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杀猪匠》 第八十七章 霸道炼体诀 “缺药材、食盐、牛角、硫磺这些。上次学生以火箭之威,烧毁了烈焰虎的粮草辎重,才能大获全胜!”大宗物资的缺口,武安君准备从李氏商行购买,但有些紧俏物资,还是得让辛表程想办法。 武安君现在对于山寨的统治力其实有个隐患,那就是缺少一支绝对听命于他的护卫队,或者叫亲兵队。 自古沙场宿将,身边都有这样一支精锐,能够跟随将领纵横沙场。平时可以震慑宵小,也可以充作督战队,关键时刻也能跟随将领斩将夺旗,收奇兵之效。 武安君一直有这个打算,只是眼下既缺少药材,又没有合适的功法,很难培养出这样一支队伍。 之前奔雷的功法,武安君花费那么多药材堆进去,成功修成功法的,也不过三人。 “牛角跟硫磺,库存也不多了,再匀一些给你。药材跟食盐倒是充足,只是价格不菲,你一会跟老苗商量着来就成。”辛表程点点头,既然武安君能办事,他自然也会给予应有的支持。 武安君大喜,眼下他已经寻到铁矿,铸炮只是时间问题。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囤积一些硫磺,不然没有火药,火炮就是个摆设。 辛表程又问了一下山中情况,武安君自是一一作答,除了掩盖自己已经收编了整个大盘山,其他基本大差不差。 至于为何隐瞒真实的实力,武安君自有盘算,万一辛表程知道了他的真实实力,让他去攻打县城怎么办?他去还是不去? 武安君的信条只有一个,必须表现出自己能办事,可是又没有那么强大。这样一来,辛表程才愿意扶持他,却又不会让他去做太过危险的任务。 武安君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没必要再把自己陷入险境。 “回去之后,抓紧训练,来年开春,务必要在实力上超过烈焰虎。你若是能够击杀烈焰虎,本官可以上奏朝廷,表你个官当当!”辛表程知道,自己对武安君的支持是不够的,虽然都是些紧俏物资,可人家也是拿钱买的。 辛表程不是不想免费送,实在是捉襟见肘,总得保证襄阳城防军先吃饱了吧?那才是他的嫡系,武安君毕竟是北元的一个义军首领而已,孰轻孰重还是得分清。 辛表程相信,武安君是有追求的,若是他能为武安君弄个一官半职,对方必然死心塌地。 烈焰虎在大乾,那也是挂了号的反贼,哪怕他打着义军的旗号,杀了烈焰虎,那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功劳。 “大人放心,学生回去,定然勤加练兵,不敢有丝毫松懈!”武安君大喜,赶紧起身行礼。 武安君可从来没打算在山里窝一辈子,眼下有人有地盘,等火炮再弄出一批来,机会来了,完全可以趁势而起。 他在北元是上了通缉的,只能在大乾这边想办法,能弄个官身是再好不过。 “唔,行了,具体的事,老苗,你负责对接,不能怠慢了!帮我送一送!”辛表程跟苗正雨交代道。 辛表程端茶送客,让苗正雨送武安君出去,这还是头一回,辛表程特意让苗正雨送武安君出去,显然武安君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同往日。 苗正雨应了一声,带着武安君出去,总要让武安君觉得钱花得值才行。 苗正雨拿着账簿看了一番,允诺给武安君两百根牛角,食盐一百石,硫磺两千斤,其他各式药材无算。 武安君看着价钱,心里直抽抽,店铺挣的那点钱,看着很多,实际上还是跟不上花销。 他拥有这样来钱的路子,供养区区两千兵丁就这么吃力,也不知道当初叶战是怎么供养那十几万大军的。 武安君出了襄阳府衙门,就一直盘算,这些物资都得用到刀刃上。 眼下大盘山中武器是有的,只是良莠不齐,好些都是样子货,大规模换装也该提上日程了。 大盘山中人少,武安君一直走的都是精兵路线,这两千人必须武装起来,铠甲兵刃都得一等一的才好。 也不知道这功法该去哪里寻,最好是门槛低一点的那种,他准备亲自培养一支护卫队。 该死的系统,若是功法能便宜些,他也不用这么头痛。 “武兄弟,哪里去,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出来!”迎面碰上郭进,跟武安君热情招呼道。 “那我在此等郭兄!”武安君倒是没什么着急事,就等郭进一起走便是。 若是培养一支三十人的护卫,每人筑基耗费三百两,那就是九千两,这个开支太大了。 武安君现在凭借真元,可以大概查探一下人的经脉状况,虽然经脉不代表全部,但经脉不行的肯定是废材,可以先做一批筛选,提高成功率。 “武兄弟,走,喝酒去!”郭进出了衙门,快步走到武安君跟前。 “行!”武安君大笑,他好羡慕郭进的状态,不像他天天在算计这么多琐事。 “武兄弟,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我可是听说你发财了!”郭进在武安君肩膀上拍了拍,意思很明显,今天得武安君请客。 “郭兄,是这样的,我想培养些人手,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功法!”武安君两手一摊,上次神雷炼体的功法,砸了那么多钱下去,收益不尽如人意。 “合适的功法?这还真是个难事,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适合的功法也有区别。但是有些功法,虽然威力一般,对体质的要求却是极低。若是天分高,练到高深处,威力也不错。”郭进对于功法的了解显然要远远超过武安君。 “这样的功法,哪里能搞到?”武安君两眼放光,这正是他需要的功法。 “这些功法不多,但都对药材的要求极高,耗费很大,通常是大家族子弟最后的选择。”郭进想了一圈,估计武安君用不起。 武安君翻翻白眼,要是这样,他还不如指望系统了,用杀戮值慢慢抽。 “其实,还真有一个合适的,那就是军中的霸道炼体诀。”郭进凑到武安君耳边小声说道。 霸道炼体诀的来历已经不可考,乃是大乾军中最为盛行的功法,对体质几乎没有要求。但是在修习时,需要辅以大量的体能训练,极为刻苦,那些世家子弟都避之不及。 霸道炼体诀,同样需要配套使用药浴,但是这配方大乾朝廷掌控极严,普通人根本弄不到。 霸道炼体诀的功法并不难弄,但是那配套的药浴必须在军中以军功换取,外界想弄到难如登天。 但是武安君不一样,完全可以走辛表程的路子,从城防军中弄出来一批。 现在并非战时,军中立功不易,又不能不培养悍卒,现在除了军功之外,同样用银子可以购买。 “郭兄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武安君掉头就跑,必须得去辛表程那里弄一批过来。 苗正雨正在做账,得把武安君这些物资合理消化掉,总不能让人发现是倒卖出去的。 “苗师爷,帮个忙!”武安君快步走过去,凑到苗正雨耳边嘀咕道。 “这事牵扯到段丰,我还真不想办,也就你武公子面子大!”苗正雨叹息一声,关键时候不帮忙,武安君会怎么看他?只能硬着头皮带武安君往辛表程那里去。 估计也就郭进那厮,会跟武安君说这些,苗正雨也没辙,他现在跟郭进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要多少?”辛表程听了武安君的话,也感觉有些头痛。 功法无所谓,誊抄一份便是,那些药浴的配额,都是给军中培养悍卒的,武安君拿走一批,军中就少了。 辛表程为了打造精锐,这些年没少花钱,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砸银子,从兵部多分得一些药浴包。 只要入了武道的门,一年之后就能成为重甲精锐,一人打个五六个不成问题。 “多多益善!”武安君厚着脸皮回道,这会可不是好面子的时候。 “就分与你一百包,作价七十两一份,寻老段去吧!”辛表程暗道好大的胃口,他哪有那么多库存? 武安君一阵咂舌,比上次他配的还要贵,这东西太烧钱了。 “谢过大人!”再没钱,也得把这个钱给出了。 出了公房,就跟着苗正雨到了段丰的办公地点,跟苗正雨那儿还离的有点远。 “老段,大人说了,给他一百份药浴包,作价七十两一份。”苗正雨的态度完全就是公事公办,这事不归他,他能带武安君来办,已经不容易了。 “老苗,这是什么情况?大人怕是不知晓,现在药浴包的供应极为紧张吗?”段丰放下毛笔,显然对这事不满意。 “段师爷,大人也是可怜我等,还请段师爷帮衬一二!”武安君捏了一锭银子在手心,握着段丰的手臂就是一通摇。 “下不为例!”段丰面色冷峻,既然大人发话了,他照办也没什么问题。 武安君很清楚,若是不能让段丰闭嘴,真的去辛表程面前闹腾,搞不好就要削减配额,这锭银子花的值。 “七千两,银票还是现银?”段丰拿起账簿翻看一下,就准备下笔。 “能不能过几日?”武安君现在还真没有这么多钱,店铺里大概还有三千多两。 “不成?”段丰一口回绝,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老段,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苗正雨搓着手,意思很明显,好处你拿了,就这么对我兄弟说话? “咳,后日一早,这批银钱就要送到军中入账......”段丰愣了一下,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大家都在辛表程底下混饭吃,也不能搞得太僵硬。 原来军中钱粮物资要定期清点,这药浴包的收入,是要抵扣军饷的。他必须在军中清点之前,把这批药浴包给弄出来,不然下次就要再等半个月之后。 若是军中发饷银钱不够,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辛表程只管开口,下面这些事都得靠他们去料理好,事要办,钱要收,却不能出乱子。 “武公子,要不等个半个月再来?”苗正雨知道段丰并不是故意为难,而是真有难处。 “无妨,明日,我明日就来此交钱,如何?”武安君等不及这么久,他过几日就要返回山中。 眼下襄阳这边,他在与不在,关系不大,大盘山那边的事,还是有他亲自坐镇来得好。 “好,我就等你一天!”段丰点点头,只要不误了军中物资清点,他还是可以通融一下的。 武安君刚出门就碰到郭进,二人一道去郭进新开的酒楼喝酒。 “武兄弟,明日就开业,你可一定要来!”郭进热络地邀请武安君入座,又让后厨弄两个拿手菜上来。 “郭大哥,我今日不能喝多,下午还有事!”七千两还没着落,武安君这酒喝得也是没滋没味。 “什么事?不妨说说看?”郭进笑了,在他看来,武安君过的是极好的日子,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武安君犹豫一下,还是将七千两的事情和盘托出,霸道炼体诀的事,还是郭进告诉他的。 “七千两?倒不是做兄长的小气,新开的铺子,现在就剩二百两了,你要就全拿去!”郭进从怀中摸出两张银票,这是他全部家当。 武安君拒绝了,七千两,对郭进来说,也是了不得的一大笔钱。 “不如去钱庄,武兄弟你那铺子作抵的话,应该没问题。”郭进摸摸下巴,一天的功夫,弄到数千两,除了借钱,再无他法。 “也是,那就去借吧!”武安君也想通了,当即举杯跟郭进畅饮,先喝他个痛快再说。 “要我说啊,武兄弟,你该快乐一些。年纪轻轻,闯下这么大家业,山中还有数千弟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郭进打了个酒嗝,这里除了他跟武安君,再无他人,自然口无遮拦。 “兄长何必自谦?兄长一方豪杰麾下高手如云,小弟也是羡慕得紧。”武安君摆摆手,他也喝了不少,但神志还算清醒。 “有个屁用!这些兄弟跟着我,是想要出人头地,现在呢?整日在码头上扛包,何时是个头?”郭进将酒杯往桌上一顿,他也有苦难言。 郭进如今年方二十八,正是当打之年,若是再这么拖下去,过几年搞不好就要走下坡路了。 “郭大哥,你此时不过龙困浅滩,当坐等风云起!”武安君感受到郭进的憋屈,不由地劝道。 郭进是巴不得最好明日就开战,他好带着弟兄杀过淮水去,博一个军功封侯。 武安君则不同,他正是养精蓄锐,当静待良机。 “龙困浅滩?这一困,就是五年,人生,还有几个五年?”郭进看着杯中酒愣神,那时他意气风发,如今已快是而立之年。 “快了吧!”武安君呢喃道,毕竟蔡桧已经一年没上朝了,估计都在等着他咽气。 那些朝堂上的大人物等得起,他有什么等不起的,他过完年才不过十九岁而已。 第八十八章 山中来客 “武兄弟,你是个人物,若是有那一天,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建功立业!”郭进抓着武安君的手,在他看来,武安君可是在北元境内,跟着他混个首功轻而易举。 “好,我一定跟郭大哥一起!”武安君笑着摇摇头,若是有郭进相助,那感情好,只怕辛表程不答应啊。 丐帮这几百人,只要披上铠甲,那就是数百精锐,拥有极强的战力,辛表程怎么会放走他们? “一言为定!”郭进抓起酒坛直往那口中灌去,显然想要一醉方休。 武安君摇摇头,大乾虽然偏安,可终究是太平日子。也不知道,曾经一直向往过太平日子的自己,也开始渴望战争了。 乱世人,不如狗,这话可不是说说,真到乱世起,他不会不会有渴望现在的太平日子? 待到郭进趴在桌上睡着,武安君让小二拿来衣服给他披好,留下一锭碎银子结账,虽然是郭进自己的酒楼,那也该付钱。 蹒跚着脚步,武安君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御寒,朝着李氏商行走去。 “掌柜的,在下武、大郎,求见李小姐!”武安君走到李氏商行,朝着掌柜的拱手表明来意。 “小姐这会正在午休,武公子不妨稍坐等一会。”掌柜的认得武安君,知道是小姐的客人。 “好!”武安君在椅子上坐下,一阵困意来袭,竟然直接睡着了,显然方才酒也喝多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武安君被叫醒了,调皮的小檀直接捏住了他的鼻子,让他从沉睡中醒来。 “抱歉!”武安君起身行礼,居然在人家商行大厅睡上了,还好这里面炭火很旺。 “随我进去吧,小姐等着呢!”小檀嘻嘻一笑,当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若是武安君知晓,肯定很郁闷,他是喝多了才如此的,能把郭进喝醉的,这襄阳城也没几个。 “武公子,可是准备好了定钱?”李采薇招呼武安君落座,他可是等着武安君的定钱到了,才会开始调集物资。 “不曾,今日来,反而是想跟商行借钱!”武安君面上一红,这下不知道何时才能凑够定钱,计划赶不上变化。 “什么情况?”李采薇有些诧异,她等着钱入账,怎么还来借钱了? “那个,我采购了一批物资,七千两,明日交割。眼下手头有些紧,不得已,想请小姐帮衬一二。”武安君也不是没想过去钱庄,可那些钱庄的口碑,还不如李氏商行。 反正要跟李氏商行做生意,一事不烦二主,付些利息也正常。 “七千两?”李采薇瞪大了眼睛,暗道这小子好大的魄力。 昨日刚跟她谈定了两万多两的生意,今日居然又花出去七千两,到底是要做什么? 之前李采薇以为,武安君在大盘山中,不过是个小小的寨主,如今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这些物资没有从李氏商行走,必然是敏感物资,一下子弄这么多敏感物资,显然所图不小。 实际上,除了这七千两之外,苗正雨那边还有两千多的支出,原本靠店铺里的结余也勉强够了。 “唔,具体的,不好细说,不知道李姑娘可否行个方便?”武安君看向李采薇,具体的内容肯定是不能说的,都是机密。 “可以,开门做生意,以你的铺子作抵,给你算月息两分便是!”李采薇决定示好一下武安君,这个年轻公子的背后,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原本已经做好月息三分打算的武安君,心头一松,能省一些是一些。 “谢过李姑娘!”武安君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算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哪有总叫人李姑娘的,不妨叫我采薇好了!”李采薇捂嘴轻笑,这小子直到现在,估计才高看她一眼。 “谢过采薇姑娘!”武安君不敢直呼其名,这以后是要当王妃的。 小檀去前面拿来笔墨,让武安君在借钱的契约上签字画押,随即就将七千两的银票递到武安君跟前。 “这么简单?就不怕我拿钱跑了?”武安君笑道。 “在大乾,敢欠我李家钱不还的,不多!”李采薇笑得花枝乱颤,七千两,在普通人看来是不得了的一大笔银钱,但是李采薇早就司空见惯了,没点本事,如何做得了这么大的生意。 “好,这笔钱先欠着,生意的定钱,我会尽快送来!”武安君言罢,就起身告辞。 “送送武公子!”李采薇一摆手,示意小檀去送一下,心中实际在腹诽,拿了钱就跑,当真是个见钱眼开的。 小檀蹦蹦跳跳前面引路,武安君将银票贴身放好,出了李氏商行,就直往府衙而去。 “小姐,要不要让人跟着去看看!”李采薇身后出现一个老婆子,显然对武安君的钱财去向很感兴趣。 “算了,生意而已,不要追究太多!”李采薇摆摆手,她不想节外生枝。 “余婆婆,怎么样?我就说武公子不错吧?”小檀看见余婆婆,急不可耐问道,迫切想要得到对方的认可。 “是,小姐,不如把小檀送去,给武公子暖脚!”余婆婆没好气说道,哪有天天给自家小姐介绍其他男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府招面首呢。 “哼!除了不会武功之外,武公子还是很好的!”小檀一噘嘴,显然对余婆婆给的答案不满意。 “你怎么知道武公子不会武功?”余婆婆没跟武安君接触过,但看对方的体型,也该是有些力道才是。 “哼,余婆婆怕是忘了,我能够感应到真气的波动!”小檀傲娇的不行,这是她功法自带的效果。 当初李恒盛给她们安排这个功法,为的就是保护李采薇的安全。小檀这个功法,等于是在李采薇跟前加了一道保险,一旦有真气波动,小檀就能立刻感受到。 当然,这个探查的效果也受到一些限制,武安君如今功法大成,在不动手的情况下,真元没有丝毫波动,自然能够避开小檀的探查。 “可惜了!”余婆婆点点头,看武安君的样子,应该也有几分资质,只是错过了最佳筑基时间。 武安君到了官府,直接寻到段丰交了钱,段丰直接会把物资给到苗正雨,武安君等着在城外接受物资就行。 回到店铺,已经开始准备打烊,糯儿也跟着收拾,显然想要快速融入进来。 将披风递给贺明,武安君直接往槿颜那边走去,他迫切想要知道店铺挣了多少钱,现在欠债太多了。 武安君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挣得越多,开支越大,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公子,今日又入账一千三百两,另外还有一些预定单。”槿颜将账簿递到武安君跟前,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下面还有库存数量。 “辛苦了!”武安君将槿颜揽入怀中。 虽然在发布时有了一个劲爆的价钱,但毕竟是奢侈品,除了刚开始的高峰期,很快就陷入了一个平稳的状态,能够买得起的毕竟是少数。 主要是现在产量有限,武安君准备缓缓投放,否则可以先捞一大笔。 “公子,你是不是又要走了?”槿颜搂着武安君的腰,她已经感受到了。 “快了,下次要开春再来了,你在此,好好的守着铺子。”武安君其实想说的,后面他来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一旦等大批量物资进入大盘山,大盘山就彻底被盘活了,短期内他不需要再出山了。 至于商铺的物资跟银钱往来,后面他会逐渐交给杜老三,他要操练属于自己的亲兵护卫。 “公子放心,奴家没什么本事,却一定会给公子守好这里。”槿颜靠在武安君胸口,这种踏实的感觉,最让她迷恋。 “你打探消息的渠道,做得很好,该花钱就花。”武安君鼓励道。 槿颜除了守着铺子,还有一个专门的本子,记录了搜集到的各种消息,只是眼下还没有什么对武安君有用的。 “公子真的这么认为?”槿颜带着欢喜抬头看向武安君,她渴望能够帮到对方,可她能做的不多。 “嗯,放手去做,但是要注意隐蔽!”武安君点点头。 大盘山中,万籁俱寂,一场预料中的大雪如期来临,把整个大山都给彻底覆盖了,积雪厚达两尺。 山中的一切都停了下来,就连最紧急的铁矿,起到一半的高炉也停工了。 只有安家寨寨墙下的空地上,武安君举着皮鞭,二十三名半大的小伙子,每人肩膀上扛着一截圆木,光着上身跑动。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都不许停,谁停下,老子抽死他!”武安君的鞭子一阵抽动,在地上噼啪作响。 武安君此番回寨,总共选拔出来五十名少年,最终这二十三人炼成了霸道炼体诀,所有的药浴包都被消耗一空。 倒不是武安君狠,而是霸道炼体诀就是如此,在小成之前,每天都要经受大量的锻炼,同时辅以大量的肉食才行。 这二十三名半大小子,每人每天都供应两斤肉,干饭管饱,吃的比那些营指挥都好。 大量的银钱跟物资砸进去,这二十三名小子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来,一个个都跟小牛犊子似的。 “休息!”武安君感觉到差不多了,才下令休息。 这些半大小子一个个将圆木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上面大口喘息。 虽然很累,可却没人愿意放弃,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场机缘,是从普通人中脱颖而出的机缘,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 “寨主,寨主,又发现!”只见吴班划着雪橇,从远处快速接近。 “什么情况?”武安君皱着眉头,这天寒地冻的,虽说过了年,可尚未开春,路都走不得,怎么还能有情况? 吴班整个人都裹在毛皮当中,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斥候营的御寒装备是义军排第一的,再冷的天,该安排的哨探一个不能少,这就是规矩。 “有人进山要见你,还是个当官的!”吴班扯下面罩,呼出大片的雾气。 武安君的规矩,不得带陌生人来山寨,吴班自然不会轻易将人带进来的。 “当官的?谁?”武安君摸摸脑袋,疯了吧?当官的这种天往大盘山里钻? “不知道,说是跟寨主是旧识,非要见寨主不可!”吴班揉揉脸,既然是武安君旧识,他们自然得客气些。 “卫骁、车敬,你二人各领一队,继续训练,不得有误!”武安君吩咐道,随即拍了拍手,准备跟吴班走一趟。 “遵命!”二人起身,朝着武安君行了个军礼。 卫骁跟车敬,乃是这批半大孩子中的佼佼者,二人俱是第一次泡药浴就完成筑基,武安君也有意培养二人,成为护卫中的首领。 武安君从屋内取出一块雪橇板,直接示意吴班先行一步,他跟在吴班身后,两道身影在山路上狂奔,比平日里反而要快多了,只是不能运送物资。 在刚进山不远的山洞里,曹昉带着叶弘跟皮伟正蹲在地上烤火,身边站着几名斥候营精锐,正一脸不善的盯着他们。 “兄弟,莫要这么紧张,刀枪无眼。我跟你们寨主,真的是好兄弟,一会就知道了。”如今已是捕头的叶弘,示意这些个山贼或者义军,将刀枪收起来。 “玛德,早知道来山里投奔武兄弟了,何必整日在衙门受那鸟气。”皮伟一肚子不爽,如今这捕头的差事是越发难做了。 叶弘这捕头,是靠着挨板子混上的,当初为了给唐州通判秦师珪出气,愣是挨了五十大板,直接打得昏死过去了。 苏晋还算说话算话,等风头过了之后,将叶弘正式转正成捕头,那顿打没白挨。 但是叶弘上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主要是武力值差了些,在快班中有些压不住。 皮伟作为叶弘的兄弟,平日里自然是要帮叶弘出头,在快班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都消消气,有什么好抱怨的?老夫呢?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种天还要来这里。”曹昉摆摆手,你们至少是武夫,又年纪轻,他感觉自己都要丢掉半条命了。 曹昉作为泌阳县主簿,正八品官员,若不是实在没辙,他能走这一遭? 自打朝廷南迁草原人,大批的官田就收不上税来,导致秋收的税赋就没完成。苏晋跟曹昉为了保住乌纱帽,又是摊派又是跟大户借粮,这才勉强交代过去。 结果还没到过年,朝廷直接在泌阳县划了大片的土地做马场,倒也不只是泌阳,唐州的州治比阳县也一样,不知道朝廷是什么打算。 不出意料,开春之后会出现大批逃民,但凡划在牧场之内的,都得逃。 曹家很不幸,在那里足足有三百多亩,损失大的跟割肉没什么区别。 第八十九章 虚与委蛇 苏晋头皮都快挠破了,不出意料,明年人口跟土地都大量流失,拿什么交税?还指望大户呢?秋收就是软硬兼施才弄到的,再往大户头上下套,曹家第一个不答应。 苏晋上书给州府,要求减免税赋,知州胡绍直接给拒绝了。大家都有困难,都想着减免,他怎么跟开封府的南京留守完颜峤交代? 胡绍直接让苏晋想办法开垦荒地,收纳流民,大盘山中有的是人和地。 苏晋接到公文,跟曹昉一起将胡绍的祖宗都亲切问候了一遍,但为了乌纱帽,只能这般了。 至于为何是曹昉来,一是因为曹昉跟武安君还算有些交集,关系要好一些。其次是因为曹家乃当地大族,苏晋大不了被贬去其他地方,或者辞官不做,但是曹昉为了家族利益,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来。 曹昉心虚的不行,主要是这事名不正言不顺,招降山贼,他们的身份委实不够,至少得胡绍来才行。 胡绍又不是傻缺,真要贸贸然跑到这里来,被一刀杀了找谁去? 问题上曹昉手上筹码有限,只能先探探口风,无论成与不成,总要来试一试。 之前衙门就发现大盘山有异动,郭参军就从唐州防御使张坚那边请来数十名身怀绝技的探子,将大盘山中情况给摸了个大概,他们才知晓如今大盘山中,竟然是武安君在做主。 曹昉虽然不明白,为何年纪轻轻的武安君,能够干掉威势极高的烈焰虎上位,但是那年轻人肯定不是个易于之辈。 “谁要见我?”武安君到了山洞门口,把雪橇一丢,提着长枪就钻了进去。 如今的武安君,艺高人胆大,腰后还别着两把短铳,再牛逼的高手他也不怕。 “武公子,您可算来了,快烤烤火!”叶弘眼前一亮,果然是武安君,虽然个头更高了几分,人也多了几分杀伐果断的气质,可这就是他,绝对不会认错。 “哟,都是老熟人,见过曹大人,二位兄弟在此辛苦了!”武安君也不知道这几人是个什么意思,但毕竟往日无仇,关系还过得去。 当初曹昉的润笔给得足,算是一笔横财,武安君记着呢。 “哎,武公子,快请坐,不请自来,叨扰了!”曹昉面上堆笑,对方既然堆着笑打招呼,说明对自己等人没什么怨言。 当初林明那事,曹昉后来也知道一些,但他们都没参与。 “哎,想起县城的生活,恍如昨日,诸位,近况如何?”武安君一时都有些恍惚,那时的武安君,还是个在市井讨生活的好市民,这些都是他要仰望的大人物。 “这个,还好,我们此来,也是想要探望一下,这山中百姓的生活。”曹昉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百姓?曹大人此言不妥啊,这都是刁民!”武安君笑了,看来这曹昉有些意思啊,居然把山中的义军称为百姓。 逃入山中的,最低那也是个逃税的刁民,犯事的也不少。至于原本烈焰虎等人麾下精锐,不是贼寇就是江洋大盗,怎么也称不上百姓才是。 “武公子说笑了,都是生活所迫,嘿嘿!”曹昉搓搓手,被武安君的刁民二字打了个措手不及。 “曹大人,大家都很熟悉了,没必要兜圈子。有事但言无妨,武某可以保证,不管成与不成,都不会伤害你等性命。”武安君不知道曹昉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天寒地冻的在这兜圈子,他没那个耐心。 “那个,武公子,山中生活不便,物资匮乏。本官与苏大人,皆是心有不忍,欲上书州府,取一道赦令,重新将山中百姓编户齐民,成为泌阳县下辖的一个乡,如何?”曹昉原本是不敢直接说的,直到武安君保证不杀他,才敢说出口来。 “曹大人,你们该不会打着让我们交税的主意吧?”武安君才不信,苏晋跟曹昉会做无用功。 “那个,作为朝廷治下的百姓,自然是要按律缴纳税银的。”曹昉舔了舔嘴唇,据说这大盘山中有好几千人,一人头上收五百文的税,那也得好几千两的收入。 “来人啊,先把曹大人跟叶捕头请出去,我要跟皮兄弟私下聊聊!”武安君一眼就看出曹昉没憋着好屁,干脆每个人都私聊一下,各个击破,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曹昉跟叶弘本还想说什么,只见武安君一声令下,吴班带着人就冲进来,不由分说将二人请出去。 曹昉不断朝着皮伟眨眼,生怕他说错了话。 “武公子,这、这是几个意思?”皮伟有些尴尬,为何单独留下他来? “皮兄弟,你我往日,情分如何?”武安君直接打起感情牌,总要将想要的消息掏出来。 “这、自然是极好的!”皮伟心中忍不住嘀咕,往日照拂武安君,那也是看在林明的面上,结果林明都被你干掉了,还有几个情分? 只是武安君现在乃是土皇帝,在大盘山里一般人都惹不起他,只能这般回他。 “哎,往日是是非非,咱也不想多说了,武某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对我的好的,我从来不亏待,想害我的,也从来命长不了,对不对?”武安君拍了拍皮伟的肩膀,感情牌打过了,就得上强度了。 皮伟忍不住心里发抖,他还真惹不起武安君,连林明都被他杀掉了,林明杀他都跟杀鸡一样,如何得罪得起? “武公子说的是,在下懂得的!”皮伟舔舔嘴唇,他就是个跑腿的,没必要豁出性命。 “今日这差事,成与不成,皮兄弟能有几分好处?相反,今日皮兄弟要是给我武某面子,往后就算我山寨的座上宾。他日真有什么不愉快的,到山里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武安君直接给皮伟分析一下利益得失。 皮伟想想,是这么个道理,就算差事办成了,还能让他当捕头不成?叶弘还没坐稳呢。与其这般,不如交好武安君,毕竟现在的武安君,那可是大盘山的头领,跟以前的烈焰虎一样风光。 “皮兄弟,拿着回去吃顿好的,此地不适合待客,怠慢了!”武安君摸出一小锭银子塞入皮伟手中,这就算是现成的好处了。 皮伟看着手中的银锭,足足十两,他何时一次挣过这么多钱?去他娘的差事,真把他逼急了,就进山跟武安君混了。 “武公子,你就问吧,绝不藏着掖着!”皮伟心一横,将银锭塞入怀中。 “我等都是在官府挂上号的,曹昉今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武安君现在想要弄明白,官府究竟为何要这般做,他才好应对。 皮伟当即将朝廷准备在唐州开设马场,大量的良田要被损毁之事说了出来,曹昉此来,就是想解决税收的问题。 武安君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北元朝廷搞什么鬼?居然要来唐州开设马场,当真是作死啊。 原本南迁草原人,就已经引起各地的民愤,这要是再继续跑马圈地,这矛盾必然要激化的。 若是不出所料,明年肯定有更多人往山里逃,不知道粮食能不能够用。 武安君让皮伟先出去,再吧叶弘叫进来。 当即也如法炮制,叶弘也顶不住压力,一口气说得干干净净,跟皮伟的话一对照,没有丝毫差错。 看着最后进来的曹昉,武安君嘴角带着一丝坏笑,现在的曹昉的想法,在他的眼里跟裸奔没啥区别。 “曹大人,坐!”武安君带着一丝微笑,眼下还不适合跟官府翻脸,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很重要。 “那个、武公子,他们说了什么?”曹昉带着一丝尴尬,总感觉武安君的眼神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深意。 “无妨,没说什么,闲话家常而已!”武安君绝不是过河拆桥之人,人品那是绝对过硬。 “那,不知道武公子以为如何?”曹昉带着一丝期待。 “什么?”武安君带着一丝诧异,显然不知道曹昉问的是什么。 “就是编户齐民的事,将大盘山中的百姓,编为一个乡。”曹昉带着几分尴尬,合着我刚才都白说了。 “这事啊?我看行!但是有个问题,就是山中百姓都太穷了,当初可都是快饿死了逃进山的,就怕交不起税啊!”武安君叹息一声,咱也有困难啊。 “那个,都是可以商量的嘛!”曹昉暗喜,只要你肯接受就行,那些个刁民,敢不交税自然有办法对付。 官府对山中的了解还只是个大概,根本不知道武安君组织了大量的精锐,否则曹昉如何敢来这里。 “不知道官府怎么安置我跟麾下弟兄?难不成当个里正?”武安君决定虚与委蛇,先给对方吃个定心丸。 “县尉一职,自打秦蕴死了,就一直空缺。苏大人有意保举你为县尉,武公子以为如何?”虽然县尉的官小了些,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当初秦蕴可是费了老大劲才捞到的。 若是以前的武安君,恐怕得兴奋地跳起来,县尉主管一县刑律,妥妥的第三巨头,相当于后世的政法委书记。 但眼下,武安君手上掌握的力量,若是不考虑背后的朝廷,轻易可以占领泌阳县,对这劳什子县尉自然不敢兴趣。 “曹大人,这县尉不过正九品,太低了吧?怎么也得给个县丞吧?”武安君本想要个县令的,又觉得那样显得没有诚意,干脆退一步。 泌阳县现在是没有县丞的,通常只有上县才设县丞一职,但也不是绝对。 “县丞可是正八品起步,甚至是从七品!”曹昉瞪大了眼睛,觉得武安君的要求有些过分。 最关键的是,县丞乃是一县二把手,县令的佐贰官,根本不是县令苏晋可以保举的,这事得由州府去办,难度陡增。 “曹大人,我麾下也是有数千号人的,区区一个县丞,不过分吧?就算要个县令当当,也未尝不可!”武安君直接摆起谱来,咱可不是当初孤零零一个人。 “那要是给个县丞,你就能支持把这大盘山的百姓都变成县衙治下之民?”曹昉想了一下,武安君说的也有道理。 若是能以一个没多少实权的县丞,帮着解决官府的心头之患,还能给开辟新的税源,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曹昉原本心底还不踏实,眼看武安君一本正经地开始跟他讨论,此事还真有几分眉目。 “那肯定,我都当官了,还能任由他们在外面遭罪?”武安君大义凛然。 “不错,以后这个新设的乡,税收就由武公子来办,也省得那些人不知道轻重。”曹昉乐得不行,这是好事啊。 “哎,老曹,你说说看,曹家那几百亩良田,就这么没了,你不心痛?”武安君暗笑,这次要倒霉的可不只是普通百姓,曹家都被割下一块肉。 “那个、咳,没法子!”曹昉面色一僵,没想到武安君连这事都知道,亏他还想着隐瞒呢。 武安君连称呼都变了,等他当了县丞,那比曹昉还要高半级,叫他一声老曹理所应当,演戏就演全套。 曹昉倒是暗喜,对方既然知道底细,还想着要当官,此事应该能成。 “老曹,咱们也别耽搁了,你赶紧回去,跟苏大人一起商量,尽快把这事搞定。这大山里真是遭罪,哪有县城里待着舒坦,我连作诗的雅兴都没有了。”武安君拉着曹昉的手往外走,还不忘嘱咐道。 皮伟跟叶弘都是一脸诧异,怎么才这点功夫,二人就好成这样了? 待到武安君让人送曹昉三人出去,微眯双眼,看来安宁的日子不多了。 武安君从未想过接受招安,一旦接受招安,他就会失去对义军的掌握,那样的他,岂不是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秦师珪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眼下的大盘山,虽然在武安君看来依旧是贫穷,可比起外面已经富裕得多。 毕竟人人能吃饱饭,有衣服穿,前朝盛世也不过如此。 这些官员一旦发现大盘山中的财富,必然跟蚂蟥一样盯上来,短时间就将其吸成空壳。 别的不说,大盘山中开垦了数千亩良田跟数不清的山地,这些土地可都是没有登记在册的,从律法上来说,都属于官府的。 “老吴,多派人手,绝不可以让他们打探到山寨的虚实!”方才武安君从皮伟跟叶弘口中,也探听到一些消息,那就是官府对于山中的情况已经摸出了一些大概。 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必然是有他不知道的渠道存在。 第九十章 未雨绸缪 大盘山占地极广,武安君从未想过完全断绝内外的联系,那样不现实。但是不能让官府摸清山中的底细,那样他就太被动了,若是朝廷当真用大军来清剿,他的心血将毁于一旦。 武安君划着雪橇回安家寨而去,瞧见卫骁跟车敬正带人围着山寨跑步,鼓励一声就回家去了。 最近余静姝跟云瑶都在家开小灶,毕竟有钱了,天天吃大锅菜也腻得慌。 武安君对此也是赞成,没必要硬吃苦,咱都是有收入的人,得以身作则。大家在寨子里,都得花钱才能流通起来,不然一个个都把钱藏起来,他哪来的银钱发饷? “郎君回来啦,快过来烤火!”出落得越发水灵的余静姝,瞧见武安君立刻迎上来,帮他脱去披风抖了抖。 如今的余静姝,已经完全胜任寨主夫人的角色,除了没能给武安君怀上个孩子。 云瑶听见动静,开始端饭菜过来,三人围着火炕就开吃。 “今天,主簿曹昉来了......”武安君将今日发生的事跟二女说了一下,对于枕边人,这些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余静姝跟云瑶听完,都是摇头表示拒绝,她们才不相信有这种好事,真要是归顺了官府,还不知道后面怎么针对她们呢。 当初不过是一个县尉,就差点致他们于死地,如何能够信得过? 眼下山中一万多号人,都听从他们的号令,不比那个什么县令还要舒坦? “嗯,我的意思,也是先应付一下,咱们好争取发展时间。但是这个时间,恐怕不会太长了。”武安君想了一下,北元肯定是要朝南边动手了。 如今的局面,据辛表程那边透露的消息,朝廷主战派渐渐占据了上风。虽然皇帝还没透露风声,但是太子身边的人,都是主战派,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北元显然也没闲着,在边境一带开设马场,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北元厉害的就是骑兵,一旦在边境有了马场,随时都能组织大批的骑兵,大乾那些两条腿的士兵,如何是骑兵的对手? “我刚想起来一件事,一会得通知下去,三日后各营指挥来开个会!”武安君突然反应过来,他麾下的义军,比大乾官兵还要不如,就没几个会骑马的。 山中是有马的,大概七八十匹,都被当成拉货的脚力在用。虽然品相差了些,可那也是马,训练一下骑兵也是好的。 其他各营都驻扎在安家寨,一营跟三营驻扎在烈焰寨,过来需要些时日。 “郎君,这天寒地冻地,不如开春再说!”余静姝夹起一块鸡腿放在武安君碗中。 如今的安家寨已经掌握了人工孵化家禽的技术,大规模养殖鸡鸭已经开始,不会下蛋的公鸡跟公鸭,直接被用来改善伙食。 当然,今天饭桌上的这支公鸡,云瑶也是花钱买来的,这些钱最后都是要入公账的。 “让他们适应一下也好,开春之后,还有开春的事!”上次武安君从襄阳回来,又运了一批羊皮回来,如今各营跟工匠,都勉强有皮袄御寒。 “那成,我一会就跟李老七说去。”余静姝点点头,她开始尝试跟着分担一些事情。 “寨主!寨主!”就在武安君大快朵颐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苏慎的叫喊声。 对于这个白莲教的安抚使,武安君还是极为器重的,开矿炼铁的事交给他,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若不是大雪覆盖,矿上这会估计都开始产出铁料了。 “苏主管,过来坐,吃了没?”武安君端着饭碗,示意苏慎进来。 “吃过了!吃过了!嘿嘿!”饿着肚子的苏慎,看着余静姝跟云瑶不善的目光,赶紧推辞。 倒不是二女小气,这能吃多少?实在是他们听说,烈焰虎被苏慎给忽悠了,练了那断子绝孙的功法。二女就算不为自己的幸福,也要为武家考虑,等着开枝散叶呢,可别练那劳什子的功法,自然要防着苏慎。 “说吧,啥事?”武安君不知道这些,示意苏慎坐下说。 “寨主,你看这样安排可好?山路运输不便,咱们完全可以利用这高低的落差。我算过了,从这个山头到这里,不过三百步,完全可以用绳索连接,再以滑轮小车进行运输到这边半山腰。到这边之后,再把空车推到山顶,通过另外一根高低绳索,直接放空回铁矿那边......”苏慎拿着图纸不断比划。 “这边下山,完全可以用木头跟竹子,做成一个轨道。独轮车正好卡在其中,若是有两个轮子,完全可以不用人力,直接滑到山道旁,空车再从另外一边上山。如此一来,只剩不到三里路的山地,效率大为提升。”苏慎激动地说着,这是他想了好些天才想出来的办法。 原本将炼好的钢铁送到安家寨,以独轮车运输,至少要两天,而且还必须将铁矿到山路那一段给修到可以行车的程度。 现在这样就快多了,只要半天功夫,就能把铁料送到安家寨。 安家寨到铁矿,直线距离并不远,完全是因为山路七弯八绕,这才耽误了时间。 苏慎用他的办法,避开了最绕的一段路,极大地节约了人力跟时间。 “可以啊,绳索能搞定吗?”三百步的绳索,要想耐用,有些难度。 武安君的系统里抽出来的绳索,都被用去做弓弦了,况且长度也不够。 “寨主放心,就是用的东西多了些,只要仓库那边配合,我能弄出来!”苏慎看了一眼余静姝,仓库可是掌握在她的手上。 “静姝,全力支持!另外,事成之后,赏银百两!”武安君放下图纸,这小子还真的是个人才,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规划出来。 “郎君放心!”余静姝虽然不待见苏慎,但是武安君的话就是圣旨。 “寨主你就等着吧,开春之后,我就来领赏钱!”苏慎抱着图纸,乐呵呵走了,一百两,刷新山寨的奖励记录了。 苏慎这些日子,沉浸在炼铁大业中,感觉整个人都得到升华了,不用每日再蝇营狗苟,一门心思想着办好差事。 三日之后,义军的高层会议正式召开,为了体现出会议的重要性,武安君申请了十两银子的会议费,由余静姝进行拨付。 每一名指挥面前,都放着半只卤鸡,外加两枚卤蛋,这算是山寨的顶级伙食。 “都汇报一下情况,训练跟识字怎么样了?”武安君放下卤鸡,喝了一口茶。 “初步估算,体能达标有八成,识字达标大概七成!”狂风有些心虚,这个数据还没详细统计过。 其他各营也一一作答,比例都差不多,也就凌氏兄弟的三营跟四营好些。 凌氏兄弟队伍的班底,本就是当初最好的,那些人成为麾下的队长,对武安君的要求落实极为严格。 “开春之后,各营就要考核,不合格的,一律踢出义军,这不是玩笑!”武安君带着几分严肃,扫过各营指挥,他对现在的进度不满意。 吃的管够还是山中最好的,衣服都穿着羊皮袄,还发着军饷,训练跟识字都达不成,还能指望他们上阵听令搏杀? “卑职遵命!”各营指挥感受到武安君传递来的压力,赶紧领命,回去得再你好好捶打一番。 “现在,还增加一项,开春之后,各营将会分到十几匹马。都给我当作大爷照顾好了,不得出半分岔子,最迟到夏至,所有人必须要给我会骑马!”武安君又下达了一项命令。 “寨主,咱们在山里,学骑马做什么?”李老七挠挠头,他们斥候营习惯了两条腿在山里乱窜了。 “我们还能一辈子窝在山里不成?”武安君的意思很明确,早晚要打出去的。 “我们就那点马,为何要都会骑马?就怕压死了!”凌岳苦笑,他这个身板,哪有合适的战马供他骑乘? “呃,身材特殊的,丢下兵器铠甲减重,也要试着骑一骑,别后面弄到了宝马,没有骑的本事,到时候可没后悔药吃。”武安君也是无语,凌氏兄弟的体重都在二百五十斤朝上,实在是委屈那些马了。 “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北元准备在江淮边境,大规模开设马场,这意味着什么?断雨,你来说说!”这些人中,就数断雨脑子最活泛。 “应该是为了南下作准备,战马是他们最大的依仗!”断雨沉声道。 “不错,一旦北元大军南下,咱们这些,就属于疥藓之患,肯定要先扫除的。”武安君点点头,现在的形势已经很严重了。 狂风等人眼中皆是流露出一丝震惊,显然没想到,北元会大举南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你们要知道一点,武某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他们敢打进来,我就敢打出去!咱们步兵出去,骑兵回来,抢他娘的!”武安君一拍桌子,怎么能被这些消息吓倒? “抢他娘的!”原本还在担忧的众指挥,被武安君一巴掌给拍得回过神来,是啊,马场都开到身边了,不抢说不过去啊。 随着温度渐渐升高,山中的树枝开始冒出新芽,解冻的溪水,又恢复了欢快的节奏。 两队健壮的小伙子正蹲在地上练习蛙跳,比初来山寨时,已经健壮了不少。 武安君拿着教鞭在一旁盯着,再过一年半载,这些半大小子长高些,就是妥妥的精锐士兵。 “寨主!寨主!铁到了!”苏慎带着几名青壮,用独轮车推着铁料,从寨墙方向小跑过来。 昨天开炉炼铁,武安君亲自去看了,居然真的这么快就将铁料送到了安家寨,苏慎功不可没。 “赏!本寨主决不食言!”武安君抓起铁料一看,质地极佳,已经可以算是粗钢了。 牛仓闻讯赶过来,看着眼前的铁料两眼放光,铸炮的事情有着落了。 “道长,一个月之内,我要这个数!”武安君竖起三根手指,若不是因为缺少铁料,他早就大规模铸炮了。 眼下枪管的制造一直无法突破,锻造的枪管钻孔太慢,成品低,还经常炸膛,只能看运气,做了几把短铳给义军高层作防身用。 武安君试过,这短铳的有效射程,不过二三十步,比起强弓劲驽都不如,战场之上是指望不上了。 要想跟北元大军对战,武安君最大的依仗,就得看火炮了。 火炮的铁弹虽然威力有限,但是威势吓人,用来打攻坚战或者守城还是极好的。 现在武安君在山寨中存放了超过一千斤的火药,还都是采用湿法制成颗粒状,威力比之前烈焰虎的那种强多了,火炮一炮打出去一里多地轻轻松松。 若是义军能装备五十门火炮,出去跟一千北元骑兵对战,武安君都不带怵的。 以后的义军的精锐营清一色铁甲,前胸后背都是板甲,其他部位以小铁片编制而成,在提高灵活性的同时,最大限度提高防御力。 目前这种新式铁甲,各营都才装备了三成,武安君的目标是,连辎重营都得装备上。 换下来的淘汰货,武安君并没有回炉重造,而是丢给胡老刁,让他从各山寨选拔一些人出来,当作民兵预备役。 武安君准备再武装一千预备役出来,关键时候也能够顶上,比临时拉起来的青壮强。 林守诚跟李巧生那,已经弄出来两百多面合格的玻璃,武安君也该再去一趟襄阳城,把粮草布匹拉到山中来。 武安君算好了,等这批东西出手的差不多,也能将李采薇那边的债还上。 刚刚抵达襄阳,武安君就听到两条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蔡桧死了,坏消息是,蔡桧的儿子蔡正阳醒了,议和派又开始组织反扑。 如今朝廷的左相,乃是主战派的谢必安,同样出自建康谢家,乃是谢永思的族叔。但是大乾朝堂之上,左相主内政,而对待北元的策略,显然不属于左相管理的范畴。 蔡桧死了之后,右相乃是原礼部尚书崔思退,出自清河崔氏,跟蔡桧一样,属于北归汉人。 原本崔思退受蔡桧器重,才一步步走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自从蔡桧不能上朝之后,崔思退只登门过一次。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崔思退第二次见蔡桧,就是在灵堂之上了。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蔡正阳居然接替崔思退,成为新任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地位崇高,负责科举礼教,按照规矩,以后是必然要入阁拜相的。 原本偃旗息鼓的议和派,在蔡正阳出任礼部尚书之后,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在朝堂上发力。 第九十一章 烟雨阁 据小道消息,蔡正阳如今身体极佳,之前称病不出,很可能是在修行秘法。如今已经年方四十五的蔡正阳,夜夜笙歌,更传出能够连御数女,次日依旧神采奕奕。 对于这些小道消息,武安君也不知道真假,但是蔡正阳之前的表现,很可能是修习功法到了瓶颈,如今显然突破了,才能有如此状态。 铺子里的玻璃镜早就销售一空,不复之前的热闹,好在香皂库存足够,不至于关门大吉。 正在擦拭门前石狮的糯儿是最早发现武安君的,朝着商铺内喊了一声,就朝着武安君跑来。 武安君一把抱起糯儿,好些日子不见,这小丫头倒又长高了几分。 “糯儿,你功法进步这么快吗?”武安君感受到糯儿体内的真气波动,显然比走时强大不少。 这种进度,比起有系统的他也慢不了多少,显然不同寻常。 “很快嘛?每天就按时练习就好了!”糯儿显然不太懂这些,不就跟长身体一样,她只管吃饭就好了,自然就会长高了。 武安君一阵无语,也不知道那秘法到底是怎么回事,糯儿比他手下那帮往死里练的小子,进度快了近一倍。 不待武安君继续问,槿颜就从商铺出来,拎着裙摆一路小跑。 武安君将糯儿放在左手臂上,右手牵着槿颜就往铺子里去,至于车里的东西,杜老三跟贺明早就轻车熟路。 “公子,我跟你说,最近襄阳可发生了不少事......”槿颜依偎在武安君身旁,将这段时间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来。 武安君看着眼角已经有几丝细纹的槿颜,心中暗道惭愧,或许,得抽一本功法给槿颜才是。槿颜年纪并不大,过完年才二十四,比云瑶只大一岁,容貌上却憔悴了不少。 武安君看着仅有的一百多杀戮值,直接点下了抽取,能不能成,就看运气了。 “玉颜心经!”脑海中古籍上的四个大字,让武安君有些怀疑,这系统怎么这般给力? 只看这名字,就知道适合女性修习,而且显然能够留住容颜的那种。 “槿颜,随我上来!”吃过饭之后,武安君直接上楼去了,示意槿颜跟上。 “小姐,你快去啊!”小禾看见槿颜有些矜持,直接推着槿颜往楼梯上去,脑海中又浮现那天的动静,整个人都羞死了。 槿颜有些尴尬,这大白天的,可她脚下好像着魔了一样,不自觉地跟着往上走。 槿颜以为,上了楼武安君就跟饿虎扑食一样,毕竟她已经习惯了。 但是今天武安君只是让她在床边坐下,细细抚摸她的脸庞。 “槿颜,你也别太劳累了,都长细纹了!”武安君摸着那不起眼的纹路,带着几分心疼说道。 “公、公子,我今日妆容淡了些!”槿颜双手绞在一起,她每日都照镜子,如何会不知晓? 槿颜自打出了百花楼,就不愿意继续画浓妆了,每日都是淡妆,不想让人想起她的过去。 “无妨,我有一门秘法,可使你延缓衰老,你可愿意修习?”武安君扶着槿颜的脸,在其额头轻轻一吻,她的小心谨慎令他心疼。 武安君知道,曾经的过去,对槿颜一直都是心底的一根刺。 他或许无法帮其拔除这根刺,但是他希望能够帮她抚平伤痛。 “公子,莫要开玩笑,你那都是打打杀杀的,我学不来!”槿颜刚要点头,就反应过来,估计武安君是在打趣她而已。 那日在百花楼,她见过武安君出手,一招一式威力十足,她一个女子如何使得? “当真不是玩笑,我有一门秘法,类似醍醐灌顶,可以让你直接筑基成功。你只要紧守心神,按照接收到的信息去做,剩下的都是水到渠成。”武安君带着几分笃定,这系统虽然有点坑,但品质绝对不拉胯。 “那,要不试试?”槿颜有些不相信,哪有这样的事情? 武安君直接让槿颜盘膝坐好,放开心神之后,他以食指跟中指点在槿颜的额头,随即在脑海中翻开玉颜心经。 一道光芒沿着武安君的手臂直接没入槿颜的脑海之中,原本脸色轻松的槿颜,好似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整个人都肃穆起来。 武安君眼看槿颜进入状态,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当即关好门窗出去了。 小禾垫着脚看了一下,暗道今日怎么这般快?瞧见武安君走下来,赶紧溜到店铺里去了。 “小禾,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两个时辰之后,槿颜在楼上喊道。 玉颜功筑基已成,她的体质得到了极大改善,体内的杂质排出不少,黏糊糊的难受,得洗一下才好。 “小姐,早就准备好了,我再添点热水!”自家小姐爱干净,小禾早就知晓,自然备下了热水。 只是没想到今天出来的这么晚,已经添过好几次热水了。 槿颜扶着楼梯缓缓下楼,第一次修习功法,她的精气神都被消耗一空,估计要好一会才能恢复。 小禾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敢多嘴。 平日里只是吃小半碗饭的槿颜,今日胃口出奇的好,不仅吃了满满一大碗饭,还吃了不少肉。 以江南优品商铺的盈利能力,伙食开销直接忽略不计,比武安君在大盘山中吃的好多了。 “公子,你看,我这细纹是不是变淡了?”方才槿颜就照过镜子了,好像这功法真的有用。 对于打打杀杀的,槿颜不感兴趣,可若是能够永葆青春,那肯定得日日修炼不辍。 “对,你一定要坚持!”武安君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余静姝跟云瑶自打修炼素女心经之后,不仅皮肤跟身段更好,如今身手也是不俗,起码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公子,你还记得那个叶小姐吗?”槿颜托着腮帮看武安君大口朵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有些吃多了。 “叶柔?”武安君想了一下,她认识的女子有限,姓叶的只有她。 “正是她!明日烟雨阁开业,她之前就派人送来请帖,让公子去赴会呢!”槿颜示意小禾去拿请帖过来。 “烟雨阁?真的开了?”武安君面露诧异,怪不得叶柔会来此。 “嗯,就在百花楼不远处,明日叶柔会亲自登台表演。”槿颜对这些不感兴趣,出身百花楼的她,早就见惯了这些。 “这叶柔,来襄阳城这么久,就为了烟雨阁开业?她又不是烟雨阁的东家。”武安君面露不解,这不合情理。 叶柔是建康烟雨阁的花魁,妥妥的摇钱树,岂是能够轻易放走的? 建康城在战略地位上跟襄阳差不多,但是论到世家子弟的人数以及繁华,襄阳肯定不及建康。 按照道理,叶柔在建康每天都能带来大笔银钱,却在襄阳烟雨阁开业之前来过冬,这太不合理了。 “据说,是躲避风头来的!”槿颜悄声说道。 槿颜在襄阳的耳目如今也逐渐多了起来,能够搜集到的信息自然也更多。 “躲避风头?”武安君面露诧异,一个青楼的摇钱树,躲避什么风头? “据说......”槿颜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原来,这叶柔是探听到消息,有人想要把她献给蔡桧作小妾,这才逃出建康躲到襄阳来的。至于为何能逃出来,这里面自然有那帮建康世家子弟的功劳,毕竟石榴裙下的世家子弟不知凡几。 话说这烟雨阁背后的东家,显然也是个聪明人,直接找个由头把叶柔送到襄阳来,算是避避风头,那些世家公子可是他的主顾,同样得罪不起。 如今蔡桧已死,叶柔自然要返回建康,明日烟雨阁开业演出之后,就要准备启程。 “看情况吧,我明日还要去李氏商行。”武安君看了一下请柬,正事要紧。 “公子要是来得及,就去瞧瞧,听说在建康,看一次叶姑娘的演出,至少得十两银子。”槿颜以为武安君是在她面前拉不下面子来,叶柔那样的美人演出,哪个男子不爱看? “十两?再说吧!”武安君笑笑,他在李氏商行,谈的可是两万多两的买卖。 一夜温存,武安君早早起床洗漱,将兑换好的银票都贴身放好,里面足足有九千两,加上之前槿颜付了六千两定钱,一万五千两总算凑齐了。 至于剩下的七千两,武安君准备用镜子抵账,眼下还只是玻璃,等边老汉一家慢慢做出成品来才行。 武安君吩咐贺明在商铺守着,他带杜老三往李氏商行走去,不料却扑了个空。 掌柜的认得武安君,直接告诉武安君,李采薇去烟雨阁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青楼看演出?”武安君对这个结果,那是无语到极致,也不知道这李采薇怎么想的。 至于李采薇怎么弄到请帖的,想必以她的身份,有一百个办法。 “公子,要不,咱们去烟雨阁找一下?”杜老三心里直痒痒,那可是烟雨阁,整个大乾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 “要不你去?”武安君如何不知道杜老三的那点心思。 “嘿嘿,公子说笑了,我就是个跟班!”杜老三直摇头,武安君不去,他哪里敢去那种地方? 武安君也是无语,老子也没去过几次青楼,那种高端场所他也怵得慌。 摸了摸怀里的请柬,干脆一咬牙,朝着烟雨阁方向而去。 这会还是上午,走过那段熟悉的路,倒是没有女子揽客,这会应该都还在睡觉。 穿过那条路,在百花楼的左手,一栋四层高的小楼拔地而起,硬生生压了旁边的百花楼一头。百花楼的最高建筑就是一栋三层小楼,原先是这一片的最高建筑。 烟雨阁中除了这栋三层小楼,还有十几栋两层的小楼,彼此以亭台相连。其间还有溪流环绕,辅以假山怪石,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比百花楼的格调要高了一个档次不止。 “公子,今日烟雨阁不对外营业,可有请柬?”小厮也是极有礼貌,武安君感觉跟后世大酒店的门童有得一拼。 武安君从怀中掏出请柬,小厮立刻礼貌地请他进去。 入了烟雨阁,就看见人头攒动,凑进去一看,居然每一栋楼前,都有一项活动,让来的宾客可以参与其中。 “公子,可要投壶?”一名妙龄女子摇曳着身姿走到武安君跟前,手上拿着一支羽箭。 “不了,我寻人!”武安君直接微笑着拒绝。 美人一愣,显然有些意外,这还是头一回。 “公子,你也太不解风情了,美人相邀,居然拒人于千里之外......”杜老三碎碎念,这些活动都是一帮美人在举办,邀请来的宾客参与,不得不说,这烟雨阁的女子是真的漂亮。 这才初春,一个个都穿着绸缎长裙,将曼妙的身材完全展现出来。 “那你去玩,我要找人!”武安君没好气说道,比起他跟李氏商行的交易,这些事都得靠边站。 武安君也爱美色,但却是知道轻重的,若是不能解决这批粮食跟布料,他只能出山去抢。 杜老三摸摸下巴,他一个随从,还是算了,不要去招惹这些美人的好,免得自取其辱。 武安君脚下不停,在各个小楼前游走,想要在这么多人里面找到李采薇,还真有些难度。 “原来在这!”武安君瞧着作书生打扮的李采薇跟小檀,正在那玩接对联的文字游戏,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一阵香风飘来,武安君赶紧抖了抖脑袋,得保持清醒。 “这位公子,你可要一起?”一名美人娇笑着贴过来,她们今日的目标,就是让这些襄阳城的有钱人,见识一下烟雨阁的服务。 “咳,我是来寻人的,抱歉!”武安君往后退一步,拱拱手,算是拒绝。 美人眨巴一下眼睛,流露出一丝我见犹怜的委屈,让人好生心疼。 “慧儿姑娘,这小子不学无术,换我来!”一名世家公子显然对武安君的行为很不爽,直接上前搂着慧儿姑娘就走。 不愧是专业的,慧儿姑娘走的时候,还微微一福,流露出歉然的神情,让人根本生不起气来。 “李公子,在下总算找到你了!”武安君寄到李采薇跟前。 “呀,武公子,你怎么来了?”李采薇还未说话,一旁的小檀就先热情招呼道。 李采薇这会正在提笔沉思,一旁的美人挽着衣袖磨墨,倒有几分才子佳人的味道。 “哎,武公子,你打断我思绪了!”李采薇憋了半天,愣是对不出来,又不甘心认输,既然武安君来了,正好把这个盆子扣在对方头上。 第九十二章 佳人相邀 “呃,抱歉,那李公子你再接着想,我等会便是!”武安君感觉有些抱歉,打扰了李采薇的雅兴。 “武公子,思绪已破,岂是一时半会能续上的,不如你来!”李采薇将毛笔递给武安君,正好借坡下驴,省得出丑。 “这、在下不善此道!”武安君直接推辞,不能抢了他人的风头,他一个北元通缉犯,在大乾以低调为上。 “莫要推辞,将这对联对上了,咱们就聊正事!”李采薇看了一眼对面美人可怜巴巴的样子,怎么能辜负佳人期待? 这些美人也是有业绩考核的,谁得到的对联成为最佳,便能提升在烟雨阁的待遇,所以这些美人今日分外卖力,其他活动也是一样。 武安君是为了办事,只能往对联瞧去,直接是“清风明月本无价”,这个对联倒是不难。 “翠竹苍松总有情!”武安君挥笔而就,七个大字跃然纸上。 “清风明月本无价,翠竹苍松总有情!好啊,武公子果然才思敏捷,此联甚好!”李采薇抚掌轻叹,果然是才子。 武安君直感觉一阵香风接近,下意识就想发动游龙身法避开,却猛地又想起之前小檀的话,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只能忍住了。 只见方才提笔磨墨的美人,揽着武安君的胳膊,踮起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武安君感受着众人羡慕的眼光,武安君感觉跟自己低调的行事风格不搭,这起码得请到卧房内,孤男寡女才方便。 李采薇是个讲诚信的,眼看武安君对了一副不错的下联,便朝着一旁的亭子指了指,示意武安君跟她过去。 好不容易摆脱了美人,武安君整了整衣衫,朝着亭子走去。 “小姐,哼,那人也太不要脸了!”小檀对着武安君的方向轻啐一口,简直是有辱斯文。 “以色娱人,是她们的工作,都是些苦命人。”李采薇直接摆摆手,这些女子的想法她如何不清楚? 若是真的能够傍上一个才子,必定身价暴增,以后若是才子中了进士,帮她脱籍也是轻而易举,都是苦命人而已。 “在下见过采薇姑娘!”武安君到了亭子里,恭敬行了一礼。 “物资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商行的光州仓库,你的银钱准备好了?”李采薇点点头,李氏商行向来拿钱办事,收了武安君的定钱,物资自然要准备妥当。 “还请采薇姑娘过目,剩下的,以玻璃镜抵账,每月都会送到商行!”武安君将怀中银票递过去,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山寨的积蓄,走私密渠道换成了太原钱庄的银票。 “好,你什么时候要?”李采薇双手翻动,片刻就将银票清点完毕,直接交到小檀手中。 “越快越好!”武安君有一种直觉,唐州没多久,就要出变故了。 一旦大规模北元军队进入唐州,酆水这条路很可能走不通。这种大批量的物资,一旦酆水这条路断了,再想弄到大盘山中,除非武安君亲自带人在边境上击溃北元驻军,打开一个口子。 “唔,不如明日我们就出发,一起去光州,如何?到时候直接将货物装船,发到目的地。”这么大笔的货物,足足要装满五艘大船,李采薇不亲自盯着也不放心。 至于武安君,作为购买方,自然也要随船同行,否则如何交付货物? “以采薇姑娘估计,这货物要多久能到酆水?”武安君在盘算,必须得先安排人回山寨,准备大量人手接应,不然这大量的物资如何搬运? “咱们去光州,明日一早乘马车出发,傍晚就能到。后天一早开始装船,估计到晚上能装好。若是不出意外,五天后,就能抵达酆水。”李采薇盘算了一下,给了武安君一个时间。 “那我明日一早,就去车马行租一匹马,随采薇姑娘一道去光州!”武安君的计划中,当由杜老三跟贺明先返回大盘山组织人手,若是只回去一个人,路上没个照应,容易出意外。 杜老三跟贺明如今也开始修习功法,但毕竟时日短,年纪又偏大,很难有大的成就,眼下只是体力比普通人强些罢了。 如今的江南优品商铺也算日进斗金,可至今也没买过一匹马,每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每次武安君都是租借马车,如今一个人的话,还是骑马更方便些。 “你明日早些来,商行里有马,借你一匹骑乘便是!”李采薇摇摇头,做这么大的买卖,还要去车马行租一匹马,当真是个会过日子的。 接下来,二人又核对一下细节,要确保不出状况。 “水师那边,确定没有问题?”武安君最怕的,就是大乾水师,反正进了酆水水面,几里地就到了大盘山的通道,那里就算是他的地盘了。 “放心,水师那边,会以操练的名义,将船只都收拢在水寨之中,只留少数几艘巡逻小船。”李采薇给了武安君一个心安的眼神,那些巡逻小船上的人,都被交代过,李氏商行的船只必然是畅通无阻。 武安君不得不佩服李氏商行的强大,居然能搞定整个淮水水师,这关系估计都要通天了。 “小姐,快,叶柔要出来了!”小檀看着人群都往那四层高的小楼前挤去,她赶紧催促道,可莫要错过最佳的节目。 “武公子,走,看美人去!”李采薇作风流公子架势,摸着下巴就往那走去。 武安君紧随其后,他也想瞧瞧,这叶柔的节目有什么魅力,能够让这些人全部放下手中的项目往那去。 只见四楼上的叶柔,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裙摆如流动的银河,拖地数尺,绣着的点点繁星与金色丝线交织而成的流云,在日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将整个夜空与苍穹都披在了身上。 她的身姿轻盈得如同柳絮,每一次摆动都似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滞碍。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几缕发丝调皮地垂落在她白皙的脸颊旁,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小姐,好美啊!”小檀双手捂在嘴边,显然被叶柔的美给震撼了,连说好的称呼李采薇为公子都忘记了。 “确实很美!”李采薇缓缓点头,显然那日的叶柔,根本没将自己的美完全展现出来。 如今的叶柔,配上烟雨阁为她量身打造的装扮,将她的美衬托到极致。 武安君暗暗感慨,叶柔的美,简直就是老天爷的精心雕琢,这年代可没有什么科技加持,只能说女娲造人也会偏心。 突然漫天花瓣洒落,好似下了一场花雨,叶柔莲步轻移,直接站在了栏杆之上。 在所有人的惊讶目光中,轻轻往前面一跃,好似那飞天的仙子一般。 叶柔的身躯突然开始缓慢旋转,绕着舞台缓缓降落,无论在舞台的哪个方向,都能看见叶柔如仙子降落凡尘。 武安君目力惊人,原来在叶柔的腰上,有一道极细且透明的蚕丝线,另外一端吊在楼上伸出的木架上,随着丝线缓缓放长,叶柔才能控制降落的速度。 这丝线本就不起眼,在漫天花雨中更加难以看清,好些人只觉得,叶柔竟然真的是从四层楼上缓缓飞落,一个个目瞪口呆,好似看见了神迹。 叶柔落地之后,直接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每一个动作都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看台周围足有数百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不知道具体舞了多久,叶柔围着舞台缓缓跑动,随即轻轻一跃,整个人缓缓开始往空中飞去,直到踏上四楼,与众人挥手道别。 武安君倒是觉得还好,他后世也是看过类似演出的,这些襄阳的公子哥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估计塞个鸡蛋不成问题。 估计叶柔的这一舞,这辈子都将刻在他们脑海之中。 “小姐,人怎么真的会飞?”小檀方才只顾着看演出了,根本没瞧见那透明的丝线。 在她看来,就算是顶级的轻功,最多也就能借力上个二楼,哪有这样能够慢腾腾旋转着飞天的? “障眼法罢了,不过确实好看!”李采薇也没看出漏洞在哪,但是她见多识广,知道一定有门道。 “二位,在下先走一步,店铺里还有些事要料理!”武安君拱拱手,就准备撤了,得先安排贺明跟杜老三回山寨去。 “唔,咱们也差不多该走了!”李采薇觉得也差不多了,该见识的也见识了,她一个女子,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妥。 “武兄弟,我刚给你挥手呢!”郭进大踏步走过来,给了武安君一个大大的拥抱。 郭进虽然是丐族,却是襄阳名人,又是辛表程的心腹,今日也接到了请柬。 “郭大哥,好久不见!”武安君也很欣喜,本来想着明日就要离开,见不到郭进了,没想到居然碰着了。 “你小子倒是好艳福,来逛青楼还带着相好的......”郭进老远就瞧见李采薇跟小檀,以他的目力,自然一眼就瞧出这是两个女子,还以为是武安君相好的。 “郭大哥,不得胡言,这位是,李氏商行的少东家!”武安君连忙用手捂住郭进的嘴,怎么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往外说。 李采薇狠狠剜了郭进一眼,直接带着小檀走了,显然对于郭进的话很不满。 “我、我去,这......” “李、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郭进脚下如风,立马跟上,在李采薇跟前不断道歉。 郭进虽然不拘小节,但那也得看对谁,李氏商行是辛表程都惹不起的存在,他怎么就嘴贱呢? 武安君无语,郭进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去解决,他也爱莫能助。 “老杜,咱们也撤!”大事已经办好,演出也看完,该回商铺瞧去了。 杜老三虽然爱看,可也是个知道轻重的,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准备跟着武安君出去。 “武公子请留步!”就在武安君跟杜老三即将要出烟雨阁大门的时候,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姑娘唤我何事?”武安君一看,居然是叶柔的侍女。 那日在铺子里,此女就跟在叶柔身旁,武安君也是见过的。 “小姐想请公子登楼一叙!”侍女玉珠弯腰行礼,表明来意。 杜老三一喜,这感情好啊,他也能跟着进楼里瞧瞧去。 “老杜,你就在此候着,我去去就来!”武安君也不知道叶柔为何叫她过去,拒绝又不妥,干脆去看看。 至于让杜老三留在这里,是方便以杜老三为借口,脚底抹油。 杜老三一阵无语,自己去喝花酒,居然让他守在大门口,在里面随便看看美人也比在这强啊。 武安君无视杜老三幽怨的目光,直接跟着玉珠往楼上行去。 叶柔显然在烟雨阁地位不凡,居住在四楼,如今直接在四楼的露台上煮茶,瞧见玉珠带武安君过来,示意他们入座。 “谢过叶姑娘!”武安君双手接过叶柔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具体好在哪就不知道了,两世为人,也没吃过什么细糠。 “今日请武公子过来,还恕小女子冒昧,想请公子留下一副墨宝!”叶柔面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恳求道。 “这、叶姑娘,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能有些许诗词传世,已是邀天之幸。”武安君直接推辞了,他根本不想出风头。 现在的武安君,基本已经断了科举的心思,这种诗词文名,要之何益? “公子果然大才,随口而成,就是佳句。非是小女子强求,实在是迫不得已。公子不知,此番小女子来此,是避难而来。东家为了庇护小女子,也是付出良多,小女子自当报答,将这烟雨阁的名声打出去。”叶柔叹息一声,她何尝想要为难武安君。 “今日一见,这烟雨阁已是极好,叶姑娘还不够跟东家交代的?”武安君微眯双眼,暗道这东家也太贪心了些。 “却也只是勉强,这样的欢场,没有出名的诗词诞生,终究是落了下乘!公子只要愿意出手,润笔绝不会亏待了公子!”叶柔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烟雨阁,从来都不是靠皮肉生意挣钱,而是走的高雅路线,文人墨客相聚之地,富家公子的精神寄托。 第九十三章 青玉案 “叶姑娘,你知道的,我的身份,实在是有些敏感!”武安君想要拒绝,现在的他,只想低调发展实力,不想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公子可知,父亲与兄长去世之后,寡嫂跟家母都在教坊司之中?小女子也是身不由己,只是,希望她们能够过得轻快些,不要辱没了门楣......”叶柔再也忍不住,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样,瞬间打湿了手帕。 武安君沉默,他没想到,叶柔竟然为了保全母亲跟嫂嫂的名节,独自一人在青楼中谋生。可以想象,为了这些,她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或许,她只有体现出足够的价值,才能让那背后的东家保全她们。 “一些家事,倒是赃了公子耳朵,小女子失态了!”叶柔收拾一下情绪,显然知道方才这般,有些强人所难。 “叶将军,乃是英雄,在下素来敬仰。若是能尽绵薄之力,在下幸甚,取笔墨来!”武安君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叶战的后人,不该过得这么苦,虽然他的能力有限。 “玉珠,快,取笔墨来。公子放心,只需以假名即可,小女子一定守口如瓶!”叶柔擦去泪痕,没想到武安君真的肯出手。 “无妨,真名又如何?”武安君决定出手,就不藏着掖着,反正他马上就要回大盘山区了。 再说了,在大乾,他又没犯罪,再加上辛表程的照拂,能有什么难堪? “青玉案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随即落款武安君三个大字,心中对辛弃疾暗道一声抱歉,咱也是义军首领,借用一下,也是为了叶战后人。 叶柔完全被武安君的词给镇住了,她是需要一首诗词,来给襄阳烟雨阁正名,但是没想到武安君挥笔而就,来了一个足以传颂千年的佳作,让她一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当叶柔从诗词中回过神来,武安君早已不知所踪。 “玉珠,去账上支一千两,让奎叔送到江南优品铺子给武公子!”这样的名篇,一千两的润笔绝对不多,但是再多的话,叶柔也做不了主。 第二天一早,烟雨阁诞生了一篇绝世佳作的消息,犹如狂风一样吹遍了整个襄阳城,但是具体的内容却不得而知。 烟雨阁特意起了一面石墙,然后请能工巧匠将诗词雕刻在上面,在完工之前,大家都难以一窥全貌。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跟在李采薇马车后面,小檀从窗户探出脑袋来,让武安君过去。 武安君没辙,胯下之马还是人家借的,只能轻夹马腹,快走两步靠过去。 “都在传,那烟雨阁昨日有人作了一首传世佳作,我思来想去,除了你,襄阳没人有这个本事!”李采薇一双凤眼盯着武安君打量,自己不过先离开片刻,居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都怪郭进那粗鄙的武夫,不然她也不会那般着急离开,错过了难得一见的场景。 “那个、咳,叶姑娘身世可怜,在下略尽绵薄之力,以告叶将军在天之灵!”武安君朝着天上拱拱手,事情反正已经做了,认不认的就那么回事。 “给了多少润笔?”李采薇面上流露出信你个鬼的神情,显然以为武安君是贪恋叶柔的美貌。 不过想想也正常,她若是男子,应该也无法拒绝叶柔。 “一千两!”武安君竖起一根手指,这钱他还就没有推辞,直接揣入怀中,现在还在他怀里躺着呢。 “我出两千两,给我写一个!”李采薇竖起两个手指,李氏商行向来不缺钱。 “采薇姑娘,这好的诗词又不是大白菜,在下真的无能为力。下次,若是下次再有机会,一定献于采薇姑娘面前。”武安君赶紧求饶,后世他知晓的诗词,大部分早就流传于世,肚子里剩下的着实没几篇了。 “哼,拿来!”李采薇将纤纤玉手伸出窗外。 “啥?”武安君看看胸口,不知道李采薇什么意思。 “银票!”李采薇没好气道。 “这、我留着有用的。”武安君不解,这说好了剩下的七千两以玻璃镜抵账,怎么还催上债了? “你回山里,银票有什么用?我给你换成粮食,怎么?不乐意啊?”李采薇带着一丝坏笑。 “倒也是,那就都换成粮食!”武安君直接把银票掏出来递到李采薇手中,这东西在山里的作用跟纸差不多,短期内他也不打算外出采买了。 李采薇也没想到武安君这么干脆,却也直接将银票接过,既然话出口了,就要做到。 “采薇姑娘,再不快点,城门就要关了!”武安君不知道自己催促多少遍了,但是李采薇丝毫不急,马车都不知道停多少回了。 “关就关呗,咱们又不进城!”李采薇慢条斯理回道。 “那么多的货,你不放在城里?就不怕遭贼?”武安君都快要无语了,哪有商行把仓库建在城外的? “我们李氏商行在光州的仓库,是租用城外驻军的仓库,按月付给租金,从不拖欠。贼惦记?也得有那个胆子!”李采薇笑了,李氏商行的仓库,若是能被贼得逞,这生意还不如不做了。 武安君都无语了,这李氏商行也太牛逼了,直接用驻军的仓库,外贼连军营都进不去。至于内贼,李氏商行肯定有办法摆平,这才敢明目张胆的用驻军仓库。 马车直接行到光州驻军营地,李采薇用腰间掏出一块令牌,便直接被放行,马车直接朝着军营腹地行去。 “舅舅,我来看你了!”马车在军营最高大的建筑前停了下来,李采薇从马车上一蹦而下,直接朝着里面跑去,小檀紧随其后。 守卫根本连拦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是认识李采薇的。 武安君翻身下马,将马在桩上拴好,就准备往里面去。 “就地等候!”两名卫兵将长枪架起,阻止武安君往里面去。 “一起的,我是跟着一起的!”武安君指着方才李采薇消失的地方说道。 “中军大帐也是随便闯的?就地等候!”卫兵显然没有放行的打算,他们根本没见过武安君。 武安君没辙,只能靠在墙上等着,倒不是他着急,主要是饿了。 就在武安君越来越没有耐心的时候,估计李采薇想起武安君来了,让小檀出来接他。 “将军说了,让我带他进去!”小檀手上拿着一面令牌,给两名卫兵看了一眼。 卫兵立刻收起长枪,示意武安君可以进去。 “这都什么情况?”武安君有些懵,不是走的水师关系,怎么还有亲戚? “这位将军,是小姐的亲舅舅,你放心好了!”小檀给了武安君一个安心的神色。 武安君无语,怪不得李家商行生意做得这么大,这背后的关系网也太硬了。 穿过一道走廊,空间豁然开朗,大厅内点着一整排蜡烛,将屋内照得极为亮堂。 上首一名壮硕汉子居中而坐,身着便服,应该就是光州防御使严焕。而此时的李采薇则坐在其左侧,瞧见武安君进来,正跟严焕小声说着话。 “在下见过将军!”武安君走到大厅中央,先停下脚步朝着严焕行礼。 “嗯,武公子是吧?请坐!”严焕看了一下武安君,样貌倒是极好,就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书生。 严焕又转头看了看李采薇,正是待嫁的年纪,暗道别被这小子迷住了,坏了家族的联姻大计。 严焕确实疼这个外甥女,可也怕李采薇相差踏错,那位可是小王爷,绝好的姻缘。 “谢过将军!”武安君在一旁坐下,静候严焕发话。 “采薇,明日就装船,如何?”严焕觉得,出于防患于未然的目的,必须尽快把这桩生意给结束了。 “自然,还请舅舅安排,后日我们随船出发!”李采薇点点头,一切都按照计划来就行。 “你也要随船去?”严焕眯着眼睛,这孤男寡女的,这怎么行?万一传出去,坏了名声。 “自然,舅舅,这么大的生意,难道就让她盯着啊?”李采薇指着小檀,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两万多两的生意,对整个李氏商行也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咳,那个,嗯,我再单独安排一艘船,你就不要在货船上了,女孩子家,不方便!” “至于你小子,嗯,就在货船上,得看好货,手下有些人惫懒,可不能出了岔子!” 严焕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理由很充分,安排得很稳妥。 “将军考虑极为周到,在下先谢过将军!”武安君瞬间就知道严焕这般安排是何意,反正他本来就是做个生意,能把货弄进去就再好不过。 严焕对武安君的识相很满意,当即叫卫兵带武安君出去吃饭,顺便安排睡觉的地方。 至于李采薇跟小檀,自然是在他这中军大帐吃住。 武安君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跟着卫兵吃了一顿饱饭,又给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帐篷,除了被褥有些味道,其他都很好。 武安君直接盘膝而坐,开始修习功法,刚开始不过黄豆大小的真元,现在已经有蚕豆那么大了。 心念一动,真元就往经脉中窜去,已经到了随心而动的地步。 即使在修炼功法,武安君也能感受到周围的动静,入夜之后的军营极为安静,除了偶尔有巡逻的士兵经过,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第二天一大早,武安君是被吵醒的,刚出帐篷,就看见一辆辆马车拉着粮食往军营外驶去。 “公子,那边可以吃早餐!”卫兵给武安君指了个方向,示意他先去吃早饭。 武安君吃完早饭,也不知道该去哪,干脆就在军营里晃悠,没多久就走到仓库这边,李采薇正拿着文房四宝在记录。 “这么辛苦?”武安君伸个懒腰,没想到李采薇居然亲力亲为。 “做买卖,可不就是如此?岂能都假手于人?”李采薇笑笑,随即朝面前的马车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马车上的每一袋粮食都是一石,李采薇嘱咐过,每一车都是二十石,必须经过她过目才能出军营。 在另一边,小檀正在盯着装船,同样在记录账簿,回头再跟李采薇一合,半分差错也不会有。 武安君突然感觉背后有些凉,回头一看,正是光州防御使、游击将军严焕。 立刻跟李采薇保持距离,武安君乐呵呵跑去跟严焕打个招呼,能跟此人混个面熟,以后说不定也能用得上。 “算你小子识相,离我家采薇远些,不是你可以招惹的!”外甥女离得远,严焕也不客气。 “将军误会了,在下怎敢心生妄想?都是生意上的往来!”武安君暗道冤枉,他只是做买卖,这么大的买卖,除了李氏商行,他也找不到别人。 辛表程那里都是走的暗账,大规模地倒卖军粮,若是被谭良弼知晓,肯定要惹出风波来。 “唔,倒是听说了,这么多物资,运到那大盘山中,小兄弟想必也能挣不少钱呐!”严焕摸摸胡须,既然是个懂事的,那他也不能做得太过,这可是商行的主顾。 武安君在李采薇跟前,可从未表露过自己是义军首领这事,李采薇也从未细问,做生意嘛,能挣钱就行。 别说李氏商行了,现在大乾跟北元,明面上跟暗地里贸易量大的惊人,做生意挣钱,不寒碜。 在李采薇跟严焕看来,武安君将这批物资倒腾到山里,那绝对是要发大财的,做的独门生意,不挣钱才怪了。 “将军可真的冤枉在下了,就挣些辛苦钱!”武安君舔着脸笑道,实际上挣个毛线,好不容易拿了一千两的润笔,都被李采薇给拿去了。 “谁还不是辛苦钱?老子天天在这盯着,朝廷一个月,就给不到五十两,更别说底下这些弟兄了。本将军要不是给他们找点外快,哼哼,饭都吃不饱!”严焕也是一肚子苦水,当官也不容易。 想他一个光州防御使,朝廷登记在册有五千人马,每月的粮饷折算成银两,一人还不足二两,这够个屁啊? 襄阳那边,无论是辛表程的城防军,还是谭良弼的部将,那都属于禁军编制。装备跟粮草的供应那都是最好的,就这还捉襟见肘,到处想法子弄钱。 光州的重要性比起襄阳差得多了,又紧挨着军事重镇信阳军,妥妥的二线部队,自然是厢军待遇,比起禁军差了一半不止。 第九十四章 陈年往事 严焕也是个脑子活的,直接打开门做生意,连仓库都对外出租。除了养着八百精锐镇场子,其他人都想着法子出去挣钱,不管是去码头上抗包,还是去采石开矿,一律来者不拒。 八百精锐,听起来不多,但是在大乾厢军部队里,那妥妥的绩优生。 一名精锐不仅需要优良的武器装备,还要日日操练,消耗的粮食比普通人高出一倍不止,还得吃肉。为了让这些人安心操练,还得给远高出朝廷标准的军饷,让他们家中也能衣食无忧,这才会给将领卖命。 严焕拉着武安君找个地方坐下来,让人送来一坛酒,他要好好跟武安君唠上一阵,省得他往李采薇那里去,起了不该有的麻烦。 武安君也乐得如此,顺便了解一下大乾军中的情况。 按照严焕说来,大乾军队分三种编制。第一等的就是禁军,足额发给粮饷,军备物资优先供应,最少三日一操练,乃是大乾的中流砥柱。包含水师在内,明面上有二十万,几乎全部部署在跟北元交界的边境上,襄阳一地就占了四万。 第二等的就是厢军,粮饷比起禁军减半,军备物资很多都是禁军淘汰下来的二手货,能不能搞到好装备,就看主将的能力了,显然严焕就是个有能力的。按照严焕的说法,大乾的厢军应该在三十万左右,其中一半也部署在边境,剩下的分驻各州。 第三等的就是团练兵,粮饷基本没有,主要靠地方自筹。至于军备这些,兵部看着给些破烂,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按照严焕的说法,团练兵主要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官员跟当地大族联合成立的剿匪部队,朝廷象征性给个名号,不然有造反的嫌疑。 这三等军队就是大乾全部的军事实力,实际上战场上,能够倚靠的就是禁军。厢军基本没有野战能力,更多的是凭借城池的防御力固守。至于团练兵,都没有军饷,能有多少战斗力? 严焕口若悬河,两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我观将军麾下极为健勇,这竟然只是厢军?那我大乾的精锐禁军,岂不是......”武安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这严焕倒是个不错的酒搭子。 “嗨!你瞧见的这些,都是门面,也是本将的底气。行军打仗,没有心腹精锐哪能行?谁听你的?嘿嘿!就像你们那个头头烈焰虎。当初叶帅可是要杀他的,结果呢?心腹用命,人家愣是逃出去了。”严焕抓起两颗花生米,往嘴里一丢,就算自己贴钱,那也得养一支精锐出来,不然上了战场就是送死。 武安君听见烈焰虎的名号,有些尴尬,毕竟烈焰虎这会已经没了。 “将军,叶帅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安君给严焕满上酒,这事他一直搞不明白,皇帝杀了叶战,岂不是自断一臂? “这事?嘿嘿,不好说啊!”严焕虽然喝了些酒,喜欢吹牛,但是大脑还是清醒的,有些话说了,他犯忌讳。 别看他一个光州防御使,正五品的差遣,可在朝廷大佬眼中,那也是个小杂鱼罢了,又不是有科举功名在身的进士,讲究一个言论自由。 “舅舅,我也想听,你就说说嘛!”李采薇正好清点完一批,要等这批马车去装好再返回,闲来无事看见这二人喝酒,便过来打发时间。 “这个,嗨,出得我口,入得你们的耳朵,可莫要外传。出了这军营,我是一概不认......”严焕那是极为疼爱这外甥女,况且如今蔡桧都死了,倒是也没那么忌讳了。 “你们可知晓,当初的汴京事变?钦、徽二圣被掳往草原的事?”严焕想了一下,这事还得从大乾南渡之前说起。 武安君跟李采薇俱是点头,当初的大乾可比现在地盘大多了,定都在开封,也就是如今北元的南京。 当初北元南下,大乾节节败退,钦宗见势不妙,将皇位传给儿子,也就是徽宗,自己带着一众妃子、宫女就出城跑路去了,嘱咐徽宗守城。 结果北元骑兵来得太快,一路上基本没遇到像样的阻挡,直接在城外就把钦宗给抓了。 至于徽宗,初登大宝,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居然信任一个招摇撞骗的道人,说什么撒豆成兵,居然直接将城门给打开了。 北元骑兵直接入城,将汴京城全部打包送到北元的东京辽阳府,徽宗跟一众宗室子女俱不能幸免,史称汴京事变。 “你们要知道,钦、徽二圣,在北元活得好好的?还生了不少子女。”严焕带着一丝神秘说道,关于钦徽二圣的消息,大乾几乎不会被提及,但是严焕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北元对待俘虏,这么好的吗?”李采薇有些奇怪。 “嘿嘿,这些个子女,可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后裔,虽然是北元女子所出。北元的算盘打得响啊,等到这些人长大了,完全可以扶持为傀儡,用来收拢人心。至于其他宗室,则是受尽了屈辱,无论是太后还是公主,不说也罢......” 严焕叹息一声,那是耻辱,连他都不想提及,可想而知,当初这些人遭受了什么样的罪。 “可这跟叶将军的死,又有什么关系?”武安君对于这些,也知道一些。不管是宗室也好,还是汴京的普通女子,落入那些野蛮的草原人手中,会经历些什么都不难猜。 “叶将军当初屡战屡捷,打出了迎回二圣的口号,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么?迎回二圣,陛下如何自处?当初山河破碎,若不是当今陛下临危受命,半壁江山也保不住!”严焕的口中带着一丝遗憾,若是叶战不喊出这个口号,或许陛下对他的信任也不会动摇。 “就这?陛下这么小气?不至于吧!”李采薇摇摇头,觉得不合理,哪有因为麾下说错一句话,就要喊打喊杀的。 “当然不止!陛下三路大军北伐,只有叶将军打出了一片天地,其他两路都折戟沉沙。叶将军的麾下急速壮大,为了筹集粮草,直接在占领区实施军管。当初大乾禁军才十五万,分为三路,结果此消彼长,叶将军麾下的战力,已经超过了禁军的一半。” “虽然口号已经从迎回二圣,变成了重返汴京,但是陛下怎么想?有些时候,只要你有能力做到某些事,那就是原罪。你们可别忘了,大乾的太祖皇帝,是怎么上位的?” “跟北元议和,虽然是半壁江山,依旧可以延续国祚,享受荣华富贵。可若真等到叶帅拿下汴京,麾下将其黄袍加身,那可就是改天换地了!以叶帅那时的威望,兵指临安,几乎可以肯定,不战而降者比比皆是!” “所以陛下不得不那么做,一个强大的军事集团,一旦失控,就会反噬自身。” “原本叶帅本也不至死,可他又犯了错,居然无视高宗的十二道金牌,直到断了后勤辎重才不得已返回,这才是杀身之祸的由来。” “你让皇帝,如何相信一个功高震主,又无视朝廷诏令的人继续活下去?反过来说,你们又凭什么认为叶帅当初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若是叶帅先一步打下汴京,或许,一切都不同了。届时江北的大片地盘,足以供养大军,再加上汴京内的财富,完全可以挥师南下。” 严焕叹息一声,谁也不知道叶战当初是怎么想的,但是在皇帝看来,这样的人,已经留不得了。 更让人错愕的是,叶战退兵之后,为证清白,居然孤身入临安,以为能够重获皇帝的信任。 他恐怕不知道,在他拒绝接受金牌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动了杀心。 或许,皇帝也舍不得,但是天家无亲情,叶战,非死不可。 皇帝杀叶战,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皇位,也是为了他赵家的天下江山,他不允许篡位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 “大家或许都觉得,那位懦弱,可笑!当时山河破碎,他能扛起大旗跟北元硬刚,虽然屡屡战败,却也让北元无力南顾。半壁江山,也是江山,就算比不上高祖,却也是有为之君。” 当今皇帝,那也是乱世爬起来的,如何能够忍得下叶战的所作所为? 至于蔡桧的莫须有,不过是他揣摩圣意之后的决定,甘愿为陛下背负骂名。 从叶战死后,蔡桧权倾朝堂就能看出,这事他办得让皇帝极为满意。 “叶将军,当真有其他心思么?”武安君叹息一声,若是叶战不死,现在的大乾,或许已经重新还都汴京了。 “重要么?若是当真黄袍加身,有的选么?”严焕摇摇头,你若是不肯,麾下将领不介意换一个上去。 “记住了,有些事,就得想好了,要么狠,一条道走到黑。要么就碰都不要碰,一丝也不行。”严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武安君缓缓点头,哪怕当初叶战直接反了,结局都比如今好吧?只是那样,很可能被北元一锅端了,成为历史的罪人。 李采薇起身摇摇头,一阵叹息,她得去记账了,马车已经开始返回。 至于武安君,继续跟严焕对饮。只是李采薇走了之后,严焕显然不愿意多说朝堂之事,更多的都是鸡毛蒜皮的零碎,主打一个愉悦身心。 次日,严焕足足安排的五十人的精锐,随船队沿淮水西进。 为首的乃是一名校尉蒋讷,严焕心腹之一,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守护好李采薇的那艘船,保护她们的安危,当然,还有阻止武安君上船。 武安君哪知道这些,跟着几名士兵上了最大的一艘船,直接沿着台阶上了二楼,沿途看看淮水的风景,好不快哉。 说是二楼,实际上就是上面架了一个棚子,四处漏风。至于船舱,那都是用来堆货的。 “呃,采薇姑娘,有茶叶没?”武安君一阵翻箱倒柜,这船上居然连茶叶都没有,他还准备用来装一番斯文呢。 “小檀,给武公子送点过去!”李采薇轻笑一声,她这艘可是客船,什么都有。 在蒋讷警惕的目光中,武安君接过小檀递过来的茶叶包,直接开始生火煮茶。 随着船队缓缓开动,武安君的茶水也好了,倒上一杯,倒有几分斯文读书人的品味。 不得不说,李采薇的茶叶是真的好,武安君这个对茶道半分不懂的人,也喝的有滋有味。 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其他,李采薇跟小檀进了客船就几乎不露面了,武安君也乐得清闲,将怀中短铳拿出来仔仔细细料理一番,关键时候还指望它们呢。 如今武安君自问也是一顶一的高手,可这天地之大,谁知道有什么样的高手? 夜幕降临之后,船队也不停歇,借着风力在淮水上逆流而行,直往上游驶去。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武安君伸了个懒腰,这水师是当真拿钱办事,这两天除了偶尔远远见过两艘巡逻快舟,水师舰船是半艘也没见着。 按照路线预算,今日午后就能抵达酆水,卸货之后船队顺流而下,此番交易就算结束,也不知道杜老三他们安排好人手没有。 武安君现在最愁的就是这个,要是有电话就好了,可就算系统里面抽出来,这也没信号哇。 武安君拿起一块面饼,掰碎了放在碗中,又撕下几块肉干,船上条件有限,其他人都是吃干粮为主,他这已经是条件极好了。 待到水烧开,武安君直接将热水倒进去,泡上一会就软了。 突然一阵吵闹的声音传来,里面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武安君端着饭碗站起身,朝着前面看去。 只见两艘快船正在快速接近一艘楼船,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只见快船上的应该是练家子,猛地甩出一把飞爪,抓住楼船的船身,人用力一拉,就朝着楼船上飞去。 “轻功不错!”武安君缓缓点头,这人的轻功显然有很深的造诣,方才这一个飞跃难度不小。 而另外一艘快船上,居然是一个光头和尚,用力在快船上跑动,随即在船头猛地一踩,整个人往楼船上跃去。 只见快船的船头猛地往下一沉,直接翻船了,好大的力道。 但让武安君无语的是,快船都翻身了,那和尚居然只跃起五尺高,堪堪能够扒到楼船的甲板。 而之前上去的男子,显然是个用刀高手,招式大开大合。 凭借一人之力,就抵住了船上两名高手的攻击。 待到那和尚上了楼船,全身居然好似有金光闪现,双拳舞动,与那用刀男子配合,打的船上高手节节败退。 船上一名持剑女子也加入战团,可依旧敌不过。 突然楼船二楼的窗户打开,一名白衣女子一个飞跃,长剑舞者剑花,直往二人身上刺去。 第九十五章 英雄救美 “好俊的身法!”武安君只看那女子身法极为飘逸,在空中好似还能借力一般,有几分蝴蝶翩翩起舞的感觉。 可惜了,虽然四人联手,却依旧节节败退,那和尚好似一尊铁塔,无视一切的攻击。 而那持刀的高手,形如鬼魅,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杀出来,给船上之人造成伤害。 武安君看出来了,那两人显然不想伤害女子,一招一式都往两名男子招呼过去,否则早就将四人击溃。 那用刀高手跟和尚,俱是一等一的身手,二人彼此配合,估计郭进都只能跑路。 “武公子,你还不去英雄救美?”李采薇也打开窗户看热闹。 “采薇姑娘开玩笑了,在下还是写写画画比较合适!”武安君直摆手,他又不是郭进那样的大侠,况且谁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为了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去跟那两个武道高手拼命,脑子坏了才干。 “那可是叶柔哦!”李采薇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倒是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真的假的?采薇姑娘目力如此惊人?”武安君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武安君经过多次洗髓,目力远超常人,他尚且看不清那船上之人的样貌,李采薇如何看得清? 不过武安君倒是觉得有几分可能,方才那女子飞跃而下的姿态,跟那日演出的叶柔倒有几分神似。 “我自然是看不清,不过那船上的旗帜瞧见没?烟雨阁独有的标志!”李采薇摇摇头,又不是一定要看清面容才能知晓。 如今这个时间,从淮水顺流而下,又有烟雨阁的标志,除了要返回建康的叶柔,再无其他可能。 武安君转眼瞧去,果然那船上的标志跟那日叶柔的马车一模一样,再瞧体型姿态,那两名女子应该就是叶柔跟侍女玉珠。 而那两名男子,应该就是烟雨阁给安排的护卫,其中一人正是那驾车的奎叔。 随着船只的快速接近,武安君细看之下,果然是叶柔跟侍女玉珠。 只见那矮胖和尚,好似一座钟一般,无惧刀剑,将所有的攻击全部挡下。 那个用刀高手突然斜刺里杀出,一刀刺进一名男子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显然是丢了性命。 马奎提刀就朝着鬼影的手腕砍去,只要废了此人,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那矮胖和尚突然身手,稳稳接住了奎叔的刀,随即一拳轰退马奎。 那神出鬼没的刀光再现,划过玉珠的手腕,带起大片血花。 玉珠冷哼一声,长剑应声落地,失去了战斗力。 那矮胖和尚突然一声怒吼,猛地一拳朝着马奎轰去,周身破绽全开,竟是要一招定乾坤。 叶柔身形划动,一剑朝着和尚的腋下刺去。 “叮!”的一声脆响,长剑刚触及那和尚的衣服,就好似碰到了铠甲一般,不能寸进。 也不知道这矮胖和尚练的什么功夫,居然刀剑不能近身,这几乎就是个人形坦克。 “这二人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禅影双煞,出手从不落空,也不知道这烟雨阁得罪了谁,居然请动这二人。”李采薇摇摇头,禅影双煞成名已久,叶柔此番估计要有难了。 “咳,采薇姑娘,不如略施援手?”武安君又怎么忍心看见叶柔落入这二人之手? 若是没有什么交集,也就罢了,想起那日对方泫然欲泣的神情,若是她落难,她的母亲跟寡嫂又会如何? “这些人,都是舅舅的精锐,可不是我商行的护卫。而且那船身狭小,他们又有叶姑娘为质,弓弩也施展不得。”李采薇直接拒绝了,她岂会为了叶柔,而担上这么大的风险? 商行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得失,若是惹怒了禅影双煞,却又没有足够的应对手段,商行以后就有的麻烦了。 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能够请动禅影双煞对叶柔下手,这背后的人能量绝对小不了,商行没必要招惹。 船只越来越近,叶柔的剑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试图用自己的性命相要挟。 其他三人,一死两伤,禅影双煞已经完全掌握了局面。 “我们只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放下剑,乖乖地跟我们走。我数到三,你不听话,我就先杀一人!”鬼影舞了一个刀花,杀人而已,跟割草没什么区别。 “小女子与二位,并无仇怨,何苦相逼!”叶柔面露不甘之色,她试图寻找机会。 “没办法,我兄弟欠了人情,拒绝不得,都是命。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们兄弟并不会伤害你们性命。”鬼影缓缓靠近,试图寻找机会拿下叶柔。 “武公子!快救救我们!”玉珠朝着另外一侧的船队看过去,发现那上面居然是武安君。 玉珠也不知道武安君会不会武功,可毕竟有那么多人,总有几分机会。 叶柔朝着武安君看去,眼神中带着期盼,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小子,识相的,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赶紧滚!”鬼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试图震慑武安君。 “阿弥陀佛,本座不想多造杀戮!”悟禅念了一声佛号,声如洪钟,直入武安君耳中。 若是普通人,被悟禅这一嗓子,就要吼得头晕脑胀不可。 “抱歉,今天武某倒是不想识相了!”武安君摇摇头,伸手将一旁士兵的长枪取在手中,以一敌二,还是要有个武器来得方便些。 “武公子,那可是禅影双煞,最难缠的就是那悟禅,刀枪不入,你可别做傻事!”李采薇心中一惊,她没有想到,武安君居然要去送死。 这叶柔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居然能够让武安君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在李采薇看来,武安君一介书生,就算会些拳脚,恐怕还不如她跟小檀呢。 “在下一直小心谨慎,可今日,只想要顺心意!若是回不来,还请采薇姑娘把东西按约定送到!”武安君朝着李采薇行礼,大义凛然道。 武安君相信,自己就算不敌,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难,如此这般说,纯粹是为了装一下而已,让自己的形象更加高大伟岸一些。 “你小子找死,就别怪我们兄弟心狠手辣!”原本都快要完工了,没想到杀出来一个二愣子,鬼影觉得是不是自己兄弟最近太好说话了,名头连个书生都唬不住? “武公子,这二人武艺高绝,你,不如退去得好!”叶柔面露不忍,她固然希望有人来救她,可武安君孤身一人,怎能敌过这禅影双煞?白白丢了性命。 那些船上的士兵,根本无动于衷,连弓箭都未上弦,显然没打算插手。 “哎,若是不做,恐怕会后悔,算了,博一次也好!”武安君叹息一声,抬脚将板凳踩断成数节。 “小姐,你快劝劝武公子啊,他要去送死!”小檀着急了,她对武安君观感颇好,怎么忍心看着他去送死? “武公子,你要是回不来,这物资,我就拉回去了!”李采薇也是急了,怎么还非要送死不可?只能以货物相要挟。 “我信得过商行,更信得过采薇姑娘!”武安君朝着李采薇拱手行礼,随即将地上的断木块取在手上。 武安君凝神静气,当两艘船快要擦肩而过时,彼此距离不过二十余步,对方船上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小檀的一颗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武安君将三块木板扔出,整个人跟雄鹰展翅一般从船上飞跃而下。 武安君这一跃足有七八步距离,恰好落在第一块木板之上,脚下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如此两次,对方的船已经在望。 当脚踏上最后一块木板,武安君脚下真元震荡,猛地一用力,炸起大片水花,整个人犹如潜龙出水,挺着长枪就往船上的鬼影刺去。 “这、这,小姐,武公子他会武功哎!”小檀兴奋地指着武安君的背影,这份轻功绝对罕见。 “本小姐看见了,不仅会,还是个高手!”李采薇气呼呼说道,这小子愣是没显露过一招半式,若不是今日叶柔落难,她还以为对方是个文弱书生。 叶柔跟玉珠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欣喜,若是武安君能够敌过对方,她们便能化险为夷。 武安君的这一枪速度极快,直奔鬼影胸口而去。 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虽然是普通长枪,但胜在攻击距离够长,在速度的加持上,依旧有着绝对的杀伤力。 鬼影一个闪身,直接让开,不跟武安君硬碰,显然也是被武安君刚才那一手轻功给镇住了。 “阿弥陀佛!”悟禅往前一步,双手化掌,直接将武安君的长枪给接住了。 武安君收枪,随即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甲板之上。 随即身法游动,疾风枪法带起道道残影,直往鬼影身上招呼。在武安君看来,这悟禅就是个坦克,而鬼影是法师,只要打过游戏的,都知道不要跟坦克硬刚,专心解决法师就好。 悟禅这个坦克移动速度慢,在武安君的身法下根本打不中,若是在空地上,武安君完全来去自如。 只是如今显然不行,甲板地方狭小,悟禅直接居中,让他的动作受到极大的限制。 鬼影也很恼火,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枪法快如疾风,招招不离他的要害,而且这该死的长枪攻击距离又长,他不得不全力躲避。 叶柔持着长剑,在一侧游走,寻找机会就给鬼影来上一剑,虽然打不中,却也让鬼影不得不分心应付。 “阿弥陀佛!”悟禅一声大喝,双手死死夹住武安君的长枪,竟然打着夺枪的打算。 鬼影猛地一刀划破叶柔的衣裳,转身就是一脚将叶柔踢飞了出去,他准备全力以赴,先杀了武安君。 武安君猛地一抽,长枪纹丝不动,暗道不妙,直接弃枪就逃。 鬼影一刀袭来,直奔武安君身侧,意图断其一臂。 小檀吓得用手遮住眼睛,根本不敢看武安君被断臂的景象。 好个武安君,关键时候就地一滚,随即整个人往上一攀,直接揉身而上,从窗户翻进了进了二楼叶柔的卧房。 鬼影直接跃起,在悟禅的肩膀上一踏,趁他病要他命,没了长枪的武安君,能有多少战力。 鬼影高高跃起,直往叶柔的卧房飞去,手中长刀前指,准备给武安君一记痛快的。 “什么东西?”鬼影刚到窗前,就看见武安君举着一个烧火棍般的东西对着他。 武安君嘴角露出邪魅一笑,当即扣动扳机,若是没有短铳,他还真不一定敢上来逞威风。 “嘣!”的一声炸响,黑烟缭绕。 这么近的距离,不到三步,根本不用瞄准,铁蛋正中鬼影的胸口,打出老大一个血洞。 鬼影只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都往后飞去,摔落在甲板上。 “鬼影,你怎么了?”悟禅没想到,眨眼的功夫,鬼影就摔落下来,眼看着就没了性命。 “跑!”鬼影只说了这一个字,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再也没了生息。 悟禅没有跑,转身看向二楼的窗户,他要为鬼影报仇。 武安君并不着急,反而在清理枪管,然后将纸包的火药倒进去,再把铁弹捅结实。 虽然还有一把没有击发的短铳,但是这个坦克,武安君不知道一枪有多大效果,多开两枪试试。 虽然悟禅的防御力极强,可武安君相信,这个世界不会有这么牛的存在。悟禅的无敌,只是他们的攻击力不够罢了。 “啊!”悟禅一声大喝,就朝二楼冲来,以他的笨重,只能爬楼梯。 “砰!”的一声枪响,武安君居高临下,子弹将悟禅的衣服打了个破洞,随即掉落在地。 “牛逼!”武安君都无语了,这悟禅的防御力,居然在短铳下丝毫无损,这是多逆天的防御力? 悟禅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打得一震,一丝血迹从嘴角缓缓滑落。 悟禅面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自从他的金钟罩大成之后,还是第一次受伤。 武安君笑了,看来他这防御功夫,有些类似于防弹衣,虽然挡住了兵刃,但是攻击的力道依然在,只能凭借肉体硬抗。 这种功夫在面对锐器攻击时,几乎可以毫发无损,但是想要击破也简单,那就是大力出奇迹,跟应对铁甲一样,用势大力沉的钝器比较合适。 就像两军交战一样,面对重甲精锐,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铁锤或者狼牙棒这些兵刃,就算能挡住兵器,五脏六腑也受不了。 战场上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锤下去,战甲只是一个凹痕,里面的人直接就挂了。 “砰!”再一次黑烟缭绕,子弹这一次直接嵌入悟禅的皮肤之中,显然防御力已经在急速降低。 “啊!”悟禅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跟发狂一样朝着武安君冲去,若是等对方再来一枪,他就完了。 第九十六章 显露实力 悟禅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毕竟武安君已经没有了长枪,只要近身,就能让对方无法继续击发那个烧火棍样的暗器。 悟禅不懂火铳,在他看来,应该是弩机一样的暗器,威力巨大,装填必然耗时耗力,他只能速战速决。 武安君直接放下短铳,以游龙身法配合空明拳,使出十足的力道朝着悟禅轰去。 悟禅没想到,离了长枪的武安君,战力丝毫不弱,这势大力沉的拳法,每一记都好像打在他的五脏六腑上。 悟禅的速度太慢,连武安君的衣服都碰不到,完全成了挨打的靶子。 初开始,武安君的拳头打在悟禅的身上,好似打在石块上一般,现在已经是拳拳到肉,显然悟禅的防御被他击破了。 “啊!”武安君一声怒吼,使出空明拳威力最大的一招,双龙出海,两拳同出,完全放弃防御。 已经陷入绝境的悟禅,直接被这一拳给打的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突出大片的血花,其中还夹着一些碎末。 小檀原本还在替武安君担忧,如今看见悟禅直接被击飞落水,显然胜出的是武安君。 武安君扶着栏杆站定,深吸一口气,方才的一通连招,让他有些真元耗尽,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虚浮。 “武公子,货物你还要不要了,我们可不会等太久!”李采薇看见武安君无恙,暗道这小子为了救美,简直是不要命了,叶柔的魅力当真不可小觑。 那几艘货船可没停留,继续逆流而上,只有李采薇所在的客船,跟烟雨阁的船并肩而行,隔着二十余步的距离。 “谢过采薇姑娘,容我喘口气!”武安君端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就往口中灌去。 一壶茶喝完,直接将两支短铳装填弹药,现在的他,实力不济,必须得有防身之物。 武安君到了甲板之上,在鬼影身上摸索一下,一文钱也没有,只有一枚令牌。武安君翻看了一下,令牌上有安丰两个字,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武安君拎起鬼影的尸体,直接丢进淮水之中。 “小女子,谢过武公子救命之恩,来世做牛做马......”叶柔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之前鬼影的那一脚,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打住,我先检查一下你们的伤势!”武安君直摆手,以身相许还差不多,来世当牛做马就算了。 武安君伸手入怀,实际上却是在系统中取出一小瓶伤药,为马奎跟玉珠上药。 没有纱布,武安君转头看了一圈,直接就在玉珠的裙摆上开撕。 “武公子~”玉珠脸色煞白,大白天的,就在甲板上撕她衣服,这是要做什么? “事急从权,玉珠姑娘莫怪!”武安君直接给玉珠手腕上缠一圈,只要止住血,这点伤势几天就好。 至于马奎,伤势就要重得多,伤口深可见骨,没几个月功夫,是别想跟人动手了。 “叶姑娘,若是我没猜错,你肋骨可能断了,在下手脚粗笨,姑娘若是不弃,可以试着接一下!”武安君带着几分期待问道。若想要接肋骨,这肯定是要宽衣解带的,咱是君子,但也是为了叶柔的身体着想。 “谢过武公子,婢子会接骨,伤了一只手,也是无妨的!”玉珠直接接过话去,怎么能让一个男子看去小姐的清白? 叶柔虽然是青楼女子,如今还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清白尚在。 “既如此,我这有一粒药丸,接骨之后服下,可减少疼痛!”武安君暗道可惜,摸出一粒止痛片放在叶柔手上。 “公子大恩,小女子必然铭记在心......” 叶柔感激涕零,今日若不是武安君出手,她们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处境。若是自由身,她或许也愿意以身相许,可她如今身不由己。 “武公子,你再不来,我们就先走了!”李采薇看着武安君磨磨唧唧的,这都小半个时辰了,货船已经走远了。 “呃,采薇姑娘,能不能靠近些!”武安君看着二十余步外的李采薇,一阵头痛,这么远,怎么过去? “你不是会飞么?”李采薇捂嘴轻笑,看见武安君吃瘪,莫名的情绪就好了。 “那个,采薇姑娘莫要打趣,在下现在双腿无力......”武安君现在真元消耗的差不多了,哪能轻易横渡这二十步的距离? “本姑娘就想看你飞,你飞不飞?英雄救美,命都不要了,飞一下给我看看都不行?哼!”李采薇根本不听武安君解释,你不是厉害么,那就耍给我看看。 武安君一头黑线,合着看杂耍呢?但是没辙,人家能留下来等自己,已经是格外照应了。 “叶姑娘,在下先行一步!”武安君朝着叶柔拱拱手,在甲板上捡了几块木块。 “武公子,他日有缘再见,必然设宴款待......”叶柔感觉眼角一酸,此时一别,也不知道是否还有相见之期。 武安君很潇洒摆摆手,将木板飞射到水面之上,整个人高高跃起,双脚在木板上连踏,就朝着李采薇的客船飞去。 二十步距离眨眼便到,武安君在最后一块木板上,用力猛地一踏,随即心底一惊,最后一丝真元居然力道不够。 原本最后这一步,武安君要飞起七八尺的高度,横跨五步距离,稳稳落在客船的甲板之上。 但如今不过才刚跃起,就感觉要往下坠,武安君身体前倾,双手牢牢扒在甲板上,腿却浸泡在水中,好不狼狈。 当武安君狼狈爬上甲板,下半身都湿透了。 李采薇笑得前俯后仰,叫你逞强,活该! “采薇姑娘,在下谢过,还请尽快行船!”武安君也不生气,虽然落魄了些,可也飞过来了。 “哼,自然!”李采薇一摆手,薛讷带人转动船帆,客船朝着淮水上游快速前进。 武安君本想进船舱,又看了一眼薛讷,跟防贼一样盯着他,干脆直接盘膝而坐,运转纯阳功恢复真元。 “小姐,他真的好强!”小檀敏锐地感觉武安君体内真元的波动,那种强大的感觉,她只在师傅身上感受过。 “废话,禅影双煞,横行江湖十几年,今天都栽了。若是传开去,这个武公子,能上江湖名人榜了。”李采薇喝了口茶,禅影双煞,也是榜上有名的人物。 “哼,之前还以为他不会武呢!小姐,文武双全,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招赘......” 小檀还未说完,就被李采薇用手指在脑袋上敲了一记狠的,直接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若是以前,李采薇还真的会考虑一下,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婚约,岂敢再有其他心思? 叶柔趴在甲板上,看着远去的客船,只能祝对方一帆风顺,希望能有再见之期。 “小姐,婢子扶你上去,必须尽快接骨!”玉珠起身,用左手扶起叶柔。 也不知道武安君用的什么药,效果惊人,就这一会,不仅止血,连带疼痛都消减了不少。 “小姐放心,我虽然受伤了,控制一下方向还是可以的!”客船顺流而下,根本不需要用力,马奎也让叶柔上二楼去。 “好!”叶柔收回思绪,随着玉珠往二楼行去。 随着二楼传来几声轻呼,玉珠已经为叶柔接好了肋骨,还用木板固定好。 “小姐,是不是想让武公子帮你接骨啊?”玉珠出言打趣道,看着叶柔额头的汗珠,能让她转移下注意力也好。 “讨打!把水端过来!”叶柔看着手心的药片,她不知道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是武安君特意交代,不会错的。 “小姐,不留着当个念想?”玉珠看着叶柔手心的药,跟这世间黑乎乎的药丸不同,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质。 “有缘自会相见!”叶柔将药丸放入口中,白了玉珠一眼,随即用水吞服。 