泼猴该有的精气神。 只有孙画师画得还算合格,但他画的内容却不是重点。 陈平川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耐心。 他一遍又一遍地比划着,解释着,力求将自己脑海中的画面精准地传递给他们。 “李先生,您看,这石头不是缓缓裂开的,它是‘嘭’的一声,猛然炸开!要画出那种冲击力,那种碎石崩飞的动感!” “赵先生,这猴王的眼神,要像初生的火焰一般,明亮、炽热,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无畏!而不是像那些深闺小姐含情脉脉的秋波!” 有时候为了让他们更直观地理解,他甚至会忍不住手舞足蹈地模仿孙悟空挠腮、远眺的动作,引得画师们面面相觑。 画师们从最初的轻视与不解。 到后来的半信半疑,再到渐渐地,被他那些层出不穷、闻所未闻的新奇想法和精妙构思所折服。 这小子,这小小的脑袋瓜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几位画师被陈平川这般近乎严苛地“折腾”,私下里也是叫苦不迭,没少凑在一起嘀咕抱怨。 “乖乖,这小书童,真是比官老爷难伺候!”赵画师苦笑。 “话是这么说,”李画师咂摸着嘴,“可你还别不服气,经他这么一指点,你再看这画,嘿,确实比咱们原先画的生动不少。” 孙画师连连点头:“这位小童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渐渐地。 一种前所未见、独具一格的全新画风,在他们几人的笔下,悄然成型。 线条简练凌厉,充满了蓬勃的张力。 色彩明快鲜亮,又不失古朴雅致的韵味。 其人物造型,大胆夸张,既不失应有的真实感,又不乏神魔世界的奇幻瑰丽。 约莫半月之后。 第一卷《猴王出世与大闹天宫》的全部画稿,在经过了十数次的反复修改与打磨后,终于有了令人满意的雏形。 张盛财几乎每日都会挺着肚子,乐呵呵地抽空过来巡视一圈。 他看着那些从无到有,日渐丰满生动的画稿,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更盛,眼角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平川啊,”他喜不自胜地拍着陈平川的小肩膀,“依你看,这第一批画册,咱们印制多少数量才最合适?” 陈平川放下手中的画稿,目光看向张盛财。 “老爷,这《西游记》画册的印制,小的以为,不在于数量多寡,而在于一个‘精’字。” “首批印量,务必严格控制。依小的之见,三百册,足矣。” 张盛财闻言一愣,他那双小眼睛瞪大了几分:“三百册?就这么点儿?够谁分的?” 要知道,这庐州府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府上,哪家没有个三五个小少爷、小小姐的? 更别提,这城里还有不少附庸风雅的读书人,他们可都是这画册的潜在买家啊。 陈平川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浅笑。 “老爷,您听我说。正因为这数量稀少,才更显得它弥足珍贵。” “我们要让这部《西游记》画册,一经面世,便立刻成为一件人人渴求的稀罕物。” “要让他们想买却买不到,甚至要为此抢破了头,如此方能吊足他们的胃口,也更能彰显出咱们这部画册的不凡身价。”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 “至于首发的地点,也得有所讲究。必须选在咱们庐州府城里那几家最高档、最雅致的书坊。” “并且,我们要提前至少十天半月,便开始放出些许风声去。只说我们耗费巨资,绘制了一部旷世奇书,图文并茂,故事精彩绝伦,乃是小儿开蒙启智、大人解颐消遣的无上妙品。” “然后,在街头巷尾那些人流最为密集之处,张贴几幅色彩鲜艳的《西游记》故事片段的巨幅彩绘揭帖,引人注目。” “再请些口齿伶俐的伙计,拿着印有简单图画和介绍词的‘传帖’,在各大书院茶楼、繁华市集等人群聚集的地方,进行散发和口头宣传。” “与此同时,还可以暗中雇佣一些说书先生,在各个瓦舍勾栏之地,开始预热这《西游记》的故事,不必细讲,只说新出了一部图文并茂的绝世奇书《西游记》,如何如何精彩绝伦,如何如何引人入胜,务必吊足人们的胃口。” “如此多管齐下,务必做到让整个庐州府全城皆知,街谈巷议。待到正式发售那一日,方能一鸣惊人,造成一书难求、争相抢购的空前盛况!” 第47章 地主儿子VS财主少爷,谁输谁学狗叫? 张盛财听得是连连点头,激动得脸上的肥肉都微微颤动,一双小眼睛里更是闪烁着兴奋的精光。 “我明白了!平川你这招,高!实在是高!老子这就去安排!”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个娇蛮的清脆嗓音。 “臭书童!我爹爹说,你们在印好多好多孙悟空的小画书,是不是真的?” 话音未落。 张静姝便像一阵小旋风似的,猛地冲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书案上摊开的那些色彩鲜艳、引人入胜的画稿。 “哇!这个就是《西游记》的小画书吗?画得好漂亮呀!” 她几步跑到书案前,小脑袋瓜好奇地凑过去,小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本画稿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嘻嘻,这个孙悟空,画得可真好看!比你讲的故事里还要威风!”张静姝指着画稿上那威武不凡的孙悟空,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一旁的张盛财,小嘴微微一撅,强烈要求道:“爹爹!这《西游记》的小画书做出来之后,第一本必须先给我看!” 张盛财见宝贝女儿如此喜欢,哪里会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大手一挥,满口答应。 “好好好!别说第一本了,所有的画册都给我的乖女儿留着!” 陈平川看着这对活宝父女,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此以后。 这间“《西游记》漫画工作室”的门口,便多了一位雷打不动的常客。 张静姝几乎每日都会准时跑过来“视察”。 她会自己搬个小锦墩,坐在门口。 一边小口小口地啃着她最爱的桂花糕,一边眼巴巴地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画师们画出最新的故事进展。 