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镜头外爱你》 第1章 第一章 夜色如墨,霓虹在雨雾中晕开斑斓的光晕。 一辆黑色保姆车撕开寂静,箭般掠过空旷的街道迅速驶过。 车后,几辆轿车鬼祟地咬住它的轨迹,似想隐蔽自己的行踪又不甘落后于其他车辆,时而藏进阴影,时而猛踩油门,像一群饿狼在狩猎与怯懦间反复撕扯。 刘云扫了眼后视镜,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红灯倒数的最后三秒间隙,他指节在方向盘上轻叩两下,绿灯亮起的刹那,脚下猛踩油门加快车俩行驶速度,连续三个急转后,后视镜里只剩几盏茫然的远光灯,在雨雾中溃散成晕开的光斑。 他摇下车窗,朝后视镜里气急败坏的狗仔比了个‘耶’,那几辆破车加起来的排量,还够不上这辆保姆车一个轮胎的保费。 不用猜测就已知晓那几辆穷追不舍的轿车里,不是举着长焦镜头的狗仔,就是眼眶充血急不可耐的私生饭。 他们追逐的从来不是车,而是后座那个被包装成存在商业价值的人。 快门每响一次,就有一片真实的灵魂被制成标本,毫不留情钉在热搜上。 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油门踩得发颤,两者只为抢在同行前头,用偷拍的镜头剜开明星的私生活,好喂饱自己或大众那永不餍足的窥私欲。 私生饭他早已司空见惯,这年头,没被狂热粉丝围追堵截过的明星反倒成了圈内的稀罕物。 但狗仔们的长枪短炮这次显然瞄错了靶子。 作为AL女团的专职司机,这两年他载着四个少女穿梭于大大小小的团体通告和个人行程之间,连轴转得连喝口水的间隙都得掐着表算。 至于那些想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的狗仔,还是得了吧。 眼下正是她们冲刺事业的关键期,在他看来这四个姑娘忙得连恋爱脑都没空长,哪轮得到绯闻插队。 他的视线扫过后视镜,少女们和经纪人、助理们一个个瘫在车位座椅里,像被抽走骨头的提线木偶。方才经历了一场长达三小时的高强度演出,加上演出前连轴转的排练,早已榨干了她们最后一丝精力。 此刻,没人有余力去在意车窗外那些如影随形的危险。 这样恶劣的场景,几乎每场活动结束后都会发生在AL成员身上。至于如何甩掉那些阴魂不散穷追不舍的追踪者,刘云早已对此了如指掌,形成了刻板的肌肉记忆。 由于行程时间紧凑的原因,AL今夜无法回到原本在枫源城居住的生活中心,保姆车根据公司的安排驶入当地小有名气的星级酒店底下停车场。 经纪人徐之见车辆已到达目的地,今天的工作就此宣布结束,她假装轻咳两声,四双眼睛顿时落在她的脸上,三言两语交代完明日行程后,少女们已如倦鸟归巢,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往各自的房间赶。 公司只为AL成员池向梨配备了专属助理胡惠,迄今为止跟着她照料将近半年左右,心思细腻的胡惠自然已经察觉到今天大明星的心情格外焦躁,从活动结束后眉头一直紧皱没舒展开,连带着她手里的保温杯都多了几分烫手的灼热感。 而具体因为什么事情,她大概心中也有数。 能让池向梨在意至此的人,除了白荔再没旁人。 鼻尖掠过大明星身上一缕清冷的香水味,混着酒店走廊的檀木香。 池向梨脚上那双黑色细高跟敲在瓷砖上,像支不耐烦的圆舞曲"噔、噔、噔",每个音节都精准踩在胡惠紧绷的神经上。 她忍不住抬头,视线追着那道背影。 纯白衬衫收进包臀裙,凸显恰到好处的身形将舞台下的腰线也勾勒得利落无比,长发发尾处卷起的弧度随步伐轻晃,晃得胡惠想起她在谢幕时甩开发梢的性感摸样。 胡惠无意识屏住呼吸,感叹这个女人连生活琐碎都能走成红毯的气场。 偷瞥的视线及时收回,胡惠慌忙垂下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池向梨的节奏步伐。 高跟鞋的声响戛然而止。 池向梨指尖夹着房卡,在昏黄的廊灯下核对数字"1703",镀金的门牌映着她微蹙的眉。 "滴——" 感应锁轻响的刹那,放入房卡后黑暗骤然消散。 屋内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碎光落在大理石茶几上,装修低调又奢华,落地窗外能望到整座城市的灯火。 池向梨转过身,冲她一笑:“小惠,帮我准备下卸妆油和护肤品放到浴室,之后你可以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胡惠忽然意识到,为池向梨找房间、卸妆、打理琐碎本该是自己的分内事,是她的本职工作。 