随即忍着疼痛躺在床上,鬼影那一脚,断了她两根肋骨,自然痛得厉害。 但是很快,药效开始发作,叶柔居然缓缓睡了过去,玉珠将门窗关好,缓缓退了出去。 “奎叔,你可知道,是何人请动的鬼影双煞?”玉珠没了之前的婢子的谦卑,反而透露出一丝上位者的气度。 “那武公子,在鬼影身上摸出这块令牌,我看很可能是安丰军指挥使张九行!”马奎恭敬将令牌递到玉珠手上,比之前对叶柔还要恭敬几分。 “嗯,此事,我自会细查,你不要声张。把尸体藏好,痕迹都清理一下,莫要惹来是非!”玉珠说完,转头看向武安君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方才武安君使用的功夫跟暗器,她连半分来路都没看出来,怎么突然就出来了这么个高手? 武安君可不知道这些,客船在追上货船之后,他直接就飞了过去,否则一直被蒋讷盯着怪难受的。 第二天午时,船队正大光明直接逆酆水而上,直往武安君约定的地点行去。 “你就不避着点?”李采薇有些不解,你一个捞偏门生意的,有必要这么正大光明么? “采薇姑娘,就算是子时时分又如何,这么大的船,隔着几里地就一眼瞧见了。还不如动作快些,至少能把物资安全弄进去!”武安君指了指船帆,这玩意这么高,估计还没进酆水就被发现了。 他现在要的是快,不给北元军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夜晚反而会耽误。 平日里进出,都是小渔船,用船桨摇动,这种大船如果能避过北元驻军的耳目,那昔日叶战也不用打的那么辛苦,早就收复中原了。 在武安君约定的地点,已经搭起一座简易的码头,数艘货船一致排开,大量的青壮从芦苇荡中钻出来,推着独轮车就开始上前搬运。 杜老三几乎把安家寨跟烈焰寨所有的运输力量都集齐了,数百辆独轮小成,跟蚂蚁搬家一般。 货船上堆成小山的货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最让李采薇不可置信的是,多达千人的运输队,在狭小的山路出入口,没有丝毫混乱。一辆辆小车从左边推出,在货船上装满之后再从右侧推入,彼此互不干扰。 “寨主,这都是咱们的?”断雨跟紫电看着这小山一样的物资,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 “都是,让兄弟们麻利些,但是要注意安全!”武安君点点头,把这些东西弄到山寨去,他就有了跟官府叫板的资本。 哪怕出动大军将大盘山给围了,山中依旧不会出乱子,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寨主?”李采薇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这些人难道都是武安君麾下? 李采薇可不是花瓶,自幼见多识广,这些人能够做到井然有序,必然是经过长期训练的,就连他舅舅麾下那些士兵都做不到。 如今李采薇看见的,就有数百人,后面还不断有人出现,这是何等的实力? 李采薇也没想到,自己一直都把武安君估计得太低了。 “兄弟们抬爱!”武安君拱拱手,到了自己的地盘就是好,这种感觉在外面是没有的。 “你麾下有多少人?”李采薇眼珠子直转,原以为武安君就是个捞偏门的,没想到居然自成一方小势力。 “千把号弟兄,在山里混口饭吃吃,采薇姑娘有什么问题?”武安君心情好,此番多亏了李采薇,以后指不定还要打交道,显露一些实力也好。 “都是这样的?”李采薇虽然猜到了,可得到武安君的证实,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都差不多!”武安君点点头,实际上这些只是他麾下实力的一小半而已。 现在的安家寨,轻松能够拉起一支两千人的队伍,需要的话,还可以组织一支千余人的预备队。 李采薇盘算了一下,武安君麾下居然有千余精锐,比他舅舅这个光州防御使还要多。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铠甲,若是人人有甲,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我能不能去你山寨看一下?”李采薇眼珠子直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行!”武安君跟蒋讷异口同声道。 直到现在,武安君看蒋讷才顺眼些,至少眼下目标一致。 “记得你欠我的东西!”李采薇左右看了一下,只得作罢。 武安君自是满口应下,东西已经在襄阳城了,只要加工一番就可以了。 “你们这么多人,靠打家劫舍过活吗?”李采薇觉得自己这么问很不礼貌,可还是忍不住。养活这么多精壮汉子,还要训练,这开支能小了? “种地啊!打家劫舍?我们跑不过北元骑兵!”武安君直摇头,反正他没干过那事,一旦烽烟起,能不能逃回山中就看运气了。 “种地这么有钱吗?”李采薇给了武安君一个你糊弄鬼的眼神,她家也是有不少良田的,产出几何清清楚楚。 第九十七章 山雨欲来 “这不是山中还有秘法,可以产出一些特产,补贴一些,勉强够了。山中民风淳朴,只要能吃饱就行,隔三岔五打个猎弄些荤腥。都是在外面活不下去的可怜人,有个落脚地就可以了,没那么多讲究!”武安君主打的就是一个糊弄,怎么可能轻易被对方套出底细去? “穷山恶水出刁民,先贤诚不欺我也!”李采薇白了武安君一眼,显然他口中的刁民就是武安君,这小子刚才的话没有半分真实性。 至于小檀,这会完全没了让武安君入赘的心思,人家这么大家业,谁还肯当上门女婿?心底不由得一阵失落。 一直到日落时分,物资全部卸完,武安君在码头上挥手跟李采薇等人道别,下次相见,不知道是多久了。 李采薇几番旁敲侧击,武安君油盐不进,心中自是有气,随意一摆手就钻进船舱去了。 空船顺流而下,速度极快,很快就消失在天际。 “恩公,你快点进去吧,这会衙门肯定得到消息了!”酆水巡检严勇催促道。此番大船一靠岸,武安君就让他派人去县衙禀告去了,这是他的职责,若是这么大船队现身都不知道,这个巡检肯定要担责的。 “嗯,你在外面,要小心些!若是事有不顺,直接带着家人进山,我自会安排!”武安君拍了拍严勇的肩膀,若非是他相助,想要避开耳目去淮水,也是千难万难。 “恩公放心,在下有数!”严勇心知,若非是武安君,他早就家破人亡了。 武安君让杜老三一把火烧了码头,便带着人直接往山中撤去。 待到泌阳县守将郭淮带着一队骑兵赶到的时候,空留一地灰烬,严勇正带着人清理。 郭淮看着那狭小的山路,再看看身后的骑兵,根本不敢追进去,干脆返回县城去了。 大盘山中的景象,几乎是日新月异,铁矿的产量节节攀升,不仅武器铠甲开始更新换代,就连农具也大规模进行更新,为即将到来的夏收跟播种做准备。 不出意外,开春之后,逃入山中的人越来越多,根据各寨统计,总人口已经增加六百多人。 大量人口的逃跑,让县令苏晋跟主簿曹昉心急如焚,除了发文催州府进行招安,又让郭淮向上级请求,增加大盘山周围的驻防人员,再这么逃下去,泌阳县就要完蛋了。 “曹大人,你不如再进山走一趟?”苏晋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现在外面消息都传遍了,进了大盘山,只要按时劳作,干饭管饱还发给工钱。 现在在外面的情况时,一年忙到头,大半时间都是喝稀的。那些家里有几亩地的还好些,能吃上些干饭,那些靠着租田地过活的,逃得那叫一个快,反正没什么可留恋的。 草原人南迁跟开设马场,造成了大批量的失地农民,跑路这个风气是越来越压不住了。 本来税赋就压得喘不过气,一旦有人跑路,剩下的压力就更大,自然有更多人跑路,已经进入了恶性循环。 县衙数次发文,到了各乡就没了下文,显然各乡里正对官府的做法极为不满,根本不予理会。 “苏大人,怎么进山?人家要的就是个县丞职位,到现在还没影子呢!”曹昉拒绝了,谈好的事情,现在什么都没有,让他进山去做什么?真要惹急了人家,他的脑袋还硬得过林明? “哎,这公文早就发去了,到现在也没个说法。曹大人,就这么下去,今年夏税你怎么收?”苏晋看着曹昉,他要是有办法,也不会让曹昉进山,这不是没法子嘛。 “我怎么收?我不收了,衙门还欠着我曹家八百两银子呢!我当的个什么官?一年不到百两的俸禄,这一下就搭进去八百两,总不能还继续搭吧?”曹昉也是气得不行,这破事,爱谁干谁干去! “曹大人,这事我也没辙,你不是还有其他收益嘛?”苏晋有些心虚,去年可是他压着曹昉带头出钱,才凑够了秋税。 “那都是家族生意,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跟族人交代?”曹家在县里是有不少产业,可那都是几代人攒下来的家当。 之前一次性被朝廷圈走几百亩良田,他在家族里面已经压力极大了,到现在都没给个说法。 “那就让公差,也都下乡去,逮住逃跑的,拿到衙门来示众!”苏晋看了一眼曹昉,跟这个地头蛇闹翻了,这个县令更加没得干。 天地良心,他苏晋又不是什么贪官,反而是一心想做些功绩出来,怎么反而落入这般境地? 叶弘作为捕头,当然知道衙门里这些日子不好过,领到命令立马脚底抹油,带上好兄弟皮伟跟几个亲信出城巡视去了。 “叶头,那大盘山中,真那么好吗?”新来的捕快席同是个机灵的,很受叶弘喜爱,他对武安君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就是啊,头儿,你上次不跟皮大哥还一起去过嘛,给我们说说呗。”另一名捕快裴通也跟着问道。 如今这十里八乡的都传开了,大盘山里的日子,比外面好多了。如今大盘山中,当家做主的,乃是文曲星下凡的武安君,也就是那个以前出名的读书郎。 作为曾经泌阳县的名人,好些人都见过武安君,若大盘山是他做主,那倒真是个好去处。 特别是长丰乡的人,就算跟武安君不熟,那跟武屠户总是打过交道的,七拐八弯总能有些牵扯。 “那个,大盘山里的情况,咱没亲眼瞧见,不敢说。但是这个武公子,还真就是不错的人。话说当年,哎,林捕头那会,这武安君在西市开了个食铺......” 叶弘直接将当年他知道的是非曲直一一说来,至于武安君为何杀了林明跟秦蕴逃到山中去,他也猜得七七八八。 “叶头,这、不是挺好的人嘛,哎,这个世道真的是。”席同不敢为武安君这个通缉犯明着叫屈,可这明明都是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 “头儿,要我说,这最奇怪的,就是这武公子,明明文曲星下凡,读书作诗那是一把好手。但是这武艺,总不能是凭空来的吧?当初林捕头那身手,咱也是见过的。大盘山里,可不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裴通奇怪的是这里,一个读书人,怎么突然就能够有这么强的武艺? “嘿,你小子怎么知道,那武公子不是自幼习武?文曲星转世,那脑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些功法不是正常么?”皮伟拍了一下裴通的脑袋,这牛逼开窍的人,干啥都轻松。 裴通嘿嘿直笑,倒也是,也没规定读书人不能练武。 “叶头,你看,那肯定是要逃山的!”席同眼睛贼尖,老远就看见四五个人影,背着包裹鬼鬼祟祟的,朝着大盘山方向走呢。 “走,追过去看看!”叶弘一听,来了精神,他们出城可是来办差的。 叶弘走近了一看,居然是一家四口,年长些的男子大概四十出头,还有一对小夫妻,约莫二十多,再加一个四五岁的男娃。 瞧见叶弘他们追来,那是撒腿就跑,但这拖家带口的,如何跑得过他们这些有武艺傍身的捕快。 “耳朵聋了吗?老子叫你们停下,听不见啊?”裴通绕路直接拦在前面,直接抽出腰刀喝问道。 “老头,说说吧,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是要去哪里?”皮伟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些穷哈哈,没什么油水。 “老汉,是西水乡赵家棚的,大家都叫我赵老四。是,要去长丰乡,走亲戚!”赵老四舔了舔嘴唇,暗道倒霉,怎么就碰上公差了。 之前兄长叫他一起走,他愣是拿不定主意,那会管得要松得多。现在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只能跑路,没想到却被拦住了。 “你家那亲戚,莫不是韩家庄的武屠户家吧?”叶弘笑了,这老汉还会编鬼话糊弄他们。 “对、啊,不对,不是韩家庄!”赵老四顺口就想应下,突然反应过来,这韩家庄的武屠户家,可不就是武安君家么,现在大盘山中的寨主。 “好你个龟孙,还不说实话,谁家走亲戚,还背着口锅的?好,你前面带路,去你那亲戚家,咱们跟着。要是对不上,把你们全部锁拿下狱,哼哼!”席同出言恐吓,这四人必定是逃山的,绝对不会看错。 “差爷!差爷!小的错了,不懂事,你就饶小的一回!”赵老四直接跪在地上,朝着叶弘磕头,这位一看就是领头的。 那对年轻的夫妻也拉着孩子跪在地上,跟着赵老四一起磕头,只求能放他们一条生路,真要是下狱了,这家就完了。 “说说吧,为什么要逃?”叶弘叹息一声,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若是那些个家境好的,叶弘也能伸手捞点油水,可这一家穷的跑路还要带着铁锅,能有什么油水? “差爷,饿啊!老汉家,原本也有三亩良田,还租种几亩官田,日子也还过得去。后来官田没了,就吃不饱饭,今春连自己的田都成了马场,实在是没了活路。说等过些日子,大批草原人跟牲口过来,我们还要去马场服劳役,这还怎么过?” “差爷,我们饿点没事,这娃都七岁了,都不长个了。去岁开春喝粥到现在,树皮都吃了不少,眼看这粥都喝不上了......” 赵老四磕头如捣蒜,为了活命,这都不算啥,要怪,就怪他没早点逃。 “七岁?娃娃,想吃么?”叶弘拿出怀中的面饼扔在地上,还用力踩了两脚。 小孩看着地上被踩烂的面饼,用力点点头,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赏你了!”叶弘倒是想看看,这孩子到底会如何。 只见那孩子将那几个大块的面饼捡起放入怀中,又把那些细小的碎块,连着泥土拢在手心就往嘴里咽,显然是饿急了。 “这些,为什么不吃?”叶弘指了指其怀中的面饼问道。 “小虎还小,吃不多,这些留着给阿爷跟爹娘吃!”小虎将口中的泥土跟面饼咽下去,牢牢护着怀中的面饼,生怕叶弘反悔。 “你们、走吧!”叶弘揉了揉眼睛,有些事,他做不出来。 “啊?谢过差爷,谢过差爷!”赵老四初开始以为听错了,随即重重磕了三个头,就起身拉着孙子准备跑路。 “最近,巡山的士兵增多了,你们,小心些!”叶弘也不知道,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好好的一家,怎么就这般了? 赵老四一家千恩万谢,朝着大盘山方向加快了脚步,能不能顺利找到山寨,那就不得而知了。 “头,就这样放走了啊?”裴通感觉,这差事办得是不是有点不对?县令让他们来,就是捉拿这些逃户,准备杀鸡儆猴的。 “你说这叫什么世道?人饿急了还不给逃荒?大家都乡里乡亲的,还要赶尽杀绝不成?”叶弘摆摆手,他自幼在这片土地长大,下了不了这么狠的手。 唐州的马场建设,比预想的还要快,还没入夏,大批的牲口就跟着草原人一道抵达,长得半人高的麦苗,恰恰就是最好的牧草。 衙门开始征调民夫服徭役,要把天地之间的田埂全部铲平,方便战马奔跑。 大片的良田被毁,百姓怨声载道,那些骑在马上的草原人,每天举着弯刀耀武扬威,在他们看来,作为北元的统治阶级,这些本就是他们该得的财富。 苏晋跟曹昉,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等到招安的文书,反而让他们抽调民夫,准备粮草,大军即将进山围剿。 “荒唐!荒唐至极!”苏晋将文书丢在地上,明明一个县丞的职位,就能把大盘山给拿下,平白多了那么多良田跟人口,非要搞剿匪。 “苏大人,这粮草何来?”曹昉也头痛,也不知道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夏收还没开始,他们上哪筹集粮草去? “本官如何知晓?来的是京西军指挥使仆散怀恩,出了名的酷烈。而且此人祖上是草原贵族,乃是大元开国功臣,本人也是战功赫赫,真要惹急了他,丢了脑袋都没人做主。”苏晋对于仆散怀恩的事迹知晓一些,这人很受北元朝廷信重,算是北元在边境的一员大将,如今被派到唐州剿匪,明显大材小用。 “要不,跟州府那边商量一番?”曹昉心中一个咯噔,官场上的事他倒是不怕,但是这些杀人如麻的将军,他也怵得慌。 “先试试吧,估计够呛。据说这仆散怀恩,麾下纪律不太好,经常纵兵劫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苏晋看了一眼曹昉,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白。 曹昉在心里将整个朝堂都问候一遍,合着这笔钱粮还得当地大家族出?不然仆散怀恩很可能开抢。 那些个穷哈哈几番折腾,还有个屁的油水,仆散怀恩也不愿意废那个劲,这些当地大户才是他们的目标。 第九十八章 仆散怀恩 苏晋根本不知晓,大乾朝堂的变故,同样引起北元朝廷的警惕。如今大动干戈,正是要清理边境的不稳定因素,为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眼看夏收越来越近,逃山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武安君看着李老七递过来的消息,泌阳县的大户开始组织人手运送钱粮,夏粮可还在地里,这不合规矩。 “寨主,此事颇为蹊跷,能让这些大户心甘情愿交出钱粮来,其中必有蹊跷。”李老七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山外巡游的骑兵斥候越来越多,他们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恐怕风雨欲来,我们也该早作准备。”武安君略一思索,就猜到唐州境内估计要有军事行动,否则官府不可能这个时节筹措军粮。 “寨主,这进山的通道,要不要堵住一些?”如今的大盘山,进出通道有七八条,若是朝廷大举来攻,山寨的人手有些捉襟见肘。 “无妨,能够供大军行进的,无非也就两条而已,其他小路多派哨探,不让他们摸进来就成。至于这两处,寻找合适的位置,每隔五里地,就修整一道关卡。你先去寻找合适的地方,牛道长那边,回头我会交代!”武安君琢磨了一下,算是定下了基调。 这两处山路宽阔平坦,想要挖断根本不现实,敌军可以轻易从旁边开道绕过去,武安君的计划是,以优势兵力,集中杀伤敌军,若是敌军凶猛,那就放弃关卡后撤。 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多的杀伤敌军,同时给对方的后勤施压,同时保护山里的物资。 武安君从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安家寨第一次高层会议紧急召开,除了义军的高层之外,其他主管也都列席参会。 “诸位,我安家寨的生死存亡时刻,就要到了......”武安君在上首正襟危坐,现在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有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已经抵达了唐州境内,正在朝着泌阳县挺进。 根据泌阳县内传出来的消息,此番的军事行动,说是为了扫清唐州境内所有的匪寇,大盘山中义军,作为唐州境内最大的匪寇,必然是首当其冲。 “当家的,跟他们干了,咱们占据地利,区区三千人而已!”凌川第一个表态,三千人而已,完全不带怕的。 现在的各营装备替换已经过半,战斗力飙升,凌川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 北元军队擅长骑兵作战,这山里可是他们的主战场,北元的骑兵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狂风,我有意派你跟凌川驻守东乡那条路,你意下如何?”武安君斟酌了一下,山中道路崎岖,必须得分兵驻守。否则一旦官兵从东乡那条路以精锐突进,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通往东乡的那条路,是能够直接抵达烈焰寨的,烈焰寨人口田地众多,乃是大盘山中重要的粮仓。 虽然如今工匠跟作坊都集中在安家寨,主要的义军精锐也都在此,但烈焰寨那边生活的寨民就超过八千人。烈焰寨跟安家寨都必须不能有失,大盘山才有足够的实力跟外界对抗。 “寨主放心,卑职绝不敢懈怠,只是,缺少大型的弓弩......”狂风的意思很明确,官兵来攻,必然有床弩跟投石机这些东西,在射程上太吃亏了。 “我给你们配四门火炮,如何?”武安君笑了,他如何不知晓狂风的意思,这是要装备呢。 如今整个大盘山,一共就只有六门火炮,生产一门火炮的周期太长,主要是模具的要求太高,还经常失败。 为了提高机动性,牛仓已经组织木匠,打制了一种完全配套的四轮车,两匹马拉着就能在山路上轻松移动。 “寨主放心,保证不放一个敌人进山!”狂风大喜,他是见识过火炮的威力的,只要选一个合适的地址,四门火炮架起,还怕官兵的投石机跟床弩? “你们二人,务必尽快启程,尽可能多的修筑关卡。” “牛道长,斥候营那边,地址都给到你们了吧?安排工匠随行,必须尽快修筑防御工事!”武安君看向牛仓,山寨的工匠基本都归他调遣。 原本山寨的防御,一直都是依托于寨墙,如今官兵来势汹汹,必须尽可能把战线往外推,才能保证山寨的安危。 “回寨主,已经安排人员就位,具体的建造方案已经完成,已经交给胡主管了。”牛仓在得到斥候营给的坐标,第一时间就安排工匠去勘察,具体的方案已经转给工程主管胡策。 “禀告寨主,具体的修筑方案已经审核过了,只要人手到齐,立刻就能开工!”胡策起身,作为工程主管,人员的调配跟工期都是由他掌控。 “眼下紧急时期,各营都需要配合老胡,只有一个目标,尽快把关卡给修好,不让敌人踏进山中一步!” “吴班,李老七!”武安君将目光转向二人。 “卑职在!”吴班跟李老七赶紧起身。 “其他各小路,务必严加监管,不可放进来一个敌人。至于逃山的人,务必细细甄别人员,先放在雷寨统一安置,不可让他们探知其他各寨的虚实。”武安君很清楚,官兵一定会安排斥候从小路进山,打探山寨的虚实,这方面就只能依靠斥候营了。 “卑职遵命!”吴班跟李老七领命,这些小路本就一直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如今形势紧迫,就需要将弟兄全部放出去。 “二营、四营、五营、辎重营,明日一早开拔,随我在此修筑防御,准备迎敌!”武安君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这条路,才是官兵的第一选择。 长丰乡这条进山的路,不仅地势平坦,而且路面宽阔,最适合大军行进。 泌阳县城头之上,苏晋看着天边烟尘四起,知道是仆散怀恩的大军到了,招呼曹昉下去迎接。 曹昉一脸不爽,这他么坑死了,曹家此番又贴进去两千两,曹家不带头,那些大户根本就不听使唤。 曹昉也想撂挑子,但是没办法,树大招风,若是真惹得仆散怀恩纵兵劫掠,曹家必然首当其冲。 仆散怀恩来得很快,为首的是一千骑兵,清一色铁甲在身,绝对的精锐骑兵。 后面稀稀拉拉两千人,应该是后期招募的汉人,都是步卒,着甲率还不足两成。 “下官见过将军!”苏晋快走几步,在仆散怀恩的马前躬身行礼。 “废物!”仆散怀恩留下这两个字,直接带着麾下骑兵朝着城中行去。 苏晋面色通红,他还头一次被当面辱骂,用力捏紧拳头,又放松了下来。 “县令大人,这、这要是都进城还得了?”曹昉看着大摇大摆进程的仆散怀恩,心都快要碎了,曹家在城里可有不少产业。 “本官,是不敢拦了!”苏晋努力平复情绪,这草原人也太不通礼数了。 还好仆散怀恩只带了一百多骑进城,剩下的直接就在城外驻扎,泌阳城至少保住了。 当苏晋跟曹昉乘着马车赶回县衙的时候,整个县衙都被仆散怀恩的精锐接管了,叶弘跟皮伟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正站在县衙门口东张西望。 瞧见苏晋的马车回来,二人赶紧迎上去。 “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叶弘捂着脸,跟刚下车的苏晋叫屈。 苏晋看了看叶弘跟皮伟肿起的半张脸,不用猜也知道是被人揍了,就是不知道是仆散怀恩下的手,还是他麾下护卫干的。 “大丈夫,忍一时风平浪静!”苏晋叹口气,谁给他做主?这北元朝廷就是草原人说了算。 搁在这唐州,苏晋大小也算个人物,可跟仆散怀恩比起来,就是个屁。 叶弘满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至于皮伟,连叫屈都省了。 苏晋招呼曹昉随他进去,曹昉根本不想去,但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仆散怀恩正坐在大堂的主位上,那是苏晋平日里升堂坐的,连曹昉都没碰过。这会仆散怀恩不仅坐了,还把双脚翘在案台上,显然没把这个县衙放在眼中。 “下官见过将军!”苏晋在堂前站定,拱手行礼,赶紧把这瘟神送走就好。 “作为一县正印,居然纵容山匪作乱,可对得起陛下的信任?”仆散怀恩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给苏晋扣上。 “将军容禀,这大盘山匪寇,据县志记载,百余年前就存在。加之后来南乾逃兵入山,规模渐大,方有今日之祸。县中人手薄弱,又要维持地方治安,实在是有心无力!”苏晋耐着性子解释,实际上把仆散怀恩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剿匪是他一个县令能搞定的?三班衙役才多少人?进了山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至于郭淮麾下的那点人马,又不归他统领,就算合在一起也不够看的。 “本将还冤枉你了?”仆散怀恩面露不善,唐州这些个官员,都该好好敲打一下才是。 “不敢,如今将军携精锐一到,那些山匪必然伏诛。下官不通军事,愿为将军料理后勤杂务。”苏晋暗道这仆散怀恩来者不善,还是先应付过去,不宜再起争执。 “五千人马的粮草,你准备妥当了?”仆散怀恩也不是真的想要将苏晋如何,为的就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好在后面配合自己剿匪。如今瞧着有些识趣了,那便不再咄咄逼人。 “足够大军一月之需!”苏晋赶紧表态,他也不知道,明明三千人马,怎么就变成了五千大军。 原来苏晋还不知道,唐州防御使张坚,已经亲率两千人马,先一步前往长丰乡,为大军进山剿匪做准备。 一次性调动五千大军,只为剿灭大盘山匪寇,怎么看都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背地里,北元已经开始谋划在唐州布防,剿匪不过是个借口,让仆散怀恩可以光明正大带兵入唐州而已。 “我跟弟兄们都乏了,听说你们这县城,有个梨园小筑还不错,去安排一下,今日我跟弟兄们乐呵一下。若是有不长眼的,搅扰了老子的兴致,就拿他祭旗!”仆散怀恩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这两年,仆散怀恩的日子过得也不宽裕,没有什么战事,每月朝廷供给的钱粮就那么些,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要带着心腹找些乐子。 曹昉脸都垮下来了,朝着苏晋使了个眼色,赶紧先退下去准备了。 梨园小筑不过三十多个女子,一下子涌进一百多号精壮汉子,又是些粗鲁的草原人,哪怕曹昉提前打过招呼,依旧时不时响起尖叫跟哭泣。 曹昉站在屋檐下,面色阴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曹大人,忍一时风平浪静,也就三五日的功夫!”苏晋拍了拍曹昉的肩膀,这一次,曹家的亏吃大了。 但至少没闹出大的乱子来,一些青楼女子而已,本就做的皮肉生意,就算死两个,也没什么打紧的。 在苏晋这样的官员看来,这些青楼女子,跟乞丐没多少区别,死一些也无妨。 “苏大人,你就没想过,三五日不成呢?这大盘山里的匪寇,真的这么容易荡平,叶战当初就不会留烈焰虎的命了!”曹昉没有苏晋这么乐观,大盘山历来都有匪寇盘踞,山中情势复杂,岂能轻易下论断? “不过是代价大些,此番五千人马,断没有失手的道理。最迟不过一个月,就夏收了,怎么也得顶住!”苏晋要乐观一些,只要把后勤弄好了,剿匪成功,怎么也能分润些功劳。 “苏大人莫要这般乐观,以我看来,短期内,根本不可能成功!”曹昉感觉,武安君麾下那些人,比这些畜生,更像精锐的士卒。 而且曹昉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武安君比他们想象的要难对付,一个能在这么短时间,就干掉烈焰虎上位的人,真的是个好相与的? 唐州防御使张坚,这会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眺望远处的关卡,显然山中的匪寇已经得到了消息。 说是关卡,不过是临时建造的防御工事,下面三尺以石块垒成,上面再以坚实的木料搭建。 这大盘山中,别的不好弄,石头跟树木遍地,就地取材极为方便。 第九十九章 火炮逞威 “邓光,有没有其他路,能够绕过去?”张坚暗道这关卡的位置选的好,一侧是悬崖,一侧是峭壁,中间的关卡恰好将大军的去路死死拦住。 “将军,只有两条路可供大军行进,另外一条,需要绕到东乡。之前查探的兄弟回报,那边也在修筑工事,都差不多!”邓光乃是张坚麾下校尉,负责刺探消息,在张坚抵达之前,就已经在大盘山外巡视多日。 “有没有办法,绕到关卡的后面?”张坚有些郁闷,这关卡跟城墙没得比,可那也要拿人命去填。 张坚麾下精锐不多,真要是在这折损多了,他短时间根本补充不了。 “若是从这边走,开辟一条新路,绕过这座山,大概有七八里地。”邓光指了指后面的山谷,只能从那绕路。 “七八里地?那不得两个月?”张坚头痛,按照约定,明天仆散怀恩就来了,他还想拿个首功,在仆散怀恩面前表现一下,如今看来是要泡汤了。 “大军就地驻扎,修建攻城器械!”张坚随即打消其他注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老老实实当先锋好了。 张坚一声令下,大军开始扎营,同时大批人手开始在山上伐木,为攻打前面的关卡做准备。 “寨主,敌军疲惫,不如晚上去夜袭一下?”关卡内,断雨凑到武安君跟前建议道。 依照兵法,如今对方立足未稳,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不可,山路难行,又只有一条路,对方只需多放些哨探,偷袭就成了强攻。不如坐等对方送上门了,咱们凭借关卡的防御杀敌。”武安君直接拒绝了,若是有其他小路摸过去,或许还可以试一试,正面冲过去,风险太高。 武安君在此驻扎了一千多精锐,还有三门火炮相助,没必要涉险,完全可以稳扎稳打,跟对方搞消耗战。 原本六门火炮,给了狂风四门带去东乡方向,武安君只剩下两门,前日安家寨又铸造了一门,连夜拉来安放好,三门火炮都隐藏在寨墙之后,准备给敌军出其不意的打击。 第二天,张坚亲自带人靠近查看,只见关卡虽然粗糙,但是极其坚固。而且其上遍布箭垛,显然准备以弓箭御敌,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弓箭手。 张坚并不着急攻城,反而催促打造投石机,若是能够将那关卡砸烂,就再好不过。 直到第三天午后,仆散怀恩才姗姗来迟,若不是怕误了正事,他还想在梨园小筑再耍几天。 “将军,末将以为,当多修投石机,辅以强弩,最多三五日,就能踏平这关卡。”张坚怕仆散怀恩说自己畏缩不前,赶紧将自己的策略说出来。 “本将着你,即刻率部,前往东乡入口,五日之内,拿下山贼布下的关卡。”仆散怀恩看向张坚,带着不容质疑。 看着眼前粗陋的寨墙,仆散怀恩感觉三五日必下,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进山之后能消灭多少匪寇,这关系到他的战功。 北元朝廷对于战功的认定极为苛刻,特别是这种剿匪,为的就是杜绝杀良冒功。 剿匪之后,斩杀的首级跟俘虏,都当由朝廷官员前来核查,确定无误之后才能认定战功。 山中道路难行,抓俘虏不容易,若是张坚能够从另外一边杀入,首尾呼应,肯定能给匪寇造成极大的杀伤。 “末将遵命!”虽然心中将仆散怀恩骂了个底掉,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这位可是北元顶级将门出身,岂是他张坚一个汉人能够得罪的? 张坚赶紧下令收拾物资,带着麾下两千人上路,朝着东乡急行军,时间紧迫。 仆散怀恩看着一地散落的攻城器械,立刻让手下接手,直接在离关卡三百步的地方构筑阵地,数十座投石机俨然已经有了雏形。 仆散怀恩很有信心,等到这三十多架投石机组装成功,对着关卡上一阵猛砸,最多两三天,这关卡就千疮百孔,一个冲锋就能突破。 “寨主,要不要动手?”炮营指挥汪志新舔了舔嘴唇,这首功就得是他们炮营来。 如今的炮营,总共有一百多号人,只有七门火炮。如今在东乡那边的关卡上,乃是炮营副指挥杜秉德带队,这里就由他来指挥。 按照正常配置,一门火炮应该由五人操作,可以将火炮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两人负责火炮的位置跟射击角度,两人负责装弹药跟清理炮膛,最后一人负责安装引线跟点火,几乎可以保证一炷香的功夫发射一炮。 如今炮营的人手几乎是需求的三倍以上,为的就是锻炼新人,为后续大规模装备火炮储备人才。 炮营的人手乃是各营最年轻的,全部在二十岁以下,武安君亲自教授过相关的知识。火药为什么要装填固定数量,铁弹为什么要以布条包裹之后塞紧,射击的角度如何调整,炮弹为何出膛之后一定距离就会下降,三点一线的道理在哪? 如此种种,武安君都尽量给所有的炮兵讲清楚,汪志新还专门整理出一本炮兵操典,所有炮兵必须熟记于心。 眼下的三门火炮,全部装药完成,只待武安君一声令下,就会打开炮口,将炮管伸出墙外。 为了提高火炮的杀伤力,武安君并没有将火炮架在一丈高的寨墙之上,反而是在五尺高的地方搭建了一个平台,留下了一排仅可供火炮射击的口子。 武安君摆摆手,伸了个懒腰,又是安静的一天,显然对方不急于进攻,那他也不急着动手,能拖一天是一天。 第二天,仆散怀恩亲自巡视投石机阵地,三十四架投石机布满阵地,若不是受地形限制,他恨不得再弄三十架,直接将关卡砸个稀巴烂才好。 仆散怀恩并不喜欢兵出险招,而是喜欢凭借优势直接碾压过去,那些所谓的计谋,不过是实力不济时的别无选择。 仆散怀恩一挥手,一支数百人的精锐重甲步兵出现,举着黝黑的精铁盾牌,在离山寨五十步的地方开始列阵,组建成一道钢铁城墙。 如今的北元军队,早已不是当时的烈马弯刀,在南下的过程中,不断吸收大乾军队的优势,用来壮大己身。 其中最为重视的,就是重甲步兵,当初叶战能够痛打北元骑兵,重甲步兵居功至伟,强大的防御力极大地限制了骑兵的攻击。 若是应对骑兵,只要在重甲步兵的身后配上一批长枪兵,带钩破马腿的那种,就能给骑兵极大的杀伤。 如今对付一帮匪寇,仆散怀恩自然是用不上长枪兵,为的是防城头的弓弩罢了。 在仆散怀恩的估计中,这帮匪寇弓箭有不少,强弩应该只是寥寥,这批重甲步兵为的就是给关卡上制造压力,不要以为北元的军队,还是马上骑兵,不懂得打攻坚战。 武安君微眯双眼,他能够感受到这种压力跟杀气,城下的这帮重甲步兵,是真正经历过战阵的难得精锐,跟他麾下这些所谓的精锐,散发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 这也是武安君坚持躲在关卡后面的原因,他麾下的义军训练跟装备都不差,差的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 只要经历过一次战场,这些精锐义军就会产生质的蜕变,但前提是,这些士兵,能够活下来。 投石机后方,十几架床弩开始移动,显然仆散怀恩认为,已经到了发起攻击的时候。 “前面的人听着,尔等啸聚山林,不尊朝廷法度。此番将军前来,尔等识相的,杀了匪首开门投降,可保性命无忧!否则,一旦大军破寨,鸡犬不留!”仆散怀恩象征性地派了个人上前喊话,虽然知道是白费力气,可假如成了呢? 若是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剿灭山匪,这也是大功一件,可以好好回去吹嘘一番。 “本寨主就在这里,想要我的头,自己来拿便是!”武安君从箭垛上现身,丝毫不惧。他自信,对义军的掌控,比仆散怀恩对麾下的掌控还要强。 “你就是武安君?你以为大元是那懦弱的南乾,指望啸聚山林换一纸招安?做梦!”仆散怀恩驱马向前,对着武安君嘲讽道。 “笑话,我等被官府所逼,不得已躲入山中开荒为生,不知道碍着谁的事了?”武安君笑了,他又不是宋江,招个毛线的安,他要什么,就会自己去拿。 若是可以,自然是广积粮缓称王,可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打! 虽然他的实力比起北元几乎是一粒尘埃,但眼下北元跟大乾的形势极为微妙,若是举兵南下,那样必然引起大乾的反应。 而同样的,只要他能顶住压力,在大盘山消耗了北元的有生力量,就会导致唐州空虚,大乾会不会趁机北上,这就要看大乾朝堂的决断了。 “你们汉人不是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山中也不能例外!当初你杀了县尉跟捕头逃入山中,就已经犯了死罪,我来拿你,也是应有之义。”仆散怀恩倒是知道,这个小子就是写出两首名篇的,据说朝堂上好些大佬也都极为喜爱,倒是可惜了。 “秦蕴跟林明,构陷于我,我杀他们,天经地义。”武安君面色如常,这些事早已过去,他根本没得选,再来一次,也是照杀不误! “就算真的如此,朝廷自有法度!我给你一个机会,爬到我面前来,我把你交给刑部论罪!”仆散怀恩改变主意了,这小子还算礼貌,长得也好,若是把活的弄回去,估计那些朝廷大佬应该会喜欢。 “在下谢过将军,生死有命,还是手下见真章吧!”武安君根本不带怕的,大不了往后撤,跟仆散怀恩一直耗,看对方能够耗到什么时候。 “本将很少给人机会,你竟然放弃了,那就等着受死吧!”仆散怀恩觉得自己给足了对方台阶,既然不识相,那就死吧。 “谁死还不一定,我有一招,还请将军品鉴!”武安君一挥手。 “准备!”汪志新立刻明白,下令炮兵准备。 “瞄准敌将!” 三门黝黑的炮管,伸出寨墙约有两尺,快速调整角度,瞄准仆散怀恩。 如今彼此距离不过六十步,仆散怀恩站在重甲步兵后方,这个距离火炮的准确度很高。 “点火!”汪志新一声令下,火炮上的引信被点燃。 “嘣!嘣!嘣!”三声巨大的响动,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好似那雷声之怒,在山中回荡。 其他人都沉浸在那巨大的响动中,只有仆散怀恩感觉到了杀机的临近,在肉眼瞥见铁弹的瞬间,直接单手拍在马背上,一个翻身滚落在地,躲在重甲步兵身后。 仆散怀恩尚在空中,就看见一枚铁弹正中马身,直接将他的战马给打翻,大片的血肉溅得遍地都是。 另外两枚炮弹一枚落入重甲步兵之中,连续击碎三人,才停了下来。至于另外一枚,则落入后面的床弩阵地,直接干翻了一架床弩,又砸中一人才停歇。 三炮总共砸死了四人跟一马,损失倒是可以接受,但是那支离破碎的场面,就连仆散怀恩这样的老将,也感觉到一阵不适。 “列阵!” “准备反击!” 仆散怀恩在护卫拥护下朝着后方撤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慌乱的战阵很快恢复了平静,这就是战争,死人再平常不过。 “瞄准投石机阵地,给我狠狠地打!”对关卡威胁最大的,就是那些投石机,必须尽快摧毁。 炮兵在开炮之后,迅速拖回炮身清理炮膛的同时,以湿布包裹炮身进行冷却。 又是三枚铁弹,这一次整齐落入投石机阵地,弹跳的炮弹直接带走两架投石机。 仆散怀恩大怒,连续催促,在火炮三轮齐射之后,投石机开始朝着关卡上投掷石块。 呼啸而来的石块,将临时搭建的关卡砸得晃动不已,好在这些关卡的建造还算合理,一时半会倒是不会倒塌。 投石机的操作比起火炮还要慢,再加上火炮的连续攻击,导致投石机阵地成了最危险的存在,仆散怀恩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一个多时辰,投石机就报废了一半,连带床弩也毁了好几架,让仆散怀恩心痛不已。 当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仆散怀恩下令收兵,这仗打的他心痛不已,损失太大了。更让他郁闷的是,对方的火炮几乎没有停歇的意思,继续不紧不慢朝着他们的阵地发动攻击。 投石机藏无可藏,干脆将床弩都拉到后面,再这么砸下去,明天就只能干看着了。 夜幕之下的中军帐,气氛极为紧张,仆散怀恩面色不善,显然对今日的结果很不满意。 第一百章 寨墙之下 “将军,以卑职来看,当修筑防御工事,拦截那铁弹。”仆散怀恩麾下一名校尉建议道,若是任由对方这么打下去,士气就全完了。 “怎么修?”仆散怀恩带着赞赏的眼光问道。 只要有办法就好,若是被一些山贼给挡住了攻势,他的脸往哪搁? “卑职以为,只要以装满沙土的口袋,在投石机前方垒一个五尺高的墙,就能有效保护投石机。将军,这些铁球速度快,都是直来直去,沙土柔软,正好卸力......” 次日一大早,武安君看见对方构建的防线,不由得一阵叹气,显然对方军中有聪明人,找到了防御之法。 投石机高大,可上面露出的部分不过是几根木杆,想要打中极为不易。 而更加郁闷的是,那些重甲步兵都散开阵型,至于床弩,直接不见了,显然对方是不想让床弩成为靶子。 “把火炮推上来!”武安君叹息一声,直接把火炮拉到最高处,居高临下攻击。 原本的攻击是一道直线,命中率极高,如今居高临下,命中率骤减,但至少还能打中。 火炮对投石机的威胁大减,仆散怀恩下令朝着关卡猛砸,只待砸出缺口来,就大军迅速出击。 无论义军怎样修补,关卡上都越来越破败,但是武安君并不气馁,他准备打的是长期战争。 第五日,也不知道关卡上是什么情况,炮声明显不如之前密集,投石机砸得更卖力了。突然,一段关卡轰然倒塌,让仆散怀恩看见了胜机。 战鼓擂动,原本散乱的重甲步兵丢下重盾,朝着关卡涌去,这些天他们可是受够了在阵前当靶子的状态。 关卡上稀稀拉拉的羽箭,在这些重甲步兵的防护面前比玩具强不了多少,战功就在眼前。 “冲啊,立功受赏就在今日!”一名校尉大喝一声,带着麾下就朝着缺口冲去。 在他们看来,没了关卡的屏障,这些匪寇在他们跟前就是纸糊的一般。 仆散怀恩感觉大局已定,战争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进山扫荡了。 突然一门黝黑的火炮被推了上来,冲在前面的士兵皆是心中一个咯噔,随即埋着头往前冲,这么短的距离,最多也就开一炮,死了就算命不好。 “嘣!”的一声炸响,黑烟升腾,这一次炮口出现的,不是那比拳头还要大的铁弹,反而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铁弹,呈扇形攻向杀来的重甲步兵。 他们引以为傲的重甲,在铁弹的高速攻击下根本挡不住,为首的十几人直接被打成了筛子,成为后方士兵的人肉盾牌。 就在众人准备一鼓作气冲过去的时候,又是一门火炮被推了出来,没有任何侥幸,对着众人又是一炮。 原来今日武安君情知不妙,早就撤下一门火炮装了霰弹待命,当缺口倒塌时就被推了过来,其他两门也赶紧换装来此待命。 霰弹的攻击距离不过十几步步,比弓箭还要近得多,但是攻击范围大,呈现扇形,破甲力道十足,用来对付重甲步兵再好不过。 连续三炮,将前方的数十名重甲步兵击杀大半,关卡上的弓箭手也火力全开,朝着后方的士兵射击。 仆散怀恩原本已经稳坐钓鱼台,可就刚才这一瞬间,麾下就折损了近百人,还都是精锐,让他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更可恨的是,那些重甲步兵开始犹豫不前,这是给对方腾时间装填弹药吗? “作战不力,犹豫不前者,杀无赦!先登之人,赏银百两,升两级!”仆散怀恩知道,此时若是撤退,那之前的损失都白搭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对方的火炮虽然威力大,但是装填速度慢,完全可以在其装弹空隙杀进去。 仆散怀恩一声令下,更多士兵被投入战场,朝着缺口处猛地冲去。 “将军,卑职愿带人前往,带云梯直接翻上去!”眼看着对方在缺口布置重兵,用云梯翻墙反而要稳妥,起码避开了火炮。 仆散怀恩立刻同意,只见三百人架着云梯就往关卡上冲去。 武安君沉着应对,不断调遣兵力,跟冲上来的士兵在缺口处搏杀。三门火炮依次开炮,不让对方大规模冲上来,武安君趁此机会进行练兵。 除去紫电的辎重营在城头射箭,二、四、五三个营在缺口处轮流应对敌军,主打一个以多欺少。 眼看着攀上城头的敌军越来越多,武安君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相信紫电可以解决,毕竟他的麾下足足有六百人。 眼看断雨他们能够死死守住缺口,武安君带着亲卫队登上关卡,对盘踞在关卡上的小股敌军开展毁灭性打击。 “鸣金收兵!”仆散怀恩的心在滴血,他看着被从城头抛下的尸体,正是方才请命的校尉。 那是仆散怀恩的心腹之一,亲自带着精锐杀上城头,却被武安君带着亲卫队击杀。 就方才的一次攻击,仆散怀恩麾下折损超过三百人,在关卡下留下一地的尸体,还有重伤未死的哀嚎不已。 至于武安君这边就要好得多,重伤跟战死的不到五十人,这还是他为了练兵,轮流上前搏杀,否则伤亡会更小。 “给老子砸,砸烂了!”仆散怀恩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 仆散怀恩知道,不能再急于求成,这样的损失再来两次,他的精锐就打残了。 第二天,对方连火炮都不开了,仆散怀恩的投石机更加肆无忌惮,把床弩也拉上来,对着关卡就是猛烈攻击。 “将军,对面安静得可怕!”仆散怀恩这两天心情不好,一般人都躲得远远的,开口乃是仆散怀恩的护卫首领,仆散逸远。此人不仅是仆散怀恩的护卫首领,更是他的亲侄子,绝对的心腹。 “哼,这一次,本将才不会上当!一定要将他砸得稀烂!”仆散怀恩想起上一次的攻击,就感觉肉痛,那小子指不定在后面藏了什么手段。 直到将对面关卡砸得千疮百孔,仆散怀恩才下令攻击,数百精锐立刻朝着关卡冲去。 冲进去的士兵都懵了,偌大的关卡,里面居然都是一些稻草人,那些山贼早就逃得干干净净。 “嗖~嗖~嗖~”一阵尖厉的啸声传来,士兵们抬头看去,只见一支支燃烧的火箭凌空飞来,足有上百支。 偌大的关卡中,到处都是稻草人,地上还堆放了大批的易燃物质,整个关卡很快就火光冲天,将仆散怀恩的脸色映照得跟锅底一般。 烧死的人倒是不多,但是却阻断了仆散怀恩追击的路线,让这场胜利看起来有些可笑。 “来人,传令给张坚,让他三日内,务必击破关卡!”仆散怀恩的眼中,闪现着凶狠的目光,区区剿匪,居然让他损失惨重。 大火一直烧到半夜才停歇,次日一早,仆散怀恩麾下大军就开始清理路面,午后才正式通过关卡。 将受伤的士兵转移到山外安置,丢弃不必要的辎重,仆散怀恩大军开始朝着山中快速挺进,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伏击,派出多达上百的斥候。 原本仆散怀恩觉得,不过区区剿匪,当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居然崩坏了一颗牙,让他损失多达五百人,这已经接近大军的两成了。 而更可耻的是,他连一个匪寇的首级都没拿到,这几乎让他抓狂。 仆散怀恩满脑子就一件事,那就是追上去,让这些匪寇的首级成为他的战功。 原本还觉得,应该多抓俘虏,现在仆散怀恩觉得,只有杀戮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感受到仆散怀恩的怒火,麾下将校都开始催促加速,谁也不想这时候惹仆散怀恩不高兴。 结果大军刚走出五六里地,前面的斥候就传来情报,在前面不远处,还有一道关卡。 此地已经深入山中,道路更加狭窄,仆散怀恩面沉似水,对方的准备比他想象的要充分得多。 有了经验的仆散怀恩不再贸然挺进,反而直接原地修建工事,将两侧的树木砍伐一空以扩大阵地。 再以砍伐的树木跟沙土修筑防御阵地,力求克制对方的火炮。 修建工事的同时,再派人将后方的辎重运送上来,开始组装投石机跟床弩。 武安君这次可没闲着,自打投石机开始进场,火炮就没停过,命中率低那也得打,主打一个拖延时间。 仆散怀恩亲自带队压阵,现在他想要击破关卡,就必须依靠投石机。只有让投石机阵地无视火炮攻击,才能将自身的攻击力发挥到最大。 随着投石机组装完毕,石头呼啸着朝关卡砸去,其中甚至还准备了火球,既然你想烧,那干脆烧个痛快。 这一次,无论武安君怎么诱惑,甚至停了火炮,仆散怀恩都不为所动,将投石机的攻击力发挥到极致,足足用了五天时间将关卡砸成一片废墟。 武安君没办法,继续撤退到下一个关卡,那是抵近安家寨之前的最后一道关隘。 当仆散怀恩抵近最后一道关卡时,张坚那边才刚刚攻破第一道关卡,仆散怀恩有心斥责,可看了一下自己的战绩,也只得作罢。 三道关卡,一共耗时十八天,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仆散怀恩总算抵达安家寨寨墙之下。 比起那些临时拼凑的关卡,这安家寨的寨墙就要高大许多,本就高达一丈半,在寨民努力加固下,如今已经高达两丈。更夸张的是,寨墙的厚度超过了一丈,而且顶部还全部以木制结构修建斜坡,用来防御投石机的攻击。 寨墙顶上的斜坡呈四十五度,落石的破坏力将大打折扣,会顺着斜坡直接滚落。 仆散怀恩看着眼前的寨墙,面露凝重,他已经一再高估这些匪寇,可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武安君这个怕死鬼,自打接手了安家寨之后,对于寨墙的扩建就没停止过,几番扩建才有了今日之规模。 主要是这安家寨的选址非常好,两边的寨墙一堵,对方只能硬攻。 更让仆散怀恩恶心的是,山寨前的地面被搅和成淤泥状,只留了中间阔不过三尺的石板路可以通行,攻城之前还必须先把路面给填了。 面对如此坚固的寨墙,仆散怀恩知道光靠投石机,估计整个夏天过去,也不见得能砸塌,必须以云梯跟攻城车进行强攻。 立在寨墙之上的武安君也很佩服,对方居然在五天之内,修建了三架跟寨墙一样高的攻城车,另外更是有数十架云梯,几乎能把整个寨墙给覆盖了。 县衙之中,苏晋跟曹昉急得团团转,这都二十多天过去了,眼看县里准备的粮草已经见底,大盘山中依旧没能传来捷报,这让他们一颗心七上八下。 “曹大人,你说这事该怎么办?”眼看还有十来天就要夏收了,但是眼下粮仓见底,若是补不上这个缺口,仆散怀恩肯定要问罪的。 “苏大人,如今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整个泌阳县的大户人家,窖藏的粮食可都在这了。说句不好听的,连今年秋税都够了,这还能怎么办?”曹昉两手一摊,这么搞下去,撂挑子是必然,谁家也经不住这折腾啊。 “无论如何,必须要支撑到夏税上来,不是为了政绩,是为你我的身家性命着想!”苏晋双眼赤红,盯着曹昉。 苏晋很清楚,仆散怀恩打到现在还没拿下匪寇,必然是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出。若是一旦因为粮草供应不上,必然会杀了他们,将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他们头上。 “那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曹昉是不愿意再跟大户开空头支票了,再这么下去,他曹家都快空了。 “召集所有衙役,去各乡征缴,三日内,必须收上来,否则,大刑伺候!”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苏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之前曹昉就想加税,却被苏晋给拒绝了,眼下逃户日多,一旦再加税的话,必然雪上加霜,可如今显然也顾不上了。 人都是这样,一旦面临生家性命的威胁,所谓的原则跟底线,都可以弃之不顾。 苏晋这次把话说的很透彻,仆散怀恩的嚣张跋扈,大家也都见识过了,不想死的,就得好好办差。 被下了死命令的衙役,直接在各乡暴力征缴,但凡拿不出钱来的,直接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拿去冲抵,实在没东西的干脆一把火将房屋点了。 在各种暴力手段加持下,三天从各乡征缴的钱粮足够大军吃用到夏收的。 没了口粮的百姓,甚至开始抢收尚未成熟的麦子,只为果腹。 第一百零一章 坚守与反击 安家寨前,仆散怀恩付出了一百多人的死伤,总算将寨墙前的路面铺平,在投石机跟弓弩的覆盖下,攻城车跟云梯开始朝着寨墙快速接近。 看着不断从城头砸落的巨石,仆散怀恩面色冷峻,区区一个剿匪,居然打出了攻城战的感觉。 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霰弹,这一次重甲步兵一直举着重盾抵在前面。 经过这段时间的洗礼,武安君麾下精锐快速成长,如今已经适应了战场的节奏。 三门火炮陆续朝着对方的投石机阵地开火,墙上羽箭跟巨石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安家寨的青壮都被征调起来,不断把物资朝着寨墙上运输。 “嘭!”的一声巨响,火炮轰击在攻城车上,造成了一个大窟窿,但是攻城车依旧在缓缓靠近。 随着攻城车抵达寨墙,仆散怀恩命人将战鼓擂动,大批精锐的士卒朝着寨墙上冲去。 武安君随即让炮营换霰弹,对准攻城车开炮,麾下精锐也准备开始进行战斗。 大量的精锐从攻城车上杀入,双方在城头激烈搏杀,近身肉搏的惨烈难以形容,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伤亡急速扩大。 仆散怀恩不断调遣精锐登上攻城车,将寨墙上的精锐全部吸引过去,云梯上的士兵迅速朝着寨墙接近,很快就开始登上寨墙。 原本仆散怀恩以为,这些匪寇中只有少数着甲精锐,没想到对方清一色铁甲,比起他麾下精锐丝毫不差。 仆散怀恩拿定主意,等此战之后,必定要回去好好参地方官一本,山中藏了这么多精锐士卒,他们报上来居然说是数百匪寇。 战事比预想的还要惨烈,武安君带着麾下亲卫,亲自冲杀补救,再加上火炮的相助,才能勉强挡住敌军的攻击。 此战从午时一直打到太阳落山,鲜血染红了寨墙,攻城车下满是丢弃的尸体,仆散怀恩麾下伤亡超过四百。 仆散怀恩从进山时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的骑虎难下,三千人已经折损近千,算得上伤筋动骨了。 “将军,再这么下去,最多三天,恐怕......”仆散逸远在仆散怀恩耳边嘀咕道。 将士们已经进山大半个月了,连续作战本就疲惫不堪,如今伤亡接近三成,士气低落是必然。 “传令下去,今晚杀猪宰羊,让大家都吃饱好好睡一觉。明日发起总攻,拿下山寨之后,大索三日,不封刀!”仆散怀恩也知道,此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仆散逸远眼睛一亮,这意思就是大家随便抢,抢到了就归个人,明显这山寨的富裕超出了大家的预期,收获肯定不少。 有了丰盛的晚餐,军中也渐渐开始活跃了几分,那种笼罩军营的阴霾好似消散了一些。 寨墙内,武安君接过云瑶递来的水囊猛灌几口,今日累得够呛。 武安君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的杀戮值,高达一千三百多,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除了他自己动手之外,战场上还能收获额外的杀戮值。 余静姝打来一桶水,细致地给武安君擦拭铠甲,上面的血迹早已凝固,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伤亡统计出来了么?”武安君知道,今日伤亡不会小。 “战死一百七十三,重伤六十二,轻伤二百余。”云瑶低声说道,这些数字背后,都是鲜活的生命。 之前的几场战斗,重伤跟阵亡加起来才一百出头,今日一下就二百多,义军同样也伤筋动骨。 襄阳府衙,辛表程看着眼前的密报,面露几分担忧。 “老段,信息的真实性如何?”辛表程方才从密报上看见,北元调动一支三千人精锐入唐州,会同当地驻军,五千大军入大盘山剿匪,为首的正是北元名将仆散怀恩。 仆散怀恩说是名将,倒也差点意思,没什么过硬的战绩,但毕竟也是正面跟大乾作战过的,算是久经沙场。 “信息确认无误,当时这五千人已经进山超过十天,据说,战事艰难。县衙为了征缴粮草,闹得天怒人怨。”段丰在唐州也有眼线,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自然瞒不过他。 只是这信息的传递很慢,他现在拿着的消息,还是七八天前发生的。 “朝廷到现在,还没个定论,但愿,他能躲过这一劫。”在辛表程看来,武安君绝无战胜的可能,最好的结局,就是带着精锐躲起来,跟官兵玩躲猫猫。 至于山寨,那肯定是保不住的,但是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经此一役,武安君的势力必然大损,但北元精锐不可能久驻山中,只要官兵一退,他们就能卷土重来。 “那个,物资方面,多囤一些,以后,应该用得上!”辛表程觉得,山寨肯定会被打得一穷二白,他提前攒一些物资,也好帮武安君快速恢复实力。 “大人,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段丰点头应下,反正襄阳城防军这边消耗也不多,攒些物资不难。 “一时半会的,还没有分晓,且等着吧!”辛表程叹息一声,这种事情,又岂是能够轻易决断的? 如今大乾虽然偏安,没少受北元的气,可毕竟过的是太平日子,真要是北上开战,这阻力能小? 虽说如今太子的立场是偏向北伐,可皇帝的意思才能决定朝堂的走向,一切尚未明朗。 “郭进也知道了此事,想要率众北上,大人如何看?”段丰犹豫一下说道。 郭进的丐帮守着汉水,最近难逃的汉人不少北元进山缴匪的事他也知晓,只是不知具体细节罢了。 “胡闹!告诉他,没我的命令,绝不得妄动!”辛表程面带怒色,行军打仗岂是儿戏? 辛表程是文官,不是武将,没有那么多心腹亲兵。在辛表程的眼中,郭进就是他的亲兵首领,那些丐帮的健儿就是他的亲兵护卫。 那数百精壮汉子的装备,早已在仓库里躺着,只要他开口,这些人就将成为军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他统率大军的保障。 行军打仗,手上没有一支信得过的亲兵,如何服众? 就在辛表程担忧的时候,武安君将各营指挥召集到麾下,准备进行放手一搏。 “诸位,今日的战事,你们也看见了,敌军战斗力强悍!”武安君从不避讳这些,若想战胜对手,就必须先正视对手。 “说说吧,有什么想法?”武安君想先听一听众人的意见。 “寨主,咱们不如再增加人手,把寨中的预备队拉上来,跟对方拼消耗,如何?咱们寨墙结实,有什么好怕的?”杜老三第一个回话,用人命往里面堆,就不信挡不住了。 “是个办法,其他人呢?”武安君点点头,若是将各营精锐用来对付攻城车,预备役上来跟云梯上的人拼消耗,至少可以减少精锐的死伤。 “寨主,属下以为,不能一直被动挨打。咱们明日杀出去,冲杀一阵,只要士气上压过对方,退兵是迟早的事!”凌岳早就窝着一肚子火,现在的他功法已经小成,又修习了一门棍法,在这寨墙上施展不开,憋屈得慌。 “不错,打仗打的就是士气,风险是高了些,但若是成了,就一劳永逸!”武安君鼓励一番,不怕大家的想法不完美,就怕大家没想法。 行军打仗,遇到困难,作为将领就必须积极寻找破解之法,武安君这是在刻意培养他们。 “寨主,属下觉得应该夜袭!敌军入山二十多天,连续作战,必然疲惫!我等背靠山寨,熟悉山中环境,夜袭才是上佳之策!”断雨建议道。 夜袭从来都是以少克多的优先选项,断雨认为没必要大白天跟对方死磕。 而且义军精锐营养好,特别是猪下水吃了不少,晚上基本都能看见一些,这几天月光不错,完全可以趁夜色作战。 “寨主,属下以为,当兵分两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紫电同样赞成夜袭。 不得不说,断雨跟紫电是正儿八经战场上搏杀过的,跟武安君的想法差不多,准备搞夜袭。 安家寨有两个出口,除了眼下跟敌军对抗的这边,还有另外一个出口。从那边出去,绕行三四里地,就能抵达敌军营地。 “诸位,除去寨墙上留守之人,其他人立刻回后山休息,咱们寅时二刻出发。” “汪志新,从现在开始,只留两门火炮在寨墙之上,子时开始,半个时辰发两炮,算是叫敌军起床。另外三门火炮,装上霰弹,在南门准备好。” 这段时间工匠也没闲着,又铸成火炮两门,但是武安君将其藏在安家寨没动,为的就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杜老三带人守在这里,其他人随我从南门出发!” “诸位,决战就在今夜,回去先不要透露,让大家好好休息。” 武安君早已拿定主意,直接下令进行作战部署。 武安君很清楚,再拖下去,敌军很可能杀入山寨,那样就会万劫不复。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 待到众人离去,武安君让云瑶跟余静姝不要打扰他,直接在房中开始洗髓,高达一千出头的杀戮值让武安君肉疼,但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他必须得这么做。 经历过剧痛的折磨,武安君的经脉再一次得到加强,看着剩下的杀戮值,直接在极品功法跟武技中点下去进行抽取。 武安君想好了,若是抽到功法,就传授给卫骁,作为自己的护卫首领,武力值自然是越高越好。 “八卦幻游术?”武安君看着眼前的书籍,一阵无语,这运气也太背了。 在武安君看来,最好的肯定是抽一门极品功法,让卫骁转修极品功法。等到杀戮值够了之后,再让车敬也修习,这二人天资极高,应该可以修习,以后他身边就有了两大高手护卫。 至不济,弄个枪法或者刀法也行,让他也体会一下极品武技的威力,可以大幅提高他的攻击力,可居然给的是门轻功。 武安君虽然不爽,却也无可奈何,干脆点了下去。 一道光芒闪过,武安君开始调动真元,旋即就开始腾挪转移,若是有旁人在此,一定会吓得半死,只见武安君在腾挪之间,居然留下道道残影,这是速度快到了极致。 武安君感受到真元的快速消耗,赶紧停下脚步,却一个不慎摔倒在地,显然还未完全掌握好这套身法。 “玛德,极品就是不一样,只是这消耗也太快了!”武安君看着消耗了快一半的真元,比游龙身法的消耗要多五倍不止,还是慎用的好。 但是八卦幻游术腾挪转移的速度,比游龙身法快出一倍,武安君自信,就算跟郭进对敌,对方也很难打中他。 旋即武安君盘膝而坐,开始修习功法,强大的经脉让他半个时辰就完成修习,随即就开始入睡。 仆散怀恩今夜总感觉有些不安,对方寨墙上时不时开上两炮,更是让他无法入睡。趁着夜色在营地周围巡视一番,将仆散逸远叫醒,亲自带人守在营寨门口,仆散怀恩才能入睡。 仆散逸远看着寨墙上的火炮,心底一阵郁闷,大晚上的不睡觉,吵得人都不得安生。 “汪指挥,将火炮拉下去,装上霰弹!”杜老三摸了摸腰间长刀,今晚注定是一场恶战。 汪志新带人将火炮拉下去,一切都万无一失,朝着杜老三打了一个手势。 杜老三立刻指挥手下,将寨门后的巨石跟滚木缓缓挪开,为大家杀出去清理障碍。 杜老三站在寨墙后面的箭塔之上,他在等,等一个发起进攻的信号。 突然远处的山头上,闪过一丝火光,虽然不够明亮,但在漆黑的夜空中极为明显。 “开门,随老子杀出去!”杜老三感觉,自己这辈子,能干成这件事,死也值了。 黝黑的寨门打开,两门火炮率先推出,在众人的合力下,轮子转动得飞快,朝着一里之外的敌军营地冲去。 “敌袭!敌袭!快,弓箭手准备!” “所有人上前,拒马阻敌!” 仆散逸远立刻调动麾下,在营地外构筑一道坚实的防线。 守夜的士兵在仆散逸远的指挥下,朝着前方快速集合,就连仆散怀恩都带着护卫亲自赶来。 “嘣!嘣!”两门火炮喷射出大量的霰弹,将营地门口直接打出一片空地来。 杜老三带着麾下直接冲了过去,身后还有数不清的士兵从山寨方向杀来,让仆散怀恩以为敌军倾巢而出。 第一百零二章 大胜 “速度,挡住,只要挡住,胜利就属于我们!”仆散怀恩大喜,这是好事啊,居然搞夜袭这种把戏。 仆散怀恩从一开始就防着对方玩夜袭,守夜的士兵不下于五百,只要能够挡住两炷香的功夫,剩下的士兵都会被组织起来。 对于仆散怀恩来说,最大的阻碍就是对方的寨墙,既然愿意出来野战,他求之不得。 杜老三带着人,凭着火炮的威势开路,刚杀入对方营地就被牢牢抵住,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如今仆散怀恩所有巡夜的士兵跟他的护卫精锐都在此处,别说杜老三了,就算武安君亲自过来,也杀不过去。 仆散怀恩有把握,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就能把这支匪寇围困在此一口吃下,然后直接杀入山寨之中。 “嘣!”的一声炮响,仆散怀恩有些意外,怎么方向不对? “嘣!”的又是一声,就在仆散怀恩犹豫的时候,再一次炮响传来,并不在前面,反而在侧后方。 “不好,随我来!”仆散怀恩大骇,他绝对没有听错,侧后方出现了敌袭。 现在整个营地的士兵都集中在此,想要紧急调兵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他亲自带着护卫去挡一挡。 “嘣!”的又是一声巨响,无数的细小铁弹朝着前方飞去。 武安君带着人一马当先,直接冲入敌军营地开始厮杀。 那些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敌军,连铠甲还没穿上,就迎来了毁灭般的打击。 更狠的是,武安君带着精锐在前方不断突袭,不给敌军任何聚拢的机会,紫电带着麾下放火,把一切能点燃的都烧起来。 “逃!”这是刚醒过来的北元士兵唯一的念头,到处都在杀人放火,除了逃,没有更好的办法。 仆散怀恩连杀两人,依旧止不住逃跑的势头,显然大势已去。 “将军,咱们逃吧!”仆散逸远拉着仆散怀恩的手臂,如今已经炸营了,不光是那些刚醒的士卒在跑,守夜的士兵见势不妙也在跑,大势已去。 “呸!随我杀过去,擒贼先擒王!”仆散怀恩狠狠吐出一口吐沫,只要杀了武安君,一切都还能翻盘,现在就就算逃出去,又如何能够躲过朝廷的责罚? 武安君也感觉到了,自己好似被一头猛兽给盯上了,转眼一瞧,直接提着长枪朝着仆散怀恩杀来。 仆散怀恩想擒贼先擒王,武安君又何尝不是,只要杀了仆散怀恩,其他人就丧失了抵抗的意志。 仆散怀恩的刀很快,快到武安君都看不清,几乎是寒光一闪而过,贴着武安君的胸口就飞了过去。 若非是游龙身法在紧要关头避开了些,方才仆散怀恩这一到刀就要了他的命。 武安君看着铠甲上的刀口,还来不及感慨,又是一阵刀风迎面而来,此人虽然不及仆散怀恩,却也差得不远。 手中长枪一抖,疾风枪法挥动,就朝着前面迎去。 刀枪尚未相交,身后的刀风再起,仆散怀恩的犹如下山猛虎,一招一式都只取对方要害。 仆散怀恩的招式,没有任何的花俏,就是单纯的杀人技,那是战场磨炼之后的精髓。 八卦幻游术发动,武安君整个人直接横移了出去,旋即掏出短铳,对着仆散怀恩就开了一枪。 仆散怀恩心头一惊,当即脚下横移,同时抬起左臂格挡,子弹虽然穿透了铠甲,却未能造成足够的创伤。 仆散怀恩一声怒吼,提着刀再次朝武安君杀来。 话说武安君也没指望一枪能打死仆散怀恩,主要是短铳的威力还是差了些意思,仆散怀恩的功夫还在烈焰虎之上,敏锐度更是一等一的,自然难以建功。 就在仆散怀恩格挡的瞬间,武安君发动八卦幻游术,连着朝仆散逸远刺出两枪,令其方寸大乱,随即换了一把短铳,朝着仆散逸远的胸口就是一枪。 仆散逸远可没有那么高的本事,直接被一枪打入心脏,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子杀了你!”眼看着侄子被杀,仆散怀恩跟发了疯一样,手中长刀朝着武安君不断劈砍。 武安君哪怕有着八卦幻游术加持,依旧只能疲于应对,对方刀太快了,比他的疾风枪法还要快出两成,若还是以游龙身法应敌,恐怕只能转身逃命。 “寨主,让开!”杜老三跟汪志新拉着刚装填好的火炮推了上来,示意武安君赶紧让开。 武安君立刻一个闪身,随即发动游龙身法就逃,同时长枪格挡,把仆散怀恩给挡了回去。 武安君一个纵身,跟仆散怀恩拉开距离,杜老三立刻点火,汪志新亲自调整火炮对准仆散怀恩。 仆散怀恩不愧是沙场宿将,居然不再躲避,反而俯身于地,拖过一具尸体架在头上。 “嘣!”的一声巨响,细小的弹珠打得满地都是。 仆散怀恩却猛地推开身上的尸体,提着长刀巡视四周,朝着武安君的方向就杀了过去。 就在快要接近武安君的时候,只见武安君身旁又推出一门火炮,吓得仆散怀恩转身就跑,几个腾挪就脱离了火炮的攻击范围。 武安君叹了口气,这人也太难打了,方才这门火炮根本没来得及装填火药,趁着这个功夫,两把短铳已经装填完毕,武安君提着长枪就朝着仆散怀恩杀去。 仆散怀恩的刀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若是让其再收拢一些精锐负隅顽抗,今夜的战损还要更多。 武安君单手持长枪,把仆散怀恩笼罩其间,凭借身法不断游动,另外一手持短铳寻找机会。 对于那个伤了他手臂,还杀了侄子的东西,仆散怀恩极为忌惮,他知道自己击杀武安君最好的机会已经丧失,眼下他想逃,却逃不出去。 “砰!”的一声,武安君扣动扳机,朝着仆散怀恩开了一枪。 仆散怀恩在武安君扣动扳机的瞬间,就以左臂继续格挡,他的刀法主要在右手上,左臂受伤对他的影响不大。 武安君一枪之后,直接从怀中换了另一把短铳,朝着仆散怀恩的腿上又是一枪。 仆散怀恩感觉腿上一阵刺痛,随即就是一个踉跄。 武安君趁此机会,长枪往前猛地一扎,直接刺入仆散怀恩心脏,旋即猛地抽出。 “敌将已死,投降不杀!” “敌将已死,投降不杀!” ...... 仆散怀恩的死讯传遍整个营地,武安君大口喘息,方才这一会,他的真元消耗极快。 这种极品武技,若不是功力深厚的话,根本用不起。 仆散怀恩的死,成了压垮敌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大量的逃兵朝着来时的山路逃去。 武安君吩咐直接跟着追过去,现在已经是溃兵,根本不可能组织像样的反抗,趁此机会多抓俘虏才是。 待到天亮,此番战果极大,估计逃出去不过五百人,剩下的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虏。粗略估计,昨晚当场战死就超过五百人,还抓了一千出头的战俘。 武安君让预备役驻守安家寨,同时让斥候营继续抓俘虏,他亲自带着剩下的能战之兵去支援狂风跟凌川那边。 按照狂风传来的消息,那边张坚带着两千人稳扎稳打,比起仆散怀恩要谨慎许多,双方的伤亡都不大。 狂风跟凌川麾下有六百人,又抽调了三百民兵,勉强能够挡住张坚。 武安君带着还能战的八百人,携带少量干粮,连夜赶赴烈焰寨,在烈焰寨再进行补给。 一旦武安君这八百人抵达,就能跟狂风等人合力,形成对张坚的优势兵力。 虽然人数上还是略有不如,但是武安君这边都是精锐,张坚麾下精锐不满五百,岂是他这一千多号精锐的对手? 再说了,他这可是携大胜之威,只要他把仆散怀恩的头颅一挂,带着麾下冲出去,张坚能不跑就算他本事。 张坚这两天一直都感觉不踏实,仆散怀恩那边一直催他加快进攻,可对方火炮犀利,让他极难应付。 “将军,咱们不如用云梯攻击,这个关卡已经打了十天了!”幕僚燕宏业有些担忧,这么打下去,等仆散怀恩来了,岂能有好果子吃? “这有什么办法?那黑黝黝的铁弹太过犀利,不着急。本将麾下就这么点精锐,都折在这里了,谁给钱?”张坚直摆手,带兵打仗,还是得有一支信得过的精锐。 此番不过是剿匪而已,就算大获全胜又如何?最多三两个月,必然又卷土重来。 张坚是打定了主意混日子,谁叫仆散怀恩那厮把他赶到这里来的?为的不就是抢功嘛!既然自己也抢不过,那就干脆在这拖着,功劳咱不要了。 若是仆散怀恩知晓,肯定要一口老血喷出,自己都挂了,这小子还说自己抢功呢。 张坚同样修筑了防御工事,而且在投石机阵地布满沙土袋,铁弹砸上去就卸力了,杀伤力骤减。 按照张坚的估计,最多再有三五天,这关卡也就塌了,自己慢条斯理往里面推进就是,反正吃喝不愁。 就在张坚眯眼午憩的时候,对面的关卡上挂出一个人头,立刻有眼尖的认出了事仆散怀恩。 仆散怀恩可是京西军主将,北元在京西南路的军事大佬,此番剿匪的实际统帅,居然被砍了头挂在关卡之上? 这个劲爆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营地,张坚几乎是哆嗦着腿来到营地前面,果然是仆散怀恩。 张坚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关卡就打开了,潮水一样的披甲精锐蜂拥而出,朝着张坚这边冲过来。 仆散怀恩的头颅,几乎消灭了张坚部下的所有斗志,而武安君麾下则是跟打了鸡血一样。 “挡住,给我挡住!” “把人都抽调上来!” “立刻!” “本将亲自坐镇后面,敢逃跑者,杀无赦!” 张坚一连下了几道命令,立刻在阵地前组成防御。 随即张坚带着自己的精锐,出现在阵地的最后方督战,虽然情知不妙,但张坚也想看看,这些山贼到底有什么本事。 被推动得飞快的火炮,顶着敌人的羽箭,在离敌军营地二十步的距离开火。 连续四炮霰弹,将对方营地撕开好大的缺口,武安君带着亲卫一马当先,麾下各营指挥纷纷跟上,瞬间像一把尖刀插进敌人的心腹。 张坚瞬间知道,这些人他根本挡不住,没有丝毫犹豫,带着自己麾下精锐就逃了。 他本就进山不远,这里一千多号人,就算是抓俘虏也得半天,他肯定能逃得出去。 在逃之前,张坚还把粮草堆在路上,一把火烧了,既是断了那些人跟着一起逃的念头,也断了武安君追击的念头。 看着这一千多被丢弃的弃子,武安君也一阵无语,有时候俘虏太多了也不好,得给人家吃饭啊。 此番激战一个月,山寨伤亡不超过五百,却一下抓了近三千俘虏,这可都是训练过的青壮。 武安君准备在其中甄别筛选一下,再从山寨中选拔一些民兵补充,把各营人数扩充到五百,辎重营直接翻倍到一千,这些数据是根据山寨的承受力来的。 扩军之后,大盘山义军将拥有战兵两千五,斥候兵三百,辎重兵一千,再加上炮兵二百,总兵力四千。 如今各寨加起来的总人口,大概有两万出头,养四千兵马,绝对的穷兵黩武。 但是武安君没得选,好在今年秋天,高产的水稻跟玉米要收割了,至少在粮食供应上没太大问题。 而且武安君打算,在非战时,这些士兵两日轮训,还有一日也要进行劳作,弥补山寨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俘虏中的顽固分子,或者过往有黑幕的,直接打发去采矿,铁矿跟煤矿那边人手紧缺。 北元军在大盘山剿匪失败的消息,跟旋风一样传遍了淮水两岸。 北元朝廷兴师动众,五千人入大盘山剿匪,活着出来的不到一千人,连主将仆散怀恩都被斩杀当场。 曹昉跟苏晋二人吓得紧闭城门,大盘山外驻防的士兵早就溜之大吉,各乡每天跑路的人不下百户。 大部分人都是往大盘山中跑,也有人偷渡淮水南下大乾,泌阳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萧条起来。 要说最肉痛的还是曹昉,曹家出了那么多钱粮,最后全都打了水漂,如今连田地耕种都要耽搁了。 县城内的产业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敝,曹家这一次前后的损失高达五千两以上。 要说最震惊的,当属大元的南京留守完颜峤,仆散怀恩麾下的京西军,正是南京府麾下三支军队之一,居然精锐全部葬送在了大盘山。 完颜峤当即行书中都,请北元皇帝完颜亮定夺,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第一百零三章 风起云涌 最开心的,当属襄阳的辛表程,他随手布下的一颗暗子,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直接将仆散怀恩给一波带走。 当即上书朝廷,为武安君请功,同时请求出兵北伐。 京西军作为南京府麾下三大精锐之一,居然连武安君麾下义军都打不过,显然北元军队的腐朽速度,比起大乾丝毫不慢。 在辛表程眼中,武安君麾下义军的战斗力,应该跟城防军的普通士卒差不多,既然占据地利能够打败北元精锐,那么他麾下的襄阳城防军,完全可以跟北元精锐野战。 大乾朝堂上关于北伐的争论愈发激烈,因为武安君的大胜,胜利的天平正在朝着主战派倾斜。 作为如今的主和派大佬,蔡正阳现在每天上朝都几乎被指着鼻子骂,心里早就将武安君给诅咒了一百遍。 “老爷,上次克丰军的张指挥使,好像就是在此人手上吃了瘪,这才让那女子逃了去!”蔡正阳回家之后,还要在书房处理各地来的书信,帮他整理文书的正是之前蔡桧的幕僚辛藏锋。 当初蔡桧在大乾构建了一套完整的密谍系统,真正的掌控人就是辛藏锋,每天从各地传递而来的信息多如牛毛,辛藏锋将有用的信息整理出来交给蔡正阳。 原本这些信息都是交到蔡桧手上,如今蔡桧已死,原本的少爷蔡正阳成为老爷,这些消息自然是递到蔡正阳案头。 “可恨,能不能再将此女弄过来?”蔡正阳在突破的时候,功法出了问题,这也是他之前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蔡桧是个正经文官,当初流落在北元吃够了苦头,怕儿子重蹈覆辙,幼时便请了名师传授功法。 蔡正阳天赋本就不错,在天材地宝的加持下,武道精进极速。当蔡桧身体不行的时候,蔡正阳知道风云将起,冒险突破,结果差点万劫不复。 好在有恩师紫云道人出手,加上名贵药材吊着,最终缓了过来,却留下暗疾,功法再难有进步。 紫云道人告诉蔡正阳,必须寻一个有至阴之体,且修行至阴功法的女子双休,才能逐渐消除经脉中的隐患。 恰巧,叶柔就是至阴之体,而且据说修炼的功法乃是寒水诀,正好满足蔡正阳的需求。 当初蔡正阳在昏迷之中,蔡桧就吩咐手下去办,没想到叶柔居然提前得到消息跑了。后来蔡桧也陷入昏迷,这事渐渐也不被提及,蔡桧身死之后,叶柔更是以为避过了风头。 蔡正阳醒来之后,自然要解决经脉中的暗伤,已经搜罗了几个至阴之体的女子在后院,只是她们都不曾修行功法,或者水平太低,根本不能彻底解决蔡正阳的经脉隐患,只能稍作缓解。 安丰军指挥使张九行,乃是蔡桧一手提拔,算是蔡家的心腹将领。在打听清楚叶柔的行踪之后,便授意张九行下手。 张九行在蔡桧死后,就一直在摇摆,明显议和派声势落入下风。可就算他想改换门庭,也不见得人家要他,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给蔡家卖命,却不愿意跟水师起了冲突。 如今大乾各路将领,最受朝廷信重的就是水师,所以张九行才会请动禅影双煞出手。 原本以为禅影双煞出手十拿九稳,既能交好蔡正阳,又不会得罪水师,却没想到被武安君给破坏了。 “恐怕不行,建康知府夏侯耀,乃是右相崔大人的门生。以前老爷在的时候,自然是无妨的,只是现如今......”辛藏锋面露难色。 崔思退以前是蔡桧一手提拔,在旁人看来,妥妥的议和派大佬。 但自打蔡桧身体有恙之后,崔思退就跟蔡桧一党划清界限,如今更是成为当朝右相,明显受皇帝倚重。 崔思退当上右相之后,开始谨言慎行,特别是对北元的态度开始暧昧起来。 若是崔思退能够支持议和派,蔡正阳等人在朝堂上也不会步履维艰。 “白眼狼!”蔡正阳低吼一声,若不是蔡桧栽培,他崔思退能有今天? 辛藏锋沉默,很明显,这崔思退早就傍上了皇帝的大腿,自然没必要看蔡家的眼色行事。 烟雨阁背后站着的大佬,正是曾经的礼部尚书,如今的当朝右相崔思退。 “那就再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蔡正阳掂量了一下,此时不适合跟崔思退麾下的人再起冲突,只能另寻他法。 “属下已经派人多方打探,一旦有消息,就会立刻传来!”辛藏锋早就这么办了,只是哪里这么好找? 女子习武本就罕见,还要拥有至阴之体,这跟找三条腿的蛤蟆差不多。 “传消息给那边,若是他们不尽快解决那个匪寇,咱们是要顶不住了!”蔡正阳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的交锋,主战派占据绝对上风,就连崔思退麾下都开始蠢蠢欲动。 至于皇帝,已经老了,根本没有独断专行的魄力,只要朝堂上的争论尘埃落定,或许他就会顺水推舟。 有些事,皇帝想不想做都是其次,关键是朝堂上能不能达成共识。只要朝堂上达成共识,就算失败了,也轮不到皇帝来背锅。 “老爷,以属下看,不如尽早跟那边断了联系的好!”辛藏锋斟酌着说道。 所谓的那边,自然就是北元,当初蔡桧能够回到大乾,背后自然是有北元高层相助。 除了大乾朝堂分为主战派跟主和派,北元的朝堂也是一样,蔡桧的南归,自然就是北元主和派的功劳。 在主和派看来,只要天下太平,他们就能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何必打生打死? 天下这么大,完全可以容得下大乾跟北元。 以前窝在草原,那叫苦寒之地,如今他们已经富有中原,何必继续去拼命? 草原人口比起汉人太少了,他们南下是为了逃离苦寒之地享福的,如今既然都享福了,又何必继续以命相搏? 以前命贱,每年冬天草原上都要死好多人,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数十万草原人,完全可以成为中原的人上人。 在北元议和派看来,与其惦记着跟大乾开战,还不如想着如何统治麾下的汉人,让他们创造更多的财富。 “断?那是不可能的!”蔡正阳摇摇头,所有人都可以改变立场,唯独他不可以。 当初蔡桧为了南归,可是留下了足够的把柄给对方,保证自己不会脱离对方控制才被放还。如今这些年,蔡桧跟对方一直有书信往来,这些东西可都是铁证,一旦对方公布出来,他蔡家逃不掉一个满门抄斩。 辛藏锋暗暗叹息一声,领命就出去办事了。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二次围剿,武安君在夏收之后就开始迅速将各营满员,为了保证土地的开发跟耕种,所有士兵开始轮训。 整个安家寨的土地,都被种上了高产水稻跟玉米,至于烈焰寨那边,因为种子不足,依旧是种植的普通水稻。 按照武安君的估计,秋收之后,安家寨就能彻底摆脱粮食困境。 上次斩杀仆散怀恩那一战,以及后面击溃张坚,武安君收获了超过两千点的杀戮值,武安君又开始了一次洗髓。 连续洗髓之后,武安君的经脉再次迎来了质变,每天修习功法,都能吸收到更多的真元纳入丹田,纯阳功修习的进度大增。 剩下的杀戮值,武安君再次从极品功法武技中抽取,这一次如愿抽到了大龙象力,直接醍醐灌顶给卫骁,让他转修大龙象力。 至于车敬,等武安君攒够了杀戮值会再次让他转修,其他人资质有限,还是继续修习霸道炼体诀。 以武安君的判断,这霸道炼体诀虽然修习的过程比较痛苦,但是威力不逊色于高品功法。武技比起功法来说,获得要容易些,毕竟没有配套药浴这个防盗措施。当初干掉烈焰虎,他那里就收获好几套,都是些大路货罢了。 武安君闲来无事,最喜欢去铁矿上转悠,俘虏中有不少的硬骨头,武安君可不敢将他们收入义军之中,干脆都打发到矿上劳作。 这些人中,不乏有武艺高强之辈,武安君特意给苏慎配了几个信得过的高手,还每人配给一把短火铳,若是有心怀不轨的直接打死。 刚开始每天都有闹事的或者想要逃离的,接连杀了十几个,剩下的也就渐渐消停了。 矿上工作辛苦,但是吃饭管饱,那些人适应这里之后,铁矿产量暴涨。 如今每天都有农户携家带口往山里逃,武安君直接将他们都安置到那些小山寨中,配给粮食跟农具开荒去。 如今安家寨跟烈焰寨乃是大盘山中的双子星,也是武安君的基本盘,寨中物资丰富,待遇也是最好。其他各寨待遇都要差上一些,但是可以保证能够吃饱,山中人口越来越多,武安君不得不进行一些变革。 如今铸炮的工艺也渐渐成熟,工匠开始试着铸造重达一千五百斤的火炮,这些火炮将拥有更大的口径跟射程,能够更快摧毁敌方的防御。 上次火炮被破解,武安君就发现了这个弊端,火炮的威力不足以迅速摧毁简易的防御工事。 除此之外,武安君还让工匠开始研制五百斤的虎蹲炮,用以近距离发射霰弹。 钻枪管的速度慢到让武安君无法忍受,根本不可能大规模装备火铳,但是义军的战斗力又必须依赖火器,否则面对北元的大规模围剿,根本无力应对。 既然钻不出枪管来,那就铸炮,近距离的霰弹攻击力极强。 这种五百斤的虎蹲炮,装上小车之后,两名士兵就能移动,可以在战场上快速部署。霰弹的射程肯定不如意,但胜在量大管饱,近距离压制一波问题不大。 现在大盘山中最紧缺的又成了硫磺矿,这玩意在火药中的占比极大,却又不能自给自足,这就成了制约义军战斗力的最大瓶颈。 襄阳的硫磺矿储备并不多,整个大乾军中,更多的将硫磺矿作为一种火攻材料,而且因为易燃的属性,根本不会大规模储备。 武安君在铁矿上转了一圈,居然没看见苏慎,干脆命人去寻。 过了一刻钟,护卫带着苏慎过来,只是瞧了一眼,武安君就知道苏慎心中有鬼。 话说苏慎在安家寨,拿的可是第一等的工资,前面又领了赏,住的也是青砖瓦房,日子过得极为舒坦。 “苏主管,说说吧,有什么瞒着本寨主的?”武安君眉毛轻轻一挑,直接开门见山。 随着实力的强大,武安君已经习惯了这种单刀直入的聊天方式,不仅高效,还能给对方极大的震慑。 “寨主,那、那个,咳,教中来人了!”苏慎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干脆坦白算了。 “白莲教?人呢?”武安君也不奇怪,这么大的山,摸进来几个人正常。虽然斥候营在各个路口都布置了哨探,但是白莲教作为老牌早饭专业户,肯定不缺乏身怀绝技之辈,能从他们眼皮底下潜入,也在情理之中。 “在,在我的公房里!”苏慎指了指自己不远处的公房。 “走,去看看!”武安君艺高人胆大,直接就往苏慎的公房走去。 “寨主,对方武艺高强,我真的不是有意隐瞒......”苏慎跟在武安君身边赶紧解释道。 “无妨!”武安君一摆手,他也想见一见,这个白莲教的高手。 让武安君意外的是,直到他走到公房门口,依旧无法感受到其中有人,这份隐匿的功夫当真惊人。 武安君推门而入,只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盘膝而坐,听见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苏慎,看来你是真的背叛了教主!”男子缓缓起身,眼神掠过武安君,看向其身后的苏慎。 “慕容护法,这......”苏慎感觉头大,自己有什么办法,他能得罪武安君吗?这整个大盘山都是武安君的地盘,生杀予夺都是他一句话。 “你就是白莲教的护法?苏主管是我的俘虏,为我做事,换取生机,很公平!”武安君两手一摊,这叫什么背叛?又没往白莲教背后捅刀子。 “武寨主,我知道你有几分本事,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是,殊不知,你已经大祸临头。”慕容相城看着武安君,面上带着一丝不置可否的笑意。 “年轻就该气盛,难不成还要等垂垂老矣再气盛?”武安君大马金刀在窗前的桌子旁坐下,对着慕容相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慕容相城原本以为,武安君一定会反驳或者发怒,没想到对方坦然受之,搞得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往下讲了,只能顺势落座。 第一百零四章 慕容相城 “话说你们白莲教,密谋上千年,倒是不年轻气盛,可也没多少功绩,岂不是可悲?”武安君拎起茶壶给慕容相城倒了一杯,至于苏慎,只有站着的份。 “武寨主此言差矣,我教宗旨乃是追寻天地至理,只是不忍见百姓困苦,才想为百姓谋一份生机而已。”慕容相城的眼中,白莲教可不是什么造反专业户。 太平盛世的时候,那都是潜心研究天地至理,民不聊生的时候才会仗义出手,为的是太平盛世及天下大同。 “天地至理?说说看!”武安君还真来了兴趣,这帮家伙难道还是隐藏的科学家不成? “武寨主可知?为何夏日炎热,而冬日严寒?”慕容相城面带神秘,这些可都是白莲教的至高机密,像苏慎这样的根本接触不到。 白莲教的各式书籍,都有严格的等级制度,苏慎的权限太低,只能看一些普通的书籍。 “温度来自于太阳,夏天日照长,自然温度高,冬天日照短,温度也就会低一些。”武安君实际上很清楚,那是地球与太阳之间的公转引起的,导致距离跟照射时间差异引起的。 “非也!天地初开始,本是四季如春,物资丰富。是人皇帝辛的暴虐,惹怒了天帝,这才降怒与人间,让人饱受疾苦。若是能够恢复天下大同,如上古三皇五帝一般,四季如春也会再次降临人间。” 慕容相城的一段话,让武安君大跌眼镜,合着你们研究的天地至理,就是编些鬼话?不过倒也是,人家本来就是教会,搞的自然是神鬼那一套。 真要是让老百姓都相信,这些都是自然运转的法则,无从更改,那谁还信他们的蛊惑? “咳,言归正传,慕容护法此番不请自来,是为何故?”武安君大失所望,也不想跟慕容相城继续聊这个问题。 “苏安抚使久无音信,奉教主之命,将其带回教中。”慕容相城原本兴致正浓,还想着宣扬一下教义,没想到武安君来了个急刹车,让他很是不爽。 苏慎双眼流露出恳求之色,这要是被带回白莲教,他还能有得好?慕容相城上来就给他安了一个叛教的罪名,在白莲教中,这是要打断腿丢进蛇窟的。 “现在苏主管,是本寨主的人,你带不走!”武安君笑了,这个白莲教的护法,脑子不太灵光。 如今苏慎将铁矿打理得井井有条,才能比牛仓还要略胜数筹,这样的人才必须得留住。 “这是我圣教教主的命令!”慕容相城看向武安君,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意思很明显,别看你占了个山寨,跟白莲教比起来依旧不够看。 “你们的教主,与我何干?在这大盘山里,还轮不到他来做主!”武安君丝毫不惧,一些装神弄鬼的神棍,只能躲在暗处罢了。 武安君现在麾下带甲两千余,也算是一方豪强了,凭什么被白莲教指手画脚? “原本我还没把握,现在倒是有些想法!”慕容相城猛地起身,右手变掌为抓,直往武安君的脖子抓去,显然是打的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只要拿住武安君,自然能把苏慎带走。 武安君八卦幻游术发动,整个人一晃就偏了过去,随即空明拳就朝着慕容相城轰去。 慕容相城身形一个晃动,居然避开了武安君的空明拳,两只手掌好似精铁一般,朝着武安君再次袭来。 武安君的轻功略胜一筹,但是慕容相城的爪功极其犀利,招招不离武安君要害,让他疲于应对。 这慕容相城的功夫,显然比武安君还要高不少,今日这一番交手,比那夜跟仆散怀恩的还要惊险。 仆散怀恩的招式大开大合,但是身法不够灵动,武安君能够拉开距离发动短铳。 但是这慕容相城不仅手上功夫极为了得,身法也是绝妙,虽然方寸之间的腾挪要差上一些,可武安君却也无法跟对方拉开距离。 眼看对方利爪袭来,武安君拼着受伤,直接一拳轰去。 拳爪相交,武安君借势后退,往后连闪,直接撤出屋外。屋内空间狭窄,不利于他施展,刚到屋外就将短铳持在手中。 方才早就逃之夭夭的苏慎,这会带着武安君配给的两名护卫赶过来,分别举着短铳,凭身手肯定没戏,只能指望用火铳了。 武安君看着赶来支援的两人,心中大定,暗道自己方才太过托大了。 武力的增长,让他生出小瞧天下英雄的念头,白莲教能够存在千年,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若是所料不差,白莲教应该培养了不少高手,也不知道慕容相城这样的,能有多少,那个教主又该是怎样的高手。 武安君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方才被慕容相城那一抓,直接抠出了大块皮肉,鲜血淋漓。 干脆身形闪动,从一旁护卫手上取来一根长枪,准备以疾风枪法配合火铳应敌。 慕容相城方才被武安君一拳打退,虽然占了些便宜,却也感觉武安君不可小觑,心中更生谨慎。 一个闪身出门,形如鬼魅,双爪直往武安君跟前袭来。 武安君长枪一抖,就往对方笼罩而去,力求将慕容相城限制住。 “嘣!嘣!”两名护卫直接扣动扳机,没有丝毫犹豫。 慕容相城不愧是白莲教的高手,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当作是暗器,身形剧烈扭动,居然在毫发之间避开了去。 武安君也趁势直接扣动扳机,近距离给慕容相城来了一枪。 堪堪避过两颗铁弹的慕容相城,身躯已经扭到了极致,眼看着武安君手中铁弹飞来,他再也无法避开。 让武安君惊诧的是,慕容相城直接左手朝着铁弹抓去。 空手接子弹这种本事,武安君还从未见过,可慕容相城真的做到了。 慕容相城接住子弹,随即一个转身,直接朝着山林飞跃。 武安君凭着游龙身法追逐,距离却逐渐拉大,干脆放弃了。 “寨主,这、怎么办?”苏慎慌得不行,被慕容相城惦记住,还能有得好? “无妨,他受伤了,短时间内好不了。”武安君指了指地上的血迹。 方才慕容相城空手接子弹,固然堪称神技,可显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也是为何他接了子弹就要逃。 “那还好!”苏慎叹口气,不然天天防着慕容相城,这日子没法过了。 武安君实际上也不知道,慕容相城的左手几乎废了,想要恢复千难万难。 慕容相城的鹰爪功乃是白莲教的顶级绝学,在修炼过程中需要用到大量的药材跟矿石,练成之后,双手如精铁,一招一式都可以置人于死地。 与人对敌之时,哪怕空手入白刃,也可以毫发无伤,这是慕容相城最大的凭借。 但是方才的那颗铁弹,直接破了他的鹰爪功,几乎将其手掌击穿。在左手恢复之前,慕容相城只能以右手迎敌,破绽百出,实力连一半都不到,这才是他慌不择路的原因。 武安君本不想跟白莲教闹翻,毕竟大家都是跟北元朝廷过不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是慕容相城的做法让他根本忍受不了。 “属下愿为寨主效死!”苏慎直接跪地效忠。 苏慎没想到,武安君为了他,居然以身犯险,跟慕容相城死磕。他何德何能?在白莲教不过比边角料强一些,如何值得武安君这般? 虽然眼下的武安君还困于大盘山中,却已经开始崭露头角,非是一般的草莽可比。 “我手下的人,只要不犯错,我自当回护。你且安心在此办差,他日有合适的功法,本寨主亲自为你传功。”既然这苏慎是个人才,如今又诚心归附,不妨传他一套功法,也好让其有些自保之力。 “寨主放心,属下一定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苏慎大喜,寨中早有传言,武安君乃是文曲星转世,自然会有独到的手段。 原本武安君还觉得,以后杀戮值应该多抽些高级功法武技,加强麾下亲信的实力。可方才慕容相城的手段,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这天下何其大,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高手,自己目前的实力依旧存在危险。 慕容相城不过是白莲教的护法,按苏慎的说法,白莲教的护法足有二十多个,再加上地位更高的圣子、长老这些,这样的高手组合让武安君心惊肉跳。 白莲教千年传承,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武安君不得不小心应对。 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武安君原本以为,北元朝廷的报复会来得很快,却没想到出奇的安静。 泌阳县紧闭的城门也缓缓打开,那些原本嚣张的草原人也开始低调了许多,衙门里开始张贴告示,夏税直接减半征收,这才勉强止住了大规模的人口出逃。 如此一来,苏晋跟曹昉总算能松一口气,再这么逃下去,泌阳县就完了。 武安君在山里同样松了一口气,再这么下去,大盘山又要出现粮食危机了,这些逃山的可都是吃不饱的,山寨中粮食消耗越来越快。 武安君甚至生出了出去打劫的念头,可这都是乡里乡亲的,抢了之后不仅名声烂了,人家没得吃还得往山里来,这能怎么办? 至于往远处去抢,武安君还真就不敢,两条腿能跑得过骑兵? 眼下北元在南边开设马场,为的就是能够迅速组建骑兵,那才是北元真正的精锐。 当初仆散怀恩进山,大量的马都留在山外,武安君拢共就缴获了一百多匹,都是充当脚力运输粮草的。 虽然不多,各营都分到了一些,骑术也是各营的必考科目。 “郎君,咱们快要没钱了!”余静姝拿着账本跟武安君叫穷。 此番大胜,缴获寥寥,但是赏钱跟抚恤那是一文也不能少,否则义军能有多少战斗力? “火药作坊那边也停了,硫磺矿都用完了!”云瑶走到武安君跟前为其揉捏肩膀。 火药这玩意虽然已经出现了,但是武安君用的是最佳配比,而且是湿法制成的颗粒火药,威力更大。 为了保证工艺不外泄,火药作坊是由云瑶掌控。 “说不得,得再走一趟襄阳了。”武安君伸个懒腰,除了襄阳,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捞钱了。 如今玻璃的工艺也开始成熟,还囤积了大量的香皂,不走一趟襄阳换成钱,山寨就要维持不下去了,经济危机可不是闹着玩的。 武安君估摸着,再有些时日,就该是雨水频发的季节,北元朝廷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攻大盘山,正是他去襄阳的好时机。 二女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应该以事业为重,默默去准备物资。 这一次武安君并没有带杜老三,只带了贺明跟车敬以及另外两个亲卫上路,物资自然由李老七派人运送到严家寨。 原本那日武安君在严家寨接受大批物资,郭淮上报张坚,在此驻守了上百人。结果张坚在大盘山一战折损大半,赶紧将这些人给调回去补充兵员了,严家寨现在根本无人驻守。 在张坚看来,大盘山中战力强悍,这百来人留在这里基本等于找死。 最近难逃的人很多,武安君乘严勇的小船南下,丝毫不起眼。 江南优品商铺作为如今襄阳城的知名店铺,最近却格外落寞,因为店铺门口挂了两个大字售罄。 玻璃镜早在五月份就售卖一空,前几日香皂也卖完了,商铺连预订单都不敢接了,因为交付日期根本不确定。 槿颜也知晓了泌阳县剿匪的事情,只能暗暗祈求武安君能够平安。 云歌瞧见贺明架着马车,朝着店铺内喊了一声,就赶忙迎上来。 原本沉寂的店铺立刻热闹起来,槿颜带着小禾赶出来迎接。 数月不见,槿颜反倒年轻了些,连眼角的皱纹都淡了许多,应该是玉颜心经的功劳。 大批量的物资被搬进后院,至于玻璃镜肯定是得送到边老汉一家那里去,商铺售罄的招牌也被摘下来。 边老汉的儿子边默,在襄阳城请名医重新接骨,如今虽然是个瘸子,却也比瘫痪强太多了。 这段时间边老汉一家三口心里空荡荡的,活早就干完了,每月商铺还给发工钱,这钱拿的实在心中没底。 好不容易等到玻璃到了,立刻开工,保证明天就给商铺供应上。 “槿颜,咱们去楼上小憩一会!”吃过饭,武安君朝着楼上使个眼色说道。 小别胜新婚,这一别就是半年,武安君感觉自己有些急不可耐。 “那个,咳,还是等晚上再说,商铺里挤压了不少预订单,得先安排送货!”槿颜感觉脸上臊得慌,虽然她也想跟武安君单独相处一会,可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好意思? “也罢,我先去一趟府衙!”武安君按捺下心头的念想,此番来襄阳,自然是要去见一见辛表程的。 第一百零五章 进士出身 谁知道武安君还未出门,就迎头碰上郭进,当即就给他一个大拥抱。 “兄弟,你厉害啊!”郭进竖起大拇指,心底那是一百个佩服。 武安君这次在大盘山击杀了那么多北元士兵,若是搁在两国交战,这军功都够整个丐帮脱籍了。 “侥幸,麾下弟兄也是无路可走,只能背水一战!”武安君很谦虚,得低调,不能把自己的实力都暴露出来。 “辛大人如今,对你是赞不绝口,兄弟你就要发达了。”郭进满眼羡慕,现在的武安君,可不再是当初辛表程随意布下的闲棋。 整个北元,像京西军这样的精锐也不过三十支左右,武安君直接给他干废了一支,这份功绩在大乾军中,那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不敢,正要去辛大人那里走一趟,汇报一番此次军情!”武安君笑了,只要辛表程不傻,自然是要大力栽培武安君的,这些早有预料。 “同去!”郭进哈哈一笑,将几张银票递给武安君,那是酒楼的分红。 如今郭进也过得滋润,每月酒楼都有数百两进账,这可都是托武安君的福。 武安君也不客套,他眼下穷得慌,大盘山中的银钱都快见底了,直接塞进怀里。 如今武安君名声在外,为了避嫌,郭进先跟苗正雨说了一声,然后直接带武安君去了后院。 二人刚进后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辛表程就从衙门公房回来了,搁以前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 “学生见过大人!”武安君恭恭敬敬行礼。 虽然有些微功绩,可毕竟还是个白身,辛表程可是一方大佬,在大乾朝堂也是排得上号的实权人物。 “快请起,让本官好好瞧瞧,倒是黑了些!快给我说说,那战事到底如何?”辛表程端详一番,笑着说道。 武安君当即将战争的过程给辛表程详细说来,当然,把己方的战损夸大了些,同时把战绩也缩小一些,这样才能隐藏些实力。 原本武安君麾下战损大概四百多,现在直接给涨到八百。击杀跟俘获敌军四千余,直接变成了两千,在山中占据地利,获得如此的战绩倒也不那么离谱。 至于烈焰虎,武安君表示其练功出了岔子,直接将其部下给吞并了。 辛表程不断点头,显然对于武安君的实诚很满意,他最讨厌那种夸大战绩的将领,很容易给上位者带来误判。 “以你所见,这个京西军精锐的战斗力如何?比我大乾精锐如何?”辛表程最关心的,还是北元军队的真实实力。 “披甲超过五成,更是有数百重甲步兵,据学生来看,当比光州防御使严焕大人麾下精锐,还要略胜一筹!”武安君对襄阳城防军跟城外谭良弼的兴化军并不了解,反而那两天在光州军中倒是瞧出了些门道。 武安君如此说,也算是将他跟李采薇的事说出来,看看辛表程是否会有反应。 “严焕此人,虽然勤于商道,但却没有荒废练兵。如此说来,这京西军的战斗力,应该跟我大乾禁军在伯仲之间。北元善骑兵,步战略差些,若是在开阔之地,实力犹在禁军之上。”辛表程作为务实派,一直在揣摩北元军队的战斗力,这次的大盘山之战,显然给了他最为直接的参考。 关于李氏商行,辛表程作为襄阳府的大佬,武安君的这些事情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线,生意上的往来很正常,他并不想过问。而且李氏商行能够在襄阳做这么大的营生,彼此之间自有默契。 北元的地方守备军队的实力容易打探,但是精锐却很难摸清,如今有了武安君提供的信息,倒是能够窥得一二。 如此看来,大乾若想要北伐,恐怕必须在兵力上占据优势才行,同等兵力下,过了淮水很难占到便宜。 “大人明鉴,学生不过侥幸,千万不可因此低估北元军队的战斗力!”武安君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辛表程因此低估了北元军中的战斗力。 此番在大盘山,占据地利,才侥幸击败仆散怀恩。 仆散怀恩作为北元名将,从一开始就没将大盘山义军放在眼中,以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后来却又骑虎难下,抹不开面子继续征调人手,急于求成才给了武安君机会。 仆散怀恩麾下战损超过三成,连续作战,依然丝毫不乱,若非是成功夜袭,恐怕战败的就是武安君了。 “嗯,据说,你用了一种火器,威力可比投石机?”辛表程流露出一丝兴趣。 武安君早有准备,火炮这种东西,一旦拿出来用,藏肯定是藏不住的。但是对火炮威力最重要的,乃是火药,他手中的颗粒黑火药,已经是黑火药的巅峰,能够保证他在火器上独占鳌头。 火炮的造型就在那,只要拉到山外,有心人瞧上一眼,就可以进行仿制。当然,肯定要经过漫长时间的摸索,期间炸膛什么的也不会少,但终究是能弄出来的。 “大人请看,这是山中工匠绘就的图纸,学生特意带来献给大人!”武安君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递到辛表程眼前。 若想被这些大人物器重,光会办事还不行,你得表现出忠诚才好。 若是没有忠诚的话,能力越大,危害就越大。 “你还真舍得,给本官说说,怎么个操作法?”辛表程打开一看,这造型看着就跟个竹筒似的,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大人且看,从这炮口装填火药,再以铁弹塞入其间,这里有个小孔,可以放入火绳点燃。待火绳燃烧至炮筒之中,火药被点燃,产生巨大的推力,将铁弹推出洞口,以造成杀伤。”武安君没有丝毫保留,比起辛表程的信任,这些不值一提。 这种简单的火炮,并不能完全决定战场的走向,明朝那会,火器可比他这个强多了。明初打得四方臣服,明末应该火器更加犀利,那又如何?终究要看何人在用。 “有几分道理,只是威力比之投石机,如何?”辛表程点点头,却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呃,伯仲之间,只是操作上,要简易些。投石机的缺点,是太过笨拙,需要现场搭建,这个火炮虽然沉重,但是可以直接投入使用。火炮的缺点,就是一旦没了火药,或者火药受潮,就成了铁疙瘩。”武安君倒是没有瞎说,火炮这玩意很烧钱,而且火药作为易燃物,保管跟存放都是个问题。 辛表程盘算了一下,感觉还不如投石机耐用。 投石机主要是对人力要求很高,但是辛表程不缺人,火药跟烧钱有什么区别? 但是辛表程却还是决定铸造一门出来看看,威力到底几何,再权衡一番。 “你做得很好,本官已经为你请功,只是你身份特殊,且身在北元境内,有些难办。”辛表程带着几分笑意看向武安君。 若是朝廷当真决定北伐,武安君这一仗,几乎可以算是首战,以后必然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 “学生自幼读圣贤书,自当报效家国,并非为了贪图荣华富贵!”武安君心底暗暗激动,咱必须不贪图,但是朝廷若是给了,也不好拒绝是不是? “不错,考虑到你被意外耽误了科举,兼且才华出众,特赐你进士出身,这是你的身份凭证!”辛表程从怀中摸出一份文书,递到武安君面前。 武安君几乎不可置信,大乾朝堂的进士出身很难搞,通常立功也就是同进士出身,这里面的区别很大。 按照大乾科举惯例,一甲进士及第,进翰林院。二甲进士出身,可以在京为官,也可外放成为实权官。三甲就是同进士出身,只能等着有空缺候补为官。 大乾因为有特奏名制度,导致同进士出身泛滥,在文官体系中处于边缘化角色。 武安君拿到的是进士出身,这可是大乾官场的硬通货,按照大乾规矩,那是必须授予正经官职的,入流的那种,从七品起步。 当初蔡桧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大乾礼部尚书蔡正阳,那也是经过科考才拿到进士出身,当然,这其中有没有暗箱操作,武安君就不知道了。 这也说明,想要不经过科考拿到进士出身的难度极大,大乾朝开国到现在,还不满一手之数。 “学生,谢过大人!”武安君捧着文书,朝辛表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这可不单单是功名,更是大乾官场的免死金牌,只要不是犯了弑君谋反这种十恶不赦之罪,那就可以横着走,最多也就是流放。 “倒也是你自己争气,特别是那首青玉案,据说太子极为喜爱。朝会之上,太子把你当初解试的卷子拿到朝堂上,供诸位大人查看,这才得到了陛下的首肯。” “我大乾官场,固然有些弊端,但是对于有功之臣,还是不吝赏赐的。” 辛表程对于这个结果是满意的,太子是主战的,如此做,应该也是表明一个态度。 如今朝堂上主战派威势日重,就连崔思退也开始向主战派靠拢,武安君这事就成了政治正确。 礼部尚书蔡正阳,恨不得咬死武安君,可却顶不住朝堂上的压力,皇帝金口一开,他也只能顺水推舟。 郭进跟苗正雨口水都流了一地,这他么是进士出身啊,可以立牌坊的那种,光宗耀祖啊。 在他们眼里,这玩意比给个杂牌将军都强,大乾文贵武贱,这好比么? “大人,按照大乾惯例,是不是该授官?”武安君舔舔嘴唇,一想到要当官,还是激动得不行。 “咳,这个,你在北元境内,授官不太方便,先就这样。”辛表程有些尴尬,大乾的惯例确实如此,但是武安君绝对不能离开大盘山,不然那义军岂不是要易主? 太子为此事出力,何尝不是看中了这支义军,这才是武安君的立身之本。 最合适的,当然是给武安君在唐州封个官,可唐州在北元手中,这样也太不体面,干脆就搁置了。 “哦,俸禄呢?”武安君一想也是,只要有了这个进士功名,当官是迟早的事。 “咳,这个倒有,上面写了,宣德郎,正七品待遇,月俸二十五两!”辛表程对于大乾各个级别的待遇很清楚。 大乾朝堂上文武的待遇都是根据散官来的,代表品级待遇,具体的职务则是职官。比如辛表程,散官就是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职官就是京西南路安抚使,兼知襄阳府事,提督京西南路军事。 如今武安君的散官品级有了,也算是大乾的官员,但是没事可做。 “俸禄在哪领?”武安君觉得好像也不错,光拿钱不用干活,一个月二十五两,贴补家用也不错,花不完。 “照例,是在户部领取。”辛表程对于大乾官场,那是门清。但凡有职官的,都是发到所在衙门账上,那些因故没有职官的,基本都是在京等待朝廷新的任命,按期去户部领取即可。 “大人,为了这二十五两,我还得去临安?”武安君感觉头痛,这怎么感觉不太划算。 “你又不缺这点钱,回头去了临安,一次性领取好了。”辛表程摆摆手,你又不缺这点钱。 在辛表程看来,武安君那铺子就是个日进斗金的买卖,他都眼红。 实际上辛表程不知道,如今大盘山中寨民已经突破一万五千,武安君感觉压力山大。 “大人,你有所不知,此番大战,山寨损失极大......”武安君直接开始哭诉,死了那么多人,还误了耕种,搞不好今年冬天要饿死人。 “大人,北元朝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秋收之后必然再次来攻......” 武安君的意思很明显,义军虽然打赢了,但是现在危机四伏,搞不好一个浪花就全翻了。 辛表程作为老狐狸,自然一眼就看穿了武安君的诉求,可那义军毕竟没有编制,朝廷拢共就拨付了一千两,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辛表程麾下这么多人,每月的开支都有定例,若是拨付一笔给武安君,其他人自然就会少了,这里面的得失必须要权衡。 “钱跟粮食是没有的,其他的,你想要什么?”辛表程思量了一下,这两项物资肯定不能动。 “硫磺、牛角、牛筋、药材这些,我都要!”武安君知道钱肯定没戏,粮食他也勉强够,铁料自己能开采。 武安君最缺的就是硫磺,没有硫磺,那些火炮就成了废材。至于牛角这些,武安君也是为了大规模装备弓箭,火铳没指望,那就只能继续以弓弩取胜。 铁胎弓的力道太大,军中能用的不多,牛角弓力道稍弱一些,但是耐用性更高。 第一百零六章 传授阵法 “老苗,就这些东西,你看着给,价钱嘛,优惠一些。”辛表程觉得武安君很识趣,并没有狮子大开口。 “学生代山中义军,谢过大人!”武安君大喜,辛表程这个态度,仓库中这些物资基本对他敞开了供应,只要他的钱够。 “倒也不用谢,你们能够给北元军队重创,本该得到的更多。”辛表程言罢,朝着管家使个眼色,让他们上菜,他要招待武安君一起吃饭。 辛表程的菜式很简单,味道却不错,武安君跟郭进两个饭桶,一左一右拼命往嘴里扒拉。 “大郎,若是有朝一日,本官奉命北上,你可愿为先锋?”辛表程今日高兴,多吃了小半碗,话也多了几分。 “我行吗?”武安君有些迷茫。 在山中打防御战还行,真要出了山,也不知道麾下能有多少战力。 “有什么不行的?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书上都这么说的。”郭进朝着武安君使个眼色,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可莫要将说书的当真,先锋若是在野外遭遇敌军,必须要能够挡住,为中军争取应对的时间。”辛表程瞪了郭进一眼。 郭进什么都好,就是江湖气重了些,喜欢听说书漫天吹嘘,而不是脚踏实地看兵书。 一旦过了淮水,北元的骑兵凭借高超的机动性,随时都会出现,先锋的开路可不是真的修路。 “回大人,属下的义军,尚未操练阵法!”武安君放下饭碗,他以前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若是在野外跟北元军队相遇,该如何迎敌。 军中的训练都是以令行禁止为主,此番作战也是依托关卡防守,占据地利,对阵型没什么要求。 “没有阵法的话,碰到大规模骑兵就是必败无疑!”辛表程看着武安君的眼神,带着几分郑重。 大规模的骑兵袭来,辅以万箭齐发,那种冲击力,若是没有阵法,几乎是一触即溃。 “还请大人教我!”武安君离开座位,恭敬行了一礼。 “无妨!阵型就那么几种,应对骑兵,最好的就是圆形阵法。虽然各家摆兵布阵不同,名称各异,但其实区别不大。所谓圆阵,就是在野外迅速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通常刀盾手在外,若是有拒马之类更好,可以有效阻挡骑兵冲击......” “至于攻击,锥形也好、雁行也罢,都是集中优势兵力,将对方的阵型凿穿。” “进攻与防御,就是矛盾的关系,最终的结果,就看是矛更锋利,还是盾更结实。”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阵法也是如此。阵法的核心,在于能否快速布阵,将威力发挥到最大。” “通常在野外,斥候发出去十几里地,若是遇到大规模敌军骑兵,等你得到消息,最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准备。” ...... 辛表程的口中,没有半分的废话,有的就是干货。作为务实派,最讨厌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阵法无非就是防御跟进攻两种,具体的细节不重要,关键是要快。 你能在对方进攻抵达前,布下防御大阵,就能提高己方的胜率。反过来,当你发现对方的薄弱,能够快速形成进攻阵型,就能凿穿对方的阵型,令敌军溃败。 “大人所言,学生记下了,回去定当勤于操练!”武安君打定了主意,回去务必把阵型操练好,不然出山碰到骑兵就完蛋。 辛表程最喜欢就是武安君这一点,能够脚踏实地去做,而不是好高骛远。 一顿饭之后,武安君就先撤,至于这段时间该上交的分红,也同样交给苗正雨入账就行。 得了辛表程的允诺,苗正雨办事就方便了,直接账簿一打开,问武安君要多少。 牛角是紧俏货,武安君厚着脸皮拿走一半,大概一百三十根,牛筋牛皮也有不少。但是武安君最紧缺的,就是硫磺矿,襄阳仓库里一共就只剩一千斤出头,苗正雨直接给了七百斤,再多仓库就空了。 七百斤的硫磺,对于武安君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真要是开战的话,十几门火炮一起上,一天就打完了。 虽然缺少了些,可也比没有强,武安君觉得,或许,该想想其他路子。 辛表程这边,能够分一些物资给他已经是不容易,可眼下武安君对物资的需求越来越大,已经超出了辛表程能够供应的范围。 眼下襄阳太平,朝廷给襄阳分配的物资是有限的,辛表程自己缝缝补补才养了四千多带甲精锐,可武安君自己在山里就养了两千精锐,自然胃口越来越大。 武安君摇摇头,不再想其他,邀请郭进跟苗正雨一起喝酒。 苗正雨最近跟着郭进也分了不少利润,干脆跟衙门里交代一声,就跟武安君等人出去了。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郭进强烈建议去自家酒楼,让武安君付钱。 武安君自无不可,吃喝这点小钱,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武公子,你往后的前途啊,不可限量!”两杯酒下肚,苗正雨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只要是不犯禁的,什么都敢说。 “老苗,你这是羡慕了?就我武兄弟的才华,真要去参加科举,那是要进士及第的。就这,都委屈了!”郭进哈哈大笑,他是打心底为武安君高兴。 大家都是在辛表程麾下效力,武安君越发达,他跟着也能水涨船高。 “屁,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来,喝一个我就告诉你!”苗正雨是真怕跟郭进喝酒,干脆卖个关子先灌他一碗。 郭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直接拿起酒壶再满上。 武安君看着浑浊的酒水,大概也就十几度的样子,也可以考虑把蒸馏酒给捣鼓出来,那玩意没多少难度。 只是这酿酒占地极大,运输又不方便,只能在襄阳就地酿造。想要保密就有些难度,说不得,得跟郭进他们一起倒腾。 “我跟你们说,此番武公子,那是得到了太子的青睐。太子是储君,也就是以后的皇帝,嘿嘿。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武公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苗正雨对于朝堂上的事情知道得很多,此番若不是太子出手,武安君最多弄个同进士出身。 “师爷这话说的,我都迷糊了,在下可从未见过太子。”武安君眼中闪过不解。 “无妨,太子是支持北伐的,而你做的事,恰好推动了北伐。太子有意借此事来表明态度,满朝皆是心知肚明。”苗正雨摇头晃脑说道,武安君这一次,算是无心插柳了。 太子的立场一直倾向于主战派,却不敢轻易表露,毕竟朝中议和派势力太大。 如今蔡桧已死,议和派势力大减,武安君的战绩就成了主战派的突破口,太子适时表明态度,在朝堂上收拢人心。 “武兄弟,你这真的要发达了!”郭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武安君这机缘太大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跟着大人好好做事,自然能够飞黄腾达!”武安君觉得苗正雨说得有些道理,但是太子离他太远,终究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若是有朝一日,大乾跟北元开战,他能屡立战功,太子自然会招揽他。可若是不争气,那也就废了。 如今太子这一手,跟当初辛表程给他铁料是一个道理,下一手闲棋,有没有用,那得看局面的发展。 “武兄弟,那禅影双煞,极为难缠。没想到武兄弟却将其一举铲除,看来武功精进不少!”郭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武安君崛起的速度太快,让他不得不感慨。 “郭大哥如何知晓?”武安君心中一个咯噔,那日除了叶柔几人,只有李采薇跟严焕麾下的精锐士卒。 武安君也没想过这事可以不外泄,但是没想到流传得这么快。 “江湖上都传遍了,那禅影双煞可是江湖名人榜上的杀手,武兄弟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了。”武安君英雄救美,一举铲除禅影双煞的事,襄阳这边的江湖上都传遍了,至于怎么传出来的,倒是就不知道了。 “郭大哥,会不会有人为这禅影双煞报仇?”武安君担忧的是这个,若是被暗中高手惦记上,他的日子就没这么舒坦了。 “两个杀手,做的是生意,哪有什么寻仇的?倒是他们背后的雇主,可能会记恨上你!”郭进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显然有所顾忌。 “嗨,不就是蔡家嘛,人都死了,怕个屁!武兄弟,我跟你说,之前这叶姑娘来襄阳,就是避蔡家的。虽然在蔡桧死了之后才遇上禅影双煞,但是这个事,肯定跟蔡家有关。”苗正雨毫无顾忌,直接指名道姓说道。 如今的蔡家,没了蔡桧这棵大树,靠蔡正阳,还想有昔日的威风?苗正雨可是辛表程的心腹,实权的封疆大吏,怕个毛线? “蔡家?还想斩草除根不成?”武安君直接啐了一口。 当初叶战一家,正是被蔡桧构陷,才导致男子杀绝,女子送入教坊司,叶柔才会有此遭遇。 没想到蔡家居然还要下黑手,当真令人可耻。 “嘿,武公子,叶柔一个女子,又流落风尘,自然没有斩草除根的必要。无论是蔡桧还是蔡正阳,做事都是有的放矢,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有用得着叶姑娘的地方。”苗正雨足够老辣,一眼就看出其中要害。 “那岂不是叶姑娘还有危险?”武安君觉得苗正雨说得有道理。 “武兄弟,大丈夫不可流连于勾栏瓦肆,还有大事等着你去做!”郭进瞪了苗正雨一眼,若是武安君真的跑到建康去,大盘山义军怎么办? “你还好意思说,整日流连于那百花楼,放眼整个襄阳城,谁比你在百花楼待的时间长?”苗正雨已然有了几分醉意,直接跟郭进对上了。 “老子那是爱情,爱情,你懂吗?”郭进一阵火大,若不是海棠的户籍困在教坊司,他早就为其赎身了,何必整日去百花楼? 辛表程自打驻守襄阳,就一直努力跟议和派保持距离,以前的礼部尚书崔思退,现在的礼部尚书是蔡正阳,只要辛表程愿意手书一封,海棠想要脱籍轻而易举。 但是辛表程不愿意跟二人有私下来往,那样容易落人口舌。 海棠在郭进眼中,自然是窈窕淑女,但在辛表程眼中,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他不阻止郭进跟其往来,就已经是极为开明的了。 “那你的意思是,写出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武公子,不懂得爱情?那首词,写的就是情情爱爱,有本事,你也写一个,我就承认你那也是爱情。”苗正雨可是正儿八经读书人,打架肯定不行,吵架绝对个中好手。 郭进直接被喷得有些发蒙,让他写词,还要跟武安君比?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爱情?”武安君心中一个咯噔,那天搜肠刮肚,就这个词最合适,跟烟雨阁开业比较贴切。 在武安君的理解中,这最后一段写的是,人会被世间的繁华迷住双眼,沉迷追求名利、地位,直到最后才发现,早已偏离了最初的理想。 可他这首词,是写给烟雨阁的,或者说,是写给叶柔的,那么这里面的味道自然就变了。 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那人,自然就成了烟雨阁的花魁叶柔。 这首青玉案,自然就成了武安君对叶柔表白的爱情词。 “武公子,你给说说,到底跟那叶姑娘是怎么好上的?”苗正雨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如今武安君跟叶柔的爱情,可是文人骚客最喜欢的话题,那些个建康公子哥,据说一个个跃跃欲试,想要跟武安君一较高下,在家埋头苦学去了。 “好个屁,我那纯属,哎,算了,说不清,但那都是子虚乌有。在下早有家室,岂会沾花惹草?”武安君想要解释那首词是抄袭的,可却又没个出处,谁能信? “那槿颜姑娘是怎么回事?”郭进总算逮到机会了,什么叫流连百花楼,武安君刚来襄阳可就赎出去一个。 武安君语塞,这事越描越黑,干脆举杯共饮,还是喝酒来得爽快。 三人聊天打屁,没多久就把苗正雨喝到桌子底下去了,至于武安君跟郭进,那是棋逢对手。 武安君也喝的有点多,有些脚步轻浮,刚出酒楼吹了一阵风,这才清醒了些。 辨别了一下方向,武安君摇摇晃晃朝着店铺位置走去。 突然感觉好似被人盯上了,武安君猛地回头,却没有任何异常。 武安君自衬武艺高强,却也不怕,自顾自朝着店铺走去,只是那种感觉始终未能消散。 一直到走进店铺,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才消失,武安君却始终没能发现有什么异样。 第一百零七章 奸商本性 商铺已经打烊,槿颜正在准备晚餐,小禾在清点物资,灶膛里烧火的是糯儿。 半年不见,糯儿又长高了不少,已经有几分大姑娘的模样出来了。 瞧见武安君也不是之前那般扑上来,反而是有几分距离感。 “糯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武安君伸手摸摸糯儿的头,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糯儿下意识想要逃离,可犹豫了一下,还是让武安君把手放在了头上。 “公子,我想我娘了!”糯儿把头埋在膝盖里。 “嗯,过几日得闲了,我带你去看看你娘跟弟弟,多烧些纸钱给他们。这样啊,他们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就能享福了。”武安君有些心疼,毕竟还是小孩子,却经历了太多的不幸。 武安君也不知道,糯儿的娘跟弟弟会不会有来世,但至少这么做,能够让糯儿心底舒服些。 小禾跟糯儿睡在一楼厢房,吃过饭之后她们自去收拾,武安君跟槿颜往二楼行去,此间微妙不足为外人道。 云雨之后,武安君询问一下槿颜的修行进度,便开始打坐修习纯阳功,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武安君行功到紧要关头,院子里传来一丝细微动静,比好似猫掌落地,几乎不可闻。 武安君六识极度敏锐,深夜中,再细小的动静也不能瞒过他的感知。 那人行动之间,好似落叶翻滚,若是在深秋,恐怕武安君还真的不能感应到。 武安君本想收功,可恰好在紧要关头,对方又没显露出恶意,便继续推动真元运转。 那动静进了厢房,便脱离了武安君的感知,应该是糯儿的房间。 既然没有响动,武安君也不再管他,全力催动真元运转。 就在武安君要将真元归入丹田时,那人出了糯儿的房门,随即一阵细微的动静传来,已经翻墙而去。 待到武安君收功起身,来到院中查看,一切都已消失,连脚印都看不出分毫。 武安君走到糯儿跟小禾的房门前,听见里面平静的呼吸声,知道没出什么状况,便转身去了楼上。 次日,武安君试探了一下糯儿,却没得到任何的讯息,只能作罢。 “槿颜,我出去一趟,若是回来的晚,就不必等我吃午饭了!”武安君交代一声,便出门往李氏商行而去。 武安君现在最大的困扰,就是稳定的硫磺供应,既然辛表程这边靠不住,只能寻李氏商行去碰碰运气。 李氏商行的掌柜认得武安君,虽然不知晓他的具体身份,却知道乃是自家小姐的座上宾,自然不会怠慢。 让武安君喝茶稍坐,便去里面请示。 掌柜的还未出现,小檀倒是先出来了,依旧是那么的欢乐,好似从不知道烦恼一样。 “武公子,快随我进去!”小檀笑着招呼武安君,自打那天见识了武安君的身手,对他的观感就更好了。 在小檀看来,自家小姐就该把武安君这样的男子招赘上门才是,李家这么大的产业,岂能拱手让人? 武安君道了声谢,跟着小檀就往后院行去。 “怪不得本小姐钓不到鱼,原来是你来了!”李采薇瞧见武安君进来,将鱼竿一丢,把钓不到鱼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扰了采薇姑娘的雅兴,倒是在下的不是!”武安君无语,但是嘴上还是要说得好听些,得罪不起啊。 “哼,倒是该叫你一声武大人才是,小檀,快去弄点饮品招待武大人!”李采薇傲娇地一撇头,便朝着池塘中心的凉亭走去,如今天气炎热,湖中的凉亭最为凉爽,再喝上一杯冰镇饮品,最是舒坦。 “侥幸,侥幸而已!”武安君暗道这李家好灵通的消息。 “你倒是个有本事的,本姑娘小瞧你了,坐!”李采薇对武安君不得不刮目相看,能够击溃京西军精锐,她舅舅严焕也自认不如。 “天时地利人和,一时侥幸!”武安君谦虚道,随即就在李采薇的对面坐了下来。 小檀来得极快,手中端着一个木盆,里面满是冰块,冰块的中间乃是一只茶壶。 小檀把两只茶杯放在二人面前,拎起茶壶就给杯中满上。 武安君喝了一口,地道的冰镇酸梅汤,比起后世的味道犹有胜之,夏日消暑最好不过。 “武公子何必谦虚,之前倒是信了你的话,可你一再给我们惊喜。”李采薇感觉有些看不透武安君。 明明只是一介书生,因为犯了事,不得不躲到山里落草。这才两年多光景,居然在山中拥有好大的势力,这种成长速度,闻所未闻。 “都是不得已,大家在山里相互扶持,才能过上好日子。还多亏了采薇姑娘相助,山寨才有充足的物资,否则定然不战自溃!”武安君一顶高帽子戴过去。 “生意而已,你是付了钱的。今后你怎么办?在这当官,还是回山里去?”李采薇眼中闪过一丝羡慕,无论是哪条路,都比她守在商行来得精彩。 “当什么官?就给了个名头,自然是要回山里的。”武安君自嘲一笑,就给了个散官,也算是士大夫阶层,根本就没个实缺。况且,他的根基在大盘山,若是没有山中那支义军,大乾朝堂,谁会正眼看他? “你那玻璃镜不错,再给我弄一批,如何?”李采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玻璃镜运到其他商行分号,那是绝对的紧俏货。 李恒盛也是个老六,找了好些人来琢磨,愣是没弄明白这玻璃是怎么搞出来的,只能想着再从武安君这里弄一批。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以硫磺来支付!”武安君本来还想开口要硫磺矿,既然对方想要玻璃镜,那正好交换。 “硫磺,那是管制品!”李采薇双眉一挑,李家商行生意确实大,却从不做违禁的生意。 “呃~我又不在大乾用。”武安君两手一摊。 李采薇突然觉得很有道理,大乾确实管控硫磺,可大盘山属于北元的地盘,这显然不在大乾朝廷管控范围之内。至于北元,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李氏商行在北元可没有产业。 “硫磺矿,都在朝廷手上,产量极少,管控极为严格,根本弄不到。”李采薇心动了,但是硫磺不好搞。 主要是硫磺的开采难度极大,且伴随着大量的有毒气体,一个不慎就会死人。 “江南之地,就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自然难弄。巴蜀之地,天高皇帝远,据说那里的硫磺矿极为丰富。”武安君若想发展壮大,就必须借助火炮,硫磺就必不可少。 若是可以,武安君甚至想出山去抢,只是自己现在那点实力,一旦出山碰到骑兵就麻烦了。 “你连这都知道?”李采薇面带不解,这种东西,都是朝廷秘密,等闲人根本接触不到。 “在下自幼爱读杂书,多少了解一些!”武安君随意搪塞了过去。 “一斤硫磺,三两银子,如何?”李采薇刚才所言,都是为了抬高价钱而已。 确实如武安君所言,在江南之地有些困难,在那些偏远的地方,好些硫磺矿都处于停产状态,李氏商行只要愿意出钱,开采一些难度不大。 若是武安君在大乾境内,大量供应硫磺他们自然不敢,但武安君在北元境内,如今还得了功名跟官身,这事就没那么忌讳了。 “你怎么不去抢?”武安君一口回绝,这比辛表程那里的价钱还要贵。 辛表程那里贵,是因为那是朝廷供应,走的是非正常渠道。跟李采薇这边,那是生意,最好能弄成稳定的供应渠道,价钱太高打仗也打不起。 “武大人,开采硫磺矿,是要死人的!”李采薇奸商的本质暴露无疑,她李家向来是公平贸易,怎么能用抢呢? 再说了,抢能抢几个钱?没听说靠打劫能富甲一方的。 “只要小心些即可,那也没这么贵的!”武安君知道二氧化硫剧毒,但如今的硫磺矿基本都是半露天的,注意通风,问题不大。 “你说什么价?大老远的从巴蜀运到这里,不挣钱的生意谁做?”李采薇对于玻璃镜可没那么急切,而硫磺矿对武安君极为重要。 武安君在大盘山击溃京西军,使用了一种火器的消息,李采薇也有所耳闻。 硫磺正是火药的主要原料,显然威力跟消耗成正比,武安君对此物的需求极大,这才会找到她的门上。 “一两银换一斤硫磺!”武安君竖起一根手指,既然对方漫天要价,他自然要落地还钱。 “小檀,送客!”李采薇直接不干了,你这哪是来谈生意的? 黑市硫磺的价钱,三两银子换一斤,她又不傻。只是黑市之中,这种东西供需都不旺,大规模买卖自然有得谈。 “采薇姑娘,我义军贫困,在深山之中挣扎求存,还要时刻面临北元军队围剿,实在是条件艰苦......”武安君没辙,只能打感情牌 “一两八钱换一斤硫磺,最低价,要就坐下谈,嫌贵就算了。”李采薇微微皱眉,武安君在北元的处境确实不太好,但做生意,必须是要挣钱的,只能少挣一些。 李氏商行的第一条铁律,就是不做赔钱的买卖,一两银子一斤硫磺,从巴蜀运到这里,肯定赔钱。 “我第一批要五千斤!”武安君直接竖起五根手指,直接来一把狠的。 五千斤硫磺能够制成七千多斤火药,短期内绝对够用了。 “五千斤?估计短期凑不齐,你什么时候要?”李采薇没想到武安君开口要这么多,硫磺的开采速度极慢。 “秋收之前!”武安君估计,北元若是有军事行动,一定会在秋收以后。 秋收之后,各地都有粮食,可以就近征调。 若是秋收之前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征调钱粮就是个麻烦事,需要从南京开封府的常平仓运输,这一来一去的损耗大到吓人。 “好,要不要走淮水?水师的费用可不便宜。”李采薇估算了一下,现在开始准备,应该差不多。 “不用,就在汉水交货即可!”武安君直接回绝了,水师的费用高到吓人,他还是老老实实走谢永思的地盘偷运。 一艘小船运个五百斤,十艘小船轻松拉走,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如今严勇在巡检司的权势日重,武安君又给予银钱支持,收拢了好些青壮汉子,区区十艘渔船根本不成问题。 “好,九千两白银,照例,定钱三成!”李采薇估算了一下,也有两千两以上的利润,虽然繁琐了些。 “明日,我就让人送来!”武安君松了口气,能够搞定硫磺的来源,他就有底气跟北元军队死磕。 “给我说说呗,你在山中,是怎么跟北元军队作战的?”正事谈完,李采薇又从奸商变成了小姑娘,对于武安君的事迹很好奇。 “说来话长,当时我正在山中开荒,突然听闻......”武安君润色了一下,半真半假说给李采薇听。 说到战场上的死伤,武安君着重描绘了一下,吓得李采薇花容失色。 虽然是个奸商,也见过很多世面,毕竟是个小丫头,哪能知晓战场的残酷。 “那、那些战死的士兵,他们的家人怎么办?”小檀也吓得不行,居然死那么多人,还那么凄惨。 一想到被投石机砸在身上,重达数十斤的石头,估计都砸成肉泥了。 “怎么办?山寨养着呗,还能让他们吃亏不成?反正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他们。”武安君对死伤士兵的家属安置,一直都是极为重视,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采薇看向武安君的眼神,多了一丝钦佩,怪不得那铺子那么挣钱,武安君还天天叫穷,连匹马都没有。 据武安君所说,此番战死的就有数百人,这背后就是数百个家庭,养活他们自是不容易。 武安君又跟他们聊了一阵,便打道回府。 若是他能有一家李氏商行这样的产业多好,何须为那些物资犯愁?只是这也就想想,李氏商行的背后,必然是有不得了的大人物。 可即便如此,李采薇还要跟那个永兴郡王府联姻,这背后的较量,岂是他能够想象的? 随即摇摇头,这不是他该操心的,能够将硫磺的事情搞定就成。 武安君一来,商铺就跟过年似的,随着预约单送出去,商铺回笼大量资金入账,槿颜也不吝啬给些赏钱,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糯儿也得了赏钱,买了好些吃的放在屋里,等到上坟带去给她娘跟弟弟。 武安君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次日一早直接让贺明租了一辆马车,他带着糯儿直接出城扫墓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过往密辛 当初埋糯儿娘跟弟弟的地方并不远,就在襄阳城外的山上,武安君记忆力极好,轻易就找到了当初留下的石刻。 “娘、弟弟,糯儿来看你们了!”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孩子,这一刻再也绷不住,抱着刻字的石头哭得撕心裂肺。 以前在永兴军,虽然过得苦,可终究是一家人在一起。如今她过上了好日子,可却再也不能跟母亲还有弟弟相见,这种滋味,旁人很难体会。 武安君在一旁埋着头烧纸,若是真有来世,希望他们能够过得轻快些,莫要再受这些苦难。 “谁!”武安君身形一个闪动,立刻取上长枪在手。 自从上次在慕容相城手上吃了亏,武安君的系统长枪就不敢离手,这把长枪在手,武安君才是最强状态。 武安君死死盯着坟墓后面的树林,他很确定,有人藏在里面,而且是个高手。 方才武安君心中猛地一惊,绝非空穴来风,那是武道修为高深之后才有的感应。 “年纪轻轻,好高的修为!”山林中走出一名白衣女子,轻纱覆面,脚下一双绣花鞋,落地无声,好似那云端走下的仙子。 “若是我没猜错,姑娘应该去过在下的商铺吧?”武安君眼神凝重,从对方的脚步判断,跟那夜的人极为相似。 “竟然瞒不过你?”女子显然也有些诧异,武安君这般年纪,可不该有这么强大的修为。 “我觉得姑娘应该说一说,你到底是何人,意欲何为?”武安君长枪前指,眼前女子的强大,让他必须谨慎对待。 贺明抽出长刀,就想要冲过来,却被武安君制止了,这种人物面前,贺明上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糯儿,过来!”女子却没理会,径自朝着糯儿招手。 糯儿犹豫了,怯生生瞧向武安君,又看了看白衣女子,显然拿不定主意。 “糯儿,你认得她?”武安君带着一丝疑惑,也不知道这女子究竟跟糯儿什么关系。 “我有时,在梦里会见到她,我叫她姑姑!”糯儿看向武安君,她不知道,为何梦中的人,会在现实中出现。 “她应该是潜入房中,对你使用了邪门歪道,不要相信!有我在这,谁也带不走你!”武安君带着几分戒备,死死盯住白衣女子。 “好大的口气,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女子动作看似闲庭信步,却朝着武安君快速接近,显然是高明的身法。 武安君也非等闲,八卦幻游术发动,整个人好似飘忽不定,手中长枪轻点,带起一丝寒芒,直奔女子胸口而去。 女子好似那柳絮,随着枪尖摆动,任武安君施为,却始终不能刺中。 武安君并不着急,他的身法更擅腾挪,只是眼下跟疾风枪法的配合还不行,正好拿眼前这个女子练手。 白衣女子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武安君的枪法没有变,但是攻击的角度更加刁钻,跟身法的配合越来越巧妙。 “嗤啦”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传来,这是武安君第一次取得战果。 此时本就夏日,女子衣服轻薄,武安君长枪正好刺在大腿位置,撕裂的裙摆下,流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 白衣女子方才不过在试探,只是以身法闪躲,如今乍现的春光让她极为恼火,当即变掌为爪,带着尖厉的啸叫声就朝着武安君袭来。 “你是白莲教的?”武安君大骇,这招式他见过,慕容相城那日就是以这个功法击伤了他,现在手臂上还有三条伤痕。 “你怎么知道?你认得这鹰爪功?”白衣女子一爪磕飞长枪,往后一闪,并没有继续攻击。 “在下跟慕容相城交过手,自然认得!”武安君全神戒备,他跟白莲教的关系可不太好。 “慕容相城是你打伤的?”白衣女子往后连退两步,再没了之前的云淡风轻。 慕容相城在白莲教,那也是绝对的高手,此番被人击伤,短时间都恢复不了。具体的细节,不为人所知,但是听武安君这口气,很可能是他干的,白衣女子不得不防。 “侥幸而已,姑娘若是想要为其报仇,不妨放马过来!”武安君内心苦笑,怎么兜兜转转,又跟白莲教打上交道了。 武安君虽然在身手上很难击破白衣女子,但是他还有杀手锏,那就是怀中的两柄短铳。 “奴家乃是圣母座下护法南宫琴,与那慕容相城并无交集,还不知道公子名讳?”南宫琴用手捏着裙摆,遮挡外泄的春光,却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 白莲教内部也有纷争,教主跟圣母之间,如今嫌隙颇深,南宫琴自然也不待见慕容相城。 “在下大盘山义军首领武安君!”武安君拱手行礼,能不打最好,跟这样的高手死磕,他也怵得慌。 “是你?没想到,教主的手,伸得好长!”南宫琴一惊,她当然知晓武安君的名号。 原本大盘山匪寇名声不显,可如今击溃了北元精锐京西军,这份战绩自然名传天下。大盘山匪寇也就从不起眼的山匪,成为一等一的抗元义军。 “你不知道?那烈焰虎原本是你们教主的麾下,算是长老,修炼那劳什子的莲花宝典,被我干掉了。”眼看南宫琴没有敌意,武安君也不再遮掩。 “怪不得,怪不得慕容相城要去找你,他们居然布局这么深远。武寨主,你可愿与我白莲教合作?”南宫琴直接抛出橄榄枝,既然教主那边能拉拢烈焰虎,那么她们自然可以拉拢武安君。 “怎么合作?”武安君并没有拒绝,他如今势单力孤,若是有人相助再好不过。 “具体的事,在我禀报给圣母之后再作定夺,如何?”南宫琴可做不了这个主,眼前的武安君可是一方势力之主,而且是个杀伐果断的主。 “无妨!若非那慕容相城咄咄逼人,我也不想与贵教为敌。只是,听说贵教圣母主内,教主主外,这却又是为何?”武安君觉得,主内的圣母拉拢自己是为何? “武寨主,你可信当真有什么内外之分?白莲教创立之初,只尊圣母,圣母乃是无生老母在人间的分身。后来在前朝时,第一任教主凭借战功,独立门户,这才后来有了圣母主内,教主主外的说法......”南宫琴作为白莲教护法,对这些事知晓得很清楚。 当初第一任教主,本也是护法之一,在战争中不断坐大,吞并其他护法的部众,渐渐尾大不掉。当时的圣母为了安抚他,不得不设立教主一职,把策划起义跟战争这一块让出去。 几代传下来,圣母一系跟教主一系渐渐离心离德,几乎将白莲教一分为二。 圣母一系追求的是宣扬教义,导人向善,若是遇到不公,自然也是要组织反抗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宗教的模式,跟佛教道教没多少区别。 教主一系就变了,一味追求地盘跟武力,哪怕太平盛世也不肯消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权柄牢牢抓在手中。 毕竟教主负责起义跟战争,若是一直没有战事,教主的权限将被极度压制,说不定还会回到以前圣母独掌权柄的时代。 “如今大乾跟北元不消停,咱们这位上官教主小动作不断,势力渐大,圣母也想限制一二。”南宫琴并不遮掩,既然要合作,必要的信任不可或缺。 “合作可以,但是我跟义军,并不入白莲教。”武安君必须保持自己对义军的绝对领导。 “无妨,待我禀报圣母之后,再与寨主商议。”南宫琴并不意外,武安君能够击败北元精锐,岂是个好糊弄的,她也没有夺权的打算。 “南宫护法,不妨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武安君指了指糯儿,她想知道南宫琴为何要带走糯儿。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我确实是糯儿的亲姑姑......”南宫琴一阵唏嘘,将往事一一道来。 原来南宫琴跟兄长南宫易自幼加入白莲教,因为天赋异禀,被选拔为圣子圣女。 按照白莲教的规矩,圣子圣女各有数名,地位跟护法差不多,算是圣母跟教主之位的接班人。 南宫易一次外出暗杀任务,与暗杀的对象意外生了情愫,也就是糯儿的母亲。 南宫易直接带着糯儿的母亲隐居,打算脱离白莲教,却始终难以逃脱白莲教的追踪,击退一波又一波的暗杀,倒是在江湖上闯下不小的名号。 可最终还是被重伤,那一次南宫琴也在场,是她放走了兄长,因为她知道兄长活不久了。 回了白莲教,南宫琴心甘情愿受罚,被关入地牢。 没多久,南宫易身死的消息被确认,南宫琴才被放出来,却被剥夺圣女资格,被贬为香主。 南宫琴虽然被贬,但资质犹在,凭借一身卓绝的功夫,很快就崭露头角,慢慢爬到了护法的位置上。 南宫易在死之前,以白莲教秘法,在糯儿脑海中种下一颗种子,里面乃是白莲教的顶级功法。 当初白莲教为了吸引江湖人士追杀南宫易,便在江湖上宣扬,南宫易身怀绝世功法,引得一众江湖人士出手抢夺,南宫易不得不大开杀戒,却也埋下了隐患。 在南宫易死之后,妻子为了躲避江湖人士的骚扰,带着子女躲入兴化军,却还是被那校尉盯上,才有了身死之祸。 “你能怎么证明?”武安君看了一眼糯儿,若是能在亲人身边长大,肯定比留在商铺好,可他能信么? “倒是没什么凭证,不过武寨主可以看看,我跟糯儿可有几分相似?”南宫琴摘 也不知道南宫琴修炼的什么功法,瞧着不过二十出头,可按照之前的事情推算,这南宫琴应该超过三十岁才是。 武安君看了一下,南宫琴跟糯儿眉眼之间,居然真有七八分相似,这个姑姑应该假不了。 “糯儿,原本我是不想让你走的,可这位是你姑姑,得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若是想留下来,圣母来了也带不走你,若是你想走,我也不阻拦。”武安君俯下身,摸摸糯儿的头。 “我要跟姑姑走!”糯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出了她的答案。 武安君有些失望,却又有一丝庆幸,跟在亲人身边,她应该会快乐一些。 自打母亲跟弟弟去世之后,糯儿几乎就没笑过,她活得太累了。 糯儿快走几步到南宫琴身旁,主动牵起南宫琴的手,算是表明态度。 “我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能快乐长大,此物送你,留作念想!”武安君返身回到马车中,取出一柄不锈钢长笛递到南宫糯儿面前。 这玩意是之前武安君从杂物中抽取出来的,一直丢在系统中未领取,刚才作势返回马车,就是为了取出此物。 “糯儿谢过公子!”南宫糯儿接过长笛,牢牢捏紧。 武安君跟南宫琴嘱咐几句,就返回马车,贺明当即驾车回返。 瞧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南宫糯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抱着长笛蹲在地上。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武安君犹如天神降世,把她从泥泞中拖出来,这份感情,岂是能够舍弃的? “既然舍不得,为何要跟姑姑走?”南宫琴叹息一声,用手帕擦拭其眼角泪水。 “因为跟着姑姑,我才能快速变强,为娘亲跟弟弟报仇!”南宫糯儿的眼神变得坚定,没有什么能够阻碍她复仇,公子也不行。 在武安君身边,她能够感受到,武安君一直试图抹除她的仇恨,希望她像普通孩子那样快乐成长,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那我送你参与圣女试炼,如何?”南宫琴缓缓点头,不愧是她大哥的种。 “好!”南宫糯儿捏紧长笛,只要能快速变强,做什么都可以。 武安君对这些并不知晓,他感觉心情有些沉重,毕竟他已经将糯儿当作家中一员。 襄阳城夏日极为炎热,武安君本想多留几日,却还是决定尽快上路。 这几日武安君细细琢磨,对阵法已经有了些想法,得尽快落实。 眼下山寨最麻烦的,就是缺少重盾。 步兵若想对阵骑兵,首先就是不能害怕,重盾能够给步兵绝对的安全感。 期间武安君又去了一趟李氏商行,把订金给付了,同时约定了交货日期。 武安君刚回到店铺,就瞧见苗正雨在,显然是在等他。 第一百零九章 北伐在即 “武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苗正雨赶紧迎上来,显然是有着急的事。 武安君如今虽然没有实缺,但毕竟给了个散官,那也是有俸禄的,叫一声大人理所应当。 “苗兄寻我,可有急事?”武安君坦然受了,对苗正雨的称呼也变了,如此更显亲切。 “武大人,大人请你过去,有要事跟你说。”苗正雨扯着武安君的衣袖就往外走。 今日苗正雨来此事公干,乘坐官府的马车,拉着武安君就往车里钻。 “苗兄可能提点一二?”上了马车,武安君试探着问道。 能够让苗正雨这么着急来寻自己,绝对是有大事。 “临安急报,陛下准备在中秋,举行禅位大典,传位给太子。据传,福州已经在修建行宫,明年开春,陛下将迁居福州,从此不再过问朝政。”苗正雨在武安君耳边低语。 怪不得辛表程着急寻自己,看来朝堂的争论已经落下帷幕,太子一旦上位,北伐就要被提上日程。 马车很快就到了府衙,苗正雨带着武安君就直往辛表程的公房走,随即就在外面等候。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段丰带着三大军都指挥使出来,苗正雨跟他们点头打个招呼,就带着武安君进去了。 “段师爷,那是谁啊?”军都指挥使冷碑看着苗正雨身后的武安君问道。 “武安君,击杀仆散怀恩的那个。”段丰面上闪过一丝羡慕,他也知晓武安君被赐给进士出身的事,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瞧着就是个文弱书生,莫不是假的吧?”另一名军都指挥使贺宽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北元军队都这般散漫了? 至于第三位军都指挥使徐修远并未说话,只是看着段丰。 襄阳城防军虽然归属禁军编制,却并不如其他禁军有属于自己的旗号,比如天武、捧日这些,都属于名号禁军,才是大乾真正的精锐。 襄阳城防军不属于名号禁军,归辛表程直辖,下辖三个军,每个军满编四千人,合计一万两千人,这就是辛表程能够直接调动的全部力量。 每个军的首领乃是军都指挥使,还有都虞侯作为副手,所以方才这三人,就是襄阳城防军的最高级别的武将。 “可别被迷惑了,武大人可是高手,那次让谭将军麾下梼杌营折戟,他可是首功!”段丰知道这三位将军在想什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糊弄过去,辛表程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三大军都指挥使互相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想些什么,随即便返回军营去了。 “大郎,坐!”辛表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作为长辈,叫一声大郎也是合适的。 武安君自是拱手道谢,随即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至于苗正雨,自然坐在武安君对面。 “临安的消息,属下已经跟武大人简要说了。”苗正雨朝辛表程说道,示意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为他节约时间。 “唔,若是不出意料,战事将起,大郎你必须尽快返回山中操练义军。一旦战事起,三日,三日拿下泌阳县,为大军物资转运提供便利,能做到吗?”辛表程带着一丝期待。 如今他手握重兵,身居雄城,恰逢北伐盛业,岂能不搏击一番,以求功成名就。 襄阳城下的汉水跟泌阳县之间有一条河,名为泌河,泌县也是由此得名。 眼下的泌河在边境上,被北元重兵把守,所以武安君每次都是出酆水偷渡淮河,再以陆路仅襄阳,行程至少四五日。而若是走泌河,走水路顺流而下,一天就能到。 从襄阳到泌阳县,虽然是逆流而行,只要借助风力跟船桨,也比陆地强多了,最多三日也能抵达,消耗极小。 一旦占据泌阳县往东水路直达州治比阳,北上便是另外一个上县方城,三城一旦拿下,唐州全境唾手可得。 兵贵神速,若是辛表程能够率先光复唐州,对整个大乾的军事行动都是一针强心剂。 两国交战,信心极为重要,旗开得胜才能让主战派在朝堂占据上风,顺便把自己身上议和派的标志给撕碎。 不出意外,襄阳大军在边境湖阳城,肯定要跟北元守军对战,若是武安君在敌后能够偷袭泌阳县的手,随即在上游掐断泌河的水路,让守军无法及时获取物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辛表程帮助武安君,本就是为了让他在敌后作乱,如今既然有了足够的实力,何不再进一步,直接拿下泌阳县。 “大人放心,学生一定竭尽全力,只是北元在唐州境内有骑兵,战力不详!”武安君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北元朝廷在唐州开设马场,为的就是组建骑兵,他不知道自己麾下义军,在骑兵的冲击下能不能抵得住。 至于泌阳县的城池,三天想要打下来,应该问题不大。大不了把火炮全部推出去,对着城门轰,三天功夫,怎么也能破门了。 “兵贵神速,若是你能摘三天之内拿下泌阳县城,很可能你就是首功。加上太子对你的器重,本官也好为你说话,求个一官半职,也能给麾下弟兄一个身份。”辛表程朝着武安君鼓励道。 通常大战之后,才会论功行赏,但若是有出色的功绩,当然可以另论。 如今武安君空有一个宣德郎的文散官头衔,却无半分实权,麾下义军更是不在大乾体制内。 若想在北伐中大放异彩,获取足够的军功,没有身份那肯定是边缘人物。 辛表程的打算是,若是武安君率先拿下泌阳县,就为其请功,把他麾下这支义军纳入大乾正规体系,才能在随后的战役中坐大。 若是没有朝廷的承认,武安君麾下义军始终没有见得光的身份,一旦出了辛表程的权力范围,估计不被当作匪寇给扫灭就算好的。 “大人放心,学生回去定然勤加练习,寻求克敌制胜之道!”武安君深吸一口气,为了给义军弄一个官方身份,他只能拼了。 “记住,就算拿不下县城,也要给我死死掐断泌河,论功行赏,本官也不会忘了你。”辛表程走到武安君跟前,郑重交代道。 这关系到襄阳大军能不能尽快突进北元境内,就算泌阳县拿不下,也不能让北元的援助快速抵达前线。 辛表程又再三嘱咐,让武安君千万别错失这个机会。 武安君满腹心事,如何走回店铺的都忘了。 槿颜瞧见武安君状态不对,赶紧让小禾照看店铺,她亲自扶着武安君去后院休息。 泌阳县内,北元骑兵足有近千,隶属于唐州防御使张坚麾下。 这支骑兵是北元部署在唐州的精锐,为的就是策应边境战事,原本因为唐州没有马场,这支骑兵的战马供应一直有问题。 这次在唐州设置马场虽然天怒人怨,却解决了这支骑兵的战马供应问题,如今的战斗力确实不好估计。 “槿颜,明日,我就要回山去了。”武安君必须尽快赶回大盘山,针对骑兵进行训练,他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班底,自然舍不得折损严重。 “这么着急?那,我一会去准备些吃的,给你路上带着!”槿颜给武安君揉揉脑袋,轻声说道。 “以后,往来物资,就交给贺明来办了,你有什么事,就跟他说!”武安君知道,大乾跟北元一旦开战,短期内绝无太平之理。而他作为辛表程的前锋,自然很难再回到襄阳城。 “嗯,若是有暇,就将铺子让小禾打理,我跟着去看你好不好?”槿颜一颗心都在武安君身上,自然不想长期分离。 “眼下多有不便,等道路畅通了再考虑。”武安君将槿颜的手握紧,现在偷渡那条路,他一个女子还是不要走的好。 若是大乾当真北伐占了唐州,从泌河走水路,最多不过三两日路程,倒也是无妨的。 “嗯!”槿颜乖巧的点点头,她明白武安君的意思。 当秋日的一丝凉意将领唐州,县衙内苏晋跟曹昉面面相觑。 去岁这二人都得了一个下中的考评,算是北元官场的垃圾,能够留任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无论是北元还是大乾,官员考评都是分上中下三级,每级再分上中下,最优的便是上上的考评,下下自然就是最末。 下下的考评几乎没出现过,下中就是最低的评分,应该直接贬黜才是。 但是考虑到泌阳县的特殊性,让二人继续戴罪立功,这才能留任。当然,最重要的是,泌阳县这个情况,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肯来填坑的官员。 “曹大人,你我如今同舟共济,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晋原本一腔热血,还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可如今的现状让他不得不低头,履历算是留下污点了,十年八年内都升迁无望。 “郭参将准备组织青壮,这笔钱粮也得衙门来出,这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曹昉恨恨道。 原本郭淮手下不过百余人,负责泌阳县城防,这笔钱粮自然是县衙来出。 可今日郭淮直接来衙门说,准备组织一支三百人的青壮,让衙门准备好钱粮,这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县衙早就空了,收的那点夏税,连以前的坑都填不平。 去岁考核下中,主要原因就是秋税欠缴,若是仆散怀恩大胜,他们分润些功劳相抵也能过得去。 结果仆散怀恩把钱粮糟蹋了,还搞得大败,他们也跟着受牵连。 如今泌阳县人口锐减,能够收上来的税越来越少了,一下子再供养三百青壮,这对衙门来说压力极大。 “如之奈何?这事防御使张大人跟知州胡大人已经达成共识,又是你我可以反对的?再说了,也是为了守卫县城。”苏晋摇摇头,郭淮组织青壮,是为了守城,大盘山义军的实力已经具备攻城掠寨的能力。 “守卫县城个屁,城外马场还有千余骑兵驻扎,还真能让那些山贼杀到城下?”曹昉肉痛,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之前泌阳县大户筹集的钱粮,到现在还没还上。 当初划设那一片马场,曹家损失了数百亩良田,想到这里就感觉不能呼吸。 也不知道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要是剿匪,那就抽调钱粮跟兵马,地方官府配合就是。现在这弄得不上不下的,仅凭一县之力,如何防备山贼。 “真要是杀到城下,曹大人当如何?”苏晋言罢,紧紧盯着曹昉,这可关系到身家性命。 “自当守城报国!”曹昉没有丝毫犹豫,无论心底怎么想,嘴上都只能这么说。 “曹大人,言不由衷!”苏晋摇头,曹家乃是泌阳县大族,族人产业都在泌阳县,若是义军围困城池,再以城外的族人跟产业相逼迫,曹昉能够坚持? “苏大人,莫要杞人忧天,骑兵在山外多布哨探,但有异动便可抵达。这些山贼,在山中凭借地利还能逞凶,一旦离了大盘山,根本不是骑兵对手!”曹昉不想跟苏晋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但愿吧!”苏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们能想到,武安君会想不到? 大盘山中,武安君日夜操练义军,随着大批重盾装备义军,圆阵已经可以跟个乌龟壳一样。 但是武安君犹不满意,如今正要再进一步,把圆阵再变成八卦阵,留下出入阵的通道,中间辅以火炮,让敌军骑兵有来无回。 一旦对方出现漏洞,己方骑兵能够从圆阵杀出,扩大胜果。 虽然很少,但各营凑一凑,也组织了一支七八十人的骑兵队伍,暂时归吴班跟李老七的斥候营统领。 期间武安君又去了一趟襄阳,几乎没有停留,在汉水取了李氏商行约定的硫磺就返回大盘山,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准备。 如今炮营有千斤炮十一门,一千五百斤重炮两门,五百斤的虎蹲炮八门。铸造的铁器越大,难度也就越高,一千五百斤的重炮成功率太低,虎蹲炮难度就小得多,铸造速度极快。 为了保证火药装填速度已以及防潮,每一份火药都以油纸包装,再存放于密封的木箱中,木箱中再覆盖一层生石灰,这是义军最重要的物资。 山寨中的水稻长势极好,武安君也吃上了新鲜的玉米,待到秋收之后,山寨的粮食供应问题就解决了。 之前被砸塌的关卡,胡策也带人重新修好,再以民兵轮流驻守,这是武安君刻意为之。 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大盘山精锐必将倾巢出动,山寨守卫就必须以民兵为主。 这些民兵平日里以农事为主,闲暇时操练一二,再装备义军淘汰下来的装备,野战肯定是渣渣,但是守城倒也用得上。 第一百一十章 以步对骑 就在武安君按部就班准备的时候,郭进麾下心腹渡过淮水抵达大盘山,送了一封信到武安君手中。 “八月十八,邀君共赴襄阳,一醉方休!”武安君知道,这是他跟辛表程约定好的暗号,八月十八北伐。 “回去告诉郭大侠,在下必定按时赴约!”武安君把信封直接点燃,待烧成灰烬丢弃在地。 大乾的这位太子显然等不及了,八月十五登基,八月十八就开始北伐,看来现在的朝政已经由太子主持了。 现在不过八月十二,还有六天的时间准备,武安君感觉自己心跳急剧加速,这将是他第一次正面跟北元精锐野战,还是骑兵。 胜!则泌阳县城必下。败!则只能逃入山中,再从另一侧图泌河。 其实武安君不知道的是,大乾朝堂定下八月十八的日子也是有讲究的,按照天时,这个时间正是刚开始秋收,大军进入北元可以就地获取粮草,减少后勤的压力。 大军作战,能够就食于敌才是上策,可以极大减少对己方的伤害。 若是再晚一些,这些粮草都入了仓库,大军就算攻入城中,也抵不住人家一把火。 安家寨中,武安君换上了一身明光铠,这是安家寨的最新款,将防御力发挥到极致的产物。 整个上身只有眼睛是露在外面的,好似钢铁巨人,胯下的战马也以甲片覆盖要害,完全就是重骑兵的装扮。 但是跟那些动辄五六十斤的铠甲不同,武安君身上这具铠甲,重不过三十多斤,保持了轻便的特性。 武安君骑在马上,义军各营的正副指挥都在,此战决定了义军今后的走向,半分马虎不得。 各营正副指挥的铠甲也都是上品,比起武安君身上这套也不过差了分毫。 “诸位,我要带你们出去博一场富贵!”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没打算窝在山里当一辈子土匪!” “或者说,老子是一天土匪都不想当了!” “现在,随我出山去,打下泌阳县城,咱们就能成为大乾的官兵,建功立业!” “泌阳县城,很多人都知道,并不难打,但是横在我们前面的,还有一道关卡,就是北元在山外的骑兵。” “撕碎他们,拿下县城,你们就可以改头换面,从山匪到官兵,这个机会,你们要不要?” 武安君讲完,目光扫过身前的每一个士兵,在大战之前,必须统一思想,大家才能有斗志。 “要!要!要!” 众人嘶吼道,他们中的好些人,都并不甘愿一辈子当山贼,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必须要搏一把。 “北元跟大乾,战事将起,正是咱们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丑话说在前头,战死的,家属由山寨供养,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到他们。但是逃跑的,杀无赦,家属也得去挖矿。不要怪我狠,而是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但凡在战场上怕死想要逃跑的,现在出来,留下来种地,不要去了战场上成为拖累!” 武安君言罢,足足留了半柱香的沉默时间,目光从一个个方阵扫过去,跟所有人目光接触。 “好!既然没有,那大家都是敢于拼命的好兄弟,今晚杀猪宰羊,敞开来吃,明天咱们出山杀敌!” “杀!杀!杀!” 大家都开始亢奋起来,这些都是见过血的老兵,并不会畏惧战场。而且武安君言出必行,但凡有战功,绝不吝啬赏赐。 之前大战中,表现出色的士兵,纷纷成为队正或者都头,拿的赏钱也在山中买了阔气的青砖瓦房,着实让人羡慕。 武安君此次出山,第一要面对的就是骑兵,他必须坚持精兵政策,那些充数的面对骑兵冲击,只会坏事。 云瑶跟余静姝带着妇人准备,大量的肉食在锅里翻滚,香气随风飘得整个山寨都是。 “孩子他爹,我当初就叫你当兵,种地能有什么出息?你瞧见没,二蛋他爹,那肉吃得叫一个香!”一名妇人抱着娃,埋怨自家男人,只能在地里刨食。 “你懂个屁,打仗是要死人的!”男子显然对妇人的话嗤之以鼻,这肉是要拿命换的。 “呸!喝水还噎死人呢,人哪有不死的?要是军队要妇人,老娘第一个去报名,只要能吃香喝辣的,该死就死球!”妇人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在安家寨种地,虽然能吃饱,但肉还是很紧张的。每月发的那点工钱,基本都要攒着买点零碎东西,逢年过节的才舍得买几两肉。 “你、你懂个屁!”男子脸色潮红,被自家妇人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能不想吃肉?但是怂啊,没那股子狠劲。 整个营地比过年还热闹,大家凑在一起吃喝聊天,先享受了再说,至于战场上能不能活下来,那就看天意了。 次日一早,每名士兵携带两日干粮跟水,穿上铠甲就朝着大盘山外走去。按照武安君的估计,后日一早,也正是八月十八,义军正式出山。 早一日都不行,否则义军很可能成为北元的重点打击对象。以目前义军的战力,一旦在山外遭到北元军队的重点打击,很可能被一波带走。 至于北伐会不会如期开展,武安君也管不了,若是他打到泌阳城下,依旧没有北元跟大乾开战的消息,他就立刻转头回大盘山猫着去。 八月十八的清晨,天色几乎还未放亮,武安君带着义军就出大盘山直往牧场的方向而去,那里正是骑兵驻扎的地方。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几乎刚出大盘山就被骑兵的斥候侦查到,立刻点燃烽火,随即快速撤离。 武安君麾下斥候连追击的意思都没有,毕竟双方战马跟骑术的差距太大,白白耗费体力。 武安君的战略很简单,你若是不来,我就杀到你老巢去,总要见个高低。 在没将骑兵削弱之前,他绝对不会杀到泌阳城下,那样太过危险。 若是骑兵不正面迎战,反而始终跟武安君保持距离,那样才是最头痛的,但是武安君相信,骑兵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而且若是骑兵真的这么做,那几乎是将马场拱手相让,那他不介意一把火烧个干净,看他们的战马怎么过冬。 “什么?快!上马,随我迎敌。”骑兵将领乃是来谷良彦,同样是北元将门出身,也是这支骑兵的真正首领。 这支骑兵名义上归属唐州防御使张坚管辖,实际上却是北元安插在唐州境内的钉子,毕竟在北元朝廷眼中,还是自己人统治的骑兵最可靠。 原本这支骑兵的规模不过三百骑,在草原人南迁划设马场之后,规模急剧扩大,增加到千骑。 来谷良彦也从营指挥使到了都虞侯,地位跟防御使张坚几乎并肩而立。 自打仆散怀恩战败身死之后,来谷良彦就憋着一股劲,虽然京西军残了,但是名号还在。若是他能够击溃大盘山匪寇,很可能接替仆散怀恩,成为京西军指挥使。 来谷良彦在大盘山外放了不下百骑,只要大规模义军出山,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来谷良彦命人擂动战鼓,骑兵快速集合,直接朝着义军的方向杀去。 上千骑兵在官道上疾驰,朝着大盘山方向杀去,来谷良彦很清楚步兵的弱点,只要对方未能形成防御大阵,就能轻易撕碎对方。 根本不用管前方斥候传回的消息,骑兵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快速冲杀,不给骑兵布阵的机会。 武安君早就有准备,当斥候传递的消息抵达,武安君立刻下令布阵。 原本散乱的各营迅速朝着武安君的方向合拢,外侧清一色的重盾,其后一丈多长的长枪,还带着利刃,专门用来割马腿。 再后面就是大批的刀盾手,身后隐藏着弓箭手,圆阵的中央就是辎重兵跟火炮营。 圆形大阵布置完毕,感受到脚下隆隆的马蹄声,显然骑兵在靠近。 “布八卦阵!”眼看还有时间,武安君直接下令变阵。 原本水泼不进的大阵开始变动,直接在外侧打开八条通道,游弋在外的斥候骑兵迅速进入阵中。 辎重营以车马跟物资在内部重构圆阵,跟外侧各营的重盾方阵呼应,只要敌军入阵,就能从个方向给与痛击。 真正的杀手锏是藏着车马后面的火炮,无论敌军从哪个门进入,都会迅速调转火炮给与痛击。 来谷良彦看着眼前的八卦阵,暗道对方也是有备而来,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骑兵的厉害就在于冲击的速度,此时对方阵型初成,再等下去只会让对方准备更加充分。 看着那跟黑色海浪一样涌过来的骑兵,武安君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别说他麾下这些士卒,就连他也感觉两腿发颤。 凌川的三营正面对着骑兵袭来的方向,武安君如此安排,也正是出于对凌川的信任。 “兄弟们,敌人给我们送战功来了,把重盾的支架稳住,肩膀都给抵结实了。” “长枪手都给老子看准了!不管是人还是马,捅到就算成功。偏了就往回下拉,割马腿,知道吗?” “都他娘的不要害怕,只要抵住第一波,骑兵也就那么回事!” “跑,是跑不掉的,两条腿的人,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 “就一个字,杀!” 凌川如今也算是个文化人,在给麾下鼓劲,他不能给武安君丢脸。 “弓箭手准备!射!”凌川看着越来越接近的骑兵,直接下令来一波齐射。 “再射!”凌川丝毫不停歇,侧面的其他各营也开始用弓箭招呼。 来谷良彦看着跌落的骑兵,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弓箭的杀伤力有限,只要冲过去,就能锁定胜局。 冲在前面的骑兵,用弯刀磕飞刺来的长枪,纵马就朝着前面的重盾冲去,在骑兵的观念中,只要冲破阵型,他们就将开始收割。 突然胯下战马猛地往前栽去,骑兵单手撑在马背上,一个翻身就地滚落,这才瞧见马腿被那长枪旁的利刃给割断了。 骑兵手握弯刀,跑动几步,直接用肩膀朝着重盾撞去,试图为身后的同伴撕开缺口。 重盾丝毫不动,迎接他的却是后面的长枪,长枪很锋利,加上迅疾的速度,轻易刺破骑兵的铠甲,扎了一个大洞,随即往后一抽。 鲜血喷涌而出,骑兵缓缓倒了下去,眼中带着一丝不甘。 义军的阵型比来谷良彦想的要强得多,损失了数十骑,对方阵型丝毫不乱。 骑兵最大的依仗就是速度,现在被重盾抵住不能寸进,不得已都停下来。 “都随我来!”来谷良彦为了减少伤亡,不再跟眼前的重盾死磕,反而带着骑兵提高速度,围着大阵开始射箭。 来谷良彦在寻找漏洞,义军方阵不动如山,弓箭手也开始朝着骑兵招呼。 骑兵冲来的第一阵,让他们内心充满恐惧,可一旦重盾挡住了骑兵,他们内心的恐惧大为缓解。 来谷良彦开始急躁起来,对方的阵型跟个乌龟壳一样,他们这般是在白白耗费体力。 那些留着的缺口,好似诱饵一般,来谷良彦不敢轻易杀进去,随即带领骑兵撤出二百余步开始休息。 来谷良彦登上一个高坡,开始打量义军的阵型,这才发现藏在里面的圆阵,而圆阵之中的物资显然就是这支军队的辎重。 来谷良彦知道这个是八卦阵,一旦从缺口杀入其中,需要面临两侧的夹击,非常危险。 中间的圆阵,就像一个诱饵,只要能够毁了对方的物资,自然可以令对方溃败。 来谷良彦直接下令后撤,现在对方大阵威力极强,他没有突进的把握。 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机动性,他完全可以咬死这支步兵,等候良机。 武安君看着远遁的骑兵,直接将斥候放出,显然他的打算落空了。 在武安君的盘算中,来谷良彦最好不管不顾硬冲,他麾下步卒才能给骑兵大规模杀伤。方才的一番冲阵,不过留下三十多具尸体,根本没有伤筋动骨。 “寨主,骑兵主力在一里地之外,我方斥候兄弟折了两个!”李老七赶到武安君跟前汇报。 方才派出去的都是精锐斥候,却根本不低北元骑兵的斥候,无论是骑术还是搏杀本事。 “让他们围着大阵,不要离开太远,警戒就好!” “各阵保持阵型,乾、坤、坎、离,四个方阵在前依次前行,震、巽、艮、兑在中军后方,大军开拔,目标马场!”既然对方不愿意死磕,那武安君就朝着马场杀过去,看对方能不能忍得住。 不得不佩服,那来谷良彦是个能忍的,一直到日落都没出手。武安君寻了一个避风的山坳开始下寨,为了防止对方夜袭,安排大量哨探,同时加强夜间巡视。 武安君这边的军事意图很明显,就是杀到骑兵老巢去,只要断了对方的粮草供给,骑兵也得跪。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兵临城下 “将军,咱们不能再拖了,一旦马场被毁,咱们就得不战而退!” 来谷良彦跟麾下心腹将领围着篝火商议,众人皆是面现忧虑。 原本骑兵在野战是占据绝对优势,但是这些步卒的防御力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眼下已经是秋天,草木已经发黄,战马的草料都得依靠草场中的青储,否则这千余匹马的草料去哪弄? “不如,我们携带部分草料,退入城中,据城而守也好!”另一名营指挥也建议道。 既然硬磕吃不下,那就守城,城里就算缺草料,至少人吃的口粮暂时不缺。 “不可,将军,咱们一旦退守城池,恐怕罪责不小。”其中一人反驳道。 北元朝廷让他们驻守此处,为的就是利用骑兵的速度跟战力,快速歼灭这些匪寇,现在却要下马入城,这不是贻笑大方? “诸位,今日发生了大事,大乾不宣而战。如今大乾军在新野至湖阳一带,与我军鏖战,若是不出意料,最多明日,我等就会接到支援湖阳的军令。”来谷良彦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新野跟湖阳各有上万大军围困,北元驻守的军队不知道能守多久。 若是他麾下骑兵前去牵制,必然能够极大缓解湖阳的压力,等候后方大军前来支援。 虽然来谷良彦还没接到军令,但是这几乎是必然,他麾下这支骑兵是距离湖阳最近的军队,而且清一色骑兵,机动性极强。 “诸位,我们没得选,必须先击杀这支匪寇,再去支援湖阳,明日一早,随我冲阵!”来谷良彦朝着北方俯身一礼,作为草原贵族,到了他报效国家的时刻。 若是直接去湖阳,这支战斗力极强的匪寇,在泌阳县境内几乎横行无忌,拿下县城也很有可能。湖阳作为前线第一城,北元驻扎了三千士兵,完全可以跟对方硬抗一阵。 但是泌阳县就差得多了,若是没有他麾下这支骑兵,城池的防守只有百余人,就算加上县衙的差役跟青壮,也挡不住眼前的这支匪寇。 麾下众将面面相觑,随着来谷良彦朝着北方行礼。 次日一早,武安君尚不知道来谷良彦的计划,按部就班率义军开拔,朝着马场的方向行去。若是不出意外,今日午时就能抵达马场,武安君准备一把火将其烧个干净,便直接去攻打县城。 既然对方骑兵不愿意上来,那武安君就逼对方硬上,就算对方进城那也正中他的下怀。 一旦进了城,骑兵的优势几乎荡然无存,待他轰开城门,对方直接就成了瓮中之鳖。 武安君刚率众上路不久,斥候就开始催动哨子,急促的声音让武安君心头猛地一惊。 因为己方斥候实力不行,武安君不敢放出去太远,为了保证行军的安全,给每个斥候都配备了一个不锈钢哨子。 这玩意之前武安君从系统抽到的,一盒五十个,比用竹子做的声音大不少。 “列阵!列阵!”武安君举着铁皮喇叭喊道,同时挥动手中的旗帜。 如今义军已经开始设置旗语,最简单的意思通过旗帜的摇动姿势可以判断。 随着武安君一声令下该,中军的辎重营迅速就地扎营,以小车为防护,炮营将火炮藏在其后。 其他各营迅速分为八个方阵,围着中军缓缓收缩。 “所有人,随我冲阵!”来谷良彦看着刚刚成型的八卦阵,带着麾下就猛冲,胜负在此一举。 这一次,来谷良彦根本没有试探的打算,当即朝着尚未站稳的乾字阵杀去,带着精锐就一头扎进去,瞬间将大阵撕开一个口子。 “顶上去!重盾顶住!” “长枪手,给老子刺,不许停!” 这一次是狂风的队伍顶在最前面,他用力嘶吼道,阵型一旦乱了,他这支队伍就完了。原本狂风的队伍就在最前面,收拢布阵的时间自然要长一些,尚未形成稳定的阵型,就被来谷良彦发现了。 来谷良彦麾下的精锐冲进去,凭借战马的速度,直接俯身用弯刀收割。 狂风努力调动麾下,却依旧补不上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缺口被逐渐撕裂。 大量的骑兵冲进去,顿时将狂风麾下击溃,根本无法在此形成防御阵型。 “乾字阵朝两侧撤离,坤、坎二阵往中间压,放乾字阵的人进去!”武安君站在高处,冷静下令。 随着传令兵的命令抵达,狂风虽然不甘,却依旧迅速执行命令,带着麾下朝两侧散去。 来谷良彦感觉压力一轻,带着骑兵再次提速,对两侧挤压来的重盾不管不顾,直接就往中军冲去,只要杀进去,对方必乱,那里才是大阵的核心。 “近了!更近了!”来谷良彦已经能够看到那临时拼凑的独轮车,只要战马轻轻一跃,就能轻易杀入其中。 这些藏在中间的普通步卒,如何能挡住他麾下的精锐骑兵? 来谷良彦知道,今日的决胜之机已现。 突然小独轮车被拉开,露出后面藏着的一排火炮,武安君直接下令点火。 来谷良彦之前就听闻逃兵说过,山贼有一种大威力的火器,能够发射铁弹,只是装填速度慢些。 来谷良彦一控缰绳,战马就朝着左侧跑去,只要躲过这一阵就好了。 “嘣!嘣!”炮响不断,大量的霰弹被射出,呈现扇形,给骑兵造成巨大的杀伤。 虎蹲炮发射完毕,直接将火炮推出去,对着方才乾字阵的缺口继续猛轰,直接将那一片的骑兵轰杀殆尽,后面的骑兵直接吓得往两侧逃去。 若是后面的骑兵继续冲,武安君还真就只能拼命了,毕竟火炮装填时间太久,根本等不到第二轮。 “合圆阵!收拢!”武安君举着铁皮喇叭大喊,不断挥舞旗帜。 原本凌乱的大阵迅速合拢,把原先的缺口直接补上,直接从八卦阵变成了圆阵。 来谷良彦带着麾下数十骑正准备杀入中军,战马却被炮声吓得四下乱窜,好不容易控制住战马,才发现身后骑兵根本没跟上来。 待他们想要提速杀出去,八卦阵已经合拢成圆阵,将他们牢牢控制在阵中。 来谷良彦一杆长枪舞动,不断带着麾下左冲右突,想要杀出阵去。 但是却感觉深陷泥潭,被重盾死死挡住,围过来的重盾越来越多,战马连腾挪的空间都没有。 突然胯下战马一声悲鸣,一杆长枪在战马腹部捅出一个血洞,来谷良彦翻身下马步战。 来谷良彦死战,麾下精锐也是一般,将手中兵刃挥舞得极快,却没有半分突围的希望。 “以困为主!” 武安君下令,随即将目光转向阵外,这些人已经完了,就算他陷在这种环境下,也绝无幸理。 阵外依旧有七百多骑,不断朝着圆阵发起攻击,来谷良彦就是鱼饵,一旦杀了来谷良彦,这些骑兵必然一哄而散。 来谷良彦气喘吁吁,他跟麾下剩下的人都被困在这不足丈许的空间,却没有长枪继续向他们发起攻击。 “诸位,我死之后,你们便降了吧!”来谷良彦知道,武安君是想要生擒活捉。 可他是草原贵族,有他的傲气,怎么能成为汉人的俘虏? “将军,咱们一起赴死!” 这些精锐都是来谷良彦的亲信,他们知道,今天已经无法善了。 “你们都要好好的,我一个人赴死,也算对朝廷有个交代!”战败如此,若是再被俘虏,只会让朝堂上的大人们震怒,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来谷良彦看着这些亲信,都是跟他从一个草原部落出来的,他们还有妻子孩子,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来谷良彦言罢,举着弯刀一个飞跃,用力在一名骑兵的肩膀上一踏,用力飞高丈许,直接用刀划破了咽喉。 随着鲜血喷涌,来谷良彦重重摔落。 原本不断冲阵的骑兵,瞧见来谷良彦自刎,直接放弃救援,开始撤退。 武安君开始打扫战场,除了来谷良彦的首级要用来邀功,其他全部就地掩埋。 此一战,武安君消灭对方骑兵三百余,己方也付出了两百多的伤亡,几乎是一比一的战损,若不是火炮犀利,今天胜败犹未可知。 至于那些战俘,武安君并不多造杀戮,让他们帮着收拢散落的战马,暂时当马夫使用。 得益于武安君之前的训练,义军立马就多出了一百多骑兵,连斥候在一起,骑兵超过了二百之数。 武安君并不满意,继续往马场杀去。 马场上的草原人听闻来谷良彦战败,带着牲口就想要逃,却被赶来的义军骑兵冲散,只能孤身骑着马逃,其他的牲口都被拦了下来。 其中还有不少马,武安君的骑兵直接接近三百,战斗力暴涨。 辎重营把马场的草料跟粮食装满独轮车,义军队伍开始朝着泌阳县城出发。 武安君记得,当初辛表程给他的任务,是三天之内拿下泌阳县城,就能够获取此次北伐的首功。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必须尽快抵达泌阳城下。 苏晋站在城头,感觉两腿有些发抖,大乾北伐的消息今早刚到,他就要面对兵临城下。 “郭参将,能挡得住吗?”苏晋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不能太丢脸。 “苏大人,当初我说要组织三百青壮训练,你们倒好,非要说钱粮不足,只给一百名额。现在敌人来了,你要我挡住,两三千人,怎么挡?”郭淮看着城下浩浩荡荡过来的大军,恨不得给苏晋一巴掌。 “这、方才不是逃了些骑兵进来,也有二百多人。”曹昉面上有些尴尬,当初是他劝苏晋,以钱粮不足为名,把人员给减少了。 “现在满打满算,连三班衙役都算上,咱们只有六百人,怎么挡得住?”郭淮怒气冲冲,这些人连杀仆散怀恩跟来谷良彦,凶威赫赫,岂是他能够挡得住的? 如今不过是借故发火推卸责任而已,就算再给他五百人,郭淮也没信心守得住。 武安君站在城下,看着阔别两年多的城门,不由得感慨万千。 当初他可是连夜翻城墙逃出去的,还是被林明给欺骗的,现在他回来了,身后还有数千兄弟。 武安君制止试图跟上的亲卫,独自一人打马朝着城下行去,以他今时今日的身手,普通的弓弩已经奈何不得他了。 “苏大人、曹大人,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武安君在离城门三十步的地方停下,如此近的距离,他已经能够清晰看见苏晋跟曹昉的面容。 至于二人旁边的武将,应该就是守城参将郭淮,二人之前并无交集。 “那个,咳,武公子不妨先退去,本官自会向朝廷上书,请求招安,如何?”苏晋有些尴尬,现在的武安君,已经不是他能够拿捏的了。 “曹大人,当初我可是说得很明确,只是可惜了,迎来的却是仆散怀恩的围剿。如今呐,我赢了,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武安君的意思很明确,你们做初一,我做十五。 你们既然能够入山围剿,那我坐大了自然能来寻你们晦气,至于跟辛表程的约定,自然不会提起。 “武公子,有些事,我们也做不得主。你出山的事,必定已经传到州府,劝你速速退去才是。”曹昉被点名,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 “都这会了,还跟我装模作样呢?大乾跟北元战事已起,既然你们靠不住,那我就拿了县城献给大乾,也好换一个官当当!”武安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话是说给有心之人听的。 至于这个有心之人到底是谁,他也不知道,或者说有没有也不知道,但是这不重要。 武安君的态度很明确,既然在北元拿不到官位,那就换个东家,把泌阳县当成投名状。 苏晋心中一个咯噔,若是武安君不知道大乾跟北元的战事,还能想想办法。如今对方显然已经知道了,这条路就行不通,必须要正面作战了。 郭淮面色阴晴不定,这个祸害是他们文官引来的,却要他这个武将遭罪,心中把秦师珪全家都问候一遍。 “武公子,我泌阳县中有近万军民,城墙高大坚固,不如尽早退去!”郭淮往前一步,希望能够吓退武安君。 “郭参将是吧?如今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你最好考虑清楚,现在投降,我保证你跟麾下性命无碍,还不会对你的财产动手。苏大人、曹大人,你们也是一样,现在放弃抵抗,还来得及。”武安君并不想大开杀戒,这里是泌阳县,曾经他学习生活过的地方,城里还有很多他熟悉的人和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城中来旧识 “武公子,你的恩师叶知礼教授,如今尚在城内,你莫非连师恩也不顾了?”苏晋赶紧打感情牌,你再能打,也就一个山贼,他们堂堂朝廷官员,岂能随便投降? 至于曹昉就不一样了,这个破主簿他当够了,这两年尽往里面赔钱了,若是武安君能够保证他跟曹家的利益不损失,投降算了。 当然,曹昉面上不露声色,他准备相机而动。 “恩师若在,也不会责怪,大乾朝廷才是我汉人正统。而且武某讲话撂在这,恩师若是无恙,你我之间并无私仇,立场不同而已。若是胆敢为难恩师,武某也不是没有手段。”武安君并不会因为叶知礼就束手束脚,这么多人命填进去了,就算武屠户复生,也不能阻止。 “不至于,不至于!那个,武公子,这城池岂是三两日能拿下的?朝廷援兵不日将至,早些退去,大家都好!”苏晋心中一个咯噔,如何不知道武安君话中的威胁之意? 郭淮原本还起了这个心思,如今武安君这般说,也不由得放弃了。换他在城下,也不会因为叶知礼就停下脚步,平白激怒对方而已。 “大人岂不知,我麾下有火炮数十门?来人呐,先拿两门火炮出来,给诸位大人开开眼!”武安君朝着后面打了个手势。 汪志新立刻知晓武安君的意图,让人把两门一千五百斤的重炮推出来,直接瞄准城头。 “点火!”汪志新直接下令。 “嘣!嘣!”两声,犹如平地惊雷,把城头众人吓得一阵恍惚。 如今炮兵的准头是越来越强,这两炮对准的是城门之上的城楼,用以存放守城物资。 两颗硕大的纯铁炮弹砸进去,直接就砸出两个大窟窿,碎石散落一地。 郭淮的心都凉了,本来麾下就人心惶惶,被这两炮一吓,更加是没有信心守城了。 “诸位,这城能不能守住,想必你们心中也有数。苍天有好生之德,武某也不是嗜杀之人,明天日出之前,我说的话都算数。”武安君言罢,直接返回军中去了。 城墙上的三人在秋风中一阵漠然,若是武安君把火炮都拉出来,这城池能挡住多久? “苏大人、曹大人,还请尽快组织城中青壮,收拢巨石、圆木,把城门洞全部塞住。”郭淮是真的怕了,那火炮的威力太盛,人力不可挡。 火炮威力再强,想要轰塌城墙也非一两日之功,但是城门就不一样了,那一尺厚的木料,平日看着坚固无比,但是在火炮的轰击下,能够抵得住多久? “郭参将,此事需要协调,我跟曹大人这就回去,组织公差应对此事。”苏晋点头应下。 至于曹昉,则是低头不言,好似被火炮吓到了一样。 “嗯,我先去跟那些骑兵合计一下,看看如何防守。”郭淮也心情沉重,这城能守多久,实在心底没谱。 “曹大人,咱们走!”苏晋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曹昉,当即朝着城下走去。 武安君直接在离城门一里地扎寨,把从马场抢来的羊宰杀一批,直接先犒劳大军。 “寨主,依我看,就应该连夜强攻,那城门挡不住多久的!”断雨抓着一块羊肉啃得嘴角流油,他可是急着进城,武安君说过的,三日内拿下泌阳县城,他们就能混到正式身份了,不再是山贼。 话说以前断雨他们也在大乾军中混过,只是那会还年轻,跟着烈焰虎稀里糊涂进了山落草。 虽然山中的生活也还过得去,可终究只是个山匪,若是能够建功立业,谁稀罕在山里窝一辈子? 他们也很清楚,自己等人在大乾那都是逃兵,挂了名号的,除非跟着武安君立下大功,否则是洗不白的。 “城门轰个稀巴烂,咱们从城门杀进去,得死多少人,算过没?”武安君何尝不想,最好今夜就能杀入城中。 辛表程那日虽然说三日下城可得首功,但前提你得守住了,还得把泌河给截住才行。不然这边的请功刚报上去,你那都被北元军队歼灭了,还有个屁的功劳。 武安君想要泌阳县城,而且得保证自身没有大的战损才行。 “寨主方才,可是攻心?”狂风有点琢磨出来了,怪不得刚才武安君只开了两炮,还是最大的重炮,必然是为了吓唬城中之人。 “他们知道守不住城,就会起别的心思,咱们就等着便是。若是没有,也无妨,天亮攻城!”武安君将羊腿放入口中撕咬,他相信,曹昉绝对不是愚忠之辈。 曹家乃是泌阳县大户,在泌阳的利益极大,若是全力抵抗,一旦义军拿下泌阳县,肯定要秋后算账。就算不将曹家杀个人头滚滚,但那些土地跟产业肯定保不住。 “狂风,今日你那边伤亡较大,怎么看?”武安君转头看向狂风,今日白天骑兵的一次冲锋,就让狂风麾下损失了一百多人,是整个义军战损的六成。 “寨主,属下操练不力,还请责罚!”狂风将羊肉放在地上,单膝跪地请罪。 “平日里,本寨主一直强调,兵贵神速。我知道你们听进去了,但是有没有落实到位?有没有追求极致?若是今日那番你抵住了,可以少死很多兄弟!” “此番作战,你的赏钱全部罚没,用以补贴战死兄弟的家眷,缺的人手,先从辎重营补充。” “紫电,我知道你有意见,但是战时,服从命令!你缺的人手,战后再行补充!” 武安君转头看向紫电,让他把到嘴边的话都憋回去。 “平时多流汗,战死少流血,本寨主平日里没少唠叨,以后都给我记住了,没有后悔药!” 武安君眼睛扫过众人,其实今天狂风所部的表现并不差,只是对方骑兵来得太快,上来就以精锐全力冲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武安君是要借这个机会,敲打众人,义军获取战马非常困难,他们必须以阵法提高防御力,应对可能出现的骑兵队伍。 如今不过两千多人,结阵尚且要这么久,若是两万人呢?十万人呢? 一众正副指挥皆是陷入沉思,他们平日里固然按照无安居的要求在训练,可心底未尝没有过抵触,觉得武安君的要求太苛刻了。 话说襄阳府衙之中,苏晋跟曹昉回到县衙,并没有急着召众衙役办差,反而直接回到了公房之中。 “曹大人,你我共事多年,也算知根底。我知道你已经起了心思,不妨直说!”苏晋将油灯挑亮了些,盯着曹昉的双眼说道。 “苏大人这是何意?”曹昉心中一惊,他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分毫,怎么被苏晋给猜到了?或许是诈他。 “曹大人若是想要抵抗,岂是如此做派?当早已聚集大批青壮上城才是。”苏晋示意曹昉坐下,以曹家在城中的势力,再联络一些交好的大户,组织几百人跟玩似的。 “那个,呵呵,苏大人开玩笑了。如今事态严重,下官也不敢跟那匪寇死磕到底,若是惹急了那匪寇,就怕家族倒霉啊!”曹昉也不知道苏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能打个擦边球,试探苏晋。 “曹大人,你我这般互相猜忌,只会坐失良机。不如你我坦诚相见,互相配合,如何?”苏晋也急了,时间不等人呐。 “下官家族产业都在泌阳,事有不靖,苏大人完全可以逃出城去!”曹昉不敢太信任苏晋,这是要杀头的大罪,他不得不谨慎。 在曹昉看来,苏晋孤家寡人一个,真要是城破,你跑就是了。那些山贼入城,肯定是要抢劫物资,逃的人多了,有什么好追的? “逃出去?确实可保性命,但是仕途跟名声全都完了。这两年,朝廷是怎么对咱们的?但凡听我们劝告,何以有今日之祸?胡绍跟秦师珪,一个尸位素餐,一个贪婪卑鄙,这样的人凭什么骑在你我头上?”苏晋愤愤不平。 苏晋自认也是个合格的官员,一切以民生为先,如今泌阳县的情况可不是他造成的,责任却都要他来担着。 “若是你我投了那位,苏大人的家眷可怎么办?”曹昉双眼眯起,若是跟苏晋联手,此事十拿九稳。 “本官家眷都在颍州,此地开战,那边也差不多,只要让亲信携书信一封,让他们躲起来就是。”苏晋知道,大乾一旦北伐,根本不可能就襄阳这一支军队北上,肯定是数路大军齐头并进,此时可能已经兵荒马乱,谁还顾得上去捉拿他的家眷? “苏大人想要如何做?”曹昉微微点头,既然无后顾之忧,那就这么办。 武安君早早就入中军大帐休息,看见高达一千出头的杀戮值,直接传功给车敬,让其转修大龙象力。 随即再次抽取顶级功法武技,一阵光芒闪过,古朴的书籍上出现流星赶月刀五个大字。 武安君大喜,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一看这名字就知道刀法走的是迅疾的路子,配上八卦幻游术,能够极大提高他的战斗力。 武安君脚踏八卦幻游术,手持辛表程赐的长刀,直接在月色下舞动起来。 只见武安君好似与月色融为一体,每一次腾挪跳跃,形如鬼魅不可琢磨,刀上的寒光跟流星一般迅疾无比,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武安君就停下身法,攻击力比空明拳要强得多,如今再面对慕容相城,完全可以正面应对。 若说还有缺点,那就是真元的消耗的太快,方才一炷香的功夫,就让他真元消耗近半。 卫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显然被武安君方才的刀法给镇住了,这已经超出他理解的范畴了,这还是人吗? “卫骁,你来做什么?”武安君站定收刀,卫骁跟车敬二人轮班守夜,上半夜正是卫骁,这会他应该在营地外围才是。 “回寨主,有人求见,说是故人!”卫骁把嘴巴合上,上前两步说道。 “故人?带来吧!”武安君暗道,果然来了,不知道来的这位故人,到底是谁。 武安君在中军帐点燃油灯,又命人送来一壶热茶,既然是故人,那就得给点体面。 “武公子,是我啊,叶弘!”来人正是泌阳县捕头叶弘,算是县城内跟武安君交集较多的人。 “叶捕头,快坐,卫骁,倒茶!”武安君指了指面前的茶壶,示意卫骁给叶弘倒上。 “武公子,我此番来,是奉苏、曹二位大人的命令,过来有事跟公子相商!”叶弘道谢,从卫骁手中接过茶杯。 “二位大人是个什么意思,叶捕头不妨直言!”武安君来了兴致,若是能接手一座完好的泌阳县城,他就有把握在辛表程大军抵达之前,牢牢占住这个地方。 “二位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帮助将军夺城,但是将军不可在城内大规模驻军,且保证不扰民。”叶弘一字一句说道,生怕词不达意,让武安君产生误会。 “不可能,拿下泌阳县城之后,我麾下全部进入城中接管城防。县衙的仓库物资,都归我义军调遣,城中大户也得筹集钱粮犒赏军队,五千两,我保证秋毫无犯!”武安君直接竖起一只手。 义军跟着他出山征战,仗打赢了,却没有赏赐,这还如何御下? 若是对方不给,武安君不介意去抢,仁义道德这些,在饿肚子面前屁也不是。 “武公子,这、这是不是太多了?”叶弘面露尴尬,双方的差距太大了。 “你回去告诉苏晋跟曹昉,若是我打进去,就没得谈了。配合我拿下县城,我自会在奏折中为其表功,若是不配合,不过就多花些功夫罢了。”武安君并不打算退让,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自己率众拿下县城,还想分毫不出,简直就是笑话。 看着叶弘离去的背影,武安君并不担心,苏晋也曹昉都是聪明人,他们会做出最优的选择。 次日一早,武安君就下令擂动战鼓,大小不一的二十一门火炮全部就位,对着城门进行瞄准。 火炮的前方清一色重盾,抵御城头可能出现的弩箭。 “二位大人,这城下就交给你们了,我上城迎敌!”郭淮交代一声,转身就带着麾下精锐上城去了。 苏晋朝着叶弘使个眼色,立刻开始搬动城门内的巨石,准备打开城门。 武安君直接下令开炮优先朝着城头上的箭塔射击,这些箭塔若是不除,会给麾下兄弟造成极大的伤亡。 武安君并不急于攻城,他在等,若是苏晋跟曹昉决意献城,一定会想办法配合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入城 武安君想了很多种配合的方法,却唯独没想到,这二人居然将城门打开了,而城头上的郭淮却丝毫不知。 城门当然不是完全洞开,而是虚掩着的,叶弘还从城门钻出来,朝着武安君招招手,好似那青楼揽客的龟公。 “公子,这是不是有些离谱,怕不是引君入瓮吧?”凌岳虽然看着傻乎乎一根筋,可这么多书读进去,那也有些开窍了。 两军作战,怎么搞得跟儿戏似的,城墙上面严阵以待, “寨主,得小心!”另一旁的断雨深以为然,这事怎么看都不靠谱。 “炮营准备,散弹对准城头,陆续射击掩护!” “虎蹲炮待命!” “二营、三营,列锥形阵,朝城门冲锋!” “其他各营,战斗准备!” 武安君冷静地下达命令,现在的他,是统帅,而不是冲锋陷阵的将军,调兵遣将才是他的本分。 断雨跟凌川得令,麾下直接列阵,形成两个锋利的尖矛,直接朝着城门快速推进。 “射箭,用石头砸!”郭淮觉得武安君疯了,连云梯都不准备,他们这是准备飞上来不成?既然想找死,那就成全他们。 郭淮根本不知道城下攻击。 凌川一马当先,直接率众推开城门,就朝着城内杀去。 为了不被误杀,曹昉跟苏晋带着人直接溜之大吉,往县衙方向跑去。 “将军,不好了,城门开了!”正在摸不着头脑的郭淮,闻言几乎一个踉跄,再回首看着逃跑的苏晋等人,如何还不知晓? “下去,都给老子下去,堵住了!”郭淮怒吼,现在入城的人还不多,只要能够挡住,关上城门,就还有机会。 凌川将手中狼牙棒舞得飞快,带着麾下站稳跟脚,顶着上面的箭雨朝着城头推进。另外一边,断雨也是一样,指挥刀盾手开始往城楼上猛攻。 眼看并没有陷阱,武安君让汪志新带着虎蹲炮,跟其他各营一起杀入城中。 越来越多的义军杀入城中,任凭郭淮如何努力,却依旧挡不住逃兵的出现。 郭淮眼看不对,开始收拢麾下精锐准备撤离。泌阳县可不止这一个城门,只要逃下城墙,之前来谷良彦麾下逃回来的骑兵,他们的战马都收拢在一处。 就在郭淮还犹豫的时候,城中的炮响了,炮营的虎蹲炮进城,对着结阵抵抗的士兵就是一炮,直接将其阵型给撕裂。 虎蹲炮简直是巷战神器,距离近,威力大,覆盖面广。就算是有盾牌,这么近距离也挡不住虎蹲炮的霰弹射击。 “走!”城墙上的郭淮看见这一幕,转身就逃,他们从另外一个城门下去,准备骑上战马出城逃命去。 郭淮好不容易从另外一个城门下了城墙,却发现屯在这里的战马全都不见了,连带他留在此处的士兵都已经消失不见。 “狗日的苏晋,老子跟你没完!”怒气冲天,却又不敢真的去寻苏晋等人的晦气,此时去了,恐怕就脱不得身了。 郭淮直接命手下打开城门,两条腿也得跑,能跑几个算几个。 出得城门,郭淮将铠甲一丢,只提着一把长刀在手,撒丫子就往外跑。其他精锐亲卫有样学样,铠甲丢了一地,只求能够逃得性命。 武安君是最后进城的,城中敢于反抗的北元士兵,几乎被消灭殆尽,泌阳县三座城门都尽在掌控。 话说这泌阳县城,有东、西、南三座城门,北面紧靠泌河,只要在北面城墙上布置火炮,就能对泌河上形成威胁。 目前由于火炮数量不足,这么远的距离,霰弹射程不够,仅靠十几门火炮的铁弹,根本不足以截断泌河水面。 武安君骑马到县衙门口,不由得升起物是人非之感,上次来时,可是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关进牢房的。 “下官见过武公子!”苏晋跟曹昉很识趣,以下官自称。 虽然不知道武安君究竟能弄个什么官职,但是凭借拿下泌阳县,击溃来谷良彦骑兵的功劳,怎么也得在他们之上才是。 “你们做得不错,回头我自会为二位美言!”武安君直接给了两人一颗定心丸,随即就大步朝着县衙内走去。 苏晋跟曹昉对视一眼,赶紧跟上,只要说话算话就好。 武安君到了县衙大堂,直接一屁股坐在案台后面的位置上,这本该是苏晋的位置。 苏晋跟曹昉分列左右,只要武安君说话算数,别说那主座了,县衙拱手相让都没问题。 “钱呢?”武安君伸手,说好的钱可不能少。 “那个、武公子有所不知,之前朝廷数次征调钱粮,衙门里凑不出来,都是我等发动乡绅带头缴纳,大家也都是苦不堪言。”曹昉苦着一张脸,现在各大家族都对他怨念颇深。 “给朝廷钱粮围剿我,那是管够,轮到我要钱粮,没了?你们要搞清楚,这不是向你们乞讨,是买命钱!”武安君拍案而起,老子不发火,真把我当乞丐了? “武公子,莫要生气,我们用其他法子补偿!”苏晋赶紧起身,暗道这武安君好强的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武安君也不说话,冷冷看着苏晋,若是不能让他满意,他不介意杀鸡儆猴。 当然,看在这二人献城的份上,只能拿其他大户来开刀,顺便收拢一些财富。 “武公子,是这样的,之前有二百多溃逃的骑兵入城,我们刚刚偷偷把他们的马给弄出来了,献给义军!”苏晋赶紧说道,这可是他的主意。 “当真?”武安君立马来了兴致,二百多匹战马,值好几万两银子,如此一来,那五千两不要也罢。 “千真万确,就藏在西市的马市!”苏晋朝着曹昉露出得意的神色,若不是他想出这一招,还不知道如何应对武安君。 “走,去看看!”武安君来了兴致,大踏步出县衙而去,城西马市他可是熟悉得很。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县城之中,好似衣锦还乡一般。 马市之中,两百多匹马将原本宽敞的马市变得拥挤不堪,武安君直接挑了一匹最强壮的翻身上去,有了这些战马,他就可以组建一支骑兵。 若是在之前对战来谷良彦的时候,拥有一支骑兵队伍,武安君岂会让他们逃了那么多出去? 没有骑兵的义军,就算能够挡住骑兵的攻击,也没办法造成足够的杀伤。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想起曾经在此学习骑马时的情景,不由得一阵唏嘘。 让苏晋派人照看好这些战马,直接命令麾下亲卫每人先挑一匹,这些亲卫,就将成为他的骑兵骨干。 武安君一直没有直属的军事力量,如今正好趁机组建一支直属他指挥的骑兵队伍。 回程的时候,武安君特意从西市走,那些曾经的邻居,却不敢开门与他相见,只是在门缝里打量着他。 经过曾经的武家肉铺,早已换了牌匾,上面的痕迹已经消失殆尽。 武安君一夹马腹,催动胯下战马朝着县衙方向跑去,比他之前的马要强上许多。 “二位大人,请聚集所有公差,待会我有话要说!”武安君回到县衙,将马交给车敬,现在城池是打下来了,还必须得守住才行。 苏晋跟曹昉也不多问,从现在开始,泌阳县就成了武安君的一言堂,乱世掌握兵权才是话语权。 待到一众公差在衙门正堂集合,武安君毫不客气坐在正位,苏晋跟曹昉只能坐在两侧。 “诸位,你们不少人都认得我,我叫武安君,韩家庄武屠户的儿子。也曾在西市以屠宰为业,讨口饭吃,后来被秦蕴跟林明陷害,不得已逃到山中去。” “如今,我杀回来了,泌阳县现在我说了算。虽然以屠宰为业,却并不喜欢多造杀戮,大家都是乡里乡亲。” “大家或许还不知道,如今我在大乾辛相公麾下听用,此番大乾北伐,唐州必然是要回到大乾治下。” “现在,正值秋收,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至少要收一万石粮食入仓。” “你们知道的,这个数字并不高,只是时间有些赶。” “以前你们完不成,或许会挨板子,但是这次,完不成,是要掉脑袋的,因为这是军令!” “不可巧取豪夺,跟各里正商议,商议不成的,可报上来,我麾下将士自会前去商议。” “我要的就是快,现在开始,由曹大人负责给你们分组,每组十人,领一千石指标。” “完成目标的小组,赏钱十贯,超额完成,还有追加奖励!” 武安君有条不紊下达指令,要想守住泌阳县城,就必须要有粮食,眼下正在秋收,粮食并不缺,现在就要赶时间把该守的粮食入仓,保证泌阳县不缺粮。 曹昉干这事轻车熟路,当即开始分组,一万石粮食并不多,只是要在三天全部入仓时间仓促了些。 “苏大人,眼下还有两件事要你去办,第一件事,发布告示,义军招募士兵,要求必须是良家子弟,身体结实。通过考核入伍,每月饷银二两,一日三餐,干饭管饱!” “第二件事,在城池北侧的泌河中,安排渔民去下桩,不让船只通行,能不能做到?” 武安君现在赶时间,不知道北元的支援什么时候到,他必须先扩大己方实力。 如今各营都有折损,他还要抽调人手组建骑兵,各营的缺口有不少,必须尽快补齐。 苏晋当即表示没有问题,现在他跟武安君上了一条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夜幕降临之后,武安君在县衙召集麾下正副指挥使,有些事还得跟他们沟通。 “诸位,我准备从你们麾下各营,抽调一些人手组建骑兵,大概三百人。我麾下卫骁他们会去各营选拔,你们要配合!”武安君言罢,双眼扫过各位指挥使。 武安君很清楚,各营都想增加自己的战力,自然不想麾下精锐被挑走,但这是军令,为的是提高整体实力。 “明日一早,衙门会张贴告示,选拔士卒。你们好生挑选,各营人手补充到四百人,抓紧训练,先用缴获的武器铠甲装备起来。” “炮营再增加五十人,辎重营增加到八百人,至于斥候营,有好苗子敞开来招,但是不允许滥竽充数。” 武安君一口气连下数道命令,他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加强自己的实力。 武安君不是没想过一口气扩大到五千人,甚至直接去乡下抓壮丁,弄到一万人都行。 但是这些强抓的壮丁战斗力不行,对物资的消耗却是很大的压力,更重要的是,会让他在泌阳的名声扫地。 武安君不是山贼,他现在是大乾官员,进士出身,必须得有一个好名声。 而且古往今来,靠抓壮丁的,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还是募兵制来得靠谱。 东乡明安村,有一大户梅姓人家,大儿子梅无剑年幼时,被一道人看中,带往山中学艺。 听闻因为草原人南迁之事,导致乡中不宁,便告别师父归乡。 “无剑,出大事了!”梅修一把推开院门,朝着正在练习剑法的儿子说道。 梅无剑若不是跟那道人学艺,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早该结婚生子了。如今刚回家中,一时半会也没个好姻缘,让梅修愁得不行。 “出什么大事了?”梅无剑收剑而立,带着几分不解。 在他看来,这东乡能有什么大事?难道又有草原人欺负乡民了? “大盘山匪寇出来了,不仅杀了那些草原骑兵,更是打到城里去了。”梅修叹息一声,原本日子就不景气,这下倒好,还打仗了。 “匪寇?打到城里去了?”梅无剑双眼微挑,这还是匪寇? 在梅无剑的认知里,匪寇都是打家劫舍,比如他们梅家就是很好的对象,抢些钱粮就跑。如今听自家老爹的意思,这匪寇击败了骑兵,更是占据了城池,这听着有些不太对劲。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秋粮风波 “可不是,就那长丰乡的武安君,以前武屠户的那个傻儿子,呸,也不对,就是从小顶聪明的那个。原本他进山当了山贼,如今杀到县城里去了,你说这叫什么世道。”梅修本想说武安君傻,可比起武安君来,显然他儿子更傻。 “就他?我是不是小时候还见过?”梅修一下子来了精神。 “可不是,以前咱家的年猪,都是武屠户杀的,那小子当时跟着一起来过几回,整日捧着书的那个。”梅修想起这事就感慨万千。 当初他可是一直用武安君的事,教育自家儿子要好好读书,结果,书没读两年,学武去了。 后来武安君出了变故,他还觉得庆幸,没想到那小子居然混成了山贼头子,当真人不可貌相。 “啊!是他啊,我去县城看看!”梅无剑也想不到,昔日的书呆子,居然成了山贼大佬。 梅无剑自问武艺高强,却没个好的去处,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 梅家不过是个普通殷实人家,并无什么门道,梅无剑一时也没个好去处。 种地肯定是不行的,这么些年不是白学了功夫?去衙门领个差使,那也得有门路,更何况现在衙门都没了。 最后就剩下当兵这条路,但是梅无剑学的是剑术,一身本事更擅长方寸之间搏杀,战阵之上非他所长。 “这怎么行?兵荒马乱的,你就好好在家待着!”梅修两眼一瞪,再没出息,那也是自家儿子,可以养老送终的。 眼下县城都被山贼占了,还能自己去送死不成? “乱个什么?我也跟那书呆子,不,武安君,一起玩过泥巴的,还能要我命不成?”梅无剑可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他倒是很好奇,武安君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就在二人争执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村长的声音,同行的还有衙门里的公差。 “梅修,今年秋税四石,两日内,送到县里仓库入库,有问题没有?”公差熟练地打开一本书,很快就寻到了梅修家该交的秋税。 “这位差爷,不是说衙门里出了变故?”梅修感觉有些奇怪,这公差怎么还照常来收税?不是应该跑路才是? “出不出变故的,该干的活得干,该交的税得交。咱这以前又不是没变过,管他是大元还是大乾,该干嘛干嘛!”公差摆摆手,就像铺子换了东家差不多。 “那、这个......”梅修想问的是,这要是官兵打回来,这该怎么弄? “眼前先过去再说,衙门都会登记入册,这要是交不上,下次来的就不是我们了。”公差很清楚梅修在担忧什么,这一上午他都跑了好几十户了。 “大家都一样,交就是了,此番倒是还不错,至少没有加税。”村长摇摇头,感觉有些荒诞,山贼也收起秋税来了,还比朝廷收的少些。 梅修赶紧应下,他可不想被那些山贼惦记上,能过些太平日子最好。 梅无剑根本没吱声,种地交税,自古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待到村长跟公差走后,梅无剑自告奋勇,要去县城送税粮。梅修想了一下,也就随他去了,他一把老骨头,就不去县里寻刺激了。 梅无剑直接将板车拉出来,装了四石粮食在上面,就直接出门往县里去了。 梅无剑脚程极快,刚过午时不久,就抵达县城门口,比起往常居然还要热闹许多。 “诸位,我义军的伙食,向来极好,看看咱们的精气神。士兵月饷二两,立功受赏另算,只要通过考核就成。种地才几个钱?一年二十四两的军饷,不香么?” “啥?打仗会死人?不打仗就不死人了呗?当兵打仗死了,咱们都给抚恤的,身后事不用担心,不然咱叫什么卖命?” “操练辛苦?辛苦跟挨饿,你怕哪个?” 杜老三站在城门口,口若悬河,卖力招揽。 作为曾经泌阳县有名的闲汉,现在混得人模狗样的,他就是现身说法的真实案例,不愁没人动心。 “第一项,就是能够把这石锁举过头顶三个呼吸,第二项,把这把弓连开三次满月,第三项,一炷香的功夫,沿着官道跑到旗帜那里。” “走过路过别错过,有不甘于种地刨食的,想要逆天改命的,看看我杜老三,嘿嘿!” “啥?山贼?好大的口气。咱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跟你计较,咱们现在是大乾的官兵,你们还不知道?大乾北伐了,以后这唐州,就是咱们汉人的天下了。” “那些个草原狗贼欺负我等,定要将他们撵回草原去,不肯回去的,那就送他们下地狱。”杜老三咬牙切齿,当初他被草原人揍得那叫一个惨,若不是武安君出手,他早就挂了。 原本义军的军饷是一个月一两银子,武安君在出山之前把军饷提高了,毕竟出山之后,那是要拼命的。 杜老三的话极具煽动性,很快就有好些年轻人开始排队,总有不想种地,想要搏一把的人。更何况,能够顿顿吃饱,对很多人都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这个考核对梅无剑太简单,就算当兵他也不愿意从大头兵开始,这能对得起他高手的身份? 梅无剑拉着板车就往仓库跑,得先把税粮入仓才好。 梅无剑到的时候,仓库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干脆将板车停好,坐在上面打盹。 突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传来,只见一名中年汉子被乱棍打了出来,梅无剑起身去看热闹。 “一个个的,都老实些,不然这就是下场!”一名书吏用力在汉子身上踢了一脚,眼神冷冷地扫过围观的众人。 众人皆是心中一颤,赶紧低下头去,只有梅无剑这个愣头青不管不顾,继续看热闹。 这书吏正是衙门里的司户功曹、曹吉,如今负责税粮入仓的正是他。 曹吉一甩衣袖,直接转身进去了,梅无剑直接过去将汉子扶起来。 “你这什么情况?交个税粮怎么弄成这样?”梅无剑作为习武之人,自然有些侠义心肠,比起官府公差,显然这个中年汉子才是弱的一方。 “哎,这曹扒皮,我家三石税粮,明明是够的,奈何他用的大斗,足足差了两斗。我不过跟他争论几句,哎,就落得这般下场。”汉子摇头叹息,家里实在也没多少余粮,如此这般,也是为了给孩子多剩下两口吃的。 “还有这回事?”梅无剑可从来不知道这些破事,他怕不过,就多装了一斗粮,想着剩下的再带回去。眼下这情况,不仅没得带回去,还得倒欠一些? “可不是,哎,多些小兄弟,我明日再来便是!”汉子挣扎着起身,推上独轮小车往城外走去。 梅无剑觉得,种地交税是正常的,但是这大小斗,明显就是为了压榨老百姓,为自己获利。 果然,梅无剑听到旁人暗暗说起,都说这曹吉凭着大小斗,每年贪墨上千石的粮食,那西市的粮铺,就是曹吉的产业。 很快就轮到梅无剑了,他把板车拉进仓库,立马就有公差拿着斗过来装。 梅无剑作为高手,眼力自然不差,一眼就瞧出这斗比他家的要大了半分。 “梅修,欠两斗,交钱还是明日再来!”曹吉一看是刚才那个愣头青,心中不喜,言语之中也不客气。 “我出门明明量好的多一斗,你这还差了两斗,真是笑话!”梅无剑火起,老子已经很配合了,急赶慢赶来交税粮,还要被你扒一层皮? “放肆,这是你撒野的地方?这粮你还交不交了?不交的话,拉走,自然会有义军将士去你家中取。”曹吉也是个狠人,直接把义军的虎皮扯上。 在老百姓看来,这些义军就是山贼,真要到家里还能有得好? 通常曹吉这一句话,就能把那些有微词的人给镇住。 但是梅无剑是什么人?年轻气盛,一身剑术难逢敌手,他不去欺压别人,那已经是自恃身份了,怎么还能被人骑在脖子上撒尿? “那就不交了!”梅无剑直接上前开始装袋,他还不乐意交了呢。 “来人啊,给我打出去!”曹吉伸手一挥,既然不长眼,那就给他长长记性。 左右衙役立刻手持水火棍就围了上来,显然准备将梅无剑打出去,进来的粮食还想出去?门都没有,衙门里可是领了任务的。 梅无剑脚下一滑,直接给两名衙役一人胸口一拳,将二人打开了去。 “来人啊,有人闹事,快去请义军兄弟过来!”曹吉眼看不妙,这年轻人有武艺在身,撒丫子就往外跑。 梅无剑一个纵身,抬脚给他一个飞踹,将其踹了个狗吃屎。 武安君对于仓库那是极为重视,特意安排了凌岳在此压阵。 武安君麾下众将,就数凌岳最不机灵,但是武安君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干这活正好。 凌岳听见这里有动静,扛着粗大的狼牙棒就带着人赶过来,恰好看见梅无剑将曹吉踩在脚下。 “嗖~”凌岳拉开铁胎弓,朝着梅无剑就是一箭射去,至于曹吉的死活跟他关系不大。 凌岳接到的命令,是维持仓库秩序,保证物品安全,可没说要保证曹吉的死活。 梅无剑一听破空声,就情知不妙,赶紧一个俯身,羽箭几乎擦着头皮飞过去,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梅无剑自视甚高,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差点就栽了。 梅无剑不知道的是,凌氏兄弟同样天赋极高,而且修习的罗汉功跟他们极为契合,修行速度极快,早已小成。 虽然没有合适的武技,但是凌氏兄弟本就天生神力,如今一身本事已经超过狂风等人。 梅无剑一把拉起曹吉,随即抽出长剑架在其脖子上,准备拿曹吉作为要挟。 “全体都有,准备射箭!”凌岳一看梅无剑的架势,就知道是个高手,直接停下来,并不打算死磕。 梅无剑都无语了,只见凌岳张弓搭箭,身后十数名披甲精锐也是一般无二,纷纷举着弓箭指向梅无剑。 “别,凌指挥,不能射箭啊,我这是给武公子办差啊!”曹吉腿直抖,这十几支羽箭射过来,他不成刺猬了。 “武公子让我守住仓库,其他管不着,只要将他杀了,仓库就没事!”凌岳才不管,直接弓开满月。 梅无剑暗道倒霉,遇上这么个不讲道理的,拉着曹吉就往里面一闪。 一阵箭雨飞过,凌岳是真的没打算留手,若不是梅无剑早一步躲闪,这会估计跟曹吉一起死透了。 “站住,再进来,我点火了!”梅无剑知道,现在的曹吉只能当盾牌用,指望要挟是没戏了,还不如手上的火折子有用。 “屁大个功夫,你还能烧一石粮食?”凌岳不管不顾,扛着狼牙棒就往里面冲。 “别,我可以投降,但是我要见武安君!”梅无剑遇到凌岳,感觉就像跟石头对话一样,根本没办法继续下去。 “我家公子很忙,谁都能见的?”凌岳直接回绝,你一个罪犯,还提个毛线要求。 梅无剑自问武艺高强,可遇到凌岳跟麾下十几个精锐,他也打不过。就算能杀的几个,平白激化了矛盾,就为了三斗粮食,实在犯不着。 “我跟你家公子自幼相识,你就跟他说,我是东乡民安村梅家的,小时候他跟他爹在我家杀猪,我还给他吃过糖葫芦。”梅无剑也没想到闹成这个局面,只能求见武安君了。 “我信你个鬼,既然是幼时好友,你不去衙门求见,到这仓库来闹事?”凌岳手上举着弓箭,狼牙棒在一旁亲卫肩上扛着。 “我本来是想交完税粮去求见的,谁知道这个老不死的,居然用大斗坑我。”梅无剑说着就感觉火起,抬手就扇了曹吉一个巴掌。 “你说的要是真的,现在就押着这人跟我去衙门,找公子分说清楚。”凌岳觉得,自己不是那个断是非的料,万一断错就麻烦,不如去武安君跟前说个明白。 “走!”梅无剑推着曹吉就往外走,他正好去要个说法。 武安君这会正在衙门里办公,主要是清理仓库物资,分配军备,用来增强麾下战斗力。 其他倒也算了,最让武安君不能忍的是,衙门账上总共就只有六百多两银子,别说用来犒赏麾下了,回头连衙门里的公差都发不出银钱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仓中硕鼠 “公子,公子,仓库那发生了点事,有一个姓梅的,说是你幼时好友,把曹吉给拿住了。”凌岳作为武安君的绝对心腹,根本不用禀报,扛着狼牙棒就闯进来。 “幼时好友?姓梅?”武安君感觉怎么没有印象?韩家庄没有姓梅的人家。 “东乡民安村的,说还给你吃过糖葫芦呢?”说起这事,凌岳就有点想笑,不知道武公子小时候啃糖葫芦是啥样。 “咳,倒还真有些印象,他拿住曹吉干什么?”在武安君看来,曹吉就是个书吏,你要是跟衙役起冲突还差不多,跟一个笔杆子打架?这也对不上啊。 “呃,还是让他自己来说吧!”凌岳挠挠头,这种大小斗的事,他以前就有所耳闻,但还是让其他人来说的好。 武安君点点头,示意让凌岳把曹吉跟那个梅无剑带进来。 虽然知道曹吉没多大用,梅无剑还是不肯松手,就用长剑架着他进了武安君的公房。 “武大郎,你还识得我不?我现在叫梅无剑!”梅无剑探出脑袋,打量了一眼武安君问道。 只见武安君果然还有几分以前的眉目在,只是气势已经完全不同,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 武安君幼时玩伴不多,主要是他一直都是个书呆子,跟其他人玩不到一起去,但是对梅无剑还有些印象。 “好了,放下剑来,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武安君笑着点点头,既然是旧识,总要给几分面子。 梅无剑一脚将曹吉踹开,把方才发生的事都一一说来。 “去把仓库的斗都拿来!再把曹主簿叫来!”武安君朝着凌岳说道,他以前对大小斗的事情就略有耳闻,以为不过差上少许。但是听梅无剑这么说,一石粮就差大半斗,这就有些过了。 武安君知道,这粮食都是有水分消耗的,适当多收一些,也是弥补损耗。但是曹吉这么干,绝对超出了实际损耗的范畴,这里面恐怕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武公子,我这也是为了仓库考虑,损耗大啊。这些个刁民,送来的粮食根本就没有干透,翻晒之后就少了许多,衙门里怎能亏空?这账对不上,是要问责的啊!”曹吉急眼了,武安君这是要把他的老底给掀起来。 “闭嘴!”武安君冷眼看了一眼曹吉,他没这么好糊弄。 曹吉吓得一个哆嗦,他从武安君眼中看出了杀意,瞧见曹昉进来,赶紧一把抱住曹昉的腿。 “曹大人,我这都是为了衙门啊,多收一些也是为了弥补损耗啊!”曹吉知道,自己说话没用,只能指望曹昉了。 虽然二人都姓曹,但根本不是一个家族,不过曹吉在曹昉手下做事多年,一直都还算稳当。 “武公子,这都是惯例,不然上缴朝廷的亏空,衙门里怎么补得上?”曹昉深吸一口气,这事他得说啊。 衙门里入库多少粮食,上缴朝廷多少,剩下的用于何处,这都是有账目的。照理来说,这粮食的损耗也应该算在内,但是朝廷却不理会,只能加在老百姓头上。 恰在此时,凌岳麾下带着十几个斗回来了,却是有三种规格。 “武公子,你瞧,这就是我们通常用的斗,都是朝廷统一大小。这个就是今天称量税粮的大斗,这个小斗,若是不出意料,就是仓库借粮出去用的小斗。”梅无剑根本不理会曹昉等人的目光,既然武安君认幼时情义,就不会拿他怎样。 “曹大人,有这么大损耗吗?我看是这仓库,养了硕鼠吧?”武安君细看了一眼,这么一来一去,一石粮就差一斗半,心够黑的啊。 “这、下官不察,请武公子明鉴!”曹昉额头冷汗直冒,暗道这曹吉好大的胆子,这一年怕不是要从仓库倒腾出去超过千石的粮食? “曹大人,你得救我啊,我一直兢兢业业,衙门里哪次税收我不是出了大力气的?我那兄弟哪一次不是带头缴纳?”曹吉急眼了,若是曹昉不救他,他就死定了。 “曹吉,你自己惹下的事,自己担着!”曹昉没好气瞥了一眼曹吉,生怕把自己拉下水。 “呸!曹大人,你曹家那么多家业,白来的不成?”曹吉怒了,眼看曹昉不想伸手救他,自然想要拉他下水。 曹昉这些年,明里暗里也使了些手段,特别是那些市口好的铺子,岂会自动落到曹家头上? “武公子,不妨将此人交给我来审,定当查他个清清楚楚。”梅无剑来城里,本就想来看看虚实。 如今看来,武安君麾下兵强马壮,而且城中井然有序,显然不是什么山贼做派,既然如此,他就存了谋个差遣的心思。 既然武安君认幼时的情谊,在武安君麾下谋个差遣,肯定要比别处爽快。 “唔,也好,凌岳,你安排几个弟兄跟着,务必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冤枉一个无关之人,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贪墨之辈。”武安君也不知道,这衙门里有多少曹吉的同党,梅无剑愿意接这个差遣再好不过。 “武公子放心,最多一个时辰!”梅无剑咧开嘴一笑,他可不只是学了剑术,拖着曹吉就往外走。 “曹大人,仓库那边,你先去盯着些!”武安君看向一旁的曹昉,最重要的就是税粮入仓,这可比挖老鼠还要更重要。 “武、公子,这个......”曹昉擦擦额头冷汗,自家人知自家事,实在是屁股也不干净啊,哪还有做事的心思? “老曹,把心放在肚子里,就冲你跟苏大人开了城门,我就保你此番无恙。但是,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绝,否则,下次就不好说了。”武安君拍拍曹昉的肩膀。 眼下为了稳定局面,武安君绝对不可能去动苏晋或者曹昉,千金买马骨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现在杀了这二人,他的名声就完了。 “武公子,下官知错,一定改!一定改!”曹昉心中一松,只要能逃过这一劫就好,幸好这武安君是个讲人情的。 “好好做事,将功折罪,去吧!”武安君摆摆手,也不想把曹昉给吓坏了。 想他武安君麾下,武将还有几个,但是能够办细致活的,就那么几个,都留在大盘山里。 在武安君的计划中,大盘山就是他的后路,也是他的大本营,绝对不能乱的。此番出山,他只带了一众将士,其他是一个不动,为的就是让大盘山的局面不生乱。 曹昉刚走不久,武安君看着千头万绪的文书,不由得一阵头痛,或许该多请几个幕僚。 武安君在泌阳县,还是有几个交好的同窗,只是如今却一个都没见着,估计也是为了避嫌,毕竟眼下还顶着山贼的名头。至于叶知礼,武安君也是故意没去拜访,万一这泌阳县守不住,那可就害了他。 话说在边境处,辛表程以两万大军包围湖阳县,跟城中北元军队鏖战四日,依旧没能拿下城池。 辛表程坐在中军大帐,面带忧色,湖阳县城的防御力超出了他的预料。 “大人,城中有消息了,今夜子时,西门举火为号!”段丰急匆匆跑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张纸条。 “好,传令,让冷碑部下先撤下休息,今夜以他所部为先锋,拿下湖阳!”辛表程大喜,他也在赶时间,跟攻打新野的谭良弼比进度。 此番北伐,大乾朝廷给辛表程加了一个知枢密使的头衔,算是正儿八经的中路军统帅。但是谭良弼这厮也拿到了云麾将军的头衔,从三品的武官。 大乾一直文贵武贱,可谭良弼作为一军主帅,背后又有靠山,辛表程根本压不住。 所以辛表程铆足劲想要在战功上压谭良弼一头,通过战功,坐大自己麾下实力,再寻机吞并谭良弼所部。 辛表程一直觉得,谭良弼是一头白眼狼,这样的人军权越大,对大乾越是不利,他要为朝廷剪除这个危害。 至于他爹谭之望,辛表程也不怕,大家彼此地位相仿。而且若是辛表程立功归朝,那是要当相爷的,自然能够压谭之望一头。 “大人,就怕有诈!”郭进身着铠甲,如今带着丐帮子弟成为辛表程亲卫,负责拱卫中军帐。 “嗯,晚上,你带着五百精锐策应,若是事有不顺,把他们接应回来。”辛表程缓缓点头。 为了这次北伐,辛表程谋划不少,在湖阳城中也布下一颗暗子,关键时候能够助他们入城。 “也不知道,武兄弟那边如何了。”郭进知道,辛表程这么着急,也是怕武安君那边出问题。 无论武安君是否拿下城池,他们都必须尽快打下湖阳北上,不能让武安君独自在唐州孤军作战。 “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但愿今晚能成事!”苗正雨轻捻胡须,若是此番武安君成事,当真是潜龙在渊,一遇风云将化龙。 是夜,郭进带着五百精锐隐匿在黑暗中,只瞧着冷碑带人朝着西门杀去,显然是得到了信号。 郭进握着长刀,双眼微眯,只要冷碑能够夺下城头,他就立即带人杀进去。 随着一阵阵惨叫声传来,郭进的一颗心跌落谷底,显然是中了陷阱。 “撤!快撤!”冷碑在黑暗中大喝,只见城头大批火把砸落,随即箭如雨下,显然早有准备。 冷碑麾下开始朝着后方撤退,一时阵型大乱。 城门直接打开,一队精锐冲出城来,想要趁机斩杀慌乱的士兵。 郭进一挥手,带着麾下冲过去,他在此处,岂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屠杀己方士兵。 郭进一马当先,带着麾下精锐好似一把利刃,瞬间切割进冷碑所部的后方,将城中来的攻击挡住。 冷碑眼看出现友军相助,赶紧站稳跟脚,开始聚拢精锐反攻。 城中守将眼看无法建功,直接鸣金收兵,碍于城头的强弓劲驽,郭进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若是有攻城器械相助,他是定要追杀进去的,只是眼下就凭手中长刀,冲进去不过送死罢了。 辛表程在中军帐中,看着垂头丧气的段丰跟冷碑,也只能出言安慰,这种事,本就有风险,谁也不敢打包票。 唯有郭进算是立功,带着麾下斩杀了数十人,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若是不能尽快拿下城池,辛表程的压力就会很大。 “禀报大帅,营门外来了一人,说是大盘山义军之人,求见大帅!”负责守卫营门的士兵早就被交代过,若是泌阳方向来人,必须第一时间禀报。 “郭进,你去走一趟,赶紧带进来!”辛表程长吁一口气,希望是个好消息。 来的人是贺明,如今湖阳被困,他沿泌河顺流而下,一日便至。 “贺兄弟,你总算来了,武兄弟那里如何了?”郭进一路疾跑,看见贺明就忍不住问道。 “伤亡惨重,但是泌阳县拿下了!”贺明想起武安君的交待,必须把伤亡给往大了说。 “拿下就好,快随我进去,大帅等着呢!”郭进点点头,他知道武安君确实不容易。 他们两万大军,还在湖阳死磕,武安君带着那一千多号义军,拿下泌阳县必然死伤惨重。 贺明刚进中军大帐,就单膝跪地,将武安君的书信奉上。 辛表程打开书信,瞧见是武安君的笔迹,这才细细看来,初时面色沉重,渐渐却舒展开来。 “你们,还正面挡住了一支北元骑兵?”辛表程也没想到,武安君居然能够扛住六百骑兵的冲击。 武安君在书信中已经尽量弱化对手,一千骑兵成了六百,为的就是隐藏实力。 若是辛表程知道武安君的全部实力,说不定就让他挥师北上攻打比阳城,那样不知道还能活下来多少。 在武安君的计划中,他就是一支偏师,捞些功劳,打一点边角的战役。那种大规模的两军对垒,完全就是用人肉去堆,他麾下这点人,丢进去那是就成灰了。 “对,寨主一直勤加操练,我们以八卦阵应对,虽然损失很大,但是挡住了,还杀伤对方不少人,缴获一些战马。”贺明沉声说道。 这些都是武安君交代好的,咱现在也是有骑兵的人了,得透露一点给辛表程知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委以重任 “攻城,不容易吧?”辛表程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以步兵对抗骑兵的困难。 “城中守卫不多,又有县令跟主簿投诚,折了一百多个弟兄,总算是拿下了。”贺明把武安君的交待早就背熟了,绝对不能出错。 “你回去告诉武安君,本官这就上书朝廷,为其请功。让他务必守住泌河,不可令北元的援兵抵达湖阳。”今夜偷城未得,接下来只能强攻,辛表程也不知道要多久。 但是只要武安君能在泌河挡住援兵,困守湖阳的北元士兵挡不住多久的,他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 “寨主说了,让大人放心,只要他活着,北元一兵一卒都到不了湖阳!”贺明跟着武安君这么久,早就学会如何应对,眼下正是表忠心的时刻。 “唔,若真的挡不住,还是要以性命为重!”辛表程犹豫了一下,还是沉声说道。 辛表程不是心狠手辣的武将,而是正统的文官,他能够给武安君的有限,凭什么让人赴死? “寨主说了,当以家国为重,大人保重!”贺明低下头颅,沉声说道。 “家国为重!好!”辛表程被这一句话给点燃了斗志,此番北伐,他誓要为大乾做出一番功绩来。 武安君还不知道这些,他现在需要解决的是仓库硕鼠案。 梅无剑是个有本事的,果然短时间就理清了一切,曹吉跟其他户曹书吏还有仓库的差役沆瀣一气,这些年累计从仓库偷盗粮食过万石。 这个惊人的数字出来,别说武安君了,就连曹昉跟苏晋都是不敢相信。 衙门穷得连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居然在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一大群硕鼠,吃得脑满肠肥。 至于曹昉的问题,主要是使了些手段,以极低的价钱,获取了城中的几处铺面还有城外的一些田产,总的来说问题不算太大,至少没出人命。 至于苏晋,倒是让武安君刮目相看,除了一些衙门里该有的惯例,愣是没被攀咬出半分来。 “苏大人,你是本县县令,这该怎么判?”武安君看着脸色铁青的苏晋,这人倒是个可用之人,生了招揽之心。 “按照律例,首恶斩首抄家,族人贬为贱籍。至于从犯,罚没家产,流放从军。”苏晋沉声说道。 一万多石粮食,换成银钱,那是接近五千两的巨款,他苏晋一个正印县令,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二百多两银子。 “武某不是嗜杀之人,曹吉斩立决,抄没家产。其他从犯也抄没家产,跟曹吉的族人,都送到矿山去,劳动改造,以观后效。”武安君知道,这么大的案子,不杀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不想多杀,都是活生生的人。 “下官替他们谢过武公子恩典!”苏晋也对武安君刮目相看。 原本苏晋以为,武安君一定会大开杀戒,毕竟他们厮杀惯了,最喜欢以杀治乱。但是没想到,武安君高高举起,居然轻轻放下。 曹吉跟一摊烂泥瘫在地上,凌岳直接将其拖走,剩下的事就不需要武安君安排了。 这一番抄家,直接入账银钱折算有三千多两,还有其他田产铺面以及房屋,暂时收归衙门。 这些东西现在都卖不上价,武安君自然不急于出手,待到风平浪静了,很容易变卖。 三千多两银钱不算多,却也解了武安君的燃眉之急,新兵安家费跟之前的赏钱是如数发下去了,还剩了几百两。 “梅无剑,你可愿意到义军效力?”武安君直接抛出橄榄枝,这梅无剑明显是个人才,还是知根知底的,用起来放心。 “不知道武公子如今究竟是何身份,打算如何安排在下?”梅无剑笑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显然武安君也看出了他的意图。 既然是待价而沽,可不就得卖个好价钱。 “实不相瞒,本公子早就投了大乾朝廷,眼下在襄阳辛相公麾下听用。你若是愿意来,可以先为军中从事,负责组织人手,刺探军情如何?”武安君斟酌一番说道。 武安君现在麾下,不是处理内政的,就是战场搏杀的,唯独缺少能够深入敌后的人才。 梅无剑武艺高强,人聪明,又有手段,关键还能得武安君的信任,这是绝好的人选。 武安君最近一直就在愁这事,眼下在泌阳,他都熟悉,无所谓。可若是大军继续北上,没人在前面刺探消息,风险极高。 “武公子,此事非一两人可成。在下倒有些同门师兄弟,只是,这待遇嘛!”梅无剑那是欲言又止。 这种活风险高,开销大,若是没有好的待遇,谁肯干? “月俸十两,其他开支按需支取,立功另算赏钱!”武安君直接开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价码。 月俸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苏晋一年的收入还不到三百两,他还得自己养师爷、亲随这些。 “那我呢?”梅无剑指指自己,他没想到武安君这么大气。 “十五两,跟我现在拿的月俸一样!”军饷涨价了,武安君自己的月俸也到了十五两。 “梅无剑参见公子!”梅无剑直接把剑往地上一丢,单膝跪地参拜。 普天之下,谁会给这么高的待遇?并非十五两遥不可及,而是跟武安君拿一样多的钱,这就叫伯乐,相信他的能力值这个钱。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梅无剑觉得,自己遇到了值得他卖命的人。 “快起来,此事,千头万绪,都要你自己去弄。我这只管给钱,能办成多少事,就看你了。”武安君一把将梅无剑拉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公子放心,明日我就手书一封,让我那几个师兄弟来帮忙。