她还时不时地会对着那些画稿指指点点,发表自己的“高见”。 “哎呀,这个妖怪画得也太丑了吧?就不能画得稍微漂亮一点点吗?人家看了会做噩梦的!” “还有这个仙女姐姐的衣服颜色,太素净了不好看!能不能换个鲜亮点儿的颜色嘛!比如桃红色的,或者水蓝色的!” 几个画师被她折腾得是头疼不已,暗地里都觉得,这位张府的千金大小姐,比陈平川还要难应付! …… 盼星星盼月亮,张金宝总算盼来了十日一次的旬休。 他像一只刚挣脱牢笼的小鸟儿,一蹦三尺高,扯着嗓子嚷嚷着要去外面撒欢儿。 《西游记》画册工作室的初期筹备总算告一段落,陈平川也觉得连日来绷紧的脑子有些发胀,正想寻个机会出去透透气。 于是乎,他被张金宝拉着,两人兴冲冲地一道往村外的野地里去了。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格外和煦。 溪边的杨柳抽出嫩绿的新芽,随风依依摇摆。 两人刚晃晃悠悠地走到溪树村附近那条清澈的小溪边,正想寻摸块干净的大石头歇歇脚,冷不丁就跟一伙半大不小的孩子撞了个正着。 为首的那个,正是隔壁溪树村大地主王长发的独苗儿子,九岁的王小虎。 这王小虎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可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 他身后总是跟着几个佃户家的孩子,充当他的跟班走狗,为虎作伥。 说来也巧,王小虎与张金宝素来不睦。 两人从小就不知道打了多少回嘴仗,急眼了偶尔还会动上手。 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王小虎双手叉腰,下巴抬得比天还高,拿那双小眼睛斜睨着张金宝,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张家的那个窝囊废吗?” “怎么着?不在家里头抱着书本啃,跑到这儿来偷懒耍滑了?” 他身后的那几个跟屁虫立刻狗仗人势地跟着起哄。 “就是就是!张金宝,你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张金宝哪里受得了这种赤裸裸的挑衅?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地鼓了起来。 他伸出手指着王小虎的鼻子,怒喝道:“王小虎!你说谁是窝囊废?” “我爹说了,你跟你那个财主爹一样,就是个井底之蛙,屁点儿见识都没有!” 王小虎听了这话,非但不恼,反而贼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阴险笑容。 他指了指面前的溪流,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张金宝,谁是窝囊废,谁又没见识!咱们比试比试,不就知道了?你敢不敢?” “比就比!老子怕你不成!”张金宝几乎是想也不想,便一口应承了下来:“说吧,比什么?” 王小虎见他如此轻易就上了钩,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咱们就比抓鱼!一个时辰之内,谁抓的鱼多,就算谁赢!” 他故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输的人,不仅要学三声狗叫,还得恭恭敬敬地管赢家叫上三声‘爷爷’!怎么样,你敢不敢应战?” “有何不敢!”张金宝梗着脖子,再次一口应下。 他也是个抓鱼的好手,难道还会怕了这个嚣张的王小虎不成? 王小虎得意地嘿嘿一笑,立刻冲着身后的三四个跟班发号施令:“你们,都给老子下水!把那些鱼都抓上来,越多越好!”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几个孩子便“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地跳进了清澈的溪水里。 一时间,原本平静无波的溪水被他们搅得浑浊不堪。 王小虎则抱着胳膊,得意洋洋地看着张金宝。 张金宝气得脸都快绿了。 他指着王小虎,大声嚷嚷道:“王小虎!你耍赖!你让这么多人一起帮忙,这不公平!” 王小虎撇了撇嘴,露出一副无赖相:“比试的规矩里,可没说不许找帮手啊!” “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可以找人帮忙嘛!” 他轻蔑地用下巴指了指一旁始终没怎么作声的陈平川,“喏,你不是还有个小书童嘛!” “不过嘛,就算加上你,也就区区两个人。我们这边,可是四个人呢!” 敌众我寡,这形势明摆着对张金宝不利。 张金宝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小虎那边的人在水里扑腾翻搅。 不时地,那边还会发出一两声抓到小鱼的欢呼,更是让他心急如焚。 第48章 神奇捕鱼法,地主儿子绷不住了! 陈平川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了片刻。 这条小溪并不算宽,水流也说不上如何湍急,两岸多是些圆润的鹅卵石和摇曳的水草。 王小虎他们人多势众,确实占了不小的优势。 这么一阵胡乱搅和之下,原本藏匿的鱼儿都被吓得四处奔逃,更难捕捉了。 见张金宝气得脸红脖子粗,急得几乎快要跳脚骂娘,陈平川嘴角微微一扬,勾起一抹浅笑,迈步走了上前。 他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张金宝的胳膊,安抚道:“少爷,莫要着急。” 张金宝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闻言猛地扭过头来看他:“大哥!我能不急吗?你瞧瞧他们,都快把溪里的鱼抓光了!” 陈平川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沉稳:“少爷,这抓鱼嘛,也得讲究个技巧和方法。” “人多,有时候可不一定顶用。” “瞧我的便是。” 他语气平淡,仿佛胜券已然在握。 张金宝将信将疑地瞅着他,先听听他有什么好主意。 陈平川也不多做解释,径直走到溪流一处水面较窄、水流也相对平缓一些的地段。 他伸出小手指着那里,对张金宝吩咐道:“少爷,你来帮我个忙。咱们就在这里,用溪边的石头,垒起一个小小的石坝。” “垒坝?”张金宝闻言一愣,满脸不解。 陈平川笃定地点了点头,率先弯下腰,开始动手搬运岸边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块。 