作为初入社会的职场新人,做池向梨的助理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比起更为专业的明星助理岗位,她应聘的不过是生活助理和后勤助理岗位,类似于打杂相关,只要有活儿就干。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运被分给了已经大有名气的池向梨。 和徐之共事熟悉一阵子后,从她的口中得知AL全团只有池向梨有专属助理,其他成员都跟着团体经纪人安排走。 “并不是公司舍不得请人,而是在经历过一路以来的成长后已经习惯了这一套模式。”说这话时,徐之正单手给成员用剪刀剪开其他成员的打歌服线头。 徐之一个人可以十分熟练地动用现场人员以及公司其他核心员工,把AL的行程安排妥当,生活上的事情基本上不需要人来帮忙,自己都能够轻松搞定。 用成员方泱的话来说:“大家都有手有脚的,我们还没有娇贵到那种地步。” 除非你是池绘的女儿。 胡惠记得第一次听说董事长是池向梨母亲时十分震撼。那个在财经新闻里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在投资方面从未失手的女人,几十年积攒的人脉资源为己所用,AL也属于她倾心打造的战利品之一,新专辑发布创下运营团队立下目标营收的十倍,把AL锻造成商业神话,公司市值持续稳健增长。 池绘担忧池向梨照顾不好自己,为自己的女儿安排一个生活上的助理听起来并没有不妥之处,更不至于被有心之人落下话柄。 半年来池向梨从来没有过分地使唤过胡慧,娱乐圈有太多的圈内消息,她跟着AL飞往各个城市巡演出团体外务或是池向梨的个人外务,实打实地见到一部分不把助理当人看的大明星,一份工作需要在人前低三下四,活着像是在沿街乞讨。 跟在长期打压的坏人身边时间久,再跳出来百分之百会怀疑自己的能力的。好在自己运气极好,没有在池向梨这里受到一丁点不公平的对待,甚至能抽空摸鱼刷方泱的直拍视频。 想必当初的谣言影响池向梨不少。 "发什么呆?"池向梨的声音突然切进思绪。 胡惠仓促抬眼,正撞见那张精致的脸再次感慨大明星不愧是吃这碗饭的。 即便朝夕相对,她依然会在对视时本能地错开视线,这种美貌是带着攻击性的,像奢侈品橱窗里高悬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眶发酸,仿佛多与她对视几秒会逐渐迷失沦陷。 不行,她可是举着方泱的应援棒发誓绝不当爬墙粉的! “好,好,稍等。”胡惠点头应声,手忙脚乱翻找行李箱内的物品。 从职场角度来讲胡惠清楚自己过于扭捏,行为举止和反应速度并没有其它助理专业,好在池向梨并未把她的迟钝当一回事。 自己那点生涩笨拙的职场反应,搁别的艺人身边早被投诉八百回了,可池向梨偏偏连眉头都没皱过,有次她手抖打翻粉底液,对方反而抽了张湿巾帮她擦手。 后来她到处跟朋友以及闺蜜群内夸奖大明星人美心善,吹得天花乱坠。那些胡乱揣测的谣言者已经被她咒骂一百遍,简直在乱写通稿博眼球夺关注。 物品整齐有序地摆放在浴室旁洗手台上,做好一切后胡惠懂事地退出房间。 关门声落下的瞬间,池向梨从躺椅上支起身子。卸妆油在她掌心打圈揉开抹过全脸,裹挟着睫毛膏与唇彩的斑斓,在指缝间流淌。 水流声响起,乳白的浊液打着旋儿被吞入下水道,最终清洗完毕。 镜面上的雾气渐渐散尽,一张令人嫉妒的脸浮现在水汽之后。 池向梨妆前妆后无甚差别,镜头前精心勾勒的妆容此刻已化作了眼角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她的皮肤是经年不见阳光的冷白,睫毛沾了水轻颤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翳,明亮的瞳孔在灯光下更清透,唇色天然嫣红,娇嫩欲滴。 浴室蒸腾的热气还未散尽,池向梨擦着半干的发丝走出来,指尖掠过墙面,将顶灯一盏盏掐灭,只剩下床头昏黄的光,光线暗沉使她逐渐卸下对工作状态的紧绷。 从活动结束坐上保姆车那刻起,她的视线就黏在车窗外注视着夜景,夜色泼墨般晕开,星光碎得抓不住,可那片浩瀚越空旷,越衬得心口发闷。 她郁结的心情一刻未松懈过。 有一道残影从活动期间揪着她的心直到最后散场结束,如鲠在喉。 她不是没想过回头。 她想侧头去看白荔,却在脑海演绎画面浮现那刻胆怯地害怕与她对视,当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疯长时,身体却先一步背叛了意志。 