再在江湖上招揽一些好手,只要细细甄别一番,不妨事。”梅无剑大手一挥,既然敢揽下这瓷器活,自然手中有金刚钻。 “好,咱们首要做的,就是在比阳跟方城安插耳目,盯住朝廷的动向,一旦有大批的物资或者人员调动,必须尽快回传消息。”现在武安君整天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朝廷的援兵什么时候到。 若是在这两个方向有靠谱的耳目,就能早一些获知消息,方便应对。 “公子,那个,资金若是能到位,我今夜就可以出发,先去比阳。”梅无剑搓搓手,他这辈子还没正经挣过钱,也不好意思问他老子一直要钱,手头不是一般的紧。 “先拿去,够不够?”武安君伸手入怀,直接摸出两张百两的银票递给梅无剑,这可是他的私房钱,不在义军的账上。 “够、够,我这就走,公子放心,绝对不会误事!”梅无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出门就直接往钱庄兑钱去,这么大面额的,花起来不方便。 有了钱的梅无剑,直接给自己添置一身行头,又买了些糕点充作干粮,直接出城去了。先返回家中,给他爹说一声,就说出去游历去了。 梅修本就怕他惹出事来,眼下泌阳县兵荒马乱的,离远一些也好。 梅无剑刚走没多久,武安君这里就迎来一个年轻人,一个武安君见过,却不认识的翩翩公子。 “太原王家的公子?”武安君眉毛一挑,当初在马市上见过一次,此人出手阔绰,还以为早就不在泌阳县了。 “正是,在下王渊,见过武公子!”王渊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王公子来此,可是有事?”武安君示意对方坐下说。 武安君也不知道,太原钱庄为何能够在北元跟大乾都吃得开,但是他也没打算招惹。 “是为了感谢武公子,保持城中稳定,钱庄没有被破坏,略备薄礼!”王渊伸手入袖,拿出一张银票递到武安君跟前。 武安君拿起看了一眼,居然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太原钱庄出手当真阔绰。 “无功不受禄,维持城中安定,本就是应该的。王公子应该知道,武某自幼在此长大,自然不愿意见到家乡生灵涂炭。”武安君并没有收下,他不知道这王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武公子说得不错,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最受伤的还是这些普通百姓。太原钱庄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希望天下太平,只是很多时候,区区商贾,能做的不多。今日此来,也是在下仰慕武公子,想要结交一二。”王渊也搞不清,武安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武安君不爱钱,他是不信的,难道是嫌少?一百两的见面礼,王渊觉得自己出手已经很大方了。 “只为结交?那武某却之不恭,正好有一壶好酒,请王公子一道品尝。”武安君伸手一抹,就将银票纳入怀中,刚出去二百两私房钱,正好收进来贴补一下。 “甚好!”王渊很诧异,武安君这收钱的速度跟魔术一样,他愣是没看清到底银票去哪了。 武安君如今鸠占鹊巢,直接喊苏晋请的厨娘,做几个拿手菜,他要跟王渊好好喝一杯。 王渊想要结识一下武安君,看看这个名声不小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本事,搅动这么大的风云。 而武安君也想看看,这顶级世家的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武安君寻了一个酒壶,把系统中的上品白酒倒进去二两,倒不是武安君小气,实在是没多少存货。 王渊自问见多识广,可看着酒杯中清澈得跟山泉一般的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惊诧。端起酒杯轻嗅,酒味浓烈,比那西北的烧刀子还要烈得多。 “王公子,此酒甚烈,只可小酌,请!”武安君举杯,轻咂一口,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几分。 “此酒,入口有些辛辣,但喝完却有几分甘醇,回味悠长,极好!”王渊双眼一亮,这酒比他喝的那些成年老酒都要强。 “王公子喜欢就好,只是此物甚为难得,就剩这一点了。”武安君摇摇酒壶,咱可没白拿你的银票,可是拿好东西招待你了。 “如此,倒是感谢武公子让我涨了见识。话说,此番武公子出山,可是为了配合大乾军队?”王渊可没把武安君看作那些普通山贼,很明显,武安君的动作跟大乾军队北伐几乎同步,这二者必有关联。 “哎,王公子当也知晓,我为何会流落山中。本来还想着,能够被招安,却迟迟没有动静,只能另谋出路。”武安君暗道这太原王家的公子果然有几分见识,居然直接判断出他的意图。 “此间事,在下倒是略知一二。只是,武公子看好大乾北伐?”王渊的意思很明确,要是大乾北伐失败,你将何去何从? “重要吗?出山搏一把,就还有机会,难道一直在山中等着围剿?坐以待毙,取死之道!”武安君两手一摊,当山贼是没有前途的,必须得做大做强。 眼下大乾跟北元交战,正是他们博一把的最好机会,机不可失。 “倒也是,只是不瞒武公子,大元的骑兵,极难抵挡。”王渊微微摇头,显然并不看好大乾北伐。 “那又如何?总要打过才知道,当初叶帅可以,现在未尝不可!”武安君也见识过大乾的骑兵,在城外也交过手,不过尔尔。 “大元的精锐骑兵,重骑兵为铁浮屠,轻骑兵为拐子马。来谷良彦麾下,能入拐子马的,十不足一。”王渊觉得,武安君对于骑兵的认知还不够,来谷良彦的麾下,只能算是骑兵中战斗力最差的那一波。 “若是以大阵相克,骑兵并非不可战胜!”武安君微眯双眼,这个王渊的见识,明显不比寻常。 “是,但是骑兵来去自如,叶战当年屡战屡胜,可始终没能给大元骑兵以致命一击,这才是被皇帝召回的根本原因。越往北去,他需要面对的压力就越大,后勤如何保障?战胜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骑兵克骑兵!”王渊的话,犹如一记重锤,击在武安君心口。 “可是,中原缺马!”武安君何尝不想要战马,但也得有渠道弄啊。 “在比阳跟方城,都有朝廷开设的马场,各有良马过千!”王渊的话,带着一丝诱惑,让武安君不由自主陷入其中。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抢?这风险是不是太高了?”武安君感觉有些异想天开,他手下不过能凑出三百多骑,这是典型的蛇吞象啊。 “可不是我的意思,武公子你自己说的。有句话怎么说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王渊两手一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个、有些超出我的想象,待我再想想!”武安君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一直都是猥琐发育,打的都是有准备的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兵行险着 武安君是一个善于计划的人,也喜欢按照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现在冒险一击,显然不在他的计划内。 但是很明显,若是成了,好处是巨大的,就算弄回来一小半,那也是一千匹战马。 一千匹战马的价值,高达二十万两以上的白银,把泌阳县全部刮一遍,也弄不出来这么多的银钱。 如今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放在面前,不去抢一把,说不过去,毕竟他已经举起反元大旗了,自然无所顾忌。 “连武公子都想不到,更何况其他人?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为上策!”王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做大事,就得有眼光跟手段。 “王公子可知,朝廷的兵马到哪了?”武安君的呼吸有些急促,王渊说的没错,连他都没想过,那些人自然也想不到,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此去比阳,若是轻装快行,一日可至,完全能够对城外的马场发起突袭。 “这倒是不知,不过以在下猜测,应该还在开封府,尚未出发。此番大乾来势汹汹,少量精锐根本不顶用,大规模的行军,粮草辎重极耗人力,估计也就这两日,差不多要出发了。”王渊掐指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 按照军情传递的效率,两日可到中都,皇帝再召集重臣议事,把旨意发到开封府,应该也就是今日的事。 开封府肯定会提前准备粮草,但是各路兵马的调集必然需要朝廷旨意,大概再有两日,大军就能汇合南下。 “王公子为何要帮我?”武安君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王渊的这份谋划若是功成,等于送给武安君一份大礼。 大乾少马,自然没多少骑兵,一旦武安君组建一支精锐骑兵,不仅战斗力强悍,还极容易获取军功。 北元的精锐京西军,仆散怀恩麾下,总共也就一千多骑兵。 “说了啊,想要结识武公子一番,自然要掏些干货出来。”王渊笑了,拎起酒壶给自己满上,这酒还真是极好。 “事成之后,武某定然登门致谢!”武安君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必须以礼相待。 “别,我太原王家的大部分产业,都还在北元呢,武公子莫要害我。你我还是当酒肉朋友的好,下次再有这样的好酒,记得叫我!”王渊把酒一饮而尽,又摇了摇酒壶,已经空了,直接起身告辞。 武安君一直将王渊送到衙门口,这才返回。 随即武安君就开始点将,除了卫骁跟车敬刚刚组建起来的三百骑兵,斥候营的百余骑也得全部上路。 “辎重营留守城池,其他各营指挥,携本部二百精锐,带三日干粮,一个时辰之后,在东门集合!” “剩下人马,由各营副指挥带领,与辎重营一道,留守城池!” “紫电,此番守城,军务由你主导,政务由苏大人掌管,其中分寸,你掌握好!” “斥候营除了留下十几骑巡视周围,其他立刻出发探路,目标比阳县马场!” “骑兵同样在东门集合,携带三日干粮跟草料!” “现在、立刻,执行军令!” 既然打定主意要干,那就兵贵神速,一刻钟都不能耽误。 各营正副指挥互相看一眼,都知道武安君这是要干大事,都赶紧下去准备。 得益于长期操练,麾下各营的集合速度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各营就集合完毕。 “武公子,这是为何?”苏晋闻讯赶来,生怕武安君要对城中百姓动手。 “哦,苏大人莫急,不过是出城训练一下骑兵。大人也知道,我们久居山中,不善骑马,如今得了这么多良马,若是不训练一二,岂不是明珠暗投?”武安君随意找了个借口,真实的意图那是绝对不能说的。 “嗯,甚好!甚好!”苏晋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要对城中动手,其他都好说。 “嗯,城中我留下足够人手,不会出乱子。至于政务,还要苏大人多担待些!对了,泌河中的暗桩下得如何了?”武安君想起这事,赶紧问道。 “武公子放心,已经征调大批人手,由酆水巡检严勇为首,下了十几条暗桩了。”苏晋赶紧回道。 “嗯,此事紧要,不可耽搁!” 武安君言罢,直接下令打开城门,骑兵一马当先,步兵紧随其后,出东门而去。 “苏大人,你相信他是出城去练兵吗?”曹昉凑到苏晋跟前问道。 曹昉刚才逃过一劫,却也扒下一层皮,那些被他坑的商铺跟田产,都得进行弥补,另外还给衙门里交了一千两的罚款,让他肉痛不已。 “你当本官眼瞎?”苏晋没好气瞪了曹昉一眼,哪有练兵全副装备,还带了三日干粮的? “那苏大人以为,这位武公子是去哪?”曹昉嘿嘿一笑。 “我管他去哪,只要不对县里下手就好了,哼,这些年,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还没寻你晦气呢?”苏晋现在看见曹昉就不爽,这老小子看着温顺,背后没少干破事。 原本苏晋一直以为,自己也算是清官,治下太平,只是时运不济罢了。没想到不仅曹吉这个功曹是硕鼠,曹昉这个主簿也是多有不端,让他极为气愤。 “咳,苏大人,家大业大,有些事,都是族人借着我名号做的,不得已,只能帮着收尾。”曹昉叹息一声。 他这个主簿的官职,就是族人花了大力气疏通才得来的,而且若是没有族人支持,这夏秋两税这么好收的? 既然得了族人的帮衬,可不就得回报?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住了。 “眼下情况,你也瞧见了,曹吉的人头还在城墙上挂着呢。”苏晋警告曹昉,若是真有那一天,可后悔莫及。 “苏大人放心,下官谨记在心!”曹昉也心中默默记下,可不能再行差踏错。 比阳城外的马场,是一个较大的草原部落,跟泌阳县驻扎骑兵还略有不同。这支草原部落有三五百人,首领乃是扎哈乃旧,也是南迁草原人中实力较强的一支。 朝廷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北元军队在南边能够快速获取战马,补充骑兵。 扎哈乃旧作为部落首领,刚开始自然是不肯南迁的,毕竟在草原他们过惯了逐水而居的生活。 这南方的草场太小,根本容纳不下太多的牲口,但是朝廷给的太多了,除了一次性免除三年税赋,若是抽调牲口,全部以市场价购买。 草原上,一匹最好的马,也卖不到二百两,但是在南边,随便一匹都价值二百两以上,这能够不动心? “阿爸,听说南边不太平,都打起来了!”扎哈良是扎哈乃旧的大儿子,掀开帐篷的帘子走进来。 “打起来正好,咱们这些马,也该换些钱了!等有钱了,把周边这些土地再买下来,草场太小了,我的宝贝疙瘩总是跑得不畅快。”扎哈乃旧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正好马场里有不少好马,卖给朝廷换钱,省了好些事。 “阿爸,他们已经对我们充满敌意,若是再扩大草场的话,怕是要起争执的!”扎哈良毕竟年轻,觉得这么做会埋下隐患。 虽然眼下这些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可毕竟是汉人的地盘。 “我们草原的勇士,还在乎这些汉人的想法?扎哈良,你是要成为雄鹰一样的男人,拿上你的弯刀,骑上你心爱的战马,把所有敢于反对的汉人斩杀,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只有足够大的草场,才能养更多的牲口,我们的部落才会壮大。” “土地就这么多,你不去抢,难道还要拱手相让?割肉喂鹰?那也得割别人的肉!”扎哈乃旧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些不开窍,他只能帮其疏通一下。 “可是,他们没有做错什么?这本就是他们的土地。”扎哈良这些时日进场四处闲逛,发现这些汉人并不像草原宣传的那样卑鄙。 这些汉人勤劳、善良,对于草原人的仇恨,也是因为土地被抢夺的原因。 “什么叫本就是他们的土地?扎哈良,那我们的土地在哪?我们牧民,走到哪,就放牧到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土地。谁规定的,这些肥沃饿的土地,就是汉民的,而我们就只能窝在那贫瘠干燥的地方。” “他们的祖上,难道就一直在这里定居吗?肥沃的土地,当由勇敢人的占领。他们已经失去跟我们抗衡的能力,自然应该臣服,退出这里。” “好了,扎哈良,我的儿子。你需要做的,就是再去一趟官府,若是他们需要购买战马,帮我们争取一个好价钱。”扎哈乃旧拍拍儿子的肩膀,他早晚会成为雄鹰一样的男子。 “阿爸,若是南边杀过来怎么办?”扎哈良犹豫一下问道。 “那么我们都拿起弯刀,跨上战马,收获我们草原骑兵该有的荣耀。陛下不会忘记我们的功劳,将会赐给我们更大的牧场,更多的牲口。”扎哈乃旧早有心理准备,只要朝廷需要,他就会亲自带领部落青壮,成为精锐的草原骑兵。 “阿爸,那我去县城了,你最好让人多出去打探一下,以防不测!”扎哈良眼看说服不了父亲,也只能放弃。 “嗯,去吧!”扎哈乃旧随口应道,根本没当回事。 扎哈乃旧的眼中,这些汉人都跟温顺的绵羊一样,早就被草原大军打断了脊骨。 这么些年,汉人中除开一个叫叶战的,能够击退伟大的草原骑兵,剩下的连让草原人记住的名字都没有。难道在这里,还能再出现一个叶战不成? 待到扎哈良离去,扎哈乃旧出门看了看天色,秋风瑟瑟,也没了骑马的兴致,转身就朝着附近的一顶帐篷钻去。 扎哈乃旧刚来比阳县不久,就买了一个水灵灵的汉人女子,那细腻白皙的皮肤,哪是草原人能比的?既然左右无事,不妨再去温存一番。 在扎哈乃旧看来,这些温柔的女子,就该配他们草原的猛士才是。 “首领、首领,有情况!”骑在马背上的汉子,一边纵马疾驰,一边高声呼喝。 扎哈乃旧正在紧要关头,根本不理会,只顾埋头苦干。而身下的汉人女子,显然早就认命了,只是默默忍受。 “扎哈巴姆,你瞎喊什么?”扎哈乃旧草草了事,出了帐篷,看见围着自己大帐乱转的扎哈巴姆喊道。 “首领,有敌情,从西边来了一支军队,正在朝着我们接近!”扎哈巴姆看着提裤子的扎哈乃旧,如何不知道这厮白日作乐,却奈何不得。 “慌个什么?伟大的草原勇士还怕汉人?”扎哈乃旧跑到帐中,拿出牛角号开始吹动。 整个部落的青壮年,听见号令都开始往帐篷里跑,把皮甲跟弓箭挂好,纷纷翻身上马,朝着扎哈乃旧的帐篷集合。 不过一刻钟,扎哈乃旧的帐篷外就集合了上百人,凭借他们的骑射功夫,已经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 放眼整个比阳县,这一支百余人的轻骑兵,已经足够纵横,这才是扎哈乃旧吞并土地最大的依仗。 “儿郎们,随我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要打我们草原勇士的主意!”扎哈乃旧没有跑的意思,他们的部落在此,短时间根本跑不了。 而且扎哈乃旧相信,在这里,没有人能够威胁他们草原勇士,再说了,凭借他们的本事,就算对方人多,也能轻易逃离。 原本武安君还想搞夜袭那一套,但是比阳县这边显然早有提防,在通往泌阳县的路上设置了关卡。 武安君自然是直接杀过去,可如此一来,消息就瞒不住了,只能兵贵神速。 武安君率众直奔马场,在离马场还有一里多地,就瞧见一支草原骑兵正疾驰而来。 “吴班,一会你带着斥候营,从左侧绕过去,必须多抓战马。” “我亲自带骑兵冲锋,其他各营绕行两翼围剿,务必尽可能围住他们,不要放他们逃离!” “诸位,我知道你们都不善马战,我也是!” “但是我们有十倍于对方的人手,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现在,握紧你们的长枪,随我冲刺,不要停下!” “冲!” 武安君一声大喝,随即催动胯下战马提速,若是不能把速度提起来,骑兵冲刺就必输无疑。 整个骑兵好似一个枪尖,朝着草原人的骑兵杀去。 这样的阵型,可以最大限度减少己方骑兵不善马战的弱点,作为最前端的武安君,他把最大压力顶住,就能撕碎这些草原骑兵。 第一百一十八章 洗劫马场 “射!”扎哈乃旧一声令下,所有人张弓搭箭,朝着武安君射去。 武安君只是将身躯伏低,以头盔跟铠甲应对羽箭。 除了几个倒霉蛋跌下马去,其他人也跟武安君一样,继续朝着草原骑兵冲锋。 “再射!”扎哈乃旧慌了,这些人的骑术很拙劣,可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他胆寒。而且,敌军的数量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战斗意志极为旺盛。 扎哈乃旧有心跑路,但是双方距离已经不足三十步,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对方的面孔,这时候跑路,那就是找死。 武安君用长枪一拨,把面前的几支羽箭打落,随即猛地起身,疾风枪法直接往前刺去,连挑两人。 三百骑跟在武安君身后,猛地撞击进草原骑兵阵型之中。 武安君的疾风枪法闪动,收割着眼前出现的草原骑兵,不到五个呼吸,就把草原骑兵给凿穿。 虽然身后骑兵马战拙劣,没有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却顺利把草原骑兵一分为二。 武安君凿穿之后立即转弯提速,把速度提升到极致之后,直接再一次扎了进去,目标直奔扎哈乃旧。 扎哈乃旧也发现了,武安君才是这支拙劣骑兵的军魂所在,只要杀了武安君,这支骑兵将不攻自溃。 扎哈乃旧手中的弯刀速度极快,跟武安君长枪磕在一起的同时,左手弯刀再起,直奔武安君的腹部而去。 扎哈乃旧能够成为部落首领,武力自然强悍,左手刀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武安君笑了,他居然跟扎哈乃旧是同样的想法,左手刀发动。流星赶月刀法使出,磕飞扎哈乃旧的弯刀,还顺势在其脖子上一抹,胯下战马不停,继续冲击。 扎哈乃旧已死,剩下的草原骑兵开始慌乱,想要逃路,自然无心继续战斗。 但此时武安君已经彻底打乱他们的阵型,将其牢牢困住。 而且左右两翼,精锐步兵开始合拢,虽然没有重盾,但是刀盾手在前,长枪兵在后,也不是轻骑兵轻易可以杀透的。 在获取绝对优势之后,武安君开始收割这些草原骑兵的性命,敢于反抗的一律击杀,投降才能活过一命。 武安君让断雨等人留下打扫马场,他带着骑兵直奔马场而去,那里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地。 吴班一骑当先,进马场之后,连杀数人,镇住了其他人,很快就控制了场面。 整个扎哈部落,总共逃出去十几骑,剩下的都被武安君给包圆了。 “发财了!”这就是武安君唯一的念头,足足有一千一百多匹良马,除去幼小的马驹跟劣马,能够被用作战马的超过七百匹。 另外还有好几千只羊跟二百多头牛,这些草原部落当真是富的流油。 武安君不知道的是,自打北元得了江山,对草原人就轻徭薄赋,草原人牲口跟人口都快速增长,这才是他们南迁草原人的底气。 按照北元朝廷的策略,只要对草原人行使优待政策,草原人口爆发就是不可阻挡的,只要草原人口快速增长,汉人的威胁就会越来越小。 像扎哈部落,若不是武安君来袭,凭借财富能够买来大批汉人女子,下一代人口就会爆发性增长,三十年之后,扎哈部落人口会从数百直接到数千人,成为比阳县不可忽视的力量。 武安君也不客气,只要不是立马投降的,直接杀无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武安君甚至生了全部杀死的心思,可终究迈不过自己心底那一关。 “杜老三、断雨,你二人带本部精锐,把所有剩下的人口、牲畜、粮草,全部搬回泌阳县马场,动作要快。”这笔财富是抢到了,但是得弄回泌阳县才行。 泌阳县就现成的马场,这些牲口可以安置在那里,只要把这里的草料拉过去,过冬就有了保障。 “寨主,这也太多了!”断雨看着那一队队的草料,想要运到泌阳县,短时间根本做不到。 “去周遭招募人手,只要给钱就行,衙门里去支取,或者以皮毛这些抵账。你们放手去做,我只要结果,这些东西务必弄回去!”武安君知道,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这关系到义军实力腾飞。 “寨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杜老三直接开口接下了。 在杜老三看来,眼下已是农闲,他们手握兵马,又愿意给钱,还怕弄不到人手? “好,其他人,在此地立刻休息,杀些羊来吃。一个时辰之后,出发方城!”武安君得到了抢劫的好处,更是来了兴致。 原本的三百骑兵,直接变成了九百,加上斥候营,直接就成了一支千骑精锐,趁着落日余晖,朝着方城前进。 方城的距离要远得多,后日才能抵达,根据王渊的估算,就在明后日,开封大军应该就要南下,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抵达方城之前,青台镇的哨探就发现了武安君这支骑兵,被斥候连杀几人之后,青台镇直接关闭城门,燃起了烽火。 武安君不管不顾,直接朝着马场行进,这一次,武安君没看见前来堵截的草原人,看来是打算逃跑。 武安君不知道的是,方城的草原部落,在看见烽火的时候,就派人来查看过,因为骑术高超,避开了他的斥候。 一支千人的骑兵,岂是他一个部落能挡住的? 武安君抵达马场的时候,早已人去场空,但是地上痕迹清晰,直接开始追击。 草原人若是骑马跑路,肯定追不上,但是有牛羊这些,根本走不快。 “狂风,你带人从这边出发,直接绕行到这里堵截,我继续追击。若是没等到我们,两个时辰之后,返回这里集合!”武安君判断了一下方向,这些草原人,很可能是北上想要入方城躲避。 既然如此,那就让狂风绕路去拦截,争取多弄些牛马下来。至于他,自然是紧追不舍。 方城的县令习宏丰跟守城参将梁勇一脸紧张地瞧着南边,突来的烽火让他们心肝直颤,大乾北伐他们也知道,但是却没想过来得这么快。 “梁参将,青台镇,救是不救?”习宏丰眉头紧皱,朝廷的援兵还未到,他们区区一县之力如何挡得住? “怎么救?就咱们这点人,恐怕半路就要被截杀了。先紧闭城门,看看情形再说。”梁勇一脸苦笑,大乾北伐,那都是上万人的军队,他们就把青壮衙役都算上,也凑不上一千人,还想出城? 习宏丰点点头,不出去就好,城墙总是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就在这时,瞧见一些慌乱的草原人出现,正在纵马朝着城门狂奔。 “大人,要不要开门?”梁勇看向习宏丰,这些草原人可是朝廷下的硬任务。 “必须要开,不行,再看看!”习宏丰怎敢见死不救,自然是要开门的,结果还没说完,就从另外一边杀出一支骑兵,直往那些草原人杀去。 城下的骑兵大战,吓得梁勇跟习宏丰连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后方,更大规模的骑兵出现,本就落入下风的草原骑兵,瞬间被击溃,逃了几十骑到城墙下,朝着城头呼喊开门。 “诸位,眼下不宜开门,你们紧靠城墙躲避,我等自会安排弓弩相护!”梁勇赶紧命令弓箭手就位,只要那些骑兵敢进入射程,就立刻攻击。 让他们意外的是,那些骑兵居然开始撤了,根本没有继续进攻的打算。 习宏丰跟梁勇对视一眼,感觉有些庆幸,却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打开城门迎那些草原人进来。 “习大人、梁参将,速速发兵追击,我们的牛羊跟族人,都被他们抢走了!”乌哈不留一把抓住习宏丰的手臂,刚才若不是跑得快,他就死了。 “乌哈首领,对于您的遭遇,本官极为心痛。可是您也瞧见了,敌军势大,我们只能据城而守,待朝廷的大军来了再作定夺!如今大乾北伐,来势极速,这很可能就是前锋,后面还有更多人马,不可妄动!”习宏丰必须要稳住乌哈不留,谁知道这些大乾士兵来得这么快? 朝廷在前线布置了那么多人马,这才几天光景,就打到方城了,这还怎么玩? “是啊,乌哈首领,我等的职责是守城,若是城池丢了,大家都得死!”梁勇帮腔道。 好不容易这些骑兵退去了,你还要去招惹,那不是找死吗? 乌哈不留那是一百个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对方上千骑兵,他追上去就是送死。 比阳县城中,知州胡绍脸色铁青,目光不善看向秦师珪。根据线报,袭击泌阳县马场跟县城的,正是大盘山义军武安君。 而且他刚拿到线报不久,就接到城外扎哈部落覆灭的消息,这几乎在他胸口又捅了一刀。 朝廷在唐州一共划设三个马场,现在已经没了两个,草原人死伤过千,这让他怎么跟朝廷交代? “胡大人,此事并非下官造成,何必如此盯着下官看?”秦师珪看着面色不善的胡绍,心中也有些不爽。 “哼,此事归根究底,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祸事?”胡绍气急,还好意思问,那武安君为何落草为寇,大家心里都清楚。 “下官当真不知错在何处?那武安君杀我爱子,落草为寇,还是我的不是了?”秦师珪说起这事就感觉心口发痛,秦蕴可是他最出息的儿子。 “哼,若不是你那儿子想要构陷于他,会有此事?”胡绍早就对其中的缘由一清二楚,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直说罢了。 “胡大人,其中是非,早有定论,若想翻案,可是要讲证据的!况且我儿已死,再计较这些,还有意义吗?”秦师珪的意思很明显,无论我儿对错,都已经死了,翻死人账有什么用? “那好,那次招安,若不是你再三劝阻,恐怕早就成了。”胡绍当初跟秦师珪在招安文书上直接附上建议围剿的意见,才有了后来的仆散怀恩率军围剿大盘山的事。 当然,这事也不是他们一手促就,朝廷也有其他考量。 “胡大人,当初你也是这么想的,可不是下官一人的意思。”秦师珪脸皮厚,当初他是游说了胡绍,最终也是胡绍自己署名的,又不是他按着他的手写的。 “你、如今三大马场,三毁其二,你怎么跟王爷交待?”胡绍怒气冲冲说道。 胡绍口中的王爷,自然就是北元的南京留守完颜峤,如今北元皇帝完颜亮的堂弟。 “交代个屁,又不是我杀的。那是大乾军队干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一个通判,还要负责杀敌不成?朝廷又没给我兵马?”秦师珪两手一摊。 作为通判,负责刑狱司法之事,杀敌守城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就没想过,因为这事,再没升迁的指望吗?”胡绍气急,确实不能因为这个把他们怎么样,但是污点是留下了。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还想着能留下什么好念想? “胡大人,你觉得下官还有升迁的机会吗?不如这样,你跟王爷说,都是我造成的。”秦师珪作为带路党,能得个通判就不错了,真就没想过再进一步。 在旁人看来,他秦师珪也是个人物,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一没有过硬的功名,在大乾那会也就是个同进士出身,花钱买的官。二在北元上面没有靠山,纯粹靠投机才换来这么个通判的官。 “你、背不动!”胡绍气急。 秦师珪是没指望,但是他有啊,他胡绍可是大元正儿八经的进士,又被南京留守完颜峤赏识,高升是迟早的事。 但是现在麻烦了,一下子治下死了这么多草原人,他岂能不担责。 “大人,方城急报!”恰在此时,一人小跑着过来,手上举着公文。 胡绍打开公文一看,整个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天都塌了。 秦师珪捡起掉落的公文一看,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是没想过再往上爬了,也爬不上去,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无视武安君坐大。武安君连续洗劫两座马场,一下子获得超过两千匹战马,这份实力让他心惊肉跳。 一旦武安君将这支骑兵训练出来,恐怕将一飞冲天,而曾经他最大的仇敌,正是秦家。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守城 在泌阳县中,武安君乐得嘴都合不拢,马场开始变得拥挤不堪,这么多优良战马在手,必须要对治下军队进行改革,以增加战斗力。 亲卫骑兵营直接增加到五百骑兵,继续以卫骁跟车敬为正副指挥,其他亲卫安排成为麾下都头,保证武安君对这支骑兵的绝对掌控。 亲卫骑兵营的士兵,本就是从义军中挑选的精锐,配上最优秀的战马,只要经过短期训练就能拥有不错的战力。 其他各营每营分得战马二匹,组建二百骑兵,由正指挥统领。各营继续扩兵,步兵增加到五百,由副指挥统领。 斥候营增加到二百人,一人双马的配置,保证他们拥有更强的速度。 至于辎重营,依旧保持在一千二百人,如今获取了大量的驽马,辎重营开始打造马车,提高运输能力。 现在武安君麾下,全部补齐之后,连斥候营在内,骑兵一千七百人,步卒二千人,辎重营一千二百人,合计总兵力四千九百人。 连续扩兵之后,很多步卒都缺少铠甲,有些干脆就是拿个简易长枪就开始接受训练。 三日之后,义军人员补齐,虽然战斗力不详,但至少人有了。 辎重营从大盘山运来大批物资,至少每人都领到锋利的长枪跟长刀,至于铠甲,就是一块大的铁片跟几块小的,用绳索串起来,勉强挡住胸口这一小块,比没有强。 华铁生原本是城中车马行的脚夫,因为会骑马,又力气大,耐力好,顺利成为一名光荣的骑兵。 至于为什么要参军,因为当脚夫,一个月挣五六百文钱,但是当兵,一个月二两银子,还管吃住。 华铁生家中贫寒,二十一岁还没娶上媳妇,再这么当脚夫下去,肯定一辈子光蛋。 既然如此,那不如搏一把,最多三年,他就能攒下五十两银子,足够他买房娶妻了。若是死了,那便一了百了,军中给的抚恤,也够他那老爹用的了。 华铁生的骑术本来一般,但是在义军中那就是骑术高手,分到战马的当天,就能在马上用长枪刺穿草人了。 义军训练骑兵的方式极为简单,骑马冲刺一里地,在途中连续将稻草人刺穿挑飞,就是一名初步合格的骑兵。 三日,三日内达不成的,就会被从骑兵中剔除出去,成为一名步卒。 武安君不指望这些骑兵能够短期内在马上开弓射箭,只要他们能够跟着他冲锋就行。 华铁生不仅能够冲锋刺穿草人,第二天就能在马上左右开弓,当即入了指挥的眼,直接被任命为小队长,带着九个弟兄一起训练,军饷直接就涨到了四两。 华铁生感觉跟做梦一样,四两银子?那不是一年就能在城里买房了? 这钱不能白拿,他一遍遍教着麾下弟兄,要掌握其中要领。 “队长,你这铠甲,跟我们的不一样啊!”一名兄弟看着华铁生的铠甲,都快流口水了。 华铁生穿的是之前义军的制式铠甲,从肩膀到胯下连后背都全部覆盖,连接处都算是用的小铁片,灵活性极好。 “那个,好好努力,以后你们也会有的。”华铁生呵呵直笑,其他新兵都只有前面一半,只能挡住胸口跟腹部,其他都是裸露在外。 “队长,咱们明日,说是就要进城了。”说话的这人叫刘麻子,从来还没进过城,一时竟然有些期待。 “对,但是记住了,进城不能到处乱跑,更不许扰民。上面千叮咛万嘱咐,犯错了要杀头的,这是军令。”华铁生带着严肃,生怕麾下弟兄不识相。 “那肯定的,队长,明天你再给讲讲,这马上开弓的技巧呗!”孙启凑过来,之前华铁生的左右开弓,差点亮瞎他们的狗眼。 “别着急,眼下你们的骑术还不行,待你们能够仅靠双腿控制胯下战马的时候,便可以习得马上开弓的技巧了。现在学,肯定要摔的,万一腿折了,就麻烦了。”华铁生倒是没想藏着掖着,只是这东西讲究个循序渐进。 其他人闻言觉得华铁生说得对,他们现在单手控制缰绳骑马都困难,想要双手放开简直就是开玩笑。 泌阳县城热闹了没几天,便又开始恢复沉寂,厚重的城门缓缓关上,城门洞中都开始用巨石塞住,城中实行戒严。 “诸位父老乡亲,大战在即,为了保证你们的人生安全,每日仅午时跟未时两个时辰,可以出门采买,其他时间,一律在家中不得出门。” “年满十六,未满三十五的男子,必须去衙门前广场上集合,协助搬运物资,敢藏匿不报者,杀无赦!” 一队队士兵在城中敲锣打鼓,面对即将到来的北元军队,武安君必须尽可能提高城池的防御力,所有青壮都要被投入战场。 城外的泌河之中,大规模的船队开始出现,吃水线很深,里面必然运输了大量的粮草辎重。 同行的还有大规模的军队,随着船队一道南下,直奔泌阳县而来。 此番北元举兵两万南下,主力正是克淮军、振武军,以及之前被武安君打残的京西军。 这支军队一分为二,一万入邓州,奔赴新野,抵抗谭良弼所部。另外一万,入唐州,南下湖阳,抵御辛表程所部。 武安君如今所面临的,正是完颜峤心腹蒲仙敖烈,不仅是克淮军的指挥使,也是完颜峤的妻舅。 蒲仙敖烈如今麾下的一万人马,其中六千是克淮军精锐,两千是京西军刚补充的新兵,剩下两千是从开封城防军中抽调。 蒲仙敖烈接到的命令,就是快速南下,击溃北伐的辛表程所部。 但是在方城,蒲仙敖烈就接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大盘山贼寇,也就是那个击杀仆散怀恩的山贼,居然夺了泌阳县城,卡在他前往前线的咽喉之上。 若是其他地方,蒲仙敖烈可以弃之不顾,待到大战结束之后再围剿也不迟。 但是泌阳县恰恰卡住泌河,而这条河,是大军物资供给的生命线。 蒲仙敖烈也不知道此去多久能打完,若是后勤补给被掐断,他的大军随时都有战败的风险。 “乌尔姆、汉达索、查哈胡苏,你们三人,各率麾下人马,围困攻打此城。各攻一门,先下此城者,本将亲自为其请功!”蒲仙敖烈的打算,是让这三人各率人马留在此处,他先率部先走一步,支援湖阳城,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这三人麾下各有千余人马,待到后方大型攻城器械到了,区区一座山匪驻守的县城,应该难度不大。 据蒲仙敖烈所知大盘山义军本就千余人,连番作战,所剩应该不足千数,自己留三千人,应该是足够了。 蒲仙敖烈不知道的是,武安君有一直都隐藏了实力,而且前面几次大战的战损并不高。如今人员跟物资得到补充之后,战力不降反升,三千人想要拿下泌阳县城几乎不可能。 “将军放心,我等这就去布置!”三人相视一眼,这乃绝好的机会,自然不容错失。 “将军、不好了,将军,泌河有暗桩,船队走不过去了!”蒲仙敖烈正准备继续前进,却被探马的消息给劝阻了,若是没有粮草辎重,他去了湖阳也没用。 蒲仙敖烈亲自前往泌河查看,果然船队停了下来,若是水路不通,这些粮草辎重他怎么弄到湖阳去? “嘣!嘣!”恰在此时,城头的火炮开火了,朝着那拥挤的船队直接射去。 “果然如此!”蒲仙敖烈看见一艘船直接被轰个对穿,暗道当初仆散怀恩死的不冤,这东西的威力比投石机强多了。 不仅是火炮,城头更有火箭飞来,显然是打算烧毁这批粮草辎重。 “快,回返!把船队撤回去!”蒲仙敖烈吓得一惊,现在这些船连成一片,要是都烧了,他就得等后面的物资上来才能继续行军。 好在火箭的威力并不大,烧毁了两三艘小船之后,其他船只都退出了火箭的攻击范围。 “传令下去,大军就地扎营!”蒲仙敖烈虽然不爽,却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不把这河道清理出来,船只根本过不去。 随即大军清理出几艘小船,把船身加固之后,朝着暗桩行去。 城头火炮打得是越来越准,几艘小船刚拔除几根暗桩,就沉了一半。 人只死了两个,不多,但都碎了,若不是蒲仙敖烈镇场子,这些人恐怕早就要逃了。 “再弄几艘过去!”蒲仙敖烈就不信了,这河道必须清理出来。 泌阳县三座城门外,大军都开始布阵,随着后方攻城物资运抵城下,攻城器械陆续就位。 武安君摸着下巴,在想要不要出去冲杀一阵,毕竟他在城中藏了整整一千七百骑兵,完全可以在野外跟对方单挑。 但是城外的布置极为严谨,营地外开始布置拒马,让武安君不得不小心谨慎。 三座城门的距离并不远,若是骑兵冲锋,不过两炷香的功夫,风险还是有些高。 武安君随即息了这个心思,让人把石块全部往城头搬,同时把防火措施到位,迎接即将到来的攻城大战。 次日一早,看着对方那一架架投石机跟强弩,武安君心头直跳,下令把三门重炮留着覆盖泌河,其他火炮分派在三面城墙之上。 “公子,如此一来,那些船队,怕是要去湖阳了。”没有炮火的压制,拔除暗桩的速度必然提高不少。 “去就去吧,只要咱们能够击败城外元兵,随时都能再把泌河封住!城若是守不住,万事皆休!”武安君掂量一下,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城外元兵用完早餐之后,投石机跟攻城车都开始朝着城头缓缓挪动,强弩也开始上弦。 城头火炮率先开火,直接朝着投石机跟攻城车发起攻击,试图阻挡敌军进攻的脚步。 但是元兵三面齐攻,一面城墙不过分到四五门火炮,外加一些近战用的虎蹲炮,威力有限。 高大的攻城车缓缓移动,就连火炮击中,也只是留下个洞,工匠快速修复之后继续朝着城头移动。 武安君微眯双眼,这些元兵虽然数量并不多,但是凭借强大的攻城车,必然要跟城头短兵相接。 投石机跟强弩进入预定阵地,开始朝着城头发起攻击,巨石跟粗壮的弩箭不要钱一般朝着城头飞去。 武安君这才见识到精锐的元兵攻城强度,之前仆散怀恩受限于山中地形,大型器械根本用不上,这才被武安君摁住一顿胖揍。 现在泌阳县城下地势空旷,元兵把攻城器械发挥到极致,攻城强度大到让人无法喘息。 武安君原本以为,三千多元兵根本不可能攻下泌阳县城,但是他动摇了,这种强度的攻城,他并不确定麾下是否能够抵住。 现在四千多士兵,大部分都是刚参军不久,经过简单的训练,距离精锐差得太远,连大盘山中那些预备役都比不上。 但是大盘山中的预备役他也不敢抽调,必须得有足够的力量,那里是他最后的依仗。 “快!虎蹲炮,每门对准一架攻城车,必要时再开炮!”武安君看着攻城车后面,大批扛着云梯的士兵,显然对方一上来就是全力猛攻。 三位指挥使在蒲仙敖烈的允诺下,都想抢下这份功劳,自然是把精锐全部压上。 “嘣!”的一声巨响,一块石头落在城头,把一名躲避不及的士兵直接砸成了肉泥,那种血腥的场面,新兵直接扶着城墙呕吐起来。 “速速清理,准备迎敌!”武安君深吸一口气,此番结束,也不知道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一支粗壮的弩箭,几乎擦着武安君的鼻翼飞过去,若非是八卦幻游术,刚才这支弩箭会直接扎穿他的脑袋。 在弩箭跟投石机的掩护下,最惨烈的近身战爆发,义军的弓箭开始发威,朝着城下疯狂射去。 “给老子砸下去!”当云梯搭上城墙,凌岳一声暴喝,举着重达百斤的巨石,对准云梯下攀爬的人群就砸去。 巨大的落石比起投石机的威力丝毫不差,在高度的加持下,直接将云梯下的两人砸成了肉泥。 攻城车在离城墙半丈远停下,随即攻城车上的木板被放下,牢牢搭在城墙上的箭垛之上。 精锐的元军士兵举着铁盾,在木板上飞冲而下,到得箭垛前把身形藏在盾牌之后,直接整个撞入义军之中。 只见那刀盾手落地就势一滚,随即长刀一扫逼退义军士兵,转身再以盾牌往前撞去,悍勇之势令人惊诧。 越来越多的刀盾手从攻城车上跃下,双方在狭小的空间进行最原始的肉搏,几乎每一刻都有人丢失性命。 第一百二十章 伤亡惨烈 乌尔姆一上来就把自己最精锐的亲兵投入战场,为的就是一举拿下城池,不出所料,很快就在城头站稳了跟脚。 义军开始组建阵型,以重盾为依仗,把攻上城头的元兵牢牢限制住。 “嘣!”的一声巨响,虎蹲炮被推了出来,近距离朝着元兵开了一炮,直接带走了四五条性命,也将元兵的阵型打乱。 义军的刀盾手立刻杀进去,从缺口处将元兵切割开来,随即凭借人数优势将其一一蚕食。 随着日头一点点升高,乌尔姆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他已经投入超过三百人,却依旧不能在城上站稳跟脚,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将军,另外两座城门,也未能取得突破!”乌尔姆派出去查看的斥候传递回消息,不仅是他这边,汉达索跟查哈胡苏那边,显然都面临了同样的问题。 乌尔姆心下一松,至少眼下还有机会,可随即又开始怀疑,这城里真的只有千余精锐? “再派二百人上去!”乌尔姆眼下已经是骑虎难下,伤亡早已过百,若是拿不下城头,这些人都白死了。 武安君的压力也非常大,义军跟元兵的伤亡几乎是一比一,这可是守城。 巨大的伤亡让武安君意识到,他对元兵的预料过于乐观,显然之前打仆散怀恩是多方面因素影响才有的结果。 仆散怀恩太过轻敌,缺乏辎重供应,又一直在山中连续作战,被武安君的火炮给死死限制,最后更是没想到武安君敢出来偷袭,这才落得战败身死的下场。 之前来谷良彦的麾下也是如此,号称千骑,其中一大半都是刚刚募集不久的新兵,战斗力有限。而来谷良彦的心腹精锐被火炮覆盖,大规模伤亡,这才导致来谷良彦被大阵困住身死。 如今守城这一战,才是武安君跟元兵精锐的真正交锋,若是能够战而胜之,义军才会像那浴火重生的凤凰,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 华铁生作为骑兵新人,原本是不用上城头肉搏的,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带人往城头搬运石头跟圆木。 但是城头的战斗太惨烈,午后撤下一批人轮休,华铁生也带着兄弟上了城头进行肉搏。 那种血腥的味道,让华铁生止不住想要呕吐,但是作为队长的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刘启,你们几个砸,刘麻子,你们三个射箭,其他人跟我一起,端好长枪!”华铁生虽然是个新手,但是之前听课很认真,知道该怎样才能守住。 华铁生下令之后,麾下各司其职,朝着身后瞥了一眼,墙角挨个坐着一排义军的精锐,他们的任务就是一旦出现险情,立刻进行补救。当然,若是有人敢退缩,他们就会充当督战队,直接斩杀当场。 “刺!”华铁生瞧见一人从云梯上爬上来,一声大吼,随即把长枪猛地往前刺去。 华铁生的手在抖,但是依旧刺了出去,直奔对方的胸口。 只见那人用盾牌一荡,就把华铁生的长枪给荡飞,随即一个飞跃,就直往华铁生的脖子砍去。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将手中的长枪朝着敌人刺去。 华铁生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刀锋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而其他人的长枪还未刺入敌人体内。 “嗖!”一支羽箭后发先至,直接扎入敌兵的脖子,将其脖子完全贯穿。 “叮!”的一声,长刀掉落在地,敌人捂着脖子痛苦倒地。 死里逃生的华铁生转头,刚想感谢苍天保佑,就看见武安君朝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显然方才那一箭出自武安君的手中。 武安君举着一把宽大的铁胎弓,巡游在城头之上,每一发羽箭,都能收割一名敌人的性命。 日头一点点偏西,元兵开始鸣金收兵,留下大片的尸体。 武安君在城头也松了一口气,他已力竭,其他义军士兵就算轮休,也早就到了强弩之末。 所有义军士兵都立刻原地休息,青壮开始上城头清理,一具具尸体被抬下城墙,整齐码放在一起。 铁锅直接在城头架起,一阵阵肉香扑鼻,原本麻木的士兵一个个开始恢复了清明。 “队长,肉香!”刘启抽动一下鼻子,双臂跟灌铅一样,连抬起来都费劲。 这一下午,刘启至少射出去一百多支羽箭,有没有杀死人不知道,反正累的手臂一直在颤抖。 “应该还没熟吧?”华铁生的喉咙耸动一下,之前一直在犯呕心,现在稍微好点了,城头的残肢断臂都已清理干净,只是血腥味还是太浓了些。 “队长,你可了不得,杀了两个人。”刘麻子羡慕说道。 他的职责是用石头砸,这玩意根本没办法计算杀敌数,但是华铁生杀了两个敌人,那是攻上城头的,尸体才刚搬下去。 他们可都听清楚了,杀敌的奖励很丰厚,可以想见,此战结束,华铁生就要发达了。 “弟兄们各司其职,都有功劳,我不会独享!”华铁生咧嘴笑了,肯定要跟大家伙分享,不然他一个人,早就死透了。 “黄三他们三个,哎!”孙启叹息一声,上来时十个人,现在就剩他们七个了,其中两人还带伤,好在都是轻伤。 “黄三或许还有得救!”华铁生想起之前的惨状,面露不忍。 另外两个都是直接身死,黄三是被一刀砍在腹部,被拖下去的时候,肠子都流出来了。 武安君这会直接在城下救治重伤员,刚刚把黄三的肠子塞进去,麻溜地进行缝合,随即撒上药粉再用纱布包裹一下,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下一个!”武安君直起腰来,轻伤的直接发给金疮药跟纱布自行包扎,重伤的都得他进行伤口清理跟缝合才行。 好在武安君的系统里面,还有不少的抗生素,一旦出现伤口感染或者溃烂,也不至于等死。 “武公子,神乎其技啊!”曹昉开口就是拍马屁,他可是亲眼瞧见一个几乎必死的重伤员活过来了,这种外伤救治的本事,比那些大夫强多了。 武安君来自后世,基本的人体构造跟外科手段,那是一清二楚,再加上系统抽取的杂货里面,有两套外科手术套装,照葫芦画瓢难度不大,至于能活下来多少,就看他们命够不够硬了。 “曹大人,哪里有年轻的女子,帮忙征召一些来,跟我学习处理外伤,以后充当随军医师。每月跟将士们一起领军饷,一个月二两。”武安君感觉腰都要断了。 接下来的一个,是肩膀上被弩箭给贯穿了,那比大拇指还粗的弩箭,这会还在肩膀上。 “武公子,这,哪个好人家的女子,愿意在军营中厮混,这还要不要嫁人了?”曹昉直接回绝了,你开玩笑呢,女子进了军营,名声就毁了,这可不是二两银子的事。 “你那红袖坊,就没有年老色衰无处可去的?还有那种死了丈夫寻个生计的?” “再说了,什么叫在军营中厮混?不过是治疗些外伤,吃住都是单独隔开,妨碍什么名声?” 武安君两眼一瞪,让你办事就好好想法子,哪能一个劲推脱,真当老子好糊弄? 曹昉心中一个咯噔,知道武安君什么意思,暗道自己刚才孟浪了。 “武公子说的是,那个,自是有几个年纪大的还算懂事。啊,对了义坊那边,还有十几个小女孩,年纪也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若是武公子需要,下官把她们一并带来。”曹昉赶紧回道。 “义坊?你们曹家供养的?”说起这义坊,就是收留一些被弃养的幼儿,基本都是女子或者身有残疾的孩子。 身体健壮的男婴,早早就被人领养了去,剩下的女孩到了十四岁也要出去自谋生路,大多都是嫁人或者去大户人家当个侍女丫鬟之类的。 “每年都会拨出一部分钱粮给到义坊,其他各大家族,也会出一些。”曹昉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力所能及的好事还是会做一些。 “嗯,赶紧的,把人都叫过来!”武安君拿出剪刀,把那弩箭给剪断,随即用力一抽,把箭镞整个从受伤士兵的肩膀上抽离。 “啊~”士兵一声痛呼,随即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武安君没有麻药,自然是一记手刀,让他能够少些痛苦。 随即上药包扎伤口,让人把他给抬出去,又抬进来另外一个。 “奴家红苕、媚儿、解语、玉娘、如诗,见过武公子!”五名女子站成一排,朝着武安君躬身行礼。 “武公子,怎么样?”曹昉舔着脸问道,现在武安君给他的压力,比以前的知州胡绍还要大。以前活干得不好,最多就是丢官,现在搞不好要丢命。 红袖坊又不是搞慈善,哪有什么年老色衰无路可去的?只要能挣钱的,就得接客,不能挣钱的自然早早撵出去自谋生路。 这五个女子,是如今红袖坊年级较大,生意不太好的,曹昉将她们拿出来算是应付一下。 五个女子身后,还有十几个少女,一个个脏兮兮的,却带着好奇打量武安君跟那受伤的士卒。 “咬住!”武安君拿起一个木块,塞入受伤士卒的口中。 这名士兵是手臂被砍了一刀,之前随意包扎了一下,这会得重新清理伤口上药。 武安君听着士兵的哀嚎,有心给他一记手刀,可只要他清理伤口,必然又再会弄醒,只能让他忍着。 仔细麻溜的清理伤口,随即用酒精消毒,然后再上药。 “武公子,让我来吧,包扎伤口我会!”武安君刚给伤兵上好药,拿出纱布的时候一名女子自告奋勇道。 “你叫什么名字?”方才武安君在清理伤口,根本没顾得上这些女子介绍身份。 “奴家叫玉娘!”玉娘接过武安君手上的纱布,麻溜地开始给伤兵包扎。 不同于武安君的粗鲁,玉娘的手法很轻柔,伤兵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不错,今天开始,你就是这急救队伍的队长,月俸二两,其他人一两,这些孩子先算五百文,管吃住!”武安君暗道自己请对人了,至少从玉娘的动作来看,挺适合做这个。 一众女子都赶紧俯身称谢,这点收入,对于青楼女子来说是极少的,可她们如今年老色衰,能有一个旁的生路就算不错了。 来的路上,曹昉就说过了,这武公子是个有本事的,只要好好干活,入了他的眼,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 “曹大人,都给她们办理一下手续,恢复自由身。你们每人带两三个孩子,仔细瞧着我是怎么弄的,伤的不重的,一会你们就得去处理。”武安君直接交代曹昉,随即就开始继续料理伤兵。 武安君一直忙到后半夜,才能直起腰来,总共大概救治了有五六十个重伤的。 轻伤员很容易料理,都是千篇一律的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若是有发热的直接给一粒退烧药跟抗生素,能不能活都看命够不够硬。 轻伤员比重伤员要多得多,很多重伤员根本等不到救治,大量失血很容易丢了性命。 武安君吩咐一声,让麾下给玉娘她们准备些吃的,这一晚她们估计得熬个通宵,至于他,得回去练功休息,明天还得继续作战。 蒲仙敖烈看着乌尔姆等人送上来的战报,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战损超过千人,居然拿不下区区的泌阳县。 蒲仙敖烈现在进退两难,若是全力攻打泌阳县,很可能错失救援湖阳县的机会。可若是直接救援湖阳,他又担心泌阳县出乱子,断了他的后勤。 “你们三人,从明日开始,不要再大规模攻城,以投石机跟床弩为主,保持对城头的压制。我的目的就一个,绝对不能让他们出城,断了泌河粮道,粮道若断,谁都保不住你们!”蒲仙敖烈的话中,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守军的强大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只能退而求其次。 湖阳必须救,这是完颜峤给他的任务,至于泌阳,暂时压制即可。 乌尔姆等仨人暗暗松了一口气,照今天这种打法,再有两天,部下就全部折进去了。 武安君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城外战鼓擂动,才从床上下来,接过车敬递过来的早饭,满满一盆包子,羊肉馅的。 此番出去打劫,除了收获大批战马,还缴获了很多牛羊,如今攻城大战,羊肉敞开供应。 第一百二十一章 骑兵出战 武安君刚上城头,一块巨石呼啸而来,赶紧闪身避过去。 透过箭垛一瞧,敌军居然在城下布下大阵,改攻为守,以投石机跟床弩朝着城头逞威风。 武安君只一眼就瞧出了对方的打算,倒是正好,义军伤亡惨重,也要修整一番。 让凌川他们守好城池,他直接下城朝着城北走去,他想看看蒲仙敖烈的大军,是否已经开始南下。 果不其然,泌河的暗桩已经被清空,大批船只沿着泌河南下,河对岸,蒲仙敖烈的大军已经开拔,显然是要去支援湖阳。 “寨主,没办法,船队速度太快,打中的无法击沉,他们都准备了防火手段,火箭也无法建功!”汪志新看见武安君过来,赶紧将情况禀报给对方。 “无妨,随他们去,把火炮都给我调到东门,给我狠狠地打!”既然蒲仙敖烈率大部走了,武安君自然就惦记上了城外的军队。 按照跟辛表程的约定,武安君做到现在的地步,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 但是武安君自己不满意,如果不能把泌河的粮道再次截断,湖阳将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援。辛表程若是被阻在湖阳城下,他就一直空悬在北元境内,危险异常。 只要辛表程攻克湖阳,大乾军队必然继续北上,他的泌阳县就成为后方,才能不正面应对北元大军。 武安君从来都没有妄想过,靠自己麾下这点人手去挑战北元大军,那样就是找死,只有跟在大乾军队后面打打擦边球才是正途。 眼下他想要重新截断泌河,就必须吃下城外的北元军队,这才是武安君一直琢磨的反向。 如今城外的可战之兵超过两千,而他的麾下也只有两千多可战之兵,若是在城外两军对垒,他必输无疑。 但是武安君还有机会,那就是将其逐个击破。 十几门火炮在东门,对着乌尔姆的阵地倾泻铁弹,对投石机跟床弩造成极大的破坏,连带着还折了不少人手。 更让乌尔姆郁闷的是,日落时分,城门居然还打开了,武安君带着人手冲出城来放了一通虎蹲炮。 乌尔姆有心追杀,却被城头的炮火跟羽箭所阻,硬生生损失了不少人手,却连对方一个人都没留下。 第二天依旧如此,火炮对着乌尔姆阵地继续,更过分的是午时又冲出来放了一阵虎蹲炮。 乌尔姆不得已,向汉达索跟查哈胡苏求援,直言若是再这么下去,他的阵地坚持不了几天。 如今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二人各抽调二百人手给乌尔姆,另外还把床弩给了一批。 这一切都被城头的武安君看得明明白白,他这是阳谋,若是对方无动于衷,他就盯着东门,打残乌尔姆。若是另外两方调兵来援,那他自然就开始盯着另外两方打算。 查哈胡苏这两天过得还不错,每天都是用投石机跟床弩对着城头一阵乱砸,只要不让城里的敌军出来,就算是成功了。 “将军,咱们要不要也多垒些沙土袋?”麾下校尉建议道。 乌尔姆那边硬是垒起一片沙土墙,为的就是防备城中的虎蹲炮,关键时候士兵可以躲在后面保命。 那种虎蹲炮威力不大,霰弹的射程也很有限,但是移动速度相当快,两个人在前面拉,后面两个人推,跑起来飞快,防不胜防。 “也罢,你带几十个弟兄,先去后面装一些,反正不着急!”查哈胡苏点点头,也算有备无患。 也不知道那乌尔姆倒的什么霉,这几天被火炮打得抬不起头来,人手折损倒是其次,关键是士气被打没了。 “一个个的,都给我卖力砸!”查哈胡苏巡视了一下投石机阵地,因为缺少关键零部件,支援乌尔姆的那部分根本补充不起来,只能等后续的辎重来了再行补充。 查哈胡苏不过是例行巡视,完事就往自己的中军帐行去,这几天过得舒坦,自然要喝上几杯才好。 查哈胡苏就爱喝上两杯,平日里跟着大军,也只能偷摸喝上一点,如今倒是可以叫上亲信多喝几杯。 查哈胡苏在中军帐跟自己的亲信刚喝上两杯,就感觉到地面有震动,作为草原将领,瞬间就知道这是大规模骑兵出现的征兆。 查哈胡苏麾下也有三百骑兵,可在后面根本没动,这震动的方向,居然是从泌阳县城的方向传来的。 “走,咱们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听着东边依稀传来的炮声,敌军主力显然还在城东,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将军,不好了,敌军杀出城来了!” 查哈胡苏刚出帐篷,就瞧见麾下校尉急忙过来喊道。 “什么情况?待我上马查看一番!”查哈胡苏依旧没放在心上,之前乌尔姆也说过,这些人动不动会出来开几炮,死伤倒不算大,但是足够恶心人。 查哈胡苏不理会校尉,直接让亲兵牵过自己的战马,打马就往着床弩阵地所在的高坡行去。 刚到高台上扭头一看,查哈胡苏心都凉了,只见数不清的骑兵从城门中涌出,直往他构筑的防线冲去。 原本密集的防线,在虎蹲炮的攻击下早已千疮百孔,根本无妨阻挡骑兵的冲击。 “快,上马,骑兵速速上马,随我冲击敌阵!”查哈胡苏很清楚,想要抵抗住这支骑兵,只能依仗他手下的精锐骑兵。 查哈胡苏很郁闷,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县城中,藏了这么多的骑兵。 他们所有的防御,都是按照步兵来设置的,在骑兵的冲击下根本无济于事。 当初在方城,他也只是耳闻城外的马场被偷袭溃散,哪里知道这些战马都被收拢在了县城之中。 查哈胡苏刚刚翻身上马,就瞧见那出城的骑兵跟开了天眼一样,直奔他的方向冲击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武安君,手持一杆亮银色长枪,犹如天神下凡,根本无一合之将。 方才查哈胡苏在高台上,就被武安君给盯上了,擒贼先擒王,这是武安君的不二法门,毕竟麾下这支骑兵只是样子货。 样子货是样子货,却也不是没有半分用处,至少会单手挺着长枪前刺,一时间杀得敌军大乱。 查哈胡苏刚聚拢不到百骑,武安君就已经杀到近前,当即带着麾下朝着武安君发起反冲锋,这个时候只要他一逃,整个阵地就是万劫不复。 查哈胡苏自问也是高手,出自草原将门,自幼习武,极善马战。不同于其他草原人爱用弯刀,查哈胡苏擅使流星锤,一锤下去,直接就能把对手砸得五脏俱碎。 查哈胡苏手持铁链,舞动双锤,直奔武安君杀去。 武安君也丝毫不怵,手持长枪,直往查哈胡苏的咽喉刺去。 查哈胡苏右手一松,流星锤直奔武安君的胸口而去,后发先至,力道极大。 武安君用长枪一荡,铁链直接绕上枪杆,往武安君的面孔袭去。 武安君猛地一个俯身,避过流星锤,恰在此时,查哈胡苏的左手一松,另外一个流星锤直奔武安君的头顶而去。 查哈胡苏一出手就是杀招,两柄流星锤配合无间身在马上几乎避无可避。 殊不知武安君今非昔比,左手的流星赶月刀早已蓄势待发,一刀砍在流星锤上,将其磕飞。 查哈胡苏收回流星锤,彼此擦肩而过,算是平手。 “嘭!”的一声枪响,查哈胡苏正准备返身再战,却感觉后背一阵绞痛,好似被枪扎穿了一般。 枪自然是武安君开的,这是两军对垒,又不是比武,早一刻干掉查哈胡苏,就能令对方军队早一刻崩溃。 查哈胡苏感受到生机在流逝,想要努力调转马头,却被紧随武安君身后的卫骁一枪挑落马下。 “敌将已死,投降不杀!”卫骁一声大喝,紧紧跟紧武安君。 没了查哈胡苏的敌军,犹如没头的苍蝇,原本冲刺的骑兵直接往两侧划了一个半圆,溃逃而去。 武安君带着骑兵几番冲锋,留下紫电清理战场,其他人继续跟着武安君朝着南门冲去。 南门的汉达索本来也过着清闲日子,却被逃来的骑兵吓了一跳,赶紧组织骑兵进行防御。 汉达索麾下也有三百多骑,加上逃来的一百多骑,总共大概有五百骑,剩下的步兵还要防着城里,根本不敢动弹。 汉达索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山坡,直接带着骑兵往那行去,骑兵最大的凭借就是速度,占据高处可以将骑兵的速度发挥到极致。 但是汉达索没有想到,武安君来得太快,他刚走到一半,就瞧见武安君的骑兵已经直奔他而来。 “儿郎们,随我杀敌!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汉达索大喝一声,带着麾下骑兵开始加速。 “射!”汉达索一声令下,所有人张弓搭箭朝着对方的骑兵射去。 武安君麾下所有人都低下头,将头盔对着敌方,对于射到面前的羽箭根本不管不顾。 一阵叮叮当当之后,少数几个倒霉蛋跌下马去,其他人就算中箭也紧紧跟随。 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必须紧紧跟随武安君,才能战胜敌人活下去。 两股骑兵没有任何花哨,就那么碰撞在一起,战马的嘶吼传遍四方。 武安君的长枪化身死神的镰刀,努力收割着敌军。 紧随其后的亲卫也在努力迎敌,用尚显稚嫩的枪术朝着敌人捅去。 “跟紧我,不要恋战!”武安君一声大喝,再次提速,一旦他们陷入原地苦战,根本不是这支精锐骑兵的对手。 武安君就像那不可匹敌的雄狮,带着麾下的狮群在草原上奔逐,而汉达索就成了被追逐的鬣狗。 汉达索刚才跟武安君一交手,就感觉不妙,他的实力略逊于查哈胡苏,根本抵不住武安君。方才武安君的左手刀,直接砍在他的肩膀之上,若不是有铠甲挡住,这手臂就断了。 汉达索知道单挑打不过,想要躲过武安君,攻击其身后的骑兵,他也发现了这支骑兵的弱点,除了领头的特别猛,其他都是新兵蛋子。 只要把武安君身后的骑兵冲散,以他们的水平根本不可能组织起第二次进攻,就凭武安君一个人,敞开来杀,又能杀得多少人? 汉达索想要躲避,但是武安君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招呼左右跟紧,死死咬住汉达索。 可怜的汉达索左冲右突,始终不能如愿,反倒是自己的麾下,被武安君身后的骑兵一次又一次切割。 “撤!”汉达索喊出这句话时,满心的不甘,可他又能如何? 再这么下去,全部折在这里,现在撤,骑兵大部分还能保存实力。 汉达索撤退,武安君也不追逐,反而是把阵地困住扩大战果,步兵是一个也别想逃,粮草辎重也都得留下。 两次大战,总共逃出去三百多骑兵,剩下的战死三百多人,被俘虏的大概七八百。 好在还收获了不少的粮草,不然多了这一千多口人,真的不容易养活。 乌尔姆看着逃来的汉达索,感觉天都要塌了,眼下他们能战斗的还不到一千五,别说攻城了,野战估计都够呛。 “乌尔姆,不用怕,咱们还能凑个七百多骑兵,以我们草原骑兵的骁勇,绝对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汉达索刚才逃得欢,现在这会就开始慌了,怎么跟蒲仙敖烈交代? “汉达索,将军给我们的任务,是封堵城门。现在西门跟南门已失,泌河水道不保!”乌尔姆也想不到,查哈胡苏跟汉达索败得这么快,他恨不得直接将汉达索一刀砍了。 “乌尔姆,我也不想,谁能想到那汉人在城里藏了一千多骑兵。一千多骑兵,乌尔姆,虽然他们骑术差,但是人太多了。”汉达索在给自己解释,若是蒲仙敖烈知道对方藏了这么多骑兵,绝对不敢让他们分兵在三个城门驻守。 “后撤,我们必须后撤到泌河边,以骑兵来维护泌河水道。另外再快马通知蒲仙将军,让他定夺!”乌尔姆拿定主意,再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一个不慎就满盘皆输。 对方在这里,有高大的城墙作为凭借,他们根本攻不进去,白白耗费人力。而对方现在占据优势,随时都能出来对他们发起攻击,这样太被动了。 只要他们后撤,对方一旦出城就逃不过他们斥候的眼睛,凭借更加精锐的骑兵,他们野战根本不怕对方。 汉达索当即表示赞成,麾下死了些人不算啥,只要能保证泌河水道的安全,蒲仙敖烈不会拿他怎样。 武安君站在城头,看着后撤的汉达索,不由得一阵郁闷。武安君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对方不撤,今晚就要把火炮拉出去搞夜袭,把对方给打残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分化收编 “把投石机跟床弩,都搬到城北去,火炮也全部拉过去,砸沉一个是一个!”武安君很恼火,但是他不敢随意出城。他手下的骑兵跟草原骑兵对战,三换一差不多,这还是经历过方才那一战,有了质的提升。 此番又缴获了三百多匹战马,武安君麾下战马直接超过了一千五百匹,再加上前后抓了一千多号草原人俘虏,武安君感觉很难处置这些人。 当然杀了最好,一了百了,但是这都是人,他下不了这个手。就连那些草原人,发生了屠城这种事情,都要被北元朝廷查办,他这个饱读诗书的汉人,又如何能够做出这种事来? 况且,这些都是精壮的劳力,能够用他们产生价值才是上上之选。 武安君下令,将所有的草原俘虏都集中在东门下,他需要做一个大胆的决策。 那些俘虏被带到城门下,一个个都是心惊胆战,集中屠杀战俘这事,他们可都是有所耳闻。 “各位草原的朋友,你们为什么要到中原来?将我们汉人的良田,毁坏殆尽,变成你们的草场?” “谁来回答我?赏羊腿一根!” 武安君言罢,举起一根羊腿,烤得滋滋冒油。 这些俘虏自从被俘后,半点荤腥也没见过,一直都是喝的稀粥,没有力气才方便管理。 “小的愿意回答,我们在草原的牧场,没了。官府说,南下就给牧场,比草原上的牧场还要好,而且免税三年,我们首领才带着我们来的。”汉子鼓足勇气说道。 “好,来,领取你的羊腿!”武安君现在搞的是城门立木,主打一个诚信。 眼看那汉子真的领到羊腿,带着家人啃得满嘴流油,一个个都羡慕得不行,早知道他们抢着回答了。 “草原广阔无垠,你们的牛羊却没有牧场,是为什么?我们汉人抢了吗?放屁,我们根本就不会放牧!” “你们的牧场,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圈占了,他们不让你们去放牧,留给自己的族人。让你们南下,跟我们汉人来抢食,死的又不是他们?等你们真的在这站稳了脚跟,他们会放过你们吗?” “你们是不是准备到江南去放牧?再以后呢?去大海里放牧吗?” 武安君的话,犹如一记重击,打在那些南迁草原人的胸口。是啊,他们的家,自幼就是在那草原上,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他们是被那些贵族给逼迫到南边来的。 “草原很大,但是他们却不愿意让你们放牧,非要让你们来跟汉人抢食,他们高高在上,看我们像恶狗抢食一样,这公平吗?” “你们呢?不远千里,南下与我们汉人作战,你们当中,有些应该也是汉人,谁来回答我,是为什么?照例赏一根羊腿!”武安君举起另外一根羊腿问道。 有了前面的案例,这一次武安君话音刚落,就有人站了起来。 “我的家中,牛羊太少了,根本不够吃。首领说,参军肉管够,还有钱拿,我就来了。”那人言罢,带着一丝渴望,看着武安君手中的羊腿。 武安君把手伸出,示意他去拿走羊腿。 “牛羊不够吃?你们不去抢那些贵族老爷,反而要听从他们的号召,南下来抢汉人。我相信你们都瞧见了大多数的汉人都是苦哈哈,富的你们也抢不了,他们还是高高在上,对不对?” “你们扪心自问,肉管够了吗?钱发足了吗?” “你们所有的苦难,都是那些贵族老爷带来的,他们占据了最肥美的牧场,还要你们上缴高不可及的税赋,这才是你们南下的原因。你们不敢朝那些贵族老爷动手,只能挥舞着弯刀,南下欺负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汉人。” 说到这里,武安君有些尴尬,把腰间长刀往后推了推,手无寸铁那是以前的事了。 “你我都是贫苦的百姓,本该和平共处,却因为那些贵族老爷的贪婪,而不得不互相厮杀。我不忍心多造杀戮,却也不能就这么放你们走,那样你们必然还会被那些贵族老爷逼着继续与我为敌,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吧?” “我有心给你们一条生路,但是却不能白养着你们,你们需要用自己的劳动,来换取需要的一切!” “你们当中,大部分都是淳朴善良的,受人欺骗的,却也有一些穷凶极恶之徒,他们甘愿成为那些贵族老爷的帮凶!” “若是不把他们揪出来,我寝食难安,若是他们犯了事,本公子也只能痛下杀手,必然会牵连其他无辜,你们觉得,可以吗?” 武安君说了半天,到这里才露出真正的意图,他需要把这些俘虏中的不稳定因素给清理掉。 果然,武安君的话音刚落,底下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武安君很明显是要搞连坐这一套。 他们刚才也想通了,跟汉人打生打死抢地盘,本就不是他们的本意,现在既然有活路,自然不愿意被别人牵连致死。 “我是这么想的,把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找出来,单独编成一个部落。若是有人做出坏事来,也好一体查办,免得牵连无辜,大家以为如何?” 武安君的话很有道理,把那些坏种放在一起,其他人就能老老实实活下去。 “现在,大家听从指挥,排成二十个队伍,进入前面的帐篷,把自己认为的穷凶极恶之徒说出来。若是你们的选择,最终被确认为对的,就能获得最少一百文的赏钱!” 武安君也是豁出去了,一定要把那些刺头都给挑出来,然后才好把这些俘虏变成自己的财富。 对大多数北元士兵来说,平日里对那些刺头也是深恶痛绝,没少受他们欺负。把这些人供出来,还能还钱,这种好事必须得办。 让武安君意外的是,刺头居然不多,只有三十多人,武安君让凌岳把这些人都戴上镣铐,回头送去开矿。 接下来,武安君直接按名单开始发钱,这些草原人瞬间沸腾起来。倒不是他们没见过钱,而是没见过给俘虏发钱的,这是个什么节奏? 银钱到手,一个个俘虏对武安君的态度都变得很复杂,原本应该是仇敌,可他们刚刚算是合力把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给清理出去了,现在还给他们发钱,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诸位,曾经你我皆是仇敌,但是眼下这个境地,大家总要活下去。你们可以选择给我们放牧、养马,管吃住,一个月五百文。若是有一技之长,是一名合格的工匠,一个月能够领到一两银子。” “当然,大家也可以选择加入我们义军,一个月二两银子!” 这些草原人都是天生的骑兵,他麾下的半吊子,没个一年半载,根本练不成真正的骑兵。 哪怕只有数十个草原骑兵加入其中,队伍的战斗力就将会有质的飞跃,在后期的训练中也会成长得更快。 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军饷并不高,他们这些草原骑兵原本的军饷差不多有三两银子,但眼下他们是俘虏,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这位公子,那我们,是不是要向同族挥舞弯刀?”一名被俘的骑兵站起来,虽然但俘虏不光彩,但他更不想朝自己的同族下手。 “诸位,你们在草原上,部落之间的争斗,跟战争有什么区别?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推翻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回到生你养你的草原,夺回属于自己的牧场。” “不错,加入我们,自然是要跟北元开战的,可那又如何?你们当中,就没有汉人吗?” “当初汉武大帝追亡逐北,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草原早就没人了,你们祖上究竟从何而来?你们草原各部,真的是同族吗?” “你把他们当同族,他们把你当什么?占据你们的牧场,把你们驱逐到中原来,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这样的同族,不要也罢!” ...... 武安君毕竟是后世受过高等教育的,也接受过信息大爆炸的轰炸,说起理论来那是一套一套,直接把这些俘虏给忽悠得不要不要的。 结果显而易见,直接有两百多人选择加入义军,成为一名光荣的义军骑兵。 蒲仙敖烈接到乌尔姆的战报,大军已经抵达湖阳县城不足二十里的地方扎营,大乾军队的斥候早已发现了这支北元精锐。 “一群酒囊饭袋!”蒲仙敖烈将战报仍在地上,三千多人打一个泌阳县城,连围困都做不到,还让对方反杀。 “将军,大事不妙啊!”蒲仙敖烈的军中主簿兼幕僚杨成和面带忧色,如此一来,后勤补给就完全暴露在那支义军的眼皮底下。 “他们,应该能守住吧!”蒲仙敖烈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今的湖阳城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城中的探子传递来的消息,城中守军的伤亡已经超过六成,城破在即。 “将军,这种事,半分马虎不得,随军粮草,不过够五天之用。”杨成和翻个白眼,这要是断了后勤,大军根本撑不住几天。 “本将军,还有的选吗?”蒲仙敖烈看着湖阳城的方向,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在湖阳城抵御大乾军队。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返回泌阳,拔除这颗钉子,然后再据城而守。”杨成和不建议蒲仙敖烈入湖阳城,一旦被切断后勤,万事皆休。 “不要再说了,明日入城!”蒲仙敖烈拒绝了,北元可以丢城池,但是不能从他的手上丢。 蒲仙敖烈是骄傲的,作为北元的名将,他向来不把大乾军队放在眼中。若不是此番兵力不足,他甚至想要凭骑兵优势直接冲阵。 大乾中军帐中,辛表程一改往日的从容,对着麾下三大指挥使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 以四倍的优势兵力,在湖阳城下足足八日,居然愣是没能打进去,这让他对自己麾下的战力产生怀疑。 “明日一早,你们三人各派精锐,务必拿下城池。泌阳县已拿下数日,武安君为我们争取了时间,现在他们生死未卜,我们却迟迟不得寸进,你们可觉得害臊?” “立刻下去准备,明日务必攻上城头,否则,别怪老夫心狠!”辛表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慈不掌兵。 冷碑三人皆是心中一个咯噔,知道辛表程已经暴露到了极限,再拿不下,他们的下场恐怕不妙。 次日一早,战鼓擂动,冷碑、贺宽、徐修远三人,各自派出自己的亲兵,带领数百精锐朝着城头强攻。 原本就损失惨重的湖阳守军顿时被撕开几个口子,大乾军队不计伤亡,总算在城头站住了脚。 “大人,卑职请战!”郭进单膝跪地,此时带着丐帮兄弟杀上去,定然能够获取军功。 “去吧!”辛表程缓缓点头,今日必须拿下湖阳城。 郭进一声令下,带着麾下数百兄弟,沿着攻城车就朝着城头冲去。 郭进这帮人一直护卫辛表程左右,从未参与攻城战,这会正是龙精虎猛,上得城头之后,直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蒲仙敖烈刚抵达北门,就接到南门失守的消息,大乾军队已经打开南门,主力直接开进城内。 现在放在蒲仙敖烈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直接杀进城去,跟大乾军队进行巷战。蒲仙敖烈麾下有两千铁骑,在野外拥有巨大的杀伤力,但是在城池之中根本发挥不出来。 第二条路,自然就是后撤,有骑兵护卫,他不怕大乾军队追上来。 “将军,撤吧!”杨成和劝道,原本他就不建议入城。 “粮草辎重先行,骑兵断后,回泌阳!”蒲仙敖烈长吁一口气,如此也好,至少,湖阳不是在他手上丢的。 对于蒲仙敖烈这支生力军,辛表程自然不会去追杀,眼下首要任务,就是把湖阳城清理出来,让大军休整。 连续的攻城战,军中士卒皆是疲惫不堪,必须得到足够的休息,才能继续北上。 而且辛表程还在等,等后面的军队跟辎重补给,继续北上,仅靠他麾下这些人根本不够。 就在辛表程的报捷文书刚发出,谭良弼昨日攻克新野的消息就传到辛表程案头,若非武安君拔了头筹,他还真的要被谭良弼压一头。 武安君对湖阳的战事一无所知,泌河沿岸都在蒲仙敖烈的掌控之下,他也不想出去寻晦气。 汉达索为了将功折罪,天天带着骑兵在远处盯着泌阳县城,只要对方敢出来,他就要凭借精锐骑兵,杀对方一个人仰马翻。 上天好似听到了汉达索的呐喊,泌阳县东门缓缓打开,大规模的骑兵呼啸而出,为首的正是武安君。 “吹响号角,儿郎们准备!”汉达索呼喊道,准备一雪前耻。 随着号角声响起,精锐的草原骑兵纷纷上马,抽出腰间弯刀,要跟那些拙劣的汉人骑兵较个高低。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收服 汉达索在计算对方的速度跟距离,他现在占据高处,俯冲而下,可以把骑兵的速度优势发挥到最大。 “近了、更近了!”汉达索压抑内心的澎湃,一雪前耻就在今朝。 就在汉达索准备发起冲锋命令的时候,武安君带着骑兵一个转弯,直奔南门方向而去。 汉达索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他这时候去追,只能跟着吃灰,在对方入城前根本追不上,显然对方是算计好的来恶心他。 “卑鄙的汉人,老子早晚要撕碎你们!”感觉到被调戏的汉达索,犹如愤怒的野狼,眼中露出要吃人的凶光。 武安君才不管这些,带着麾下一路冲刺到西门,才从西门进入城中。 方才这一番,不仅是训练士兵骑术,在过程中还不断要求他们将长枪换手,提高他们在马上作战的能力。而且方才故意朝着汉达索的方向冲去,为的就是训练他们的胆量。 刚加入骑兵队伍的草原人,成为了教官一样的角色,其他人都跟着他们学习,努力适应马上作战的节奏。 让汉达索愤怒的是,下午武安君又来了一次,显然是把他当作猴子一样戏弄。 “乌尔姆,老子受不了,明天一早,只要他敢出城,我就要去跟他拼命!”汉达索在怒吼,他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宁可战死,也不受此屈辱。 “汉达索,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蒲仙将军回返了。”乌尔姆带着一丝怜悯看着汉达索,蒲仙敖烈回来,汉达索的下场必然不会好。 “不行,乌尔姆,你得帮我。明天、明天我一定会击杀那个小子,给查哈胡苏报仇!你要相信我,我们伟大的草原骑兵,可以轻易将他们撕碎!”汉达索慌了,蒲仙敖烈这时候回返,他拿什么来为自己脱罪? “抱歉!汉达索,我帮不了你,从现在开始,我代表蒲仙将军,正式解除你的兵权!”乌尔姆将文书递到汉达索面前,这是蒲仙敖烈下的命令。 “乌尔姆,你得帮我,我们一起从草原出来,十几年的交情,你不能见死不救!”汉达索把文书一丢,他不想认命。 “湖阳城已经丢了,你知道的,汉达索,这件事需要有人来背。战死的查哈胡苏还不够,再加上你,保障粮道不力的罪名才能扛得住!若是你明天击败了这城中骑兵,这看守粮道不力的罪名,只能由我来扛了,给你,你怎么选?”乌尔姆摇摇头,只能怪汉达索命不好,总要有人把这个罪名扛住。 只要蒲仙敖烈进了湖阳城,守住泌河粮道就是他们的功劳,但是现在泌河粮道不重要了。 湖阳城守将战死当场,蒲仙敖烈就要承担支援不利的责任,战死的查哈胡苏跟眼前的汉达索,就是最好的人选。 “乌尔姆,你卑鄙!”汉达索这才明白过来,合着自己成了此战失利的替罪羊。 汉达索觉得冤,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导致麾下损兵折将,但是泌河粮道仍在,罪不至死啊! “来人啊,把汉达索拿下,好生看押,等待蒲仙将军回来再作定夺!”乌尔姆摇摇头,谁叫你倒霉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对不起了。 早就准备好的亲兵一拥而上,把汉达索用绳索捆个结实,直接带下去看押起来。 “乌尔姆,你不是人,居然这么对我,苍天不会放过你的!”汉达索用力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乌尔姆根本不理会,总要有人去背锅,汉达索不去,那就只能他去了。 汉达索被捆个结实,直接关在帐篷里,安排了足足一队精锐看管。至于汉达索的骑兵,则被乌尔姆给招安了,理由很充分,这是蒲仙敖烈将军的意思。 汉达索在帐篷中折腾了半天,绳子却越来越紧,只能无奈放弃。 “将军!将军!”汉达索原本累得睡着了,却听见有人轻轻叫他,赶紧睁开眼瞧去。 “库扎如烈,你怎么来了?”这会已经天黑,帐篷中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汉达索凭借声音,依旧听出来来人正是他麾下校尉库扎如烈。 库扎如烈花了银子,买通了守卫,说是进来见汉达索最后一面。 “将军,我救你出去,咱们跑吧!”库扎如烈自幼就没了父亲,年方九岁就跟着汉达索在马背上讨生活,一直把汉达索当作自己的父亲。 “跑?跑个屁,你快点走,不要被发现了,以后自己好好生活。如果可以,把我的骨灰,撒在草原上。”汉达索拒绝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办法翻盘了。 就算能逃出去,天下虽大,却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了就是一了百了。”库扎如烈直摇头。 “要想活,就只能投靠大乾!”这是汉达索唯一能够想到的活路,在北元这边,他已经是穷途末路。 但是在大乾,他汉达索没有半分跟脚,如何能够确保大乾会接纳他? “将军放心,我这就去想办法!”库扎如烈没有丝毫犹豫,只要汉达索能活下去,背叛北元算个屁。 “你有办法?”汉达索感觉有些不可置信,他从来都不知道库扎如烈跟汉人有什么联系。 “总要试试,将军在此耐心等候!”库扎如烈言罢,直接掀开帐篷出去了,独留汉达索一个人凌乱不堪。 蒲仙敖烈的撤退速度很慢,去时船只顺流而下,不过两日路程,回返却是逆流而上,速度慢了足足一倍。 乌尔姆翘首以盼,每天却被泌阳县城中骑兵吓得心惊胆,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每天出来冲刺两趟,就不带个消停的。 “将军,敌军骑兵出城了!”乌尔姆刚念叨完,斥候就传来了讯息。 “传令,准备防御!骑兵上马待命!”乌尔姆几乎是机械式下令。 不出意外,最多两炷香的功夫,斥候就会传来敌军撤离的消息。 “将军,不好了,战马,战马都跑出去了!”麾下骑兵校尉几乎颤抖着说出这番话。 现在整个骑兵营地乱成一锅粥,至少超过一半的人找不到自己的战马。 “不好,快,全部进入阵地,防御为主!”乌尔姆心中大骇,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若是此时敌军冲过来,他们的骑兵根本无法与其争锋。 乌尔姆一路小跑上了高台,举目眺望,果然那支骑兵没有任何绕行的意思,直接往着他们这里冲来。 武安君每日都是出城都是为了麻痹敌军,成败就在今日,不然明日蒲仙敖烈的大军抵达,他就再也没有出城作战的机会。 让武安君欣喜的是,他率领骑兵冲到阵前,乌尔姆的防御阵型尚未合拢,骑兵好似一道闪电,直接将其冲散。 武安君胯下战马不停,继续朝着后方冲击,后面的骑兵会给这些步卒带来足够的杀伤。 连续几日的训练,加上俘虏的加入,这支骑兵的战斗力已经脱胎换骨,能够开弓的也不在少数。 “结阵!结阵!”乌尔姆在收拢残兵,只有结阵,才能抵挡骑兵的冲击。 武安君根本不管不顾,跟迎面而来的敌军骑兵硬碰硬撞在一处。 伴随着战马的哀鸣,武安君一马当先,只要把这支骑兵击溃,今日必然大胜。 乌尔姆麾下的草原骑兵固然精锐,可人数太少,原本还有七百多骑,因为战马走失的原因,临时凑出来的不过三百多骑,如何能够挡得住武安君麾下的一千多骑兵? 当自己麾下骑兵阵型被冲乱的时候,乌尔姆痛苦地闭上眼睛,那些可都是他的亲兵。 “将军,将军,快走吧!”乌尔姆的亲兵护卫提醒他赶紧走,再晚就走不掉了。 “撤!”乌尔姆痛苦地流下一丝眼泪。 想要摆脱骑兵的追击,就只剩渡河这一条,可一旦撤到河对岸,他麾下人马就全完了。 武安君带着骑兵来去如风,冲破一个又一个结阵抵抗的敌军,这些北元士兵的强悍超出了他的预料,虽然在极端不利的环境下,依旧在顽强抵抗。 “将军,好机会啊,你现在帮助他们说服士兵投降,就是立功!”库扎如烈对汉达索说道。 今天马场大乱,正是库扎如烈带着麾下心腹干的,这会谁还有空管汉达索的死活?库扎如烈自然把汉达索救了出来。 “库扎如烈,你投降了汉人?”汉达索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唯一生路,可真走这条路,还是心里有些膈应。 毕竟曾经的汉达索,一直把这些汉人看成任他宰杀的羔羊。 “将军,他们有错在先,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库扎如烈只是想救汉达索,其他的不重要。 “也罢!”汉达索叹息一声,既然无路可走,那就再干脆一些。 “诸位,乌尔姆已经逃走,大家放下抵抗,汉军不会滥杀无辜!”汉达索翻身上马,在营地中不断呼喝。 那些抵抗的士兵,本就有不少是汉达索的麾下,闻言直接把兵刃一丢。 其他人听闻乌尔姆已逃,也没了斗志,一旦有人开头,立刻成片跪倒投降。 武安君也瞧见了,下令停止冲杀,直接驱马朝着汉达索行来。 “败军之将汉达索,见过武公子!”汉达索右手放在胸口,朝着武安君做了一个臣服的礼节。 “汉达索,本公子素来知晓你的勇猛,果然不凡。而且,你还有一个好儿子!”武安君下马,给了汉达索一个拥抱。 “儿子?库扎如烈是我麾下校尉!”汉达索感受到武安君的热情,心中总算舒坦了一些。 “这不重要,他把你看作父亲,那他就是你的儿子,哈哈!库扎如烈,你跟随我的麾下将领一起收拾战场,我与汉达索将军,还有事要聊!”武安君拉着汉达索的手臂,二人并肩朝着泌阳县城的方向行去。 库扎如烈大喜,他赌对了,这个汉人将领,有着天空一样广阔的胸怀,绝非泛泛之辈。 汉达索伸手摸了摸腰间短刃,他在想,若是此时下手,能否杀了武安君?只要杀了武安君,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汉达索将军,眼下我麾下这支军队,还没有编制,但是请你放心,不久的将来,这支军队将成为大乾最耀眼的新星!” “那、是不是要死很多人?”汉达索始终拿不定主意,这么近的距离,他感觉至少有五成把握。 “眼下这种混乱无序,死的人更多。天下大势,非现在的你我可以阻挡,但是,比起那些杀戮成瘾的狂魔,我们至少可以少造一些杀戮。” “汉达索将军,你们本来就属于草原,草原跟汉人彼此和睦,用贸易互通有无,不好吗?现在你们强大,占了汉人的土地,制造这么多的杀戮。等到汉人强大起来,他们也会进行报复,冲到草原上烧杀抢掠,环环相报何时休?” “这天下很大,能够同时容得下草原人跟汉人!” ...... 武安君感官敏锐,汉达索的那点小心思早就被他洞察,但是仗着有八卦幻游术,武安君根本不怕,他想要收服汉达索。 眼下的汉达索已经走投无路,只要将汉达索招到麾下,那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以后收服那些草原人就容易得多。 既然有大批的汉人为北元效力,那为何不能有草原人为大乾效力?前朝就有很多胡人身居高位,甚至边关将领大多都是胡人出身。 汉达索握紧的左手缓缓放松,是啊,天下这么大,完全可以容得下草原人跟汉人,为什么非要打生打死? “你们草原的贵族,贪婪成性,这才是战争的根源。他们想要用你们的性命,来抢夺汉人的财富,而不是贸易!” “汉达索,我们应该一起,杀了这些可恶的草原贵族,他们就是一帮吸血鬼。不仅吸汉人的血,也同样吸你们草原人的血,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武安君扶住汉达索的双肩,牢牢盯着他的双眼。 “汉达索参见公子!”汉达索单膝跪地,他被武安君给折服了。 汉达索本就出身草原贵族,自然知道武安君所言不差,但真正让他折服的,是武安君对待草原人的态度,完全的平等共处。 “好,待改编之后,你将成为我麾下第六营指挥使!”武安君一把将汉达索拉起来,从现在开始,他就有了正式的骑兵将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团练使 蒲仙敖烈看着狼狈逃来的乌尔姆,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摔落马下。 “将军,那汉达索勾结汉人,末将才遭此劫,还请将军为我做主!”乌尔姆不知道那日为何会出乱子,但肯定跟汉达索脱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汉达索干的,那也得给其扣好帽子,不然死的就是他。 “你们~”蒲仙敖烈气的心脏一阵绞痛,三千多人啊,就剩下这百来号人,这让他如何不心痛? 而且还有一千多匹战马,那是多大的财富?他怎么跟朝廷交代? “将军,只要我们拿下泌阳城,他们一个都逃不掉!”乌尔姆现在急需要挽回面子,跟之前的汉达索一样。 只要蒲仙敖烈下定决心攻城,他必然身先士卒,挽回自己的名声。 之前逃跑,那是事不可为,乌尔姆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 “将军,不可!”杨成和直摇头,大乾已经拿下湖阳,只要稍作休整必定北上,泌阳就是第一站。 他们若是在此地攻打泌阳,一旦大乾军队北上,就要遭受内外夹击,那样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去比阳城!”蒲仙敖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再犯错的资格了。 原本一万出头的大军,直接折了三千多,这可都是他克淮军的精锐,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八千多人手。蒲仙熬了很清楚,若想战胜大乾军队,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比阳。 比阳城作为唐州州治所在,人口钱粮充足,能够迅速将军队补充至满员。而且比阳城墙高大,他据城而守,能给大乾军队造成极大的杀伤。 武安君在城头,目送北元军队离去,总算松了一口气。 “吴班、李老七,你二人多派斥候,不仅要盯住这支军队,其他方向也给我盯紧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立刻来报!”从现在开始,他就算正式在泌阳站稳了。 唐州知州胡绍,看着城外遮天蔽日的北元军队,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老老实实打开城门。 虽然他跟完颜峤关系还不错,但比起蒲仙敖烈这样的草原心腹,就差得远了。 “胡大人,三日之内,募集三千青壮,不得有误!”蒲仙敖烈看见胡绍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去募集人手。 “蒲仙将军,这、到底什么情况?”胡绍吓了一跳,这是要在比阳城坚守的架势。 “胡大人,湖阳跟泌阳,都丢了。你们城外的马场呢?赶紧把马匹都征用了,至于银钱,朝廷自会拨付!”杨成和知道蒲仙敖烈怕丢脸,这事只能他来说了。 “丢了?”胡绍一惊,这下好嘛,唐州一共五个县,这才开战没几天就丢了俩,比阳城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 “咳,那个,有些意外,将军救援不及,只能驻守此处。胡大人,钱粮跟人手速速准备,恐怕过不了多久,南乾就要兵临城下!”杨成和朝着胡绍使个眼色,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当蒲仙敖烈的面说。 “那个,城外的马场,也丢了!本官早已上书朝廷禀明情况。”胡绍说起这事就头痛,好在如今连蒲仙敖烈都没拿下武安君,他丢了马场也说得过去。 “丢了?那个武安君干的?”杨成和一直都很奇怪,那武安君如何来的那么多骑兵,如今倒是清楚了,这小子是连续洗劫了三个马场,把北元朝廷的安排当作散财童子了。 “可不是,贼人势大,来去如风,根本追不上!”胡绍两手一摊,实际上也根本不敢去追。 “准备人手跟钱粮去吧,这些事,本将自会料理!”蒲仙敖烈一挥手,示意胡绍退下。 蒲仙敖烈实在想不明白,这武安君到底有什么本事,不仅干掉了仆散怀恩,还重创他的克淮军,这他么叫山贼? 胡绍一声令下,差役全部分派出去,唐州境内开始抽调壮丁。好在是秋收已过,仓库里粮食充足倒是不缺吃的,三日功夫就募集齐了人手。 蒲仙敖烈在比阳城操练新兵的时候,辛表程带着大军抵达泌阳城下,暗道蒲仙敖烈这厮跑得快。看着泌阳城残破的城墙,不由得感叹武安君的不容易。 “下官武安君,见过辛大人!”武安君骑着快马,一路疾驰,快到辛表程跟前时下马行礼。 跟其他人,武安君不愿意过早暴露身份,辛表程他们都是知晓实情的,自然没必要藏着掖着。 “大郎,这些时日,辛苦你了!”辛表程重重拍了拍武安君的肩膀,若非是武安君在此跟北元军队死磕,他这会说不定还在湖阳城下。 “不辛苦,都是下官应该做的!”武安君很识趣回道。 “唔,陛下有旨,即日起,封你为唐州团练使,麾下辖三千将士,这是文书!”辛表程从怀中摸出文书递给武安君,这是他答应给武安君的东西。 “微臣叩谢天恩!”武安君跪地行礼,然后双手接过文书放入怀中。 “从现在开始,你的部下,就算是正经的大乾军队了,那些山匪气,该改一改。”在辛表程的印象中,这些义军草莽气太重,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是纪律性不强。 “下官谨遵教诲!那个、大人,咳咳,这团练使是几品?”武安君舔舔嘴唇,也不知道升官了没有。 “那个、你的品级没变,团练使就是个差遣。”辛表程也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朝廷咋想的,按道理得给个武散官,比如游击将军这样的。 但是大乾文贵武贱,武安君作为进士出身,又有文散官宣德郎的头衔,给个武散官倒是有些埋汰人。 “军饷呢?三千人的军饷可不是小数目!”武安君一听,搞了半天没升官,那就来点实际的,给钱也行。 武安君已经有了初步的扩兵计划,满编战兵营六个,新添一个营,由汉达索任指挥,祝山任副指挥。而库扎如烈成为五营的副指挥,如此交叉,保证不会出乱子。 满编一个营骑兵二百,步兵五百,实际战兵达到四千二百人,再加上斥候营根辎重营,总人数直逼六千人。 当然,这些都是武安君的计划,眼下实际员额还不足三千之数,战马倒是还有富余。 “那个、大郎啊,你也知道朝廷不容易,拨付了一些兵器铠甲,都还在路上。至于这钱粮、就得自筹,但是本官给你保证,你自己打下来的地方,赋税都由你收取,不用上缴给朝廷。”辛表程虽然有些尴尬,可这也没法子,朝廷自有规矩,团练兵都是自筹钱粮。 往日里这些团练兵,都是地方上豪强大族,为了应对匪寇而组建的,自然那不愁钱粮。 至于打下来的地盘,自行征税,这都是战时惯例。待到战事结束,大军班师回朝,朝廷重新委任官员结束军管状态,将赋税收归朝廷。 “大人,你先随我进去看看吧!”武安君沉默,这大乾朝廷有些过分,光让他干活,根本不给钱粮,这怎么行? 辛表程示意部下驻扎在城外,由郭进带着数十亲卫相随,跟武安君入城。 被投石机砸了这么多天,不仅是城墙破败,就连城内的房屋也倒塌不少,士兵跟城中居民一起,正在维修房屋。 很多士兵身上都缠着纱布,纱布上渗透出黑红色的血渍,显然是伤兵。 “你们都受伤了,应该养伤,怎么还要搬运东西?”辛表程拦下一名士兵,只见他左臂吊在胳膊上,显然是断了,右手正扛着一段原木赶路。 “这位是辛大人,你们照实说就是!”武安君朝着犹豫的士兵说道。 “回大人,天气渐凉,若是再不修缮,就没法过冬了。眼下伤兵太多,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手来,小的算伤得轻的,自然不能躲懒!”士兵一听武安君开口,赶紧回话,他不认得辛表程,但是武安君那是熟悉得很。 “重伤员都在哪?带我去看看!”辛表程感慨万千,他们都为朝廷流汗又流血,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 年轻的伤兵赶紧前面引路,朝着伤兵营行去。 战事已经结束,武安君征用了几座大宅院,把伤兵暂时都安置在这里。 刚一靠近,就听见不时有惨叫声传来,听得辛表程一阵心虚。 刚进院子,映入眼帘的遍是伤兵,那一声声惨叫,正是在经历换药的痛苦。 “大人,此地有些杂乱,不如咱们先去梨园小筑!”武安君每日都来此处,自然知晓这里面是什么光景。 除了玉娘等人带着十几个小丫头,武安君又招募到几个妇人,这支急救队已经超过二十人,勉强能够应付得过来。 “无妨,我先看看!”辛表程越是往里面去,表情就越严重,显然武安君麾下的伤亡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这样的院子,有几个?”辛表程刚才看见的重伤员,就不下五十人。 “四个!”武安君面色沉重说道。 这些都是武安君的安排,无论是辛表程拦下何人,只要想看伤兵情况,就会被带到眼前这座院子。 实际上也没作假,只是这个院子里都是最重的伤号,基本上好了也属于残疾。 其他三个院子的伤兵,只要挺过去,就算不能继续当兵,种地还是没问题的。 “朝廷的事,本官无法做主,但是本官权限范围内,可以把湖阳也交给你打理。”湖阳人口不多,是典型的边境军事重镇,更多是战略价值,税赋的价值并不高。 这些士兵都是为大乾立下汗马功劳之人,朝廷上的大人们看不到,可他辛表程不能无动于衷。 “下官替他们谢过大人!”武安君赶紧拱手道谢,湖阳县虽小,但那也是一县之地,税赋跟人口也抵半个泌阳县。辛表程看不上,但是对武安君来说,那是再好不过,有了湖阳跟泌阳两县之地,供养数千大军也就有了底气。 “务必好生安置这些伤员!”辛表程言罢,就示意出去。 武安君当即前头带路,直往梨园小筑而去,苏晋跟曹昉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苏大人、曹大人,这位就是大乾知枢密事、京西南路安抚使辛大人!” “辛大人,这二位就是泌阳县令苏晋、主簿曹昉,此番下官能够拿下泌阳县,此二人居功至伟!”武安君为了笼络人心,自然不介意给这两位戴个高帽。 “嗯,二位本就是我大乾子民,能够心向朝廷,本官自然会保举一二。只是如今战时,泌阳跟湖阳二县,尚需安抚,不如由你二人分别代管,如何?”辛表程一听武安君的话音,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在辛表程看来,武安君就是他一手保扶起来的心腹,又是个能打了,自然是要给足面子。 “下官谢过大人!”苏晋跟曹昉都是大喜,赶紧躬身道谢。 有辛表程这样的大佬保举,他二人自然能在大乾官场立稳跟脚,特别是曹昉,这算是鱼跃龙门,一步跨进正印官的行列。 虽然湖阳人口不多的下县,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正印官,待到这代管的名头扶正,那就是从七品的职位,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梨园小筑的雅间,辛表程当先落座,苏晋跟曹昉分列左右,剩下的一个位子自然是武安君的。 郭进在雅间检查一下,确保没有问题,就想要出去守着。 “郭大哥这是去哪里?你我兄弟久未相见,自然是要喝几杯的!”武安君一把拉住郭进,从见面到现在,二人尚未说过话,倒是显得生分了。 如今郭进乃是辛表程的护卫首领,职责在身,不好跟武安君多有往来,而且如今武安君扶摇直上,他本不想过多攀附。 “不错,坐下一起喝几杯,暖暖身子!”辛表程也是面色一缓,他对郭进跟武安君的关系心知肚明,倒也没什么芥蒂,反而是武安君并没有因为功绩而冷落郭进,这份心态才是值得称赞的。 “卑职谢过大人,谢过诸位大人!”郭进心中一暖,挨着武安君就坐下了。 “二位大人,这是我的好大哥,郭进。一身本事,足以上山博虎,下海擒蛟,日后发达了,你们想结交就晚了。”武安君直接给苏晋跟曹昉介绍郭进。 “武大人客气了,只是一些蛮力罢了,上不得台面!”郭进嘿嘿笑道,这都是文官,满腹诗书的那种,他实在感觉低人一头。 “再这般叫我,可要生气了,你我兄弟相交,与身份无关!”武安君面色不愉,显然对郭进称呼自己武大人很不满意。 “就是,自古草莽出英雄,咱们今日在一起相聚,就是有缘,咱们先一起敬辛大人一杯,祝大人百战百捷,光复故土!”曹昉最善此道,顿时举杯相邀。 “诸君共同努力!”辛表程心情也不错,毕竟连克两城,如今兵员粮草充足,北伐一切顺利。 第一百二十五章 提升实力 待到酒足饭饱,辛表程坚持回军营休息,郭进自是护卫左右,武安君一路相送。 “大郎,我大军明日兵发比阳,你可要同行?”辛表程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朝着护送的武安君说道。 “这么着急?眼下兄弟们折损过半,人手尚未补齐,抚恤跟赏钱也没落实,恐怕暂时不宜随行。”武安君拒绝了,比阳城高大坚固,他现在去了就是炮灰。 在辛表程抵达之前,武安君就把骑兵都藏到马场去了,如今明面上只有数百可战之兵,早就被打残了。 “嗯,立功倒是不急,有的是机会,泌河粮道必不能有事。你先保护泌河,养精蓄锐,寻机攻打青台镇跟方城。”辛表程缓缓点头,他现在麾下足有一万五千兵马,自然不差武安君这几百号人。 若是武安君再拿下青台镇跟方城,可以确保对泌河粮道的完全控制,辛表程才有底气在比阳跟元兵死磕。 “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尽快发兵!”武安君大喜,这正是他想要的。 那种大规模的两军对垒,他麾下弟兄去了就是炮灰,打打擦边球,再拿下方城县,他将坐拥三县之地,完全可以供养数千精锐。 武安君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扩大地盘弄钱,这么多人手要养,没钱粮怎么行?朝廷不给,那就自己弄地盘。 辛表程又再三嘱咐,让武安君一定要稳定住后方,不可贪功冒进。 “郭大哥,保重!”军营前,武安君跟郭进道别。 “武兄弟,保重!”郭进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朝着武安君抱拳一礼,跟随辛表程的马车朝着军营中行去。 武安君瞧着远去的背影,暗道一声抱歉,他把实力藏起来,也是不得已。 县衙之中,苏晋跟曹昉还在等候,如今他们二人归武安君差遣,直到战事结束。 “二位大人,眼下我唐州团练兵最大困难有两点,一是兵员不足,二是钱粮有缺。泌阳、湖阳二县,限期半个月,各招募新兵一千,军饷每月二两,有没有问题?”武安君如今相当于在辛表程那里拿到了特许,只要能够保证泌河粮道,青台镇跟方城就是给他预留的军功。 武安君准备扩招三千新兵,除去这两千人,剩下的一千自然要从大盘山寨民中出。 如今大盘山寨民一万有余,招募一千青壮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在大盘山寨民心中,武安君乃是文曲星转世,忠诚度更高,可以保证他对麾下的掌控力。 “大人,这个兵员问题不大,就是这钱粮恐怕有些困难。泌阳、湖阳二县,都是刚经历战乱,若是征缴太过,就怕民心不稳!”苏晋思量了一番,二两军饷,不愁招不到人,但是筹集钱粮才是个大问题。 “大人,泌阳县的大户,几番下来,也颇有怨言。但是我曹家愿意掏出两千两,用作犒赏大军。”曹昉也心中一阵嘀咕,这钱粮难收,可他刚得了好处,总要表示一二。 “嗯,你有心了!你们二位只需按照户籍跟田地,按照朝廷惯例,该收的都收上来就行。其他乱七八糟的,该停就停下,剩下的我再想办法。”武安君现在最需要保证的就是粮食,只要把两县的秋税都入仓,麾下军队就不会断粮。 大盘山今年收成极好,但是那些高产水稻武安君不能动,眼下地盘更大,明年整个大盘山都要种植高产水稻,多余的稻种要在泌阳跟湖阳的官田开种。 泌阳跟湖阳二地,不同于大盘山,眼下他的控制力还不够,若是将高产水稻跟玉米的种子外流,他在粮食上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随即武安君让一营跟三营护送曹昉去湖阳上任,同时招募兵员。二营、四营跟六营留守泌阳,助苏晋清理地方,招募新兵。 至于武安君自己,则带着杜老三的五营跟紫电的辎重营返回大盘山,一是为了修整,二是运输物资出山。 夜幕时分,武安君看着系统面板上的一千多杀戮值,不由得皱起眉头。 已经很久没有查看系统,连番大战之下,这杀戮值比他想象的要少。武安君原本以为只有自己杀死的敌人才有杀戮值,可后来在大盘山的几场战役,明显获得更多的杀戮值,显然自己麾下击杀敌人他也能分润一些。 可这几番大战,击杀敌军无数,却只有一千多,明显比之前在大盘山中的时候要少。 “系统大爷,说说呗,到底咋回事?是不是你把我的杀戮值给吞了?”武安君在脑海中呼喊不靠谱的系统。 若是这系统靠谱些,武安君完全可以实现抽奖自由,把麾下都给安排上武技跟上品装备,战斗力必然飙升。 “系统杀戮值,会根据敌我双方战斗力来评判,敌人越强,获取的杀戮值就越高。除了宿主亲手击杀敌人之外,方圆百步距离内,麾下将士击杀敌人,可以获得三成的杀戮值。”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 “怪不得!”武安君嘀咕道,这几次他都是以优势兵力,再凭借城墙的防御来击杀敌人,而且战线拉得太长,不利于他获取杀戮值。之前在大盘山,虽然战斗规模小,但是因为山道崎岖,都拥挤在一起,对他收获杀戮值极为有利。 “系统大爷,你这极品杂物,都有什么?”武安君瞅了一眼,洗髓肯定够不着,极品武器跟极品杂货还没抽过,可以试一试。 “包罗万象!”系统冰冷道。 武安君被噎住了,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系统大爷,你再给些提示呗?”武安君试图感化一下系统,可任凭他如何恳求,系统就像关闭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系统大爷,系统你大爷!”武安君一声咆哮,算是为此次对话画上了完美句号。 既然不清楚,那就抽一次看看,武安君直接点动极品杂物。 “极品羽绒被一条!” 武安君沉默,果然是极品,起码价值要比上品贵上不少,送给云瑶跟余静姝冬天御寒倒也不错。 “极品自行车一辆!” 武安君要抓狂了,他要自行车有个毛用?还不如毛驴好用,万一轮胎破了,他去哪修? “小学数学教材一套!” 武安君要哭了,这都是什么啊?一百五十个杀戮值,就换这? 武安君直接放弃了,直接在极品武器上点了一下,足足五百杀戮值。 “左轮手枪一把,配子弹二十发!” 武安君猛地来了精神,左轮手枪可是经典火器,用来防身极好。 武安君迫不及待把左轮手枪拿出来,把六发子弹装填进去,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相当酷炫,再也不用两边腰上各插一把短铳了。 回头直接把淘汰下来的短铳,赏给卫骁跟车敬,这二人虽然天赋异禀,但是修行时间尚短,目前实力还不足。 武安君又在上品武技连抽几次,得到一套棍法、两套身法跟一套剑法。 直接把凌氏兄弟叫来,各自传了一份身法跟棍法,直接把这兄弟俩战斗力拉到高手行列,凭借高大的身躯,在战场上杀伤力惊人。 凌川跟凌岳兄弟俩,虽然早就达到小成状态,却一直没有合用的功法,都是以力取胜。 平时还看不出来什么,可一旦跟真正的高手对决,就差了些。可如今的身法跟棍法,直接让他们战斗力飙升,估计比起汉达索,也丝毫不差。 “公子,这也太强了!”凌岳一个闪身,挥动盘龙棍,直接将身前的一块石头击碎,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五脏六腑就没一个好的。 “公子,这也太快了!”比起凌岳,凌川跟惊叹于身法。 原本兄弟二人攻击势大力沉,但是灵活一直都差了不少,如今这一块的短板是补上了。 “你们二人跟我这么久,忠心可嘉,自是不会亏待你们!”武安君笑着点点头,他最信任的就是凌氏兄弟,自然要把他们实力给堆高。 武安君很清楚,他的麾下也有派系,但是只要他掌握好平衡就行。 原本势力最强的,肯定是狂风、断雨、紫电,这三人不仅武艺高强,彼此又结识多年,麾下亲兵甚多,稳稳压着凌氏兄弟一头。 但是如今凌氏兄弟在武力值上,已经跟他们不相上下,假以时日,真气修为上来了,必然稳稳压他们一头。 至于亲卫骑兵,武安君根本不担心,卫骁跟车敬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你们好好修行,不必羡慕,假以时日,都会有的。这两把短铳,你二人一人一把,用作防身!”武安君取下腰间短铳,给卫骁、车敬一人一把。 二人赶忙双手接过,他们见识过武安君使用,虽然装填麻烦,但是威力极大,关键时候用来保命极好。 “大人,你给了我们,你怎么办?”卫骁自是喜爱得不行,可还是有几分犹豫。 车敬也是赶忙附和,若是没有武安君,他们这会还在地里刨食,饭都吃不饱。他们的安全只是其次,武安君必须不能出事。 “本官,自然有更好的,收好吧!”武安君拍拍他们的脑袋,倒是个懂事的。 武安君随即开始打坐修习功法,如今他对真元的掌控极强,加上经脉多次洗髓,修习时几乎不用耗费心神。 不到一个时辰,就将真元送回丹田,比鸽子蛋略大一些的真元,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好似要破壳而出一般。 武安君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实力如何,但若是再碰到慕容相城,应该打个平手差不多。若是再加上左轮手枪,应该可以把他留下。 左轮手枪一次可以装弹六发,武安君不相信,慕容相城可以接住六颗子弹。 第二天,武安君率领大军回返,亲卫骑兵营则是全部留在城外马场,这批战马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方城县明月楼,梅无剑在自斟自饮,自打那日告别武安君之后,他就在方城潜伏下来。 如今梅无剑孤身一人,能做的事情有限,只是每日闲逛,把这方城县中的大小人物都摸清了。 “二师兄,如今倒是阔了!”一名背剑年轻男子好似闲庭信步一般,脚下确实极快,话音刚落,就在梅无剑对面坐了下来,乃是梅无剑的师弟风逸尘。 “小师弟,你还是这般没礼貌,把师姐落在身后!”一名紫衣女子,怀抱长剑,紧随其后,正是梅无剑的师妹宫灵霄。 “但是小师弟话说得没错,二师弟当真是阔了,连这样的酒楼也敢请客!”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背上乃是一柄宽大的重剑,正是梅无剑的大师兄齐星驰。 “莫要相戏,小二,速速上酒菜!”梅无剑直接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同门师兄弟见面,自然要喝上一杯。 小二在外面应了一声,赶紧上菜,七八道热气腾腾的菜,加上两壶温好的酒上来,四人直接开干。 “二师兄,说吧,叫我们来,是不是有好事?”宫灵霄与梅无剑关系最好,当初他们的师傅收了梅无剑没多久,就在路上碰到宫灵霄,也一并收入门中。 梅无剑跟宫灵霄年纪相仿,又一起习武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彼此都未曾吐露那份心思而已。 “小师弟,隔墙可有耳?”梅无剑看向小师弟风逸尘。 风逸尘天赋异禀,对周围的动静极为敏锐,十步之内,连个苍蝇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二师兄但言无妨!”风逸尘摆摆手,示意一切正常。 “诸位,师傅飞升前,曾叮嘱我等,不可凭借武艺恃强凌弱,打家劫舍之类的更是不提了。但是我等活在世上,总要找个营生,养活自己,是不是?就道观那点香火,够个什么?” 老道长在的时候,梅无剑还能坐得住,可老道长仙逝之后,让他在道观整日厮混到老,那怎么行? 师兄弟四人,梅无剑是最先走的,为的就是寻机缘。至于大师兄齐星驰,那道观本就是该传给他的,除了那些微的香火钱,还有两亩薄田,倒是饿不死。 宫灵霄则是家中无人,一时无处可去,有心跟梅无剑一起走,却又开不了这个口。所以一接到梅无剑的书信,便嚷嚷着要启程,一刻都不肯耽搁。 至于小师弟风逸尘,用大师兄的话来说,心性不稳,需要再跟着他磨砺两年。 “呃,家父乃是镖师,实在不行,回去跟着父亲走镖,也能吃饱!”风逸尘两手一摊,当个镖师也还好。 “若是我走了,道观就要败落了!”齐星驰也没想好去处,反正就先在道观待着,总归饿不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师门重聚 “二师兄,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好事说出来,我肯定支持你!”宫灵霄这些时日未曾见到梅无剑,思念更甚,打定主意要跟梅无剑一起。 “我等风华正茂,又有本事在身,何不建功立业,闯出一番天地来?师傅他老人家让我不要作奸犯科、恃强凌弱,可没说让我们只能种地走镖。” “二师兄,你我所学,并不适合沙场搏杀。大师兄的重剑,或许还有几分可能。”风逸尘屈指在长剑上弹了一下,他们都是学的剑术,适合方寸之间的搏杀,而不是战场之上。 “战场之上,杀戮太重,师傅让我用重剑,就是为了压迫内心的杀气。”齐星驰微微摇头。 师傅说,他有一颗杀戮之心,若是深陷战场,很可能堕入魔道。所谓魔道,就是完全释放内心的心魔,从此暴虐好杀,再也无法恢复常人心智。 “大乾北伐,你们可知晓?”梅无剑摆摆手,都是多年的师兄弟,他当然知道这些,早有考虑。 “当然,路上听说,大乾已经兵临唐州,连下泌阳、湖阳二县。二师兄,你不会让我们参军吧?我可是女子!”宫灵霄露出一丝不满,这也太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倒也不是......” 梅无剑将他与武安君的约定缓缓道来,包括他与武安君自幼相识,算是故交,有这份关系在,不怕他把自己等人给坑了。 “师弟的意思是,我们充当这个武公子的暗探,助打探北元的消息?”齐星驰眉毛一挑,好似还不错。 “不仅是打探消息,关键时候,也可以使一些手段,比如策反、暗杀之类。”梅无剑有他的野心,若是只是区区耳目,如何能够立下大功? “风险太高,又身在暗处,恐怕获取军功不易......”风逸尘觉得这活倒是还可以,就是身份有些尴尬。 “二师兄,我跟你干了!”宫灵霄直接决定了,若是此时不下决断,她跟梅无剑必将越走越远。 “一个月十两银子,其他开支,还可以额外支取。比如今天这顿饭,就算在武公子头上。”