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张金宝,两人齐心协力,动作倒也麻利。 很快,就在潺潺的溪水中,垒起了一道简易的“V”字形石堰。 这道石堰并没有将水流完全堵死,而是在那“V”字的尖端,特意留下了一个约莫碗口大小的缺口。 王小虎和他那群跟班们,远远瞧见他们俩费劲巴拉地在水里垒起这么一个奇形怪状的石堆,纷纷在对岸捧腹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鄙夷。 “哈哈!快看那两个傻子!他们该不会是想用几块破石头把鱼给圈起来吧?” “真是能笑掉人的大牙了!溪里的鱼儿那么机灵,难不成还会傻乎乎地自己往那石头缝里钻不成?” 王小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张金宝,我看你还是趁早多练练狗叫吧!到时候叫得不像,那可就太丢人了!” 张金宝被他们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弄得脸上阵阵发烧,有些沉不住气了,焦急地看向陈平川。 陈平川却对那些刺耳的嘲讽充耳不闻,神色平静,仿佛压根就没听见一般。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那道小小的石堰,确认足够稳固之后,又扭头对张金宝道:“少爷,成了。” “现在,你到这石堰上游大概十来丈远的地方去。” 他指了指上游一处水草长得颇为丰茂的浅滩区域。 “你就站在岸边,用手里的树枝,轻轻地拍打水面。记住,动静不用太大,把鱼群慢慢地、不着痕迹地往我们这边赶过来就行。” 张金宝虽然心里头依旧是充满了疑惑,但见陈平川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还是依言折了一根柔韧的柳条,乖乖地走到了上游去。 他学着陈平川先前教的样子,用那根柳条在水面上方来回搅动,轻轻拍打出一些细碎的水花。 很快,那些原本在浅水区悠闲觅食,或是躲藏在浓密水草之下的小鱼儿,纷纷受惊,本能地顺着水流的方向,向下游逃窜而去。 这些慌不择路的鱼儿,一窝蜂似的,径直游向了陈平川他们刚刚筑好的那道“V”字形石堰。 大部分的鱼儿,都本能地沿着石堰两侧的走向,朝着那唯一的、窄小的缺口奋力游去。 然而,一旦它们争先恐后地通过那个狭窄的缺口,进入了“V”字形石堰所形成的包围圈之内,情况就瞬间大一样了! 因为那个缺口修筑得非常小,而且是逆着水流的方向。 鱼儿一旦钻了进来,想要再从那个小小的口子里逆流游出去,就变得异常困难重重。 此时,陈平川与张金宝只需好整以暇地守在那“V”字石堰尖端缺口的后方。 他们甚至都不用亲自下到冰凉的溪水里去。 眼看着一条条受惊不浅的鱼儿,如同没头苍蝇般,争先恐后地从那个小小的缺口涌入。 他们便轻松地伸出手,将那些在石堰后方活蹦乱跳的鱼儿,一条接着一条地捞了起来,随手扔到岸边的青青草地上。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岸边的草地上,就堆起了一小堆银鳞闪闪、兀自摆尾挣扎的鱼儿。 那数量,一眼望去,便已明显超过了还在溪水里手忙脚乱、大呼小叫扑腾着的王小虎那一伙人。 张金宝兴奋的手舞足蹈,问道:“大哥,你这抓鱼的法子好厉害?从哪里学来的?” “这叫石堰捕鱼法,是我从一位老渔夫那里学来的。” 陈平川睁眼说瞎话,明明是他跟着户外求生的博主学来的。 溪水对岸的喧嚣笑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王小虎和他那群跟班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一般。 几个先前还在嘲笑的孩子,此刻都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王小虎更是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一个时辰的光景,转瞬即逝。 陈平川和张金宝的面前,堆着一小簇银光闪闪的鱼儿。 细细数来,足足有三四十条,个头儿还不小,在草地上活蹦乱跳,尾巴啪啪作响。 反观王小虎那边,几个小跟班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面前的战果,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条小鱼。 最大的那条,也不过孩童巴掌长短。 胜负已然分明。 张金宝此刻得意洋洋,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他双手叉腰,迈着八字步走到王小虎面前,学着他先前那不可一世的腔调,下巴抬得比天还高。 “王小虎,怎么样?服不服气?” “快,给小爷学三声狗叫,再恭恭敬敬地叫三声爷爷!” 王小虎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他的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即,又迅速转为猪肝一般的酱紫。 他眼中的凶光毕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们……你们使诈!这不算数!” 王小虎的声音尖厉,带着气急败坏:“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妖法!”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那的跟班恶狠狠地命令道:“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一起上!” “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出了什么事,我爹给你们担着!” 第49章 张金宝的“钞能力”,陈平川的逆鳞! 那几个佃户家的孩子闻听此言,立刻嗷嗷叫着围了上来。 陈平川见势不妙。 对方人多势众,真要动起手来,自己和张金宝这两个小身板,肯定要吃大亏。 他立刻拉了拉张金宝的衣袖,喊道:“少爷,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快跑!” 张金宝也知道硬拼打不过,被陈平川一提醒,拔腿就想跑。 可惜,他们没跑多远,就被王小虎那伙人给团团围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动手。 