池向梨靠在床头缓缓叹出一口气,手指自有主张地划开手机,白荔的名字在热搜上烫得刺眼。 今晚爆点视频各个机位映入眼帘,数不胜数,视频的封面恰好是白荔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望向镜头的瞬间。她抬手随机点开一条点赞量还在持续增加的视频。 今晚活动现场除了展现舞台之外,另一个主题是与粉丝的互动环节,活跃气氛的主持人将话筒随机递给一个戴眼镜口罩捂得严实的粉丝,粉丝颤抖着手举着话筒好一会儿,随后直接向四个少女提问:“宝宝们我真的很喜欢你们,我从港城过来看你们的!我、我想给你们一个话题。你们认为你们迄今为止获得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啊啊啊啊妈妈我上电视了!!!” 主持人理解粉丝见到偶像的激动,面带微笑接回话筒。 方泱是AL的队长,主动第一个回答粉丝的话题,有了她打样的模板,池向梨和白荔也依次中规中矩回答了出来。 一切流程和互动都还算正常,轮到今晚活动以性感的个人舞蹈多次冲上热搜的陈木枝时,她正准备说话作答,话筒意外地出现问题无法发声,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惊慌无措。 白荔见状连忙递过自己的话筒,正是因为这个小动作成功避免一些极端粉丝向公司讨伐今晚现场事故多。 池向梨的视线从亮屏开始停在白荔的脸庞贪念地未曾移动分毫,与她和陈木枝那种带着侵略性的美不同,白荔像一捧新雪凝成的月光,更偏向冷清风格,齐肩的栗色短发利落垂落,衬得颈线愈发修长,清爽不失自身气质。 在舞台上,她只需静静伫立便尽显高雅,宛如一处触手不可及的美丽风景,连追光灯都成了多余的点缀。 屏幕中队友熟悉的嗓音响起,陈木枝正一脸真挚地望向身旁的白荔,笑眼弯弯:“应该怎么和你们说呢,其实白荔是我在这段偶像生涯当中遇到的不可多得的宝物。” 台下的粉丝意识到“珍贵的宝物”意思,嗓门彻底喝止不住疯狂呐喊,场馆震耳欲聋。 白荔一怔,反应过来自己被提及,下意识扭头注视着对方。 镜头从两人转向四人同台的画面,屏幕突然飘出几行弹幕: ——看我们向梨和方泱在旁边一脸欣慰的笑容,你们两对都要好好的,跪求一直在一起。 ——我好像磕到真的了呜呜呜,荔枝太甜了!!! ——方泱在看向梨诶,一定也想直接像小枝那样直接表达出来吧,向阳而生又磕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是谁?我在哪儿?荔枝终于麦咭了?! ——我要爱她们四个一辈子!!! “这真是..."池向梨皱眉,不可置信地盯着弹幕上的字体。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她总不能说自己的职业素养不能当场黑脸所以气极反笑呢。 更不能说方泱在后台就跟她说过一嘴昨晚熬夜排练今天眼睛戴美瞳久了不舒服呢。 “因为我刚刚帮你递话筒感动了才说的?”白荔的声音略含笑意。 陈木枝摇头,语气真挚:“没有,发自内心的。” “我很荣幸。” 视频里,粉丝的尖叫声一股脑冲入池向梨的耳膜。 跟今天站在现场一模一样,白荔话音刚落,一根刺直戳戳地刺进她的心脏。 “荣幸?”池向梨似在反问,指甲无意识刮过手机壳边缘,发出细微的刺响。 一定是演出效果对不对。 她只是在完成工作而已。 池向梨强行给自己定心,无视那股不安的情绪,抚平自己空旷飘渺的心灵。 手指触上屏幕中白荔的脸庞,池向梨的思绪一瞬被拉回五年前,曾经那双炙热的眼睛不似当下每每望向她那一瞬倍感冰冷,饱含关切地陪她度过了一段漫长且美好的时光,那些回忆被怨恨替代,终究消散不见,自此再找不回亲密交集的理由。 池向梨抬手关掉床头暖灯,手机被反扣在枕边,吞没了最后一缕光线。 房间彻底陷入混沌,可那些画面却愈发清晰,她头脑风暴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今晚一场活动下来几个小时,此刻满脑子只记得住白荔和陈木枝的互动,像被按了循环播放一字一句挥之不去在耳边不停叫嚣。 睡意终于攀上眼皮时,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像句梦呓: “她是我唯一的宝物。" 新人作者求收藏!!