梅无剑朝着宫灵霄露出一个感激的神色。 大家虽然都是同门师兄弟,却也不能强求。 “干了!”梅无剑话音刚落,风逸尘就答应了下来,镖师一个月才三两,差距太大了。 “那就听师弟的!”齐星驰也下定了决心,这怎么看,都比在道观窝着有出息。 “好,每人先发三个月军饷,想买什么就去买,明天就开始干活!”梅无剑伸手入怀,每人发一张银票,足额三十两的太原钱庄银票。 “这么大气?”风逸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这要换成铜钱,那得满满一大筐。 “那武公子是个做大事的,岂会小器?你们知晓那几首诗词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那个?” “是不是还写出,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 “可不是?嘿嘿,小时候啊,他跟他爹去我家杀猪,人家都在玩,就他捧着个书......” 既然大家感兴趣,梅无剑自然要替武安君吹嘘一番,也好收拢人心。 “他一个书生,能聚拢这么多人,把泌阳县城打下来?”齐星驰抓起鸭腿啃得满嘴流油,道观里实在吃得太清淡了。 “说来惭愧,也不知道这武公子何时习武的,据说身手极好,我肯定不是对手。”梅无剑说起这事就想叹气,人比人,气死人。 想他能被师傅收走,那也是天赋异禀,武安君明明就是个书呆子,怎么就成为武道高手了? 别的不说,那烈焰虎凶名在外,能斩杀烈焰虎还能有的差了? “这么强?有机会得见识一下!”齐星驰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大师兄,你就别添乱了,咱们在人家手底下当差,哪有去挑战的?”宫灵霄夹起一块鹅腿放在梅无剑碗中,示意他多吃些。 “也是,哈哈,这样也好,他武公子越厉害,咱们也跟着水涨船高。”齐星驰直点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怎么能添堵?那样太不专业了。 一顿饭四人吃得痛快,风逸尘最先跑路,说是出去见识见识,大师兄齐星驰也很识趣走了,给二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二师兄,那个武公子,真的有那么厉害么?”待到二人走远,宫灵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北元势大,大乾暗弱,更何况,武安君只是一个山贼起家的小角色。再这样的天下大势中,很容易就被一个浪花打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位武公子的崛起之路,堪称奇迹,能够在那样的绝境之中杀出一条生路,绝非常人。师妹,这是机缘,让我们遇到了,绝对不能放手!”梅无剑有一种直觉,武安君绝非凡俗之辈,若是错过这份机缘,他将后悔终身。 “二师兄,其实,过些寻常日子,也挺好的。”宫灵霄看着梅无剑的双眼,若是寻一个安静的所在,彼此长相厮守,不理这世间杂事,多好? “师妹,世间诸事,多有不如意。当初,这位武公子,也曾与美人相守于市井,最后却身陷牢狱,差点身死。树欲静、而风不止,只有自身强大,才能阻止这些事发生。”梅无剑握住宫灵霄的双手,他自然是知晓宫灵霄心意的,但是大丈夫立于世,岂能困于儿女情长? “嗯,我听二师兄的!”宫灵霄顺势靠在梅无剑怀中。 “走吧,我们也出去逛逛!”梅无剑牵起宫灵霄的手,二人这算是互相表白了心意,不妨享受一下最后的清闲。 夜幕时分,齐星驰跟风逸尘回来了,二人皆是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提着,憋屈了这么多年,总算体验了一把富人的感觉。 梅无剑在方城租了一个小院,如今四个人也够住,宫灵霄正忙着端菜,招呼他们落座。 “师姐,这就拿出当家大妇的派头了?我送你一把银锁,祝你跟二师兄,早生贵子!”风逸尘取出一把银锁,他瞧着精致,就买了下来。 宫灵霄跟梅无剑的心意,他们早就瞧在眼中,如今既然留下来,必然是好事将近。 宫灵霄毕竟是女子,羞得赶紧往厨房逃去。 “我这倒是还有一把,祝你们儿女双全!”齐星驰也拿出来一把,跟风逸尘的正好凑成一对。 “却之不恭,先谢过了!”梅无剑直接接过收入怀中。 “都、赶紧坐下吃吧!”宫灵霄端着饭出来,脸上红得跟灯笼似的。 “灵霄,一起坐吧!”梅无剑直接换了称谓,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都是江湖儿女,不讲那么多繁文缛节,二人心意相投便好。 “诸位,据可靠消息,大乾军队主力,如今已经抵达比阳城,不日将发起攻击。咱们的武公子,在泌阳未动,应该是在修整。若是不出意料,修整之后,武公子必定要朝青台镇跟方城下手。” 梅无剑用筷子蘸了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若是武安君不拿下这两个地方,泌河就随时都可能受到袭扰。 现在梅无剑尚未建立跟武安君的联络渠道,这些都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 “青台镇不过数百军士驻守,进出盘查极严,我们能做的有限。但是这方城就不同了,我们若是能够有所动作,协助武公子拿下方城,你我的地位当水涨船高。”梅无剑是有野心的,习得这一身本事,自然要混出个人样来,不然习武的罪不是白遭了? “依我看,最简单的,就是把这个守城参将梁勇给暗杀了。群龙无首,必然抵不住大军攻伐!”齐星驰方才购物的时候,也打听了一下。 方城县的城防,一直由参将梁勇把控,麾下有三百多将士。战时县衙的三班衙役,以及抽调青壮协助,都是由其统一指挥。 若是暗杀了梁勇,必然导致城中大乱,破城自然要容易许多。 “不错,我与大师兄是一个意思,只要梁勇一除,余者不足虑。但是这个时机要把握好,最好在大军围城之后,若是太早的话,不能够震慑人心。”梅无剑感觉,在大军围城的关键时刻,击杀梁勇,才是最佳时机。 “二师兄,恐怕到那时,此人的防备甚严,不易得手!”风逸尘觉得梅无剑所言不错,但是下手的难度陡增。 “嗯,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这几日,我本来盯梢过此人,但是此人甚为警觉,我一个人不行。明日这般,我们四人联手,分段盯梢,先把此人在城中的往来关系摸清楚,再寻机会。”梅无剑之前盯梢差点暴露,不得不再三小心。 其他人纷纷点头,寻找其薄弱,一击破之,这本就是他们剑法的精髓。 武安君哪知道这些,一回到山寨就先去铁矿上,因为有大批草原俘虏中的改造分子,铁矿开采的进度不错。 这些改造分子的待遇肯定差了些,但是干饭管饱,免费的青壮劳动力,不能真的给干废了。 大批量的铁甲堆得跟小山似的,足有上千套,但依旧不能够满足武安君的需求。 “苏主管,铁矿的产量还是不够,能不能再提升一些?”武安君要扩军,对铁器的需求极大,仅这一次,就要补充三千多兵器跟两千多套铁甲,就这还是把一些残破的缝缝补补将就一下,不然数字还要高得多。 “寨主,这事急不得,胡主管那边已经在准备二期工程,再起两座高炉,但是铁矿石开采不易,越往下,开采的难度就越高。”苏慎头直摇,想要快速提高产量,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若是钻个深孔,装填火药,把这山体炸开,是不是就行了?”武安君看着那矿山,想起后世都是用炸药来炸开的,他没有炸药,换黑火药应该也一样,无非是用料更多而已。 “这个、能行?”苏慎虽然见多识广,可也不了解黑火药爆炸的原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赶紧的、让人去钻孔,碗口大,越深越好!”武安君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多等,多等一天,北元就可能有更多的军队抵达,对他极为不利。 苏慎赶紧让人去请牛仓,这种活必须石匠来办。 武安君让牛仓亲自盯着,孔至少钻上五尺深,好了再去通知他。 云瑶跟余静姝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拉着武安君落座,叽叽喳喳说着这阵子山寨的事。 “郎君,现在山寨银钱总共还有八千多两,你若是要,可以都拿去。”余静姝给武安君夹了一根大鸡腿,这是山寨最美味的食物了。 “你们自己不要留些?”武安君确实需要钱,军队满编之后,一个月的军饷就要一万两出头,再加上抚恤跟奖励,这一次武安君至少要两万两银子才行。 泌阳县那边之前查抄了一些,再加上曹昉主动上缴的物资,大概在五千两有余,缺口高达一万五千两。 若是把这八千两都填进去,依旧还有七千两的缺口。 无论是泌阳县还是大盘山中,此番丰收,又不用上缴给其他地方,供养大军倒是足够,不然武安君得愁死。 “物资还有不少,寨民手中的钱也会回收,暂时转得过来!”余静姝知道武安君的压力大,只能尽量多帮衬一些。 “嗯,等士兵补齐,这批的银钱先发下去,剩下的就留在寨中。其他各营的缺额,我再去襄阳凑一凑。”一想到每月高达一万多两的军饷,武安君就头痛,他现在有些理解,朝廷为什么经常拖欠军饷了。 但是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武安君绝对不能干拖欠军饷这事,必须得走一趟襄阳才行。 余静姝朝着云瑶使了一个眼神,显然是有事让云瑶开口。 云瑶面带犹豫,微微摇头,显然是拒绝了。 “说吧,什么事?静姝你说!”武安君何其敏锐?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他的感知。 “还是让云瑶姐姐说吧!”余静姝有些不好意思。 “就你来说,当家大妇,岂能畏畏缩缩的?”武安君没好气说道,平日里,余静姝可没少拿当家大妇肚饿名头压着云瑶。 “那个,据说,郎君在襄阳,养了个外室。那个,本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余静姝面色一红,干脆说出来,也好解开心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临百花楼 “槿颜本是青楼女子......”武安君放下饭碗,正好跟他们说说这件事,以后泌阳往来襄阳便利,早晚都是要见面的。 “倒真是个苦命人,大郎何不把她接到山寨来,我们姐妹彼此有个照应,省得在外抛头露面。”云瑶感觉槿颜才是真的命苦,以前都在青楼以色娱人,如今还要在店铺迎来送往,比她们在山寨差得远了。 武安君不在,她们二人就是这山寨的当家人,一万多人都得听从她们的号令,相比之下,槿颜就要惨得多。 “呃,郎君,也不是妾身小器,只是问问而已。以后若是有暇,不妨接到山寨小住!”余静姝瞪了云瑶一眼,哪有上赶着往自家寨子里招祸害的? 在余静姝看来,那些个青楼女子都是狐媚子出身,最善勾引男子了,她如何是对手?当然了,云瑶是个例外,二人同甘共苦,比亲姐妹还要亲。 而且这槿颜,还是出自襄阳的百花楼,讨男人欢心的本事岂是她们能比的? “为夫在襄阳,那么大的买卖,岂能没个自己人盯着?日后太平些,往来进货让她来山寨走动走动就是。你们都是为夫的心头好,可莫要起了嫌隙!”武安君起身,将云瑶跟余静姝都揽在怀里。 “郎君,我错了!”余静姝将头埋在武安君胸口说道。 “哪里错了?”武安君笑了,他知道余静姝为何如此说,却还是要她自己说出来。 “我不该逼问贺明的,你莫要责怪他!”余静姝带着几分尴尬说道。 “下不为例!”武安君用力在余静姝的臀部拍了一下。 “嗯!”余静姝一声娇哼,往武安君怀里贴得更紧了。 武安君也是当了好些时日的光棍,如何受得了这个,一把将余静姝抱起,直接往卧室去了。 云瑶赶紧收拾碗筷,把饭菜再去温着,一会武安君肯定还要吃的。 其间详情不足为外人道,云雨初歇之后,武安君给二人各传一套身法跟剑法,二女战斗力飙升,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大郎,咱们什么时候能过上太平日子啊?”云瑶依偎在武安君怀中,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不想继续担惊受怕。 武安君领兵在外作战,她每天都跟余静姝一起祈祷,生怕接到的是噩耗。 “有些事,是停不下来的!”武安君摸摸云瑶的头,他现在已经入局,只能被推着走。 大乾跟北元的这场战事要打多久,谁也不知道,快则两三年,慢的话,十几年也有可能。 “那等打完了,我们就去南边好不好?福州怎么样?那里向来太平!”余静姝建议道。 “好!”武安君笑着说道,真打完了,那也得看是个什么结果才行。若是大乾战败,往南边跑显然是上策,毕竟福州那片,向来是兵家不争之地。 大盘山中的一切早已走上正轨,兵员补充的速度很快,直接就地训练。 期间武安君又去铁矿上观摩了一下爆破,一次性灌进去二十多斤黑火药,愣是把巨大的矿山给炸出大片碎石,周边蔓延出狭长的裂缝,后面开采也要容易很多。 据苏慎估计,只要火药供应跟上,开采铁矿石的速度完全可以提高五成。 此番泌阳连续大战,火药消耗过半,接下来还要对青台镇跟方城县动兵,必须得再弄一批硫磺回来。 武安君思量再三,决定先去一趟襄阳,得跟李氏商行的采薇姑娘好好商量一番才行。 让贺明准备好船只跟物资,武安君带领数十骑精锐相随,顺流而下,直奔襄阳。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看着阔别已久的襄阳城门,此番回来,他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大乾的官员,自然不用下马接受盘查。 “快、搬开拒马,恭迎大人入城!”守城的卫兵检查了武安君的文书跟令牌,确认身份无误后,赶紧下令放行。 贺明每次走这边,总是要低三下四行贿,此番沾了武安君的光,大摇大摆进城。 百花楼中,郑兴河将腿翘在凳子上,左手握着一柄出鞘长刀,身后站着十数位山河盟的高手。 “向妈妈,上次我已经给过你面子,说那海棠姑娘身子不爽利。我当时就说了,五天之后,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海棠姑娘出来伺候老子。”郑兴河起身,一刀砍下,面前的桌子应声断为两截。 楼里的客人见势不妙,一个个拔腿就跑,生怕被波及,而那些待客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郑大侠、郑老爷,楼里的女子多得是,你何必非得跟海棠姑娘较劲?今儿个老身请客,一定给您伺候得舒服了!”向妈妈也真是怕了这个浑人,眼下百花楼的靠山,襄阳府通判陆炳不在,还真就压不住这郑兴河。 “大爷我不差钱!区区一个婊子,郭进能睡,我就睡不得?”郑兴河掏出两块银锭丢在地上,今日这事,他是办定了。 “郑大爷,那郭大侠随辛大人出征了,临走前,特意交代老身,要照看好海棠姑娘。这要是出了岔子,他回来还不得把老身这百花楼给掀了?”向妈妈赔着笑,看能不能说动这郑兴河。 “若是海棠姑娘不出来把老子伺候舒坦了,今日我就把你这百花楼给掀了!”郑兴河这股子邪火憋了好久了,好不容易寻到机会。 那日被郭进打得在床上躺了小半年,却因祸得福,每日勤修不辍,功夫再上一层楼。 郑兴河现在感觉自己战斗力爆表,就算郭进在此,他也丝毫不怵。 “郑大爷,郭大侠可是随辛大人去北伐的,苗师爷那边,也会照应一二!”向妈妈现在是一个劲地想借力,看能不能压住郑兴河。 “哼,我们兄弟不日也要北上,助谭将军一臂之力!好了,向妈妈,给你一炷香的功夫,若是请不动海棠姑娘下来,大爷我就上去动强了!”郑兴河丝毫不给面子,咱背后也有靠山的。 向妈妈倒吸一口冷气,她自然是知晓谭良弼的名声的,连辛表程也不放在眼里,恐怕这百花楼的靠山陆炳,见了他都得伏低做小。 “郑大爷,您稍待,我再去请!”向妈妈眼见说不动郑兴河,又得罪不起,只能去说动海棠了。 “就一炷香的时间!”郑兴河直接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将长刀拄在身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干的架势。 向妈妈尚未走上二楼,就瞧见海棠姑娘款款下来,这么大的动静,她如何不知晓? “海棠姑娘,老身,这个,也是不得已!”向妈妈一脸难色,这要是以后被郭进翻旧账,她这老身板如何经得住? “给妈妈添麻烦了!”海棠微微福了一下,便缓缓朝着楼下走去。 郑兴河的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倒不是他真的有多喜欢海棠,而是要把自己对郭进的邪火,都发在她身上。 一想到郭进知道,自己珍爱的女子,被他给得手了,那种屈辱,想想就刺激。 但是郑兴河不着急,他要好好调教一下这个女子,让他知道,一个青楼女子,应该如何伺候客人。 “奴家见过郑老爷!”海棠微微蹲下身,朝着郑兴河行礼。 “先陪大爷我喝几杯!”郑兴河哈哈大笑,他不着急,这会天还没黑,今天有的是时间折腾这个美人。 海棠微微蹙眉,却依旧前头引路,只望郑兴河能够早些离去。 “离那么远做什么,坐到大爷腿上来!”郑兴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这种循序渐进的过程,才是最享受的。 “啊~”海棠本在犹豫,却被郑兴河一把拉着手腕,直接拖到大腿上坐下。 “给大爷斟酒!”郑兴河一把拦住海棠纤细的腰肢,一掌可握,郭进看中的,果然不是凡品。 海棠几番挣扎,想要起身,郑兴河却将其死死压住,以他的修为,岂是海棠能够挣脱的。 “这百花楼是什么场所,装什么贞洁烈女?”郑兴河把长刀在桌上一拍,吓得海棠一个哆嗦。 海棠虽然不甘心,可又怕郑兴河暴起,只能将屁股稍微往外挪开些,避开对方要害,伸手去拿酒杯斟酒。 “还要大爷我自己动手?懂不懂规矩?”郑兴河感觉到海棠的屈服,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大手在其腰间不断摩挲。 海棠强忍着恶心,端着酒杯凑到郑兴河面前,对方口中的气味,着实令她作呕。 郑兴河张开嘴,一饮而尽,感觉浑身舒坦。 右手也不在局限于腰间,顺势而下,朝着海棠的大腿游去。 “郑老爷,再喝一杯!”海棠忍着屈辱,继续为郑兴河斟酒,只盼对方赶紧离去。 “我要你用嘴喂我!”郑兴河得寸进尺,今日非要将这女子调教的服服帖帖不可。 “郑老爷说笑了,奴家不会!”海棠俏脸骤变,这郑兴河步步紧逼,显然不会放过她。 “不会?那就张开嘴,老爷我喂你!”郑兴河一把将海棠按在怀中,将杯中酒倒入口中,就准备喂给海棠。 海棠努力挣扎,想要起身,却根本做不到。 郑兴河一把掐住海棠的下巴,将其嘴巴捏开,就将口中的酒水往其中吐去。 “哈哈哈!郭进不教,今天老子就教教你,该如何伺候男人!”郑兴河松开手,今日他就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尽情戏弄郭进的女子,让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戴绿帽的乌龟。 “啪!”海棠怒急,将口中的酒水吐出,忍不住给了郑兴河一个耳光。 郑兴河不是挡不住,而是他故意没挡,只有海棠动了手,他接下来才顺理成章。 “臭婊子,你敢打我?今天我就将你剥个干净,让在场的弟兄们,都饱饱眼福!”郑兴河是想要彻底毁了海棠,以此来打击郭进,光戴一顶绿帽子可不够,既然做了,那就把事情做绝。 原本吓得不轻的看客,都来了兴致,海棠可是百花楼最有名的女子,能够瞧一眼她的美色,想想都刺激得不行。 海棠直到现在,才明白郑兴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刃,架在自己脖子上。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伤到郑兴河,但是她可以选择死,死了就能成全名节。 “你捅进去啊!我不在乎,你就是死了,今天也得人尽可夫。你活着,我还会给你留几分体面,你死了,在场的挨个排队,明天还要把你扒光了吊在这百花楼的门口!” 郑兴河哈哈大笑,自杀更好,还少些罪名。 “郑大爷,不行啊,这若是闹出人命来,百花楼还怎么待客?”向妈妈赶紧冲过来,这要是血溅当场,百花楼就完了。 “你劝我没用,我没想杀人,只要她配合,大爷舒坦了就行!记住了,今天都听我的,是你最好的选择!”郑兴河哈哈大笑,这襄阳城,现在谁都制不住他。 向妈妈没辙,只能拉着海棠的手臂,让她莫要想不开。 “一个青楼婊子,除了郭进,谁把你当回事?偌大的襄阳城,郭进不在,谁还会为你出头?”郑兴河哈哈大笑,郭进越是当宝贝,他摧毁起来才有快感。 海棠的眼角泪水滑落,她知道郑兴河这么做,就是为了打击郭进,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连自杀都没用。 “叮当” 短刀落地,显然海棠放弃了抵抗,准备臣服在郑兴河脚下。 郑兴河哈哈大笑,多么贞洁的烈女,可还不是放弃了,这种调教的快感,让他龌龊的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就在郑兴河伸出魔爪,准备扯下海棠衣服的时候,一道马蹄声响起。 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全身铠甲,就连战马胸前都满是甲片,没有丝毫顾忌,直接冲进百花楼。 “我若是想要出头,你待如何?”武安君骑在马上,长枪指向郑兴河。 “你算个什么东西?”郑兴河松手,虽然武安君作骑兵装扮,可并不是将领装束,反而是从未见过的款式。 这襄阳城中的兵丁不少,一个骑兵又如何,敢坏他好事? “是武公子吗?”海棠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她跟武安君见过几面,知道他是郭进好友。 “正是在下,海棠姑娘勿忧,郭大哥不在,小弟自当为其分忧!”武安君朝着海棠露出一丝笑意。 “是你这个手下败将,我想起来了,上次你也充大头蒜,也好,今日就一并了结,大家伙并肩上!”郑兴河笑了,一个手下败将而已,岂能挡住他?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展神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接连数十匹战马冲进来,偌大的百花楼大厅,竟然变得拥挤不堪起来。 一众骑兵簇拥在武安君身后,只要他一声令下,瞬间就要冲阵。 郑兴河面色惨然,他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居然带了数十精锐骑兵。只见这支骑兵,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盔甲护住周身要害,远非大乾军中骑兵可比。 “你到底是谁?”郑兴河的话中已然有了惧意,恨不得赶紧逃离此处。 别看他手下带了十几个人,恐怕连这些骑兵的一次冲击都挡不住。 “在下武安君,忝为唐州团练使,郑兴河,给你一个机会,我俩单挑!”武安君把长枪丢给卫骁,抽出辛表程赐的长刀,翻身下马。 若是在襄阳城中,搞起了骑兵冲杀,这阵仗太大,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利。如今的武安君,不过初入官场,辛表程又不在城中,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若是我赢了呢?”郑兴河心中一喜,比起跟数十精锐铁骑拼命,显然跟武安君的单挑更有把握。 当初他就把武安君打得七零八落,如今更进一步,完全可以轻松拿捏。只是武安君毕竟是官员,还是一州团练使,他在襄阳也听说了其凶悍的名号,就怕其失败之后恼羞成怒。 “你赢了,我放你们离开,绝不追究!”武安君知道郑兴河在顾忌什么。 “那,要是我输了呢?”郑兴河面色一喜,今日如此局面,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全身而退。 “输了,自然是任我处置,死活都看我一念之间!”武安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不公平!”郑兴河深吸一口气,暗道这小子不地道。 “公平?你方才可想过给海棠姑娘一个公平?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给你一线生机,已是本官格外开恩!”武安君面色一寒,当真不识趣。 “看刀!”郑兴河虽然不甘,却知道武安君所言不错,今日就只能凭本事了。 武安君脚下踏着八卦幻游术,几乎是贴着郑兴河的刀锋避开去,引起大厅内一片惊呼。 郑兴河的刀法,势大力沉,几乎每一刀就攻向武安君的要害。 武安君提着刀,好似闲庭信步一般,每次都在毫厘之间避开,让那些瞧热闹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郑兴河一声大喝,将长刀抡圆,把攻击范围扩大,脚下步伐加速,令武安君避无可避。 “叮!”的一声脆响,武安君的长刀动了。 流星赶月刀好似那月光,后发先至,挡住了郑兴河的攻击。 随即武安君脚下一滑,移到郑兴河的身侧,长刀的寒光犹如流星划过,朝着郑兴河映照而去。 郑兴河连忙转身,长刀一个上撩,挡住武安君的攻击。 很显然,武安君的进步要比郑兴河大得多,无论是流星赶月刀还是八卦幻游术,都是顶级的武技。 不过区区十数招,武安君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让郑兴河处于守势。 原本一直提心吊胆的海棠,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幸好武安君来得及时。 流星赶月刀的一大特点,就是只要不被打断,攻速就越来越快,直到对方无法应付。 武安君一刀快过一刀,逐渐让郑兴河升起绝望之感。 武安君一刀荡开郑兴河的长刀,随即又是迅猛的一刀砍去,这一刀,郑兴河已经来不及格挡。 “住手!”一声大喝传来,来人正是山河盟的大当家荣义山。 武安君刚带着骑兵杀进来,就有人情知不妙,赶紧回去请荣义山来。 荣义山也不知道郑兴河去百花楼寻海棠的麻烦,当初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没想到郑兴河依旧狗改不了吃屎。 武安君本就没想要了郑兴河的性命,刀锋一偏,以刀身砸在郑兴河的胸口。 郑兴河突遭重击,整个人踉跄后退,武安君得势不饶人,根本不去管身后的荣义山,一记空明拳砸在郑兴河胸口,让其吐血横飞出去。 郑兴河重重摔落在地,大口吐血,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比上次郭进下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赶来的荣义山,被卫骁带着骑兵挡住,所有人长枪指向荣义山。 荣义山心头一寒,他虽然是高手,这样的铁甲骑兵五六骑他也不怕,可这数十骑,他能逃命还得借助熟悉地形的便利。 “都退下!”武安君提着长刀,游龙身法一个飞跃,独自面对荣义山。 “这位军爷,竟然朝我二弟下这般重的手,是不是太过了?”荣义山话语中带着一丝愤怒。 郭进跟着辛表程去捞军功,他们也不甘于当一辈子黑帮头领,准备去谭良弼军中谋个差遣。可如今被武安君这一记重击,估计来年开春之前都不能动手。 “也不瞧瞧你二弟做了什么,在场的都是见证,我就是杀了他,又能如何?方才我们就定下赌约,我赢了,随我处置,现在这人,你带不走!”武安君很嚣张,这本就是辛表程的地盘,如今拳头大的也是他,何必畏畏缩缩? “如果我非要带人走呢?”荣义山深吸一口气,虽然郑兴河有时候混账,但毕竟是他结拜兄弟兼左膀右臂,怎么能舍弃? 荣义山知道,只有他跟郑兴河联手,才能在襄阳城挡住郭进。同样的,去了谭良弼军中,也要有个帮衬。 “那我今日就端了你山河盟!”武安君毫不客气威胁道。 “笑话,我山河盟数百条性命,你敢滥杀?”荣义山也不是吓大的,他不相信,武安君敢做这么大。 “哈哈,本官忝为唐州团练使,杀的北元敌军也有数千,还差你山河盟这点人?你们趁辛大人北伐期间,在襄阳聚众闹事,意图扰乱北伐大业。本官奉辛大人之命,清剿地方匪患,有何不可?”武安君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下去,真要翻脸,他还真不怕杀人。 况且这件事,本就不是他挑起来的,真要是杀了,也算师出有名。 “你是打下泌阳县城的那个武大人?”荣义山心中一个咯噔,他一直跟武安君没什么交集,这才知道自己弟兄踢到铁板了。 这武安君可是此次北伐的首功,杀得敌军人头滚滚,而且这人是杀了烈焰虎上位,显然是个狠角色,杀人如麻估计都是轻的。 山河盟这些人,好勇斗狠,手上有人命的不在少数。但是荣义山很清楚,都绑在一起,估计杀的人还不够武安君的一个零头,此人一路走来,肯定杀得人头滚滚。 “本官正是!郑兴河屡次挑衅在先,本官自是要教训,你要是想出手,最好想清楚!”武安君警告道。 “小的新学一门剑法,想请武大人指教,若是能入大人的眼,还望大人手下留情,饶我兄弟一命!”荣义山知道,今日这事,他想要用强是不成了,眼前这位乃是顶尖的狠角色。 “好,给你一个机会!”武安君点点头,他也想看看,这荣义山的剑法,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小的冒昧,请大人看招!”荣义山抽出腰间长剑,朝着武安君一剑刺去。 平平无奇的一剑,却让武安君猛地一惊,好似后面有万般变化一般,当即以流星赶月刀应对。 荣义山的长剑,好似活过来一般,无论武安君如何攻击,总能恰好挡住他的长刀。 武安君脚下踏着八卦幻游术,不断腾挪,甚至还糅合了游龙身法,不断转换方位。 手中的刀法一刀快过一刀,无论荣义山如何抵挡,武安君都能迅速找到空隙,发起下一刀。 原本八卦幻游术只擅长方寸之间的腾挪,如今糅合了游龙身法,竟然腾挪的范围更大了,算是意外的惊喜,武安君好似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荣义山的压力陡增,随着武安君的腾挪范围扩大,长刀的攻击越来越灵活,眼看就要被武安君寻到空隙杀进去。 突然一道寒芒闪过,荣义山的左手多了一柄短剑,跟长剑配合,把自己护了个滴水不漏。 这是荣义山真正的看家本领,顾御剑法! 这套剑法极难练成,荣义山叶刚刚大成不久,如今算是第一次正式出手,就碰上武安君这样的怪胎,只能处于守势。 原本的顾御剑法,虽然善守,却也是攻守兼备,相当于擅长打防守反击,却被武安君压制得只能防守,根本无从反击。 虽然处于守势,却没有慌乱,任凭武安君如何进攻,却丝毫不乱,就好像那海边的礁石一般,不动如山。 武安君感受到丹田内的真元不足,干脆一个后撤,算是脱离了战团。 “你很不错,这剑法叫什么?”武安君不得不承认,以流星赶月刀,根本攻不破这套剑法。 若想攻破这套剑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势大力沉的招数,直接打破对方的节奏,但是流星赶月刀走的是迅疾的路子。 “回大人,此剑法名为顾御!”荣义山长吁一口气,被人压着打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荣义山根本不知道武安君已经真元不足,还以为他是放过了自己,暗道好险。 殊不知,如今的武安君武技都是顶级,但是真元积蓄时间不够,耐力比起荣义山这样的高手还差了一些。 “顾御剑法,好名字!”武安君点点头,还刀入鞘,今天倒是让身法有了突破。 以前武安君总以为,只要有一套顶级武技,就算是一流高手,如今看来不是这样。 不同的顶级武技,有不同的侧重点,若是他今日还有一门刚猛路子的刀法,就有机会击破这套顾御剑法。 好在今日收获不小,身法进步不少,假以时日,把游龙身法跟八卦幻游术完全融合,他的身法将再进一步。 “武大人,不知道可否让我带走二弟!”荣义山小心问道。 “你知道你二弟都做了什么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武安君本来就没打算杀人,但是都渲染到这了,总得趁机捞钱,眼下还缺好多钱发军饷呢。 “武大人,二弟做事无状,我这当兄长的有责任,一定将其带回去教导,绝不再犯!另外,冲撞了大人跟海棠姑娘,在下愿奉上一份心意,望二位宽恕!”荣义山很通透,知道武安君是什么意思。 “海棠姑娘以为如何?”武安君不置可否,看向海棠。 “一切但凭大人做主,只要他们不来搅扰就好!”海棠能够逃过一劫,已经是邀天之幸,如今郑兴河被打个半死,已经是极好的交待了,她不能让武安君难做。 同时海棠的意思,所谓的心意,给武安君就好,她不想要。 “向妈妈,今后再有人骚扰海棠姑娘,你就报我武安君的名号。郭大哥在辛大人身边,须臾不得离,但是本官驻军泌阳,顺流而下,朝发夕至,谁想试试我的宝刀,还得先洗干净脖子!”武安君言罢,在大厅中扫视一周,所有人都低下头去,不敢跟武安君对视。 看着武安君的威势,虽然份属敌对,可荣义山也生出钦佩之意,大丈夫当如是! “人你可以带走了,说到就要做到,再有下次,我绝不留情!”武安君摆摆手,示意荣义山把郑兴河带走。 郑兴河如逢大赦,让麾下抬上郑兴河就往医馆而去,他拱手跟武安君道别,就赶紧撤了。 “武公子供、哎、是武大人,还是槿颜姑娘命好,今日要不要安排人伺候一下?”向妈妈扭着腰肢上来,上次见武安君,还是个愣头青,如今却是这般威势。 “奴家谢过武大人,不如喝杯酒水歇歇脚!”海棠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走到武安君跟前行礼。 “哈哈,酒水就先记下,等你跟郭大哥成就好事,我定要喝个痛快。向妈妈,方才本官所言,你好生记下。郭进与我,兄弟也,海棠姑娘,我以嫂嫂之礼事之,谁敢不敬,哼!”既然做了,那就做全套,总要让郭进不得不领这份天大的人情。 “老身知道了,朝发夕至,谁真的不开眼,我立马叫人去请武大人!”向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只要海棠在这,百花楼就等于多了一个靠山。 “海棠姑娘,方才受了惊吓,不如早些歇息,本官还有事。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叫人来江南优品铺子言语一声,本官自会照应!”武安君言罢,翻身上马,如今他可是大乾正儿八经的官员,逛青楼还是算了。 向妈妈跟海棠一直送到门口,瞧着那一队骑兵呼啸而去,威势惊人。 百花楼里的姑娘都开始窃窃私语,原本以为槿颜不过是寻了个商贾,出得楼去,还要做那迎来送往的活。可如今看来,倒是个不得了的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当真是羡煞旁人。 海棠倒是不理会这些,她一颗心都在郭进身上,当即回房去了,此间事,自是要书信告知郭进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冲喜 槿颜今日格外打扮了一番,一身淡黄色长裙,配上雪白的狐皮袄子,整个人衬托得好似那出水芙蓉。 武安君牵着槿颜就往后院去,小禾正在摆放碗筷,云歌跑去买酒,整个铺子都忙碌了起来。 随行的骑兵直接将旁边的客栈包下了,卫骁只是安排了两人在门口站岗,纯粹是充门面,武安君如今的身手配上左轮手枪,襄阳城内难寻敌手。 “公子,这是账簿,这段时间,总共入账一万二千两有余,衙门那里交了两千四百两,还剩九千六百两。”待到武安君吃过饭,槿颜把账簿递到武安君跟前。 辛表程北伐,资金压力也大,苗正雨来收取,槿颜自然是交上了。 “店铺的生意如何?”武安君合上账簿,收入跟他预料的差不多,这也是他扩充兵力的极限。 “镜子早就没了,还预定了不少,香皂倒是还有一些。”槿颜取出另外一本,都是预定的,等着交付。 贺明这会已经将玻璃都送到边老汉的屋中,等镜子交付上来,应该还有不少的收入。 “槿颜,或许,我们该去其他地方开个分号!”武安君知晓,襄阳这间铺子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若想继续坐大,就只剩开分号这个办法了。 “公子,咱们在襄阳,有辛大人照拂,这才顺风顺水。财帛动人心,这么大笔的银钱,就怕挣了也拿不走。”槿颜也算是见多识广,那些大铺子背后,都是有人照拂的。 “倒还真能找到个靠山!”武安君想起,枣阳军的谢永思,出自建康谢家,若是有他照拂,自然不成问题。 建康谢家,乃是大乾顶级世家,如今的左相谢必安就是出自此家。蔡桧权倾朝野的时候,谢家作为主战派,依旧能够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实力可见一斑。 武安君在襄阳不能久留,吃过饭之后,直接去李氏商行寻李采薇了。 武安君颇有衣锦还乡的架势,带着一队骑兵,招摇过市,直往李氏商行而去,倒要让那个小丫头瞧瞧,咱现在也阔了,有的是马。 “武大人,抱歉,小姐去完婚了,今早刚出发!”掌柜的认得武安君,也知道这位就是此番北伐首功之人,更是客气了几分。 “啥?嫁人了?”武安君挠挠头,这么快的吗?不过也对,像李采薇这个年纪,大部分都已经嫁人了。 “可不是,永兴郡王府催着完婚,老爷特意回来操办这事,大婚就在三日后。咱们老爷可是大户人家,嫁的又是永兴郡王府世子,兹事体大,嫁妆也多,今日一早就从汉水南下益阳,足足六艘大船!”掌柜的那叫一个羡慕,六艘船的嫁妆,放眼整个大乾,那也是不多见的。 武安君也一阵咋舌,若是他抢了李采薇,这六艘船的嫁妆,是不是可以再养三千精锐?武安君赶紧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那样估计会被永兴郡王府给捏死。 “那个、掌柜的,硫磺矿的事,跟你谈成不成?”武安君知晓,这掌柜的乃是李采薇信重之人,他此来就是为了硫磺矿,只要东西到手就成。 “那还真不行,这件事,兹事体大,有些犯忌讳,老朽我不曾经手。武大人若是不急,不妨等上个把月,照例完婚之后,小姐是要跟小王爷一道回娘家看看的。”掌柜的直摆手,硫磺矿这种事他真的搞不定,商行仓库里有的东西,他才能做主。 硫磺矿远在千里之外,他区区一个襄阳商号的掌柜,说话跟放屁没什么区别。 “一个月?”武安君瞪大眼睛,他哪能等那么久?总不能让那些火炮成铁疙瘩吧? “这、还不一定,据说小王爷体弱,此番也有冲喜的意思。三五个月也是有可能的,等开春天热了,应该身体能好些。”掌柜的托着下巴想了一下,这事还真说不准。 武安君感觉天都塌了,现在那点火药库存,打青台镇估计勉强,方城县肯定没戏。 武安君很清楚,眼下骑兵大多数都是样子货,比他带着充门面的这数十骑差得远了。 待到兵员补充齐,看起来六千大军,蔚为壮观,可正儿八经的义军老兵也就一千出头,还有一千多是从俘虏跟青壮中招募的,虽然良莠不齐,可也是经历过战阵的。 剩下的三千新兵,都是刚招募的,估计连左右都分不清,若是没有火器相助,直接带着去打攻城战,这一战下来还能剩多少? 别看武安君现在拥有湖阳、泌阳两县之地,加上大盘山中,总共人口大概八万有余,十六到二十五岁的青壮年也就一万多。 连番招募之后,两县青壮年已经严重不足,估计不足一万,若是再出现大的折损,就算能够补充兵员,后期农事也要出现大问题。 眼下的局面能稳住,还是因为武安君从草原人中抢来不少牛,不然开荒翻地这些重体力活,缺少青壮年男子根本玩不转。 如今武安君不仅要打下青台镇跟方城,还不能够出现大规模的兵员折损,这就必须要足够的火药。 木炭跟硝石武安君早有布局,但是硫磺矿一直没有办法解决,眼下只能够指望李氏商行。 “他们的船,在哪靠岸?”武安君深吸一口气,说不得,只能去追了。 “明日会在益阳靠岸,修整一日,再换车队南下永兴!”掌柜的倒是熟悉,这条路他以前走过。 “多谢!”武安君也不多言,出门直接招呼所有人上马,回铺面跟槿颜交代一声,直接打马出城去了。 汉水上的船队浩浩荡荡,张灯结彩,大红绸布挂的到处都是,过往的客船皆是投来羡慕的眼光。 李采薇身着大红嫁衣,在船舱上唉声叹气,这衣服太过繁复,比起常服难受得多。 “小姐,你就再忍忍,下午到了益阳,咱们就能休息了!”小檀上前为李采薇松肩,如今可不比平时,得端着大家闺秀的范,连船舱都不能出,别说李采薇了,就连小檀都感觉闷得慌。 “哎,你说那王府催个什么,本还有半年快活光景!”李采薇面露愁色,平日里李恒盛不在,她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这要是进了王府,那么多规矩,可怎么办才好。 “听说世子有恙,这才想着冲喜,能好得快些!这王府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若是从小打熬身体,岂会如此弱不禁风?”小檀也不满,她跟李采薇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进了王府就没了自由。 “冲喜?哼,无稽之谈!”李采薇觉得,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寻名医。 “小姐,我怎么听着岸上有人在叫你?”小檀的感知极为敏锐,好似那风中有微不可查的声音,在叫李采薇的名字。 “谁?这荒山野岭的,谁认得我?”李采薇感觉小檀魔怔了,眼下地处荒僻,两岸少有人烟,大清早的哪来什么人? “有点像武公子、不、武大人的声音。”小檀说完,自己都感觉有些不靠谱。 “等寻个机会,我把你送给武大人,一天天的,魔怔了!”李采薇气急,用力在小檀的脑袋上敲了一记。 小檀经常在李采薇跟前提起武安君,搞得李采薇现在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对方了,可她都要当王妃了,但凡流露出半分来,她跟武安君都得完蛋。 “采薇,爹爹有话要跟你说!”门外传来李恒盛的声音。 “小檀,赶紧去开门!”李采薇没好气瞪了小檀一眼。 小檀立马跟泄气的皮球一样,在李采薇跟前,她可以自由自在,但是李恒盛一旦出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小时候没少被老爷打鞭子。 小檀开门请李恒盛进去,然后直接溜到甲板上去了,离得远些才安全。 武安君骑在马上,看着远去的船队一阵郁闷,官道并非一直沿着江水,只能继续往益阳去,应该可以追得上。 “采薇啊,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女大不中留,总是要嫁人的。永兴王府,那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姻缘,你可要珍惜!”李恒盛看着女儿,依稀有几分当年她娘的影子。 “爹爹,女儿知道了,我跟那武安君,根本就没什么!”李采薇鼓着嘴说道。 也不知道谁碎嘴,把她跟武安君的事传到了李恒盛耳中,本就是单纯的生意往来,现在她有口难辩。 “本也没什么,那武安君,允文允武,若是没有世子这桩婚事,爹爹也是赞成的。但是,永兴郡王的眼中,可掺不得沙子。”李恒盛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生怕因为闲话,在王府中受委屈。 “爹爹,都说那世子,身子娇弱!”李采薇也不知道,自己对武安君究竟有没有感情,但肯定比素未谋面的王府世子更有好感。 可那又如何?武安君早有家室,还是当作寻常的生意伙伴更好一些。 “娇弱?那有什么打紧的?只要你怀上王府的血脉,王府上下还不都围着你转?等到以后,世子继承王位,你就是王妃,从此便大为不同。”李恒盛如何不知道永兴郡王世子身体弱?可婚约早定,再无反悔的可能,只能往好的地方想。 “爹爹,王府规矩重,女儿恐怕以后就不能常跟爹爹见面了!”李采薇垂首,不仅是她爹,见其他人都不容易了。 “以后爹爹在永兴那边再开一个分号,算是给你陪嫁,你闲来无事,可以去打理一番,总不至于一直困在王府!”李恒盛也想过这事,娘家陪嫁的产业,去查个账对个货,总是可以的。 “还是爹爹最疼我了,其实,女儿根本就不想嫁人,待在爹爹身边就不行吗?商行这么大的家业,还能养不起女儿?”李采薇嘟哝着嘴,再多的嫁妆,那也是寄人篱下,如何比得上在自己家自在? “哎,此事,由不得你我做主。去了之后,好好过日子,爹爹空了,自会去看你!”李氏商行虽然产业大,可并不是他李恒盛一个人说了算,他不过是个台前人物罢了。 “爹爹,你说那王府,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咱们家,还惦记他那点产业吗?”在李采薇看来,那永兴王府的产业,还比不上李氏商行,何必上赶着贴上去。 “正是因为商行的财富太大,不得不寻些靠山。你大伯原本跟蔡相那边有所来往,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算是投入太子一系,以后才能更进一步。”李恒盛的眼中闪过一丝愧色,当初这门婚约,就是长兄李恒茂做主定下的。 当初蔡桧如日中天,李恒茂自然要巴结,不仅自己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更是借着蔡桧的风,才能让李氏商行风生水起。 但李恒茂是个有野心的,早就看出蔡桧不会太长久,李家若想昌盛,还是得跟皇室直接拉上关系才行。 李恒茂自己肯定不适合直接出面,那样肯定被蔡桧所忌,弟弟李恒盛乃是商人,自然有没这么多顾忌。 永兴郡王本来在皇室之中并不起眼,与当即皇帝的关系也不亲近,但却是个精明的。当初大乾战败,皇帝撤退到建康,永兴郡王带着自己的数百王府卫队第一个赶到勤王,更是奉上三万两白银作为军资。 皇帝投桃报李,本想让永兴郡王掌管宗室,却推辞不受,只愿归乡当一个闲散王爷。 因为有这份关系在,永兴郡王府跟皇室的关系极为亲近,甚至多番结交太子,皇帝也不以为意,自然落入李恒茂的眼中。 李恒盛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李氏商行财富惊人,再加上李恒茂的关系,倒也不算太过高攀。 “哼,大伯眼中,就只有官位!”李采薇面露不满,或许别人看来,这是顶好的姻缘,但李采薇并不这么想,她更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采薇,你大伯也不容易。我们李家,不是建康谢家那样的大家族,大伯在朝中,也是步履维艰。咱们李家发达了,以后都顺当,你二叔家的无勘哥,虽然只是个同进士出身,现在也得了县令的实缺,若不是你大伯,哪能这么容易?”李恒盛叹息一声,李家固然也是诗书传家的大户,可在朝堂根基浅薄,李恒茂能有今日,已经是了不得的成绩。 如今的李恒茂虽然是刑部侍郎,但却是大权在握,尚书离致仕不远了,极有可能再进一步。 若是李恒茂能够当上刑部尚书,那就是妥妥的实权大佬,以后拜相爷并非不可能。 第一百三十章 追亲风波 “爹爹,听说曲姨娘怀上了?”李采薇撅嘴,这些大道理她都懂,可就是不乐意。 李恒盛一脸尴尬,李采薇的娘去世之后,他就没续弦,但妾室还是有几个的。但是奈何他子嗣艰难,一个个的肚皮都没动静,这次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就看能不能生个大胖小子了。 “那个,采薇啊,我跟你大伯也说过了,以后襄阳的商铺那边,也归你,总不至于让你在王府受委屈!”李恒盛感觉自己有些理亏。 “怎么?准备把曲姨娘扶正?”襄阳商铺那是仅次于临安跟建康的大商号,一年收益至少两万两,李恒盛这么大手笔,肯定是有事要办。 “采薇,你放心,该给你的,一点都不会少。若是能生下个男婴,顶着个庶出的名头,总是要低人一头的。”李恒盛眼看就要断了香火,准备以后从旁支过继一个,但如今有了希望,过继的哪有亲儿子香? 若是有了亲儿子,最受影响的自然是李采薇,李恒盛这般,也是为了弥补一二。 “曲姨娘性子还是不错的,但是有言在先,百年之后,跟我娘合葬的,只能是你一个!当初你在我娘坟前,自己立的誓言,你要是敢不从,我就亲手把你挖出来,一把火烧个干净。”李采薇指着李恒盛鼻子说道。 “你这是答应了?那我就替兰芝谢谢你。放心,在你爹心里,谁也比不上你娘跟你,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李家的产业。你想啊,以后你都是王妃了,哪能料理这些贱业?以后在外面有个帮衬,自家人总是放心的。”李恒盛心中大定,这事,总算是搞定了。 “嗯,那你努努力,干脆多生几个,一个帮手也不够!”李采薇没好气说道,这肚子都大了,她能怎么说?非要逼着他爹绝后?这不是遭人唾骂? “嘿嘿,这得看缘分,你先歇着,我出去转悠一番!”李恒盛尴尬一笑,他倒是想,身体不允许啊。 李采薇无聊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致,却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连小檀拿来的点心都不想碰。 小檀想着法的逗李采薇,可李采薇根本不想理睬,就这么痴痴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船队在益阳靠岸之后,物资足足装了三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车队朝着永兴方向行去。 “采薇姑娘!等一等!” “采薇姑娘!等一等!” ...... “小姐,我莫不是又幻听了”小檀用力拍拍脑袋,竟然这么严重了吗?又给听成武安君的声音了。 “应该不是,真的有!”李采薇心中一紧,怎么武安君追来了? “小姐,这,莫不是要抢亲?这是话本里才有的情节,真的被我们遇上了?我早就说了,你跟武大人才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小檀激动地不行,没想到武安君居然会直接杀过来,这也太刺激了。 “怕不是来抢你的吧?”李采薇用力定了对方一个脑瓜崩,武安君怎么可能来抢亲?不过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要是万一,真的被小檀说中了怎么办? 李采薇感觉自己的心跳猛地加速,脸蛋都开始泛起红晕。 小檀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往后看去,果然一队骑兵在快速接近,为首之人正是武安君。 “小姐,真的是武大人,带着骑兵来抢亲了,好多铁甲骑兵,完了,我们根本挡不住!小姐,怎么办呐?你快想办法啊!”小檀整个人都开始亢奋了,武安君这是来真的啊? 小檀嘴上这么说,可实际想的,可能是赶紧把小姐给抢走吧,顺便带上自己。 李采薇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瞧着多日未见的武安君骑着战马急速靠近,居然心脏不争气的嘣嘣直跳。 “采薇,这什么情况?”李恒盛也听见动静,从车窗探出脑袋来问道。 “爹爹,那就是武安君,不如先停车吧!”李采薇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她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你啊!”李恒盛伸出手,怒其不争,还一直说没有,人家都追到这里来了。 但是为了女儿名声,李恒盛硬是憋了回去,但是眼神的意思明确无误传达给李采薇。 虽然李恒盛恨不得带着车队立马就跑,但是车队如何跑得过骑兵?只能下令车队停下来。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一眼就瞧见了李采薇,驱马直奔李采薇跟前。 “采薇姑娘,我整整追了两天一夜,累死了!”武安君趴在马背上,喘着粗气,若不是为了硫磺,他才不遭这个罪。 “你就是武安君?”李恒盛已经下了马车,赶紧拦在女儿窗户前,可不能再传出乱七八糟的事来。 “不知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在下正是武安君!”武安君翻身下马,只感觉腿上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什么兄台?这是我爹!”李采薇没好气说道。 “啊!晚辈武安君,见过伯父!”武安君暗道,这位就是财大气粗的李氏商行东家,可不能得罪了。虽然他如今大小是个官,但是在李氏商行面前肯定不够看。 “咳,武大人,你此来何事?”李恒盛有心甩脸子,但毕竟对方也算少年俊杰,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伯父的称呼。 “武公子,你不是来抢亲的吧?”小檀探出半个脑袋,也顾不上李恒盛在场。 小檀一句话,把李恒盛跟李采薇的一颗心都踢到天上去了,都在想,若是真的抢亲怎么办? “武大人,小女要嫁到永兴王府,你最好掂量清楚!”李恒盛想的是,若是这小子抢亲,自己麾下这点人肯定不够用,那女儿名节有损,这亲事就告吹了。 最好能够让这小子知难而退,不过这小子长得不错,身份地位也体面,眼光更是没得说。若是可以的话,他李家还有一个尚未婚配的女子,倒也可以成就一段好姻缘。 李采薇面色通红,她想的是,若是武安君真的抢亲,她是配合呢?还是假装哭几声? 至于得罪永兴王府,武安君应该是不怕的,毕竟本就是山贼出身,皇帝都不带怕的。 “咳,伯父,你们都知道这事了?”武安君一脸尴尬,自己穷的事,连他们都知道了?自己不过是惦记了一下这六船的陪嫁,可没打算真的动手啊! “咳,武大人,现在你悬崖勒马,老夫可以不计较!”李恒盛拔刀出鞘,虽然是一届商人,但是李恒盛手上功夫极强,南来北往,没少杀匪寇。 “爹爹,武大人武艺超绝,你不是对手,速速退下!”李采薇急眼了,赶紧下马车拦住李恒盛。 “伯父这是何意?朝廷拨我三千人马,半分军饷不给,我是穷得想去打劫了,可也不至于抢到采薇姑娘头上来!”武安君吓了一跳,老子追了这么远,就为了谈生意,虽然耽误了一会功夫,怎么就要砍人了。 “你不是来抢亲的?”李恒盛听武安君这话,好像自己是误会了。 具体他也听说了,朝廷给了这位团练使大人三千人的编制,团练兵嘛,照例是自筹军饷。 “呃!真不是,打秋风可能有点!”武安君舔着脸,现在手头有点紧,没那么多现钱。 小檀一脸失望,还以为能看见大场面呢,结果是来打秋风的,这落差太大了! 李采薇刚才还一脸紧张,想着若是武安君真的动手,那自己为了救父亲,只能以身事贼,成就孝义,但这个转折来得太快了。 “打秋风?没门!”李采薇面上的红晕散去,换上奸商的嘴脸。 抢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赔钱的买卖,不做! “呃,贤侄,有话不妨明言!”李恒盛来了兴趣,既然不是抢亲,那完全可以交好一二。 这武安君如今可是炽手可热,据说早就入了太子的眼,而且此番立下首功,若是后面再继续立功,那不得水涨船高? “那个、嘿嘿,采薇姑娘知道的,我军中对硫磺需求极大,库存已经不多,需要尽快进行补给。我去商行没寻到采薇姑娘,这才连夜追赶,都是为了北伐大业,还请伯父见谅!”武安君也不藏着掖着,如实道来。 “嗯,你要多少?”这事李恒盛知晓,巴蜀的硫磺矿开采,就是他的路子去做的。 “一万斤!”武安君的胃口越来越大。 “一万八千两,现银交付!”李采薇抢在李恒盛前面说道,这是她的生意,不能被李恒盛给抢去了。 “那个、我眼下只能凑出三千两,一个月之内,商铺那边还能凑出五千两。剩下的,恐怕只能后面按月付,半年之内付清,如何?”武安君现在缺钱缺得厉害,但是硫磺是他急需的东西。 “倒也不是不行,就以你那铺子作抵,半年内付清的话,就再加一千两的利钱,这都是优惠后的,你懂的!”李采薇化身奸商,挣钱才是第一要务。 “呃!那......”武安君根本没得选,一千两的利息也差不多。 “贤侄,你我一见如故,又是为了北伐大业,小女不懂事。这样,伯父我做主了,一万七千两,利钱全免,如何?”李恒盛直接往前一步,主动降低了两千两白银的价钱。 原本把硫磺运到泌阳县,成本大概在一两三钱左右,因为考虑到时管控物资,收取差不多一半的利润是非常合理的价钱。但是李恒盛为了交好武安君,选择主动降价。 降价后只有三成的利润,这都是毛利,没有计算商行的资金、人力成本,算下来比布匹这些普通生意都高不了多少。 “如此,就谢过伯父了,小侄不胜感激!他日若是有暇,不妨来唐州,小侄也好尽地主之谊!”武安君大喜,一下少了两千两白银,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李采薇则是嘟着嘴,显然很不乐意,他爹这是拿她的利润做人情。 武安君跟李恒盛二人热络得好似许久未见的忘年交,就在那官道上攀谈起来,李恒盛许诺,最多半个月,一定把硫磺送到泌阳县。 “恰逢采薇姑娘出嫁,小侄忙于军务,无暇抽身,这里有一稀罕物,名为音乐盒,以此作为贺仪!”武安君伸手入怀,实际上从系统里取出之前抽到的音乐盒,递到李采薇面前。 武安君很清楚,别看李恒盛面上热络,实际上是个老狐狸。而李采薇是其宝贝独女,交好李采薇才是上策。 李采薇傻愣愣地接过音乐盒,精致的根本不像这世间工匠可以做出来的东西,哪怕李家这般富裕,也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宝贝。 李恒盛原本也想挡下,可音乐盒出现的那一刻,他犹豫了,就连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工艺,那表面的光泽,比黄金还要耀眼。 李采薇不相信,武安君连夜追来,只是为了硫磺矿,那他还带着这么个宝贝做什么?怎么看都像定情信物。 “采薇姑娘,就是这里,旋紧了试试!”武安君也不知道这东西有这么大杀伤力,在他看来,比起那种十几块的音乐盒,就是材料跟做工好些罢了。 李采薇依着武安君的指挥,用力旋动按钮,音乐盒立即传来美妙的音乐。 “伯父,小侄先走一步!”武安君翻身上马,带着一众骑兵北伐。 李采薇就傻愣愣地抱着音乐盒,重新上了马车,她从这一刻知道,自己爱上了武安君,在她大婚前的一天。 小檀能够清晰感受到李采薇的情绪,没了往日的闹腾,只是默默坐在角落,感受那音乐中的美妙。 音乐听着是欢乐的节奏,可好像总是藏着一丝淡淡的悲伤! 武安君哪里知道这些,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到襄阳,把一切安置妥当,即刻北上! 在北上之前,武安君还要走一趟枣阳军,去寻谢永思一趟。 谢永思这些日子有些惆怅,北伐一起,这商路还有个屁的价值,导致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更让他眼馋的,是武安君那小子,居然拔了头筹,成为一州团练使,地位比他还要高。 虽然团练兵属于杂牌军,但是团练使地位比肩防御使,手下更是有三千兵马,而他不过区区五百之数。 想他谢永思出自建康谢家,自幼弓马娴熟,饱读诗书,哎,算了,跟武安君比文化就差了些意思。 在谢永思看来,无论是家世还是武艺,自己都是上上之选。如今,别人一个个都去建功立业,而他居然困守在这淮水边上,这跟混吃等死有什么区别?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谢永思猛地起身,扶着腰间长刀就往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献策 来的是一队骑兵,大概有三十多骑,个个高头大马,铁甲遮住要害,具体战力不知道,但是这装备看起来就是精锐。 谢永思看不出这装备是何方人马,麾下听见动静,立刻在营地门口布置上拒马,防止对方直接冲进营地。 待到更近了,谢永思这才看出来人居然是武安君,就是昔日那个靠着他给的身份,才能进入襄阳的山贼头子。 “武大人,你怎么有空来此?”谢永思走到营门口,带着几分落寞。 “谢校尉,今日此来,是特地来寻你的,有要事相商。”武安君翻身下马,直接给了谢永思一个熊抱,当初他你能从大盘山困境中走出来,多亏了谢永思。 “先随我进去,咱们好好喝一杯!”谢永思突然释怀了,至少对方依旧坦诚相待。 “那我这些弟兄?”武安君指了指麾下骑兵。 “放心,弟兄们,好好待客,不可怠慢了!”谢永思招呼一声,拉着武安君就往中军帐行去。 武安君也不着急,干脆在谢永思这里休息一晚,明日找船只,过淮水经酆水回泌阳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永思大倒苦水。如今大乾三路三军北伐,枣阳军却驻守原地,他只能困守于此,半分军功都无望。 “谢兄弟,在下有句话就直言了,以兄弟家世,真想上前线搏杀,岂能寻不到门路?”谢家作为顶级世家,想要送子弟上前线那是一句话的事。 “哎,武兄弟,你是有所不知。这辛大人跟谭将军,那是闹得满朝皆知,我身份特殊,无论加入哪一方,都会被认为是谢家的意思。”谢永思叹息一声,他们谢家,也有顾忌的。 谢家作为主战派,原本应该是跟辛表程这样的议和派泾渭分明,但是谭良弼的口碑实在不好,谢家为了名声考虑,也不得不保持距离。 如今辛表程跟谭良弼的争斗已经摆上台面,以谢家的身份地位,自然没有提前落子的道理。只要谢家不落子,无论谁胜出,都得巴结谢家,可一旦落子了,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谢家为了大局,只能作壁上观,但是谢永思就惨了,只能坐视别人捞取军功。 “无论加入襄阳军还是兴化军都不是下下之策,但若是前线吃紧,让谢兄弟率部押送粮草到前线,是不是很合理?”武安君当即为谢永思打开思路,这里面很容易操作。 “那个,确实很合理,但是如何留在前线呢?”谢永思眼睛一亮,押送粮草,很合理的理由。 大军调动,必须有枢密院的调令,这玩意不容易弄到。按照枢密院的布置,枣阳军并不在北伐之列,谢永思若想参战就必须调动到其他军中。 但是押送粮草就简单多了,只需要兵部的文书,而恰好,如今的兵部尚书谢必行,同样出自建康谢家,与左相谢必思为堂兄弟。 “前线战事吃紧,正缺人手,辛大人希望你能以国事为重,以客军身份留在前线,也是合情合理!”武安君笑了,前线正缺人,只要你表露出愿意留下的心思,辛表程那肯定是多多益善。 “武兄弟,你这脑袋瓜怎么长的?你们读书人,一个个怎么都这么精?怪不得平步青云!”谢永思感觉武安君这想法绝了,简单易操作,而且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咱为什么去前线?兵部公文,押送粮草。为什么留下?前线战事吃紧,在下有拳拳报国之心! 这他么怎么看,都是伟光正的说辞,就算以后谭良弼问起,那也是辛表程扣下,不得已的事。 毕竟辛表程那样的大佬,他谢永思敢违令? “那个,处境艰难,不得不多花些心思!”武安君讪笑一下,这种钻漏洞的办法,在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几乎随处可见。 “武兄弟,你真的神了,我这就返回建康一趟,把这事办妥了。”谢永思盘算了一下,若是脚程快些,还能赶上去辛表程那里混一口汤来喝。 “呃,我有一桩生意,还想让谢兄弟帮衬一二!”武安君一把拉住谢永思,这酒还没喝好,也不差这点时间。 “生意?武兄弟,眼下正是捞取军功的良机,你还惦记生意?”谢永思一脸不可思议,现在北元是有些懵,来不及在冬日前调动大规模骑兵南下,正是他们大乾攻城拔寨的好时机。 一旦等到明年春耕之后,北元肯定大规模骑兵南下,到时候攻守就要换位了。 若是辛表程真的能打下比阳城,谢永思只要在场,就能分润一些功劳。 “那个,穷嘛,襄阳那个铺子挣钱根本不够用。你也知道的,朝廷给的是团练使头衔,军饷自筹。那泌阳县,早就打残了,我去哪弄钱发饷去?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逼着人家卖儿卖女吧?”武安君两手一摊,你们的军饷都是兵部发,老子是连个铜板都没有。 “说吧,什么生意?”谢永思投以可怜的眼神,大乾的惯例就是如此。 “就是那点香皂跟玻璃镜的生意,想着去建康开个分号。谢兄弟,你知道的,没个人照应,这种生意,肯定被吃得干干净净。”武安君两手一摊,大乾就这么个行情,或者说北元也差不多,财不配位,必有殃灾。 别看武安君如今是唐州团练使,但在建康地界的威慑力,估计比个大头兵强不了多少。 “这个、武兄弟,我谢家子弟,大多不通商事,要不这么着,我给你介绍个人怎么样?”谢永思从小就被教育,经商乃是贱业,只能手下家仆操持,自己怎能沾染? “谢兄弟,你这让别人操持,那能挣几个钱?我这铺子,自有人料理,你只需给我遮风挡雨,按月分红两成,坐地收钱,不舒坦?”武安君是决定要跟谢永思拉近关系的,谢家的名头在朝堂上绝对好使。 武安君拉谢永思入伙,可不仅仅是为了给铺子找个靠山,也是为了跟谢家拉近关系。 虽然辛表程说初登大宝的皇帝看重他,但那有个屁用,皇帝看重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若是能跟谢家攀上关系,那就妥当了。 “两成?一个月大概多少?”谢永思琢磨了一下,倒是有几分道理,以他谢家公子的名头,在建康保护一个铺子那是再容易不过。 “我估摸着,不下于三百两!”现在襄阳的铺子,一个月销售额两千多两,武安君把供货成本抬高,明面上的利润就是一千多两。 建康的繁华,远胜襄阳,怎么着生意也不比这里差,武安君对于挣钱还是有把握的。 谢永思一合计,这是一年四千两收入打底,他守着这淮水,给谢家便利,一年家族里也就给他一千多两,这怎么看都是大手笔了。 “这样,我昔日的伴读阿秋,如今在家中做管事的,此番回建康,我会交代他办妥此事。嗯,我也会跟我爹说起这事,开业的时候去露个脸,毕竟我不能久留建康。”谢永思决定干了,这么好的事,不干就是傻。 “不知令尊名讳,在哪高就?”武安君大喜,只要谢永思入伙,这铺子那就成了。 “家父名讳必究,在建康府任通判一职,比起同族的叔伯,不值一提!”谢永思面色惭愧,若是他爹能够进入中枢,这点小事还用他回老家一趟? 那位兵部尚书谢必行,虽然是同族,但是关系相对远一些,得把他那个早就致仕的爷爷给搬出来才行。 武安君忍不住翻个白眼,大部分的州府,通判那都是从六品,但是建康府不同,在大乾那是陪都级别,皇帝南逃第一站,就是在建康站稳跟脚,后来太平之后才选择临安。 作为陪都,建康的行政级别肯定要高得多,通判直接是从五品,知府更是兼任一路安抚使,跟辛表程同级的大佬。 武安君赶紧跟谢永思又讨了一块腰牌作为凭证,让麾下立刻返回襄阳送给槿颜,让她去建康负责分号开业事宜,至于襄阳的铺子,暂时交给云歌打理。 原本武安君还担心,槿颜独自去建康不妥当,如今有了谢家的这块腰牌,当可保无碍。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直接把谢永思给灌醉,这样才好拉近彼此的关系。 深秋的风吹过青台镇,让人不由得紧了紧衣领,城外那一眼看不到头军队,让青台镇守将韩奇胜的心比那北风还要凉几分。 青台镇驻军不过八百之数,作为一个军镇,驻军人数少得可怜。 韩奇胜早就想撤了,但是收到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伺机截断泌河粮道。 如今辛表程带着两万大军,在比阳城下跟蒲仙敖烈死磕,凭借优势兵力跟物资供给,几乎是压着对方打。 青台镇驻军若是能够掐断泌河防线,便能极大缓解比阳城的压力,只待风雪至,辛表程就只能撤兵。 韩奇胜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就把张坚全家问候一遍,一面加紧时间修筑城防,一面派出仅有的数十骑兵在外袭扰。 武安君在泌阳县足足有过千骑兵,韩奇胜这数十骑的下场可想而知,直接就是肉包子打狗,连个屁都没回来。 韩奇胜直接下令关闭城门,有心撤退,但是不战而退却是大忌。若是大乾攻下比阳城,倒也就罢了,但若是大乾撤兵,蒲仙敖烈跟张坚一定会治他的罪。 武安君看着城头修建的箭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玩意在火炮覆盖下,根本就是个弱鸡。 武安君本着狮子搏兔也用全力的精神,除了四营的凌岳驻守泌阳县,其他全部跟他攻打青台镇。 狗屁的围三缺一,武安君直接把青台镇的四个门全部封起来,打的就是一个瓮中捉鳖。 除了火炮之外,缴获的床弩跟投石机也都悉数到场,如今各营都有大量新兵,为了减少伤亡,就得借助装备。 韩奇胜先发制人,作为军镇,自然是有床弩,为了提高射程,直接安放在箭塔之上。 巨大的绞盘转动,上弦之后就对着前方的阵地射去。 粗壮的弩箭,加上迅捷的速度,威力极大。重盾在一击之下,直接破碎,盾后的士兵也被射穿。 床弩巨大的威力,让那些未见识过战争残酷的新兵面色大变,引发不小的骚动。 好在每个小队都有足够的老兵,在他们的安抚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一门门重炮被推到阵前,虽然四面围困,但是重装备大部分都集中在南门,这才是武安君主攻的方向。 十五门千斤炮,再加上五门一千五百斤重炮,直接对着城头倾泻炮弹。 如今火炮的准头越来越强,只一轮射击,就把城头的箭塔干翻两座。 紧接着投石机跟床弩也开始发威,对着城头就是狂轰滥炸。 一个时辰之后,韩奇胜就知道这城没法守了,他修了半个月的箭塔,一个时辰就几乎全部被掀翻,连带床弩全部折损。 就凭着城墙下的几架投石机,根本挡不住敌军的进攻。 武安君直接下令,炮营集中轰击城门,他准备直接轰开城门杀进去,减少攻城战的折损。 青台镇的城门,足有一尺厚,重达千斤,防御力惊人。韩奇胜为了不被撞开城门,除了三道百斤重的门栓,更是在门下打下十二根铁桩,想要撞开简直难如登天。 但是武安君不走寻常路,根本没打算撞开城门,他是准备砸碎了杀进去。 厚重的城门,防御力惊人,却也经不住连续的铁弹轰击。 “快!搬石块,给我全部塞死!”韩奇胜心都凉透了,门板上的裂纹,跟蜘蛛丝一样蔓延,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安排,现在看来不堪一击。 之前就想过塞死城门,最终韩奇胜放弃了,因为一旦塞住城门,就是断了自己的退路,况且他认为城门的防御力足够。 韩奇胜对于火炮的威力没有直观的了解,没想到破坏力比强弩要大得多。 大批士兵立刻去搬动石块,为了防止敌军攻城,他们准备了足够多的石块,准备在城头给予对方痛击,但是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打算爬城墙,反而准备从正门进去。 第一批士兵慌慌忙忙进入城门洞,开始堆放石块,只要把整个城门洞堵死,对方火炮短时间根本轰不开。 “嘣!嘣!”连续巨响,又是一轮火炮发射,十几颗铁弹猛地砸在门板上,连续的攻击下,终究是不堪重负。 只见一枚铁弹,砸穿门板,余势不减,直接将一名士兵砸得血肉模糊,碎肉跟血沫飞溅的到处都是。 其他人都吓得丢下石块就跑,根本顾不得去填城门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下一镇 韩奇胜听闻动静不对,下得城墙一看,巨大的城门上已经有三个巨大的豁口,瘦小的士兵已经能够直接爬进来。 “都给老子回去,填不上,全都死在这里!”韩奇胜面露凶光,他全家老小都在比阳城,只能选择在此跟敌军死磕。 若是交战第一天就溃败,等待他的,恐怕是满门抄斩。 从对方大军抵达城下,李奇胜就知道自己守不住青台镇,但是为了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他至少得守住三五日,然后再撤到方城县。 不战而逃或者一战即溃的罪名,他都担不起。 他没有想到敌军的攻势这么强大,几乎打得他没有还手之力,更加没想到,这坚固的城门,根本挡不住对方的炮击。 之前李奇胜还不明白,为何区区山贼,能够屡屡击败北元精锐,如今看来,败得不冤。 李奇胜亲自带着亲兵护卫督战,士兵硬着头皮继续搬动石块,却一直提防着可能出现的炮击。 “嘣!嘣!”熟悉的炮声再一次响起,那些原本在码放石块的士兵都贴着墙或是趴在地上躲避,性命攸关,一个个都跟开窍了一般,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人可以躲避,城门却无法移动,再一次被密集铁弹射中,直接开始支离破碎,更多的铁弹射在后面的石块上,溅起的碎石好似刀子一般,碰着就是血流不止。 “冲!”武安君一挥手,麾下重盾兵首当其冲,顶着城头的羽箭跟落石,护着炮营的虎蹲炮就往城门下杀去。 虎蹲炮陆续开火,直接把城门洞全覆盖,随即重盾兵翻越障碍,用重盾构筑一道防线。 后面的士兵迅速清理,一炷香的功夫,就清理出足够火炮进出的道路。 十几门虎蹲炮被拉到前面,直接朝着对峙的北元士兵开炮,缺少重盾防护,对方跟割麦子一样成片倒下。 李奇胜知道这城门是守不住了,立刻带着麾下亲兵撤退,试图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继续跟敌军打巷战。 越来越多的士兵涌入青台镇,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投降才是最好的选择。 武安君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青台镇的街面上,如今只有李奇胜还带着数十人在负隅顽抗。 这数十人就是青台镇最后的精锐,也是李奇胜用重金砸出来的。 若是可以,李奇胜自然想要逃出去,但是武安君这个不讲武德的,每个城门都布置了兵力,还有数支骑兵在城外游弋,根本逃不掉。 现在李奇胜被堵在东门下,城内外都是大批敌军,他已经插翅难逃。 “这是非死不可?”武安君骑在马上,看着一身血迹的李奇胜,显然杀了自己麾下好几个士兵。 “大乾暗弱,钩心斗角,岂是长久之道?武安君,本将劝你,不如早作计较!”李奇胜干脆豁出去了,为了比阳城的家小,说不得只能死路一条走到黑。 “你我本都是汉人,大乾朝廷,才是正统。”武安君愕然,这小子居然还劝降自己来了,这种局面也敢开口。 “正统?何为正统?他们不修武德,不重军事,疏于操练,这才有了汴京事变。如今偏安一隅的小朝廷,也敢妄称正统?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在南乾,武将不过是那些庙堂之上养的狗,叶战厉不厉害?结局呢?” “武安君,本将承认,你很能打,但那又如何?下一个叶战而已!” “但是大元不同,只要你能立下军功,灭掉南乾之后,封王也只是寻常!” 李奇胜试图打动武安君,毕竟在大乾,武将确实地位不显。但是他不知道,武安君虽然干的是带兵的活,但是身份却是文官,宣德郎虽然地位不显,但那也是正儿八经赐的进士出身。 “谬论而已,给你选择,投降还是死亡!”武安君无动于衷,他岂会被对方三两句就打动? 无论是大乾还是北元,其实没什么区别,当你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最好保持低调,不然容易被拿来杀一儆百。 “既然你执迷不悟,本将也救不了你,我死之后,朝廷自会为我报仇!”李奇胜现在想逃也逃不了,投敌的话,自己下场搞不清,但是家人老小肯定全完了。 “好,你一个人死,还是一起上路!”武安君点点头,既然想要以死报效北元,那就成全对方。 “诸位,我们来世再做兄弟,今日,随我杀敌!”李奇胜一声大喝,当先朝着武安君冲去。 “都让开!”武安君叹息一声,今日到现在,也不过才到手不到一百的杀戮值,正好趁机收获一些。 李奇胜原本做好硬拼重盾兵的准备,却发现突然打开一条通道,直抵武安君面前。 他不知道,这个青年为何敢这么放肆,可既然如此小瞧自己,那就给对方看看自己的厉害。 李奇胜将长刀拖在身后,脚下速度越来越快,在离武安君一丈远的地方,脚下用力一顿,整个人犹如大鹏展翅,将长刀高举,朝着武安君力劈而下。 武安君右手长枪,疾风枪法将对方的长刀磕飞,左手长刀一闪而过,割破对方的咽喉。 李奇胜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想不明白,自己方才固然处于劣势,可居然一招都没走过去,当真是个笑话。 武安君不去管李奇胜,直接驱马上前,刀枪齐用,连杀七八人,剩下的人终于停下脚步。 主将已死,眼前的敌将又根本不可能战胜,白白送死毫无意义。 “先押下去!”武安君有些郁闷,刚才入账三十多杀戮值,此番攻打青台镇,连二百都没凑到。 自打上次被荣义山的顾御剑法惊艳到,武安君就觉得自己缺一门刚猛暴烈的武技,现在就想多攒些杀戮值。 不过区区一日光景,整个青台镇就重新归于宁静,就连城墙上的血迹都被清扫干净,看不出半分战争的痕迹。 让武安君欣喜的是,这青台镇居然还有不少物资,特别是羽箭,足有两万支,粮草也是不少,显然李奇胜准备固守的。 原本李奇胜是下令烧毁所有物资,但是守卫仓库的都头直接无视了李奇胜的命令。 “你叫什么名字?”武安君翻身下马,这样的人,必须得给予优待,算是千金买马骨。 “小的名叫温良司,原本负责看守仓库,见过武大人!”温良司知道城破在即,就起了拿物资换取待遇的想法,他一个看守仓库的都头,凭什么要给北元殉葬? “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武安君点点头,此人言谈举止,倒不是个粗鄙之人,应该读过书。 “小的不求奖励,只求在大人麾下效命!”温良司很清楚,既然城破投降,北元肯定回不去了,只能跟武安君一条道走到黑。 “好,你先随我,为军中参谋,负责帮我料理军需,如何?”如今武安君身边还真就缺这么个人。 以前人少的时候还好,现在队伍越来越庞大,虽然有辎重营供应物资,但是牵扯到各营的分配使用,事无巨细都要他操心,简直就是头大。 温良司能被安排掌管仓库物资,想必也是擅长此道,如此也算老本行。 “愿为大人效力!”温良司大喜,这个参谋看似无品级,但却是相当于武安君的助手,靠近权力中心,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位置。 “来人啊,带温参谋去见紫电,告诉他,从今日起,粮草物资的事情,由温参谋代我料理。”武安君松了一口气,希望这温良司能够办好此事,毕竟他被牵扯了太多的精力。 武安君一直关注着比阳战事,数十匹探马轮番来报,战事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辛表程带着大军在比阳实行围三缺一的策略,跟蒲仙敖烈日日激战不休,据探马回报,双方的伤亡极大。 武安君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前去助阵,毕竟火炮在攻城时的作用还是不错的。但是一想到硫磺那高昂的价钱,武安君就打起退堂鼓,显然辛表程自己是没有火药的。 “大人,咱们若是去了,恐怕人家还以为去抢军功,惹人生厌。不如早早把方城县打下来,也该要过冬了!”杜老三扯了扯身上的披风,这秋风吹得人直哆嗦。 若不出意料,最多半个多月,估计就要下雪。之前的存货跟后来抢来的皮毛,也不够六千大军用的,估计能凑够一半,剩下的只能窝在军营烤火了。 “确实,咱们这边拿下方城,比阳就成了孤悬在外的孤城,对于守将的心理压力极大,也算帮他们一把了。”狂风附和,人家打生打死,死了那么多人,自己等人不亲自去,肯定不合适。 “也罢,就先打方城,方城城墙高大,人口众多,恐怕三五日不行。七日,本官准备集中优势兵力,七日内,破城!”武安君也拿定了主意,自己就好好当好偏师,把方城拿下来。 原本武安君是想着,青台镇拿下,只需驻守一个营,就能护住泌河粮道,若是有他相助,比阳之战显然更省力些。 但从如今麾下的态度来看,显然此时贸然过去不合适,就摘桃子的嫌疑,那还是优先打下方城。 若是能够坐拥湖阳、泌阳、方城三县之地,武安君治下人口将达到十五万,按照十抽一的极限比例,可以供养一万五千大军。 考虑到一个骑兵的消耗抵上四个普通士兵,养现在这支六千余人的队伍也勉强够了。 待到明年夏天,在三县之地,尽可能多的种植高产水稻跟玉米,完全可以供养更多的军队。 方城县令习宏丰这些日子也是寝食难安,与梁勇商议再三,除了守城将士跟三班衙役,又在城中募集青壮六百,组织了一支千人的队伍。 不仅如此,习宏丰又与各乡里正协商,以征调徭役的名义,让各乡组织一千多青壮入城修缮防御。 原本只有三百士兵驻守的方城县,愣是给他扩充到两千多人,把仓库物全部拉出来,再征调工匠,十几天的功夫,愣是做到了人手一把长枪。 梁勇也是头一次指挥这么多人,慌乱是少不了的,也坚持每天操练,十来天下来也有了几分模样。 习宏丰看着仓库里粮食快速减少,那叫一个心疼,可也没办法,若是城破了,这些粮食就得拿去资敌了。 习宏丰跟梁勇在祈祷,只要青台镇能够坚持到下雪,今年就算过去了,来年开春,朝廷必然会派援兵抵达方城。 “习大人,这李奇胜是干什么吃的?区区一天就败亡!”梁勇气得嘴角发抖,现在离下雪估计还有大半个月,哪怕对方坚持个七八天,他也能好过些,现在倒好,估计明天对方就要开到城下了。 如今城中人手不少,可都是凑数的,能够撑住多少天,梁勇一点把握都没有。 “梁参将,那李奇胜也是勇武之辈,只能说,敌军太强大。”习宏丰跟李奇胜打过交道,不仅武艺高强,麾下更是有一支悍勇的亲卫,并不是草包。 “习大人,依你之见,我等该如何抵御?”梁勇沉吟一番,事到如此,多说无益,只能看如何度过这一劫。 “梁参将说笑了,本官忝为县令,不通兵事,自当全力配合!”习宏丰知道梁勇是个什么意思,大敌当前,总要分清权责。 “好,本将自当全力御敌,力保城池不失!”梁勇独揽大权,此番若是能够退敌,这份功劳足以保他高升。 出了县衙,梁勇本想直奔城头,却最终带着亲兵朝着城东的芙蓉巷去了。 梁勇跟李奇胜一般,家小都在比阳城,但是梁勇不甘寂寞,在方城偷偷养了个外室。这几日形势急迫,李奇胜都没顾得上,如今后面恐怕更加没空了,李奇胜便先过来看看情况。 梁勇作为方城的守城参将,也是生财有道,在城东的好地段买了一座三进的院子,还请了一个丫鬟跟老婆子伺候着。 “将军,你都好几日没来了,我想去寻你,可又怕你责怪!”梁勇将亲兵留在外面,刚进门碧桃就贴了上来。 “哎,这不是那天杀的大乾,不得消停,青台镇都被攻破了。估计不到两日,敌军就到城下,我得守城,后面更加没时间来了。”梁勇随着碧桃进入客厅坐下,丫鬟赶紧去泡茶端上来。 “这、好好的,怎么就打成这样了?”碧桃面露忧色,上次还听说在湖阳打仗,后来又听说城外有敌军肆虐,好在退去了。结果这还没一个月呢,又卷土重来,一天天的担惊受怕。 “此番,既是危险,也有机遇。据说比阳那边,打得也吃力,若是我能在此退敌,自然能够脱颖而出。”梁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危中有机,必须要把握住机会。 据说上面对唐州防御使张坚极为不满,若是他能够立下功劳,取而代之不过顺理成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兵临方城 “啊?将军要升官?那若是不在此处,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碧桃面露忧色,实际上却是探梁勇的口风。 碧桃自然不甘心当一个外室,但是梁勇家中的那位夫人,也是出身大户,想进门当妾也得看她的意思。 “我自然是要带着你的,什么?你怀上了?”梁勇话到一半,突然回味过来,这碧桃居然怀上了。 梁勇与夫人聚少离多,结婚七八年了,只有一个女儿。如今碧桃怀上了,若是诞下一个男孩,那就是他的长子,总算是有后了。 “嗯,前两日,总是不舒服,犯呕心。请胡大夫来瞧过了,说是喜脉。”碧桃带着几分欣喜,梁勇的态度,显然是对孩子的到来极为欢喜,那她也算有了保障。 “嗯,胡大夫有没有说,是男孩女孩?”梁勇想要的,自然是男孩,但这事却强求不得。 “还没有,胡大夫说,至少得五个月以后,才能断定!”碧桃也希望是个男孩,那就是梁勇的长子,若是正房生不出男孩,以后她就能母凭子贵。 碧桃轻轻抚摸肚子,能不能进梁府享福,就看肚子争不争气了。 “嗯,你定要安心养胎,不可出了岔子。陆婶、小钰,你们二人好生伺候着,夫人要吃什么,就买什么,但有问题,可来南门寻我!”梁勇握着碧桃的手,跟二人交代道。 二人自然连忙应下,此番若是料理得好,诞下一个男婴,她们也要跟着发达了。 梁勇赶着要去守城,自然不便在此留宿,与碧桃再三嘱咐,便带着亲兵打马而去。 殊不知方才的一切,都被隔壁院子的风逸尘听得清清楚楚。 梅无剑等人通过盯梢跟打探,早就探明了梁勇的关系网,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就是旁边这个院子里养的外室。 梅无剑直接以高价将隔壁院子给租下,带着师兄弟四人在碧桃的隔壁住下来,为的就是寻找动手良机。 “二师兄,信息就是这么多!”风逸尘的耳朵极为敏锐,把梁勇的话全部听入耳中,如今再说给其他人听。 “看来武公子一切顺利,青台镇已下,兵指方城就这两日功夫了。”梅无剑摸摸下巴,他们是拿定了主意,要把梁勇给暗杀,如今就缺一个好时机。 “师弟,武公子并不知晓我等在城内作为内应,能抓住这个机会吗?”齐星驰觉得,他们这般算计,梁勇断无幸理。但是城中的混乱并不会久,若是武安君不能抓紧时机杀入城中,一切都白搭。 “梁勇这些时日,不仅勤于练兵,还准备了很多守城物资。连护城河都在拓宽,靠近城墙这边,只留了不到一丈宽的地基,根本容纳不下攻城车。”宫凌霄扮作妇人,经常去城墙那里转悠,把一切都瞧了个遍。 “嗯,明日,灵霄你先出城去,把我们的情况告诉武公子。一旦击杀梁勇,我们就会放飞三盏孔明灯,你们只需安排人盯着天空就行。”梅无剑并不关注这些,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击杀梁勇,再把消息传给武安君,剩下的武安君自会定夺。 “我能见到武公子吗?如何取信于他?”宫灵霄点头,现在进出城查得极为严格,青壮年男子根本出不去,只要到城门处就被抓壮丁,她一个妇人倒是可以。 “自然会有暗语!”梅无剑俯首在宫灵霄耳边轻语,将暗语告诉她。 “我说二师兄,你要么光明正大说,要么就躲远些,这是不是太尴尬了?”风逸尘无语,你都知道我耳朵敏锐,这么近能够逃过他的耳朵? “合着就是提防我一个人?”齐星驰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在场的四个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暗语。 “都是规矩,小师弟天赋异禀,没法子!”梅无剑两手一摊,这暗语总不适合喊出来吧。 “师弟,你倒是说说,此番若是成了,武公子得奖励我们多少钱?”齐星驰拔出重剑缓缓打量。 “师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有些东西,比钱重要得多!”梅无剑当然喜欢钱,但是眼下钱已经够花,要那么多有什么用? 如今武安君已经正式有了朝廷的编制,乃是正经的唐州团练使,他们师兄弟也该转正,谋个正经差遣。 “二师兄说得不错,钱这东西,够花就好,哪有军功来的爽快!”如今恰逢大战,身在其中,自然要捞取军功。 无论大乾还是北元,军功都是硬通货,凭借军功升迁,混一个武官的身份才是正途。 虽然文贵武贱,但是对普通人来说,除了科举之外,根本没有半分可能,武官则不一样,只要立下足够多的军功就可以。 至于宫灵霄,她如今就是夫唱妇随的心思,只要跟梅无剑待着一起就成。 在梁勇的焦急等待中,武安君带领大军出现在方城周围,跟青台镇不同,方城是有护城河的,从堵水中引一渠活水绕城,一旦收起吊桥,便能阻挡大军进攻。 方城县乃是大县,城中居民建筑极多,不同于青台镇这样的军镇,武安君也不想造成太多破坏,不然风雪一至,受伤的还是老百姓。 若是能够拿下相对完好的方城,完全可以作为大军的钱粮来源地,没办法,太穷了。 “大人,前方有一女子求见!”李老七作为斥候营副指挥,负责前方探路。 “女子?带她过来!”武安君仔细想了一下,自己跟方城并无太多交集,难道是梅无剑的人? 武安君很清楚,当初梅无剑就是北上方城,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 “小女子宫灵霄,奉二师兄梅无剑之命,在此等候大人!”宫灵霄看着武安君年轻的面容,感觉有些诧异,如此年纪,居然白手起家到今日之威势,当真不可思议。 “你是梅无剑的师妹?可有凭证?”武安君翻身下马,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兹事体大,容不得疏忽。 “二师兄让我问大人,东乡的糖葫芦,甜不甜?”宫灵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她也没想到这暗语这般幼稚。 “梅无剑让你来,所为何事?”武安君带着几分期待,说不定梅无剑打探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武安君虽然拨付了银两,却也知道这密探的活不好干,对于梅无剑,他有足够的耐心。哪怕只是当一个眼睛放在外面,关键时候的一条信息,就能把投入都赚回来。 “大人,二师兄在城内已有计较,准备击杀方城守将梁勇,一旦事成,就会在城中放飞三盏孔明灯为号!届时,城中必乱,大人只要全力攻击,定然可以一举破敌!”宫灵霄看着眼前的大军,比起守城的强了不止一点半点,自家二师兄还是有识人的眼光的。 “当真?”武安君大喜,若是梅无剑真能完成这事,几乎就是这年代的特种兵斩首作战,意义重大。 “不敢欺瞒大人,一切都准备妥当,只待良机!”宫灵霄对于师兄弟的身手有绝对的信心,此番定能拿下梁勇。 “好,我分几个弟兄给你,不分昼夜盯着襄阳之上,务必不能够漏了分毫!”武安君大手一挥,把自己亲卫队调了几个给宫灵霄,任务就是轮流躺着看天。 “大人,若是此番功成,不知道可有赏赐?”宫灵霄觉得武安君没什么架子,自然乐得攀谈一下,拉近些关系。 “赏银千两,军功另算!”武安君觉得,千两都算少的,主要是手头紧张。 宫灵霄喜上眉梢,好似那梁勇的头颅已经是囊中之物,只待梅无剑去取来一般。 武安君也不敢怠慢,大军驻扎之后,立刻开始挖沙土跟石头装袋,必须把护城河给填上。 为了减少人员损失,武安君甚至垒砌了高达一丈多的炮台,二十多门火炮依次排开,居高临下,对着城头轰击。炮台下面则是床弩,有了炮台的掩护,肆无忌惮朝着城头射击。 炮台的后方,是二十多架投石机,同样被炮台遮掩得极好,巨大的石块不断飞上城头。 哪怕攻击速度很慢,却依旧将城头砸得难以冒头,武安君趁势在城下构筑防线。 以木架跟沙土垒砌成片的坑道,弓箭手开始进入,持续对城头进行压制。 梁勇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哪怕有两千人在手,却根本不敢露头,根本就是被压着打。 只见那漫长的队伍,跟蚂蚁搬家一样,扛着沙袋不断往返,两丈宽的护城河,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合拢。 “梁参将,这可怎么办是好?”习宏丰的心都凉了,等到快要天黑,对方撤兵休息之后才刚上城头。探出脑袋一看,那护城河都被填了一半了。 “我能怎么办?光挨打还不了手!”梁勇原本也有十几架床弩跟投石机,床弩这会全部被火炮击垮,投石机有城墙保护倒是还能用,但是攻击速度太慢,根本吓唬不住对方。 “弓箭手呢?”习宏丰现在很担心,以这个速度,他们根本熬不到风雪的到来。 无论是习宏丰还是梁勇,都很清楚,根本打不过这支所谓的山贼军,他们只是希望能够熬到风雪到来,对方自会撤军。 “都折损过半了!”梁勇咬牙切齿说道。 对方的火炮太犀利,再加上大批弓弩朝着城头射击,他勉强凑出来的二百弓箭手,一天功夫就折损过半,这还怎么打? “梁参将,你需要什么支持,尽管跟本官开口!”习宏丰说得很委婉,这次他全力配合梁勇,可若是丢了城池,主要责任就在梁勇身上。 “石头,木料,都给我往城头堆,城上堆不下就放在城下,一旦攻城战开始,我就给他往死里砸!”梁勇知道,他只能硬挺,说不定明日就开始降温下雪了。 如今他空有人手,却根本不能有效攻击对方,这是不对称的战争。 “好,我这就去准备!”习宏丰言罢,直接下城头去准备了。 “大人,这城,恐怕是守不住了。下官看这天象,三五之内,风雪都不会来了。”主簿邓禹跟在习宏丰身后,方才是半句话都没说,直到下了城头才跟习宏丰说起这事。 “确实没有风雪的迹象,尽人事听天命吧!”习宏丰抬头看天,无奈摇头。 “习大人,咱们得早作打算,为身家性命考虑!”主簿邓禹指了指习宏丰,又指了指自己。 方城眼看守不住,没必要在这等死,反正守城不力的罪名,肯定是套在梁勇头上。他们二人组织青壮协助防御,该做的都做了,就算有责任,最多也就是丢官罢了,没必要丢命。 “邓大人,此言休要再提,敌军一日不入城,本官绝不后撤!”习宏丰摇头,眼下尚未真正开战,哪能就起了逃跑的心思? 邓禹面色不愉,他自认为是好心,既然习宏丰不识好人心,那他只能自己独自准备跑路了。 护城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填河士兵越来越抵近城下,梁勇一声令下,城头涌上数百人,搬动石块就往下砸去。 武安君用力握紧拳头,他早就料到这一切,可却没有办法,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重盾兵护着虎蹲炮接近城头,开始朝着城头开炮,但那些守城的士兵几乎不用探出脑袋,只是用力把石头往外砸就成。 大量的伤亡出现,自然免不了慌乱,武安君的亲卫骑兵开始充当督战队,大声呵斥维持秩序。 连带着尸体跟落石,填河的速度更快了,太阳尚未落山,方城的护城河就被填出两道宽达五丈的通道,直抵城下。 “城上的人听着,我乃是大乾唐州团练使武安君,土生土长的唐州人。北元朝廷无道,我这才揭竿而起,你我本是乡亲,相煎何太急?” “城头守将是谁,不妨出来一叙!”武安君朝着城头喊道。 从填护城河的速度,已经显露了自己的绝对实力,或许,大家可以谈一谈。 “我就是方城守将梁勇,武安君,你区区一个山贼,还想招揽我不成?”梁勇探出身体来,看着城下的武安君,感觉有些好笑,可却又笑不出来。 “何必有这么大成见?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梁参将,只要你愿意开城投降,本官既往不咎,保你在大乾继续当官,如何?”武安君是有招揽的心思,只有这样,队伍才能在战争中坐大。 连草原人汉达索他都能容得下,更何况是梁勇? “本将,是大元的守城参将,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断无投降的可能。劝尔等莫要为虎作伥,早早退去,一旦大元骑兵至,尔等便是穷途末路!”梁勇毫不犹豫拒绝了,在他眼中,北元才是强者,大乾不过是凭借水军苟延残喘的小朝廷罢了。 若是他投降大乾,不仅比阳城的家小要遭殃,他以后也免不了被北元军队清算,还不如在此硬扛。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择手段 “那就是没得谈了?”武安君摇摇头,这剧本不对啊,以他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为何招揽总是不成功。 若是都这般下去,这仗怎么打?兵员的损耗高得吓人。 就填个护城河,总的损失就超过了二百人,再加上后面的攻城战,估计要损失千人以上,他这才刚募集好的兵力,一下又折损这么多。 合格的兵员可不是那杂草,割一茬又一茬,折损太过,后面补充就越发困难。 “想要方城,放马来取,咱们手下见真章!”梁勇自问,有两千多人守城,又准备如此多的巨石跟木头,完全可以抵挡数日,就看天公是否作美了。 “那便让我瞧瞧,你究竟有多少本事!”武安君眯起双眼,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打了。 次日一早,好像空气中又多了几分寒意,武安君直接传令,各营掩护,一营、二营开始主攻。 过了河的士卒直接将吊桥给放下,厚重的城门直接暴露开来,火炮直接被拉下去,抵近城门开炮。 梁勇丝毫不慌,原本城门中就用石块封了一道,干脆下令继续填石块,将其彻底封死。 四辆巨大的攻城车逐渐抵近城墙,精锐的士卒在其中屏住呼吸,只待距离再近一些,放下跳板他们就能直达城头。 厚重的攻城车速度很慢,完全靠底下的人力推动,几乎是在一寸一寸往前挪动。 “啪!”的一声,宽阔的跳板放下,刀盾手立刻用盾牌掩护身躯,直接朝着城头冲去。 迎接他们的自然是长枪,梁勇早就针对性训练过,密密麻麻的长枪,根本无从躲避,任你功夫再高,也要被扎成刺猬。 攻城车的后方,一座巨大的圆盘转动,在绳索的拉动下,重达五百斤的虎蹲炮被缓缓吊起。 这是武安君跟工匠的最新设计,在攻城车的上方,增加了一个虎蹲炮的位置。 虎蹲炮吊上攻城车,立刻开火,扇形的霰弹遇上无甲的士兵,几乎是一炮就杀灭十几人。 精锐的刀盾手立刻趁乱开始冲击,在城头占据更大的地盘,为后方士兵上来提供空间。 梁勇带着精锐在城头亲自搏杀,愣是一次次补上缺口,把杀进来敌军给反推回去。 “大人,不好了,那城头守将以老弱作为盾牌,抵御虎蹲炮的射击!”汪志新得到麾下的回报,一溜烟跑到武安君跟前。 因为人手折损得太快,梁勇为了节约青壮,直接下令把城中老弱驱赶上来,精锐士兵人手一个挡在前面,用来抵御虎蹲炮的攻击。 武安君迅速登上炮台,只见那些老弱,双手举着木盾或者门板,好像行尸走肉一样,站在那些精锐士兵的前面。 每一次炮响,都被无情射杀,而那些躲在后面的精锐,在炮响之后,立刻提着刀跟敌军搏杀,这些活生生的人,成为了他们的肉盾。 武安君面色沉重,这种驱使老弱的行为,通常都是山贼才用的招数,没想到这梁勇也用上了。 “鸣金收兵!”武安君深吸一口气,也许,他可以等一等,今晚是否有变故。 早已见惯生死,可那都是战场上的搏杀,这种屠戮无辜的感觉,当真不好受。 梁勇看了一眼太阳,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看来自己这招果然有用。 “梁勇,你这么做,不怕伤阴德吗?”武安君驱马靠近城墙,他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杀了梁勇。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梁勇比起李奇胜更狠,守城也更厉害,城门的木板早就被轰碎了,里面露出大量的石块,整个城门被完全塞住了。 “阴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奉旨守城,有何不对?真正损阴德的,是你才对,若不是你起兵,何以有今日之战?”梁勇哈哈大笑,无论怎么说,他今日守住了城池,每多一日,他离胜利就近一分。 无论死伤多少人,只要城池守住了,他就成功了。 “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你们的俸禄跟军饷,是来自百姓缴纳的税赋,而不是什么狗屁朝廷。朝廷种地吗?朝廷放牧吗?朝廷养蚕织布吗?”武安君怒吼,他很愤怒,恨不得要把梁勇撕成碎片才好。 “那又怎么样?杀他们的,是你的麾下!”梁勇才不管武安君的道理,他只要守住城池,高官厚禄自然在等他。 前朝有个将领,为了守城,活活吃掉满城的百姓。那又如何?他成功了,孤军守城三个月,愣是把敌军死死拖住,为朝廷争取时间,那叫有大功于社稷。 “梁勇,我记住你了!”武安君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他作为一军统帅,不可以意气用事。 “幸甚!对了,武安君,既然你这么在意他们,这些尸体,明天我用投石机投给你!”梁勇放肆大笑,攻心为上,他要让武安君投鼠忌器。 “我武安君不嗜杀,但是你梁府满门的命,我记下了,一个不留!”武安君面色阴狠,他从未如此记恨一个人。 “梁某等着,只怕你没那个本事!”梁勇根本不怕,自以为捏到了武安君的软肋,只要再拖几天,风雪一至,敌军必退。而那时,他守城有功,必将平步青云。 “将军,方才有人求见将军,说是碧桃姑娘身体不适,想见将军一面!”梁勇刚下城头,就听见护卫来报。 “本将知道了,带上人手,先随我走一趟府衙!”梁勇直接点了十几名卫兵,骑马直奔县衙而去。 习宏丰面色冷峻,面前跪着几十号人,都是来控诉梁勇的所作所为。 对于梁勇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习宏丰也极为不满,如今他也颇感棘手。 “大人,梁参将来了!”书吏进到大堂,朝上首的习宏丰说道。 “请梁参将进来!”习宏丰感觉来得正好,今日之事,总要给一个说法。 梁勇带着亲卫,大步流星走进衙门,只瞧了一眼这大堂跪着的数十号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习大人,麾下将士刚刚击退贼寇,还请速速组织犒劳将士,不可寒了将士们的心!”梁勇直接无视那一地的百姓,直接朝上首的习宏丰说道。 “梁参将,你来得正好,这些百姓哭诉你草菅人命,令他们家人枉死在城头,可属实?”习宏丰面色不愉,这梁勇的态度居然是在命令他。 “死在城头确有其事,何来枉死一说?”梁勇倒是直接,反正也推脱不过去。 “县令大人,你听听,我那儿子,他才十五啊。说好的是在城下搬运物资,怎么就上城成了肉盾,都被打成筛子了!”一名老汉老泪纵横,他老年得子,好不容易养大,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我那夫君,他腿脚不便,是个瘸子啊,怎么就上城头作战了,他逃都逃不掉啊!” “县令大人,我两个儿子,说好的,一个参军上城头,还一个只在下面搬货。今日,我两个儿子都没了,老汉我也没什么好活的了。” ...... 堂下哭成一片,习宏丰脸上不好看,感觉梁勇做得太过了。 “一帮刁民,这是战争,若不是本将拼死抵抗,现在敌军入城,你们以为有的好?” “你家死个儿子就哭哭啼啼,谁家不死?本将麾下儿郎就该死,你们的儿子就精贵?” “大敌当前,当众志成城,都贪生怕死,谁去守城?怪就怪城外的贼寇,他们不打来,自然没有死亡!” 梁勇一声大喝,好不容易杀退敌军,他也算劳苦功高,怎么反而成了万夫所指? “梁参将,凡事自有规矩,守城的人,本官不是抽调齐全了吗?”习宏丰面色更加难看,梁勇这话何尝不是说给他听? “规矩?那好,这几日,我麾下士兵加上青壮,一共死伤五百有余,还请习大人即刻补充人手给我!”梁勇面色冷峻,他知道习宏丰不爽,可这都是妇人之仁。 “城中青壮早已抽调过半,现在连城门都出不去,我去哪抽调青壮?”习宏丰觉得梁勇太过气盛,丝毫面子不给他。 “你也知道,那这城还守不守?这么下去,最多三日,我麾下就要死光了,没人拿什么去守?”梁勇也一肚子火,老子在城墙上拼命一天了,下来就是这般待遇? “那也不能草菅人命,本官拿什么给父老乡亲交代?当初征调的时候,本官允诺过的,现在衙门的信誉何在?”习宏丰拍案而起,这梁勇居然真的跟他叫板?他才是这一县之正印官。 “什么交代?本将守土有责,死伤在所难免,谁的命不是就一条?本将早有决断,要跟那贼寇厮杀到最后一人。”梁勇丝毫不让,只要他退让了,最多两天,方城必丢,那他之前做的那些算什么? 只要他能够守住方城,死再多人也值得,可若是方城丢了,他之前的行为才叫草菅人命。 “来人啊,把这些人都带上城头,明日一早,与贼寇搏杀,也算是为国捐躯!”梁勇本来就要抓人充当肉盾,这些人正好派上用场。 “大人、大人,救命啊!”这些老弱顿时傻了眼,不仅公道没讨回来,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梁参将,本官为一县之父母,岂能容你如此胡作非为?”习宏丰拍案而起,梁勇这是扇他的脸啊。 “习大人,如今正是战时,一切事务以守城为上,你我早有约定,由本将统领防务,你待怎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你我当力保城池不失。明日天亮,习大人需再组织五百人,无论男女老弱,若是人头不够,本将只能亲自在城里抓。”梁勇分毫不让,直接以势压人。 “你!”习宏丰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这梁勇完全就是疯了。 “习大人,若是真的人手不够,你也得陪着本将一起上城头。日出之前,五百人,一个都不能少!全部带走!”梁勇一声大喝,直接抽出腰间长刀,再有不从者,格杀当场。 习宏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任由梁勇把那些老弱驱赶出去,而他连丝毫办法都没有。 “大人,不如早作打算!”师爷韦恒上前,在习宏丰耳边轻语。 “如之奈何?”习宏丰两手一摊,现在城池都在梁勇的掌控之中,他根本翻不了盘。 如今梁勇乃是城中统帅,若是他敢正面反对,恐怕梁勇会一刀宰了他。 “不如弃城而去,咱们去许州投靠王大人。”韦恒也觉得,这方城守不住,梁勇又没有撤退的打算,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出城?恐怕也难!”习宏丰也有了退意,但是如今不比之前,想要出城得有梁勇的手令才行。 “大人莫不是忘记了,主簿邓大人早有此意,必然有所准备。如今这城中想要逃离的,可不只是咱们,那些大家族也是一般无二。”韦恒建议道。 “你速速去把邓大人请来!”习宏丰觉得很有道理,梁勇现在已经疯了,那就让他疯去吧,自己不陪着了。 话说十数骑压着三十多人的队伍朝着南门而去,梁勇想起之前碧桃让人来传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一想到碧桃肚子里的孩子,梁勇觉得还是走一趟的好。 “你们几个,速速返回南门,不可有失,其他人,随我走一趟城东!”梁勇一声大喝,随即调转马头,带着五骑直奔城东而去。 如今战时,城中自然是要宵禁的,但是却拦不住梁勇,直接喝令坊正打开坊门,骑着马直奔碧桃的住所。 “二师兄,一共六骑,要不要动手?”风逸尘早就听见了动静,看向梅无剑。 “不急,等他从院子里出来,才是最放松的时候。”梅无剑摆摆手,现在的梁勇正是精神戒备的时刻,继续等下去最好。 之前梅无剑在碧桃的饭菜里下了一点药,导致对方有些腹痛,再买通大夫说得严重些,碧桃一时慌神,自然让陆婶去请梁勇。 梅无剑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今夜梁勇不来,明天他就只能继续加药。 梅无剑也不想对一个腹中胎儿下死手,可若是能够早些帮助武安君拿下方城,他也不介意这么做。 “你放心,身体并无大碍,按照大夫的吩咐,好好养胎就好!”梁勇坐在碧桃的床前,感受一下对方那个的脉象,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夫君,这仗什么时候结束啊,这几日,我都心神不宁的!”碧桃感觉,肯定是因为这几日有心思,茶饭不思才会如此。 “快了,以我估计,最多五六日,风雪将至。你好好吃饭,注意保暖,明年开春,我们就离开此地。”梁勇替碧桃盖好被子,这城里还有四五千人,一天死上五百人,也能撑到下雪了吧? 只要他能够守住城池,必然是要高升的,以后的方城,与他何干? “那就好,夫君且去忙正事,莫要为妾身这点事折腾!”碧桃固然想要梁勇陪着,但是却又不得不表现出体贴,只有这样,才能拴住眼前的男人。 “嗯,那为夫先走一步!”梁勇摸了摸碧桃的手,起身就朝着屋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深夜刺杀 今日临近月圆,月色正好,将院子照得纤毫毕现。吩咐小钰跟陆婶仔细照看,梁勇出门翻身上马,带着麾下直往坊门而去。 梅无剑师兄弟三人都藏身在院墙后侧,半分影子都不敢露出,生怕被看出端倪。 齐星驰紧盯着最前面的风逸尘,牢牢握紧手上的木棍,木棍的一端绑着绳索,通过院墙下的空隙连到外面。 绳索的另外一端,被固定在对面的院墙内,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恰当时机,把绳索拉紧,再把手上的木棍卡在院墙上的缝隙里固定。 对方都是骑兵,极容易逃脱了去,必须使用绊马索,把对方的马给解决了。 风逸尘动了,他敏锐的感知跟用眼睛看几乎没有区别,猛地拉动绳索,把木棍往墙上做好的缝隙上一卡,齐星驰跟梅无剑当下照做。 正骑马奔驰的梁勇,感受到胯下战马猛地往前栽倒,情知不妙,立刻往前一个飞跃,防止被战马压在身下。 人尚在空中,手中长刀就已经出鞘,余光却瞥见身后几骑同样遭遇了绊马索。 狭窄的巷子,阔不过八尺,绊马索来得突然,如何能够避开? 梅无剑一个翻身,越过院墙,直奔梁勇,断不可让其逃脱了去。 风逸尘直接朝着翻落的骑兵杀去,当先一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风逸尘一剑割断了喉咙。 唯一还在马上的,便是最后一人,他一刀斩断绊马索,便想骑马冲过去,只要冲出巷子,很快就能寻到帮手,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给击杀。 不待那骑兵去割第二道绳索,齐星驰双手握着重剑,从院墙上一跃而下,朝着那骑兵力劈而下。 骑兵猛地挑动长刀,刀剑相交,一阵火星四溅。那骑兵感受到一阵巨力,情知不妙,却已经来不及躲避。 齐星驰一剑砍飞对方长刀,趁势一抹,将对方的脖子给割破了。 一个照面,梅无剑拖住梁勇,师兄弟二人就连杀两人,这几名骑兵都是梁勇麾下精锐,却依旧如此,足见三人武艺之高强。 “这位兄弟,不知为何要刺杀本将?”梁勇越大越心惊,若不是铠甲在身,他根本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梅无剑的剑法极为高超,总是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让他疲于应对。好在梁勇的铠甲防御力强,只要能够避开一些薄弱处,对方的长剑根本破不了防御。 但是这种状况他坚持不了太久,因为他带来的骑兵又被击杀一人,只剩两人还在坚持。 “北元走狗,人人得而诛之!”梅无剑手中一抖,长剑的速度再快半分,直奔梁勇咽喉。 梁勇一个转身,双手持刀就是一记重刀,想要将对方长剑击断。 梅无剑岂能如他的意,长剑好似活了一般,往我外一荡避过,随即又跟毒蛇一般,直奔对方腋下。 梁勇回刀不及,干脆身体一转,以护心镜硬接,长剑不过在护心镜上留下一道划痕,伤不到他分毫。 梅无剑无奈摇头,这就是为何他不愿从军,碰上这种钢铁怪兽,长剑的战斗力弱到掉渣。若是学的锤法,一记重锤咋过去,铠甲再好也能震碎五脏六腑。 齐星驰的重剑要好一些,他一记砍在最后一名骑兵的头盔上,直接将对方震得晕倒,风逸尘潇洒的一剑划破对方的咽喉。 梁勇想要逃,却被梅无剑死死缠住,半步不得离。 师兄弟三人汇合,直接把梁勇当成了练剑用的靶子,梅无剑一剑从其铠甲的缝隙处刺入,在其肩膀上扎了一个洞,鲜血直流。 齐星驰一记重击,把重剑当作铁棍,狠狠砸在梁勇后背。 梁勇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剧痛之下,连刀都握不住。 风逸尘飘逸的身法迅速接近,一刀刺入其咽喉,随即飘然而退,生怕鲜血溅到衣服上。 黑夜中打斗的声音极为刺耳,早已传了出去,巷口一队巡夜的士兵赶来,看着早已没了呼吸的梁勇一行,感觉到天都塌了,慌乱中朝着县衙跑去。 而县令习宏丰一行早已离开县衙,跟主簿邓禹还有城中大族一起,从北门出城逃命去了。 “大人,大人,快起来,孔明灯!”武安君正在睡觉,帐篷外站在的守卫不让宫灵霄进去,她只能在帐篷外大声呼喊。 武安君赶紧起床,出了帐篷一看,果然三盏孔明灯在方城上空飞起,那是梅无剑等人约定的信号。 “车敬、车敬,去擂鼓,所有人即刻起床准备!” “传我军令,二、五、六三个营,立刻准备,一炷香后,朝城头发起突击,不计损失,必须拿下城头!” 武安君翻身上马,手中举着长枪呼喝道。 整个营地都开始忙碌起来,大批的披甲精锐开始集结,攻城车跟云梯都开始准备。 “断雨、杜老三、汉达索,听我军令,即刻发起攻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武安君用长枪指着城头,良机就在眼前,绝不容错失。 无数的火把点起,把方城下照得犹如白昼,巨大的攻城车再次朝着城墙靠近。 炮营也开始工作,炮台上的重炮朝着方城炮击。 城头的士兵一下子有些懵,赶紧拿起家伙开始准备迎战。 没有任何的试探,攻城车一靠近,放下跳板之后,大批的精锐就直冲而下。一架架云梯被架起,士兵顶着落实开始朝着城头攀爬。 正在努力搏杀的城头守军,很快就听到了一个传言,梁勇死了! 最先逃跑的城下的青壮,他们早就对梁勇恨之入骨,一听说梁勇死了,直接撂下挑子就跑。没有主心骨的守城士兵,瞧见城下青壮在跑,其他人也开始有了别样的心思,趁着夜色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那些精锐的士卒,原本还半信半疑,可始终不见梁勇出现,心中也开始打退堂鼓。 兵败如山倒,不过小半个时辰,武安君就登上城头。 “传令,狂风、凌川,各率本部骑兵,配合斥候营巡弋,捉拿所有逃跑之人,不得有误!” “其他各营,入城消灭敌军,降者不杀,不可骚扰百姓!” 武安君需要方城的财富来供养大军,如今大军入城,肯定有很多人想要携带财富逃离。 习宏丰跟邓禹也算倒了大霉,原本以为梁勇还能支撑一阵子,他们也好逃入许州。 谁知道他们前脚刚逃出北门,武安君就从南门杀入,至于梁勇,早就死透了。 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城中就完成肃清,那些小户人家,一个个吓得在家中抱头相拥而泣,以为今日就要遭逢大难。 “爹、爹,快开门,是我!”张发祥早先被拉壮丁到城头抵御敌军,眼看不对溜得早,翻过坊门准备到家中躲避。 “大郎,你怎么回来了?”张老头看着多日未见的儿子,吓了一跳。 “别提了,那贼军进城了,方城守不住,梁参将据说都死了。”张发祥压低声音说道。 “爹爹,抱抱!”多日未见的女儿闻声跑过来,就要张发祥抱。 “翠儿,赶紧去你娘那里,爹身上脏!”张发祥用手挡住女儿。 “爹,你快打水,给我洗洗,身上有血迹,恐怕敌军要挨家挨户搜查!”张发祥是个脑袋好使的,只要他把血迹洗干净,说不定就能躲过搜查。 张老头明白过来,赶紧去打水,也顾不上天冷,直接就用冷水冲洗,又将衣服给浆洗了晾好。 接下来,一家人都在院子里等着,那种煎熬,几乎让张发祥喘不过气来。 “爹,去做点饭吧,翠儿饿了!”眼看天色渐渐亮起,坊门外的动静反而越来越小,张发祥的恐慌也消散了一些。 “哎,我这就去做!”张老汉点点头,就去煮粥。 张发祥的妻子,早已失魂落魄,只是一味哭泣。之前怕张发祥死在城头,天天盼着他回来,如今倒是回来了,但是敌军却已经入城,若是被搜出来,这全家可如何是好? 在官府的宣扬下,武安君已经成了魔头的化身,麾下更是无恶不作,这还能有的好。 “孩子他娘,赶紧拾掇一下,你这样子,让人瞧了去,没事也生出祸端来。”张发祥毕竟算是见过世面,如今渐渐冷静下来,也不那么慌乱了。 “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若是搜上门来,左邻右里的,谁还不知道你去守城了?我倒是不怕,就怕拖累翠儿,孩子还小呢。”妇人哭泣道。 “那能怎么办?我不回来,躲哪去?”张发祥也是一肚子火,那大晚上的,敌军跟潮水一样涌入城来,他能活着就不错了。 “那些恶魔进了城,有个三长两短,翠儿怎么办?”妇人摸摸女儿的头,这么小,如何经得住这些? “有什么恶魔?都是活生生的人,就算拿住我,也罪不至死!”张发祥就不信了,他只是个被抓的青壮,能有多大罪过? “不都是说,他们会吃人?最喜欢吃、小孩。”妇人最怕的,就是那些恶魔,把翠儿抓去吃了。 “吃人?这不是胡扯吗?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些是逃进大盘山的,有些就是泌阳县的人,隔着不过数十里地,怎么就成吃人恶魔了?”张发祥也跟对方作战过了,也会死,也会流血,没见谁会吃人。 “不吃人?”妇人也不哭了,自家丈夫的话,总是要可信一些。 “当然不吃!”张发祥保证道。 “爹爹,那他们为什么要打进来?”翠儿原本也害怕,听说不吃人之后,就感觉好多了。 “因为,他们想要推翻这个朝廷!”张发祥摸摸自家闺女的头,碰上这种世道,也真的是倒霉。 “这个朝廷不好吗?”翠儿继续问道。 “应该,不太好吧!”张发祥也不知道,什么叫好世道,反正从他小时候开始,这世道就这样。 没有兵祸,大家日子都还能过得去,遇上兵祸,总是要倒霉的。 一家四口战战兢兢吃完早饭,却依旧没有大的动静,张发祥也开始摸不着头脑。 “武大人有令,所有逃兵,即刻前往衙门自首,从轻发落。青壮各自回家,安分守己,过往不论。普通百姓照常生活,但有敢欺压良善者,可前往衙门告发,大人亲自军法处置!” 坊门口,一队士兵维持秩序,为首之人敲着铜锣,大声传达命令。 方城从现在开始,就是无安居的钱粮来源,必须尽快恢复正常。 “爹,你听见没,青壮不论,我没事了!”张发祥大喜,这个武大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宽容。 “嗯,好事,好事,你先在家待着,我一把老骨头了,去看看再说!”