陈平川心头一紧。 他下意识地将张金宝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准备自己先硬抗一下,好让张金宝找机会溜走。 然而,出乎陈平川意料的是,张金宝却没有逃跑。 他反而猛地一挺自己的小胸膛,从陈平川身后挤了出来,坚定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大哥,你帮了我这么多次,今天轮到我张金宝保护你了!” 陈平川心中蓦地一暖。 这小少爷,平日里看起来是憨了点,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有那么几分义气。 但他还是焦急万分,这小胖子逞什么英雄好汉? 就算他身子骨比自己壮实那么一些,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硬拼的下场,肯定是鼻青脸肿。 就在王小虎那伙人,要恶狠狠地扑上来之际。 张金宝突然有了动作。 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看也不看,就猛地朝天上一扬! 同时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都给老子住手!” “这些钱赏你们了,谁捡到就是谁的!” 哗啦啦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上百枚黄澄澄的铜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从半空中洒落下来。 叮叮当当! 铜钱掉了一地,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那些佃户家的穷孩子们,平日里连几个铜板都难得一见,此刻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看着满地滚动的铜钱,他们的眼睛瞬间都直了,也顾不上打架,纷纷发出一声惊呼,恶狗般扑向地上的铜钱。 “我的!这是我的!” “别抢!都是我的!”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几个人为了争抢一枚铜钱,甚至不惜推搡起来,扭打作一团。 王小虎气得急得直跺脚,声嘶力竭地嘶吼:“别捡了!都不许捡!” “快给老子抓住他们两个!” 然而,他的话在铜钱那巨大的诱惑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根本就没人理会他这个带头大哥了。 张金宝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当口,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愣的陈平川。 “大哥,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两人趁着这片混乱,拔腿就跑,一溜烟便消失在了田埂的尽头。 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那嘈杂的吵嚷声,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陈平川看着旁边叉着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张金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少爷,刚才……让你破费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钞能力”吧。 简单,粗暴,却又异常有效。 张金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嘿嘿,小意思!我爹说了,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他得意地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胸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大哥你放心,以后有我张金宝在,保准没人敢欺负你!” 陈平川看着他那副认真的小模样,心中又是一暖,脸上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经此一事,他对张金宝这个平日里有些憨直的小弟,倒是真有点刮目相看了。 两人刚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还没匀过气来,就看见同村的二蛋跟火烧了屁股似的,从田埂那头疯跑过来。 “平川哥!平川哥!” 二蛋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跑急了。 陈平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二蛋,慢点说,出什么事了?” 二蛋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平川哥,我娘说你妹妹……平玉,”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她的头……被、被虎子打破了!流了好多血呢!” “轰!” 陈平川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眼前骤然一黑,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骇人的苍白。 “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我娘听村里人说的!”二蛋终于缓过一口气,急急忙忙地用手比划着,试图将事情说清楚。 “就、就是你家那个虎子,他抢平玉的东西,平玉不肯给他!” “虎子就把平玉推倒了!” “平玉的后脑勺,正好磕在院子里的石阶棱子上,当时就流了好多血……” “虎子还坐在地上哭,反过来赖平玉打他!” 二蛋一口气把从村妇们嘴里听来的七零八落的事情经过,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不过,他最后也补充道,平玉的头已经被大夫包扎好了,也喝了药,据说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娘的!” 