谢谢谢谢~~[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红心] 节奏不会很快,也不会很慢,一个比较日常围绕生活的文,现出道视角穿插校园相识恋爱直至崩离的双视角来展现剧情,之后进入正轨视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深夜响起一道突兀刺耳的电话铃声,铃声是AL最新出的单曲《当我们再次遇见》,温柔深情的合唱开场到狂热躁动的主节奏,白荔在朦胧中的睡梦中被迫睁开双眼,看到来电备注后,霎时坐直了身体。 “奶奶。”她唤道,急忙发问:“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家里没出事,你放心。”电话那头传出一道慈祥和蔼的声音。 白荔舒了一口气,身躯重心靠在床头:“吓死我了,我以为那帮人又来找您麻烦了。” 那帮人可以说是白荔从小到大的唯一噩梦,在她的记忆中和奶奶杨芬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父亲在她刚记事时欠下高额赌债后愧疚离世,以至于她的脑海之中早已模糊了父亲的模样。 这个世上原本应该与自己最亲近的男人把一切欠款压力都留给疼爱自己的奶奶和至今仍然努力在替他还债的自己。 那帮职业催债人曾经四次找上门,还债需要时间,更何况是对毫无缚鸡之力的祖孙俩催债。 杨芬那时已快年过半百,白荔年幼尚小,先不说是否能够承担起,她们原本的生活在父亲沾染赌博后已经十分困难。 杨芬无奈,却也不肯对此妥协卖掉她们居住的房子,那是她们唯一的去处。 最后在他们的恐吓下签下高利贷,沦为活着只为还债而生的奴隶。 她不识字,看不懂合同的内容,只知道自己每个月要偿还固定的金额,每天起早贪黑做着三份工,年龄摆在资本家面前,被人筛选后只能做着最脏最累的工作,白天工地、晚上洗碗、上门保洁、外加一栋办公楼的卫生,不管是什么工作,不管要忙到多晚,只要是有熟人介绍需要用工的地方,她都义不容辞赚取从未流向自己口袋的金钱。 只有这样,这些债务才不会在白荔成年后再把她压垮。 杨芬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白荔被星探选中有机会出道拼命工作赚钱,这笔钱在合同利滚利的模式下,自己的孙女这辈子都会成为还债机器,甚至干到百岁都无法偿还完。 白荔记得第二次见到这群催债人是小时候她刚到念书的年纪,奶奶为了学费东拼西凑,延迟了半个月未及时汇款,被这群人砸了家中的吃饭的桌子,残碎的瓷碗渣片划过她的手腕前三寸,至今都留着一道刺目的疤痕。 后来白荔上初中时生了一场大病,花了一大笔医药费,这群人丝毫不给她和奶奶喘息的时间。原本早已破旧的房子再次遭到他们的毒手,连带砸碎了奶奶节省下来的钱给她新买的书桌。班级委员到医院探望了解到了她的家庭情况,上报学校后纷纷开始组织全校给她家里捐款才勉强度过这次危机。 再后来是白荔上大学前夕,奶奶被工地施工措施检查不当导致板体坍塌砸伤了腿,这场事故以2人死亡6人受伤结尾。奶奶是这场灾难中属于幸运的那一个,不过她短时间内无法行动,失去了经济来源,工地的赔偿仍在走程序,最快一个月最慢半年,这是保险公司的原话。 她们没躲过被这群人挨家挨户寻找,沿着邻居同事给的线索在医院被找到,最终杨芬毅然决然选择卖掉房子来填补镂空。 白荔曾偷偷在被窝哭过很多回,小时候她不理解为什么疼爱她的奶奶活的那么辛苦,现在她不理解这个世界为什么对她们那么差劲。而奶奶开口对她说明要卖掉房子的那一刻,她第一次当着奶奶的面流下了痛恨的眼泪。 “小荔,别伤心,租房是一样的,我们的那间小房子这两年还升值了,你上大学的生活费这下奶奶也有了。安心学习,最好、最好能够离开这里。”杨芬抬手拂去她眼角盈出的点点泪花。 不一样,不一样。 那是充斥着她和奶奶十几年相依为命的家。 她满含泪水望向头发早已发白,满脸晒斑皱纹的杨芬,明明嘴唇毫无血色却仍然轻声安抚着自己的情绪,白荔嘴角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哗哗落下。 至于母亲的下落,她未曾知晓,杨芬对一切只字不提,即使多次询问也未果。 后来她选择闭口不谈,她知道奶奶除开债务之外一直以来一切都以她为重,她不愿开口的事情自然有她的道理。 或许她的妈妈是个很坏的女人,或许她的妈妈从小遗弃她,一切都未尝不可能。 好在现在的生活已恢复正常,她无需再为父亲那笔巨额债务发愁,重新拥有了新的生活机会。 “没有,你别紧张,他们不会再来了,你把最后那笔钱汇款过去之后,他们再也没有给我来过电话。