张老头起身,准备先去坊门口看看情况。 原本还风声鹤唳的方城,到了中午就开始有了烟火气,不仅坊门全部打开,就连商铺也陆续开业,街面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多了些,跟往日没什么区别。 张发祥一家确定没事之后,带着翠儿在坊门口溜达,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 恰在这时,一队骑兵押着大队的车马返回,为首一辆马车上,坐着的正是习宏丰跟邓禹。 这两人连夜逃出城去,刚走不过几里地,就被吴班带着斥候骑兵抓个正着,连带着城中大户的车马也全部被擒。 武安君正在衙门清点账册,这方城还算富裕,粮草充足,银钱倒是没多少,都在招募青壮的时候发下去了。 “武大人,这是我师兄齐星驰、师妹宫灵霄、师弟风逸尘。此番能够成功,他们居功至伟,还请大人论功行赏!”梅无剑作为攻打方城最大的功臣,自然第一时间被武安君召见。 “嗯,都辛苦了。从现在开始,我唐州军,正式成立情报司,梅无剑为指挥,你们三人为副指挥,如何?”武安君对梅无剑有极大的期待,此人居然初次出手,就给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必须得重用。 “武大人,这不就给了个名头?”梅无剑两手一摊,他作为指挥,麾下还有三个副指挥,副指挥下面连个屁都没有。 “当然不是,但是这个活,普通人干不了。你们可以去江湖上招募一些人手,我负责发钱。嗯,初期的话,情报司每月五百两的预算,招募多少人手,你们看着办,如何?”武安君也不懂具体该如何操作,他选择放手。 一个月五百两,一年就是六千两,绝对的大手笔,梅无剑现在是恨不得纳头便拜,这份信任天下难寻。 第一百三十六章 盘剥 “以大人之见,情报司接下来重点在哪?”梅无剑现在是立功心切,也不知道这个情报司指挥是个多大的官,但是在武安君麾下,最大的就是指挥了。 “大乾北伐,主要目的就是恢复旧山河,拿下中原。襄阳军为中路军,离开封府最近,若不出意料,自然是要朝着开封府方向行军,下一站,必定是许州。” “接下来的重点,肯定是在郾城,郾城境内,东西、南北方向,河道纵横,物资运输极为便利。若是本官所料不差,北元在郾城,已经有所布置。” “但是,我军并不隶属于襄阳军,而是单独编制,暂时听从辛大人调遣。在我想来,很可能被调去攻打舞阳,以为大军策应。” “许州,乃是开封府南边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郾城被击破,许州唾手可得。所以,北元一定会在郾城驻扎重兵,你们需要在郾城以及上方的临颍、长社布下耳目,不可放过任何的兵马调动。” “但是重中之重,在舞阳以及其上方的北舞、吴城两座军镇,这才是我军首要拔除的目标。” 武安君拿出一份地图,还是从辛表程那里顺来的,给他们讲解战争可能的走向。 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有交通便利之所,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大人放心,我们师兄弟这就开始下去商议,尽快完成布置。”梅无剑感觉武安君真的有点东西,对方三言两语,就把战争的走势讲得明明白白。 “舞阳乃是重中之重,此番本官额外给你们奖励一千两,这是银票,具体怎么分,你们师兄弟几个看着办!”武安君伸手入怀,摸出一张银票递过去,这是从方城县衙账上弄来的。 泌阳县太穷了,又是武安君自幼长大的地方,不好意思搜刮,对方城就没这个负担了。 普通老百姓都是穷鬼,武安君不感兴趣,平白败坏了名声,还弄不到几个钱。 昨夜那些连夜出城的大户,才是他的目标,这也是为何绝对不能让他们给逃了。 一辆辆马车陆续停靠在县衙门口,马车上的人都被驱赶进衙门,等候武安君的发落。 习宏丰跟邓禹二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也不想,但是那些大户跟心有灵犀似的,纷纷往后退。 习宏丰看着武安君坐在他的位置上,不由得一阵感慨,昨天那个位置还是他在坐,下面跪着一地的苦主。 “这位大人,不知道我等犯了什么错,为何要捉拿到此?”习宏丰等了半晌,上面的武安君好似睡着了一般,只能开口打破沉寂。 “捉拿?什么捉拿?是你们在城外遭遇了马匪,本官麾下将你们救下来的。”武安君起身,看了一眼习宏丰,应该大小是个人物。 “马匪?什么马匪?”习宏丰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武安君在说什么。 “可不是马匪?你们昨夜遇匪徒,慌不择路,若非我麾下相救,早就丧命了。可怜啊,随身物品都丢了,但是幸好,人都还活着,是不是?只要有人在,身外物,迟早都会有的。” 习宏丰一听,心都凉了,他全部的家当都在那个马车上,这是一句话就全拿走了? “不都在门外的马车上?”邓禹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指着县衙外面。 “要不你再去看看?肯定是受了惊吓,产生了幻觉,可怜呐!”武安君指了指衙门外面,刚才这一会的功夫,马车早就被拉走了,上面的物资自然都是武安君的缴获。 邓禹快走几步回到衙门口,却被卫兵给拦下,探出脑袋一看,果然再无半分马车的影子。 到得现在,邓禹再不明白,这半辈子就活到狗肚子上去了。 失魂落魄回到正堂,那些大户也回过味来,知道今日这事无法善了。 “不要一个个如丧考妣,若非本官搭救,你们还有活命的机会?钱财乃身外物,不妨看淡些。来人啊,给诸位老爷们整理一下衣服,这些女眷,嗯,寻几个妇人来服侍,务必不能有丝毫错漏。本官怀疑,这些马匪,指不定在他们身上放了追踪气味的香囊这些,都仔细些!” “本官都是为你们好,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要给你们解决后顾之忧!”武安君微笑着,一挥手,左右早就准备好了,一拥而上。 那几个大家族的人面色大变,马车上的东西固然价值不菲,但是银票他们可都是塞在怀中的,现在眼看就要保不住了。 “武大人,你这么做,就不怕我等去上面告状吗?”总归有人熬不住,第一个跳出来的,乃是李家家主李彦。 李家盘踞方城县多年,乃是当地有名的大族,城中产业无算,城外还有好几个田庄。李彦不是不识趣,主要是他怀中揣着足足五千两的银票,那是他李家多年的积蓄,一朝尽丧,谁也受不了。 “告状?去哪告?北元吗?尽管去!换作大乾,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官给你大乾百姓的身份了吗?来人啊!此人蓄意阻挠,很可能是马匪奸细,带下去严加拷问。” “另外,将此人所有家产,全部抄没,收归衙门。家中族人,无论男女,全部发配大盘山劳作,但有不从,杀无赦!” 武安君把自己长刀往桌案上一拍,双眼带着浓烈的杀气,看着堂下的众人,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 李彦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现在不是五千两的问题了,是李家没了。 其他几个大家族顿时歇火了,现在人家手握利刃,他们不得不低头。 大量的银票被收缴上来,就连他们穿戴首饰也不放过,理由自然是可能藏有马匪的追踪手段。 “武大人,事已至此,不知可否放我们离去?”习宏丰现在是身无长物,这么些年攒的那点家当,拢共价值两千多两,一朝尽失,如今是身无分文。 邓禹也差不多,好在他在城中还有两份产业,城外也有数十亩地,倒不至于一穷二白。 习宏丰作为正印官,随时都可能调离,自然无心置办产业,如今却被武安君一锅端了。 “说说吧,你到底是何人?”武安君眉毛一挑,早就看此人与其他人不一样,应该是个有身份的。 “习某乃是大元任命的方城县令,不知道武大人准备如何安置?”习宏丰也不再躲闪,往前一步,算是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竟然是你!那你就是主簿邓禹?”武安君看向其身后的邓禹问道。 “正是在下!”邓禹叹口气,朝着武安君拱手行礼。 “嗯,赐座,待本官料理完此间事,再与你们详谈!”武安君摆摆手,读书人嘛,总要给几分体面。 眼下这方城县是打下来了,驻军跟城防肯定是抓在手中,但是政务这一块,武安君并没有自己的班底,这二人若是愿意投效,倒是个不错的对象。 习宏丰跟邓禹有些诧异,在凳子上坐下,不知道武安君到底玩什么花样。 “诸位都是城中大户,资产无算,我麾下弟兄将你们从马匪手上救回来,也不容易,总要表示一二的吧?”武安君笑了,这一次,总要再榨出些油水才好,往后再想找借口,就难了。 “回大人,我们眼下身无长物,真的是没钱了!”韩家的老太爷站出来,他一把年纪,也不怕死了,可又不敢说得太过,牵连后人。 “嗯,这个本官知晓,但是嘛,你们还有田产、铺面这些。这样吧,本官给你们一个选择,每人出一百两,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们可以选择直接以商铺、田产这些作抵,也可以选择先欠着,本官只收你们二分利,不贵吧?”武安君两手一摊,他的这个奸商气质,完全就是模仿的李采薇。 韩老太爷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他韩家在这里足足二十多口人,那就是要两千多两银子赎身,若是欠债的话,一年利钱就要五百两,这他么完全就是在抢钱啊。 “诸位,是不是一时难以接受?但是你们想啊,大军入城,秋毫无犯,凭的是什么?凭的是本官从不克扣军饷,从不拖欠赏赐跟抚恤。” “若是诸位不愿意出这个银子,那本官凭什么约束部将?让他们饿着肚子听令?” “恰逢乱世,不要把身外物看得那么重,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全没了。” “来、来、来,你们瞧瞧,这些个美艳妇人,若是落在别的乱军手中,还能衣衫完好?你们一个个的,若是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也只能由得你们!”武安君指了指那些女眷,这天下除了他武安君,谁能有这么严明的军令? 那些大户原本一个个还心有不忿,这会开始慢慢转过弯来了,其实武安君若是直接举起屠刀,别说铺面、田产这些,就连妻妾都是别人的玩物。 “武大人,小的愿意,我吴家有二十一口人,愿意拿出两千一百两的银子劳军。眼下手头紧,还望大人宽限些时日,让小的去凑齐。”吴宏宇是转过弯来了,现在能够保着家小全身而退,比什么都强。 “你很好,只需安分守己,谁敢欺负你,来衙门找本官给你做主!来人啊,带吴员外去立个字据,然后把他们都礼送回府,谁敢不恭敬些,老子扒了他的皮!”武安君从桌案后起身,拉着吴宏宇的手交代给手下,态度那叫一个好。 吴宏宇感觉有些晕乎,这个满脸堆笑的青年,跟刚才那个把李家全部下狱的是同一个人? 有了吴家开了口子,其他各家也识相了,挨个立下字据,限定期限交齐,否则就要收取利息。 武安君站在衙门口,微笑礼送每一家离去,主打的就是一个亲切。 习宏丰跟邓禹对视一眼,暗道武安君好手段,各家被他至少盘剥了七成以上的财富。 “二位大人,往后是什么打算呐?”武安君笑眯眯走进来,好似那刚吃饱的老虎。 武安君稍微盘算了一下,今天这一次够狠,连带银票跟现银珠宝这些,价值超过三万两,再加上各家签下的单据,总共收益接近五万两。 这还没算李家查抄下来的收益,一下子就解决了武安君的财务危机。 方城县远离边境,又是大县,这些大户多年的积累,一下被武安君洗劫一空,这点财富也差不多。 “走一步看一步,武大人若是允许,在下还想出城北上!”习宏丰也不藏着掖着,他是北元的官,虽然城丢了,但是主要责任不在他。 “在下城外还有几亩田地,从此耕作养家,不敢有其他奢望!”邓禹也不知道武安君是个什么意思,反正他没打算北上,在城外种地也挺好。 至于以后,看看大势再说,若是有机会,那自然还是要想办法当官的。 习宏丰随行除了一个妾室,就还有一个师爷跟一个车夫,邓禹除了妻妾两名,还有三个孩子跟一名侍女外加一个随从。 “嗯,也行,习大人这边四百两,邓大人八百两,现银还是资产作抵?”武安君伸出手来,完全就是做生意的姿态,强扭的瓜不甜。 “武大人,在下身无分文!”习宏丰面色涨得通红,就连小妾头上的金钗都被摸走了,他去哪凑四百两? “没钱?两个选择,第一个,全部去矿上劳作,二十年吧,算你还清债务。”武安君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这几个人,算一年二十两差不多。 “我选第二个!”习宏丰直接放弃了,就他们这几个人养尊处优的去挖矿,根本活不到二十年以后。 “你呢?”武安君看向邓禹。 “我也选第二个!”邓禹根本没得选,就他那点家当,全部抵给衙门也不值八百两。 至于挖矿,他这拖家带口的,还有三个娃,这不是要命嘛? 虽然没明说第二条是什么,肯定比第一条强,毕竟武安君并不是嗜杀之人,总会给留条活路。 方才那些个大户,武安君虽然盘剥有些厉害,终究还是给了体面的活路。若是杀得人头滚滚,显然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但是武安君并没有这么做。 “好,第二条,就是在我军中服役。你们二人继续暂代县令跟主簿之职,各乡的税收都要厘清,不可懈怠。你们二人的俸禄照常从衙门账上支取,若是发现拿了不该拿的,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但是记住了,你们不是大乾的官,也不是北元的官,是替本官治理方城,做得到嘛?”武安君若想供养大军,就得保证对治下的绝对控制。 他现在麾下兵马渐多,一旦钱粮出问题,大军就成了浮萍。 从湖阳到方城这一片,占了唐州半数以上,这就是他供养大军的基本盘。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比阳兵祸 如今辛表程几番招募,麾下不过两万人马,精锐大概五千之数。武安君如今有六千多人马,骑兵近两千,剩下的步卒披甲超过两千,从装备铠甲的比例来看,已经超过了襄阳军。当然,大部分唐州军的铠甲极为简易,勉强能够护住要害。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 习宏丰跟邓禹对视一眼,没想到第二条路这么好,虽然实权大打折扣,只是个暂代,可那比挖矿也强太多了。 “嗯,二位,供养大军不易,城外也是有不少大户的。你们先仔细想想,各家都是什么样的规模,回头想想法子,总要一视同仁的好。”武安君把城里大户盘剥一遍,城外大户也没打算放过。 “下官这就去办!”邓禹原本还觉得亏,现在就平衡多了,大家都一样,谁也逃不过。 “来人啊,将捷报传到襄阳军中!”武安君抬头看天,这么些天过去,也不知道比阳城那边如何了。 如今的比阳城下,尸山血海都不足以形容,攻城一日不曾歇,双方在城墙上下死伤过万。 辛表程站在高台之上,盯着前方城头上的蒲仙敖烈,虽然份属敌对,但是蒲仙敖烈的防御能力让他佩服。 双方在比阳城已经连磕十几日,在大规模投石机跟攻城车的帮助下,几乎是一比二的战损,这在攻城战中已经是极为优异的战果。 辛表程现在麾下伤亡超过六千,城中的伤亡也超过了三千,蒲仙敖烈麾下总共才不到七千人,折损过半。 辛表程把大军集中在西门跟南门,对东门跟北门只是派出小股骑兵游弋监视,提防蒲仙敖烈的骑兵。 蒲仙敖烈麾下有超过两千的骑兵,这是最让辛表程忌惮的地方。 辛表程自然是希望将蒲仙敖烈围杀在此,可那样他必须分兵驻守四门,很容易被蒲仙敖烈寻到战机,以精锐骑兵出城冲杀他的阵地。 辛表程不希望承担这种风险,所以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把蒲仙敖烈从比阳城中赶出去。 如今蒲仙敖烈的战损急剧扩大,他如果想要继续在城头挡住大乾军队,就必须抽调下马的骑兵上城作战。 这就是辛表程的阳谋,你若是骑兵出城,城池就相当于拱手相让。可你若是以骑兵守城,辛表程乐得二换一,把蒲仙敖烈的精锐骑兵都留在比阳城。 如今中路军高歌猛进,朝廷在各地禁军跟厢军抽调精锐,优先补充,襄阳军的战损补充很快。 蒲仙敖烈也感受到了辛表程的意图,可是大乾军队来得太快,北元的后续支援年前根本到不了比阳城。 现在摆在蒲仙敖烈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让骑兵下马守城,赌在风雪来临之前,辛表程进不了城。可一旦辛表程进城,他就是满盘皆输。 第二个选择,他就是用精锐骑兵护持,带着部队北撤,把比阳城拱手相让,但如此一来,想要再把城池夺回来,难如登天。 北元军队因为有骑兵护持,更善野战,而大乾军队长于阵型跟器械,守城更厉害,若是两军对调,蒲仙敖烈根本攻不进城中。 当初北元能够拿下中原,那是因为汴京事变,连续擒住两任皇帝,导致中原失去了有效的组织防御能力,才趁虚而入得了中原。 “捷报!捷报!”就在辛表程思量如何继续施压的时候,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果然,大郎真乃是福将!”辛表程拿着手中的捷报,轻捻胡须,不过数日功夫,连下青台镇跟方城,从此他后勤无忧,蒲仙敖烈再无反扑的机会。 辛表程虽然眼下占据优势,但是隐患也不小,两万大军囤积在此,每日的粮草消耗极为惊人,一旦后勤不畅,就必须后撤。 “郭进,你率一千人,与谢校尉一道南下,攻打桐柏县!”辛表程看着一脸羡慕的谢永思,干脆卖个人情给谢家。 辛表程是大佬,但是比起谢家,还是差得多了。眼下谢永思这小子,虽然不是左相那一支的,但终究是姓谢,其父在建康大小也算是个人物。 机会是给了,中用不中用,就看他自己了。桐柏虽小,却也是一个县,离风雪来也没几天了。 “卑职遵命!”谢永思跟郭进都是大喜,这种独领一支偏师去捞军功的好事,那是可遇不可求啊。 二人几乎立马火急火燎的召集兵马南下,一刻都不敢耽搁。 至于辛表程的安危,自然是由郭进麾下精锐守护,郭进带去的一千人,只有百余丐帮精锐,剩下的都是刚补充的普通士卒。 谢永思也走动关系,来时满编一千人,跟郭进汇合在一起,两千人浩浩荡荡朝着桐柏出发。 一旦拿下桐柏县,比阳城就成了陷在大军包围中的孤城,对守将的意志力形成极大的考验。 “废物,都是废物!”蒲仙敖烈也得到了方城丢失的消息,几乎指着张坚跟胡绍的鼻子骂,毕竟方城是唐州的一个县,这二人自然脱不了干系。 张坚低着头不语,他现在名义上是个防御使,手下实际上半点兵权没有,人手早就被蒲仙敖烈调上城去打光了。 至于胡绍,现在也就是后勤大队长,被骂也是家常便饭。 更惨的是秦师珪,现在完全就是个鹌鹑,谁不爽都可以拿他出气,没办法,若不是他,武安君估计这会还在泌阳县卖肉。 蒲仙敖烈一通发泄完毕,也无济于事,最终还是决定撤兵。若是这支精锐骑兵也打完了,就算他守住城池又能如何?克淮军就剩一个空架子。 蒲仙敖烈撤离的动作极快,以精锐骑兵护住撤离的大部,缓缓朝着北边的许州进发,把比阳城拱手相让。 在撤离之前,还放了一把大火,把仓库直接给点燃了,其中无数的粮草付之一炬。 胡绍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心中一阵肉疼,那是他好不容易收上来的秋粮。 辛表程下令大军立刻进城,全力抢救,也不过救下十之二三,大部分都烧成了灰。虽然这都是意料之中,可依然给辛表程带来压力,比阳城的粮食不足以供养大军到明年开春。 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依赖襄阳继续往比阳城输血,二就是纵兵劫掠。 比阳作为州治所在,富裕繁华还在方城之上,现在他费劲心力拿下的比阳城,县衙仓库除了一堆没烧完的粮食,其他什么都没有,都被蒲仙敖烈等人打包带走了。 “大人,麾下死伤惨重,如今进城,也该放纵一下了。”冷碑骑在马上,看着繁华的比阳城,比上次攻破的湖阳要强太多了,此番发财了。 在冷碑看来,作为一个将领,若是打了胜仗,不能带着麾下弟兄发财,那还当哪门子将领? “大人,按照惯例,当三日不封刀!”贺宽也表示赞同,这一次,他麾下死伤惨重,若不能劫掠足够的财富,如何安抚人心? 三大将领中,只有徐修远不语,他知道辛表程并不愿意这么干,现在冷碑跟贺宽的行为,有逼宫之嫌。 虽然,二人的做法,乃是军中惯例,可这比阳城中百姓,毕竟是汉人。 “他们也都是我大乾子民,只是被敌军占领一阵而已。三日不封刀,得死多少人?以后谁还敢相信,我大乾军队是收服故土的王师?”辛表程能够感受到,那些紧闭的门板后,应该都是一双双恐惧的眼睛,他们在等待命运被决定。 “大人,我等又何尝不知?但是大军连日攻城,伤亡近万,若是我等的许诺不能兑现,以后如何激发士气?北伐才刚刚起步,还得靠他们一刀一枪拼杀。”冷碑当初为了激励士气,可是在将士面前允诺,城破之后,人人有赏。 “大人,若是不能尽快发下财物激励士气,恐怕有哗变之嫌!老徐,你是什么意思?”贺宽看向徐修远。 “大人,非是我等粗鄙,当兵卖命,脑袋别在腰上往城头冲,图的就是富贵。如今已经打了胜仗,收服唐州,若是不能尽快发下赏钱,恐怕无法给弟兄们交代。”徐修远没辙,只能附和。 “本官上书朝廷,必有赏赐,尔等莫要急躁!”辛表程很矛盾,他需要手下这支军队保持足够的战斗力,但是朝廷拨付的钱粮根本不够。 以前靠着襄阳城的收益,缝缝补补还能过,但是如今开战,大胜要赏赐,战死要抚恤,他去哪弄那么多钱? “朝廷给的赏赐,才几个钱?”冷碑知道,自己的话难听,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大人,我们也只能尽量约束手下,但法不责众......”贺宽知道,辛表程无法开这个口,他们彼此只能心照不宣。 “莫要闹出人命来!”辛表程叹息一声,为了北伐大业,他必须让麾下这支襄阳军保持战斗力。 狼都是要吃肉的,精锐的军队就需要赏罚分明,大功而不赏,取祸之道。 “大人放心,我等尽量约束!”冷碑三人对视一眼,表示心中有数。 辛表程率一众亲卫入住衙门,随即就派出亲信,传令武安君携五百精锐,前往比阳城听令。 辛表程根本信不过冷碑等人的约束,人的贪婪是无穷尽的,若是不能压服这帮骄兵悍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祸事来。 在辛表程看来,这些骄兵悍将就是狼,若想要驯服他们,既要有肉喂给他们,也要用大棒威慑。 眼下郭进不在身边,辛表程心中也没把握,万一闹出哗变,不能迅速镇压,那就要成为笑柄。 辛表程自己身边有数百亲兵,若是武安君再带五百精锐来协助,当可确保无忧。别说其他小军头,就算是冷碑这样的想要闹事,也不过聚拢手下一些亲兵。 但凡军中闹事,大多都是把局面搞混乱,然后以少数精锐出其不意才行。上位者天生占据大义,只要能够不在第一波被干掉,挽回局面只是时间问题。 他可以默认麾下士兵搜刮些钱财,但是绝对不能容忍把比阳城变成人间炼狱。 失态的发展,果然不出辛表程预料,第一天尚且只是索要些钱财,威胁恐吓拿到一些便就罢了。但是到了第二天,就开始出现流血事件,连番勒索之下,小门小户哪有那么多钱财,自然少不了皮肉之苦。 辛表程下令三大将约束麾下,却效果不明显,因为大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钱财就这么多,你不抢就会落入别人的口袋。 一万多士兵,轮流在城中搜刮,再多的钱财也抵不住。到得第三日,很多士兵就急红了眼,因为他们发现,无论怎么威胁都没有用,只能动手抢值钱的东西。 “今儿个,拿不出五十两银子,小爷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作杀鸡用牛刀!”一名小头目,带着十几个手下,朝着布庄里的年轻男子说道。 “这位军爷,这几天,来了十几波了,银钱早就都交出去了。就连好些的布料都拿走了,就剩这些,要不您高抬贵手,拿些走行吗?”年轻男子叫姚奇,乃是比阳城的大户姚家之子。 姚家在比阳城虽然排不上号,却也是一等一的殷实人家,家中有良田数百亩,城中还有一间铺面,做些布料生意。 原本这布庄也是有掌柜的打理,后来战乱起,妻子又有了身孕,在城外怕被乱军袭扰,这才入城避祸。 在他们的观念里,比阳城高大,又有元兵精锐驻守,当可确保安全。 后面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掌柜跟小厮都被拉壮丁,姚奇也是使了钱财逃过一劫。 现在这偌大的布庄,就剩姚奇跟妻子二人,如今想要出城也不得,每日面对无尽的勒索。 姚奇现在就一个念头,只待城门开了,就立刻逃出城去。原本以为这城池能给他们提供安全保障,没想到却成了一个牢笼,把他们困在其中,任人宰割。 “哼,谁要这些破烂,老子就要钱!兄弟们,进去搜!”那小头目一挥手,麾下弟兄就往后院冲去。 “军爷,军爷,我妻子怀孕了,不可受惊吓,您高抬贵手!”姚奇弯着腰,不断朝着这小头目求饶。 “滚!”小头目猛地踹了姚奇一脚,好生聒噪。 姚奇摔倒在地,一阵刺痛,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后院传来一阵打砸之声,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姚奇想要起身,却爬不起来,这份屈辱,让他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 不大会功夫,冲去后院的士兵出来了,把后院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在手中,包括铜镜、皮袄、首饰这些。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故人 “大哥,这女人不错,哈哈,长得真好看!”两名士兵拉着一个年轻女子到小头目跟前,邀功似的捏着女子下巴给小头目看。 只见这女子肤色雪白细腻,还透着一丝红晕,虽说有孕在身,但应该还不到四个月,腰身瞧着极为苗条,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媳妇,跟那些粗糙妇人就是不同。 小头目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摸向那女子的脸庞,入手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荡。 “大哥,上面交代过,不可太过!”一名士兵凑过来说道。 “滚蛋,胆小的,就出去把风,兄弟们都爽完了你再来!”小头目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把那士兵打了个七晕八素。 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平日里他们连瞧一眼都是奢望,如今这大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军爷,你要什么尽管拿去,放过我娘子,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啊!”姚奇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一把将妻子抱住。 “放心,老子会轻一些,只要她配合得好,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无碍的。”小头目哈哈一笑,示意麾下将姚奇给拉开。 之前被吓傻的女子,这会好似反应过来,用力抱住丈夫,她知道,若是不挣扎,等待她的就是无尽屈辱。 一名士兵用刀鞘狠狠砸在姚奇的手背上,随即又准备往姚奇的脑袋砸去。 “二狗子,你他么下手轻点,把他绑在柱子上,真昏死过去,那岂不是少了乐子?”小头目哈哈大笑,连续几日的劫掠,把他们心中的恶魔都释放出来,再也压抑不住。 “你们都是畜生,松开我!”女子用力挣扎,想要努力摆脱即将到来的凌辱。 姚奇奋力挣扎,可是身上的绳索越来越紧,直到被完全绑在柱子上,丝毫不得动弹。 “来,给他眼睛用竹签撑开,看看咱们是怎么摆弄他女人的,学着点,哈哈!”小头目伸手就往女子的胸前抓去。 也许是绝境刺激了女子,居然猛地一口咬在那小头目的手上,随即奋力挣脱,直接就往门口跑去。她很清楚,在店铺里只能受他们摆布。 “够烈的马,骑上去才舒坦,让老子看看你到底有多烈?”小头目有些恼羞成怒,居然让女子在自己手上逃脱了。 三两步追上前去,女子刚到门口,就被那小头目一把抓住腰带,就要往里面拖去。 “救命啊!”女子死死抱住门槛,努力把脑袋探出门外。 街面上只有慌乱的人群以及劫掠的士兵,根本就没人关注她的呼救。 “妈的,不进去是吧?那老子就在这把你给脱了!”小头目眼看无人应答,也不再用蛮力,干脆用刀将其腰带割断。 姚奇在怒吼,嘴中却被塞了布条,只能发出一阵阵呜咽声,眼睁睁看着妻子的衣服越来越少,大片雪白的肌肤刺激着士兵们叫好。 女子绝望地闭上眼睛,紧握门槛的手也缓缓松开,她知道今日难逃魔掌。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方向传来,显然是有大规模的骑兵入城。 小头目虽然色胆包天,却也赶紧放下女子探出脑袋去看,作为一名士兵的警觉他还是有的。 只见一队精锐骑兵,人人着甲,从城门方向朝着府衙方向快速行进。 “唐州团练使武!老大,是泌阳县的那个武安君来了!”一名士兵也探出脑袋来,瞧见那为首的旗帜,这样精锐的骑兵他们襄阳军都没有,也不知道这武安君从哪弄来的。 “他也是走了狗屎运,从一个山贼摇身一变,成了将军。也不对,据说还是文官,啧啧。不管了,把这女人拉进去,咱们接着乐呵!”小头目眼中透出一丝羡慕,人家这才叫威风。 未免节外生枝,小头目招呼兄弟一起上,先把这个剥的衣衫不整的女子抬进去。 原本已经认命的女子,在听见武安君名字的那一刻,重新燃起了斗志,奋力挣扎。哪怕被拖倒在地,依旧用力扒紧门槛,努力把下巴卡在门槛上,任凭后面如何扯动,她就是不松手。 “过来搭把手,他娘的,这个女人力气真大,一会大家伙一起上,往死里整。”小头目喘口气,今天这脸是丢尽了,主要是怕真给弄得大出血,那就没得玩了。 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以前连看的勇气都没有,今日就要好好一亲芳泽。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女子突然跟发狂一样,猛地探出半个身躯,朝着骑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武安君,救我!” “武安君,救我!” ...... 武安君带着人闷头赶路,辛表程的来信写的很清楚,让他带五百精锐入比阳城,震慑宵小。 辛表程刚刚在比阳城击退北元精锐,那这个宵小,很可能就是襄阳军中骄纵之辈,当即点起五百骑兵连夜出发,丝毫不曾耽搁。 凭着辛表程的手令入城,武安君才长吁一口气,至少局面眼下还算稳定,若是辛表程的手令不顶用,就要出大事了。 武安君进程之后,凭着旧时的记忆,直接驱马朝着州府衙门方向行去,却被冷不丁的一声叫喊给惊到了。 只见远处一个女子,衣衫凌乱,只在门槛上探出半个身体,朝着他的方向大喊。 武安君目力惊人,自然一眼就瞧出是个年轻女子,长得很漂亮,只是眼下处境不太好。 武安君不记得,自己何曾认识这般的女子,却瞧见几个士兵上前,七手八脚将女子抬了进去。 “武安君,唔......”女子叫到一半,显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随我去看看!”武安君一催胯下骏马,朝着那布庄冲去。 武安君翻身下马,却发现里面在匆忙关门,上前直接一记空明拳,把门板后的士兵震飞了出去。 “松开她!”武安君抽出长刀,指着被几人按住的女子,就算素不相识,他遇见了,也要管的。 “武大人,都是误会,我们是冷将军麾下,自己人!”小头目点头哈腰,麾下却依旧将女子死死按住。 就这会功夫,车敬带着二十多人杀进来,一个个长刀出鞘,只要武安君一声令下,他们就敢将这些襄阳军士兵全部击杀。 “一、二、”武安君提着刀,根本没有搭理他,反而朝着那摁住女子的士兵走去。 那强大的气场,好似从尸山血海走出的恶魔,那两名士兵吓得连连后退,再也顾不上地上的女子。 女子得了自由,丝毫没有被武安君的杀气吓住,反而连滚带爬到武安君脚下,一把抱住武安君的脚踝。 “武安君,救我,救我啊!”女子抱着武安君的脚踝,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放心,你现在安全了,那个人是谁?”武安君指着被绑在柱子上的男子问道。 “武安君,救我!”女子显然被吓坏了,根本顾不上其他。 武安君一挥手,示意手下给那绑着的男子解开。 男子得了自由,扔掉眼睛上的竹签,爬到武安君跟前,跟妻子跪在一起。 “小的姚奇,这是我妻子,本是这布庄的东家......”姚奇捡着紧要说给武安君听。 武安君眉头紧锁,显然比阳城的境况很不好,怪不得辛表程调他前来。若是手上没有绝对的实力,镇压这些被利益驱使的士兵,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嗯,全都绑了,带去见辛大人,让他发落。你们留在此处,还是随我一道去辛大人那里?”武安君感觉自己与这两人应该不认识,估计以前知道自己的事迹,看见旗号这才求救的。 “自然跟大人一起,容小的给妻子换一身衣服,很快!”姚奇眼中带着一丝祈求,现在的妻子衣服破败,这么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 “去吧!”武安君摆摆手。 “武大人,我们是冷将军手下,你无权捉拿!”那小头目掏出腰刀,就想要反抗。 武安君动了,脚下一闪,形如鬼魅,没人看清是怎么动的。但是两丈的距离眨眼就到,随即就是一道寒光闪过,那下头目的右手齐肩而断,连带着腰刀一起摔落在地。 “给他包扎一下带走,若是再敢不尊号令,另外一只也砍掉!”武安君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沾染,流星赶月刀的速度果然够快。 其他士兵都吓呆了,何时见过这么干净利落的身法跟刀法?如何还敢抵抗? 姚奇带着妻子赶紧进去换了一件衣服,头发依然凌乱,却至少将肌肤都盖住了。 “走吧!”武安君点点头,示意二人随他出门。 女子看着武安君的眼神有些奇怪,犹豫再三,走到武安君身前跪下。 姚奇也赶紧跟着跪下去,这种大恩大德,磕多少头都不为过。 “小女子余云舒,谢过武大人救命之恩!”女子在地上重重磕下,并不抬头,显然等武安君发话。 “你叫余云舒?怎么这么熟悉?我们认识?”武安君挠挠头,名字有点熟,但是比阳城中,他待得时间不长,根本没认得几个人。 当初他在比阳落水,得了失心疯,难道是那会有接触?那段时间的记忆,有大片的空白,武安君不由得疑惑道。 “家父、余广海!”余云舒并不抬头,继续伏低身体回道。 “余广海?你是余广海的女儿余云舒?”武安君惊呆了,面前这个女子,居然是跟他有过婚约的余云舒。 当初余广海反悔,把婚书换了之后,将余静姝跟云瑶送到韩家庄,二人的婚约就此作废。 没想到时隔多年,二人居然在此相遇,还是这般光景。 “云舒,快起来,伯父可还好?”武安君不胜唏嘘,将余云舒从地上扶起。 “家父身体康健,前阵子来信,说想去县城拜访你,却扑了个空。”余云舒心中松了一口气,武安君没有记恨她就好。 余云舒倒是想多了,武安君就算心里有些小疙瘩,但余云舒毕竟是余广海的女儿,他自然不会计较。 余广海跟武屠户乃是世交好友,虽然悔婚,却也将余静姝跟云瑶送到他家,不管当初出于什么目的,可如今余静姝跟云瑶都是他的妻子,这份关系不会变。 “哎,没办法,当此乱世,总是有太多事,不得闲。回头你跟伯父说一声,静姝在大盘山,他可以去看看,终究是一家人。”武安君点点头,他在这世间没什么亲戚,余静姝也一样,若是余广海去了,应该会开心一些。 “嗯,今日,还多谢姐夫搭救!”余云舒眼看武安君大度,干脆攀上关系。 姚奇在一旁都傻眼了,刚才还不认识,现在就姐夫了? 姚奇虽然一肚子疑惑,却很自觉地闭上嘴,等到合适的机会,妻子自会跟他说。 “嗯,云舒,你带着这个......” “姚奇,快见过姐夫!”余云舒拉着姚奇就给武安君行礼。 “姚奇见过姐夫!”姚奇恭恭敬敬行礼。 “嗯,你们夫妻二人,先随我一道去州府衙门,省得在此再生祸事!”武安君直接应了这声姐夫的称呼,本就没什么错。 段丰这会正在向辛表程汇报城中情形,作为随军幕僚,自然在城中安插了不少耳目。 “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用心,若任由这般下去,恐怕更加收不住了。”辛表程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或许,得杀一儆百才好。 “大人,郭进留下的人手,得拱卫中军,不妨再等一等!”段丰斟酌了一下,若是现在把人派出去镇压不法,势必会造成州府衙门防卫空虚。 现在那些军头也在约束,但是却都有一种默契,只是控制抢劫的力度,并不打算停手。 这些士兵抢劫到的财物,自己留下三成,剩下的都要上交,上面那些军头才是真正拿大头的,他们才是这场盛宴真正的获利者。 碍于辛表程的威压,他们已经收敛许多,但若是停手,别人继续,那不就等于将财富拱手让给别人? “武安君到哪了?”现在铜柏的战时刚开始,一时半会郭进回不来。 “应该明日总能到了吧?”段丰算了一下路程。 “那就再等一日!”辛表程没辙,为了大局,他不得不隐忍。 话音刚落,就有卫兵进来禀报,武安君入城了。 辛表程大喜,当即就要出门去迎接,总算将武安君给盼来了。 刚到衙门口,就瞧见一支精锐的骑兵,正朝着州府衙门方向快速行进,为首之人正是武安君。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当堂对峙 “下官见过大人!”武安君翻身下马,一身铠甲叮当作响。 “大郎,你从何处得了一支如此雄壮的骑兵?”辛表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武安君这支骑兵的规模,跟他的襄阳军已经不相上下,骑兵可不好养。 辛表程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冰山一角,武安君现在麾下骑兵是他看见的三倍以上规模。 “大人,下官之前跟草原人作战,屡战屡捷,擒获了不少俘虏跟战马,便想着训练一支骑兵。若想在野外跟骑兵作战,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打造一支精锐骑兵。”武安君笑着解释道。 辛表程看着那骑兵中,居然有不少的草原人,这才相信武安君所言非虚。襄阳军虽然连续攻克湖阳跟比阳,却没有形成歼灭战,缴获的战马不过百余匹,跟武安君这个规模没法比。 当然,若是能够把蒲仙敖烈给围困住,那收获的战马就可观了,但是辛表程不敢冒险,只能稳扎稳打。 虽然羡慕,但是辛表程并没有起贪念,这些骑兵留在武安君手中,比给他麾下襄阳军强。武安君是他一手扶持出来的,算是亲信,仅次于郭进的近卫营。 “快,先随我进去,咱们好好聊聊!”辛表程拉着武安君就往州府衙门里走,有如此雄壮的骑兵坐镇,高枕无忧矣。 武安君示意骑兵原地等候,他先随着辛表程入衙门,具体的行动还要看辛表程的意思。 “大郎,此来比阳城,可有什么发现?”如今武安君带着精锐到了,他反倒不急,还有心情卖起关子来。 “不复昔日繁华,令人唏嘘,还望战争早早过去才好!”武安君现在还拿不准辛表程的意图,也不好说得太过。 “比阳乃是大城,连续多日征战,士兵疲敝。朝廷的赏赐,多有延误,本官为了士气,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本官的预料。”辛表程直截了当表面自己的态度。 搜刮些钱财,辛表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现在城中烧杀抢掠不断,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 “方才入城,恰好碰到一队乱兵,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图抢劫财物,凌辱有孕在身的妇人。下官看不过,这才出手阻拦,那些乱兵甚为骄纵,不得已,出手拿下,交由大人发落!”武安君看辛表程表明了态度,那正好把刚才那一队乱兵送给辛表程当鸡杀。 “甚好,大郎真乃本官福将!来人啊,去把冷碑、贺宽、徐修远三位将军请来。”辛表程大喜,当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他只要表演一番就好了。 不到半个时辰,三大将就陆续到了州府衙门,最先到的是贺宽,却不急着进去,反而在门口等待另外两人。 看着那规模庞大的骑兵,贺宽心里不断嘀咕,暗道这武安君好大的本事。 贺宽作为襄阳军三大将军之一,武安君刚入城就知道了,可真当亲眼看见这五百精锐铁骑,依旧感觉到一阵阵发颤。 若是在野外,这五百铁骑,完全可以吊打一支两三千人的步兵精锐。 “冷兄、徐兄,你们二人总算来了,也不知道大人寻我们是为了何事?”贺宽朝着赶来的冷碑、徐修远问道。 “立威来了!”冷碑轻哼一声,看来这武安君才是大人的心头好,刚一到城里,就迫不及待来打压他们了。 “哎,我早就说了,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真要惹急了大人,咱们能有得好?”徐修远摇摇头,这次他们是自找的。 “嘿,老徐,你也没少拿好处吧?”冷碑撇撇嘴,大家都一样,也没看你收手。 “多说无益!”徐修远冷哼一声,你们都敞开来抢,他若是禁止麾下动手,那他这个将军还怎么当? 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徐修远很清楚,他也只能约束手下,尽量不要闹出人命来。 “走吧,咱们三个,得共同进退才行!”贺宽打的就是法不责众的主意,只要他们三个共同进退,辛表程也不好太过。 “就怕有些人,起了别的心思!”冷碑言罢,大踏步朝着衙门里走去。 “徐兄,你别跟冷兄一般见识。”贺宽拉着徐修远的手臂往里面走。 一直走到衙门正堂,里面跪着十来个士兵,旁边还有一对年轻小夫妻,不用想,肯定是被抓现行了。 “末将见过大人!”冷碑朝着辛表程拱拱手,至于站在辛表程身侧的武安君,直接被他无视了。 徐修远跟贺宽二人,除了朝着辛表程行礼,还微微对着武安君点头示意,武安君也微笑还礼。 “冷将军,这些士兵都是你的麾下,本官已经查明,这些人私闯民宅,打砸抢劫,更是意图凌辱有孕在身的妇人,若非武安君经过,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辛表程言罢,看向冷碑,显然是要其给一个说法。 “大人,士兵入城,寻些财物,也是惯例。至于凌辱有孕在身的妇人,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冷碑一看,果然是冲他来的,当下心里也不舒服。 在之前的攻城战中,他的麾下伤亡就最大,如今不过寻些财物,并没有闹出人命来,算是什么大事? 之前冷碑就约束过麾下,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行,都由他兜着。 如今人命没有,他这个当将军的,自然要给麾下兜着。 “将军,没有啊,小的带着兄弟去寻些钱财,他们说没有,就进去搜查一番。谁知道这妇人极为刁蛮,一直殴打我等,撕扯的时候扯坏一些衣衫罢了。小的保证,绝对没有凌辱一事。”那小头目瞬间反应过来,对啊,老子又没真的把人给办了,完全可以推脱不认账。 “混账,这里有文书为证,你都签字画押了!”辛表程一拍桌案,没想到此人居然明目张胆在大堂上扯谎。 “大人,不如请稳婆过来验看,到底有没有!”冷碑不软不硬顶了回去,只要没有真的把人给办了就行。 “冷将军,本官亲眼所见,若不是本官出手,他岂会放手?”武安君看向冷碑,这种时候,他必须要把冷碑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 “武大人,襄阳军中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冷碑一脸不爽看向武安君,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还想骑到他的头上? “本官忝为唐州团练使,在辛大人麾下听令。如今战时,本官尊的是大人军令,有何不妥?”武安君从辛表程身侧走下来,到冷碑跟前四目相对,火药味十足。 “哎,大敌当前,我们当同心协力才是!”贺宽跟徐修远上前,把武安君跟冷碑分开,这二人若在这里打起来,那才叫贻笑大方。 辛表程也怒气上涌,冷碑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极为忌惮,若不是武安君在此,他还真的压不住。 “大人,这些兵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严重败坏我军名声。请大人重罚,给城中百姓一个交代!”武安君朝着上首的辛表程请命! 跪着的余云舒跟姚奇心中早已翻起滔天骇浪,他们也不知道,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大人物。还好,武安君够强,不然他们是什么下场都不好说。 “大人,不可仅听一家之言,误杀有功之人!”冷碑针锋相对,这些士兵都是在攻城时卖过命的,没死在城头上,怎么能够现在被斩杀? 在冷碑看来,这两个布衣百姓,如何能够及得上他麾下士卒?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记住了,他们的赏赐,一文都不会少。但是按照大乾律法,他们的所作所为,必须斩立决!”辛表程拿起令牌,往地上一丢。 “大人,不可!这样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冷碑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没想到辛表程这么狠,居然准备将这十几人全杀了。 这若是传开去,就是在他冷碑脸上抽耳光,还有个屁的面子? “还愣着干什么?大人的军令,你们要违抗吗?”武安君看着迟疑的卫兵,一声大喝。 那些卫兵这才反应过来,准备把这些士兵拉出去砍头。 “大人,他们都是卖过命的,没死在城头,反而要冤死在这里?你让弟兄们怎么想?”冷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希望辛表程能够网开一面。 “冷将军,大人是依照大乾律法审理,有什么问题?将军若是认为大人审理有问题,不妨去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上告。”武安君带着一丝玩味,居然还说冤死?这是在挑衅辛表程。 辛表程一脸冷色看着冷碑,他主要敲打的就是冷碑,若是对方再不识趣,他也不介意下狠手。 “武安君,你为何非要跟我过不去?”冷碑提着拳头就往武安君轰去。 武安君丝毫不让,空明拳猛地轰去,二人拳头相交,俱是忍不住往后连退两步,居然是平分秋色。 武安君如今最强的乃是身法跟刀法,若是对战,他有把握战而胜之。 “武大人好强的拳法,本将佩服!”武安君的这一拳,让冷碑清醒过来。有了武安君跟郭进的支持,辛表程麾下亲信的战斗力,早已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彼此!彼此!”武安君也见好就收,冷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不撕破脸最好。 “大人,末将御下不严,还请大人治罪!”冷碑的态度跟之前天壤之别,居然直接单膝下跪请罪。 “罚银二百两,回去好生约束手下,若是再犯,决不轻饶。贺将军、徐将军,回去之后,务必跟将士交代清楚,这几日,武安居麾下会在城中维持秩序,若是犯在他手里,自求多福!”辛表程松口气,既然冷碑识趣,那此事便就此揭过。 三人俱是领命而去,辛表程已经动了杀心,再有敢作死的,那就只能让他们自己找死去了。 十几颗首级被高悬在城门之上,武安君亲自带着骑兵在城中巡查,慌乱的比阳城总算恢复了宁静。至于受到的创伤,只能等待时间的静养。 预期中的一场大雪如约而至,把城池中一切的不堪全部掩盖,郭进跟谢永思顶着风雪回到比阳城。 借着收复铜柏县的功劳,辛表程正式上报朝廷,为丐帮精锐脱籍,同时把大量新兵编入郭进跟谢永思麾下,让他们的实力能够跟冷碑等人齐平。 原本辛表程麾下精锐一分为三,三大将手上的实力太强,如今一分为五,再加上武安君,辛表程对军队的掌控力变得更强。 辛表程今日特意在衙门中宴请谢永思,武安君跟郭进作陪。 “谢校尉,令尊可有来信啊?”辛表程跟谢永思的父亲谢必究也有过一些交集,趁此机会拉拢一下谢家。 “在铜柏时,家父令人传话,说让我务必听从大人号令,不可擅自做主!”谢永思感觉自己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毕竟跟着郭进拿下铜柏,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 “嗯,战事吃紧,你也不必急着回去。来年开春之后,本官就要兵发许州,正是用人之际!”既然谢必究这么说了,那就让他儿子在其麾下捞军功,谢家自然会认这个人情。 “大人,据说北元的援兵已经南下,此时应当被风雪所困,恐怕来年要艰难一些。”谢永思的消息自然灵通,谢家在北元有不少生意,那些都算是他们的眼线。 “无妨,来年开春,我大乾各地,也会抽调兵马北上。只要拿下许州,距离叶帅打下的朱仙镇,也不过一步之遥。”辛表程眼中露出一丝神往。 朱仙镇再过去,就是汴京,大乾曾经的都城。若是能够拿下汴京,他辛表程就将千古留名,成为一代名臣。 “大人,下官是跟随大军,还是继续充作偏师?”武安君带着一丝期待,比起跟北元精锐死磕,显然是当偏师捞钱来得强。 “嗯,若是本官所料不错,北元会重兵囤积郾城。你不妨充作偏师,攻打舞阳,拿下舞阳之后,率部继续北上北舞镇,与大军互为犄角。”辛表程需要一支军队在外围策应,目前看来,武安君做得很好,自然没有换人的必要。 “谨遵大人吩咐!”武安君大喜,离舞阳不远,还有个叶县,归属于汝州,也颇为富裕。若是能够连下舞阳跟叶县,截取的财富就能让他进一步扩充军队。 唐州大捷,全境都被光复的消息传到朝廷,让整个朝堂为之一振,北元的军队也并没有那么强大。 作为中路军统帅,辛表程被加太子少保衔,再进一步,成为从二品的大佬。 冷碑、贺宽、徐修远三人也再进一步,成为正五品的定远将军。 郭进得辛表程保举,因功授正六品昭武校尉,正式踏入大乾武将的行列。 谢永思也再进一步,从校尉升为从五品的游击将军,此番也算没白来。 第一百四十章 故人来信 至于武安君,从正七品的宣德郎,一跃成为正六品的朝奉郎。虽然从级别来看,跟郭进差不多,但是实际上的地位,在辛表程麾下可谓第一人。 而且让武安君诧异的是,朝廷还授了他一个职位,暂代唐州知州一职。 以他现在正六品的级别,代理唐州知州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不知道辛表程是什么意思?毕竟州治比阳是辛表程打下来的,按照惯例,比阳城乃是由辛表程管辖。 武安君接到旨意,直接冒着风雪前往州府衙门中求见辛表程。 辛表程这会正在暖房里看公文,炭火烧得很旺,武安君一进来就赶紧卸下大氅。 “这么大的风雪,不好生在家猫着,出来做什么?”辛表程放下公文,拎起茶壶给武安君倒了一杯。 自打武安君入城之后,城中就安稳了下来,经此一事,辛表程对武安君格外器重。 “大人,您看!朝廷让我暂代唐州知州,但是这州治比阳城,可是您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武安君把把公文递到辛表程跟前。 “唔,也是正常,此地啊,别人来了镇不住,你就第一个不服。本官身上的差遣太多,又要专心军务,倒也没什么。原先这些惯例,本就是为了财富,这比阳城此番被搜刮的差不多了,你就自行看着办吧。”辛表程随意看了一眼,就把公文递还给武安君。 “下官哪有空打理这些事?”武安君看辛表程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比阳城的官员都逃了,但是总要有人料理政务。你不妨招揽几个读书人,暂时充作幕僚,若是做得好,再论功行赏即可!”辛表程摆摆手,这些事,他并不想多插手。 眼下的泌阳城,对他无关紧要,他需要做的,是为开春的大战做准备。 无论是武安君管理唐州,抑或是其他人,都不重要,作为中路军统帅,都要听从他的军令。 “下官明白了!”武安君点点头,他必须把唐州安排好,才能继续率领军队北上。 百里明志乃是一名教书先生,年方二十四岁,在城西的柳舍学堂教书。 原本以百里明志的学识,完全可以成为大户人家的西席,他却甘愿在此教穷苦孩子读书。百里明志自幼也在城西长大,却天资聪颖,乃是当初唐州解试的解元,牢牢压住武安君一头。 当然,武安君更加年轻,若是再成长几年,孰高孰低犹未可知。 当初秦蕴跟武安君过不去,一是二人都是少年成名,自要分个高低,第二便是因为武安君长相清秀。百里明志虽然学识不凡,但是因为年纪稍大,且长相普通,倒是可以过些安生日子。 跟武安君当初一样,唐州归北元之后,断了科举之路,便沉下心来教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百里明志手持戒尺,挨个学子面前走过,若是有滥竽充数之人,定然少不了惩戒一二。 原本这种日子,学堂自然是该休息了,但是因为前些日子闹兵祸,误了课时,百里明志准备补上,不然怎么对得起那束脩? 突然一阵马蹄声在学堂门口停下,孩子们纷纷好奇扭转脑袋看去。 “啪!” “接着读,为师去看看!” 百里明志用戒尺在桌上一敲,吓得那些孩子纷纷继续读起书来,而他自己则朝着学堂外走去。 来的是骑兵,百里明志并不怕,他一个穷教书的,没什么好惦记的。 “百里兄,许久未见,还记得我不?”武安君翻身下马,摘下头盔递给一旁的亲卫。 “草民见过武大人,还要谢过大人,帮我等百姓逃离兵祸!”百里明志见来人是武安君,赶紧行礼。 前些日子,若非是武安君带着骑兵及时赶到,恐怕这比阳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请我进去坐坐?”武安君坦然受下。 “武大人能来,蓬荜生辉,快随我进去!”百里明志当即前面带路,把武安君带到学堂后面的一间屋子,那是他平日休息的地方。 “我这就生火,大人稍待!”百里明志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日里只有晚上才舍得烧炭盆取暖。 忙活半天,总算把火盆给点着了,又拎来一壶水放在上面烧起来。 “我今日来,是想邀请百里兄去衙门里做事,不知道百里兄意下如何?”武安君开门见山,现在他手下能打的不少,但是能处理公务的寥寥无几。 武安君必须培养自己的班底,才能保证对唐州的掌控,唐州乱,他就没办法出兵北上。 “那个、武大人,是这样的,待到形势稳定了,我还想继续参加科举!”百里明志拒绝了,如今既然大乾重新拿下唐州,他自然可以参加大乾的科举。 此时他是白身,若是入衙门做事,就是当个胥吏。胥吏乃是贱役,以后就算中举了,也会成为人生污点。 教书就不同了,虽然钱少,但是清贵,不会影响以后的发展。 “我欲聘你为幕僚,帮我处理唐州政务,每月五贯钱,你若是不愿意的话,那我再去寻别人。”武安君也不愿强人所难,虽然百里明志是他最看好的人。 “五贯钱,我想试试!”百里明志拿起茶壶为武安君沏上一杯茶。 他现在每月收入尚且不足一贯,每月还要给城外的父母一些,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若是能够月入五贯,不仅能够自己宽裕些,也能孝敬父母,最重要的是幕僚并不算胥吏。 “唐州问题不少,特别是胥吏,暗地里不知道侵吞了多少财产。我需要你把这些祸害都挖出来,一是为了还百姓一个公道,其次,我供养大军,消耗极大。”武安君看向百里明志,这个活不好干,肯定要得罪不少人。 曹吉能够在苏晋跟曹昉的眼皮子底下弄出那么大的产业来,其他各县未必没有。 “给我多少人?”百里明志揉了揉脑袋,这活搞不好要丢命,看来五贯钱也不好拿。 各衙门里的胥吏盘根错节,牢牢把控着基层的权力,很多时候,王朝的更替他们都能稳坐钓鱼台。 “给你配两名护卫,另外,衙门里的所有人手以及各乡的里正,你都可以随意撤换,只需报与我知晓即可。”武安君也想借此机会看看,百里明志到底有几分能耐。 “成,这事我干了!”百里明志喝了一口热茶,武安君这是完全放权,他没理由不接。 而且眼下大军驻扎,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谅那些宵小也不敢动弹。 “那这些孩子,怎么办?”武安君端着茶杯,看着外面摇头晃脑的孩子,当初他也曾经这般启蒙。 “大人放心,我定会为他们寻一个良师,闲暇之时,也会回来看看他们。”百里明志也有些不舍,这座学堂,陪他度过了生命中最灰暗的时刻。 武安君带着百里明志回到县衙,直接从亲卫挑出两人给他作护卫,同时召集所有县衙的衙役跟书吏,明确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衙门里的政务都由百里明志代理。 比阳城乃是州治所在,自然有两个衙门,分别是州衙跟县衙。辛表程自然是住在州衙,而县衙就成了武安君的住所,现在武安君等于是把比阳城的公务全部扔给了百里明志。 摆脱政务一身轻松,武安君准备去街面上溜达一下,过几日雪化天晴之后,就回大盘山去,待到开春再来。 刚出门就碰到谢永思跟郭进,二人踏着积雪迎面而来。 “武兄弟,今日我做东,咱们去喝一杯。海棠来信了,若不是你出手,恐怕就要遭罪了!”郭进准备宴请武安君,顺便叫上谢永思,二人毕竟并肩奋战过。 “恰逢其会,自然要给郑兴河一点教训,但愿他今后能老实些。”武安君摇摇头,郑兴河也是作死,非要跟郭进的女人过不去。 “上次还是下手轻了,下次再见,我一定废了他的双手!”郭进恨恨道。 “听说,他跟荣义山要去投奔谭良弼,以后下手就不方便了。不过也好,暂时他是不会出现在襄阳城,郭兄可以放心!”武安君劝道,就算辛表程跟谭良弼不对付,可是军中将领内斗,这也是大忌。 “武兄弟所言不错,军中最忌内斗。听说那城东的浩然楼不错,咱们去那家好好喝一顿,如何?”谢永思也劝道。 “二位放心,郭某不是鲁莽之辈,就算动手,也不会留下话柄。咱们便去那浩然楼,今日不醉不归!”郭进已经好些日子不曾饮酒,军中的规矩,战时不得喝酒,他是牢记在心的。 “啊,对了,这里有武兄弟的两封信,家中仆从带来的。”谢永思伸手入怀,取出两封信递到武安君跟前。 武安君接过信封,其中一封出自槿颜之手,只看信封上的笔迹,就能够知晓。第二封的信封上,字迹虽是出自女子之手,却多了几分锋芒。 武安君也不知道这封信来自何处,当下都收入怀中,待有空时再细细阅览。 浩然楼乃是比阳城最为有名的酒楼,楼高三层,一层乃是接待散客,二层都是包厢,三楼则是用来接待贵宾。 比阳城刚经历过浩劫,浩然楼也没几个生意,掌柜的瞧见武安君三人,自是赶紧引到三楼的贵宾区。 “武兄弟,你就赶紧看信件吧,莫要误了事情。若是有回信,明日我还可以让那管事带回去。”眼下酒菜还没上来,谢永思知道武安君惦记信中内容,自然开口打趣道。 “如此也好!”武安君也很好奇,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 武安君先拆开槿颜的信,主要讲了建康分号的事,有了谢家的鼎力相助,一切都很顺利。数天之前,已经开业,生意比起襄阳还要好上几分,毕竟当初大乾南渡,很多世家大族选择建康为落脚点。 槿颜在字里行间,自然少不了让武安君注意身体,天寒加衣,同时流露出明年准备来唐州看望武安君的意思。 槿颜的用词很谨慎,显然还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份,若是贸然来此,可能会给武安君带来困扰。 在信的末尾,槿颜也提到了另外一封信的由来,原来是叶柔听到建康开了江南优品的分号,在分号中见到了槿颜,这才托槿颜把信送到武安君手中。 “见字如面,愿君安好。自淮水一别,再难相见,闻君屡立战功于沙场,妾心甚喜,却又恐君负伤......” 自打那日淮水之上,武安君出手相救之后,叶柔的脑海中就种下了武安君的身影,再也挥之不去。随着时间日久,思念更甚,每当有武安君的消息,都能让她欣喜好久。若是连续几日没有消息,她便又患得患失,总害怕传来不好的消息。 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情感,武安君如何看不懂,佳人恩重,可惜他眼下无福消受。 “武兄弟,建康的铺子,你就放一百个心,绝对没有问题!”谢永思等到武安君把信收好,这才开口说道。 管事的已经跟他说了,江南优品开业,他老爹亲自到场站台,在建康绝对没有宵小敢犯在谢家手中。 “那还要多谢谢兄帮衬,一会酒来了,我要敬谢兄一杯!”武安君笑着说道,建康谢家若是连个铺子看顾不好,传出去面子都丢尽了。 话音刚落,掌柜的领着小二一道端着酒菜上来,又让小二把炭火烧得旺些。 郭进最是豪爽,直接拎起酒壶给武安君还有谢永思满上,今日定要给这两位喝好了。 武安君年不过二十,就已经手握精锐,还代理知州一职,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而谢永思,本就是谢家子弟,如今又跟着辛表程捞军功,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郭进虽然功夫好,手下也有不少弟兄,却是三人中根基最浅的,哪怕有辛表程的照拂也要差了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永思也褪去了世家子弟的伪装,各种小道消息那是张口就来。 “要说最劲爆的消息,那还得属永兴郡王府的事,那小王爷还想着冲喜,没想到却一命呜呼。话说这李家的女子也是倒霉,那小王爷本就是体弱的,现在还背上个克夫的名头,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啊!”谢永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武安君心中一个咯噔,这李家的女子,可不就是李采薇?那日他为了硫磺矿的事,还在其出嫁的路上拦了下来,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就成了孀居的寡妇。 想到那活泼狡黠的女子,却遇到这种命运,武安君也不由得一阵感慨。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求告无门 “李氏商行,那可是咱们大乾排得上号的大商行,李家原本是想傍上永兴郡王这棵大树,现在恐怕麻烦了。”郭进摇摇头,对这婚事,他也略知一二。 “可怜那女子,若是小王爷身体好起来,自然就是王府的宝贝疙瘩。如今冲喜不成,小王爷还丢了性命,往后的日子,恐怕要难熬了。”谢永思摇摇头,李家这次可是赌输了。 “李氏商行这么大产业,背后的势力也不小,总不至于的。”武安君摇摇头,大不了离开王府,李氏商行还能缺了她一口吃的? “永兴郡王府,可没那么好打交道,那小王爷可是唯一的嫡子。若是所料不错,罪责都得这女子来承担。李家背后的那点势力,永兴郡王可不放在眼中。再说了,那些朝堂之上的大人物,又岂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得罪永兴郡王?只要永兴郡王能消气,沉塘又如何?”谢永思摆摆手,这些世家大族的行事方式,他是一清二楚。 “沉塘?”武安君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谁知道呢?永兴郡王就这么一个嫡子,就这么没了,会如何做,谁也猜不到。可惜了,原本是各取所需,恐怕以后要反目成仇了。”谢永思两手一摊,这就是命。 武安君也不由得为李采薇叹息,那么机灵的一个女子,没想到却输给了命运。 若是举手之劳,武安君不介意帮她一把,但如今面对的是永兴郡王,就他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算了。 恰在此时,永兴郡王府中,气氛紧张得能掐出水来。 “李恒盛,你要搞清楚,若不是看在我儿子的份上,你连这个门槛都进不来!”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指着跪倒在雪地中的李恒盛,连一丝面子都不给。 这位妇人正式永兴郡王的正妃,出自当地大族柳氏,永兴郡王当初能够在永州站稳根脚,跟柳家的帮衬脱不了关系。 李氏商行的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王妃柳氏一清二楚,可她不在乎,以永兴郡王府的实力,能够令她忌惮的势力已经不多了。 更何况这李恒盛,不过区区一届商贾,能够攀上永兴郡王这门姻缘,已经是不得了的恩赐,没想到却是个不识相的。 话说这李恒盛,虽然是个白身,但是经商却是个天才。李氏商行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怕引起有心之人惦记,这才想要抱上永兴郡王府的大腿。 当然,李恒茂想要趁机跟议和派划清界限,投入皇家阵营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在李家的盘算中,只要这婚事成了,李家就算彻底腾飞,从一个地方大族成为世家之列,这才是他们的野心。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只听说这小王爷身体不好,却没想到成婚没几天就一命呜呼。 永兴郡王遭此打击,心灰意冷,不见外客,王府中大小事,就由王妃柳氏操持。 柳氏恨透了李采薇,若不是李采薇这个扫把星克死了世子,她又怎会承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而且王爷这些年,身子骨也不行,极少临幸女子,想要再怀上孩子,难如登天。 王妃柳氏直接下令,在世子陵墓旁修建一座佛塔,让李采薇在其中为世子祈福,从此与青灯古佛相伴,终生不得出塔。 李采薇是什么性子?自然不肯作罢,提着宝剑就要杀出王府去。 李采薇的武艺自是不错的,可又如何抵得过王府护卫?若不是看在她是世子夫人的份上,早就大卸八块了。至于小檀姑娘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硬生生打折了双腿,若非李采薇以死相逼,小檀估计就被丢去喂狗了。 “还请王妃怜惜,小女年方十七,年幼无知,不要跟她一般计较。让在下带回家中,好好教训,定然要给王府一个说法。”李恒盛跪在雪地中,只要王府愿意放李采薇一马,他什么都愿意。 柳氏很清楚,李恒盛所谓的说法,就是给钱。但是她就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她要钱做什么?送给那些贱妾的孩子继承? 一想到那些贱人在背后偷笑,柳氏就气得发抖,可即便如此,她还不得不笑脸相迎,想着过继一个到膝下。 若是她不有所行动,无论后面哪个庶子继位,她这个正牌王妃恐怕都没得好,说不得连王府的陵墓都进不去。 “世子夫人,是我王府明媒正娶,你若是觉得本宫处置不当,自可以去上告,大理寺也好,宗正寺也罢,都由得你去。但是,在没有决断之前,世子夫人必须留在府中,每日为世子祈福,不得会见外客。佛塔落成之后,当长居塔内,终生不得离塔,死后与世子合葬。” “李恒盛,本宫已经够体面了,再不识好歹,别怪本宫心狠!” “来人啊,礼送出府!” 柳氏言罢,一挥手,直接往后院行去。两侧的护卫一拥而上,抬起李恒盛就往外走,任他李恒盛一身功夫,也不敢使出半分。 李恒盛很清楚,王妃所说的心狠,就是让李采薇给世子殉葬。 活人殉葬,明面上已经快绝迹,可实际上依旧暗中存在,李恒盛为了女儿,他不敢放肆。 李采薇在阁楼上,远远瞧见被扔出王府的李恒盛,心若刀割,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你不要管我,寻机逃出去!”小檀被打断双腿,虽然有大夫治疗过,没两三个月都不能走路。 “不可以,小檀,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李采薇一把将小檀搂住,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 “小姐,你不要犯傻,小檀乃是贱命一条,你不一样。只要出得王府,以后改名换姓,还有好日子过。”小檀一把捧着李采薇的脸,她不希望李采薇被一辈子困住,以她的性子,肯定会疯的。 “出去,又能去哪?小檀,我也想通了,你我作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好!”李采薇感觉人生都开始变得灰暗,再也没有了往日机灵跳脱的性子。 “去寻武安君,她肯定不怕王府,大不了,就躲到他那山里去,谁还能寻去不成?”小檀觉得,现在能够指望的人不多,武安君就是首选。 其他人或许会忌惮永兴王府,但是武安君肯定不会,一个敢提着脑袋跟北元干的人,又怎么会怕永兴郡王府? “不成,我不能丢下你。”李采薇有些心动,可看了一眼小檀,她绝对不会丢下她的。只要她一逃离,小檀就必死无疑。 无论小檀怎么劝,李采薇就是不搭理,她绝对做不到丢下小檀独自逃生。 这些日子,李采薇一直在想,若是当初就听小檀的,自己再勇敢一些,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可人生没有如果,她没有再次选择的机会。 李恒盛在冰冷的风雪中起身,看了一眼紧闭的王府大门,心中一狠,直接上马车离去。他很清楚,哪怕跪死在这里,也无法让王妃回心转意,还不如再去想想办法。 李恒盛的第一站,就是去了光州,防御史严焕,那可是李采薇的亲舅舅。 但是让李恒盛失望的是,严焕直接拒绝了,反而劝李恒盛坦然接受,待到过些年,王府的气消了,再想办法。 也不是严焕胆小,他区区一个防御史,正五品的武官,如何敢得罪永兴王府? 若是闹到朝堂之上,恐怕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在严焕看来,李恒盛若是真的想要救女儿,自然是要去京师,寻他的兄长李恒茂。 李恒盛出了王府,直接乘马车往临安去,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身为刑部侍郎的兄长。 李恒盛作为李恒茂一母同胞的兄弟,刚到府门口,就被管家引到客厅休息,待李恒茂下朝回来。 “二弟,你怎么来临安了?”李恒茂听说兄弟来了,来不及换衣服就赶过来。 “大哥,救救采薇吧!”李恒盛直接跪倒在地,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不着急,好好给哥说说!”李恒茂心中一疼,一把将兄弟抱起,上一次李恒盛这般哭泣跪在他跟前,还是母亲离世时的情形。 李恒盛跟李恒茂兄弟二人,虽然出身李家,却幼年丧父,乃是母亲一手拉扯长大。 李恒茂作为长兄,从懂事起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也争气,一路科举过关斩将,二十三岁就获得进士功名。 长兄如父,对于这个弟弟,李恒茂一直很疼爱。李恒盛不愿意读书,母亲屡次责打,都被李恒茂拦住。 李恒茂当官之后,更是让李恒盛开始接手李家的生意,随着他的官越做越大,李恒盛也是把李氏商行牢牢握在手中,越做越大。 “哥,采薇她......”李恒盛将情形大致给李恒茂说了,现在他只能指望李恒茂了。 但是一向疼他的大哥,这次并没有如他的愿。 “二弟,眼下,朝廷正是多事之秋。为兄能不能再进一步,就看这两年了,恐怕,只能委屈采薇一段时间了。”李恒茂也感觉投鼠忌器,他也不敢跟永兴王府斗。 以永兴王府的势力,他根本斗不过,而且一旦斗起来,必然会影响他的仕途。 “哥,采薇她等不得啊,他们要把采薇在塔中关到死啊!”李恒盛一直把李采薇当作掌上明珠,宝贝的不行,怎么能看见李采薇遭这样的罪? “二弟,你要知道,就算我插手,也救不出采薇,平白树敌。过几年,若是我能入阁拜相,永兴王府也得给面子,自然可以放采薇出来。”李恒茂知道,永兴郡王府势力大,只有等到他有足够势力的时候,对方才会给他面子,眼下的他还不够。 “入阁拜相?若是不能呢?当初这个婚事,可是兄长这个伯父,给采薇选的!”李恒盛很失望,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没有人真的愿意帮他,任他有再多的钱,又能如何? 曾经的李恒盛以为,只要富甲天下,何物不可得?如今他连女儿的自由都保不住,挣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是,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出了岔子,以后采薇就是王妃,就是那个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人?我们兄弟努力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些?我的选择有什么错?”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采薇能不能出来,就看她的命,只要我能入阁拜相,永兴王府一定会把她送到你身边。”李恒茂眼下正是关键的一步,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 “等多少年?八年?十年?采薇的性子,你是知晓的,恐怕早就疯了。她娘走得早,让我看顾好她,结果呢?”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大哥你给我就说这些?你努力去做了吗?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不认这个命!” 李恒盛言罢,一甩衣袖,大步离去,他绝不认命! “二弟,你莫要冲动......” 任凭李恒茂在身后如何劝说,李恒盛都没有半分犹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家门,直接上了马车。 “老爷,去哪?”车夫抽动缰绳,马车缓缓加速,任凭身后的李恒茂如何招呼也不停。 “唐州!”李恒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们都看不上钱,自然有旁人看得上。 李恒盛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既然王府看不上,那就找看得上的人。 武安君在大盘山的暖房中打了个喷嚏,这几日在山中温香软玉,过得好不快活。 如今的大盘山,俨然成了他麾下的工业基地。 这大盘山中不仅有铁矿,还有煤矿,简直就是天然的工业基地。武安君正在规划,从安家寨到泌阳县的道路要好好修一修,方便物资进出。 当然,肯定是要修一道关卡,万一在外面打不过,也能躲到山里面继续当他的山大王。 虽然有了大乾朝廷授予的官衔,但是武安君很清楚,若是唐州丢了,他跟着大军返回大乾,那就跟杂草一样不受待见,还不如当个山大王呢。 “夫君,矿上占用的人手太多了,开年农事可能都忙不过来,就怕误了耕种。胡老刁那边,都来抱怨过好几回了。”余静姝给武安君端来一杯茶。 如今这大盘上,工匠跟矿上的待遇,都比种地强多了,只要招人,大家都挤破脑袋抢着去,导致种地都看不见青壮了。 “哎,这也是没法子,哪哪都缺人。不是有不少牛马吗?都利用起来。”武安君也头痛,山外边现在也缺人。 几番大战,青壮折损不少,武安君又扩军增兵,人口哪是一下子能够补充上来的? 好在有了充足的粮食供应,老弱妇孺也能顶半边天。 第一百四十二章 哭上门来 最近武安君一直在谋划一件事,那就是该办一座书院了,正好把系统抽到的那一套小学数学教材给用上。 在武安君看来,但凡能够把小学数学给学通了,当个账房先生那是易如反掌。 若是再学一些经义典籍,当个书吏也绰绰有余。 武安君现在需要一批人手,将那些积年老吏给逐步替换掉,把衙门到民间的最后一段给打通。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些读书多年的学子,不愿意操持这种贱役,可不通文墨之人,又无法胜任,这才是其中最大的阻碍。 “当家的,听说了吗?武大人说了,明天去学堂听课的孩子,都给两文钱。”妇人正在给孩子缝补衣服,大盘上这两年条件好了些,却也只是能够吃饱穿暖。 “还不如跟我去矿上帮忙,可以拿四五文钱。”汉子用温水擦洗一下脸。 以前这种农闲的时候,自然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农闲的时候都去矿上帮忙,一天可以挣二三十文钱,这肯定比窝在家里强。 如今好些孩子也去矿上,做一些简单的分拣活,也能挣几个零花钱,多了没指望,买两个包子填填肚子还是可以的。 “当家的,你我一辈子不识字,也就这样了。但是山娃子我觉得还算聪明,是个读书的料子,又不花钱,还能领两文钱回来,这不比去矿上强?若是能够读书认字,以后找婆娘也容易些。”妇人把水端到外面倒掉,孩子还小,不差他挣那一文两文的。 “倒也是,认字就是强!”汉子看看在外面跟其他孩子打雪仗的山娃,感觉能认几个字,比当睁眼瞎强。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他把衣服缝补好,明天就穿这身去,不能太寒酸了。”妇人手中这件,就是山娃最好的衣服了,明天授课的是武安君,可不能太丢面子了。 待到山娃回来,知晓明日要去读书,那是一蹦三尺高,读书认字,那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待遇。 ‘你可要努力些,武大人说了,十天之后就要考校,只留下一百人。你若是真的想读书,那就好好读,我跟你爹再苦再累,也要供你读出个样子来,以后好给武大人办差。”妇人眼中带泪,这么些年,可总算要熬出头了。 当初她们在安家寨,是过的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样?他们心底自然有一杆秤。 “去了就好好读书,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敢不听话,仔细你的皮!”汉子警告山娃,读不出来倒也没什么,敢在大人跟前调皮,他第一个不答应。 “爹、娘,我知道的,你们就放心吧,我肯定认真听大人讲课!”山娃拍着胸口保证道。 “你这娃,要机灵些,大人可是文曲星转世,在他跟前听课,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可莫要错过机缘!”妇人仔细叮嘱道,这般的机缘,可不常见。 由当朝五品的知州大人启蒙,这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第二天刚蒙蒙亮,大批孩子就踏上了去往学堂的路。 学堂很大,就是之前仓库的一部分,被临时收拾出来,足以容纳几百号人。 武安君看着底下挤挤挨挨的孩子,年龄都在他要求的十到十五岁之间,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要用心学,最多两三年,就能把小学知识给学透。 武安君并没有规定性别,但是来的人里面,女孩子估计不到两成,对此武安君也早有预料。 按照年龄跟身高将他们排好位置,点了一下人数,足足有二百五十多人。 十天,十天之后,武安君就会通过考试,只留下一百人,武安君并没有打算普及教育,而是走的快速培养路线,天分不够就直接舍弃。 山娃今年十二岁,坐在相对靠后的位子,很快他就被分到一根炭笔以及一块竹板。 能够用来写字的纸张,依旧是奢侈的东西,可以反复利用的竹板,就是更好的替代品。 山娃在主板上,照着前面黑板上的数字,一笔一划地描写着。 左边是汉字的一二三四等数字,右边有对应的数学字符,今天上午的教学,就是让孩子学会简单的汉字跟数字符号。 山娃在竹板上,照着模样写下来,一边写嘴脸还念叨着读音。 下午学的就难了一些,个位数的加法,每人还发到了一些竹签,用来帮助理解。 没有任何的趣味教学,有的就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可以不理解,但必须要记住。武安君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中,最适合学习的孩子挑出来,然后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成才。 放学的时候,每人都领到了两枚铜钱,山娃回家就把钱交给娘,自己继续在那用炭笔画着。 妇人时不时过来看一眼,虽然不知道写的是啥,但肯定是大人教的,这孩子比自己跟他爹都强。 十天之后,武安君直接将所有人隔开,每人发给一张试卷,监考的士兵围着考场排成一个圈,但有异常,直接逐出考场。 区区十日功夫,武安君就把两位数以内的加减法,跟一位数的乘除法全部教下去,能考多少,就看他们的勤奋与天赋了。 山娃很幸运,获得了甲的评价,不仅可以继续留在学堂学习,还额外获得了十文钱的奖励,乙的话就是五文钱,若是丙的话,只有最基础的两文。至于更低的,就无法继续留在学堂学习了。 山娃看着那些被迫离场的孩子,眼中充满了不舍,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 除了数学课由他教授之外,武安君还聘请了一位教经义的先生,武安君不在的时候,就由他来负责授课,以经义为主。 新年的到来,整个安家寨都陷入欢乐之中,武安君站在寨墙上,看着热闹的人群,心中涌起莫大的满足感。 无论如何,他至少给这些人,带来了幸福的生活。 “大人,前方关卡来报,说是有一个人,叫李恒盛的,求见大人!”武安君正在享受众人欢乐带来的满足感,却被传来的消息打算了思绪。 “李恒盛?速速请他过来!”武安君不知道李恒盛为何来此,但是李氏商行对他有大用处,自然要见的。 山路虽然经过修葺,但是大雪封路,依旧无法供马车通行。狗拉雪橇就是最好的工具,李恒盛坐在雪橇后面,把整个脸都用帽子捂好,那种刺骨的寒风让养尊处优的他极为难受。 但是李恒盛知道,自己必须坚持,这是救他女儿唯一的路。 李恒盛也想过去江湖上请人手,可只要一听对方是永兴王府,连价格都不愿意听,直接就回绝了。 但凡有点分量的人物,都知道那永兴王府算是永州一霸,麾下豢养了大批的高手充作门客,更是有三百精锐护卫。王府跟柳家同气连枝,不仅控制当地的帮会这些势力,在城外更是拥有大批的田庄,庄上也养着大批量的护卫。 可以这么说,只要永兴王府愿意,随时都可以拉起一支超过千人的精锐,俨然就是永州真正的霸主,就连朝廷官员也不敢管永兴王府的事。 钱虽然好,但是去永州跟永兴王府作对,就算挣到钱,那也没命花,有个屁用。 李恒盛被雪橇拉着进到安家寨之后,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地合不拢嘴,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无论大人还是小孩,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或许前朝盛世就是这般光景。 安家寨新建了大批的青砖瓦房,除了高级人才直接包分配之外,其他都是需要花银钱购买的。 一座三间的青砖瓦房,作价三十两,当兵两年就能攒下这一座宅子。 如今住上青砖瓦房的,除了士兵家属,最多的就是工匠,只需要一次性付上十五两银子,剩下的可以先欠着,按月付给山寨就行。 武安君如今的住所,在山寨中间的坡地上,除了比起旁的宅子要高大一些,最大的区别就是用上了玻璃窗来改善屋内光线。 炉子中的炭火烧得很旺,屋内比起外面要暖和许多,李恒盛一进屋内,就感觉到一阵热气铺面而来。 “在下李恒盛,见过武大人!”李恒盛感慨万千,当初他还担心女儿被武安君抢婚,现在想来,还不如当时被抢走。 如今这年纪轻轻的男子,居然已经身居知州的高位,手下更是掌握一支精锐士兵,算是一方小势力。 “伯父,何必如此客套?静姝、云瑶,这位就是李伯父,待我甚好,快些去备酒菜,我要跟伯父一醉方休!”武安君拉着李恒盛的手就往里面走,这位可是财神爷,硫磺矿都指着他呢。 余静姝跟云瑶跟李恒盛见礼,随即就去厨房准备晚餐。 “武大人客气了,在下惭愧!”李恒盛被武安君引到屋内,紧挨着炉子坐下。 这屋内的陈设,肯定比不上他李家的屋子奢华,却也透着一股子暖意,待着就是感觉舒服。 “伯父,天气寒冷,先喝杯热茶,去去寒气!”武安君拎起炉子上的茶壶,给李恒盛倒上一杯。 “武大人年少有为,在下甚为钦佩,一路行来,多有感慨。这山中贫瘠之地,居然让大人治理得犹如世外桃源,当真令在下大开眼界!”李恒盛感受到武安君的热情,那也得赶紧回两记马屁。 “伯父见笑了,山野之人,不通礼数,只求三餐温饱。伯父掌管偌大的商行,手上每日往来都是巨额财富,如何看得上这些?”武安君嘴角露出一丝得色,如今别的不敢说,这大盘山中,今年冬天冻死饿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哎,在下粗鄙,只懂得操持贱业,纵有万贯家财,却也救不得采薇。武大人,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心都怕化了。”李恒盛喝了一口热茶,想起被困在永兴王府的李采薇,顿时悲从中来,根本不用演戏,老泪纵横。 “伯父这是怎么说?采薇姑娘什么情况?”武安君虽然知道那小王爷不幸去世,李采薇估计要难过一阵子,却也没想到李恒盛赶来他这里哭诉。 李氏商行财大气粗,背后又有朝廷大佬坐镇,就连那光州防御史的舅舅也不是好惹的。 之前谢永思说起这事,武安君还感觉是夸大了,最多就是要过上几年孀居的日子罢了,以后顶着个克夫的名头,难寻门第高的好人家。 “武大人,你有所不知,采薇是个命苦的丫头,她刚过门不到半个月,那王府世子就撒手人寰。原本那世子就体弱多病,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亲手把女儿推入了火坑啊!”李恒盛抱着茶杯,眼泪鼻涕齐下,看得武安君都不由得悲从中来。 “这个、都是意外,过些时日,采薇姑娘自然会从悲伤中走出来的。”武安君试着安慰道,以李采薇的性子,又怎么会为了世子而一蹶不振?毕竟又没多少感情。 “不是这个、武大人,那王府要在世子陵墓旁,修建一座佛塔,把采薇关入其中,为世子祈福,终生不可离塔!在下想要见女儿一面,都不可得啊!”李恒盛摇着头,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这么霸道?”武安君微微蹙眉,这永兴王府的行事作风,他当真是看不惯。 “他们说,是采薇克死了世子,不让她陪葬,已经是给我李家天大的面子了。据说,采薇想要逃离,却被打折了腿,我这苦命的女儿啊!”李恒盛哭累了,用衣袖擦拭一下眼角,听说是小檀的腿断了,但是为了打动武安君,他也得把情形描述得严重一些。 “王府如此做,就不怕李家报复?”武安君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这李恒盛为何来找自己哭诉。 “李家,我李恒盛一介商贾,采薇一个外嫁的女子,算得了什么?在他们眼中,都是工具罢了,等到没用的时候,便一脚踢开。”李恒盛想起这事就悲从中来,连自家兄长都靠不住,又能指望谁来? 武安君有些错愕,这永兴王府有这么猛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伯父只要舍得钱财,总有法子救出采薇姑娘的!”武安君掂量了一下,若是他还是个山大王,说不定就出手把李采薇给救出来。 只是他如今也是有官身的人了,再去干打家劫舍的活,传出去影响仕途。 第一百四十三章 达成交易 “武大人,这永兴王府,在永州树大根深,在下就是出钱,也没人愿意接这个活!”李恒盛一脸落寞,以前总觉得钱是万能的,现在才知道,在权势面前,金钱啥也不是。 “咳,伯父,凡事都是有价码的,只要你愿意出足够多的钱,请谁出手都不在话下!”武安君摆摆手,若是请不动,那就说明价码不够高。 “那武大人你开个价,多少钱,帮我把采薇救出来?”李恒盛眼睛一亮,既然武安君这么说,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大家干脆谈钱,这个他擅长。 “额,伯父,我说的是江湖高手。如今在下忝为唐州知州,也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哪能接这个活?”武安君面露难色,好家伙,感情一开始就打得自己主意,怪不得大老远跑到山中跟自己哭诉。 “武大人,你是不知道,那日你走后,采薇一直抱着那音乐盒,片刻不得离。我这当爹的,如何看不出来,她的一颗心,早就挂在你身上了......”李恒盛开始打感情牌,从方才武安君的表现来看,明显对永兴王府没有丝毫忌惮。 那些一听永兴王府就两腿发抖的,根本指望不上,而武安君不一样,他是顾忌身份,不愿意这么干而已。 云瑶跟余静姝正好端着饭菜进来,听见这番言语,忍不住对武安君翻个白眼。 “咳,伯父,这事再从长计议!”武安君大喊冤枉,往日里就是个生意往来,真的没有别的牵扯。 “武大人,采薇苦啊,嫁给世子,她本就不愿,是我害了她。只要大人伸出援手,救采薇脱离火海,我定然不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做小也好,没有名分也罢。” “襄阳的商号,我早就许给采薇了,她一辈子衣食不愁......” 李恒盛急眼了,眼看武安君不肯出手,什么条件都往外扔,就不信对方不心动。 “伯父,我跟采薇姑娘,只是生意上的往来!”武安君以手扶额,怎么就不信呢? 武安君说完,不仅是李恒盛,就连余静姝跟云瑶,都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就等着武安君继续狡辩。 “伯父,你先安心吃饭,郎君此人,最是心善!”余静姝放下酒菜,狠狠剜了武安君一眼,相好的老爹都寻上门来了,还不承认。 “大郎,若是不为难,就帮衬些。”云瑶看着李恒盛,一个大老爷们为了女儿哭成这样,也着实不容易。 “对了,伯父,襄阳商号值多少钱?”余静姝直接在武安君身边坐下,端起酒壶给李恒盛倒满。 “还没算过,一直都是采薇打理的,我也没太过问,好像账上有六七万两的样子。其他还有一些货物,具体的货值,要看了账簿才知道。”李恒盛擦擦眼泪,襄阳商号早就交给李采薇了,原本这阵子他是要去盘账的,但是出了这档子事,哪有这个心思? “这么多?”云瑶给武安君倒酒的手一抖,这数字也太吓人了。 “襄阳商号,是我李氏商行第二大分号,仅次于临安商号,这么些年,采薇打理的不错,是有不少积蓄。”李恒盛擦把眼泪,端起酒杯,微微颔首表示谢过。 “郎君,我们姐妹在山中,也帮不上你太多。采薇姑娘善于商事,有她帮郎君料理,想必也是极好的。”余静姝原本是不爽的,武安君又背着她们勾搭狐狸精,还让人家老爹寻上门来。 结果这哪是什么狐狸精?这是财神爷,不仅自己有钱,还会钱生钱。 如今余静姝跟云瑶最头疼的就是缺钱,若是武安君勾搭一个女人就能入账一大笔银钱,这也是个极好的生财之道。 武安君若是知道她们的想法,肯定要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是把自己当作挣钱工具了? “山中虽然粮食够吃,但物资紧缺,若是有了采薇姑娘相助......”云瑶跟着打边鼓,意思很明显,救下采薇姑娘,咱们就发财了。 武安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一种拿身体卖钱的感觉。 “二位夫人所言极是,采薇打理商行,胜过世间男子。以后这襄阳商号在她手中,日进斗金,定能为武大人分忧!”李恒盛大喜,既然武安君的两位夫人都表示赞成,这事就妥了一半。 “你们要知道,那可是永兴王府!”武安君以手扶额,这人是那么好救的? “这有什么的,抢了就跑,他们还敢追到山里来不成?”余静姝满不在乎,北元精锐大举来攻都不怕,一个王爷又能咋滴。 “额,伯父,不如这般,我把采薇姑娘救出来,你把襄阳商号的财富给我,如何?”武安君觉得余静姝讲得很有道理。 从唐州去永州,沿途只要有辛表程的手令,定然畅通无阻,只要他抢了人就跑,还真就不怕永兴王府来追。 只要隐藏身份,就算王府猜到了,他不认账,又能如何? 武安君虽然当了大乾的官,可毕竟是山贼出身,思维跟普通官员不一样。若是能够拿到这么大一笔钱,他完全可以把麾下军队继续壮大,有了足够的实力,自然就有话语权。 “那怎么行?采薇本就钟情于大人,大人又何必如此绝情?莫不是大人也信那克夫之说?”李恒盛肯定不依,李采薇已经背了一个克夫的名声,若是再被不明人士劫走,名声肯定就完了,上哪去寻好姻缘? 这两位夫人一看就是好相与的,武安君本就是少年俊杰,文武双全,若是采薇能够先怀上孩子,以后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李恒盛家财万贯,有他这个娘家靠山,武安君自然不会亏待李采薇。再说了,就算没名分又如何?生个大胖小子跟他姓李,那是再好不过。 以前李恒盛是没想明白,都依着他大哥的话,现在他是想通了,总不能太委屈自己跟女儿。 “大人,在下愿意每年供应一万斤硫磺,不要钱!”李恒盛眼看武安君不松口,直接竖起一根手指。 方才武安君有句话说得对,之所以谈不拢,那是价码不够,那就加价。 一年一万斤硫磺,那就是一万多两银子,他李恒盛出得起。 至于家族,李恒盛自有计较,他这不也是为家族寻找靠山嘛。武安君虽然眼下地位不显,但是谁知道这场仗打完,他能到什么高度?提前投资,正是经商之道。 武安君感觉有些晕,这李恒盛完全就是在用银子砸人,刚才那几万两武安君还能受得住,现在这一年一万斤硫磺,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郎君~” “大郎~” 余静姝跟云瑶,一人一边摇着武安君的手臂,这么好的事,全天下哪里寻去? “成!伯父放心,这事,本官接下了!”武安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玛德,不就是去永兴王府手上救个人,又不是屠了永兴王府,这么多银子,不挣白不挣。 至于李采薇,长得好看又能挣钱,好像,也是很不错的。 李恒盛长出一口气,既然武安君应下了,这事就妥了,能跟北元军队正面厮杀的狠角色,又怎么会怕了永兴王府那些护卫? 春日刚至,泌河之上就开始忙碌起来,大批的物资经过泌河,再转比水,直抵比阳城下。 辛表程麾下,以贺宽为先锋,发兵许州。 武安君同时在方城出兵,精锐尽出,直奔舞阳。 蒲仙敖烈也得到了人员跟物资的补充,派遣麾下李万钧率一支偏师驻守舞阳,跟他互为犄角,倒是跟辛表程想到一块去了。 根据辛表程得到的情报,眼下草原骑兵已经南下,大概十天左右能够抵达许州,据说规模不下三万骑,到底会有多少骑兵来许州对付他们,就不得而知。 眼下大乾三路大军北伐,进展最顺利的就是中路军,不仅辛表程打下了唐州,谭良弼也拿下邓州,此时应该也北上汝州。 按照枢密院的计划,一旦许州跟汝州都拿下,中路军就算在中原站稳了根脚,双方兵合一处,剑指开封府。 此番大乾北伐,最大的野心,就是把北元赶到黄河以北,彻底占据中原。 北元显然不会轻易退让,中原代表天下正统,一旦失去中原,就是偏安一隅的小政权。 唐州军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轻易渡过舞水,陈兵舞阳城下。 看着那足有五丈宽的护城河,武安君感觉头痛,这一座座城池打过去,得死多少人? 而且这一次不同以往,城头上架起大量的床弩,对城下的士兵威胁极大。 武安君知道,若想在此地站稳根脚,就必须在十天之内拿下舞阳城,否则大军就有暴露在北元骑兵面前的风险。 如今武安君麾下两千骑兵已经有模有样,他更是知晓骑兵的厉害,若没有城池作为依靠,他手下这点人马,一旦遇到大规模骑兵,很可能被整个击溃。 武安君如今最大的依仗就是火炮,但是眼下的火炮并不能够大规模杀伤骑兵,霰弹的攻击距离不够,很容易被骑兵突入阵中。 除此之外,武安君的近卫骑兵还配备了大概三十多支燧发短铳,虽然枪管的制造难度极大,可依旧弄出一批合格的枪管,加上之前剩下的弹簧,如今也算是多了一些手段。 虽然急于击破舞阳城,但是武安君依旧按部就班,在城下开始修建安全通道,以粗壮的木头搭建通道,再以厚实的模板覆盖,可以有效抵御强弓劲驽的攻击。 舞阳守将李万钧,乃是蒲仙敖烈的亲信,自打入了舞阳之后,直接施行军管,把舞阳城打造得跟铁桶一般,整个城门都塞成了实心墙。 “投石机,给老子轰!”李万钧瞧见城外的动静,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自然要给武安君添堵。 武安君也没闲着,直接把火炮跟投石机拉出来,朝着城头发起攻击,我不好受,你也别想好,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舞阳县令万启荣,听见那城外的炮声一阵出神,原本应该率领青壮配合守城的他,连出门的意思都没有。 “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妾身真的不想去!”小妾知画在旁垂泪说道。 万启荣在舞阳任上,纳了一房小妾,身段窈窕,面容姣好,自然是疼爱有加。 谁知道被那李万钧看上了,直接当着他的面扛走,给他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话说这李万钧也是个讲究人,只是借用一下,每天用完都让人给送回来。 “小妾而已,又用不坏,老子帮你调教一番,以后才会好好服侍你!”这是当初李万钧将人扛走时说的话,几乎是一耳光扇在万启荣的脸上。 “我能想什么办法?如今这城池都在他掌控之下,就算想要上告,也得出城去才行。”万启荣自然恨不得将李万钧给碎尸万段,可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连李万钧一招都接不住。 况且那李万钧麾下更有上千精锐,捏死他跟个蚂蚁没多少区别,就算等到敌军散去,他又能如何? 知州大人会为了他万启荣的小妾,去跟蒲仙敖烈翻脸?这份屈辱他只能受着。 “老爷,你可是县令大人啊,怎么连妾身都保不住?这官当得有什么意思?”知画垂泪哭泣,每次那李万钧都是极尽羞辱,根本不拿她当人看,连那妓女都不如。 “县令?那得看跟谁比,李万钧是蒲仙敖烈的亲信,蒲仙敖烈又是完颜峤的心腹,我一个七品县令,怎么比?”万启荣自然是恨透了李万钧,可他根本奈何不得对方。 跟大乾以文御武不同,北元在中原地区的文官,依旧是以汉人官员为主,但是精锐军队都是牢牢掌控在草原将领手上。 草原贵族才是北元真正的统治阶级,彼此地位的差距天壤之别,万启荣如何能够敌得过李万钧? 这李万钧乃是北地汉人,出身燕云十六州,早就被北元同化,李万钧家族世代都是蒲仙家族的亲兵,备受信任。 “县令大人,我们将军请夫人过府一叙!”李万钧的亲兵嘴角带着一丝讥讽,丝毫没把万启荣这个县令放在眼中。 万启荣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扎入手掌中,这份屈辱,让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是万启荣忍住了,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去找李万钧拼命,对方绝对不会让他活着出城。 知画在亲兵凝视下缓缓起身,临出门时转身,朝万启荣露出一丝哀怨。 万启荣面色发青,却硬生生忍住了,他要复仇,但绝不是盲目去送死。 万启荣好像痴傻了一般,两眼无神地看着门外。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复仇 夕阳下,一道拉长的人影出现在院子里,缓步朝着万启荣走来。 万启荣缓缓抬头,发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腰间悬着一把长剑。 “你就不想杀了李万钧?”男子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蛊惑,来人正是梅无剑。 自打助武安君拿下方城之后,大师兄跟小师弟二人去了郾城,他则带着师妹在舞阳县寻找机会。 李万钧本身就是绝对高手,出行至少带数十名亲卫傍身,梅无剑根本寻不到机会。 眼看大战将起,梅无剑决定找万启荣赌一把,方才他藏在暗处,将万启荣的反应尽收眼底,至少,对方是恨透了李万钧。 “你是谁?”万启荣很警惕,以他的才智,在知道对方意图之前,根本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思。 “我叫梅无剑,来自唐州军,奉武大人之命进入舞阳城。”梅无剑手扶剑柄,若是对方有异动,他不介意杀了对方。 “你走吧!本官并没有投敌的打算!”万启荣沉默半晌,算是回绝了对方。 “你还在寄希望于朝廷还你一个公道?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这种羞辱?”梅无剑并没有轻易放弃,万启荣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住口!你信不信我喊一声,你立刻就要被捉拿下狱?”万启荣好似那受伤的孤狼,恶狠狠盯着梅无剑。 “下不下狱的,我不清楚,但是李万钧很可能借着这个由头把你一起办了。”梅无剑两手一摊,若是对方真的想要抓他,岂会在这跟他交谈? “朝廷委任我为一县县令,岂能投敌?你自去吧,就当没来过。”万启荣叹息一声,摆摆手。 他恨的是李万钧,朝廷并不曾亏待他,他做不出投敌的事来。 “你本是汉人,何故要为草原人卖命?”梅无剑摇头。 “汉人如何,草原人又如何?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乾也一样。若是君王贤明,朝堂诸公励精图治,草原人又岂能得天下?如今我为大元官员,自当恪尽职守,为治下百姓谋福祉。”万启荣摆摆手,谁说这天下,就只能姓赵? 梅无剑语塞,辩论这一道,他如何是读书人的对手?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梅无剑立刻离开,往后院一闪就没了踪迹。 万启荣赶紧起身,莫不是李万钧要对他下手了? 只见方才带着知画离去的亲兵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个扛着被褥的士兵,往万启荣身前一丢。 “县令大人,方才将军下手重了些,这是赔偿!”李万钧那亲兵往地上丢下一锭银子,大概是五十两,旋即就带人走了。 万启荣立刻跑到被褥前,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赤身裸体的知画,身上遍是淤痕,显然身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自打成年之后,万启荣就再没哭过,但是今天他哭了,哭得很伤心。 知画并不是普通的妾室,而是他的心爱女子,万启荣是想跟她厮守一生的。 衙门里的公人壮着胆子过来,看见这情形又溜了回去,这种事情,他们最好当是没看见。 “知画,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万启荣之前愿意忍受屈辱,也是怕知画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今看来,他做错了。 越是忍让,那李万钧就越是肆无忌惮,他必须复仇,位知画讨个公道。 他举目四看,哪里还有梅无剑的影子? “来人,去棺材铺,把最好的棺材买来!”万启荣走到衙门前院,把所有的仇恨掩盖在心底。 随即万启荣就回到后院,用清水把知画的身体仔细擦拭干净,又换上她最爱的衣衫。 夜风微凉,知画在城中没有亲人,万启荣亲自为其守灵。 突然门开了,万启荣抬头看去,并没有人。 “知画,是你的魂魄回来了吗?你安心去吧,我一定会为你复仇!”万启荣起身,看着棺材中的知画,不由得悲从中来。 “县令大人这是想通了?”梅无剑从门口现身,当时他就没有走,将一切瞧在眼中。 梅无剑看见知画尸体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还有转机,他只是需要先给万启荣一点时间,让他自己去想通。 人有时候就这样,无论别人如何劝说,那都没用,可一旦自己想通了,谁来了也拦不住。 “我要杀了李万钧!”万启荣的眼睛带着一丝血光,他与李万钧不共戴天。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想要现在杀了李万钧根本做不到,他身边至少有数十名亲卫,你我都没有这样的实力。”梅无剑摇头,他也想直接把李万钧杀了,那样城中必乱,就像之前在方城杀梁勇一样。 “那就想办法,把敌军引入城中!但是,你怎么能够保证,李万钧不会逃出去?”万启荣毕竟是县令,在城中还是有些心腹人手的,真想要做点什么,还是能够想到办法。 “李万钧若是一心想逃,肯定能够逃出城去。但是我唐州军有一支精锐骑兵,想要逃脱他们的追捕,难如登天。”梅无剑也没有绝对把握,但是只要城破,李万钧就很难逃出去。 “但是,如今只攻打南门,李万钧亲自在南门坐镇,我们很难寻到机会。”若是想要放水,就必须避开李万钧的耳目。 “此事易尔,只要大人找机会,将我麾下一人放出城去,报与武大人即可。”既然万启荣愿意配合,放一个出城易如反掌。 李万钧对于知画的死根本没放在心上,一个小妾而已,就算闹上去也就是赔钱,况且他已经主动赔偿了。 李万钧现在头疼的是,城外的炮台渐渐成型,一旦炮台能够居高临下,他的床弩就成了靶子。 “都麻溜的,把上面给加固好,谁敢偷懒,老子抽死他!”李万钧的心腹拎着皮鞭,对着上城修建防御的青壮呵斥道。 李万钧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对方可以加高炮台,他也能在城头再加上防御设施,给城头加个盖子。 “将军,不好了,敌军分出一股往城北去了,恐怕要两面夹击!”一名心腹校尉庞悦跑过来说道。 方才城北突然传来消息,一支超过千人的队伍突然出现在城北,正在修理工事,显然准备攻打城池。 “嗯,你带五百人去城北,一定要守住。对了,让万启荣再去城中征调五百青壮,哪怕都死完,也不能后退一步!”李万钧看了一眼外面的炮台,显然南门才是重头戏,但城北也不可掉以轻心。 “将军,那万县令,能听我的吗?”庞悦笑了笑,你这刚把人家女人给玩死了,人家不暗地里使袢子才怪。 “不听的话,就地正法,无需来报!”李万钧嘴角露出一丝狠厉,若是万启荣不尊军令,杀了也理所应当。 况且由庞悦动手,李万钧不在场,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将军放心,卑职保证万大人,作战在第一线!”庞悦秒懂,那就安排万启荣去守城跟敌军作战,死了也算英勇就义。 李万钧满意地点点头,显然庞悦的安排很合他的心思。 要说这李万钧,为何对万启荣下手,这就要从入城那天说起了。 李万钧本想由万启荣出面,借着守城的事情搜刮城中大户,用来犒劳军队。但是万启荣很不识相,总共才交上来五千两,还不够塞牙缝的。 李万钧为了自己的仕途跟名声,不好吃相太难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却不愿意就这般放过万启荣。 原本在李万钧的计划中,自然是由万启荣干脏活,他拿好处,就算闹出民怨来,他责罚万启荣一番也就罢了。 但是这万启荣既然不识趣,那他自然就不客气了。 庞悦带着十数骑,直接出现在县衙门口,一把推开守门的衙役,大踏步走进衙门之中。 “把县令大人叫出来,将军有军令下达!”庞悦也是趾高气扬,若是万启荣不识趣,他也不会客气。 公差见对方来势汹汹,赶紧去公房请万启荣。 “庞校尉所来何事?”万启荣心中已有猜测,暗道来得好快,那位城外的武大人,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主。 “将军有令,日落之前,征调五百青壮,随我上北门,协助守城。但有不从者,军法从事!”庞悦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虽然他不介意杀了万启荣,但眼下还不是时机,征调青壮这种脏活,还得万启荣去干。 “北门也打起来了?”万启荣一脸惊讶,好似尚不知情一般。 “军情紧急,万大人莫要耽搁!”庞悦也懒得搭理,留下这句话,直接往城北去了。 万启荣原本还想着,若是不要他上城,还得自告奋勇一下,如今看来,倒是省了功夫。 日落之前万启荣如约带着五百人上了城头,倒是让庞悦犹豫了,在击退敌军之前,或许应该把万启荣留着。 他们只要能够守住舞阳城,其他都是小事,如今看来,万启荣对于守城还是有不小的助力。 “万大人,军情紧急,还请尽快把物资搬上城头!”庞悦面色稍微缓和一些,丢下这句话就上城头去了。 如今的舞阳城北,同样开始修建通道准备填护城河,庞悦缺少投石机跟弩机,根本无法阻碍对方的修建速度,只是不到一天的功夫,就修建了三条通道。 在通道的后方,投石机跟床弩已经列阵,一旁的攻城车也开始组装,显然明天就开始攻城。 万启荣在城头看着对面,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希望对方不要让他失望。 “你都准备好了?”万启荣看向身旁的梅无剑。 “大人放心吧!”梅无剑点点头。 这段时间,梅无剑也没闲着,招募了几个江湖高手,再加上万启荣的亲信,将这五百青壮牢牢掌控在手中。 次日天刚放亮,大批背着沙土袋的士兵,跟密集的行军蚁一般,迅速朝着护城河行去。 “射!射箭!”庞悦在城头呼喊,这样的填河速度,让他一阵心惊肉跳。 城头的羽箭呼啸而来,士兵都有了经验,把要害处都藏在沙土袋下面,其他部位本就有盔甲遮掩,射中了也不过轻微伤罢了。 随着填河的队伍往前推进,通道也在工匠的加持下不断延伸。 “用石头砸!”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庞悦直接下令丢石头。 “嘣!”的一声,石头尚未落地,下面通道口伸出的虎蹲炮却先发制人,朝着城头就是一发霰弹,被打中的士兵哀嚎一片。 随着对方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守城的优势得到了体现,几乎可以不用露头,直接扛起石头往下丢就行。 随着护城河被填平,巨大的攻城车开始缓缓移动,庞悦知道,真正的危险来了。 “把青壮都调上来!”庞悦一声大喝,显然准备跟对方拼消耗,用青壮来换对方的精锐。 万启荣早有准备,今日庞悦给青壮发武器的时候就想到了,很快就带着青壮登城,虽然很多人心有抱怨,但是在利刃的威胁下,也只能屈从。 仅有的床弩,全部朝着攻城车射去,却丝毫没能阻碍攻城车的靠近。 巨大的跳板放下,精锐的刀盾手直接朝着城头冲去。 庞悦麾下的精锐立刻涌上,跟唐州军的精锐厮杀在一起。 “立刻,拿起手中武器,顶上去!”庞悦抽出长刀下令,甫一接触,就知道唐州军的精锐程度超过他的想象。 如今唐州军的精锐,都是数次大战后的幸存者,战斗力彪悍,再加上精良的铠甲跟武器,远超普通士兵。 现在庞悦的想法,就是用青壮换对方精锐的伤亡,只要伤亡飙升,对方也会承受不住。 青壮被驱赶着往前顶去,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只是漠然挥舞着手中长枪。 “兄弟们,这狗日的不把我们当人看,咱们反了他娘的!”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爆喝,正是梅无剑麾下的江湖客,手起刀落斩杀了一名守城精锐。 “玛德,留在这里也是死,还不如反了,杀回城中也算立功!”梅无剑立刻开口呼应,手中长剑却是不歇,杀的自然是守城的士兵。 “诸位父老乡亲,官兵无道,本官决议献城,随我反了他娘的!”万启荣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勇猛,为了报仇,他豁出去了。 万启荣话音刚落,便是大片的呼应声,原本还在犹豫的,都开始加入反杀守城士兵的行列。 他们本就对这些守城官兵不满,留在这里抵抗就是死,还不如反了,反正有县令大人带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攻破舞阳 庞悦慌了,若是在平时,这些只拿着粗陋武器的青壮,自然不被他放在眼中。但如今两军激战,大批的青壮反水,他如何能够抵得住? 庞悦刚挥刀连杀两人,就感觉心中一个咯噔,好似被盯上了一般。突然感觉腋下一痛,一柄长剑从腋下的薄弱处刺入,直接刺破了他的脏腑,整个身体都开始缓缓倒下。 兵败如山倒,整个城北到处都是慌乱逃跑的士兵,城门早已被完全搬开,狂风跟汉达索各自带领一队骑兵入城,开始清缴城中的抵抗势力。 李万钧在城头御敌,对方火炮居高临下,正在摧毁他辛苦搭建的防御。 李万钧面色阴沉,火炮的威力远超强弩,这种木制结构的防御设施,根本挡不住,每次打上去都直接轰开一个豁口。 现在李万钧能够依靠的,就是城内的投石机,但是投石机的准头完全靠蒙,想要摧毁对方的火炮难如登天。 “将军,不好了,北门破了,敌军正杀入城中!”一名亲兵慌慌忙忙跑上来,城北的溃兵,跑得快的已经抵达这里。 “你敢乱我军心?庞悦带了足足一千多号人守在北门。”李万钧根本不信,直接抽出长刀就要砍人。 “将军,万启荣带着青壮反了,敌军已经杀入城中,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亲兵指着身后喊道。 李万钧慌了,他没想到万启荣有胆子这么干,更加没想到,居然让他成功了,万启荣凭什么能够御使这五百青壮? 李万钧不甘心,可他已经无路可走,当即点起麾下亲兵,直往城东而去。 眼下北门已破,南门外都是敌军,只剩东西二门可走,出东门二十多里地,就能抵达郾城方向。 李万钧知道,自己这么快就丢了舞阳城,必定是重罪,只有带着人手先去郾城,寻机将功折罪才行。 李万钧作为蒲仙敖烈的亲信,自然是不缺马的,但是守城以步兵为主,只有三百亲兵配备了战马。 李万钧跨上马的那一刻,真的想要往北门杀去,可终究是放弃了,他知道,大势已去,仅凭他手上这点人马已经无法翻盘。 只要这三百亲兵在,他李万钧的基本盘就在,回到郾城再寻机戴罪立功。 放下吊桥,出东门而去,三百骑兵扬起好大的烟尘,武安君老远就看见了动静。 除去狂风跟汉达索各带两百多骑兵入城,连带武安君亲卫骑兵营在内的一千骑兵已经在东门外等待,北门一破,武安君就带着骑兵在此等候,以逸待劳。 经过大半年的训练,骑兵早已脱胎换骨,但是比起真正的精锐骑兵,缺少的就是厮杀。 骑兵冲阵不同于步兵,需要的就是拧成一股绳,凭借绝对的速度,寻找对方的薄弱处进行突破。 李万钧带着麾下出城之后狂奔两里地,眼看后面并无人追上来,当即放缓速度,这样跑下去,到不了郾城就要累死战马。 而且眼下郾城也在大战,他们也得留有一些体力,随时都可能遇到敌军斥候。 李万钧有些诧异,自己明明已经下令减速,但是脚下传来的震动却更加密集,不由得转头看去。 没有任何意外,三百骑兵已经全部放缓速度,紧紧跟在李万钧身后。 “不好!”李万钧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丝心慌,抬头朝着侧面的土坡看去,震动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大规模的骑兵开始出现,凭借地利,正朝着李万钧麾下发起冲锋。 “迎敌!跟紧我,冲锋!”李万钧慌了,这么近的距离,对方速度已经到达极致,一旦逃跑就是溃败,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李万钧所部都是精锐亲兵,快速调整阵型,跟随李万钧朝着土坡发起反冲锋。 李万钧感受着胯下战马缓缓提速,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骑兵跟随为首的敌将出现,具体是多少,李万钧不知道,但是肯定比他麾下的人马要多得多。 两支骑兵都没有开弓射箭,武安君麾下如今马上开弓还勉强,自然以长枪御敌。李万钧这边则是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匆忙间只能以长枪回击。 “擒贼先擒王!”