旁边的张金宝一听这话,那双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股怒火“噌”地烧到了头顶。 他一把就抓住了陈平川的胳膊,小胖脸涨得通红。 “那个虎子!他竟敢这么欺负大哥妹妹!” “大哥,我们快回去!我帮你去狠狠教训那个臭小子!” 他说着,就要拉着陈平川往村子方向跑。 陈平川眼神闪烁,身子纹丝不动,反而一把拉住了怒气冲冲的张金宝。 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少爷,先别急。” 张金宝扭过头,满脸不解地看着陈平川。 “大哥!这怎么能不急啊?你妹妹头都打破了啊!” “我们现在回去,除了跟他们那帮不讲理的吵一架,还能做什么?”陈平川的语气依旧平稳如水,但水面之下,却是暗流汹涌。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两个小孩子,现在回去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反而可能把事情闹得更糟。” 他太清楚了,祖父母和那几房人是什么德性。 他们只会偏袒虎子,指责自己。 张金宝圆睁着眼,有些不明白。 “那……那怎么办?大哥,你妹妹不能白白受伤!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第50章 来自张府小少爷的“美味佳肴” 陈平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笑容,看得张金宝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窿。 “这事,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平川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底那一闪而过的森寒光芒。 “我们先回张府。” “我需要……小姐帮一个忙。” 回到张府,陈平川径直朝着张静姝的院子走去。 张静姝此刻正坐在廊下,纤细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盆兰花,小嘴微微撅着,似乎有些不开心。 “小姐。”陈平川走到她面前,微微躬了躬身。 张静姝抬起眼,看见是陈平川,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喜色。 但随即,她又迅速板起小脸,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臭书童,你来做什么?本小姐正烦着呢!” 陈平川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小姐,能否请你再给我一些……你上次做的那种‘特别’的点心和菜肴?” 他特意在“特别”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也变得别有深意,静静地看着张静姝。 张静姝先是一愣,显然没立刻明白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脸上满是疑惑。 “你要那个做什么?”她歪着小脑袋,不解地问,“那里面可是放了巴豆粉,会让人拉肚子的……” 话一出口,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急忙伸出白嫩的小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有些慌乱地眨动着,煞是可爱。 陈平川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反而露出诚恳的表情。 “我有些私事,非常需要那种食物来解决一下。” “还请小姐行个方便,就当我陈平川……欠你一个人情。” 张静姝被他这郑重其事的模样弄得更加好奇了。 她歪着小脑袋,乌黑的眼珠转了转。 想到陈平川之前给自己讲那些好听故事,又想到他帮自己赢了那个大大的蝴蝶风筝…… 她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地便开始倾斜了。 轻哼一声,雪白的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她那份娇蛮。 “好吧!看在你这么求本小姐的份上,本小姐就再帮你这一次!” “不过,你可给本小姐记住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休想赖在本小姐的头上!” 说罢,她便唤来了身旁的丫鬟,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一个描金绘彩、看起来就十分精致高雅的食盒,便送到了陈平川的面前。 食盒打开。 里面是几样色香味俱全的糕点,还有两三样做得格外精致的小菜。 那香气扑鼻而来,光是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但陈平川心中却比谁都清楚,这诱人的香气之下,藏着的,是能让人跑茅房跑到腿软的“奥秘”。 陈平川郑重地向张静姝道了谢,这才拎起食盒,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张金宝正焦急地在屋里等着他。 陈平川将食盒放在桌上,凑到张金宝耳边,压低了声音,如此这般地低声耳语了几句。 张金宝一边听,眼睛一边越睁越大,越睁越圆。 听到最后,他那双眼睛亮得简直像是两颗被点亮的小灯泡! “大哥!这招真是太损……不,是太妙了!” “哈哈哈,保管折腾死他们!” 随后,两人不再耽搁,提着那个食盒,一同来到了陈家老宅的门口。 说来也巧。 他们刚到院门口,便撞见了正要出门的三房王氏。 王氏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一眼就瞟见了陈平川手里那个精致食盒。 再一看他身旁站着的那个衣着光鲜,贵气逼人的张金宝,她的眼睛倏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脸上立刻堆起虚假的笑容,扭着那水桶般的腰肢,迎了上来。 “哎哟喂!这不是我们平川嘛!