我就是太久没亲自听到你的声音了,知道你今天有工作所以等到很晚才给你打过来,怕你还没忙完,今天晚上我让邻居家的孩子帮我在手机里找到你今天工作的视频,表现很棒。”那头对着手机屏幕碎碎念着,语气带着些许忧愁:“不过小荔,我看你的神情很差,这段时间应该很辛苦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才好,你现在睡了吗?有没有吵到你?” “没有,我正准备睡呢,您不用担心,行程这两个月是排满的,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回去看您。”白荔怕对方知晓自己是被吵醒而内疚选择了遮掩过去。看到屏幕显示的时间指向两点半,不由地心疼杨芬居然熬到这个时间才给自己打来这通电话:“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好,我昨天给你寄了些手工特产,过几天应该就到了,记得给同事分一分,特别是小池,我记得她以前和你一样,最喜欢吃我做的酥饼了。”杨芬的声音带着笑。 “嗯,知道了。” 池向梨吗。 她恐怕根本不稀罕这些对于她来说随处可见并且毫无价值的东西。 想到这些,白荔的眼光暗淡下来,“回到生活中心就去拿,您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小荔。” 挂断电话切断最后一丝声响,屋内一下陷入安静的昏暗,那股燥热却从骨髓里渗出来,混着记忆里泛潮的霉味。 白荔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空调温度被她开到最低,她猛地掀开身上酒店的白色配套被子,空调的冷风如蛇一般缠上她裸在外处的皮肤。 或许是那些不堪的记忆席卷,那些被她锁进地下室的旧伤,此刻全爬出来啃噬神经,极度地缺乏安全感。 想到池向梨,心脏变得愈加空旷。 一个从黑暗里爬出来,早已接受自己的不辛与狼狈,习惯了独自把苦楚嚼碎咽下。 而从小被娇生惯养,活在琉璃塔里的大小姐,怎么能明白她从泥沼里长出的荆棘呢。 她甚至只会嫌弃、厌恶、回绝自己曾想伸手尝试接触她种种未来的可能。 同样没忘记一步步走到今天顺风顺水归根结底是池向梨的功劳。 白荔认为厄运纠缠她二十多年,唯一一次被上天眷顾自己是大学在那个蝉鸣震耳欲聋的夏天遇到了池向梨,她的美好纯粹曾一度让她以为自己能够触碰到那一抹光。当AL公开招募的海报贴满校园时,恰好和夺目耀眼的她站在一起,星探的目光越过半个操场锁定她们那刻,命运的齿轮开始错位。 进入娱乐公司,努力训练,优胜劣汰,顺利出道,接着在团队的运作和粉丝的支持下,多次获得奖杯与荣誉,代言活动日增不减,收入可观,她的事业至此迎来了高峰期。 以前的她胆小如鼠,自卑怯懦,进入娱乐公司做明星对她来讲不如大学期间的校外兼职来得可信度高一点,她甚至心下担心池向梨会不会是被人骗了。 记忆突然跳到大学走廊,池向梨看出她的犹豫不决:“白荔,我要你陪我一起。” 阳光映照在她光芒动人的脸庞上,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白荔甘之如饴接受她的邀请,心跳和呼吸频率变得愈加频繁,鼓足了勇气伸手握住她纤细娇嫩的手,大拇指的创可贴粗糙地划过池向梨的手背,那是她在学校兼职时不小心切到的伤口,手指的创可贴都是眼前的人帮她换的。 好。 陪她一起。 她从不后悔当初做出的选择,即使曾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女人后来亲手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但她明白聚光灯下的每一分荣耀,都刻着那个人的名字。 白荔比谁都清楚,她这一路看似顺遂的星途,每一寸光亮都烙着池向梨的影子,没有池向梨当年的坚持,就不会有如今站在舞台中央自信耀眼的自己。 所以时至今日,她连怨恨都做不到。 那件事后,她没有不依不饶责怪她,她学会了把心事嚼碎了咽下去,像一株被修剪过的植物,沉默地退回到观赏距离之外。 毕竟有些光,注定只能远远望着,才不至于灼伤彼此。 不就是分手了么。 算算日子,认识池向梨第五年,距离她们分手也已快将近三年。 呼。 白荔的叹息在黑暗里打了个转,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算了,再想下去,恐怕漫漫长夜注定无眠。 各视角一篇现阶段的,下一章直接跳转校园初识[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离开青阳城的前一天晚上,杨芬已经提前出院,她杵着医院配备的拐杖叫白荔拉过两张板凳在天台促膝长谈,嘴上交代着要照顾好自己、不认识的路要问、和同学相处要融洽周到、不懂的问题可以直接找教师指导等一类担忧的话。 这是白荔第一次离开家乡,身为她的家长实在放心不下,好在一声声应下外加语言安抚,她才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孙女已经是个小大人的事实,在各方面都有自己的思考与规划了。 “这三万块钱你先拿着,存在卡里我怕被一次性扣除,不够或者缺钱给我打电话,就算再苦也得把大学供完。”杨芬从口袋掏出一沓厚重现金,直接放到白荔的手上,她凑到白荔的耳边,眼角笑出了皱纹,轻声说道:“卖出去的房子还剩下好几万块,我预留着之后还债,这条腿的误工费和赔偿款再过两个月就下来了,你好好学习就好,不要操心别的,更别舍不得吃饭,三餐必须营养均衡。缺钱记得给我说,我到银行给你汇款。” 她深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在她还有能力时就应无条件付出自己的所有。 债务是不成器的儿子留给她的,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与白荔无关。 离开青阳城是最正确的选择,最好毕业后能在外成家。如果可以,不再回青阳城也未尝不可。 白荔酸了眼眶,推拒道:“不用,您自己留下。我有奖学金,学费在学校得知我的情况后也通知申请免除了,课余休假时间我可以在外兼职,能养活自己的,我不在您身边,您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多余的话她已讲不出,深怕自己眼泪夺眶而出。 她们的房子卖出去后,杨芬带着白荔租赁到城中村的九楼,还是她在清洁卫生多年的老板以低于市场的价格租下的。九楼住有两户人家,是这栋楼的最高层,外连着一个极其宽敞的天台,楼下的住户有被单衣服需要晾晒都会路过家前,平时天气好,外头的脚步声会有些许动静,祖孙俩早习以为常,或许是看开了,只要这个世界只要还容得下她们俩,在哪都可以是一个小家。 好在邻居夫妻俩是实在人较好相处,知道奶奶是他们邻村的反倒更亲近了,邻住一段时间知晓她俩的条件艰苦,平时有点好吃的或者收废品的旧书籍都会想着给她们送过来。 白荔很争气,中考以优越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加上学校给予的补贴和平时生活上的拮据,一年下来根本花不了多少钱。高考她也不负所望考上了第一志愿的大学,离家车程火车需要坐四个小时,地理位置在寸土寸金纸醉金迷的枫源城,杨芬实在放心不下,深怕她一个人在学校饿着了,担心物价高吃不起饭,说什么都让她把钱先收下,有困难能应急。 白荔呦不过奶奶的坚持,收下了这沓现金,手指紧握逐渐泛白。 当她在书籍中意识到从古至今女性社会地位的薄弱的,真正看清历史长河中女性地位的飘摇,反而让她才更明白那些看似柔弱的肩膀,始终坚韧地托举着一个个家庭,甚至整个世界。 夜空像一匹缀满银鳞的巨鲸,沉默地游过所有仰望者的眼眶。 次日天还未亮,白荔收拾完毕独自踏上了大学的旅程。她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和薄被芯被套,单手便能拿下,行李箱装着几套换洗衣物和日用洗漱品外加奶奶给的现金再无其他。 上火车历经四个小时到站,下车跟着手机中的导航路线乘坐地铁赶往学校,她感叹着枫源城的交通发达,抵达学校后被这所大学的建筑再次震撼。 树枝迎着风张扬,学校人群流动较大,部分学姐与学长在校门外售卖笔记与二手书籍,不少新生入校感兴趣围住那块地询问价格。 阳光铺满全身,新的校园生活令白荔心驰神往,没多做停留,先到咨询处提交资料办理入学手续,再查询宿舍入住安排,跟着指引抵达宿舍四楼431号,确认门牌号推门而入。 迎面走来一个自来熟的女生:“你好,你是我们宿舍最后一位了吧,简单介绍一下,我叫江小小,以后大家互相多照应。” 白荔踏入宿舍,礼貌道:“你好,我叫白荔。” 她打量了一下所处宿舍环境,比预想的更为干净整洁。原本以为会是普遍的六至八人间,结果出乎她的意料,是标准的四人间。 江小小笑着拉过她的行李,将她往里带,“不用拘谨,我们提前两天入校适应了,学校几乎都晃悠几圈了,有不清楚的地标可以问我。