怎么有空回家?” “这位……是平川在张府里认识的小少爷吧?哎哟,瞧瞧这气派,真是一表人才,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啊!” 陈平川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 “三婶,我听说我妹妹平玉受了伤,张府的小少爷心善,知道了这事儿,特意让府里的大厨房准备了些滋补的吃食,让我带回来给平玉妹妹补补身子。” 王氏一听是张府小少爷送的,那双本就发亮的眼睛里,光芒更盛了。 不用问,里面肯定都是山珍海味! “唉,那丫头也是可怜见的,伤了头,是该好好补补啊!”她嘴上说着心疼的话,却偷偷吞着口水。 陈平川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主动将食盒往前递了递,声音清晰。 “劳烦三婶,能不能帮我把这些东西先送去给我妹妹,让她趁热吃了才好?” “我还要陪少爷回去读书,就不进去了。” 他这话,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院子里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话音刚落,三叔陈仲武探头探脑的从屋里伸了出来。 夫妻俩隔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贪婪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王氏连忙伸出手,一把就接过了食盒,嘴上还不停地应承着:“应该的,应该的!” 陈平川露出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谢谢三婶!” 王氏摆手:“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平玉也是我的亲侄女,她受伤了,我们心里也跟着疼啊!” “平川你放心,少爷也放心,我们一定给你送过去,让平玉那丫头好好补补身子” 陈仲武也急忙从屋里凑了上来,满脸堆笑,连声向张金宝道谢,那腰弯得都快到地上了。 张金宝却是余怒未消,对着这两个势利小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连个好脸色都没给他们。 王氏和陈仲武也不在意,得了宝贝食盒,便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院门。 两人捧着那沉甸甸的食盒,急不可耐地往自家那屋里走,丝毫没有往二房陈平玉那边去的意思。 王氏和陈仲武提着食盒,脸上是藏不住的窃喜。 他们径直回了自家三房,将门从里面悄悄掩上。 “爹,娘,这是什么好东西?” 陈平西鼻子尖,早就闻见了香味,他吸溜着口水,小眼睛盯着食盒。 第51章 臭不要脸一家人,抢孩子补品! 陈平香也凑了过来,一脸的好奇。 王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压低了声音。“是陈平川送来的,说是给平玉那死丫头补身子。” 她嘴角撇了撇,“哼,现在归我们了!” 陈仲武搓着手,也跟着嘿嘿直笑:“快打开看看,是什么山珍海味。” 他们一家平时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都让大房一家和陈老太爷两口子吃了。 一家四口正要关起门来,准备大快朵颐,房门却“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是大伯母刘氏的声音:“老三家的,快开门,我找你有事!” 王氏和陈仲武提着食盒,脸上是藏不住的窃喜。 他们一溜烟钻回自家三房,做贼似的将门从里面悄悄掩上,这才松了口气。 “爹,娘,好香啊!这啥好东西啊?” 陈平西的鼻子比狗还尖,早就闻见了从食盒缝隙里飘出来的香味,他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伸长脖子,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描金绘彩的食盒。 他姐姐陈平香也按捺不住好奇,默默凑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好奇。 王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眉飞色舞:“这是平川那小子从张府带回来的,说是给他那个病秧子妹妹补身子的。” 她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声音里透着得意:“哼,那死丫头哪里配吃这么好的东西?现在啊,这好东西,自然是归咱们了!” 陈仲武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贪婪的笑容:“快,快打开瞧瞧,张府送出来的,定是了不得的山珍海味。” 他们这一房,平日里连点荤腥都难得沾牙,好东西不是进了大房的肚子,就是孝敬了陈老太爷两口子,哪轮得到他们? 一家四口正围着食盒,摩拳擦掌,准备独享这天降的美食,房门却“砰砰砰”地被人拍得山响。 大伯母刘氏那特有的大嗓门响起来:“老三家的!开门!大白天的锁着门做什么呢?” 王氏心里猛地一咯噔,手忙脚乱地想把食盒往床底下塞。 “记得别说漏嘴!”陈仲武也急忙压低声音叮嘱两个孩子。 王氏勉强定了定神,走过去拉开门栓,刘氏像阵风似的直接闯了进来,一双三角眼四下里乱瞟:“老三家的,你们在屋里捣鼓啥呢?莫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没,没啊,大嫂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王氏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把刘氏骂了个狗血淋头,只盼着这尊瘟神赶紧走。 刘氏像条狗一样,鼻子抽了抽,在屋里东嗅嗅西闻闻。 “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香气呢?你们是不是偷偷藏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王氏和陈仲武一听这话,顿时紧张得手心冒汗,脸色都有些发白,连连否认:“没有没有,大嫂你肯定是搞错了。” 偏偏陈平西这蠢小子不懂大人们的弯弯绕绕,他只惦记着食盒里的美味,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当下便扯着嗓子嚷嚷起来:“娘!我肚子饿了!我要吃好吃的!快把那个盒子拿出来!” 王氏急得额头上汗都下来了,恨不得立刻捂住这小祖宗的嘴。她强笑道:“虎子乖,娘这就给你做饭去……” “不嘛!我不吃粗面饼子!我现在就要吃那个!”陈平西不依不饶,竟是一下子从床底下把那个描金食盒给拖了出来,举起来叫道:“我要吃这个!这里面有好吃的肉!” 王氏想拦也来不及了,她气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儿子,脸上却只能挤出尴尬至极的苦笑。 刘氏一双眼睛早就定在了那精致的食盒上,她三两步就跨了过来,一把抢过食盒,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摆着几样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糕点,还有两三样做得格外精致的小菜,顿时眉毛都竖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八度:“好啊!老三家的!我说怎么关着门呢,原来是得了这么好的东西,想背着我们吃独食啊!” 她嗓门本就洪亮,这么一嚷嚷,立刻惊动了陈老爷子两口。 陈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脸色阴沉。 “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干什么!”她凌厉的目光扫过王氏手里的食盒,眉头皱得更紧了,“老三家的,得了好东西,怎么就不晓得先孝敬长辈?眼里还有没有我们了?” 王氏心里把刘氏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堆起笑容,把陈平玉抬出来当挡箭牌:“娘,您老可真是误会了。这……这是平川那孩子方才从张府带回来的,说是张家那位心善的小少爷,特意赏给他妹妹平玉补身子的。媳妇这不正寻思着,等会儿就给平玉送过去呢,谁想大嫂就过来了。” 陈老太太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拐杖往青石板上重重一顿:“平玉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受了那么点伤,吃那么好的东西做什么?糟蹋东西!” 她转动手里的佛珠,道,“既然是张府的心意,那就拿到堂屋去,大家一起尝尝鲜也就是了。” 刘氏一听这话,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连忙点头哈腰地附和:“娘说的是,娘说的是!都是一家人,有好东西自然要一起分享,平玉那丫头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三房两口子也只得点头同意,只是,她们所有人心照不宣,谁也没去招呼二房过来一起吃。 于是乎,这份“来自张府小少爷的厚礼”,便在陈老太太的主持下,堂而皇之地被大房、三房以及老两口等人瓜分了。 至于真正需要补养的陈平玉,压根就没人再提起半个字。 堂屋里,几家人围坐在桌旁,食盒里的糕点小菜被一一取出,摆了满满一桌,那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馋得人直流口水。 “啧啧,瞧瞧这大户人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光这卖相,这香味,就不是咱们乡下能比的!”大伯陈仲文捏起一块精致的糯米糕,先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才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一副行家的派头。 王氏此刻也顾不上其他,急忙夹了一条鸡肉丝往嘴里送,吃得满脸陶醉,连连点头:“真香!我爹做生意那会,这种菜肴我总吃!” 陈平西仗着平日里受祖父母宠爱,更是毫无顾忌,左右开弓,小嘴塞得满满当当,满嘴流油。 “好吃!太好吃了!比菜糊糊好吃多了!”他含糊不清地嚷着,又伸手抢了一块肉饼。 刘氏瞪了陈平西一眼,阴阳怪气道:“虎子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心噎死!” 她嘴上说着,自己把最后一块肉饼夹走,速度那是一点都不慢,生怕少吃了一口。 陈平娇和陈平香两个丫头,此刻也暂时忘记了对这个家的种种不好,只顾着埋头苦吃,脸上带着满足和贪婪。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啧啧的赞叹声,还有碗筷碰撞的轻响,气氛竟是难得的“和睦”。 第52章 报应来了!陈家全家窜稀!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陈家大宅里,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哎哟!我的肚子!疼死我了!娘啊!” 是陈平西的声音,尖锐刺耳。 他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哭爹喊娘。 紧接着,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般。 “啊!我的肚子也好疼啊!”陈平香也发出一声惨叫。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上茅房!”另一边,陈平娇也抱着肚子,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变了调。 然后是王氏,她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如同有无数把小刀子在里面乱搅,绞痛难忍,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陈仲武、刘氏、陈仲文……一个接一个,全都捂着肚子,面色痛苦不堪,争先恐后地冲向院子里那个唯一的茅房。 就连年事已高的陈老太爷和陈老太太也未能幸免,在屋里唉唉哟哟地叫唤起来,声音虚弱。 平日里众人嫌恶臭的茅房,此刻却成了众人的香饽饽。 