对了,你睡我下铺可以吗?” “可以,我都可以的!” 看她紧张的模样江小小不禁想笑,她指了指另外一个床铺,白荔才注意到床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她正认真翻阅着一本厚重的资料书籍。 “这位是迟霄,她以后可是要立志做大律师的人。”江小小介绍着,接着说道:“睡在她上铺的是吴欣,出校去见朋友了。” 迟霄被江小小叽叽喳喳的声音被迫转移注意,看到是新的舍友也礼貌打起招呼:“你好。” “你好。”白荔面带微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迟霄说。 江小小听不下去,急忙打断:“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夸我。” “你们以前认识吗?”白荔疑惑。 迟霄放下手中的书籍,解释道:“我和她是高中校友,没想到会考到同一所大学,还分到了一间宿舍。” “我们本来不是同班的,她每次考试排名都在我的前一名,先认识名字才认识人。”江小小接过话无奈摊手,缓缓说明二人之间的渊源:“有次几个班级聚餐活动碰面,介绍自己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处处压着我前一名的真实面目。” “证明我比你多付出一分努力。” “啧啧啧。” 见舍友较好相处,白荔绷着的神经松懈不少,她把行李箱打开,井然有序收拾床铺和衣物,洗漱用品摆放到阳台处,做好一切后,她打开手机拍下自己整理妥善的床铺给杨芬发送,留了一条语音报平安。 “相聚就是缘分。”看书太久有些许疲累,迟霄放下书籍摘掉眼镜,右手揉着太阳穴,问道:“吴欣什么时候回来?下次约个大家都方便时间,我做东请你们一起吃个饭,当做集结四人舍友的全员聚餐。” “吴欣行踪不定的,你不如等她回来亲自问问。” 江小小和白荔添加了微信好友,把她拉入宿舍的群聊,未碰面的吴欣很快在群聊中出现:【我们的新舍友吗?】附带一个可爱猫咪表情包。 【你好,我是白荔。】 【我是吴欣,明天回校认识。】 白荔顺着发了一个“嗯嗯”的猫咪表情包。 不了解舍友们的家庭情况,她知晓金钱来之不易,才认识没多久迟霄坦然大方邀约,白荔有些手足无措,担忧问道:“迟霄,聚餐会不会太破费了?” “别管她,她想做东就做东,你来之前她已经请两回了,我和吴欣各一次,不能差了你的。” “放心,我的生活费充足着呢,白荔,你想想有没有你爱吃的,这次聚餐以你为主哈。”迟霄大方地甩甩手,一语戳穿回到上铺的江小小:“我看是你也想出去吃吧,我们学校食堂怪难吃的。” “嘘。说不上爱别说话。” 与她们闲聊几句后白荔离开宿舍去往校外。 烈阳透过云隙直照全身,炎热感笼罩沸腾地面。 枫源城近期的天气预报她在手机中查看过,温度只升不降,这个城市四季分明,冬日寒冷透骨,夏季燥热无比。 不预留过多的喘息时间,附近的餐厅和奶茶店她面试了一轮,对方的答复都是先回去等通知。新生还有小部分未到校,校外的店铺居多,客流量有限,基本店主还能应付过来。 白荔对此没有气馁,每家店主都主动添加了她的个人微信,她礼貌积极地在聊天界面又打了招呼。 回到校内时间还尚早,她打算在校园逛一圈熟悉环境,迎面碰到一个提行李箱上台阶,背影的清瘦女生,行李箱看起来沉甸甸的,她想也没想径直小跑过去。 “同学,我帮你吧。” 她直接接过行李箱,不顾对方的反应一步步朝上方台阶走,接过手后真切感受到箱子沉重无比,不太清楚这个女生在箱内放置了什么东西,好在她休假时会经常跟着杨芬身后做工,帮忙打扫,随之增强锻炼出力量。 如愿做了好人好事,白荔转身才看清身后女生默不作声的女生。 那人化着淡妆整张面容精致动人,身穿贴身黑上衣搭配工装裤,一身黑的穿搭本应该在她身上看到酷飒的风格,她全身却散发一股美艳无比的震慑力。 白荔不由楞在原地,美好的事与物总能让她荒神。 上次如此强烈对比的感触是在什么时候呢。 好比小时候最想要的橱窗里的精致白色公主裙,好比同桌家里养下那只白白胖胖的萨摩耶,好比失去去处后极度迫切渴望的房子,好比眼前这位素未相识的漂亮女人。 “谢谢。”她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找出纸张,递了过去:“你先擦擦汗。” 白荔呆呆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慌张接过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笑道:“不客气,奶奶一直教导我,出门在外要乐于助人。” 