推搡声、哭喊声、急切的拍门声、还有那实在憋不住时发出的的声响,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有人实在憋不住了,也顾不上体面,直接就在院子角落或是自家屋檐下解决了…… 于是乎,整个陈家大院,一时间臭气熏天,哀嚎遍野,彻底没了往日的安宁。 二房的陈仲和与罗氏也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 罗氏带着几分惊疑:“当家的,你听听,这是咋了?外面怎么跟炸了锅似的?莫不是遭了贼?” 陈仲和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半晌,也是一头雾水,他翻了个身,咕哝道:“不知道,听着……好像是闹肚子了?这大半夜的,一家子都闹肚子,莫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陈平西因为年纪小,又贪吃,加上陈老太太偏心,给他加了不少菜,自然是吃得最多的那个,也成了泻得最惨的一个。 他那小小的身子骨,没折腾多久就虚脱了,小脸蜡黄如纸,嘴唇干裂发白,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眼看着就要进气少出气多了。 王氏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自己腹中翻腾的剧痛,抱着宝贝儿子哭天抢地:“虎子啊!我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啊!” 陈老太太也被这阵仗吓怕了,她强撑着一口气,扶着墙壁,对着外面声嘶力竭地大喊:“老二!陈仲和!你个死人,还不快去镇上请大夫!要是我孙子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陈仲和被老娘点了名,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披上衣服,摸黑匆匆出了门,往镇子方向跑去。 大夫被连夜从热被窝里拉了出来,一路被催着赶到陈家,还睡眼惺忪。 他给一个个面色如土、捂着肚子的陈家人挨个把了脉,又仔细看了看床上奄奄一息的陈平西,最后又在院子里闻了闻那冲天的臭气。 大夫开了几副止泻清肠的汤药,又仔细嘱咐了几句饮食禁忌,便提着药箱,捂着鼻子,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了,多待一刻,他都怕自己会被这院子里的味道给熏晕过去。 陈家人足足折腾了一整个晚上,个个都拉得腿脚发软,眼窝深陷,走路都打飘。 尤其是陈平西,灌了苦涩的汤药下去也不见有多大好转,依旧泻个不停,小脸蛋足足瘦了一大圈,眼眶都凹陷了下去。 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才勉强缓过劲来,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筋骨,蔫头耷脑的,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这些事情,自然都是罗氏后来讲给陈平川听的。 陈家大院那场“天降之灾”过后,整整半个月都笼罩在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味和压抑的气氛里。 大房和三房的人,连同陈老太爷两口子,个个面色蜡黄,走路都打着晃,像是被抽了筋骨。 一个个病恹恹地缩在屋里,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陈仲和把外面的惨状说给罗氏听,末了还心有不满地嘀咕:“张府也忒不是东西了,那吃食八成是放坏了,还当好东西送人,差点闹出人命。” 罗氏正纳着鞋底,闻言停下手里的活,抬眼瞥了自家男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家的,你可真是个老实人。” 陈仲和一愣:“啥意思?” “你当真是张府少爷送了坏东西?”罗氏将针在头发上蹭了蹭,眼中闪着快意,“那是咱们平川,算准了那帮没脸没皮的会偷吃,特意给他们备下的大礼!” “什么?”陈仲和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一个八岁的孩子,竟能将人心拿捏得如此精准? 他想起那晚院子里鬼哭狼嚎、臭气熏天的场景,再想到儿子平日里冷静沉着的面孔,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瞬间又化作了难以言喻的解气和自豪。 这哪里是孩子,这分明就是个小人精! 想了想,他这个当爹的,好像从来没真正看透过自己儿子。 经此一事,陈家人算是彻底怕了。 他们不敢去张府问罪,毕竟人家是财主,自家是草民,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除了拉肚子拉得虚脱,也没闹出人命,这哑巴亏,只能自己硬生生咽下去。 从此,他们对那“张府送来的食物”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几日后,就在陈家人刚刚缓口气的时候,张府的下人又来了。 这次阵仗比上次还大,一辆小推车上放着三个更为精美的食盒,大张旗鼓地送到陈家门口。 领头的下人扯着嗓子高喊:“奉我们小少爷之命,特为陈平玉小姐送来滋补身体的糕点!我们少爷说了,陈家上下都是亲戚,有好东西理当一同分享,大家千万别客气!” 这声音洪亮,隔着几户人家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少邻居出来看热闹。 王氏和大伯母刘氏闻声出来,一看到那熟悉的食盒,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跟见了索命的无常似的,连连后退,差点绊倒。 “这……这又来?”刘氏的声音都在打颤,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王氏更是两腿发软,下意识地捂住自家儿子陈平西的嘴,生怕他又嚷嚷着要吃。 陈平西哪里还敢吃,早就吓得一溜烟躲进屋里,小脸煞白,多一眼都不敢看。 陈老太爷两口子被搀扶着出来,一见那阵仗,也是嘴唇哆嗦,却又不敢在张府下人面前表现出半分恼怒来,只能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声道:“有劳有劳,替我们谢谢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