她还挺有意思的。 也很漂亮。 就是身上这件洗到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与她一点都不搭配。 她嘴角弯起,忽视对方直白的目光:“我叫池向梨,你呢?” “白荔。” “你笑起来很好看。” 白荔一愣,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夸赞自己,脸颊一下红透了,结结巴巴道:“谢谢,你、你也很好看。” 迟霄夸赞她时也没有强烈的反应,怎么这会儿说红温就红温了? 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池向梨见她如此,眉眼眯起弧度。 如果不是对方反应过于强烈,她还想再夸张一句名字也很好听。 白荔正想开口问对方在哪个系,身旁忽然闪出两个花枝招展的同校女生,其中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生声音尖锐无比:“你是外地来的吧?居然敢招惹池向梨。” 意识到这两个人是摆明说给自己听的,她一愣,看向身旁的人反应。 池向梨不慌不忙挑挑眉,语气带有不悦:“哦?招惹我又怎么了?” 另外一个女生见她一副无畏的态度更可气,一顿输出道:“你害得赵磊和他女朋友分手,还好意思和赵磊同校。” 池向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赵磊那畜生的狗腿子,她细细在脑海回忆一遍,才终于忆起这两个女人是赵磊在外结识好兄弟的女朋友们,曾经打过一次照面,有过一面之缘。 白荔站在原处一脸懵,赵磊是谁?女朋友?分手? 池向梨闻言,笑得明媚:“首先,赵磊在和我朋友交往的过程中和其他女性暧昧不清,我不愿自己的朋友继续上当受骗与渣男出双入对,这是对我忍耐朋友的考验,我无法接受。其次,我凭借自己的成绩和努力考上本校,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的应该是你们在知道他做出恶劣行为反而责怪到我身上。最后,如果他实在不想和我同校,我不介意“帮”他离开这里。” “你少吓唬人!”那个女生不依不饶道:“我可听赵磊说了,人家和女朋友每次约会你都要挤进去当电灯泡借机接近他,我看你就是喜欢赵磊才不择手段拆散人家,自己好插足进去。” 有些文字被这两个女人拼凑在一起之后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池向梨一瞬间被她趾高气昂的态度气笑了,要不是季雨每次都强烈要求自己帮她观察男朋友人品如何,她才懒得蹚这趟浑水。 看来赵磊并没有跟她们说明自己的劣势情况,她们就敢为一个不熟的所谓男朋友的兄弟冲锋陷阵,这个迷之自信的男人可真不地道。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白荔算是听出其中的缘由,直截了当回怼道:“同学,我看像你们一样乱嚼舌根才不礼貌吧,你没听到她说了是你们口中的赵磊出轨在先吗?池小姐替朋友打抱不平有什么问题?你们凭着子虚乌有的事情就开始造谣,如果实在无聊建议多读点书充实自己。” “你、你又算什么东西,我们在和池向梨讲话你插什么嘴,这个女人心机深沉,你接近她迟早被她算计!”她们依旧不依不饶地用着尖酸刻薄并无厘头的语言进行攻击。 白荔不想理会选择无视,和她们继续争论下去毫无意义。伸手拿过池向梨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原本想拉住池向梨的手,忽然顿住,转向拉着对方的斜挎包带往校内走。 她也任由她拉着,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走出一段路,刺耳的叫嚣声离她们越来越远,白荔扭头看向她的双眸:“以后别理她们了,你在哪栋宿舍楼,我送你过去。” 池向梨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理论可以,体力不行,连行李箱搬起都吃力。原本只想简单聊几句后便离开,这会儿不得不把人先送回宿舍,深怕那两个女人再度冲回来找人麻烦。 “二栋。” “走吧。”她松开池向梨的斜挎包带,示意对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