李万钧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当即带着亲兵朝着武安君冲杀而去,只要能够击杀敌将,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李万钧的枪,势大力沉,带着破空之声,直接往武安君的胸口砸去。 武安君的长枪则像蛟龙一般,灵活地避开,随即借力打力,将李万钧的枪磕飞。 随即松开左手,长刀闪电而出,直奔李万钧的喉咙砍去。 李万钧不愧是高手,虽然被武安君的左手刀打了一个猝不及防,却还是反应过来,以护臂挡住。 长刀在护臂上留下一个狭长的划痕,让李万钧一阵庆幸,若是挡不住,这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半条命。 “嘣、嘣!”两声,让李万钧一阵失神,随即就感觉到一阵腹痛。 车敬跟卫骁这两个少年早就把短铳准备好了,逮着机会就给了李万钧一记狠的。 武安君直接调转马头,狠狠一枪捅进李万钧的心脏,到手的杀戮值,不能丢了。 “敌将已死,投降不杀!”卫骁麻利地割下李万钧的头颅,用长枪挑着。 武安君带着骑兵连续冲杀,把这支三百人的骑兵断成四截,然后再牢牢困住。 武安君已经习惯了这种打法,以优势兵力突进,快速斩杀敌将,然后以招降为主。 等到将这支三百人的骑兵吃下,自己麾下的骑兵战力将再上一层楼。 武安君就是这样,不断通过俘虏敌军来壮大己身,让他在短短的半年多,从一个山贼头子,成长到现在的一方小势力。 那些试图逃跑的骑兵,都被无情格杀,剩下的骑兵也渐渐放弃抵抗。 当武安君率领骑兵入城的时候,舞阳城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有县令万启荣带着清理,那些北元士兵根本无处可藏,很快就被全部抓起来。 刚入城,就看见在一旁等候的梅无剑。 “你做得很好!”武安君一把扶住想要行礼的梅无剑,对于这个幼时的伙伴,武安君感觉自己捡到宝了。 若不是梅无剑策反了万启荣,他如何能够这么快杀入城中? 如今舞阳这一战,武安君不过折损三四百人,而在武安君之前的预料中,最少要折损一千人以上。 如今还俘获大批的敌军,一旦清理收编之后,麾下战斗力不减反增,这份功劳大到武安君不知道该如何奖励才好。 “大人,这些都是卑职应该做的!”梅无剑笑了,他能够感受到武安君的对他的重视,不枉他这般奔波。 “对了,大人,李万钧可拿住了?”梅无剑想起,自己可是答应了万启荣的。 万启荣此人官声口碑俱佳,若是能够真心投效武安君,必然是极好的助力。 “放心,首级在此!本官亲自出马,还能让他逃了去?”武安君哈哈一笑,指了指卫骁手上的布袋,那里面装的正是李万钧的首级。 “大人,这万启荣,口碑极好,若不是亏了李万钧......”梅无剑在武安君耳边,将这城中事细细说来,实际上就是为了保举万启荣。 在梅无剑看来,武安君需要自筹军费,就必须有一批得力的官员帮他治理地方,万启荣就是很好的选择。 万启荣虽然之前心向北元,可如今已经无路可走,投入武安君麾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竟然如此,带我去见见!”武安君点点头,看来这万启荣,倒是个人才。 万启荣这会正在衙门后院,该做的事,他都已经做了,至于他的结局,只能看天命了。 “县令大人,武大人到了!”梅无剑推门而入,朝着还在守灵的万启荣喊道。 万启荣赶紧起身,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是想知道李万钧被拿住了没有。 “你就是舞阳县令万启荣?”武安君打量了一下万启荣,身高不足六尺,长相平平,倒是个深情的,只是这女子也可怜。 “回大人的话,正是,不知可拿到了那李万钧?”万启荣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期待,他就等着李万钧的命来告慰知画的亡魂。 武安君一挥手,卫骁将浸染着血迹的包裹递到万启荣面前。 万启荣一个文官,见此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顺手接过打开。 “哈哈,李万钧,死了好。知画,你快看,是那个畜生,他抵命给你了。”万启荣直接把李万钧的首级当作祭品,供奉在棺材前的供桌上。 “待你入土为安,我要把他的首级丢在野外喂狗,让他死后也不得安生!”万启荣哈哈大笑,多日的魔怔总算解开。 梅无剑试图上前劝说几句,毕竟武安君还在,为了自己的前程,总要先招待一下对方。 武安君却示意梅无剑稍安勿躁,既然对方是个人才,他自然有足够的耐心。 万启荣在知画的棺材前絮絮叨叨不知道多久,最终走到棺材最后面,心一狠,将棺材板给合上,从此天人永隔,再不相见。 万启荣拿起地上的锤子,把钉子一颗颗敲进去,他不想假手旁人,能为知画做的事不多了。 “多谢大人!”万启荣直到将钉子全部敲进去,才走到武安君身前恭敬行礼。 “这都是你应得的,本官欲请你暂理舞阳县,可否?”武安君点头,随即跟着万启荣在院中坐下。 “若是大人能够答应,不搅扰城中百姓,在下倒是愿意试一试!”如今关于大乾军队的传闻,什么样的都有,有夸作王师秋毫无犯的,也有说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 若是这支军队军纪严明,万启荣自然愿意继续打理衙门之事,可若是无恶不作的军队,他也不想助纣为虐! “我军军纪严明,自然不会搅扰城中百姓,但是,该要的钱粮,半点也不能少。若是万大人愿意相助,过程自然会和睦些,抄家的活,本官也是可以干的。”武安君确实想拉拢万启荣到麾下,但是却不能开这个口子。 武安君能够让大军入城之后秋毫无犯,那是因为他的承诺都可以兑现,该给的军饷跟奖励抚恤这些分毫不差。 若是不能从这些大户手中拿到足够多的钱粮,他拿什么供养大军? “大人要多少?”万启荣眉头紧锁,他没想到武安君说得这么通透。 “三万两!”武安君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字,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若是武安君愿意,亲自来办这事,五万两也是轻而易举。 越是靠近开封府,就越是富庶,武安君是为了治下的稳定性,不愿意搜刮太过。 “大人,当初那李万钧,也不过拿走五千两而已!”万启荣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岂不是要将城中剩下的那些大户一网打尽? “他是他,我是我,不一样。李万钧守土有责,如今我算是破城有功。万大人,古书常有破城之后,秋毫无犯者,实际情况你也知一二。我武安君敢保证,麾下在这城中,绝不杀害一个无辜之人,就连那投降的士兵也是如此,还要如何?” “不要觉得三万两很多,真到了刀斧加身的时候,再多钱也救不了命!大军攻下城池,秋毫无犯,不过损失些钱财,已经是上上之选!” “你万大人去做,只是三万两,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他们受伤更多。” 武安君知道,对方是为了城中百姓好,但是他要犒赏大军,就必须拿出真金白银来,这件事不容妥协,万启荣不愿意做,那他就换人。 “大人有所不知,这城中最大的两户,去年底,就迁去开封府定居了。剩下的一些殷实人家,真要是凑出这三万两,那就是刮皮抽骨,这事着实难办啊!”万启荣也转过这个弯来了,现在的情况是,无论他愿意不愿意,这些大户都得出血,有他来下手,估计是出血最少得。 “迁去开封府?那宅子呢?商铺、田产这些呢?”武安君摸了摸下巴,估计是眼看大乾军队来势汹汹,这两家在开封府有产业,干脆搬走了。 “这些都还有下人在料理,只是其中财物有限,恐怕变卖不了多少!”万启荣对这些知晓得一清二楚,只盼武安君能够再宽容一些。 “能变卖的就折现,不能变卖的一律收归衙门,折旧抵银,剩下由其他大户人家牵头补齐,如何?”武安君摸了摸下巴,那些铺子跟田地,估计一时半会也卖不掉。 那两户人家都是有钱有势的,若是北元军队再杀回来,他们的钱可就打了水漂。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剑指北舞 “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办!”万启荣应了一声,怎么也能抵个一万两,剩下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要不要我派些人手,给你助威?”武安君点点头,若是有不识相的,他不介意杀鸡儆猴。 “无妨,属下自有分寸!”万启荣现在已经决定加入武安君的阵营,自然要展露出一些本事才好。 万启荣直接召集所有的衙役跟书吏,当即兵分两路,一路去查封朱、廖两家在舞阳的所有产业,该变现的全部变现。另外一路,则邀请其他大户人家到万松楼赴宴。 城南的茅家,乃是除了朱、廖两家最有钱有势的大户,家中还有子弟在朝中任职,平日里万启荣也对他们礼让三分。 茅家老爷子年近七旬,须发皆白,平日里早已不过问家中事,今日却被从后院给搬了出来。 “爹,当初我们说要去开封府,您不愿意去。这下好了,大乾军队入城,要请咱们赴宴,宴无好宴呐!”大儿子茅文昌急得直跺脚,这敌军刚进城,县令就叫他们赴宴,这能有的好? “爹,您给拿个主意吧!都说那敌军,就是县令带人放进来的!”茅文隆也是,早知道当初就跟着朱、廖两家一起搬走就是。 “老头子我不走,又没叫你们不走,这会说这些有用?”茅老爷子把拐杖往地上一顿,吓得两个儿子立马乖乖站好。 当初茅家也不过是普通人家,茅老爷子凭着自己的本事,杀出一番家业来,自然不是个怕事的。如今一把年纪,但是威势依旧在,震慑两个儿子轻而易举。 “怕、怕就有用?没胆气的废物,随我赴宴!”茅老爷子用力把背挺直了,拄着拐杖就往门外走去。 “爹,您得坐轿!”茅文昌赶紧上前扶着,就指着老爷子出面,可别出岔子了。 “滚!老夫我今天还就走着去不可!”茅老爷子直接将儿子推开,自顾自往万松楼走去。 万启荣亲自在万松楼门前迎客,今日这城中但凡有几分脸面的,都得悉数到场。 “哟,茅老爷子,您怎么来了?”万启荣看见茅老爷子,暗道这老家伙好硬朗的身子骨,茅家离这酒楼可不近。 “两个儿子不争气,只能我这把老骨头亲自来会一会县令大人!”茅老爷子拱拱手,算是跟万启荣见礼。若是两个儿子能撑起门面,何必把他给拖出来。 茅文昌跟茅文隆两兄弟一脸尴尬,都四十好几的人,被当众说不争气,这脸面自然是搁不住的。 “茅老爷子说笑了,二位小茅老爷,那都是人中翘楚。三位赶紧入内,都安排好了!”万启荣直接让属下把茅家三人接进去。 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所有邀请的大户全部到场,看来都是知道轻重的。 “诸位,今日邀请大家前来,想必也都心中有数,本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往日里,承蒙各位抬爱,县中诸事也极为配合,只是今日这舞阳城,已经换了主人。” “朱、廖二家,所有产业,全部查抄入库,各位也有所耳闻。” “武大人保证,无论城内还是城外,可以做到秋毫无犯,方才各位一路行来,应该也心中有数。” “但是武大人要养犒赏军队,需要银钱,这笔钱,就要诸位来出......” 万启荣言简意赅,把当下的情形说给众人听,大家都凑一凑,这事也就过去了。 “万大人兴师动众,把大家伙都请来,恐怕不是个小数字吧?”谭家的家主谭易第一个发声,当初给李万钧凑那五千两,可是直接挨家挨户摊派的。 “武大人说了,除了朱、廖二家抄家之外,其他各家,要凑出两万两的银钱。”万启荣竖起两根手指,看向众人,这笔钱虽然伤筋动骨,但是产业都还能保得住。 “万大人,我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前面孝敬那李万钧,刚出了五千两,这就来个两万两?”赵家的家主脾气最为火爆,这是把他们一刀一刀地割肉。 “就是!” “可不是!” “咱们攒几个钱,容易吗?” ...... 下面人群届时义愤填膺地抗议,两万两,这可是个天文数字,这入城的大乾军队,比那李万钧还要贪婪。 “万大人,您作为一县之父母,不能都依着别人啊,您得为我们争取啊,怎么能这么多?”谭易起身朝着万启荣开口说道。 “诸位,大军入城,秋毫无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是不愿意出的,出门左拐,好走不送!”万启荣面色冷了下来,当初他便是跟李万钧据理力争,才得罪了对方,害得知画身死。 如今看来,这些人并没有念他的好,反而把他当作了帮凶。 万启荣的一句话,整个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激动的人群都开始冷静下来,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他们都一清二楚。 “诸位,你们都要掂量清楚,这笔钱能够拿出来,大军才会秋毫无犯。真要是让士兵上门,损失的可就不只是钱财了。” “你们之所以敢这么有底气,让本官去讨价还价,不就是因为唐州军入城,不曾杀人吗?你们莫不是以为,唐州军不会杀人吧?” “你们各家,都是什么样的家底,不仅我清楚,其他人也清楚。本官来办,你们的产业尚在,以后依旧可以过着优渥的生活。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等着唐州军士兵上门。” 万启荣直接撂下狠话,真等到人家举起屠刀,那点银钱能不能保命尚未可知。 “万大人,我茅家愿意出五千两!”茅老爷子直接起身说道。 茅文昌跟茅文隆兄弟俩大惊,这就是要掏空家底了,怎么自家这老爷子这么不懂事呢,按照上次的摊派比例来看,茅家也出不到这么多钱。 “茅老爷子是个明事理的,本官代唐州军谢过老爷子!”万启荣暗喜,茅家既然开了头,其他各家自然也就简单了。 “嗯,无妨,若是有机会,老夫想求见那位武大人,还请大人代为引荐!”茅老爷子不管两个儿子,这家,他还是能说了算的。 “自然,其他各家,都报个数吧!”万启荣朝着茅老爷子拱拱手。 茅家开了个头,其他各家也不敢找晦气,剩下各家各自认领,最后还缺一点,万启荣又找了几家强制摊派,总算把两万两凑齐了。 “掌柜的,上酒菜,大家吃好喝好,明早记得去衙门交账!”万启荣拿着书吏登记好的文书,有了这笔钱,他也算在武安君麾下立稳根脚了。 换作武安君自己来办,肯定也能凑出这笔钱,甚至更多,但肯定要举起屠刀,那样自然会对舞阳城造成伤害。 如今各家虽然损失了大批钱财,但是产业仍在,自然会踏踏实实种地、做生意,舞阳城比起之前丝毫不差。 辛表程带着一众将领在郾城下吃土,那蒲仙敖烈也不知道在城中准备了多少投石机,反正那漫天的落石就没停歇过,砸的战场上烟尘四起。 “捷报!” “捷报!” 一名骑兵举着武字旗,快速接近辛表程的近卫营。 “禀报大人,唐州军舞阳大捷,歼灭俘获敌军两千多,武大人阵斩敌将李万钧,首级在此!”传令兵拿出一封信跟盒子递到身前。 郭进面露羡慕之色,接过信件跟盒子递给辛表程,这才几天啊,就又拿下一个县城,这攻城的速度太快了。 辛表程打开信件,果然是武安君亲笔,除了把自己的战损扩大一些,其他都是如实书写。 “三天之内,让武安君起兵攻打北舞镇!”辛表程大喜,只要武安君拿下舞阳,后勤物资就能从比阳换道舞水北上,比现在靠车马要省力得多。 而北舞镇占据了蚩水上游,一旦拿下北舞镇,就能够截断郾城从西方获取物资的渠道。 同时北舞镇距离郾城不过十几里,从官道用快马,半天就能一个来回,双方军队可以形成掎角之势抵抗北元即将到来的援兵。 谢永思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跟着辛表程,那是天天干硬仗吃土,武安君那边这会都进城吃香喝辣了。 “大帅,武大人那边,伤亡颇重,北舞镇那边,要不末将带人去支援一下?”谢永思眼珠子直转,武安君能够几天就拿下舞阳城,北舞镇自然不在话下,他想去捞点军功。 在谢永思看来武安君爬得太快,又没有根脚,要那么多军功都是浪费,若是给他的话,那还不跟坐火箭一样? “此地才是攻打许州的关键,谢将军还请稍安勿躁!”辛表程作为老狐狸,自然看出谢永思的打算,怎么可能让他离去? 武安君是他一手扶持的偏师,军功倒是其次,主要是武安君需要自筹军费,所以辛表程才让他独立在大军之外。 若是大家都在一处,发军饷跟奖励的时候,唐州军没有份,这样早晚必生祸害。 从一开始,辛表程就是准备让武安君打策应,能够打胜仗,占领城池,自然不愁军费。当然,若是屡屡吃败仗,那唐州军很快就要消散不见。 好在武安君争气,不仅练练攻城略地,还持续坐大,已然成了一支不可忽视的劲旅。 谢永思想要去捞军功,落在唐州军眼中,自然就是去摘桃子的,说不定要生出嫌隙来。只要郾城能够拿下,这天大的军功,足够大家分润。 武安君在拿到银钱的第二天,就直接开始招募士兵,补充人手。 各营的骑兵补充到二百五十骑,六个营就是一千五百骑,再加上亲卫营的五百骑,正式满编两千骑兵。 斥候营目前是三百骑,但是通常不在骑兵的行列,负责刺探军情。 步兵扩充到每营六百人,六个营就是三千六百人,再加上辎重营的一千五百人,步卒一共五千一百人。 四营的凌岳跟林元化留守比阳城,负责整个唐州防务,如今既然舞阳城已经拿下,武安君传令凌岳率骑兵北上与大军汇合,独留林元化率步兵驻守比阳城。 同时让二营的贺明率本部六百步兵留守舞阳城,一旦有变,可以征召城中青壮协助,武安君麾下骑兵自会来援。 此番在舞阳城擒获的俘虏,除去被编入军中数百人,剩下的还要仔细辨别,就暂时交由贺明来办。 老规矩,顽固分子送去挖矿改造,其他人就暂时编入贺明麾下,充作舞阳城防军。 武安君如今北上北舞镇,总兵力就是两千骑兵,外加斥候营的三百骑兵,四个营的步兵两千四百人,辎重营的步卒一千五百人,合计三千九百人。 另外炮营还有三百多人,虽然人数少,战斗力却一点也不弱,如今有一千五百斤重炮六门,千斤炮二十三门,虎蹲炮三十四门。 “紫电,此番在北舞镇,或许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定要多带粮草。”武安君能够感受到,大战来临前的气息,北元绝不会善罢甘休。 北元的第一波反击,绝对是最凶猛的,那都是北元在北方的精锐军队。 “将军放心,只是,咱们若是在北舞镇据守,当以步兵为上!战马每日的消耗太大,草料的运输多有不便!”紫电规劝道。 一辆马车若是运输草料,一次大概够供应一匹战马一月之需,若是用来运输粮食,可以供十名士兵吃一个月。 “那就调动民夫运输,总之,所有的骑兵都要随大军北上,进驻北舞镇!”武安君刚得了不少银钱,不介意花一些来雇民夫用人力运输。 “传令,湖阳、泌阳、比阳、方城四城,各自招募青壮,聘请退役士兵为教官,组建一支不低于五百人,不超过千人的守城军队。官府负责供应吃住,军械由大盘山供应,军饷减半,每月一贯钱!” 武安君思量很久,最终下令再次扩兵。 如今整个唐州基本都在武安君治下,供养两千骑兵外加四千步兵算是差不多。舞阳城刚拿下,还未形成有效统治,但是武安君感受到压力,只能选择再次增兵。 这些守城兵待遇要差上一些,但是相对危险要小得多,一来可以提高后方城池面对危险的自保能力,二来若是麾下折损严重,可以从城防军中快速补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敌当前 面对再次立下大功的梅无剑,武安君几乎赏无可赏,干脆在系统里面的高级武器装备中抽取,一连抽了三次,总算弄到一把长剑。 让武安君头痛的是,之前以为杀戮值到后面很容易弄,结果攻打舞阳城总共就给了三百多杀戮值,看来后面这系统是指望不上多大忙了,只能靠自己。 除了长剑之外,武安君还抽中了一把反曲弓跟一把匕首,系统出品,威力自然不同凡响。 弓自然留下自用,以他如今的力道,本就难以寻找合适的弓箭,搞得他连苦练的箭术都快荒废了。 “大人,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宝剑?”梅无剑拿着那柄五尺多长的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削铁如泥。 武安君也不知道这长剑到底是什么材质,但肯定是后世的复合材料,系统出的,主打一个品质优良。 就像他用的那把长枪,几次大战,到现在都不用修理,依旧锋利如初。 “嗯,你立下大功,本该封赏,但眼下,本官也是人微言轻,此物算是聊表心意!对了,这把匕首,也可以用作短剑,便赠与灵霄吧!”好事做到底,武安君干脆将那把匕首也递给梅无剑。 “属下誓死追随大人!”两件神兵利器,毫不犹豫就送出去,把梅无剑感动得纳头就拜。 “不要你死,好好活着办差,这是一千两,你看着花。”武安君又拿起一张一票塞到梅无剑手中,颇有一种拿钱砸人的感觉。 “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出发!”梅无剑现在感觉血气上涌,只要武安君发话,他敢提着长剑直接杀到开封府去。 “你去哪?”武安君暗道,是不是用力过猛了,万一真的不管不顾,反而容易折进去。 “郾城,跟师兄弟汇合!”梅无剑决定跟宫灵霄等人杀到郾城,看看是否有机会助大军一臂之力。 “千万小心,不可暴露了,以自身安危为上!对了,眼下既然有人手,临颖、长社......这些城池,当安排人手打探消息。”武安君不放心,眼下这梅无剑的状态有些太过激进。 “大人放心,属下知道该如何做!”梅无剑一拱手,大踏步离去。 修整两日,武安君率领大军快速北上,必须在北元援兵抵达许州之前,入驻北舞镇。 北舞镇作为军镇,守军本来只有数百人,如今面临敌军来袭,强行征召青壮,勉强凑出一千多号人。 作为纯粹的军镇,北舞镇占地比起舞阳城要小很多,但是城墙却更为高耸,一直作为郾城的一个外围据点,用以控制蚩水跟汝水这两条水道。 只要北舞镇不丢,从汝州顺流而下,物资旦夕可至郾城。 郾城不同于其他城池,蚩水跟汝水汇聚之后,沿北舞镇东进,穿郾城而过。过郾城之后,更名为商水,浩浩荡荡过陈州、颍州,再南下至大乾境内淮南西路的安丰军。 一旦拿下郾城,辛表程随时都可以借由商水挥师南下,攻打陈州跟颍州,若是安丰军同时北上,可以令这二州腹背受敌。 一旦拿下陈州跟颍州,夹在中间的蔡州就成为被大乾军队环绕的孤州,届时只需要一支偏师围困,蔡州唾手可得。 再加上谭良弼攻打的邓州、汝州、嵩州,大乾将占据河南一半以上的领土,攻打开封府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北舞镇坐落在蚩水南岸,像一颗钉子,牢牢掌握着这条关键水道。 武安君率领骑兵出现在北舞镇周围,面对高达两丈多的城墙,武安君直接下令准备云梯跟攻城车。 此时的攻城车也都是临时组装,可以根据对方城池的高度来进行调整,保证攻城车可以顺利抵达对方的城头。 北舞镇早就全力戒备,梅无剑也率领主力去了郾城,此番只能硬碰硬。 武安君在掰着手指头盘算,若是不出意料,少则四天,多则六天,草原骑兵必将抵达许州。 而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必须限制火炮的使用,因为火药已经不多了,这就是火器最大的制约点。 “也不知道采薇姑娘如何了!”武安君回头看向南方,他从未如此思念李采薇,若是有李氏商行的全力相助,他完全可以对着城头狂轰。 李采薇的日子,自然算不得好,被禁足在王府后院,只待那佛塔落成,便要迁居塔中。 小檀的腿脚好了些,勉强能够下地行走,却依旧不太灵便。 “小姐,这可怎么办?听说那佛塔,都已经有三层楼那么高了!”小檀一脸忧色,据说佛塔一共六层,越往上,修建速度越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就不信了,区区佛塔,能够困得住本小姐。”李采薇最近一直很郁闷,原本以为自己虽是女儿身,但聪慧过人,世间诸事,皆是举重若轻。 但如今却被困于这小院,半步不得离,自由尚且不可得,又何论其他? 好在李采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王府之中,高手众多,但若是去了城外佛塔,只要稍有疏漏,她便能逃出去。 “小姐,王府的佛塔,据说那窗户,连猫都进不去。一旦进入佛塔,大门关闭,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小檀急得不行,她没事就喜欢趴在墙角听其他下人说闲话,知道的消息自然比李采薇还要多些。 在这王府,终究是要讲体面的,还能翻院墙寻机出去,那佛塔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关进去就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那能怎么办?你若是双腿完好,我们还能试试看逃出去!”李采薇面色流露出一丝落寞,她也想早早逃出去,奈何根本没有机会。 上次小檀就折了腿,如今行动不便,若是再被捉住,恐怕小檀的命就要丢了。 李采薇跟小檀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自然不忍看她落入那般下场。 “小姐,这样,今晚我们就把房子给点着了,我在这吸引他们来救火,你趁机逃出去,如何?”小檀想了好几天,放火是最好的办法。 “你是真不怕死啊?”李采薇瞪大双眼,放火烧王府,这要是被抓到,估计想死都难,百般折磨那是肯定的。 “小姐,你逃出去,赶紧就寻那武大人去,他远在唐州,肯定不怕王府。”小檀现在只希望李采薇能够逃出去,就算双腿完好,她们俩想要一起逃出去也不可能。 “人家凭什么收留我?”李采薇叹息一声,看着梳妆台上的音乐盒,也不知道武安君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眼下正在北伐,就算没有战事,他会为了自己南下吗?他心中到底有没有自己? 武安君的身形涌上心头,李采薇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思念,如是他在,该多好! “小姐,虽然,虽然你嫁过人了,可还是完璧之身,武大人心中想必也是有你的。”小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自家小姐这般漂亮,应该没有男人会拒绝吧? “你想什么呢?都是生意上的往来罢了!”李采薇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武安君的真实想法,至少,从未表露出那种意思。 “小姐,你本就貌美,又长于经商,武大人若是得你相助,必然如虎添翼!”小檀托着下巴,多好的天作之合,那武大人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拒绝。 “开饭了!”院门外传来妇人的喊声。 李采薇起身就往院门走去,如今每日除了送饭,这院门都是紧锁的。 李采薇看着妇人那满脸横肉,连说话的欲望也没有,接过装饭菜的盒子就往院中走去。 虽然被困在这里,王府的在餐饭上却还算对得起她这个王妃,还跟往日一般,都是四个菜,荤素各二,区别就是米饭换成了馒头。 李采薇跟小檀都是自幼吃惯米饭,但是偶尔换换胃口也是不错的。 “呐,吃吧!”李采薇拿起一个馒头递给小檀,自己也拿起一个咬一口,还算松软。 “呸!哪个不长眼的,馒头里还有竹子!”小檀一口下去,差点把牙齿给咬断了。 “拿来给我!”李采薇朝着小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将她手上的馒头拿走。 说是竹子,实际上就是竹枝上的一小节,长不过寸许。 李采薇打量一下,果然有东西,将其中一头的木塞拔下,再用发钗伸进去一撬,竹枝从中裂开,露出了其中薄如蝉翼的一小卷纸。 “莫急,保重身体,自有安排!”纸张很小,只有区区十个字,却让李采薇泪如雨下。 字迹很熟悉,出自她父亲李恒盛之手,李采薇不知道,父亲有什么办法救他出去,但是如此冒险送进消息来,绝不是无的放矢。 “小姐,我们有救了!”小檀压低声音,在李采薇耳边兴奋说道。 “那你也不能拖后腿!”李采薇抬手就在小檀头上敲了一记。 “小姐,我知道了,多吃多动,赶快好起来!”小檀吃痛,捂着脑袋,好久没被敲了,看来小姐心情好多了。 蚩水北岸,北元大将来谷银奴,亲率八千精骑,从桓州一路南下,救援许州。原本朝廷在中都还准备了两万步卒,但是来谷银奴急于南下,单独率领八千骑兵日夜兼程,奔袭北舞镇。 至于为何不去郾城,反而先来北舞镇,那是因为他的儿子,来谷良彦,就死在那武安君之手。 来谷银奴刚刚抵达蚩水边,就瞧见那逃兵正卸去铠甲渡河逃生,若不是被河水阻隔,来谷银奴完全可以趁势冲过去。 “将军,要不要搭桥?”下属将领徒丹和辉沉声问道。 他们已经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两日,没想到这北舞镇还是没能抵住敌军。 “就地扎营休息,所有逃兵,全部捉拿,就地斩首!”来谷银奴看着那些在河水中奋力划动的逃兵,心中顿时火起,若是他们奋力抵抗,完全可以支撑到大军渡过蚩水。 “将军,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徒丹和辉看着河水中的逃兵,不由得替他们感到一丝悲凉。 城池已破,他们并没有投降,只是想要逃命而已,蝼蚁尚且偷生。 “徒丹将军,这是军令!”来谷银奴面色冷厉,逃兵死不足惜。 徒丹和辉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瞧见对面的将领微微摇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对着徒丹和辉摇头的,乃是乌骨啸风,二人自幼便熟识,如今同在来谷银奴麾下为将,关系颇好。 “和辉,往日里,将军对你我还算和气,但这是战时!”待到来谷银奴走远,乌骨啸风拍了拍徒丹和辉的肩膀说道。 “那是一百多条人命!”徒丹和辉指着那河水中的人说道。 “逃兵,杀了有什么可惜的?你我杀的人,还少吗?”乌骨啸风摇摇头,一些逃兵而已,杀也就杀了。 “可是,城池已破,杀之何益?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我们大元的士兵啊!”徒丹和辉闭上眼睛,战阵之上,他杀敌从不眨眼,但这与滥杀何异? “和辉,将军的儿子,就死在武安君的手上,将军着急忙慌赶来,就是想要手刃仇人,他们丢了北舞镇,就是最大的罪过!”乌骨啸风用力拍了一下徒丹和辉的后背,这种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既然你下不来手,那就换我来吧!”乌骨啸风叫来麾下校尉,让他带着人手,把渡河的士兵都全部集中起来。 武安君站在北舞镇的城头上,看着蚩水对岸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心中一阵庆幸,若是再晚半天功夫,这北舞镇就打不下来了。 这一次在北舞镇,他遇到了非常坚决的抵抗,不到三日的攻城战,麾下伤亡过千,最终还是凭借着火炮的犀利才能够杀入城中。 现在唐州军成立了一支急救队伍,由玉娘任队长,正在城中救治伤兵。 这些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伤兵,一旦痊愈,就是最精锐的老兵。 辎重队带着大批雇佣来的百姓,将粮草不断搬进城中,将城中的仓库堆得满满的。 让武安君意外的是,那些以为逃出生天的北元士兵,全部被拉到河水边砍头,大量的鲜血,把河水都染成了鲜红色。 武安君当即下令,把那些俘虏都拉上来,让他们看看,若是北舞镇被北元攻破,那就是他们的下场。 数十门火炮全部被架上城头,武安君知道,他将面临出大盘山以来最凶险的一战。 武安君此次坚持将骑兵也带上,就是因为他不知道北下的援兵,会不会将他当作首要目标。 中路军除了辛表程跟谭良弼这两支主力,总兵力目前已经超过五万,另外就是他这支主打捡漏的偏师。 若他是北元主帅,很可能先顺手把他收拾了,再去郾城打辛表程,最后再收拾谭良弼,各个击破。 第一百四十八章 激烈攻防战 武安君并不知道,对面的主帅乃是来谷银奴,跟他有杀子之仇,但是却恰好在他的预料之中。 来谷银奴虽然有上万精骑,却并没有贸然渡河,反而就地扎营,第二天开始搭建桥梁。 蚩水的河面宽不过三丈,若是在枯水季,骑兵完全可以直接趟过去。吴班跟李老七率领斥候骑兵,不断靠近,试图阻碍对方修建桥梁的节奏。 每次一靠近,北元军中就是一阵强弓劲驽,打得唐州军斥候望风而逃。 武安君就在城头静静看着,北元军队好似搭积木一般,下桩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一座简易的木桥就出现了。 武安君犹豫了,北元骑兵就在他面前大摇大摆过河,正是半渡而击的好机会。但是对方如此明目张胆的渡河,是不是就为了诱使他出城? “大人,再不出击,就晚了!”断雨第一个忍不住,这么好的半渡而击,岂能就错过了? 如今渡河的骑兵不过堪堪过百,而他们在城中有两千骑兵,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武安君也心动了,但是他在等,李老七跟吴班派出去的斥候还没有回来,就怕对方已经有骑兵渡河了,就等着他出城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可不想成为那只螳螂。 突然,数骑在远处出现,正是唐州军中斥候。而身后紧紧咬着的十数骑,正是北元骑兵的斥候。 只见那北元骑兵,虽然身在马上,却接连左右开弓。唐州军的斥候,接连落下马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全部被割下了头颅,成为敌军的战功。 断雨看着这情形,一阵后怕,显然北元骑兵已经在上游渡河,一旦他们出城,这支隐藏在暗处的骑兵就会将他们一口吃下。 北元的斥候并没有离去,反而骑着马贴着城墙跑动,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若是以前,武安君还真就奈何他们不得,但如今有了系统出品的强弓,他不介意试一试。 武安君气沉丹田,力灌双臂,将弓弦缓缓拉开,彼此距离近百步,普通弓箭根本奈何不得。 而床弩跟火炮,对这种快速跑动的目标无法锁定,不过是白瞎功夫。 武安君凝神静气,猛地松开弓弦,羽箭一闪而逝。 为首的斥候首领突然感觉背后一痛,整个人栽下马去。 武安君再次张弓搭箭,又射中一人,城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原本沉寂的城头士气高涨。 原本嚣张的北元斥候,见状根本顾不上落马的同伴,赶紧打马就跑,这么远的距离,有如此准头跟力道,堪称神射手。 “好强的箭术!”来谷银奴在河对岸看见这一幕,在百步的距离上一箭穿甲,射中跑动中的骑兵,无论是准度还是力道都是难得一见。 眼看武安君不上钩,上游渡河的骑兵也不再隐藏踪迹,在河边驻扎等候大军渡河。 骑兵全部渡河之后,直接将北舞镇的三座城门给围住,却并没有发起攻城战,显然是等待后方的步兵。 “诸位,很明显,这北元的援兵,把我们当成了软柿子,准备先扫除我们!”武安君面色凝重扫过麾下诸将,这将是一场真正的硬仗。 自打出大盘山以来,一路上顺风顺水,都是以优势战力击溃对手,甚至在梅无剑统领情报司的帮助下,轻松夺城。 但是如今城外骑兵就接近万骑,等到后面的步兵赶到,至少也是一万之数,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北元精锐,由不得武安君不紧张。 “干他娘的!”凌川率先表态,北舞镇城池狭小,人多也没用,他们据城而守,占据地形优势。 “大人,跟他们拼了!”汉达索作为武安君麾下唯二的草原将领,也开始表态。 对方拥有大规模的精锐骑兵,就算是现在撤离,也难以逃脱对方的追杀。 库扎如烈也立刻附和,来谷银奴是如何对待那些逃兵的,他们亲眼所见,更何况他们这种投降的?现在他们只有一条道走到黑,跟着武安君干翻北元军队。 “大人,此战狂日持久,还当妥善安排,否则士兵容易疲敝!”狂风就要沉稳得多,直接开始思虑如何应对。 “眼下粮草,足够一月之需,城中的水井已经统一管理,用水绝对没问题。”紫电的辎重营一入城就控制了仓库跟水井,保证大军不能断了饮食。 “大人,随军火药还有一些,每门火炮,还配有超过八十发弹药!”汪志新对于炮营的储备一清二楚,原本每炮配备超过一百五十发炮弹,之前攻城时消耗极大,目前还剩下一半多些。 “好,诸位,听我军令!”武安君起身,大战在即,若是此番能够守住北舞镇,唐州军就将成为名传天下的精锐之师。 “狂风率一营、凌岳率四营、汉达索率六营,守南门!” “卑职遵命!” “断雨率二营、凌川率三营、杜老三率五营,守西门!” “卑职遵命!” “紫电率辎重营,随我守东门!” “卑职遵命!” “吴班、李老七,率斥候营警戒,随时支援!” “炮营分布各城,无视对方的投石机跟床弩,重点攻击攻城车!放近了再打,节约弹药!” 武安君并不知道,北舞镇要守多久,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个月,谁知道呢? “卑职遵命!”汪志新立刻起身领命。 “玉娘,城中妇人,统一归你调遣,急救队的队伍还得扩大,尽快培训,至少要有一百人!”武安君把目光看向坐在门口的玉娘说道。 “妾身、不、奴家、不,卑职遵命!”玉娘突然被叫来开会,本来就有些不知所措,坐在靠近门口的角落里,没想到武安君突然叫她,搞得都不知道如何应答了。 玉娘本就是一个人老珠黄的青楼女子,没想到还能跟这些将领平起平坐,拘谨那是肯定的。 “守城的士兵,必须分成三批,一批主守,一批待命,还有一批休息,具体的,你们去商量,务必保证士兵得到充分的休息!” 现在每个城墙的守卫士兵超过一千人,这么多人挤在城头根本没有必要,完全可以通过轮换来保持士兵的战斗力。 “诸位,满饮此杯,此战过后,你我再痛饮!”武安君亲自把面前的酒杯递给在座的将领,能不能守住,就看大家的本事了。 整个北舞镇都开始忙碌起来,靠近城墙的房屋全部拆除,把木料全部用来在城头加固,石料全部用作守城物资。 春天的夜风,依旧是刺骨的冷,武安君站在北舞镇的城头,看着城外连绵的帐篷,武安君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无路可走。 早在第一时间,武安君就让斥候传讯给辛表程,此时他应该已经知道北舞镇的消息,不知道何时能够拿下郾城。 辛表程此时也在郾城远眺北舞镇的方向,现在想要救援北舞镇已是不可能,面对北元骑兵,他麾下的步兵只能结阵固守,一旦大规模行军,就可能被对方有机可趁。 现在辛表程已经连续攻打郾城多日,城中损伤不小,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加大攻击力度,赶在来谷银奴拿下北舞镇之前,攻下郾城。 若是辛表程先打下郾城,就能分兵西进,跟武安君夹击来谷银奴。反之,若是来谷银奴先打下北舞镇,就能跟郾城中的蒲仙敖烈夹击辛表程。 辛表程麾下虽然没有大规模的骑兵,但是却有相当数量的重甲骑兵,外加强弓劲驽,让来谷银奴也极为忌惮。 来谷银奴先攻打北舞镇,不仅是为了替儿子报仇,也是考量了战场形势。 蒲仙敖烈占据的郾城,城墙高大,人口众多,物资也充足。反观北舞镇,则要小得多,来谷银奴觉得自己一定能赶在辛表程前面攻下北舞镇。 次日午时,大规模的步兵开始出现,连带后勤物资,一直蔓延到天地的尽头。 武安君现在已经无法估量,究竟有多少兵马围困在此,他甚至在想,来谷银奴拥有如此多的兵力,为何不分兵郾城。 这个问题不仅是武安君在想,乌骨啸风跟徒丹和辉也想不明白,来谷银奴直接下令就地打造攻城器械。 一座座巨大的攻城车拔地而起,犹如要吃人的怪兽,对着北舞镇露出恐怖的獠牙。 若是在以前,汪志新早就下令开炮,但是这个距离太远,为了节省弹药,只能等靠近了再打。 来谷银奴并没有急于攻城,反而是下令杀猪宰羊犒赏大军,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清晨的号角吹动,数不清的北元士兵,犹如潮水一般涌来。 武安君自问也是久经沙场,可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 仅仅是东门这边,就有高达六架巨大的攻城车,外加数不清的云梯,正朝着城头推进。 火炮全部就位,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开火的命令。 “射箭!”武安君一声大喝,最前面的北元士兵已经进入射程,居高临下,弓箭将具备更强的杀伤力。 武安君麾下的唐州军,或许是弓箭配备率最高的,超过一半的士兵都哟弓箭,当即纷纷张弓搭箭往城下射去。 在唐州军,弓箭成为一种常见配置,不需要有太强的准头,只要力道够,方向差不多就行。 数百支羽箭直射而下,也不知道射中多少人,马上就换上另外一批士兵,朝着城下轮番射箭。 “近了、更近了!”汪志新在默默估算距离,巨大的攻城车就是他首要的目标。 “开炮!”眼看攻城车已经进入五十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炮弹可以准确击中攻城车。 九门火炮同时开火,巨大的响声让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震,随即就看见那黝黑的铁蛋一闪而逝,把攻城车砸得木屑四飞。 九门火炮瞄准三架攻城车,每一架攻城车都承受了三枚炮弹的攻击,上面露出巨大的破洞。 床弩也开始发力,朝着破损的攻城车攻击,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武安君的目标就是集中火力,把这三架攻城车破坏,减少攻城的压力。 来谷银奴站在高台之上,身后的帅旗猎猎作响,暗道好大的威力。 此次来谷银奴全力攻打北舞镇,除了私怨,还因为他得到了北元皇帝私下授意,要把武安君的火炮给弄回去。 武安君凭借火炮攻城,比寻常投石机的威力更大,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来谷银奴一上来就先围困北舞镇,为的就是获取城中的火炮,若是北元掌握了这样的武器,显然可以极大提高北元步兵的战斗力。 北元在骑兵上有极大的优势,但是步兵的战力一直不如大乾,因为大乾在弩机的制造上一直占据优势。 如今火炮的威力显然更强,若是北元能够批量制造火炮,就能够压制大乾军队。 这样的大杀器,连大乾的官军都不曾掌握,反而在一个山贼出身的义军手上,由不得来谷银奴不动心。 三架攻城车在炮火的持续打击下,开始七零八落,尤其是跳板,已经丧失了通过的能力。 另外三架攻城车已经放下跳板,北元士兵举着盾牌开始登城,紧随其后的云梯也开始搭上城头,激烈的肉搏战正式开打。 虎蹲炮早就被架在城墙后方的炮台上,此时炮台缓缓移动,对着攻城车就直接轰了过去。 北元士兵精锐的盾牌,在犀利的霰弹下,顿时四分五裂。 但是悍勇的北元士兵继续朝着城头发起攻击,云梯上的士兵顶着羽箭跟落石网上攀爬,不断有人杀伤城头。 武安君带着亲兵,一次又一次将攻上城头的北元士兵围杀,鲜血染红了城头的每一块砖石。 “嘣!”的一声枪响,车敬扣动短铳,干掉一个高手,随即退到后面开始装填弹药。 “传令,准备换防!”武安君大口喘气,如今已是午时,连续两个时辰的作战,大家的体力都开始耗尽。 城头陆续开始换防,为了保证不出混乱,武安君带着亲兵继续在城头游走。 待到换防完毕,整个城头的战斗力得到加强,武安君带着亲兵赶紧下去休息一会。 刚下城头,武安君就端起一大碗饭菜吃起来,今天着实饿了,一口气干了四大碗。 “大人,伤兵太多了,药物不够用了!”玉娘在一旁等到武安君吃完饭,才上来开口说道。 武安君之前把系统里抽出来的抗生素跟止疼药都给了玉娘,但是今天一上午,伤兵就超过了五百之数,急救队都快忙得脚不沾地了。 “稍等,我去找找看!”武安君所谓的找,就是去系统里面看看运气。 武安君先看了一眼系统面板,还好,足有五百多的杀戮值,直接在杂物里面疯狂抽取。 第一百四十九章 系统保佑 城头的厮杀依旧在继续,武安君不过休息两炷香的功夫,就带着亲兵再一次杀上城头,此时的每一分战力,都弥足珍贵。 离日落还有一个时辰,来谷银奴就下令鸣金收兵,倒不是他心善,而是攻城车几乎被毁坏殆尽,仅靠云梯,无法对城头形成足够的威胁。 来谷银奴直接下令打造更多的攻城车,他必须尽快消耗城中的物资跟战力。 武安君的脚下,暗褐色的血液,凝结得犹如淤泥一般,脚踩上去那种黏糊糊的感受,让他想要作呕。 原本北舞镇的俘虏被驱赶上来打扫战场,连同那些尸体跟残肢断臂都搬到城下。 所有战死的士兵全部登记在册,然后聚集在一起焚烧,再将骨灰收集好,以后再寻风水宝地安葬。 至于北元士兵的尸体,直接扔到城下,北元士兵也开始清理战场,真要是闹起疫病来,大家一起完蛋。 仅仅第一天,武安君麾下就战死一百二十多人,重伤二百多人,轻伤超过五百之数。 在药物的加持下,这些人大多都能活下来,重伤员能不能再上战场,就看命够不够硬了。 整个北舞镇都陷入了沉默,这样的伤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最多五天,就要人人带伤,这样的战斗强度,让他们开始怀疑,北舞镇能不能守得住。 武安君继续在杂物里面疯狂抽取,现在他只需要药物,其他都无关紧要。 若是不能尽快将伤兵重新投入战场,北舞镇根本守不住。 来谷银奴虽然伤亡也很大,战死跟重伤超过一千,虎蹲炮的霰弹在近距离的杀伤力太强,北元士兵的防御直接被撕碎。 但是来谷银奴有骑兵坐镇,再大的损失也不怕士兵哗变,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攻破北舞镇,不计损失。 接下来的三天,北元士兵跟疯了一样攻击北舞镇,更多的攻城车跟投石机投入战斗,每天从日出打到日落,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唐州军的战损已经接近一半,最早一批的轻伤员也开始投入战斗。 武安君一枪刺死面前的北元将领,用力将其扔到城下,忍不住开始大口喘息。 丹田中的真元早已消耗殆尽,他现在完全是凭借体力在作战。 终于等到鸣金声响起,北元士兵潮水一般退去,武安君瘫倒在地,整个人都好似被抽干了一般。 “大人,咱们明日还能上城作战的,不足六百!”狂风身上裹着纱布,今日他被强敌一刀砍在手臂上,幸好铠甲挡住了大半力道,否则这手臂就没了。 南门如此,东西两门也差不多,这几天北元的攻击力度太强,让他们几乎招架不住。若不是有火炮的支援,敌军早就占据城头了。 “暂且,分作两班,轮替作战!”武安君低声说道。 没有人可以从日出一直战斗到日落,他也不行,无论多艰难,都得给士兵恢复体力的机会。 现在整个唐州军,能够作战的不足两千之数,战损已经超过一半,到现在依旧保持战斗力,放眼整个天下,也是数得着的精锐。 唐州军即将完成蜕变,可首先得活下去,若是最终北舞镇失守,这样的战绩又有何意义? “从俘虏中,抽调人手补充,补充到七百人!”武安君思量一下,三百人在一面城墙上,面对如此攻势,难免捉襟见肘。 “大人,弹药,只够两日之需!”汪志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知道,一旦没有火炮的支援,他们根本守不住北舞镇。 “减少攻击频次,以霰弹射杀敌军士兵为主!”武安君沉着应对,若是连他都慌乱了,这城也就不用守了。 城外,北元军中,也是一片沉默,连续四天的强攻,战损超过六千,却依旧没能登上城头。这样的战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主将来谷银奴。 原本在来谷银奴的计划中,五天破城是必然,连带第一天的准备,如今五天已过,却连城头都上不去。 “将军,郾城多次求援,蒲仙将军,快要撑不住了!”乌骨啸风提醒来谷银奴,若是真的丢了郾城,这是不小的罪过。 “将军,不如我率一支部队,先往郾城支援蒲仙将军!”徒丹和辉觉得,现在的北舞镇根本没有城破的迹象,再这么耗下去,不知道具体会如何。 两万步兵的战损已经超过三成,按照惯例,自然是要修整的,但是来谷银奴很清楚,此时一退,前功尽弃。 他们之所以迟迟攻不上城头,就是吃了火炮的亏,越是如此,他越是要将那火炮弄到手。 但是郾城现在随时都可能丢失,这让他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原本来谷银奴的打算,是以三万大军泰山压顶,以雷霆万钧之势扫灭唐州军,再携大胜迎战襄阳军。现在发现这唐州军就是个石头,直接崩掉了他的一颗牙,进退两难。 “明日,你我亲自督战,必须攻破北舞镇!”来谷银奴不甘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唐州军,能够挡住他的三万大军。 徒丹和辉跟乌骨啸风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无奈,可却又不得不执行军令。 第二天的攻势来得更加猛烈,北元步卒中最精锐的士兵都被挑出来,往城头发动一波又一波如同潮水般的攻势,很多将领都不得不带着亲兵往城头冲杀。 唐州军守着的北舞镇,就像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一个浪花打过去,好似被击溃了一般。可一旦浪花过去,又顽强地钻了出来,无论北元士兵如何拼杀,始终不能在城头站稳脚跟。 汪志新根本顾不上节约弹药,虎蹲炮的响声就没有停过,就连重炮都被退下来换霰弹,若是城池丢了,还要火药有个屁用。 这是开战以来最凄惨的一天,武安君麾下战损超过八百,而北元军队付出了两千多的战损,几乎是一比三。 面对北元军队中的精锐步兵,能够打出这样的战损,绝对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武安君麾下将领几乎人人带伤,杜老三跟盛宜德更是重伤,退出了战斗。 城墙下面,堆积如山的铠甲,都是从北元士兵的尸体上扒下来的,唐州军士兵都被武装到牙齿,只要有看中的,随意取用。 “废物,都是废物!”来谷银奴在怒骂,两万步兵折损近半,居然都没拿下北舞镇,这样的损失,让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现在来谷银奴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在北舞镇死磕,要么现在就立刻撤离支援郾城,没有第三条路。 眼下这支两万人的步兵,折损近半,战斗力实际上还剩不到三成。派出去攻打城池的都是其中精锐,剩下的一万人中,基本都是临时拼凑的队伍,连铠甲都没有。 此时若是分兵,给的少了,连郾城都到不了,肯定被辛表程一口吃掉。多的话,他拿什么攻打北舞镇?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来谷银奴下令,明日继续攻击。 第二天,进攻的号角再一次响起,武安君看见很多身着布衣,或者零散拼凑铠甲的士兵冲过来,就知道对面的精锐打光了。 但是很遗憾,武安君麾下有精锐,但是数量少得可怜,大概只有一千二百之数,这还是把恢复得差不多的轻伤员再次征调过来作战。 羽箭几乎是不要钱一般朝下射去,对付这种没有铠甲的士兵,弓箭就是催命符。 看着跟麦子一样被收割的士兵,来谷银奴直接下令抽调一千骑兵下马,他倒要看看,这城中究竟能顽抗到何时。 眼看着自己的精锐骑兵,在城头被屠杀,徒丹和辉再也忍不住,直接去寻来谷银奴。 “将军,我们草原的勇士,并不擅长攻城。他们从草原南下,骑着心爱的战马为国效力,不应该死在城头!”徒丹和辉带着一丝愤怒,骑兵下马,战斗力还不如那些精锐步兵。 他们麾下的骑兵,都是轻骑兵,以皮甲为主,在要害处覆盖铁片。跟那些不着甲的步兵比起来,肯定要强许多,战斗意志更悍勇。 但是比起城头的唐州军,整个笼罩在铁甲之下,防御力差得太多。 “徒丹和辉,请执行军令!”来谷银奴好似赌输的赌徒,双眼猩红,他已经无路可退。 “你这么做,死了这么多悍勇的草原骑兵,怎么跟朝廷解释?”徒丹和辉气得发抖,这跟让骑兵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那是本将的事,你若是不执行军令,我现在就将你军法从事!”来谷银奴伸手摸向腰间的刀柄,真当他杀不得人。 “将军,和辉他也是为了弟兄们,我这就把他拉下去!”闻讯赶来的乌骨啸风,一把拉着徒丹和辉就走,现在跟来谷银奴死磕那就是找死。 无论你是否有理,战时也不能跟主将唱反调,杀了也是白杀。 “啸风,我们草原的子弟,就这么死了!”徒丹和辉指着城头,不断有尸体跌落,他们本该在马背上,收割那些汉人步兵才是,怎么能够用来攻城? “和辉,现在是战时,你若是唱反调,肯定把战事不利的罪名扣在你头上!你我遵照军令执行便是,倒是要看看,他如何收场!”乌骨啸风也很不爽,但是现在跟来谷银奴翻脸绝对不妥。 当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来谷银奴的心也沉了下去,今天的死伤已经超过了三千。不过七日功夫,一支两万人的步兵精锐,就被打残了,这样的攻击强度简直骇人听闻。 来谷银奴一脸颓色,他不知道,究竟还要多少时间才能拿下北舞镇。 “苏哈,刚才是不是没有炮响了?”来谷银奴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在日落前的一段时间,城头的炮响就开始稀疏起来,最后更是一点炮声都没有了。 “将军,是的,卑职刚才还在奇怪呢!”苏哈是来谷银奴的亲兵校尉,负责守卫来谷银奴的安危。 “快,传众将过来议事!”来谷银奴跟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众将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待到来谷银奴一说,都知道北舞镇已是强弩之末。 “诸位,抽调所有的步兵精锐,明日,毕其功于一役!”来谷银奴一甩数日以来的颓色,无论付出多少代价,能够拿下北舞镇都是值得的。 就算丢了郾城又如何?只要他能够把这批火炮弄到手,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徒丹和辉跟乌骨啸风对视一眼,暗道来谷银奴时来运转,也好,至少不用再拿骑兵的命去填了。 果然,第二天城头不过零星响了几炮,随即再也没有了炮声。 大批的北元士兵发了疯一样朝着城头攀登,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越来越多的北元士兵登上城头,来谷银奴笑了,大局已定。 突然一架攻城车起火,北元士兵不以为意,接下来,越来越多的攻城车起火,火势越来越大。 二十几架攻城车全部燃烧,那火势大得根本无法扑灭,原本爬上去的北元士兵慌忙后撤。 紧接着就瞧见云梯也开始着火,攻上城头的北元士兵突然就成了孤军,身后的通道都已经化作火海,他们面临的只有无情的杀戮。 武安君疯狂在杂物中抽取,除了药物之外,这几桶汽油就是最大的收获。 武安君一直藏着,直到现在才将其派上用场,把北元的攻城车跟云梯焚烧殆尽。 本就是木制的东西,被浇上汽油之后,燃烧的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施救。 来谷银奴看见这一幕,直接脑中一片空白,随即摔倒在地。 当来谷银奴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失去了攻城车跟云梯,面对高达两丈的城墙,只能退兵。 “打听清楚没有,到底是为什么起火?”来谷银奴看向苏哈,不搞清原因,他死不瞑目。 “是一种跟水一样的东西,他们将其泼在攻城车上,然后再用火把点燃,火势瞬间燃起,根本无法扑灭!”苏哈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有些士兵身上被泼到,直接烧成了白骨。 “传令下去,连夜打造攻城器械,明日继续攻城!”来谷银奴说完这句话,好似被抽干了一般。 “将军,现在军心涣散,再发动攻击,恐怕引起哗变!”苏哈很清楚,现在不仅仅是士兵不满,就连徒丹和辉这一帮实权将领也极为不满。 步兵已经折损大半,士气半点也无,战力十不存一,就连骑兵都损失超过两千,整个大军距离溃散只有一步之遥。 第一百五十章 退敌 “怎么,连你都要违抗军令?”来谷银奴目露寒光,掌心攥着的刀鞘硌出深深红印。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有拿下北舞镇才有翻盘的可能,所有敢挡路的人,都是他的死敌,哪怕是贴身校尉也不例外。 “卑职遵命!”苏哈长叹一声,转身时肩头垮得像压了千斤重担。他何尝不知士兵的怨怼,可军令如山,除了照办还能如何? 来谷银奴的军令像块巨石砸进平静河面,瞬间搅乱了本就低迷的军心。攻城器械的打造进度骤降到平日一半,工匠们拿着凿子磨磨蹭蹭,监工挥着鞭子也只敢做做样子吆喝两声,士兵们望着城头黑黝黝的炮口,眼底全是化不开的恐惧,连脚步声都透着拖沓。 直到天光大亮,营地里才勉强凑出两座歪歪扭扭的攻城车,木头接口处连榫卯都没对齐,还有十几架云梯松松垮垮,仿佛风一吹就散。谁都看得出,没人想再去城头拼命了。 来谷银奴扶着长刀立在阵前,刀刃映出他铁青的脸。看着那些蔫头耷脑的士兵,他比谁都清楚大势已去,可心底那点不甘仍像野火般窜着——他还想再赌最后一把。 “急报!急报!” 一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冲来,马蹄踏碎晨露,溅起的泥水甩了护卫一身。骑手被拦下时几乎是滚下马背,膝盖在地上磨出两道血痕,连滚带爬扑到来谷银奴面前:“将军!郾城急报!昨夜襄阳军破城而入,蒲仙将军已率部北上撤离,携粮草辎重前往长社,请将军即刻北上汇合!” 传令兵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来谷银奴胸口。他猛地后退半步,扶住身边的旗杆才没栽倒——辛表程果然一直在盯着这边!知道武安君快撑不住,竟连夜对郾城发动了总攻。 蒲仙敖烈那本就被打残的部队哪里顶得住?怕是连仓库里的物资都顾不上带,一把火点燃就跑了,哪还有什么辎重。如今他这支部队成了悬在蔡州的孤军,若是被人断了后路,恐怕要整个栽在这里。骑兵倒是能跑,可这一万多步卒中半数带伤,真要遇上辛表程的追兵,怕是一个都回不去。 “撤!”来谷银奴咬碎了牙,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全军上下瞬间松了口气,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不少士兵悄悄交换眼神,心里直叹:这军令要是来得再早些该多好。一座小小的北舞镇早已磨垮了他们的士气,再耗下去,怕是真要把命都丢在这里。 “大人!他们退兵了!”紫电一蹦三尺高,腿上包扎的伤口猛地崩裂,鲜血浸透麻布,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笑得比谁都欢,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胜利了!” “咱们胜利了!” 城头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残兵们互相搀扶着,望着北元军队狼狈撤退的背影,不少人当场瘫坐在地,泪水混着血污淌满脸庞——他们真的守住了!以残兵之躯,在北舞镇硬扛了三万北元精锐十天! 唐州军的战绩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淮河两岸。北元精锐再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连同那些能轰碎城墙的火炮,也成了茶馆酒肆里最火热的谈资,被添油加醋地传成了“雷神之怒”,说能在百里外取敌将首级。 辛表程虽顺利进驻郾城,却不得不暂时停步——蒲仙敖烈那把火烧得太狠,仓库里的粮草付之一炬,他必须等后方补给跟上,才能继续北伐。 “大郎,此番辛苦你了!”辛表程一把将武安君揽入怀中,那巨大的力道勒得武安君骨头生疼,让他暗自疑惑:莫不是辛表程也是深藏不露的武道高手? 此番唐州军的战斗力彻底刷新了辛表程的认知。能在北舞镇硬扛来谷银奴十天,还重创了对方,这等战力早已远超普通团练兵,说是精锐也不为过。 “大人,麾下所部已打残了。”武安君苦笑着挣开他的胳膊,这次是真没装弱,“短时间内,怕是无力随大人北上。” 如今整个唐州军,能提刀作战的不足一千五百人——这还是近几日伤势稍轻的士兵已恢复了不少。就算所有人都痊愈,能战者也超不过两千五,剩下的不是长眠于北舞镇,就是落下终身残疾。战损早已超过半数,换作其他军队,恐怕早就崩溃了。 “这样,你暂驻北舞镇,招募新兵加紧训练。”辛表程沉吟片刻,朗声道,“我拨付一万石粮草,再加两万五千两白银,如何?”换作从前,他还怕其他将领不满,毕竟唐州军只是团练兵。可经此一战,谁都看得出这是支能跟北元精锐掰手腕的劲旅,再不敢当普通团练看待。谁要是不服,那就让他领三千人去拖住三万北元精锐试试? “多谢大人!”武安君心头一喜,这笔钱粮虽不算巨款,却能解燃眉之急,让疲惫的唐州军喘口气。 “本官已上书朝廷为你请功,只是眼下议论纷纷……”辛表程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火炮之事,你怎么看?”他知道武安君的火炮厉害,可这东西太烧钱,如今京中谣言四起,再这么传下去,怕是要把武安君说成图谋不轨之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大人,下官此番带了一门火炮,还有操作手册。”武安君从亲兵手中接过册子,双手奉上,“还请大人转交朝廷。”他向来坦荡——火炮这东西藏不住,迟早要摆上台面。 朝廷要仿制也容易,可真正的核心在火药。他的火药是最佳配比,还采用湿法制成颗粒状,威力远超普通黑火药。这才是他真正藏着的底牌。就算别人也造火炮,他的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何惧之有? “难为你了。”辛表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赏。有本事,懂进退,还有这份魄力,这样的人想不崛起都难。 “大人,卑职打算将唐州军扩充到五千人,眼下的规模,面对北元大军还是太少了些。”武安君趁机试探口风——其实麾下早超这个数了,只是需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嗯,朝廷文书还没下来,但事急从权。”辛表程看穿不说穿,指了指地图,“各县都需驻守,你不妨以守城士兵的名义,多征召些人手。”反正不用朝廷发饷,只要人数没多到威胁大乾统治,打北元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只是眼下唐州青壮已严重不足,征兵实在困难,若是强行征兵,只怕民怨四起,坏了朝廷的名声。”武安君叹了口气——有困难就得说,不然上司怎知你的难处?伸手要粮要饷,总得有个由头。 “遂平、确山两县属蔡州,如今郾城已定,蔡州再无援兵。”辛表程指着地图上的两个地名,“这两县,你去取了,自然就有征兵之地。”眼下蔡州已成瓮中之鳖,给谁都是捡便宜,武安君有难处,分他一块也无妨。 如今武安君不仅是他的心腹,也是他倚重的对象,适当照顾一下也是必要的,否则如何笼络人心? “谢大人!”武安君心头滚烫,这两个县未经战乱,怎么也能募个三五千人。而且不光是人手,这两县的财富也将收入囊中,唐州军的军备也有了着落。 “你们都下去吧,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当本官看不见?”辛表程摆摆手,笑着赶人。郭进和谢永思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显然要跟武安君约着一起喝酒。 三人当即告退,火急火燎找了家酒楼痛饮。此番夜袭郾城,郭进率部为先锋,他本人更是第一个杀上城头,得了先登之功,必然要重赏。谢永思则沾了姓氏的光,只要人在郾城,功劳总能分润些,而且不会少。 “武兄弟,你是真牛逼!三万人啊,硬扛了十天,简直是叶帅再世!”谢永思举着油乎乎的鹅腿,唾沫横飞。光是想想那尸山血海的场面,他都觉得腿软。 “谢兄谬赞,不过是兄弟们拼命罢了。”武安君举杯示意,“建康那边如何了?”他这一战损失惨重,按规矩,士兵阵亡抚恤五十两,重伤三十两,光这笔钱就得八万两打底,再加上赏钱,辛表程给的那点实在不够。 先前在各城搜刮的六七万家底勉强能撑住,可招募新兵又是一大笔开销,只能指望从蔡州两县捞点油水了。至于槿颜的铺子,收益主要供大盘山工业基地——那是他的根基,动不得。 “一切安好!你上次的信都送到了,只是来得匆忙,没带来回信。”谢永思灌了口酒,得意道,“咱们那铺子如今可是建康一景!绸缎庄、胭脂铺、还有那新式茶馆,天天客满!可惜老子没空回去显摆!”那些从前嘲笑他读书不行的,现在看看——他不仅成了将军,还有这般产业,羡慕死他们! “听大人说,朝中又有议和的意思?”郭进如今地位水涨船高,说话也放开了些,眉头紧锁地问道。 “嗨,还不是蔡正阳那厮在捣鬼!”谢永思撇撇嘴,“他现在是礼部尚书,议和的事由礼部牵头,正好趁机捞功,说不定还想取代崔相呢!”眼下北伐中路军虽顺,其他两路却被北元死死挡住,战事胶着。朝中那些见北元仍强的,便不想拼个鱼死网破,议和的调子自然又高了起来。 “对了,蔡正阳还想把建康知府夏侯耀调入朝中,不知安的什么心。”谢永思摸了摸下巴,他爹是建康府通判,对此事门儿清。 “他一个礼部尚书,管得着官员调动?”武安君有些不解,吏部才是管这个的。 “吏部尚书王守奎,是早年蔡相一手提拔的。”谢永思摇摇头,“此人跟崔相反目,又与蔡家有姻亲,算是一条道走到黑了。”蔡桧虽倒,可他提拔的官员仍在朝中盘根错节,这才是蔡正阳的底气。原本众人都以为新帝继位会清算蔡党,谁知陛下竟默许了议和派存在,甚至让蔡正阳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朝堂之上,到底是什么打算?”武安君问出了最困惑的问题。他虽有敏锐的判断力,可对朝堂大势知之甚少,实在摸不透。 “打得赢,自然用主战派;打不赢,就得换议和派上来。”谢永思看得透彻,“真把议和派赶尽杀绝了,万一战事不利,找谁来收拾残局?朝廷的颜面还要不要?”谁还不为自己留条后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武安君心头一震。从前总听说当今陛下做太子时是坚定的主战派,如今看来,也未必如此。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 “若真议和,你我会如何?”这是他最关心的——他必须为唐州军弟兄着想。至于自己,天下之大,总有去处。 “我嘛,大概先回临安,过几年再到边军。”谢永思分析道,“郭兄应该会在边境得个不错的武官。至于武兄弟你……就难说了,得看辛大人的处境。若是大乾占上风,辛大人肯定出将入相,你跟着回朝堂,弄个侍郎或九卿不成问题。若是其他情况……”他没说下去,可意思很明显——若辛表程失势,武安君毫无根基,结局难料。 武安君突然觉得嘴里的酒寡淡无味。他们拼死守住的北舞镇,在大人物眼中或许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数字。若真议和,这小小的军镇怕是连提都不会被提及。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壮大自己,先拿下遂平、确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抵达前,已有一支无名军队围困了遂平城。 比起北舞镇的血战,遂平的攻城战简直像场闹剧——一群连铠甲都没有的士兵,提着锈刀或歪扭的长枪,架着破梯子就往城头爬。没有攻城车,没有床弩,没有投石机,看着跟流民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眼里带着悍匪的凶光。 攻打遂平的,是盘踞蔡州的土匪,首领正是撼山太岁罗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人狂。大乾北伐,北元无暇南顾,罗猛的心思也活泛起来。他麾下本有一千多弟兄,又裹胁了两三千青壮,打算拿下遂平,完成从山贼到一方势力的蜕变。 “大王,教主派的工匠还没到,不如再等等?”罗猛身边的中年男子劝道。这男子是白莲教派来的安抚使邓宿,负责联络教会,就像当初烈焰虎身边的苏慎。 “等个屁!”罗猛一脚踹翻身边的酒坛,烈酒溅了邓宿一身,“辛表程已拿下郾城,随时可能南下!老子必须在他来之前拿下城池,才有谈判的资本!否则,咱们就是流寇,迟早被他随手剿灭!”他脑子清醒得很——投靠白莲教不过是为了借势。如今机会摆在眼前,怎能放过? 同样是山贼,名不见经传的武安君都步步高升,他撼山太岁罗猛成名多年,反倒不如一个后辈?这口气,咽不下! “都给老子加把劲!刘二杆子,你他娘没吃饭?刀都掉了!” “张瞎子,你的鞋呢?光着脚爬城墙,想投胎啊!” …… 罗猛扯着嗓子嘶吼,唾沫星子飞溅,指挥着这场对他至关重要的“战役”。只要拿下遂平,他就不再是山贼,而是“光复故土的义军”了。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一章 痛下杀手 遂平县令费珉跟守城参将封承运并肩站在城头,望着城下那些如饿狼般嗷嗷叫的山贼,不由得齐齐一声长叹。微风带着血腥气扑在脸上,费珉攥紧了拳头——这些人眼里只有抢掠,一旦破城而入,遂平百姓怕是要遭灭顶之灾。 “费大人,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封承运拉满弓,一箭射翻一名正攀爬云梯的匪寇。那匪徒惨叫着从梯上摔落,砸在下面同伙的头上,引起一阵混乱。可后面的匪寇像打不完的蚂蚁,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上涌,“这些土匪虽说战斗力稀松,可架不住人多啊!” 放眼望去,整个城墙都被密密麻麻的云梯覆盖,有些地方甚至并排搭着三四架,梯身上爬满了歪歪扭扭的身影。更有甚者甩出带倒钩的飞爪,铁钩死死扣住垛口,借着绳索往上攀援,稍有不慎就会有匪徒翻上城头。 “本官还能怎么想?”费珉从亲兵手中接过长枪,枪杆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镇定,“朝廷援军是指望不上了,便是想投降大乾,也得先捱过眼前这关!”他掂了掂手中的枪,大步走向城墙最危急的地段,“这些人若是进了城,你我就是遂平的千古罪人!今日便是死,也要守住这城头!” 城下,罗猛正扯着嗓子发号施令:“傻根!把你麾下弟兄都聚起来,准备登城!”他虽算有点章法,奈何麾下实在是群乌合之众——全军上下连一百把像样的弓箭都凑不齐,这才是土匪的真实模样。武安君麾下那般装备精良、战力彪悍的队伍,反倒像是个异类。 傻根是罗猛的心腹,手下一百来号弟兄是全军精锐,人人身上都裹着拼凑的铁甲,虽锈迹斑斑、甲片不全,却比光膀子的强上百倍。前两日攻城,罗猛故意让裹胁来的青壮打头阵,混着些老弱山贼当炮灰,就是为了消耗城头的滚石、箭矢。 如今城头落下的石块明显稀疏了,弓箭也没先前密集,显然守军的防御物资已快耗尽。罗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的耐心也到了头。 傻根衔着刀,朝身后打了个手势,手下弟兄立刻猫着腰分散开来,贴着墙根往云梯处挪动。他们外面特意罩了层粗布衣,铁甲的寒光被遮得严严实实,为的就是麻痹城头守军。 费珉幼时也练过几年武艺,虽这些年耽于政务荒疏了不少,可常年养尊处优的身子骨,比寻常百姓还是硬朗得多。他一个文官亲上城头搏杀,果然让守军士气提振不少,连那些吓破胆的青壮都多了几分力气。 瞅见一名匪徒翻上城头,费珉挺枪便刺,枪尖直取对方心口。这一枪又快又稳,是最实用的沙场杀招。谁知枪尖撞上对方胸口,竟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硬生生被弹了回来! “铁甲?!”费珉心头猛地一沉,脚下连退三步,险险避开对方劈来的长刀,“封参将,有铁甲精锐杀上来了!” 封承运闻声赶来,长刀一架格开匪寇的劈砍,随即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费珉瞅准机会,上前一步,长枪狠狠扎进那匪徒的大腿,枪尖从皮肉穿透铁甲,直透另一边。 随着长枪往后一抽,鲜血“噗”地喷溅出来,那匪徒闷哼几声,身子一软便委顿下去,眼见是活不成了。封承运用刀挑开匪徒的粗布衣,下面果然是黑黝黝的铁甲,顿时脸色大变:“是罗猛的主力,这下麻烦了!” 话音刚落,更多的匪徒翻上城头。这些人跟先前的炮灰截然不同,个个目露凶光,挥刀便往要害招呼,悍勇得不像话。城头守军本就疲惫,被这股凶劲一冲,顿时被杀得连连后退。那些临时组织的青壮本就胆寒,见匪徒如此凶狠,“哗啦”一声丢下兵器,哭喊着往城下跑。 “费大人,守不住了!”封承运一刀劈开一名匪徒的脑袋,血珠子溅了满脸,他抹了把脸嘶吼道,“咱们往后撤,从南门突围,去确山县!” “撤!”费珉望着潮水般涌上城头的匪寇,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终究是叹了口气。他提着长枪转身就跑——衙门里还有家眷,得顺路接上从南门逃出去。 城下的憾山太岁罗猛见状,发出一声震耳的长啸,眼看着遂平县城门缓缓打开,浑浊的眼睛里迸出贪婪的精光。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光复”遂平的义军首领了! “弟兄们,杀进去!”罗猛扯着嗓子嘶吼,声音里满是蛊惑,“大索三日,不封刀!金银美人,任你们抢!先到先得,抢得多的老子有赏!”他麾下本就没有军饷,全靠打胜仗后的劫掠提振士气,这也是费珉跟封承运宁死不降的根由——投降这种匪寇,百姓只会更遭殃。 匪寇们听得这话,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往城里冲。谁都知道,先冲进城的能抢着好东西,晚了怕是连汤都喝不上。 罗猛站在城外哈哈大笑,笑得满脸横肉乱颤。不管谁先抢,最后最大的那笔财富、最美的女子,终究是他的。他正畅想着今晚左拥右抱、金银满屋的奢靡生活,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像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支骑兵正卷起滚滚烟尘,朝着遂平方向疾驰而来——来人正是武安君。 武安君还在路上,就接到了遂平正被匪寇攻打的消息,当时就变了脸色。遂平、确山二县,是辛表程亲口划给他的地盘,用来征兵筹粮的根本,怎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加速!”武安君一夹马腹,亲卫营的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马蹄踏得地面咚咚作响,直扑城下的匪寇。 罗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猛地转头往后看去,只见一支铁甲骑兵如银色洪流般涌来,那股肃杀之气让他心头一寒。 “快,进城!都给老子进城!”罗猛挥着偃月刀嘶吼,可他麾下的匪寇早已乱作一团。一半人急着往城里冲,一半人被骑兵吓破了胆,哭爹喊娘地四处乱窜,队伍瞬间成了一锅粥。 武安君一马当先,手中长枪连挑两人,整个骑兵队伍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将匪寇队伍劈成两半,刀锋直抵罗猛跟前。 罗猛眯眼打量着来人,对方年轻得让他不敢相信——这般年纪,竟有如此气派? “受死!”武安君懒得废话,长枪一抖,枪尖带着破空声直取罗猛咽喉。 “狂妄!”罗猛手中的偃月刀猛地上撩,单对单,他撼山太岁还从没怕过谁! “铛!”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不愧是撼山太岁,那巨大的力道顺着枪杆传来,连借着马力冲刺的武安君都有些扛不住,虎口一阵发麻,手中长枪差点脱手飞出去。 他从未见过力气如此惊人的人,便是凌氏兄弟二人合力,恐怕也不及这厮。 紧随其后的凌川更惨,被罗猛一刀横扫,连人带枪砸落马下。幸好凌岳眼疾手快,俯身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往回扯,才没让他被后续的战马踩成肉泥。 “嘣!嘣!”两声清脆的枪响骤然响起,卫骁跟车敬几乎同时扣动扳机,两颗铁弹直奔罗猛面门。 这二人是武安君一手带出来的亲信,深谙“兵者诡道”的道理——能弄死对方就行,哪管什么江湖规矩。 罗猛虽不知道这铁管子是什么玩意儿,却凭着本能挥刀格挡。一颗铁弹被偃月刀磕飞,另一颗却没挡住,“噗”地一声射在他胸口,把铁甲砸得凹下去一块,裂开个小洞,虽没打穿,也震得他气血翻涌。 罗猛怒吼一声,一把抢过身边凌川的战马,翻身而上,提着偃月刀就往武安君杀来。 跟武安君的想法一样,他也想擒贼先擒王。罗猛看得明白,这支骑兵战斗力惊人,硬拼肯定不是对手,可若是能凭武力斩杀对方头领,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挥舞着偃月刀,一刀将挡在跟前的骑兵连人带马拦腰砍断,厚重的甲胄在他刀下像纸片般碎裂,力道之大,骇人听闻。 武安君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勇猛之人,心中竟生出几分收服的念头。这般猛将,若是能为己用,定能如虎添翼。 “现在下马投降,本官可以既往不咎!”武安君提着长枪,望着罗猛沉声道。这等天生神力的猛将,简直是天生的战场坦克。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爷爷投降?拿你的头颅来给爷爷下酒!”罗猛气得哇哇大叫,若不是这小子突然杀出来坏了好事,他现在已经在城里搂着美人、数着金银了。从一介匪寇到一方势力,完成身份的华丽转身,全被这突如其来的骑兵搅黄了。 罗猛这辈子谁都不信,就算归顺朝廷,也要把势力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如今投降武安君,岂不是成了人家的打手?那还不如回山里当山大王自在,至少没人能管着他。 更何况他一身横练功夫早已大成,江湖上罕逢敌手,岂能甘心伏低做小? 罗猛手中的偃月刀舞得如狂风骤雨,刀刀带着破空之声,招招都想致武安君于死地。 武安君将疾风枪法发挥到极致,枪尖如灵蛇出洞,直取罗猛胸膛。 罗猛却不闪不避,仿佛没看见刺来的长枪,手中的偃月刀依旧劈向武安君头顶,竟是要以命换命的打法! 武安君可不想跟他拼个同归于尽,更何况罗猛这一刀力道惊人,血肉之躯根本挡不住。他猛地收枪上撩,枪杆与刀面狠狠相撞,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阵阵发麻。 趁此机会,武安君干脆松手弃枪,翻身下马,左手的流星赶月刀划出一道寒芒,直斩罗猛的马腿。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悲鸣,猛地朝着前方扑倒。罗猛反应极快,提着偃月刀就地一滚,卸去力道,随即又如猛虎般朝着武安君杀来。 厚重的偃月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被挥舞得水泼不进,刀风刮得地面尘土飞扬,周遭的骑兵根本近不了身。 武安君换右手提刀,脚下步法变幻——糅合了游龙身法跟八卦幻游术之后,他的身法早已超越原本的极致,像一道鬼魅的影子在刀影中穿梭。 他瞅准一个空隙欺身而入,长刀直劈罗猛握刀的手腕。 罗猛招式已老,索性抬起手臂,想用护臂硬接这一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此时,“啪”的一声枪响——武安君早有准备,左手握着的左轮手枪,正对准罗猛铠甲缝隙大开的腋下。 罗猛只觉腋下一阵剧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力道瞬间从身体里泄了出去。他修炼的外门护身功夫能挡得住刀砍斧劈,却架不住这穿透力惊人的铁弹。 “卑鄙!”罗猛又惊又怒,怒吼着挥刀做最后反扑,眼中布满血丝。 武安君迅速后退,避开他的临死一击,随即再次突进,长刀精准地划过罗猛的咽喉。 鲜血“噗”地一声喷涌而出,罗猛捂着脖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怨毒,身体晃了晃,轰然倒地。 “即刻入城,所有抵抗者,格杀勿论!”武安君望着城内,眼中闪过一丝惋惜——这般猛将,没能收服实在可惜。 城中的百姓缩在自家屋里瑟瑟发抖,那些先入城的贼寇正在挨家挨户砸门抢掠,哭喊声、打砸声此起彼伏。这些匪徒刚经历过攻城,此刻眼里只盯着金银财货,可谁都知道,等他们抢够了钱财,明天遭殃的就是城中的女子。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街头传来,伴随着“罗猛已死,投降不杀”的呼喊声,百姓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是福是祸。 南门方向,费珉跟封承运带着数十名精锐,刚刚掩护家眷冲出来,正准备往确山县逃去。猛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队精锐的铁甲骑兵疾驰而至,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列阵!快列阵!”封承运也是沙场老手,一眼就瞧出这支骑兵非同寻常,装备精良,阵型严整,绝不是罗猛麾下的乌合之众。他一边嘶吼着指挥,一边将几辆马车迅速移到外围,自己带着精锐守在马车两侧,把老弱妇孺护在中间。 骑兵首领正是吴班,他的主要职责就是拦截所有想外逃的大户——一座空了的城池可没什么价值。只要能把这些有家底的大户抓回去,随便查抄一下,就能捞到不少油水。 如今武安君正处于快速扩张的阶段,急需资源支撑,这些大户的财富,正好能解燃眉之急。 吴班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一支装备齐整的步兵精锐,人人皆有甲胄在身,还懂得迅速布阵防御,显然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瞧这架势,战斗力比刚才攻城的匪寇强得多,多半是驻守遂平的官军。 吴班打了个手势,麾下骑兵顿时分作两列,呈包抄之势绕过对方的阵型,将他们牢牢围困在中央。 “诸位,我家大人有令,让你们回城。”吴班勒住马,手中长枪指向人群中的封承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们是现在自愿回去,还是准备负隅顽抗?” “本官乃是遂平县令费珉,”费珉上前一步,沉声道,“不知道你家大人姓甚名谁?”他看这支骑兵的装备和气势,不像是罗猛的匪寇——骑兵这种高成本兵种,罗猛根本养不起。 “我家大人乃是唐州知州、兼唐州团练使武大人!”吴班朝着北面拱了拱手,不出意料的话,这会武安君应该已经杀入城中了。 “非是我等不愿回城,实在是那罗猛嗜杀成性,城中已是龙潭虎穴,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我们南逃!”费珉一听是大乾的官兵,心中稍定,却依旧不愿回去。他现在还不知道城中情况,若是正好撞上罗猛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区区一个匪寇,就令你等如此慌乱,当真可笑。”吴班嗤笑一声,根本没把罗猛所部放在眼里,“我家大人麾下皆是百战精锐,一群乌合之众,弹指可灭。现在立刻回转,我家大人或许还能既往不咎!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我们不客气!” 费珉跟封承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他们也听说过,这唐州军的前身也是匪寇出身,如今居然看不起罗猛这号人物,倒真是有意思。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现踪迹 费珉与封承运对视一眼,眼底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却被吴班麾下百骑精锐的肃杀之气压得死死的——对方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长枪斜指地面,每一匹战马都昂首喷鼻,那股久经沙场的气势,绝非他们临时拼凑的队伍能比。 二人只能咬着牙示意老弱妇孺赶紧上马,赶车的伙计猛甩一鞭,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朝着城内驶去。 刚进城门,就听见城中街巷里马蹄声如骤雨般密集,一队队铁甲骑兵正纵马穿梭,雪亮的刀光在残阳下闪闪烁烁。那些先一步攻入城的贼寇,此刻要么倒在街角的血泊里,要么被粗麻绳捆成一串,像拖死猪似的往广场赶。 封承运攥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泛白,扭头看向费珉,两人眼中都映着同样的震惊——他们出城不过半个时辰,唐州军竟已将乱局平定?这般雷霆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武安君若是瞧见二人这副模样,怕是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麾下的唐州军,可是能硬扛数倍北元精锐的正规军,罗猛那些连件完整甲胄都凑不齐的乱民,哪配当对手? 只是想起罗猛那开山裂石般的蛮力,心里还是忍不住可惜了这等猛将。 县衙门口的广场上,攻入城中的匪寇被尽数驱赶到这里,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三千多人。他们一个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有的瑟缩着发抖,有的偷偷抬眼打量着四周荷枪实弹的士兵,空气中弥漫着汗臭与恐惧,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费珉与封承运在公堂外候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公堂内的景象:原本该属于费珉的那张梨花木公案后,一个年轻男子正低头翻阅着公文,墨色的笔尖在纸上偶尔停顿。那些来不及逃离的书吏,一个个缩着脖子站在堂下,像被寒霜打蔫的鹌鹑,连呼吸都放轻了,静候武安君发落。 “账簿上写着,衙门仓库里还有粮二万八千余石、钱三万六千余贯,”武安君抬起头,指尖敲了敲泛黄的账页,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这数字可对得上?”打下这么多县城,数遂平最是富庶,这笔钱粮之丰,连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回、回大人,”最前排的书吏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这账簿平日里都是主簿桓大人在打理,小的只负责抄录流水,具体数目……实在不知啊!”他就是个跑腿记账的,仓库里的实际数目,哪敢打包票? “户曹的主事在不在?”武安君暂时没空去仓库盘点,可这么大一笔钱粮,总得先找个知情人核实,“让他来对一对。” “户曹的谭主事跟桓主簿……方才都被乱匪给杀了。”书吏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头几乎埋到了胸口,生怕触怒这位新主官。 说起来,罗猛手下也有几个眼尖的匪寇,一入城就直奔县衙,显然是冲着仓库来的。这些人眼里只有金银粮食,哪会管什么账簿?抡起刀就把掌管仓库的桓主簿和谭主事砍了,本想杀鸡儆猴震慑书吏,没成想刚溅了满桌血,武安君的骑兵就跟脚跟到,正好当了回黄雀。 “武大人,此事在下略知一二!”费珉见躲不过去,心里那点投靠的念头愈发清晰——好歹是正经官兵,总比落在匪寇手里强。 “哦?进来吧。”武安君抬眼扫了他一眼,见对方穿着七品官服,心里已猜到七八分身份,“说说看,你是如何知晓的?” 吴班见状,赶紧小跑到案前,俯身在武安君耳边低语几句,把费珉与封承运的身份禀明。 “原来是费县令、封参军,”武安君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手示意,“都进来坐吧,本官正好有话问你们。”今时不同往日,他见惯了生死搏杀,再瞧县令这级别的官员,眉宇间不自觉带了几分俯视的意味。 费珉赶紧拉了封承运一把——既然决定投靠,自然要同进退,多少有个帮衬。封承运也不含糊,紧跟着费珉走到堂下的椅子上坐下,比起那些站着的书吏,待遇已是天差地别,只是两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不敢有丝毫懈怠。 “账簿上的物资跟钱粮,能否对得上?”武安君举起账簿,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数字。 “大人放心,”费珉欠了欠身子,拱手道,“仓库中的物资,在下每旬都亲自清点,大致数目是对得上的。”这些钱粮的底细,他心里门儿清。 “何以有这么多钱粮?”武安君最纳闷的是这个。按他以往的经验,县衙仓库除了刚收完夏秋两税时能满些,其余时候多半是空的——大部分钱粮得上缴朝廷,剩下的则归入各地常平仓,以备灾年赈济。蔡州的常平仓设在州治汝阳,那才是大头,所以辛表程只字不提,只把遂平、确山划给了他。按惯例,常平仓的粮食至少够十万百姓吃半年,照灾年人均五石的耗粮算,汝阳常平仓至少有二十五万石存粮。 “大人有所不知,”费珉斟酌着用词,生怕哪句话说错,“汝阳常平仓钱粮库存本就不少,又赶上大乾北伐,去岁秋收之后,州府便下令各县暂缓上缴钱粮,说是‘以备不时之需’。”说白了,州府是怕常平仓太惹眼,让各县自己捂着钱粮,真被敌军打过来了,有钱粮支撑,总能多守一阵子。可各县没朝廷的正式文书,哪敢擅自募兵?真把钱粮花光了,将来怎么填补?只能像遂平这样,被围了才敢动,临时拼凑的队伍自然不堪一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武安君一听就明白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看来这遂平、确山二县,比他预想的还要富庶。 “遂平刚定,不可一日无主官,”武安君看向费珉,抛出了诱饵,“不知费县令可有意继续治理地方?”他本想另择贤能,转念一想,留着费珉正好能给确山县做个榜样,就看他识不识趣了。 费珉眼睛一亮,赶紧起身拱手:“蒙大人错爱,在下愿意为大人分忧,打理遂平杂务!”管他是大乾还是北元的官,能保住乌纱帽就行。 “在下也愿为大人效力!”封承运见状,赶紧跟着表态,顺势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 “好。”武安君颔首,“费县令,我派一支三百人的骑兵给你,由你作为说客,去劝确山县打开城门,接受整编如何?”他不急着搜刮遂平,免得吓着确山。 “大人放心!”费珉拍着胸脯保证,“确山县令徐向远与在下是故交,只需晓以利害,他定然愿意投效大人!”蔡州已成孤城,确山根本无路可退,这个顺水人情,徐向远没理由不接。 “好,传令下去,”武安君当即下令,“明日由断雨跟库扎如烈各率本部精锐,随同费县令南下确山县。务必恪守军规,不得骚扰地方,光复之后,带确山县令跟费县令一道回来见本官。”遂平刚定,他暂不宜离开,正好借此机会锻炼一下麾下将士。 随后,他转向封承运:“封参军,如今罗猛已死,据说他在山中还有老巢。由你作为先锋,再配三百精锐同行,务必剿灭山中余孽,如何?”武安君笃定,罗猛的山寨里肯定藏着不少积蓄和人口,这些都是他急需的资源。 安排妥当这些事,武安君便起身走向衙门口,开始着手清理那些抱头蹲着的三千多号人。这些都是青壮,把不合格的剔除出去,怎么也能选出两千多合格的兵源。 “大人,抓到了这厮,手底下功夫不错!”凌川骑在马上,到了衙门口,手臂一扬,将马背上捆着的一人像扔麻袋似的直接掼在地上。 武安君抬眼望去,只见地上是个中年男子,落地时疼得闷哼一声,随即抱着右腿蜷缩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是被凌川打断了腿。 “你叫什么名字?原本在罗猛麾下任何职?”武安君微微点头,能让凌川说“功夫不错”,这人怕是不简单。凌川与凌岳两兄弟功夫精进极快,再加上天生神力,早已压过狂风等人,成了他麾下战斗力最强的将领。再假以时日,等卫骁、车敬成长起来,麾下最强战力便都由他一手培养的亲信掌握,这样才能保证对军队的绝对掌控。 “我叫邓宿,乃是罗猛麾下军师!”男子倒也识趣,知道硬气没用,反倒可能吃苦头。 “哦?军师?”武安君挑了挑眉,“说说吧,罗猛的山寨如今是什么情况?” 邓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原来这罗猛早些年是横行蔡州的水匪,后来北元要训练水师,水上的战舰越来越多,他在水上待不下去,才带着弟兄们往九头山落草,渐渐成了山中霸主。九头山比大盘山小得多,却胜在山中有水流穿行,罗猛一行本是水匪出身,倒也如鱼得水。如今山寨里有四千多口人,此番罗猛出山带了两千多人,其余多是沿途裹胁的青壮;山寨中还剩两千人,大半是老弱妇孺,由罗猛的弟弟罗烈统领。 “你可有把握劝降那罗烈?”武安君摸着下巴,这剩在山中的人手,估计战斗力不堪一击,可没必要无端杀戮。眼下他虽占了整个唐州,可青壮死伤太多,实在不敢再征兵了。自打起事以来,他一直看重人口,能不杀就不杀——没有人口,一切都是空谈。 “有五成把握,”邓宿迟疑道,“只要大人保证,放过罗猛的妻子跟孩子。”他与罗烈还算相熟,可罗猛刚死,对方未必肯信他。 “这点本官可以保证,”武安君点头,“只要他们老老实实过日子,谁也不会去寻他们的不痛快。” “还麻烦大人请个郎中,为我接一下断腿。”邓宿指了指自己的腿,苦笑道,“这般模样,怕是没法去山中劝降。” “大人,此人所言,不尽不实!”突然,蹲在俘虏堆里的一人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邓宿大喊,“小人要告发他!” 邓宿抬头一看,脸色瞬间黑成锅底——竟是罗猛的亲兵首领蔡盛!他本打算等腿伤好了,借着劝降的机会逃回白莲教,没料到被这小子当场拆穿。 武安君心里暗笑,他故意在衙门口与邓宿对话,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只要邓宿敢说瞎话,肯定有人愿意检举立功。 “尽管道来,”武安君看向蔡盛,语气里带着鼓励,“只要你所言无虚,本官算你立功!”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蔡盛树成典型,很快就能把俘虏里的刺头清理出去。至于那些被清出去的“垃圾”,正好送去大盘山采矿——如今的采矿队配备了至少二十把短铳,防卫森严,就算是他自己进去,也得掂量掂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这邓宿根本不是寨中之人,乃是白莲教的安抚使!”蔡盛恨得牙痒痒,嗓门都拔高了几分,“此番罗寨主出山攻打遂平,全是他撺掇的!本来在山里过得好好的,非要怂恿罗猛出来,我们才落得这般境地!”若说蔡盛最恨谁,不是击败他们的武安君,反而是这个邓宿。如今眼看邓宿要翻身,他却要蹲在这里受辱,这口气岂能咽得下? “白莲教?”武安君猛地以手扶额,忍不住低骂一声,“我靠!”这白莲教真是无孔不入,没想到罗猛也是他们的外围势力。如今他杀了烈焰虎,斩了罗猛,还打伤了慕容相城,这梁子算是越结越深了。说起来,正因为他杀了烈焰虎,白莲教才不得已加大对罗猛的支持,想让罗猛趁机洗白,成为安插在大乾边军的钉子。只可惜,教主怕是做梦也没想到,遂平打下来了,却被他武安君摘了桃子,连罗猛都搭了进去。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邓宿见身份败露,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干脆一挺脖子,摆出副豁出去的模样。 “倒也不必,”武安君摆了摆手,“我跟贵教打过不少交道,苏慎你知道吗?”他没打算立刻处置邓宿——这厮断了腿,暂时闹不出幺蛾子。况且白莲教的安抚使都是精心培养的,能收为己用也不错。 “苏慎?”邓宿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不是说他叛教,被慕容护法处置了吗?”同为安抚使,他跟苏慎见过几次,算是有些交集。 “倒也没有,”武安君轻描淡写,“苏慎这会在我手下办差。慕容相城倒是来过,不过被我击退了。”他得先让邓宿相信,自己有保他性命的实力。 “那又如何?”邓宿眼里闪过一丝震动,却依旧嘴硬。在他看来,武安君能杀罗猛、退慕容相城,本就情理之中——罗猛的功夫已是难逢敌手,能胜过他的,自然也能对付慕容相城。 “若是你能交纳投名状,投入我麾下,本官也可以给你一条生路。”武安君循循善诱,“不要急着拒绝,与其跟着你们那个所谓的教主,一辈子当个阴暗中的臭虫,不如跟着本官,至少活得正大光明。若是立了功,以后混个官身,也并非不可能。” 他确实想收复邓宿——此人能以白莲教安抚使的身份待在罗猛身边当军师,还能指导一群乌合之众打下遂平,绝对是个有本事的。况且邓宿还有高强武艺,价值显然比苏慎高得多,只是没有投名状,他可不敢轻易收入麾下。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围困 “你叫什么名字?”武安君转向蔡盛,暂且让邓宿独自斟酌,他得先把蔡盛这杆“投名状”立起来,做个现成的榜样。 “小的蔡盛,原是罗猛身边的护卫队长,见过大人!”蔡盛喉头微动,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赌对了!罗猛已死,他总算为自己寻到了条出路,他还年轻,想要出人头地,对面的武安君显然是很好的依附对象。 “即日起,你便在我唐州军中任都头一职,归入三营。凌川,带他下去安置妥当!”武安君颔首应允,他正好缺人手。此人能在罗猛身边执掌护卫,手上定然有些真功夫,当个都头恰如其分。 “谢大人提携!”蔡盛脸上难掩狂喜,转瞬之间,竟从乱匪摇身一变成了官军都头,这般际遇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我唐州军,最看重说实话、办实事的汉子。”武安君嘴角噙着笑意,示意凌川带他下去,随即话锋一转,对其余俘虏朗声道, “待会儿自会有人来与你们问话,切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敢偷奸耍滑……”他眼中寒光一闪,后半句未说,威慑力却已弥漫开来。 另一边,邓宿的脸色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他打心底里不愿屈从武安君,可眼下别无选择。一想到教中那些叛徒的下场,他便头皮发麻;可苏慎如今好好活着的消息,又让他心底生出几分侥幸。 “大人,小的愿效忠大人!”邓宿牙关紧咬,终究是求生欲占了上风。蝼蚁尚且偷生,他为何不能赌一把?苏慎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娘腔都能活,他凭什么不行? “来人,请城中最好的大夫,为邓兄弟接骨疗伤!”武安君不急不躁。他笃定,邓宿这般人物,定会拿出足够的投名状来。 邓宿虽是条硬汉子,却也架不住断骨重接的剧痛。武安君扬手一记手刀劈向他后颈,竟未能将人打晕;他眸色一沉,再加三分力道补了一记,邓宿这才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待邓宿悠悠转醒,武安君早已离去。断腿被石膏牢牢固定,门口守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士兵。他挣扎着坐起身,对士兵沉声道:“劳烦通报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这便是他备好的投名状。 原来,为了壮大罗猛势力,白莲教特意从各地召集了两百多名工匠,打算为其打造大型攻城器械。怎料许州战事进展神速,邓宿不得已劝罗猛提前动手,这才让遂平之战打得如同儿戏。 可即便如此,凭着人多势众,他们还是拿下了城池。邓宿坦言,若非武安君来得及时,一旦罗猛站稳脚跟,待工匠入城造出器械,届时再想夺回遂平,唐州军怕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些工匠现在何处?”武安君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眼中闪过一丝炽热,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处。 白莲教好大的手笔,竟能一口气召集这么多匠人!若是把这批人吃下,送到大盘山中,定能让那里的生产力翻上几番。如今唐州青壮匮乏,可若有精良农具支撑,至少能保证田地的产出。 “按照约定,两日后在练水河畔的归园庄,由属下亲自带人接应。”邓宿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拿他们换自己的前程了。 “此事若成,你可在军中任从事一职,助我参赞军务。”武安君当即许诺。以邓宿的才干,当个随军参谋绰绰有余。如今唐州军规模日增,事事都要他亲力亲为,实在分身乏术。 武安君的计划,是把这些杂物都安排出去,他专心提高唐州军的战斗力,同时还要兼顾政务。 “大人,这批工匠来之不易,教中定然派了大批高手护送。”邓宿连忙提醒,“大人虽能斩罗猛,武艺非凡,可麾下弟兄面对白莲教高手,怕是……” 既然已经决定加入唐州军,邓宿自是不想武安君有事,否则他就成了丧家之犬 “此事易耳!”武安君摆了摆手。既如此,便由他亲率精锐,给这些白莲教叛逆来个迎头痛击。 练水河畔的归园庄,乃是遂平城外第一大田庄,占地逾两千亩,属蔡州大族骆家产业。庄中住着数百户农户,皆是依附骆家讨生活,平日里除了耕种,也习练枪棒,既能抵御宵小,也能护卫田庄。 骆家耕读传家,出过不少官员。如今蔡州司法参军骆忆书,便出自这一脉。司法参军虽是九品小官,却能左右一州司法,权柄不容小觑。此外,骆家还有人在开封府任职,是以在蔡州地界,骆家算得上真正的望族。 骆家现任家主是老爷子骆来修,年过六旬,深居简出。庄中大小事务,皆由长子骆忆诗与三子骆忆礼打理。次子便是在蔡州为官的骆忆书,不便插手家中俗务。 骆家产业虽以遂平为主,在州治汝阳也有不少铺面。只是开春后,骆家主力便迁去了汝阳,偌大的遂平产业,只留了两个旁支子弟看管。 这日的归园庄却不同寻常——庄中青壮被悉数召集,显然有大人物将至。 骆家三子骆忆礼正站在码头翘首以盼。他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物,值得他这位骆家三少爷如此等候。 直到暮色四合,一支由十余艘船组成的船队才从练水下游逆流而来,缓缓靠上码头。为首一人年约五旬,不等船只停稳,便如柳絮般飘然而下,足尖轻点码头石阶,竟似半分力气未用。 这般轻功,便是武安君在场,怕也要暗自叹服——白莲教的高手,当真是深不可测。 “在下骆忆礼,奉家父之命,在此恭迎祁长老!”骆忆礼连忙上前见礼。 “骆三少客气了。”祁连尘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老夫与令尊年轻时便相识,数年未见,他身子还好?” “家父一切安好,只是年事已高,不比祁长老修行有成,驻颜有术。”骆忆礼由衷感叹。据父亲说,祁连尘与他年纪相仿,可瞧着却年轻了足有十岁。要知道,骆来修自身也修习功法,又养尊处优,本就比同龄人显年轻,这般一比,祁连尘当真是方外高人了。 “我等在教中,时常聆听教主教诲,潜心参悟大道。”祁连尘摇了摇头,“当年我也劝过令尊,可惜他心念红尘,终究是错过了。” 实则哪有什么参悟大道?不过是教中无俗事烦扰,能心无旁骛修习,再加上丹药滋补,才显得年轻些罢了。 祁连尘随骆忆礼往庄中走去,身后跟着数十名白莲教高手,再往后便是招募来的工匠,一行近三百人。归园庄地方宽敞,骆忆礼将白莲教高手请入自家宅院,工匠们则安排在农户家中借宿。 “祁长老,不知诸位教中前辈如何称呼?”晚宴之上,骆忆礼举杯相敬。往日里,这些高手他想巴结都找不到门路,此番特意从汝阳请了名厨掌勺,就是为了好好结交。 “唔,这两位是苗护法、南宫护法,这三位是廖坛主、邬坛主、秦坛主。”祁连尘指了指身边几人,又对众人介绍,“这位是蔡州骆坛主的三公子。”至于那些香主及护卫,他平日里交集不多,便懒得逐个介绍了。 骆忆礼连忙挨个见礼,先混个脸熟总是好的。按说,作为白莲教蔡州坛主,骆来修该亲自前来,只因近日身体不适,才由儿子代劳。好在祁连尘与骆来修是旧识,倒也不计较这些。 席间最让骆忆礼惊艳的,便是那位南宫护法。她原本轻纱覆面,入席后为方便用餐,才取下了面纱。骆忆礼借着行礼的功夫匆匆一瞥,只觉心跳骤然加速——不仅姿容绝世,那股子超凡脱俗的气质,更是让凡心蠢动。他暗自警醒,教中护法皆是顶尖高手,可不敢有半分亵渎之意,连忙收敛心神,恭敬落座。 夜色渐深,归园庄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只听那规模,就知道来者不善。祁连尘脸色骤变,猛地抽出腰间长剑,直刺骆忆礼胸口——他们行踪隐秘,刚入驻便遇变故,定是骆家出了问题! “祁长老饶命!小侄当真不知情!”骆忆礼吓得魂飞魄散,“若是有意加害,小侄怎会孤身在此?”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只求祁连尘能够手下留情,他很清楚对方的本事,只要他敢反抗,立刻身首异处。 “出去看看!”祁连尘一把将骆忆礼推给南宫护法,示意她看住人,自己则带着众人冲了出去。 南宫护法眉头微蹙,抽出短刃抵在骆忆礼腰间,示意他跟上祁连尘。 其他白莲教高手也纷纷拔出武器,紧随其后,说不得,要有一场混战。 夜色之中,火把如繁星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大片骑兵已将归园庄团团围住。祁连尘纵身跃上屋顶,举目四望,只见黑沉沉的夜色里,不知有多少骑兵正朝这边杀来,心头顿时一沉。 “不好!庄子被围死了!立刻杀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祁连尘沉声道。对方有大规模骑兵,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区区二三十人,根本挡不住。 “祁长老,不可!”骆忆礼连忙喊道,“他们都是骑兵,贸然突围凶多吉少!不如召集庄中青壮与教中弟兄,据墙而守!只要撑到天亮,罗长老定会率军来援!”他心里清楚,此刻突围,怕是只有少数高手能逃,他自己必死无疑。庄中加上白莲教众人,足有数百人,再借着地利,未必不能撑到援兵到来。 “好!立刻召集人手!”祁连尘当机立断。 骑兵来得虽快,却不熟悉庄内地形。混乱中,三百多人迅速向祁连尘靠拢。他当即下令关闭庄门,组织人手防御——只要撑到天亮,就能等来罗猛的援兵。 武安君带着亲卫营赶到归园庄外。为了应对白莲教高手,他不仅亲率亲卫营精锐,还让凌氏兄弟各带百人随行。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在黑夜中贸然进攻——庄内地形狭小,骑兵进去根本施展不开。 他在等。后方炮营用马车拉来了两门虎蹲炮,所谓的高手,在火器面前,终究是血肉之躯。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凌川举起铁皮喇叭喊道,“放下武器投降,还能留条活路,否则,杀无赦!” “罗猛已死!你们不过是螳臂当车!”他紧接着又喊,“唐州军精锐在此,尔等速速开门受降!” 罗猛已死的消息,如同一枚炸弹在庄中炸开,瞬间浇灭了众人心中的希望。 “不可能!大家稍安勿躁!”祁连尘强作镇定,“这是敌人的攻心之计!只需等到天亮,他们便无可奈何!庄内地形狭小,骑兵发挥不出威力,我等无需畏惧!”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可必须稳住阵脚。 “破门!”武安君朝汪志新一挥手。 两尊虎蹲炮被迅速推到庄门前,炮口直指门板。这种小型火炮配合霰弹,威力虽有限,但对付这厚不过两寸的木门,近距离射击绰绰有余。 武安君手握长枪,正凝神等待炮响,心头却骤然警兆炸响!他猛地抬头,只见黑夜之中,一道寒芒如流星般射来,直取他咽喉! 武安君下意识俯身避过,随即翻身下马,以马身为掩护,取下弓箭便要回射。可等他张弓搭箭时,院墙之上的人影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人小心!”身后传来亲卫的痛呼。借着火把光一看,一名亲卫的手臂上,赫然插着一根六寸长的铁钉,没入肉中足有寸余。铁钉泛着乌光,显然喂了剧毒! 武安君不及细想,抽出短刃在亲卫伤口处剜下一块血肉,随即让人上药包扎。能不能活,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武安君心头凝重——方才那人的武功,竟在他之上!能悄无声息出现在院墙,瞒过所有人耳目,这般轻功简直闻所未闻。白莲教到底藏了多少高手?他引以为傲的身手,在对方面前屡屡吃瘪,若非有火器傍身,怕是早已死了好几回。 他伸手入怀,将左轮手枪握在左手,右手紧持刀柄——这才是他最强的战斗姿态。 卫骁与车敬对视一眼,默默检查了手中短铳,其余八名持铳亲卫也瞬间绷紧了神经。对付这种级别的高手,只能靠火器了。 当初武安君用抽取的弹簧,总共打造了二十多把短铳,大部分留在矿上护卫铁矿——那是他的命根子。剩下的十把,全在亲卫营中,除了卫骁、车敬,还有八人持有。 “嘣!嘣!” 两声炮响骤然炸响!抵着门板的虎蹲炮喷出大量霰弹,厚重的木门瞬间被打得四分五裂。 门后原本抵着门板的人群顿时陷入恐慌——这般威力,简直是雷神之怒!混乱之中,数道身影突然暴起,正是白莲教的高手,朝着武安君杀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见故人 “射!”武安君眸光沉静如深潭,这般伏杀反杀的戏码,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一阵密集而急促的弓弦震颤声骤然炸响,数十支羽箭如骤雨般朝着门口泼洒而去,箭簇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将整个大门彻底笼罩,连一丝可供喘息的空隙都未留下。 那几名白莲教高手顿成瓮中之鳖,纵有一身横练功夫也无从施展,锋利的羽箭穿透衣物、撕裂皮肉,转瞬间便将他们射得如同插满尖刺的草人,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淌,在地面晕开刺目的红。 武安君冷眼旁观——这些江湖高手一旦撞上成建制的军队,便如猛虎入笼,一身武艺被拆解得支离破碎。或许,这便是白莲教空有顶尖战力,却始终难成气候的症结所在。 正思忖间,心头警兆如针刺般骤然炸开!他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空飘落,手中长剑寒芒闪烁,距他咽喉已不足三尺! 武安君心头剧震,此人身法之诡谲,竟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危急关头,他不及细想,体内真气急转,八卦幻游术瞬间发动,身形骤然扭曲,险之又险地向侧后方滑出半尺,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来者正是白莲教长老祁连尘——先前那几名高手不过是吸引注意力的幌子,他这雷霆一击才是真正的杀招。祁连尘心中雪亮,只要斩了武安君,对方阵脚必乱,他们便能趁乱脱身。 可武安君的身手,却远超他的预估。连续两次绝杀都落了空,祁连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脚下步法变幻,如影随形地黏上武安君,长剑再度带着破空之声,直刺其背后心脉! 武安君仓促间拧身转体,流星赶月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反撩身后,他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气机已如附骨之疽,即便动用八卦幻游术,恐怕也难脱追击。 “叮!” 金铁交鸣之声脆如裂帛,刀剑狠狠撞在一起,却并未出现武安君预想中震飞长剑的景象。祁连尘的长剑竟似有灵性,借着碰撞的力道骤然翻转,剑尖如灵蛇吐信,直取武安君握刀的手腕! “啪!” 武安君不及细想,拇指猛地扣动扳机。祁连尘的功夫实在太可怖,他心知自己恐怕连十招都撑不住,更何况此刻近身相搏,卫骁与车敬等人投鼠忌器,根本不敢贸然开火。 左轮手枪的轰鸣声在咫尺之间炸开,这般距离下,子弹的威力被放大到极致,绝无闪避的可能。祁连尘虽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左轮手枪,但电光火石间已猜到这物件类似手弩,身形下意识地向侧后方拧转。 可子弹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纵使预判闪避,依旧没能完全躲开——子弹狠狠凿进他的左臂,带出一蓬滚烫的血花。 剧烈的疼痛让祁连尘又惊又怒。自他功行圆满以来,江湖上所谓的高手连他衣角都碰不到,这还是头一次负伤!那撕裂骨肉的痛楚中,更夹杂着被无名武器所伤的屈辱。 “小子,受死!”祁连尘左臂鲜血淋漓,持剑的右手却依旧稳如磐石,手腕一翻挽出朵璀璨剑花,寒光直刺武安君胸口! “啪!啪!啪……” 一阵炒豆子般的脆响骤然爆鸣,亲卫营的十把短铳齐齐开火。对于任何威胁到武安君安危的存在,他们从不会手软。 十颗铁弹带着呼啸的劲风攒射而来,纵使是传说中的神仙,怕也难全身而退。祁连尘刚吃了子弹的亏,哪敢怠慢?身形骤然拧成麻花状,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光与铁弹接连碰撞,却仍有四颗子弹穿透防御,在他身上撕开四个血洞。 武安君暗自咋舌——这般绝境下竟能避开六枚铁弹,换做是他,撑死了也就能躲开两三枚,此人功夫当真是匪夷所思。 祁连尘低头看着身上汩汩冒血的伤口,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生命力正随着血流飞速流逝,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突然,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纵跃而起,长剑直指武安君咽喉——纵使身死,也要拉着这小子垫背! 武安君不再闪避。他看得出对方已是强弩之末,脚下猛地发力,提着流星赶月刀迎面而上,刀锋带着破风之声,直劈对方长剑! “铛!” 刀剑再次交击,这一次祁连尘再无先前的从容,长剑应声而断——方才抵挡铁弹时,剑身早已布满细微裂痕。武安君趁势突进,刀锋顺势一划,祁连尘的咽喉顿时绽开一道血口,鲜血如泉涌般喷涌而出。 祁连尘瞳孔骤然放大,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缓缓倒下。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竟会殒命于此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院外那些正欲冲杀的白莲教高手,刚被羽箭逼退,便亲眼瞧见他们眼中的绝顶高手祁长老,已然身首异处,一时间竟都僵在原地。 “杀进去!凡有抵抗,格杀勿论!”武安君长刀向前一指,声如洪钟。祁连尘已死,他不信白莲教还能派出这般高手。 “杀!”麾下亲卫齐声怒吼,举着长枪列阵突进,身后大批弓箭手张弓搭箭,箭簇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森然寒光。 对付这些无甲无盾的乌合之众,弓箭足以有效杀伤,能最大程度减少己方伤亡。 “慢着!都住手!” 一道清脆的女声骤然响起,面覆轻纱的南宫护法快步走到前方,目光冷静地望着杀入院中的官兵。她方才带着人想从后门突围,却被凌氏兄弟率军杀了回来,刚返回前院,便撞见武安君带人突进。 “你这是准备投降了?”武安君抬手示意暂停,他本就无意多造杀戮。 “武公子又何必咄咄逼人?”南宫琴缓缓摘下面纱,目光落在武安君脸上。 “居然是你,南宫护法!”武安君借着火把跳动的火光看清对方容颜,不禁微怔——竟是糯儿的姑姑南宫琴。 “武公子可否放我等一条生路?”南宫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眼下对方势大,她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能网开一面。 “还请移步!”武安君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南宫琴随他到院外详谈。 “你们莫要慌乱,本护法去去就来!”南宫琴转头叮嘱身后众人,这里显然不是谈话的地方。 “列阵等候!但有异动,格杀勿论!”武安君沉声对亲卫营下令。他虽暂缓进攻,但若有人非要寻死,他也绝不手软。 南宫琴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上武安君的脚步。 刚走出院门,地上祁连尘的尸体便映入眼帘。南宫琴虽早听说祁长老战死,可亲眼瞧见尸体,心中仍忍不住泛起一阵叹息。 “原本,我的打算便是留下所有工匠,至于你们白莲教的高手,尽数格杀勿论!”武安君语气平淡,眼中却带着一丝忌惮。白莲教这颗不安分的棋子,已与他起了多次冲突,此次正好趁机削弱其势力。 “罗猛长老如何了?”南宫琴心头一紧,她需要更多信息来判断局势。 “死了。遂平城已被我拿下,罗猛的老巢也一锅端了。”武安君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我倒是好奇,你们白莲教,到底在暗中布下了多少棋子?”若是可以,他倒想将白莲教的势力收为己用,可惜对方野心太大。 “武公子不问问糯儿如何了吗?”眼看武安君步步紧逼,南宫琴只能避其锋芒,搬出糯儿来拉近关系。 “也罢,她过得好吗?”武安君抬头望了眼天边残月,想起那个曾依偎在他身边的小女孩,语气柔和了几分。 “糯儿长高了不少,修行一日千里,如今已是教中候选圣女。”南宫琴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若是能顺利成为圣女,日后便有机会晋升圣母,地位尊崇,再不受凡俗牵绊。”兄长留下的传承,总算没有白费。 “圣女与否,无关紧要。”武安君沉默片刻,缓缓道,“她过得开心吗?”他不希望糯儿的生活只剩习武与仇恨,本该多些少年人的光彩与欢乐才是。 “她的经历,很难真正开心。”南宫琴轻轻摇头,“只有提起你的时候,脸上才会有笑容。”自幼丧母,又亲眼目睹母亲与弟弟惨死,那道创伤对年幼的孩子而言,实在太过沉重。 “你该多带她出去走走,看看这世间的繁华。”武安君轻叹一声,当初愿意让糯儿跟南宫琴走,便是希望她在亲人身边能快乐成长。 “她如今已有自己的主见,圣女之位,也并非我所强求。”南宫琴苦笑,有些事她也拦不住。糯儿早已懂得权势的重要性——只要在教中地位足够高,哪怕不用亲自动手,也会有人替她报仇。 “看在糯儿的面子上,你可以走。”武安君是念旧之人,实在对南宫琴下不了杀手。但其他白莲教高手绝不能放,放回去只会给自己添堵,保不齐下次白莲教针对他的动作中,就有这些人的身影。 “武公子,只要肯放我们所有人走,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南宫琴连忙道,她不愿放弃院中的十几个白莲教高手。 “罗猛已死,白莲教在这一带已无前景。”武安君微微摇头,“南宫护法,何不带着他们投我麾下,为我所用?跟着白莲教造反,又有什么意思?” “圣母待我恩重如山,况且教中对叛教者惩罚极重。”南宫琴没想到他会抛出橄榄枝,迟疑片刻后还是果断回绝,“武公子还是莫要打这个主意了。” “我倒是好奇,你们白莲教究竟想要什么?”武安君打量着她,南宫琴看着不像被虚妄教义洗脑的蠢人。 “世间多罪恶,然光明终会降临。”南宫琴双手合十,语气虔诚,“圣母会引领我们前往极乐净土,那里无病无灾、无忧无虑、无尘无垢,可得永生!”这便是白莲教的教义,也是所有教众的追求。 “那你们等着便是,何必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武安君愣了一下,这极乐净土听着倒与佛教理念有些相似,可佛教讲究平和,白莲教却整天喊打喊杀,实在匪夷所思。 “将圣母的光辉播撒到世间每一个角落,消灭世间罪恶,是我们的义务!”南宫琴语气坚定。 按白莲教教义,并非入教就能进极乐净土,反倒需为教中完成任务、积攒功德,死后才能得圣母接引。说白了,生前都是在为白莲教“攒积分”,等积分够了,死后才能去享福。如今再苦再累,都是为来世攒福报。 这种修来世或死后的理论向来完善,根本无从辩驳——毕竟没人能证伪。 “我不管你们这些。”武安君打断她,“所有工匠,必须留下。至于其他人,你准备拿什么来换?”他懒得再扯白莲教的教义,无非是糊弄愚民的把戏。 “这些工匠都是教主与圣母花了极大力气才寻来的……”南宫琴大惊,没想到武安君竟要一口吞下所有工匠。 “跟着你们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不如跟着我。”武安君语气不容置疑,“修什么来世?今生我就让他们过好日子。如今本官势大,自然由本官说了算。你还是想想,如何为其他人赎身吧。” “你一下子要走两百多名工匠,还要赎身钱?”南宫琴气得胸口微微起伏,暗骂武安君心黑。 武安君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起伏的胸口,随即收回视线,托着下巴道:“谈钱伤感情,况且你也未必带了多少。这样吧,给我一份功法——那种对各方面要求最低、修成概率最高的。威力无所谓,主要是容易上手,消耗资源少,最好普通人都能练,有吗?” 他对厉害的功法武技没兴趣,那些太吃天赋与资源。他要的是最低端、最易普及的,用来给军中有功者晋升之用。如今唐州军装备精良,防御力极强,可厚重铁甲也限制了士兵战力。他发现修习功法的士兵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存活率也更高——若是能让更多士兵修习基础功法,军队战斗力必能大幅提升。哪怕普通士兵折损严重,这些有功法在身的精锐也能作为基层军官,新兵一募集便能迅速形成战力。况且,用功法作为奖励,更能刺激士兵立功的欲望——比起银钱,自身变强才是根本。 “你做梦!”南宫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若真有这种功法,圣教随便拉出上万武者,北元铁骑都得绕道走!” 第一百五十五章 磐石锻体诀 “咳,大乾军中不是有那霸道炼体诀么?我却总觉得差点意思,你手里可有更好的?”武安君摸了摸鼻尖,心里头觉得南宫琴方才那番话颇有道理。 一想到麾下能有上万修习上乘功法的强兵,武安君都忍不住有些心头发飘——真要是每人配上一套铁甲,怕是能一路平推到北元中都去,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要说合您心意的,恐怕就得提当年叶战军中盛行的那门《磐石锻体诀》了。”南宫琴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玩味瞟向武安君,语气里藏着些试探,“传闻这功法比霸道炼体诀入门容易得多,虽说威力稍逊一筹,可一旦练成,力气能比寻常人大出三成,耐力更是远超常人,最适合练成重甲步兵,往阵前一站就是铜墙铁壁。” 叶战的身份本就敏感,当年北伐功高震主,结局惨烈。武安君若在军中推广他留下的功法,难免被朝堂上的有心人揪住不放,说不准还会被扣上“意图效仿”的帽子。 “功法在哪?”武安君却浑不在意这些。唐州军的实力才是实打实的根本,其他旁门左道的算计都是虚妄,真要惹急了他,谁来都不好使。 “当年叶战身死,身边亲信几乎被斩尽杀绝,这《磐石锻体诀》也跟着渐渐失传了。”南宫琴缓缓说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好在叶战亲卫营的副指挥尹惊飞,当年被我圣教中人暗中救下,这功法才算留了个全本。只是那筑基所需的几样材料,尹惊飞只记得个大概,其中两样关键物件,他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想来这也是叶战的手段——如此厉害的功法,怎会轻易外流?我圣教耗费了上百名智者参详,翻遍了古籍秘典,始终摸不透那两样材料的门道。公子若是愿意,妾身这就把记得的内容全写下来给您。” 这功法本就不是圣教核心机密,又因残缺而无用武之地,用来换十几条人命,倒也算划算。 “笑话,你拿个残缺的功法,就想换走十几个高手?当我武安君是傻子不成?”武安君本还兴致勃勃,一听“残缺”二字,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兴致去了大半。白莲教那么多能人异士都补不全,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别人手中自然是废物,可到了公子这里,说不定就能成宝贝。”南宫琴不急不缓,语气笃定得很,“世人谁不知道,公子当初在襄阳一首《青玉案》,引得花魁叶柔芳心暗许,传为一段佳话。这世间若还有人知晓那两样材料的底细,定然是叶战的独女叶柔。” “《磐石锻体诀》本就是叶战根据自家传功《镇岳八荒诀》改造的,专为军中士兵打造。那《镇岳八荒诀》可是叶家压箱底的秘宝,当世除了叶柔,再无人修习。就算她不知《磐石锻体诀》的筑基材料,总能从《镇岳八荒诀》里寻到些蛛丝马迹吧?” 她算准了武安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样的诱惑,哪个领兵的能拒绝? 武安君眉头紧锁,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心里头盘算着。若是真能从叶柔那里补全功法,这《磐石锻体诀》可不就是为唐州军量身定做的么? “武公子不妨想想,当年叶战能以步克骑,硬生生从边境一路打到北元腹地,这《磐石锻体诀》可是居功至伟。”南宫琴显然做足了功课,说起往事头头是道,“据说练到深处,一丈多长的钩镰枪握在手里,一下就能把战马的腿给生生劈断,那般力道,寻常士兵就算拼尽全力也达不到。” “比起霸道炼体诀,这功法有什么优劣?”武安君如今虽是大乾军编制,按说能拿到霸道炼体诀的筑基材料,可他跑断了腿也没摸到门路,最后还得去求辛表程。他最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看人脸色的滋味,这才想着从白莲教这边找个突破口。 “据圣教记载,这功法耗费的药材要便宜三成,练成的成功率大概能高上两成。”南宫琴说的都是实打实的干货,没有半分糊弄。 “好,把你知道的全写下来,我放你们走。”武安君一咬牙,决定赌一把——真要是能从叶柔那里补全功法,这笔买卖就太值了。 他当即让人去院中取来文房四宝,南宫琴就着火把跳动的光亮,一笔一划地将功法原文和筑基方法都写了下来,字迹娟秀却不失力道。武安君随意翻了翻,见内容详实,便小心地收入怀中——看来得抽空去一趟建康,找叶柔帮帮忙了。 “武公子,现在我可以带他们走了吧?”南宫琴松了口气,能把这些人活着带回去,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其他人可以走,你跟苗护法还得留些时日。”武安君突然想起答应李恒盛的事——救李采薇。如今身边高端战力实在紧缺,之前想招揽罗猛又碰了一鼻子灰,现成的两位高手就在眼前,哪有放走的道理?干脆拉来当壮丁好了,“我有件事,需要二位搭把手。” “武公子,你怎能出尔反尔?”南宫琴面色骤变,以为他要反悔,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怒意。 “我答应放你们走,可没说立刻就放。”武安君语气坦然,理直气壮,“你给的东西本就残缺,算不上等价交换。如今请你二位随我南下一趟,帮我救个人。事成之后,我自当备上厚礼,亲自送二位出境,绝不食言。” “要多久?”南宫琴没辙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至于苗护法,从始至终都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清楚,对方真要想杀人,根本不必费这番口舌,留着他们自有留着的用处。只能怪教中运气太差,偏偏撞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杀神。 “快则十天,慢则月余。”武安君朝她拱了拱手,给了几分面子,“二位先随我去遂平县候着就行。放心,我武安君向来讲究诚信,绝不为难二位,只是请你们帮个小忙罢了。” 南宫琴面色稍缓,当即让其他白莲教众收拾行装先撤,自己则与苗护法留了下来,打算随武安君前往遂平城。 接下来的两日,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确山县令识时务,开城投降,接受唐州军改编;另一边,封承运也带着人端了罗猛的老巢,罗猛的弟弟罗烈负隅顽抗,被当场格杀,罗猛的妻小也都被押到县衙,等着武安君发落。 武安君看着那几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妇人孩子,只是摆了摆手,让人把她们一起送去大盘山安置。至于什么斩草除根,他没那个闲心——真要想报仇,尽管来就是,他杀的人太多,根是除不尽的,也懒得费那个劲。 遂平县令费珉和确山县令徐向远结伴来访时,武安君特意亲自到衙门口迎接——两县能不战而下,给唐州军争取到难得的休整时间,这份情分还是要认的。如今的唐州军收编了俘虏,又招募了些青壮,眼下已有五千多人的规模,正在城外校场上紧锣密鼓地训练。接下来还会在遂平、确山二县继续招兵,直到把军队编满。 “二位大人,实不相瞒,本官眼下确实有件难... 如今遂平、确山二县到手,武安君自然要好好搜刮一番,用来补充军需。 “大人可是为了军费的事忧心?”徐向远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毕竟大军过境,粮草军饷是头等大事,可真要提起来,他也觉得棘手。 “不错。”武安君点了点头,语气沉重了些,“二位想必也见过大军入城的情形。若非我及时赶到,罗猛那帮人入城之后会是什么光景,费大人心里应该最清楚。本官麾下的士兵能做到令行禁止、秋毫无犯,正是因为本官赏罚分明,从不拖欠军饷、赏银和抚恤。” “我唐州军本就是团练兵,军饷粮草都得自筹,这笔钱自然要从地方上出。可那些大户人家,一个个嘴上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真要让他们出钱出力,就立马换了副嘴脸,推三阻四的。” “本官不是好杀之人,可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真要是逼急了,就算是掘地三尺、敲骨吸髓,也总得把银钱弄出来。不然麾下士兵一旦哗变,大家一起玩完,谁也别想好过!” 武安君说完,目光锐利地看向徐向远和费珉,想看看他们的态度。 “大人所言极是。”费珉面露难色,苦笑道,“大人麾下把他们从罗猛手里救出来,按理说他们该感恩戴德。可真要让他们分摊军费、往外掏钱,恐怕没那么容易,那些人精得很,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不知道大人准备收取多少?县衙仓库里还有些积蓄,大概有两万一千余贯钱,粮食三万三千石,若是不够,下官再想想办法。”徐向远觉得,若是武安君的需求不多,他或许还能试着去说服那些大家族。 “县衙里的钱粮不算在内。”武安君态度坚决,“每县五万两,一分都不能少!而且这钱必须由大家族分摊,不得向普通百姓摊派分毫。”几番搜刮下来,他对各县的财力已经心里有数。遂平、确山二县都是中县,又没经历过战火,家底殷实得很,搜刮个五万两不成问题。 一个王朝之所以会衰落,往往就是因为这些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他们盘踞地方,和官府勾结,无论朝廷摊派多少赋税,最后都转嫁到贫苦百姓身上,逼得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起来造反。武安君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削弱当地大族的势力,同时也让费珉和徐向远跟这些大家族切割开来,今后才能更好地控制这两县。 太平时节,这些大家族有的是办法偷税漏税,可如今武安君就像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只要谁敢不听话,立马就会落下来。 “太多了!”徐向远脸色一惊,失声说道,“整个确山县,一年的夏秋两税加起来,折成银子也不过四万两左右,大人现在要这些大户一下子拿出五万两,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么?” 费珉也连连点头,一脸为难——这么大的数目,想要凑齐,难度实在太大了。 “若是乱兵进城,他们丢的可就不只是银钱了,连自己的妻女家产都未必护得住。”武安君眼中闪过一丝警告,“本官仁慈,给他们留了条活路,可这不代表我没有威严。你们回去后迅速拟定明细,各家该出多少,比例一定要合适,万万不可徇私舞弊!”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若是分配不公,很容易激起民变。 “你们可以请这些大家族的族长赴宴,当众宣读他们该承担的军费。愿意交的就痛痛快快交上来,不愿意交的,自会有人上门去收。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不止这个数了,说不定连家宅田地都得赔进去。” 武安君不想跟他们扯皮。费珉和徐向远要是想坐稳县令的位置,就必须按照他的规矩来办事,无论多难,军费必须凑齐。此番搜刮完,再加上两县仓库里的余财,应该能让他暂时不用为军费犯愁了。 “这……下官遵命!”费珉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领命。五万两虽然很多,但比起被乱兵洗劫一空,总归要好得多,那些大家族应该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徐向远也硬着头皮领了命——反正他们只负责分摊数目,谁不愿意交,就让他自己去面对唐州军的刀枪,到时候有他苦头吃。 “贤侄!贤侄!哎呀,可算找到你了!”武安君刚安排完政务,从系统里取出一瓶冰镇饮料正想解渴,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和喜悦。 “伯父,您可算来了,小侄可是等您好久了!”武安君赶紧起身,快步迎了上去,拉着李恒盛就往屋里坐,脸上满是热络。他盼李恒盛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火药快用完那天起,就天天惦记着。 “哎,我先去了泌阳,又转到比阳,再去舞阳,一路找过来,都扑了个空。”李恒盛擦了擦额头的汗,喘着粗气道,“今天总算是找到你了,再晚些,怕是真要耽误大事了。” “伯父莫怪,小侄这也是没办法,军情紧急,昨日才刚刚得闲。”武安君拿起茶壶给李恒盛倒了一杯热茶,至于自己手里的饮料,则仰头一饮而尽——这玩意要是被李恒盛问起来,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还是先喝了省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南下救人 “我知道贤侄如今不同往昔,是有本事的人,正为朝廷办着大事。”李恒盛枯槁的手指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颤抖,“可老夫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求你。”他此番来找武安君,自然是为了李采薇的事——这是他眼下唯一的指望。 “采薇姑娘眼下如何了?”武安君最近正好得闲,按照之前李恒盛的估算,事情也该到了紧要关头。 “那永安王府的佛塔已经落成,本月二十二便是吉日。”李恒盛说着说着,浑浊的老泪就滚了下来,“他们要把采薇送入佛塔,从此青灯古佛,一辈子不得离开。我已经半年多没见着她了,连她是胖是瘦、有没有受苦都不知道啊……” “离二十二还有五天,此去永安不过三日路程,来得及。”武安君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倒不算太急,正好带着南宫琴等人南下,把这事一并办了。 “贤侄,一万斤硫磺已经送到大盘山了,这是凭证。”李恒盛是个懂规矩的,忙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纸条,双手递到武安君跟前,纸角都被汗水浸得发皱。 武安君接过一看,果然是余静姝的笔迹,清秀的字迹落在糙纸上,倒显得格外醒目。这可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火药的事总算有了着落。 “伯父在此歇息一日,明日一早,我点起人马南下。”武安君觉得李恒盛做事爽快,恩怨分明,他也不能含糊,此番定要把李采薇救出来。 “贤侄,那永安郡王府可是皇亲国戚,权势滔天。”李恒盛急得直摆手,“若是点起人马杀过去,动静太大怕是不妥。最好悄悄过去,把人弄出来就行,越低调越好啊。” “低调,必须低调行事!”武安君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永安郡王赵恺自打独子去世后,便整日卧在榻上一蹶不振。近来天气转暖,气色才略有好转,此刻正半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院里抽芽的柳树发呆。 “王爷,今日就把那扫把星送到佛塔去,省得我儿在那边冷清。”王妃柳氏正给赵恺揉捏肩膀,指尖的力道透着股狠劲。儿子没了,她如今只能死死攥住丈夫这根救命稻草。按规矩,本该从庶出的孩子里过继一个给她,可柳氏总觉得自己还能生——关键就看赵恺的身体能不能争气。 说起来,大户人家的少爷大多沉迷酒色,身体年少时就亏空得厉害。她与赵恺已经数年不曾同房,这也是柳氏性子越来越暴躁的缘故,满腔的怨怼没处发泄。 “毕竟是儿媳,又是李家的人,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赵恺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砂纸。他何尝不知柳氏的委屈,可自己这副身子骨,实在是有心无力。 “我儿就这么没了,岂能一个人在那边孤苦伶仃?”柳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改嫁是万万不可能的,留在府中早晚是祸患!妾身已经嘱咐过了,往后一切用度都按王府规矩来,半分不得苛待。” “佛塔中清净,吃穿用度不缺,让她诚心礼佛,日后也好早登极乐,陪在我儿身边。”柳氏寸步不让,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总得给他个交代。 “也罢,不可真委屈了人家。”赵恺摆了摆手,他精力耗尽,实在不想为这些琐事费神,“李家那边问起,也要好生回应,别落人口实。” “王爷放心,妾身省得。”柳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又柔声问道,“今日要不要同去佛塔看看?”她是必定要去的,要跟儿子好好说说话。 “我就不去了,你也小心些,莫要染上风寒。”赵恺摆摆手,他如今这身体,还是在府中静养为好。 “那妾身办完事就赶紧回来。”柳氏现在必须守好赵恺,可别被府里那些狐媚子钻了空子。 今日的永安王府格外热闹,却透着一股压抑的肃穆。上百名护卫列队站在府门前,个个身披亮甲,手按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作为郡王,赵恺按制可拥有三百人的护卫队,装备由朝廷拨付,钱粮则由王府自筹。实际上王府在永州的势力远不止于此,只是能披甲带刃的,就只有这三百人——私自豢养甲士,形同谋反,谁也不敢逾越这条红线。 李采薇和小檀被塞进一辆封闭的马车,车厢密不透风,连扇窗户都没有,车门还被铁锁牢牢扣住,活像一辆移动的囚车。 “小姐,你说……老爷会不会来啊?”小檀缩在车厢角落,声音发颤,凑在李采薇耳边轻语。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做恢复训练,虽说还不能健步如飞,两条腿正常走动已是无碍。 “我爹向来靠谱。”李采薇攥紧了拳头,内心也极为紧张,“你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跑得快些,别拖后腿。”在她看来,父亲要救她们出去,唯有制造混乱,趁机脱身这一条路。 “小姐,到时候别管我了,你能逃出去就行。”小檀眼圈泛红,她见识过王府高手的厉害,自己腿脚还不利索,大概率是逃不掉的,“我一个丫鬟,他们未必会为难我。” “瞎说什么。”李采薇拍拍小檀的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一定会带你一起逃出去。到时候忍着点,只要逃出去,我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保证不会留下病根。”真到了要跑的时候,腿疼也得咬着牙忍过去。 车队缓缓启程,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朝着城外行去。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李采薇透过车厢板缝往外张望,一双明眸里满是急切。困在王府这么久,她早就憋坏了,此刻连路边的野草都觉得新鲜。 “小姐,怎么还没来啊?”眼看着车队出了城门,越走越远,四周除了呼啸的风声,连半点异样都没有,小檀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应该……会来的吧。”李采薇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佛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座青砖砌成的高塔矗立在半山腰,像个沉默的巨人,正冷冷地等着她自投罗网。若是今天逃不出去,她的余生恐怕就要困死在那塔里了。 眼看着离佛塔越来越近,李采薇和小檀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很显然,她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走时机——在永安城里,王府和柳家势力盘根错节,绝无可能脱身;而王府陵园这边同样驻着卫队,只有在半路上才是制造混乱的良机。 马车门上的锁链“哗啦”一声被拉开,刺眼的阳光猛地灌进来,让李采薇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她扶着小檀下了马车,脚刚沾地,就看见佛塔矗立在半山腰,一条蜿蜒的石阶路直通塔门。马车只能停在山脚,接下来这段路,必须步行上去。 李采薇抬眼望了望佛塔,青砖灰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走过这段台阶,恐怕她的人生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有心想要逃离,可王府的护卫个个眼观六路,戒备森严,她和小檀连半分机会都没有。 柳氏从她们面前走过,眼角的余光扫过来,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随即抬脚往山上走去,珠翠环绕的发髻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走吧。”李采薇轻轻叹息一声,或许父亲的计划失败了,或许是出了什么变故——她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树林里突然飘出一道人影,身形快如鬼魅,径直朝着李采薇扑来。守在她跟前的都是护卫中的好手,本是防止她逃走,此刻见有人来袭,立刻拔刀迎了上去,刀刃碰撞的脆响瞬间划破寂静。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道人影吸引时,谁也没注意到另一边的枯草中突然杀出一人,长刀带起一道寒光,瞬间就砍倒了两名护卫,硬生生在包围圈上撕开一个缺口。 “走!”这人正是白莲教的苗护法,而最先现身的自然是南宫琴。他们二人潜伏在此,就是要先下手为强,把李采薇从王府卫队的控制中抢出来。 若是武安君带着大队人马强攻,王府护卫只需以李采薇为要挟,他必然投鼠忌器。 南宫琴作为白莲教护法,一身功夫本就罕有敌手,长剑连闪,又伤两人,随即飘身后退,与苗护法并肩而立,刀剑齐出,竟一时挡住了护卫的反扑。 李采薇也顾不上惊讶父亲从哪请来的高手,拉着小檀就往缺口冲去。留在山下的护卫本就不是顶尖好手,连她这点花拳绣腿都能暂时应付几下。 南宫琴和苗护法刀剑合璧,愣是在石阶上把一众王府高手拦住,让他们根本过不去拦截李采薇。 “非要走台阶不可吗?给我把人捉回来!”王妃柳氏气得尖叫,二十多名好手居然被区区两人挡住,简直是奇耻大辱。 众人闻言,赶紧各显神通,有人跃上树梢,有人沿着坡地疾奔,都想抄近路往山下赶,截住李采薇。 南宫琴和苗护法对视一眼,不再恋战,直接朝山下飞跃而去——他们的目的是护住李采薇,而非杀敌。 “都给我围住了,但有反抗,格杀勿论!”柳氏气得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这些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永州地界上动王府的人! 李采薇也是个机灵的,知道自己和小檀凭两条腿跑不远,一眼就瞅见了停在山脚的马车,拉着小檀冲过去,一抖缰绳就赶着马车朝外面冲去。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嘎吱”的声响,像在哭嚎。 南宫琴见状,立刻招呼苗护法:“护住马车!”二人一左一右护在马车两侧,奋力冲杀,想要撕开一条通路。 王府护卫中也有高手,只见一人双脚在树梢上轻点,如履平地般朝着马车快速接近,随即猛地将手中长枪掷出。 长枪带着破空的锐响,“噗嗤”一声扎入马腿。马儿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前腿一软,整个身子往前扑倒,车厢“轰隆”一声翻倒在地,木屑飞溅。 李采薇见势不妙,拉着小檀赶紧跳车。她们刚在地上打了个滚,就听见身后传来木头碎裂的巨响。 李采薇刚扶着小檀爬起来,就看见一大群护卫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眼看就要把她们围住。 “小檀,坚持住!”李采薇咬着牙,一把拉住小檀就往外冲。心里忍不住暗骂:自己老爹也太不靠谱了,就这两个高手,虽说厉害,可对方人多势众,根本逃不出去啊! 小檀咬着牙拼命跑动,双腿的旧伤被牵扯得生疼,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她死死咬着嘴唇,愣是没哼一声。 南宫琴和苗护法凭借灵动的身形在人群中腾挪,时不时刺伤一人,努力拖延着追兵的脚步,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打湿了衣襟。 “给我留下吧!”方才投掷长枪的那人飞跃过翻倒的马车,抽出腰间另一杆长枪,几个腾挪就挡在了李采薇身前。若不是顾忌李采薇的身份,他刚才那一枪就直接送她归西了。 李采薇脸色煞白,面露绝望——此人正是王府客卿,江湖人称“一枪镇山河”的云千朔。 云千朔并非王府护卫,而是客卿,身份地位超然,连赵恺都要以礼相待。他本是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因受过王府恩惠,才在此坐镇。一杆长枪纵横江湖,难逢敌手。此番柳氏也是怕出意外,特意请了他来压阵。 “走,此人交给我们!”南宫琴一声娇喝,带着苗护法直接朝着云千朔杀去,剑光刀影瞬间交织成一片。 云千朔长枪一抖,枪尖如灵蛇吐信,招招势大力沉,竟瞬间就接住了二人的攻势,枪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 “跑!”李采薇一咬牙,拉着小檀转身就跑。身后的护卫眼看就要追上来了,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 突然,脚下传来一阵震动,地面都在微微发颤。李采薇抬头望去,只见一支骑兵正疾驰而来,铁蹄踏地的声音如闷雷滚动,直奔他们这边冲来。 李采薇不知道是敌是友,下意识地想拉着小檀躲开,可小檀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本就腿脚不便的她,连续奔跑早已到了极限,此刻再也撑不住了。 李采薇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弯腰将小檀护在身下,紧紧闭上眼睛——她准备独自承受战马的践踏。 让她诧异的是,这支骑兵冲到近前,竟自动一分为二,从她们身旁疾驰而过,铁蹄扬起的尘土溅了她们一身。骑兵们直奔前方的王府护卫而去,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护卫中虽有高手,可面对这样大规模的骑兵冲击,也只能慌忙四散奔逃,生怕慢一步就被踏成肉泥,刚才还严密的包围圈瞬间溃散。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先兵后礼 “你再不来,我们就要挡不住了!”南宫琴虚晃一剑,剑锋划过云千朔的枪杆,借着反作用力与苗护法齐齐后撤,稳稳落在武安君马前。 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往下滴,打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她们二人联手虽能与云千朔周旋,可王府护卫中的好手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再拖片刻,怕是想脱身都难。 “自然是要来的。”武安君勒住马缰,玄铁头盔下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声音沉稳得像块磐石,“走吧。” 南宫琴指尖在马鞍上一按,身形如柳絮般轻盈跃起,稳稳落在马背上,苗护法也紧随其后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唯有急促的呼吸暴露了方才的惊险。 云千朔站在原地,面色铁青如铁。以他“一枪镇山河”的名头,竟被人如此无视,枪杆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枪尖的寒芒里都淬着怒意。 “不知道是哪位将军在此?也敢插手我王府家事?”王妃柳氏从混乱中拨开护卫走出来,珠钗歪斜,鬓发散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长空。 “王妃就不怕,为了不泄露身份,在下不得不痛下杀手?”武安君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恐吓,比刀锋更让人胆寒。 柳氏虽然横行惯了,却不是没脑子的草包。对方能调动三百精锐骑兵,绝非寻常武将。若是真的撕破脸,永安王府就算能讨回公道,恐怕也要元气大伤,这笔账她算得明白。 “王妃莫怕,有我在此,谁也伤不得你!”云千朔挺枪护在柳氏身前,枪尖斜指地面,枪杆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此刻若不显露出几分本事,他这个客卿也就没必要留在王府了。 王妃柳氏这才松了口气,握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颤。她看向武安君的眼神复杂难辨——对方戴着头盔,脸上蒙着黑布,明显不想暴露身份,可那三百骑兵踏地的震动,像重锤敲在她心上,就算王府的三百甲士全在此处,怕是也挡不住这雷霆之势。 “今日之事,到现在还能和平收场。”武安君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无波,“我现在带人走,王妃自便,如何?” “你闯到我王府地盘,劫走世子妃,拍拍屁股就想走?我永安王府的脸面往哪搁?”柳氏心有不甘,这事若是传出去,整个永州都会笑话王府无能,她这个王妃的脸更是要被踩进泥里。 “也罢,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武安君翻身下马,玄铁甲胄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朝着道路旁的河畔指了指,那里芦苇丛生,正好避开众人耳目。 王妃柳氏犹豫了。对方明显是员武将,身形挺拔如松,光看那双手按在刀柄上的姿态,就知道绝非善茬。自己跟他单独相处,显然会处于下风,甚至可能有危险。 “王妃,不可!此人危险!”云千朔低声劝阻,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他能感觉到武安君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那是尸山血海里浸出来的杀气,比南宫琴和苗护法加起来还要浓重,像一张无形的网,让他呼吸都觉得滞涩。这是高手之间才有的感应,对方的实力,恐怕远在他之上。 “我承认你身手不错,但也仅此而已。”武安君眼睛微眯,目光如刀,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只要我愿意,今天就能将你留在此处。” 云千朔武功再高,也高不过罗猛。武安君真要出手,他绝对逃不掉。 “狂妄!”云千朔怒喝一声,枪尖猛地抬起,枪风卷起地上的尘土。他不信,眼前这看似年轻的武将,能有击杀自己的本事。 “可以,随我来。”柳氏却突然一摆手,示意云千朔不必跟来,独自提着裙摆往河畔走去。 她看得明白,武安君没有杀她的动机,反倒像是有话想私下说——对方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正是她想要的。柳氏心里也好奇,这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年轻男子,到底是谁家的俊杰,竟有这样的实力和胆魄。 “爹,那是谁啊?”李采薇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身旁一名骑兵问道。方才那番混乱,她光顾着护着小檀,根本没看清局势。 “谁是你爹?”李恒盛猛地转过头,压低了声音。他穿着一身骑兵甲胄,脸上还抹了把灰,自认伪装得天衣无缝,怎么就被认出来了? “爹,就你那身形,跟人家精锐骑兵也不搭啊。”李采薇指着他腰间的玉佩,忍俊不禁,“还有这玉佩,你都戴了一辈子了,我打记事起就没换过。若这不是你,那就说明我爹肯定死了。”她心里清楚,父亲既然在,就说明她们得救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呸、呸!你爹我活的好好的,不然谁来救你?”李恒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干脆翻身下马。反正他也不用出面,纯粹是来当监工的,就怕武安君对这事不上心。 “爹,你先搭把手,把小檀先弄上去。”李采薇扶着浑身发软的小檀,刚才一番奔逃,小檀的旧伤怕是又加重了。一会肯定得赶路,正好李恒盛还牵着一匹空马。 “当真是个累赘!”李恒盛嘴上抱怨着,手却很诚实地伸了过去。方才他在骑兵阵里看得清楚,自家女儿为了护着这丫鬟,差点被战马踩了,这份情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奴婢谢过老爷!”小檀面色愧红,在二人的搀扶下吃力地爬上马背,紧紧抓住缰绳。 随即李采薇也翻身上马,坐在小檀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心里忍不住想,刚才要是有这么一匹合用的马,她们何至于那么狼狈。 “爹,这骑兵哪来的?”李采薇低声问道。她可是知晓,大乾境内骑兵甚少,能拥有这样一支精锐骑兵的,屈指可数。 “你那便宜夫婿的。”李恒盛摸着下巴,这事早晚瞒不住,不如索性说了。 “世子不是死了吗?”李采薇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她显然误解了“便宜夫婿”指的是谁。 “我说的是武安君。”李恒盛干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我把你许给他了,这是救你出去的条件。”他不知道李采薇会不会同意,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武公子?”李采薇心头一跳,脸上飞起红霞,却又有些不解,“爹,他有家室的,你不是知道吗?”这些日子被困在王府,她一颗心早就系在了武安君身上,只是碍于身份,从未表露。如今脱困,竟直接得了这样的消息,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咳,爹没用,让你受委屈了。”李恒盛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愧疚,“你只能做小了。但是你放心,咱们不跟其他人挤在一起,你就在襄阳操持商行,只要有钱,日子过得舒坦就行。”他心里清楚,李采薇这情况,克死了一任丈夫,想给大户人家做当家主母是难了。 原本以为李采薇会生气哭闹,谁知道她只是低着头,手指轻轻拧着衣角,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显然是害羞了。 “但凭爹爹做主。”李采薇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声音细若蚊吟。 李恒盛大喜过望,自家女儿这是答应了!省得他再多费唇舌,赶紧趁热打铁道:“乖女儿啊,我跟你说,以后跟在他身边,务必要舍得花钱。咱们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襄阳分号都给你,赚的钱都是你的私房,别舍不得。”他顿了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他那当家大妇,我瞧着是个好说话的,只要你稍微动动脑子,相处起来不难......” 小檀坐在前面,听得眼睛直发亮,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可碍于李恒盛在,她愣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只能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什么。 “爹,他去那做什么?”李采薇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赶紧岔开话题,指着河畔的武安君问道。 “我哪知道,应该是谈判吧。”李恒盛望着那边,若有所思,“能不起波折最好,真要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他觉得武安君这是先兵后礼,先用骑兵镇住场面,再给王府留些面子,省得事情闹得天下皆知。 “王妃应该知晓,世子体弱,本不是女子的过错。”武安君站在河畔,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语气平静地开口。王府势大,能不撕破脸最好,当然,真要闹起来,他也绝不怕。 “本宫就一个儿子,那是我全部的依靠,你让我以后怎么过?”柳氏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当然知道不是李采薇的错,可心里的怨怼总要找个地方发泄。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武安君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况且,王妃如今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何不再生一个?”他看柳氏也就三十出头,完全有再生的可能。 “你以为我不想么?”柳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颊微微发烫。她还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这种闺房私事,怎好与人言说。 “若是王爷身体有恙,在下倒是有一物,或可助王爷一臂之力。”武安君觉得,自己抢走了李采薇,若是想让王府咽下这口气,总得给些实在的好处。 “你到底是谁?”柳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暗道这人好生机敏,居然猜到了症结所在。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武安君。”武安君伸手撤下面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庞,眉眼间带着几分锐气。 “竟然是你?”柳氏看着那张脸,一时有些失神。她怎么也想不到,敢在永安王府头上动土的,竟是如今风头正盛的武安君。传闻这少年郎早已简在帝心,北伐中屡立战功,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难怪有这样的底气。 “正是在下。”武安君坦然承认,“采薇姑娘,我肯定是要带走的。但是,我可以给王府一个交代。” 他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瓶递过去:“此物乃是由神医调配,采用天地灵草,有补益肾阳之效。每日一粒,瓶中共有六十粒。切记,根基虚弱,不可操劳过度。至于功效究竟如何,在下也不清楚,只是偶然得来的。”据说这玩意三颗就抵得上一粒蓝色小药丸,只要赵恺不是彻底废了,总会有些改善。 “我凭什么信你?”柳氏接过药瓶,入手冰凉,瓶身光滑得不像凡物。她当然希望武安君所言为真,那样不仅能享受鱼水之欢,还有机会怀上孩子。若是能诞下男孩,将来这王爷之位,自然是她孩子的。 “不需要信我,信它就好。”武安君摆摆手,语气随意,“你完全可以找人先试一下药效,再决定要不要给王爷服用。”他自己又没吃过,都是听系统说的。 “好,此物若真如你所言那般有用,本宫对此事,便概不提起。”柳氏紧紧攥住药瓶,生怕一个不留神飞了。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换一瓶可能让她重获希望的灵丹妙药,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好,就此别过。”武安君拱了拱手,转身便走。若不是他占据绝对优势,这王妃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此物可还有多的?”柳氏赶紧开口问道,眼中满是急切。这一瓶只能吃两个月,根本不够。 “可遇不可求。”武安君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系统里倒是还有一瓶,可他怕赵恺吃多了不知节制,日日笙歌,最后一命呜呼,那他可就麻烦了。 柳氏望着武安君离去的背影,将药瓶牢牢抱在怀中,指尖都在微微颤抖。这难得的机缘,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大丈夫生于乱世,既然有一身本事,何不沙场建功,反而要在此空耗生命?”武安君返回骑兵队伍,翻身上马时,目光落在云千朔身上。对方的武艺,他看在眼里,犹在白莲教众护法之上,怕是能与白莲教的长老抗衡。而且云千朔用的是长枪,招式大开大合,非常适合沙场作战。 “在下也曾从军,只恨未逢明主。”云千朔有些意外,此刻双方还剑拔弩张,对方居然直接朝他抛出了橄榄枝。年轻时他也曾在军中服役,只是始终郁郁不得志,才浪迹江湖。如今已过三旬,早已断了沙场建功的念头,可武安君这句话,却让他沉寂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本官姓武,云兄若是有意,可来唐州寻我。”武安君压低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云千朔心头一震——居然真的是武安君!虽然如今地位不算顶尖,却战功赫赫,背靠辛表程,已是大乾朝堂冉冉升起的新星。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骑兵队伍,他思虑再三,最终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王府客卿的身份再尊贵,也比不上靠军功挣来的将军名号,就算只是个校尉,那也是朝廷在册的官员。 柳氏却不知道这些,她让人收拾好残局,自己去儿子的陵墓前烧了炷香,便急匆匆地返回王府去了——她迫不及待想试试那药的效果。 第一百五十八章 美人入门 武安君故意放慢马速,与李采薇并驾齐驱。往日里落落大方的姑娘,此刻却像被晨露打湿的海棠,脸颊绯红,只顾着埋着头看马鬃,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旁边瞟。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倒像是敲在她心尖上的鼓点。 “小姐,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小檀在前面扭动着身子,努力想直起腰来,后背被李采薇按得发紧。 “再多嘴,看我不教训你!”李采薇大窘,赶紧松了松手臂,压低声音呵斥,耳根却红得能滴出血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咳,采薇姑娘,是直接回襄阳,还是先随我去唐州?”武安君打破沉默,他现在事情办完了,该提的好处也得提上日程。 每年一万斤的硫磺供应只是其一,李采薇嫁给他做小,襄阳的分号作为陪嫁,这才是重中之重。像李采薇这样容貌姣好又懂经商的女子,再加上偌大一笔陪嫁,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你与爹爹说便好了!”李采薇羞得不行,头埋得更低了,连声音都细若蚊吟。哪有婚姻大事直接跟女子谈的,就算是做小,也不带这么直白的。 “也罢,我去跟伯父说说!”武安君摸了摸鼻子,觉得还是往日里那个能言善辩、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的李采薇更有趣些。 待到武安君策马走远,李采薇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脸颊。以前倒是没觉得,如今武安君一靠近,她就感觉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连呼吸都乱了章法。 “小姐,如今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你怎么还把人往外推?”小檀转过头,小声嘟囔着,显然对李采薇的表现极度不满。自家小姐平日里多机灵,怎么一遇上武安君就犯迷糊。 “你个死丫头,再多嘴掐死你!早知道就把你丢在王府里好了。”李采薇本就羞得不行,被小檀这么一说,更是窘迫,伸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拧了一把。 “哼,现在不努力,以后独守空房就知道遭罪了!”小檀摇摇头,不以为然。武安君这样的少年英雄,往后身边的女子定然不会少,不抓紧机会抓住他的心,难道等着被冷落吗? “你倒是什么都懂。”李采薇被她说得脸颊发烫,索性转移话题,“回头我就给你寻个婆家,商行里的学徒咋样?我上次看见你跟一个小学徒有说有笑的。”岂能容小檀这般放肆调侃自己。 “小姐,你就饶了我吧!”小檀夸张地哀嚎一声,“就他那小身板,你就不怕我给他打折了?”她长叹一声,自己虽然是个丫鬟,可身段、长相都不差,又有一身好武艺,寻个像样点的男子也不算过分吧。 “哼,打折了好,让你也体验一下独守空房的滋味!”李采薇露出胜利的微笑,扬起下巴,像只得意的小孔雀——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武安君可不知道这主仆二人的拌嘴,径直去找李恒盛了。他跟余静姝、云瑶都没正经办过婚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操持。不过话说回来,余静姝和云瑶也不在乎这些虚礼,当初武安君打下安家寨,就定下了她们二人的身份地位,这可比一场风光的婚礼靠谱多了。 李恒盛建议还是回大盘山,简单摆几桌酒席,一家人吃顿饭,也算是给李采薇一个名分。至于大操大办,一来李采薇现在身份敏感,二来又是做小,传出去反而不妥。李恒盛现在也看透了,只要女儿能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强。 其实,若是可以,李恒盛倒是想把李采薇留在身边,招个上门女婿。可他担心王府那边日后寻麻烦,只能给女儿找个靠山,武安君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虽然是做小,但武安君的人品、样貌、年龄都是良配,往后若是能平步青云,女儿也能跟着享福。 武安君听罢,当即下令让大部分人先回遂平,等招募完新兵就抓紧训练,自己则带着少部分人手先回一趟大盘山。 大盘山这边,余静姝和云瑶早就盼着消息,见武安君带着李采薇回来,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李采薇的手就不肯松开,亲昵得像是多年未见的姐妹。毕竟李恒盛说过,要把襄阳分号当嫁妆,这妥妥的就是个土豪啊。 如今的大盘山算是唐州军的工业基地,摊子铺得极大,人口越来越多,余静姝和云瑶肩上的担子也不轻。二人正盘算着找点路子挣钱呢——山中的钢铁产量越来越高,正好可以做些铁器生意。 “妹妹,你瞧瞧,这些就是我大盘山刚出产的农具。”余静姝拉着李采薇走到一排铁器前,像个优秀的推广专员,热情地介绍起来,“都是夫君指导工匠改良的,符合……符合那个啥来着?”她拍了下额头,懊恼自己怎么就记不起来了。 “是人体工程学。”武安君在一旁笑道,“简单来说,就是用起来更省力、更顺手。”真是的,自己说的时候不好好听,现在抓瞎了吧。 “对,就是人体工程学!”余静姝眼睛一亮,赶紧接话,“妹妹啊,这可不是普通的农具,有了它,种地都能一个顶俩!你再看这个,咱们叫开荒锄,有了它,就算是身体强壮些的妇人,也能把山地给开出来。”她必须得把李采薇说动,把这些农具拿出去变现才行。现在大盘山中工匠多,待遇又好,每个月的开支比起军队都少不了多少,再不开源,怕是就要财政崩溃了。 武安君治下如今一片欣欣向荣,可问题也不小——改善待遇之后,钱粮的消耗极大。按照他的估算,今年秋收就能大规模收获高产水稻,原本能解决境内的粮食需求,可地盘扩大之后,这些高产水稻还得留着做种子。明年不光大盘山,连泌阳、比阳一带都要种满高产水稻和玉米。为了保证对粮种的垄断,他还准备建立严格的粮食管理制度——这些高产粮种,可是他增加治下人口的最好手段。 “小檀,你拿去试试!”一谈到生意,李采薇立刻恢复了精明本色,眼神都亮了几分,自然不会被余静姝三言两语就打动。 小檀闻言,拿起一把开荒锄走到前面的空地上,抡起锄头猛地往下一挖,只听“噗嗤”一声,锄头入土竟超过半尺,土块被轻松翻了起来。 李采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果然是个好东西,这大盘山显然不是普通山寨能比的。 “此物,作价几何?”她明知这东西品质上乘,却还是按捺住心动,平静地问道。 “锄头三百文,开荒锄七百文!”余静姝暗道有戏,赶紧报了个天价。普通铁匠铺出来的锄头,最多也就百文,这价钱足足翻了好几倍。 “太贵了。”李采薇毫不犹豫地还价,“锄头二百文,开荒锄五百文。”她自幼耳濡目染,经商的本能瞬间被激发出来,把“奸商”的本色暴露无遗。 “妹妹,这可是上好的精铁啊!”余静姝急了,拿起一把锄头递到她面前,“你看看这钢口,普通刀剑都比不上的!云瑶,你快给采薇妹妹介绍一下,咱们还有菜刀这些,都是上品。”她一把拉过云瑶给自己壮声势,山寨日子过得紧巴,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咳,静姝所言极是。”云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都是最好的用料,出自我山寨大师之手,可遇不可求……”她年纪稍长,出身又不如李采薇,面对这位大家闺秀,没由来地就矮了半分。 余静姝可没这顾虑,她是当家大妇,有婚书为证,在大盘山的地位稳固得很,谁见了都得叫一声“大夫人”。李采薇进来,最多也就是个三夫人,论身份,还是她更胜一筹。 “爹爹,你也来评评理。”李采薇干脆把李恒盛拉了过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咳,做生意嘛,总要讨价还价的。”李恒盛打了个哈哈,他才不想掺和这些,只要女儿能开心就好。 “采薇,依你看,此物作价多少合适?”武安君开口了,他再不出声,估计这几位能把锄头论斤称着卖。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铁匠铺中,一把好些的锄头通常在一百二十文到一百五十文。咱们的锄头用料更足,工艺更好,可考虑到接受度,最终售价不能超过三百文。锄头再好,那也是用来种地的消耗品,太贵的话,老百姓宁愿多费点力气——毕竟很多时候,力气并不能换回钱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想把最终售价控制在三百文,商行的进货价就不能超过二百六十文,得给那些小商贩留下利润空间,他们才会将此物带到各地售卖。商行本身的运输、仓储、资金成本也要占到三十文,所以商行不考虑自身利润,最多能给到二百三十文。” 一番话下来,条理分明,把成本核算得清清楚楚,连武安君都忍不住点头——果然是做生意的好手。 “既如此,那便按照二百二十文供给商行。”武安君一锤定音,也算是过了把家主的瘾,“赔钱的买卖没人做,总得让山里的工匠们有干劲。” 李采薇心中暗喜,实际上商行的成本大概也就不到二十文,如此一来,还能有一成的利润。虽然不多,却也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她眼光毒辣,知道这种锄头定价三百文绝对物超所值,长期做下去形成口碑,前途不可限量。 余静姝虽然觉得没达到心理预期,却也知道这价钱有足够的利润空间。大盘山从采矿到冶炼集成度极高,一斤铁料的成本已控制在八十文以内。如今出产的锄头,长八寸以上,宽三寸有余,用铁接近一斤半,铁料成本不过一百二十文。再加上锻造成本二十文,总成本也就一百四十文。一百四十文的东西卖二百二十文,利润八十文,怎么看都是笔好买卖,只是她总觉得这么好的东西,该更值钱些。 “静姝,细水长流的买卖,咱们以后也算多了一笔进项。”云瑶在余静姝耳边轻声劝道,大盘山的农具可不光是锄头。 “就依妹妹所言,往后这些生意,还要妹妹多劳心费神。”余静姝总算转过弯来,价钱太高卖不掉也是白搭,还是细水长流靠谱些。而且大盘山的农具有很多种,连铁锅都在计划之中,若是每月能卖出去一千件,一件挣一百多文,那也是一百多贯的净收入,足够贴补不少开销了。 大盘山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资金外流严重,毕竟山中物产不丰,又以给唐州军做配套供应为主。大量的兵器、铠甲和火炮供应出去,武安君却从来不付钱,若不是靠襄阳和建康的商铺回笼资金,大盘山早就撑不住了。 生意谈妥,一家人便乐呵呵地开始布置起来。李采薇为了低调,穿上了小檀连夜赶制的大红嫁衣,款式简单却也喜庆。李恒盛本准备了一身华贵的礼服,上面光金线就用了一斤多,还缀满了珠宝,却被李采薇直接拒绝了。她算是看明白了,余静姝这是把她当冤大头呢,必须把家底藏好了,不然天天被惦记。 简单拜过天地,武安君奉茶改口,从此多了个泰山大人李恒盛。李恒盛笑嘻嘻地接过茶盏,心里美滋滋的——反正大夫人余静姝的父母都已过世,武安君如今就他这么一个老丈人,地位着实崇高。 “往后啊,采薇就托付给你了,为父没什么好说的。”李恒盛放下茶盏,拍了拍武安君的肩膀,“你们早点开枝散叶,让我抱上外孙,也好乐呵乐呵。” “来,拿着,可不许嫌少!”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包塞到武安君手中。 “谢过岳丈大人!”武安君也不推辞,直接揣入怀中。 小檀扶着李采薇往卧房走去,武安君则留下来陪李恒盛喝酒。 “老夫给二位夫人也准备了红包,嘿嘿!”李恒盛是个会来事的,又掏出两个红包递给余静姝和云瑶,礼多人不怪嘛。 “谢过岳丈大人!”余静姝和云瑶笑着接过红包,也跟着武安君称呼李恒盛为岳丈大人,算是正式认了亲。 “今日我高兴,贤婿,咱们好好喝几杯!”李恒盛乐得合不拢嘴,女儿能跟着武安君,肯定比在王府里快活,他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自然、自然!”武安君嘴上应着,一颗心却早就跟着李采薇飞走了,只是不得不耐着性子陪李恒盛喝酒。他频频举杯,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就把李恒盛灌得酩酊大醉,赶紧让人把他扶下去休息——他还等着洞房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洞房花烛 “夫君已是这般急不可耐了?”余静姝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醋意。李采薇虽然貌美,可她们姐妹如今也算姿容出众,往日里也没见他这般心急火燎的。 “咳,那个,静姝,我们再喝一杯!”武安君被她说得脸上发烫,有些尴尬地端起酒杯,心里却打着主意——干脆连余静姝一起灌醉算了,省得她在此打趣。 “哼,才不上你的当。”余静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按住他的酒杯,“赶紧去吧,记得跟妹妹说,明早得给当家大妇奉茶!”语气里带着几分当家主母的威严,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 “咳,云瑶,你陪静姝一会!”武安君朝着云瑶使了个眼色,眼神里满是求助——赶紧帮我把这位姑奶奶哄住。 云瑶回了他一个了然的浅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去便是。要说身边这些女子,还是云瑶最为贴心,从不争宠,处处都能为武安君分忧。 武安君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卧房走去,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连玄铁铠甲碰撞的声响都显得格外雀跃。 “白得一个便宜岳丈,看看给了多少红包!”余静姝等武安君走远,立刻拉着云瑶坐下,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等着拆糖的孩子。她早就好奇,这大户人家出手能有多大方。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红包,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银票。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白银五千两”,余静姝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畅快。她知道李家有钱,却没想到出手这么阔绰——随手给的红包,居然就有五千两。 五千两是什么概念?如今她每月的俸钱不过十两,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上四十多年,能不能活到那天都不好说。 “云瑶姐姐,你的是多少?快看看!”余静姝被这大手笔镇住了,声音都有些发颤,赶紧催着云瑶拆红包。 云瑶也有些紧张,指尖微微颤抖地拆开红包,里面同样是一张银票,上面写着“白银三千两”,还是太原钱庄的票号,大江南北都能通兑。 显然李恒盛是故意如此,明着是给红包,实则是认可了余静姝当家大妇的地位。 果然,余静姝瞧见云瑶的银票比自己少了两千两,嘴角顿时翘得老高,眉眼间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亏了!”她猛地一拍大腿,懊恼地说道。 “这还亏了?”云瑶捏着那三千两银票,指尖都在发烫。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花才好。 “应该把槿颜叫来的,这不是少了一个红包?”余静姝捶着桌子,感觉自己平白错过了好大一笔钱——这可是白捡的啊。自打唐州光复后,槿颜跟着进货队伍来过一次大盘山,跟她处得极好。 槿颜出身不好,却在外帮武安君打理生意,若不是她那两个铺子源源不断地回笼资金,大盘山早就撑不下去了。余静姝打心底喜欢这个能干的妹妹,若不是外面的生意离不得人,恨不得把她留在大盘山做伴才好。 可李采薇的出现,让她心里多了几分警惕——对方出身好,背靠李氏商行,长得又出众,还懂经商,几乎处处压她一头。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占上风的机会,自然要为自己人多争取些。 “要不,我分些给她?”云瑶听她这么说,也反应过来,确实是损失不小。 “咳,明天我在那位便宜岳丈面前提一嘴,你注意敲边鼓!”余静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种白捡便宜的机会,一辈子未必能碰上两回,说什么也得帮槿颜把那份拿回来。 云瑶立马露出了然的神色,重重点头。既然大家情同姐妹,自然要为槿颜争一争。 李采薇可不知道外面的算计,正坐在卧房里搓着衣角,指尖都有些发颤,显然紧张得不行。当初嫁到王府时,世子已经病重卧床,她到现在依旧是处子之身,此刻面对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小檀,我要喝水!”她咽了口唾沫,想喝点水缓解一下紧张。 “小姐,不行哎。”小檀赶紧摆手,“喝多了就要如厕,你这盖头戴着不方便,等公子来掀了盖头再说吧!”这些都是当初府里老人叮嘱的规矩,可不敢忘。 “那我就自己掀开好了,一会再盖上,谁又知道?”李采薇本就是跳脱性子,最不喜这般拘谨,说着就要抬手去掀盖头。 “小姐,可不能这么做,不吉利的。”小檀赶紧拉住她的手,柔声劝道,“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眼瞅着要过上好日子了,可别在这事上折腾。再等一会吧,老爷的酒量你还不知道?估摸着这会已经钻桌子底下去了。” “那就再等一会!”李采薇想了想,觉得小檀说得有道理,便按捺住性子,重新坐好,只是指尖依旧绞着衣角不放。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檀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去开门。 “老爷,奴婢给您宽衣!”她很快进入角色,连称呼都换了。 “咳,算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先下去休息吧。”武安君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奴婢就在门外候着,老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檀也不坚持,低着头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内只剩下两人,李采薇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能清晰地感觉到武安君正在靠近,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男子特有的气息。 武安君拿起桌上的秤杆,轻轻挑起李采薇头上的红盖头。盖头滑落的瞬间,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精心打扮后的李采薇,眉眼如画,脸颊绯红,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娇憨,美得让人心颤。 他伸手轻轻挑起李采薇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起初李采薇还有些抗拒,毕竟他嘴里带着酒气,可很快就迷失在他的温柔里,闭上眼睛,任由他摆布,连指尖的颤抖都渐渐平息了。 李恒盛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自打李采薇出事,他好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如今在武安君的地盘上,安全无虞,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连梦都没做一个。 “岳丈大人,昨夜休息得如何?”余静姝瞧见李恒盛打着哈欠走出来,赶紧上前行礼,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主打一个礼数周全。 “好,甚好!谢过大夫人关心!”李恒盛笑得满脸褶子,只当她是拿人手短,以后定然会对自己和女儿多些照拂。 “早餐已经备好,岳丈大人不妨移步?”余静姝做了个请的手势,心里却在盘算——看在那五千两银票的面子上,务必要把这位财神爷招待好。 云瑶正忙着从厨房往外端早餐,虽比不得李家丰盛,却也摆了四五种点心,还有热腾腾的小米粥,香气扑鼻。 李恒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拱手道谢,脚步轻快地跟着余静姝落座。 “哎呀,可怜槿颜妹妹远在建康,为咱们这个家操持,都没能来此见一见采薇妹妹。”余静姝一边给李恒盛盛粥,一边故作惋惜地说道,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瞟着他的反应。 “可不是,槿颜妹妹常年在外奔波,数月才能见上一面,真是苦了她了!”云瑶赶紧在一旁打边鼓,语气里满是心疼。 “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岳丈大人,您说是不是?”余静姝把话头抛给李恒盛,为了红包也是拼了。 “啊,是、是,都不容易!”李恒盛嘴里塞着包子,含糊地应着,一时没品出其中的门道。 “哎,夫君是要做大事的,咱们几个可得把他伺候好,彼此得和睦些,莫要给夫君添堵。”余静姝见他没反应,又循循善诱道,“咱们姐妹共处,最需要的就是公平,可不能厚此薄彼。”她说着,还朝云瑶递了个眼色——你倒是说句明白话啊! 云瑶没辙,知道余静姝的意思,只能由她来说句直白的了:“也是,槿颜妹妹不在,都没能见到岳丈大人,恐怕下次在外面见了,都认不出来呢。”这话几乎就是明着要红包了——您给了我们,可别漏了槿颜啊。 “槿颜妹妹在襄阳也有铺面,岳丈大人见过没有?”余静姝索性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李恒盛,看他这回能不能听明白。 李恒盛也是八面玲珑的人,被这么一提醒,哪还能不明白?槿颜的事他知道,是武安君赎出来的青楼女子,帮着打理襄阳的铺面。原本他以为这女子没什么名分,可如今看来,显然已经被余静姝接纳,算是武安君的人了。 如此看来,这余静姝倒也是个好相处的,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小家子气。 “二位夫人,这位槿颜夫人,老夫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李恒盛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笑道,“不过如今都是一家人,此番回建康,老夫当亲自前往拜访,以后也好多有往来。”他这话说得巧妙,既认可了槿颜的身份,又暗示了红包少不了,只是眼下没准备,得回建康再补。 “自然,我们情同姐妹,共同为夫君分忧,才好让他安心做大事。”余静姝见他上道,顿时笑开了花——看来槿颜的红包跑不了了。 话说那边武安君带着李采薇刚走出房门,小檀就端着茶水跟在后面。 “姐姐请喝茶!”李采薇接过小檀递来的茶水,微微弯腰一福,恭恭敬敬地递到余静姝跟前。任她再心高气傲,也知道余静姝是当家大妇,该守的规矩不能少。 “嗯,咱们家也没多少规矩。”余静姝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随即从袖口取出一根发簪递给她,“咱们众姐妹和睦相处,为夫君分忧就是。此物是夫君当初送我们的定情之物,我请工匠又照着打了一枚,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当初武安君第一次去襄阳,买了三根一模一样的银簪,槿颜一根,她和云瑶各一根。这次李采薇来了,她早早就让人打了枚新的,就等着这一刻。 这发钗是普通银饰,质地比起李采薇平日里的收藏差了千里,可背后的意义却不同——按照余静姝的说法,武安君的女人每人一件,如今补给她,就算正式接纳她了。 “此物我甚为喜欢,谢过姐姐。”李采薇接过发钗,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她瞥了一眼,见余静姝和云瑶头上都插着一模一样的,便笑着递给小檀,“小檀,帮我插上。” 待到小檀给她插好发钗,三女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从今天起,她们就是一个屋檐下的姐妹了。 如今难得回一趟大盘山,武安君自然要抽空去书院看看。那些孩子瞧见他来,顿时像炸开了锅,兴奋地大喊大叫,围上来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 武安君笑着检查他们的功课,发现这些孩子在他打下的基础上,凭借留下的课本,竟摸索着学了不少东西,至少两位数的乘除法都能熟练掌握了。接下来几天,他给孩子们查漏补缺,又往后教了些新知识。至于认字和经义,请来的先生也教得认真,这些半大小子总算摆脱了文盲的行列。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不过七八日功夫,李采薇就要随李恒盛返回襄阳,而武安君也得回军中去了。 武安君虽然不舍,却还是带人将他们送到大盘山外。此番李采薇回去,主要是为了把农具的生意做起来——这可是关乎大盘山财政的大事。 李采薇站在船头,望着岸边冲自己不断摆手的武安君,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小檀赶紧取出手帕给她擦拭,心里直嘀咕: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急着回襄阳做生意,这会又哭鼻子了。 “采薇,你就留在贤婿身边多待一阵子,生下个大胖小子,比什么都强!”李恒盛在一旁叹息,这种分离的痛苦,他当年可没少受。想当初李氏商行还只是个小铺子时,他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在家的日子不超过半个月。现在想想,当初真该多陪陪采薇她娘,挣那么大家业又有什么用? “爹,我不想做一个只依靠夫君或孩子的人。”李采薇抹掉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柳氏那样的日子,太过可怜。我要挣钱,把商行做大,就算夫君再厉害,也离不开我的支持!”她不愿意做笼中鸟,要体现自己的价值,让武安君依赖她的本事,而不仅仅是她的身体。 女人再美,终究会老。她不知道武安君以后还会有多少女人,不想在一堆女人中靠容貌博取恩宠。她要凭借商行的财力,在这个家里稳坐不败之地。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李恒盛看着女儿倔强的侧脸,不由得叹了口气。想当年大哥高中进士入朝为官,他也想凭着经商的天分让大哥刮目相看,采薇这性子,简直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第一百六十章 继续北上 “走,咱们去遂平!”武安君猛地一夹马腹,马镫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胯下战马似懂人意,扬蹄发出一声长嘶,转身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短暂的温馨如同指间流沙,转瞬即逝,他必须尽快回到军中,面对即将到来的残酷战争。 遂平、确山二县的大户们此刻正聚集在县衙外,一个个面色惨白,唉声叹气。可面对如狼似虎的唐州军士兵,终究还是如数上缴了银钱。实在凑不够数的,只能哭丧着脸在文书上按手印,将家中田地抵押给官府,约定日后凑齐银钱再来赎买。 唐州军军纪严明是出了名的,士兵们腰间的长刀明晃晃的,却没人敢随意骚扰百姓。再加上军中待遇优厚,普通士卒每月都能拿到稳定的军饷,比起那些靠劫掠为生的军队,简直是天差地别。 因此虽然把这些大户狠狠搜刮了一遍,对普通老百姓却秋毫无犯,征召新兵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短短几日就招募到了两千多名青壮。 邓宿已经能勉强下地走路了,只是右腿还不太利索,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如今他成了唐州军的从事,负责替武安君打理军务,案牍上堆满了各营送来的文书,看得他头昏脑涨。 凌川每次见到邓宿,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毕竟当初是他失手把人伤成这样,虽说是战场误伤,可心里总归过意不去。可作为营指挥使,又免不了要打交道,只能硬着头皮公事公办,只是语气里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诸位,都先汇报一下各营的情况,我好心中有数。”武安君坐在帅帐中央的虎皮椅上,目光扫过帐内的几位营指挥使,“狂风你先来,按照顺序,一个个说。” “回大人,眼下一营满编,骑兵三百,步兵六百,合计九百人。”狂风营指挥使赵虎抱拳起身,声音洪亮如钟,“其中老兵占四成,新兵还在训练中。骑兵甲缺七十多套、步兵甲缺二百三十套,长枪短刀也各有短缺......” 帐内众人依次起身汇报,每个营的情况略有差异,却都面临着装备不足的问题。统计下来,一到六营合计有骑兵一千八,步兵三千六,总计五千四百人。再加上亲卫营三百骑、斥候营三百骑,辎重营两千步兵,炮营三百人,整个唐州军的兵力达到了八千三百人。 这些人中,经历过北舞镇大战的百战老兵不到三千人,剩下的都是抓来的俘虏和刚刚募集的新兵。眼下的战斗力应该跟之前的唐州军差不多,虽然新兵疏于训练,可胜在人多。好在那些经历过大战的精锐老兵战斗力更上一层楼,以他们为骨干,整支军队的实力倒也不算弱。 “大人,眼下共缺骑兵甲四百六十三套,步兵甲两千一百五十七套,长枪一千二百杆,长刀一千八百柄,弓箭三百张......”邓宿扶着桌沿站起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几天他走路还不利索,就要面对各营天天来讨要物资的将领,实在是焦头烂额。 “都先克服一下。”武安君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数字先报给大盘山那边,武器的供应应该很快就到。铠甲能修理的就先修理一下,困难都是暂时的。” 他心里也清楚,北舞镇那一战打掉的不光是唐州军的精锐,还连带大批武器装备损毁。不能用的都已经送到大盘山熔炼成铁料,能用的就简单修理一下先凑合用。如今大盘山也是资金紧张,不然余静姝也不会急着打售卖农具的主意。刚才他已经调拨了一批银钱给大盘山,算是暂时给那边增加些流动资金。 如今每月的消耗极大,武安君除了要供养这八千多唐州军,还得让各县组织一支不少于五百人的预备役,随时可以补充进军队持续作战。长此以往,就算有两座县城的赋税支撑,也迟早会捉襟见肘。 “三日,三日之后,我们兵发北舞镇!”武安君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眼下的地盘还是太小了,只能勉强供养这么多军队,再多就有崩溃的风险。他有时候真的想不通,那些历史上的猛人麾下士兵越打越多,动不动就几十万大军,到底是怎么供养的?难道真的像传言那样靠劫掠为生么? 三日之后,武安君刚率部踏上北上的道路,就接到了谭良弼大捷的情报。谭良弼在正式攻克邓州全境后,立刻兵发汝州,连下鲁山、宝丰二县,兵锋直指汝州州治襄城。 “谭将军运气倒是不错。”武安君看着手中的军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北元中路军主力被他和辛表程拖住,谭良弼这一路算是最轻松的。 只是他的好日子应该也快结束了,一旦襄城被拿下,谭良弼和辛表程就可以兵分两路,同时对许州发起猛攻。而许州一旦被攻克,整个开封府就会暴露在中路军的兵锋之下,距离朱仙镇不过二十里地。 武安君率军刚抵达北舞镇,还没来得及休整,就接到了辛表程的军令,让他立刻去一趟郾城。 他当即点起亲卫营三百骑,出东门直奔郾城而去。两地距离不过十几里,又都是骑兵,一路疾驰之下,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抵达了郾城之下。 城门守军早就得到消息,验过身份后直接放行。武安君率众直奔辛表程的府邸——如今的郾城县衙。曾经富庶的上县在接连多日的大战下早已残破不堪,街道两旁的房屋十有八九都成了断壁残垣,偶尔能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这群疾驰而过的骑兵。 他心里清楚,襄阳军入城时少不得要劫掠一番,这都是辛表程默许的——毕竟朝廷给的赏钱根本不够安抚军心。可襄阳军能靠朝廷供应钱粮,他却必须靠自己打下的地盘来支撑军队,因此必须保证地方安宁,才能有稳定的财税来源。 在襄阳军中,那些下手够狠的将领或许一次劫掠就能成为富家翁,而在唐州军,将士们只能老老实实拿军饷和赏钱。 刚到县衙门口,武安君就碰到了郭进。二人相视一笑,当即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 “郭大哥,最近可还好?”武安君拍着他的后背,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血气比以前更盛了。 “刚出去走了一趟,拿下了汝阳。”郭进松开手,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虽然比不得兄弟有两县之地,却也带着兄弟们发了些小财!”汝阳可是蔡州州治所在,最是富庶,油水自然也最足。他带着弟兄们在汝阳劫掠了三日,获取的财富超过十万两。 按照惯例,一半交给辛表程,另一半就跟弟兄们分了。这还是他手下留情,怕做得太过影响仕途,否则还能再多捞些。 “那恭喜大哥了。”武安君拱了拱手,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叹息,“只是百姓无辜啊。” “武兄弟,哥哥别的不说,约束部下还是极严的,咱们只求财,不害命。”郭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如今蔡州各县都光复了,烂摊子留给朝廷收拾,咱们还得继续打仗不是?”他觉得自己也算对得起那些百姓了,至少比冷碑等人下手要轻得多。 “乱世人,不如狗啊。”... “嗯,大人正好叫我有事,咱们一起进去。”郭进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县衙里面走。 二人刚进大堂,就见段丰正在公房里向辛表程汇报情况。段丰瞧见他们进来,朝着辛表程示意了一下,便躬身退了出去。同为辛表程的师爷,段丰明显跟他们保持着距离,倒是苗正雨跟他们更亲近些。 武安君其实也能理解,段丰本就相当于辛表程的军事参谋,若是跟他们这些麾下大将来往过密,恐怕辛表程就要换人了。 “郭进,大郎,倒是巧了。”辛表程坐在公案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俩碰到一起了,自己倒茶,随意坐。”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一圈。 郭进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武安君,俩人挨着坐下。 “刚才谭良弼派人送来信件,说十日之内,襄城必下,约我共击长社。”辛表程放下茶盏,语气凝重起来,“如今蒲仙敖烈驻扎临颍,麾下有兵将八千;来谷银奴坐镇长社,麾下兵力超过一万;襄城的石抹翰兵力不足五千,谭良弼此番算是占尽了便宜。”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据可靠消息,北元的南京留守完颜峤正在紧急抽调人手。若是时间拖得久了,还会有大批人马来援。这谭良弼,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辛表程心里清楚,自己若是想要压住谭良弼,就必须赶在对方前面兵临长社。否则一旦北元援兵抵达,而他这边未能及时赶到,长社未能攻破的责任自然就会落在襄阳军头上。 “大人,那就打!十日就十日!”郭进猛地一拍桌子,语气激昂。作为辛表程的绝对心腹,无论主帅要做什么,他都是绝对支持。如今大乾对中路军的支持已经到位,又调集了一万人马补充给襄阳军,总兵力已经超过三万。 而谭良弼那边也差不多,整个中路军的兵力已经超过六万人。这些都是真正的战兵,若是连带调动的民夫,规模已经超过十万,对外完全可以号称二十万。 整个大乾除了十万水师,能够拉出去野战的禁军大概在二十万上下,如今中路军就占了六万,可见朝廷对中路军的期许有多高。如今谭良弼明显是要用此事跟辛表程分个高低,郭进自然不愿看见主帅落于下风。 武安君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他怀疑朝廷是不是故意如此搭配,让二人充满竞争,这样才能保持北伐的进度。可这就像在踩钢丝,顺风顺水的时候都好说,万一出了变故,恐怕就要万劫不复。 事到如今,他也算看明白了,大乾三路北伐,主力就是中路军,其他两路不过是为了牵制北元的军队。当然,若是能够有所突破,那也是意外之喜。 如今西路军的王显忠已经拿下临兆府,大乾本与西凉隔开了十几年,如今倒是再次接壤了。据说这些年西凉也被北元压得喘不过气来,会不会趁机在北元身上咬一口,谁也说不准。 如今王显忠兵指凤翔府,让北元在关中一带的兵力不敢有丝毫调动,牵制了对方大部分精力。至于李世勋的东路军,仍旧在泗州寸步难行,完全指望不上。 “临颍并非小城,蒲仙敖烈也非无能之辈。”武安君开口说道,语气沉稳,“想必如今已经招募青壮守城,城中可用之人过万,十日破城,难度极大!”他不像郭进那样只考虑士气,而是从现实战局出发,觉得临颍恐怕不是短时间可以攻克的。 当初蒲仙敖烈从郾城撤离时,带走了剩下的两千精锐,虽然损失惨重,却依旧有一战之力。如今在临颍,来谷银奴又分了四千人马给他,足以坚守很长时间。 “大郎,你那边如何,可有一战之力?”辛表程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自己也正为这事犯愁,便把目光投向了武安君。 “大人,上次在北舞镇,唐州军伤亡殆尽,如今正在招募新兵,恐怕暂时无力开战!”武安君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 实际上现在唐州军至少有六成的战力,可眼下正在紧锣密鼓地训练,装备也没有到位。此时把军队拉上去攻城,这些刚招募的士兵几乎就是去送死。若是这批新兵再折损殆尽,他都不知道去哪补充兵力。 北舞镇那一战的惨烈,辛表程心知肚明,对于武安君这个表态也在意料之中。正是因为唐州军损失惨重,他才划拨了蔡州的两个县给武安君去“摘桃子”,算是补偿。 “火炮呢?可否去临颍城下帮忙?”辛表程不死心,又问道。他也听说了,火炮在攻城的时候效果不错,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比床弩更强。 “大人,火药在北舞镇一战中全部耗尽,眼下尚未得到补充。”武安君坦诚道,“大人若是需要,我可以把火炮交给郭大哥。”他并没有藏私的打算,辛表程这个人还算公道,不会坑他。这些火炮交到郭进手中,他也放心,反正都已经给朝廷送了一门,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军中火药也紧缺,算了,你就留着吧。”辛表程摆摆手,没有大量的火药供应,这玩意就是个累赘。他已经上书朝廷,希望能够装备火炮和火药,也不知道朝廷何时能够大规模量产,只是没必要夺武安君的火炮为己用。 “多谢大人体谅!”武安君起身行礼,这些火炮是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没有这批火炮,唐州军的战斗力至少要降低两成。 第一百六十一章 驻守郾城 “都不容易,你从李氏商行买的硫磺,价钱也不便宜吧?”辛表程身为襄阳地界的大佬,这些事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李氏商行本就有靠山,武安君又是他的心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过多计较。 “咳,差不多二两银子换一斤硫磺,打出去的每一炮都是银钱!”武安君以手扶额,满脸无奈。这倒是句大实话,再加上其他材料和繁杂工序,差不多开一炮就相当于烧掉八两银子,比单纯烧钱还要快上几分。 辛表程实在琢磨不透,武安君究竟是如何供养得起这样耗费巨大的火炮,只能暂时放弃用火炮攻城的打算,相比之下,投石机显然更具性价比,毕竟对于辛表程而言,无论是工匠还是民夫,都是不要钱的。 “十日,十日之内,唐州军必须抵达临颍城下。无论能否拿下临颍,十日之后,大军都会开拔前往长社。我需要你给我死死围住临颍,绝不能让城中兵马影响到后勤物资的运输,你能不能做到?”这才是辛表程让武安君过来的真正意图。 辛表程做过推演,十日之内拿下临颍的成功率并不高,而且若是攻城时折损过重,就算顺利抵达长社,也没有足够的兵力继续发起对长社的攻击。 “大人放心,只要下官还活着,绝对不让临颍城中一兵一卒出城半步!”武安君站起身,拱手领命。军中无戏言,这句话已然相当于立下了军令状。 如今临颍城中的蒲仙敖烈部,即便在城外两军对垒,武安君也有十足把握战而胜之。若是襄阳军对临颍城发起十日猛攻,蒲仙敖烈部必然死伤惨重,届时武安君有绝对的自信能把这支军队堵在城中,让他们插翅难飞。 “好,本官这就相当于把后背都交给你了!”辛表程满意地点点头,武安君向来不说大话,他既然说能够堵住蒲仙敖烈,那就一定能做到。 “郭进,传令下去,明日大军开拔,兵发临颍。郾城作为大军物资重地,就交给唐州军守卫,万万不可有丝毫差错!”辛表程言罢,转头望向北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若是能够拿下长社,与谭良弼的兵马合一处,必然能给北元以巨大的压力。 开封府乃是曾经大乾的首都,一旦拿下长社,开封府便近在眼前。若是此番能够收复开封府,辛表程必然能青史留名,毕竟当初叶战北伐最远也只抵达朱仙镇而已。 武安君心中暗自窃喜,辛表程这举动,等于是把郾城这个交通要道拱手送给他了。或许在襄阳军看来,已经被搜刮得一干二净的郾城没多少油水可捞,但武安君却对此十分满意。郾城可是上县,人口众多,只要经营得当,日后必定会成为他自己的稳固地盘。 辛表程位高权重,即便攻下再多城池,也不敢轻易将这些城池划作自己的财税来源。大军一旦有了自己的财税来源,便很容易脱离朝廷的控制,这也是当初叶战被朝廷猜忌的缘由。 有了叶战的前车之鉴,现在大军攻下城池后,往往只是劫掠一番财富,然后便把烂摊子扔给朝廷去收拾。 但武安君是个例外,只要到了他手中的城池,都直接由他自己委任官员进行管理,辛表程却对这件事熟视无睹。究其原因,唐州军终究只是一支团练兵,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都不会将其视作威胁,反而会当作得力的帮手。 唐州军的定位本就极为模糊,算是辛表程布下的一手闲棋,如今看来效果倒是不错。这样不需要朝廷供养,又能抵在北伐第一线的兵马,自然是越多越好,朝廷和地方也就不会对其产生怀疑。 大量的军队从郾城撤走,被压榨得干干净净的郾城百姓,本以为总算能够透一口气了,没想到另一支军队又开始大规模进城。原本街面上刚恢复的一点生气,立刻又变得一片死寂,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活力。 秦汉良一家绝望地闭上眼睛,家中值钱的东西早已被搜刮一空,若是再来一次,恐怕连那点仅存的口粮都保不住了。 “爹爹,你快来啊,我们把门抵住!”儿子在屋里焦急地喊着,让秦汉良过去帮忙。在孩子单纯的认知里,只要把门抵住,那些坏人就进不来了。 “抵着又有什么用呢?”秦汉良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起身拿起一根木棍,做着这聊胜于无的抵抗。 门栓早就被之前的乱兵踹断了,如今这样用木棍抵住,大概也只能挡住一脚的冲击吧。 “赶紧来吃饭吧,多吃些!”妇人已经烧好了饭,招呼着秦汉良父子赶紧过去吃。 “虎儿,多吃些。”秦汉良端着糙米饭大口扒拉着,心中却暗自叹息,也不知道还能吃上几顿饱饭,说不定到了明天,家里这点余粮就真的保不住了。 “汉良,要不,咱们把米藏些到屋顶上去?”妇人扒拉了两口饭,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能活下去就好,真要是什么都没有了,咱们可能就得丢命了!”秦汉良心里很清楚,若是让那些士兵什么都抢不到,只会让他们恼羞成怒,到时候后果会更加严重。 如今还能好好活着的,都是些聪明人。军队一进城,他们就把财物悄悄藏好,然后一点点拿出来应付,每次上门的士兵都能有些收获,这才得以免去皮肉之苦。 秦汉良一家吃过饭,就在屋里静静地等着,若是不出意料,很快就能听见挨家挨户传来的哭喊声。 太阳一点点落下,夜幕开始降临,整个城市安静得可怕,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连一丝多余的声响都没有。 “爹、娘,我饿了!”虎儿很懂事,一直安静地在院子里待着,不想给大人增添烦恼,可腹中的饥饿实在让他忍不住。 “快些,把饭再热一热!”秦汉良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过去两三个时辰了,他们因为太过紧张,竟然都忘记了饥饿。 “汉良,你说,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妇人赶紧取出火折子,快步往厨房走去。 “谁知道呢,至少,现在还不算太坏!”秦汉良叹息一声,至少,他们还能多吃一顿饱饭。 晚饭之后,一家三口就紧紧窝在一起,战战兢兢地熬过了一整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吓得秦汉良一家赶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但那密集的脚步声只是在坊外的街面上响过,根本没有进来的意思,秦汉良都开始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操作了。 听到外面有街坊邻居说话的声音,秦汉良悄悄凑到门缝往外瞧去,果然有几个胆大的人走出了门,朝着巷子口走去。 秦汉良也鼓起勇气,把抵门的木棍拿开,壮着胆子走出门外。 “老秦,走啊,坊门口贴了官府的公文,咱们去看看!”秦汉良刚出门就碰到了邻居老徐,显然对方的消息要更加灵通一些。 “什么公文啊?”秦汉良有些犹豫,刚才那些密集的脚步声就是从坊门口传来的,他怕遇到危险。 “是唐州军的公文,现在咱们城里驻扎的是唐州军,他们的军纪可是这个!”老徐竖起一根大拇指,显然对唐州军的作风有所耳闻,颇为认可。 “那一同去看看!”秦汉良虽然不知道唐州军的军纪究竟如何,但看老徐这般笃定,便也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坊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显然大家都在盯着那份公文,想要瞧个明白。 “一二一......” 一队士兵喊着口号,踏着整齐有节奏的脚步,正在快速接近。 秦汉良吓得赶紧蹲在地上,心里暗骂老徐害了自己,居然正好遇到了乱兵。 谁知道这支军队根本无视了他们,自顾自地朝着前面跑去。 “唐州军训练,不会袭扰百姓,尔等莫要害怕!”队伍经过的时候,队长朝着抱头蹲着的百姓们喊了一嗓子,声音洪亮。 如今唐州军中,新兵太多,武安君加强了粮食供应,必须尽快让他们完成基础训练。 按照唐州军的规矩,新入伍的士兵必须经受严格的训练,除了力量要达标之外,还必须得认字,能够完成阵列训练等科目。 这些科目全部达标之后,士兵们就要接受骑兵训练,按照武安君的标准,唐州军所有士兵,只要有马,都要能成为骑兵。 从唐州开始,越往北去,就越适合大规模骑兵作战,若想打败北元的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拥有一支比他们更强的骑兵。 秦汉良等到那队士兵离开后,才随着众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可还没过多久,又来了一支队伍,秦汉良又赶紧蹲下,如此反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有至少五支队伍从这里经过。 渐渐地,众人也开始不再害怕,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目送唐州军的士兵过去。 既然确定这些士兵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大家都开始转头关注那份告示。 随着大家一行行看下去,心中渐渐有了底气。 原来这是一份安民告示,上面写着,从现在开始,由唐州军负责城防,不会干扰百姓的正常生活。官府还会招募书吏和差役,以恢复城中的正常秩序,毕竟之前衙门里的好些人,都跟随蒲仙敖烈撤离到临颍去了。 “老秦,你不是还有个秀才的功名吗,如今可是个好机会,不如去衙门里试试看?”老徐用手捅了一下秦汉良。 之前秦汉良在铺子里做账房,每月也能有一贯钱的收入,如今铺子早就被洗劫一空,暂时肯定很难有差事做。而衙门里的书吏,待遇虽然不算太高,可却是个有油水的活计,肯定比账房强。 “我回去跟婆娘商量一下,就去看看!”秦汉良确实心动了,平日里衙门里的差事,根本轮不到他这种门外汉,如今倒真是个难得的机会。 秦汉良左右看了一下,赶紧挤出人群,先往家中走去。 回到家后,秦汉良把方才在告示上看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妇人,妇人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鼓励丈夫去试试,毕竟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你把这个带着,若是万一遇到什么事,就拿出来换个平安!”妇人快步走到灶台边一阵捣鼓,拿出一枚耳环递到秦汉良手中。 “这个怎么可以,你就剩这一对耳环了!”秦汉良将耳环捏在手中,心中一阵苦涩。 妻子当初的陪嫁首饰,就只剩这最后一对耳环了,其他的都在之前的洗劫中用来保命了。 “无妨,这不是还剩一只嘛,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妇人把耳环硬塞到秦汉良手中,反复嘱咐他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 秦汉良用手帕裹了一块饭团塞进怀中,离开家门便大踏步朝着衙门方向走去。 四月的天已经暖和了许多,若是没有战事,此时的城中该是热闹无比,可如今却一派萧条,四处都是残垣断壁,让人看着心里发堵。 但即便如此,也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那时候街面上时不时就有成群结队的乱兵走过,大家都只敢窝在家中躲灾,连窗户都不敢轻易打开。 越是靠近衙门的方向,巡逻的士兵就越密集,但他们都没有任何骚扰百姓的意思,只是专注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来来来,不要挤,有进士功名的,直接进衙门,大人亲自面谈。其他人,应聘书吏的走这边,此番共录取十八人,月俸两贯。应聘差役的走这边,此番共录取三十人,月俸一贯加五百文,都排好队!”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腰悬长剑,有条不紊地将过来的人分成两队。 此人正是如今的唐州军从事,原先的白莲教安抚使邓宿。 武安君现在觉得,这些白莲教的安抚使还真挺好用,应该是白莲教特意培训过的,个个都很能干。他们不仅学识不错,还通晓各种杂学,处理具体事务时更是手到擒来,让人十分省心。 秦汉良排着队,老老实实进入院中,这里面都是来应聘书吏的,粗略看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十人,后面还有人不断进来。 “时间已到,关闭院门,准备考核!”邓宿一挥手,院门便直接关上了,那些还没赶到的人,自然就丧失了此次机会。 秦汉良跪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显然接下来要进行考试。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把这一段完整写下来,并且用白话进行注释。” …… 邓宿从四书五经中各截取了一段,内容并不算高深,毕竟这又不是考科举,只要对四书五经有所涉猎就行。 “一个村子,上田八十亩,税十抽三;中田一百亩,税十抽二;下田六十亩,税十抽一。今年本县上田平均产稻子三石四斗……问,今年这个村子,该上缴多少秋粮?” 邓宿说完看向下面众人,果然有好些人都被这道题难住了。武安君出的这道题确实有些难度,却又是书吏必须掌握的算术知识。 秦汉良却毫不犹豫,奋笔疾书起来。他本就学过算经,又做了多年账房,这种题目正是他的长项。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恢复民生 “各位,请署名,然后再用白纸将名字糊住,以杜绝作弊可能。大家都是凭本事吃饭,绝对公平公正!”邓宿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倒真过了一把监考官的瘾。 大批的试卷被收上来,堆在案几上像座小山。邓宿就着日光当场批阅打分,从中挑出了前十八名。 “诸位,这就是被录取的十八人的试卷,其他人的都在此处,”他指了指旁边另一摞试卷,“但有不服气的,可以拿去比对。现在揭开糊名,被录取的,就可以走马上任了。”邓宿示意士兵用细绳将试卷一张张固定在墙上,随即伸手,开始一张张撕开那些糊住名字的白纸。 秦汉良的妻子在自家小院里急得像踩在火炭上,双手紧紧拉着儿子的胳膊,在院里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瞟向那扇斑驳的木门。 “汉良,你总算是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妇人听见敲门声,赶紧凑到门缝里瞧了瞧,看清是秦汉良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拉开门让他进来,又飞快地用那根磨得发亮的木棍把门抵好。 此时已经天色擦黑,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褪去。好在秦汉良身上没带伤,妇人赶紧拉他进屋,屋里那盏昏黄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你先去擦把脸,我再去厨房里把饭热一热。”妇人心疼地看着丈夫,他一大早出门,就带了个饭团,想来早就饿坏了,说话间便要往厨房走。 “不用,吃过了,衙门里管饭。”秦汉良抬手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那个用粗布包着的饭团,递到妇人面前,“有热乎乎的饭菜吃,这饭团就剩下了。” “衙门里管饭?这是应聘上了?”妇人眼睛一亮,脸上的愁云瞬间散了大半,若是自家夫君能在衙门里当差,往后的日子说不定就能好过些了。 “不仅应聘上了,还是司库功曹,”秦汉良脸上难掩喜色,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你看,这是任命文书。若是能过了这个试用期啊,便能拿到三贯钱一个月。这差事,可是那位年轻的武大人亲自任命的。” “三贯钱,这么多?”妇人又惊又喜,手指轻轻点着那份文书,“什么叫司库功曹,什么又是试用期?”她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担忧,怕这差事太难,丈夫应付不来。 “司库功曹,就是负责仓库的物资清点登记,往来账目都要清楚,大体上跟以前的仓库管事差不多。”秦汉良在靠墙的矮凳上坐下,松了松腰带。 “这个试用期,就是大人说的,若是做得不好,那就得退位让贤。不过我干这活,应该没什么问题。大人说了,试用期内,把仓库的账目重新做起来,物资盘点清楚就成。而且还有两个帮手,司库功曹一共三个书吏呢。” “那你可得把握住了,务必要小心办差。”妇人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自家夫君这就算是出人头地了。司库功曹看似不起眼,但是在衙门里大小也算个人物,除去有官身的,就属他们这些功曹地位最高。 “无妨,咱这算什么,”秦汉良压低了声音,凑近妇人说道,“知道那刘启源吗?” “城西的刘相公?”妇人顿时来了精神,这些街坊邻里的事她最清楚,“哎,据说当初得罪了大人物,明明中了进士,却一直没有授官。前年,他夫人都跟他和离了,说是改嫁给了临颍的富商,现在就他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靠给顾家当先生养家糊口呢。” 想当初,刘启源可是郾城的风云人物,在普通人看来,中了进士,那是要当官做相公的,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现在不得了,武大人命他暂代主簿一职,负责郾城大小事务。”秦汉良脸上露出羡慕之色,往后他们这些人,都得听刘启源的差遣。 “这就当上官了?武大人又是谁?”妇人满脸诧异,只觉得世事无常,那刘启源,之前都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没想到居然能一朝乘风而起。 “武大人啊,那就不得了啦......”秦汉良呷了口桌上的凉茶,将自己听来的关于武安君的种种事迹,一一说与妻子听。在秦汉良看来,武安君那就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了。 话说这刘启源当年也是倒霉,刚中了进士,却在中都得罪了北元权臣唐括辩的儿子,所以迟迟等不到授官,盘缠用尽才无奈返乡。唐括辩乃是幽州汉人,早在数代人之前就远离中原王朝,如今北元的文官系统,基本都是这些汉人为主。 唐括辩如今高居北元左相之位,刘启源本已经断了入仕的念头,只想着教书养家糊口,没想到居然峰回路转,得到了武安君的重用。 “大人,如今府库空虚,商铺中也被洗劫一空,百姓困苦不堪。还请大人略施援手,帮助百姓度此厄难!”刘启源站在堂下,语气恳切。今日他跟书吏一起清理账册,越看心越沉,郾城的情形实在不容乐观。 当初蒲仙敖烈撤离之前,就把城中狠狠搜刮了一遍,能带走的就带走,不能带走的便烧得干干净净。襄阳军进城之后,更是掘地三尺,如今的郾城,物资根本不足以保证城池的运转。 “县城的产业,登记造册,进度如何?”武安君坐在堂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需要的不是一座空城,自然会出手,否则城中百姓过些时日,恐怕都要逃荒去了。 “原本曹、王这几个大家族的人,都逃到临颍去了,城中铺面,倒是有一半都是无主的。”刘启源叹息一声,若是这些大家族还在,凭着他们的底蕴,城中的铺面很快就能重新开业。但是如今看来,这铺子想要重开,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这些产业,都归衙门公有,对外出租,三个月到一年为一期。若是这些大家族回来,只能赎买,而且得等到租赁期到了,才能进行赎买。”武安君语气坚定,他从来都没放弃对这些大家族进行搜刮,不然何以养军?人在城中,就要花钱保平安,人若是不在,那就没收产业。 “却也变不出钱粮来!”刘启源点头应下,这事好办,可眼下最难的,还是钱粮何来? “那就让他们去借,别的钱庄或许被洗劫一空,太原钱庄不是还在么?”郾城可是处在交通要道上,自然有太原钱庄的分号,武安君说道。 “大人开玩笑了,太原钱庄早就关闭了此地的分号,还不知道何时重开。再说了,太原钱庄家大业大,可看不上这点小生意。”刘启源苦笑一声,他可是很清楚,城中的太原钱庄,在辛表程打来之前就关闭了分号。 太原钱庄固然手眼通天,可也怕有人不守规矩,就算事后追究,那损失也追不回来。 “关闭了分号?”武安君眉头微微一皱,之前总听说太原钱庄横行大江南北,看来也没传说的那么玄乎。 “在襄阳军围城之前,太原钱庄就把此地的仓库搬空了,就空留一个铺面在那儿。”刘启源叹息一声,以前总觉得吧,这些钱庄都是敲骨吸髓的坏种,可现在若想盘活郾城,最好的办法就是指望这些钱庄。 “城中的其他钱庄,都被洗劫一空了?”武安君抬手揉了揉脑袋,这事闹得,真让人头痛。 “那肯定的,钱庄是最先被抢的地方,里面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留下,地上的石板都被人撬起来扔到街面上了。”刘启源说,他之前还去瞧过,顺手捡了两根还算结实的凳子腿回家烧火。 “这些钱庄,有没有掌柜还在的?”既然没人放贷,武安君就准备自己干,总不能看着城中百姓大规模出逃。 “廖记钱庄的掌柜胡正平,刚应聘上咱们壮班差役,正在前院听用!”刘启源大概猜到武安君要做什么,顿时抬手往前院的方向指了指说道。 “他一个钱庄掌柜,应聘咱们的壮班差役,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武安君有些诧异,感觉自己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这事怎么听着这么不明白呢。 “大人,下官没说错,您也没听错,那胡掌柜,如今正在壮班当值,不如下官将他叫来如何?”刘启源觉得,自己跟武安君解释这事有些费劲,还不如让胡正平过来,眼见为实。 武安君立刻摆了摆手,示意刘启源赶紧去请胡正平过来。 在武安君的印象中,那些钱庄掌柜的,都是些善于迎来送往的中年人,靠的就是眼力跟算计讨生活。 但是这胡正平一走进来,武安君就有些愣了。他身高六尺有余,比武安君差了两三寸的样子,一身粗壮的腱子肉把身上的短褂撑得鼓鼓囊囊,加上那满脸浓密的络腮胡,瞧着倒有几分门神的味道。 原本武安君也是六尺出头的身高,这两年生活条件好,又窜了一些,倒是接近六尺半了,换算成后世的个头就是一米九还多。 “小的胡正平,见过大人!”胡正平站在堂下,偷偷抬眼瞧了一下武安君,心里暗自嘀咕,这么年轻的男子,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心中嘀咕归嘀咕,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必须恭恭敬敬的,惹恼了对方,他有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你以前是廖记钱庄掌柜的,瞧着也不像啊!”武安君抬手摸了摸下巴,头一回见这样的掌柜,说是杀猪的还差不多。 “呃,大人,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胡正平脑筋转得飞快,拱手说道,“以小的观之,大人当是如玉公子,翩翩风度,必是出自世家大族。但实际上,大人却出身清贫,自幼苦读。外面传言,大人三头六臂,身高八尺,犹如那怒目金刚,但以小的观之,大人却是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儒将,但实际上,大人却手握长枪,杀得敌军溃不成军......”胡正平把自己能想到的马屁,都用尽可能高级的方式拍了过去,只希望武安君能够坦然受之。 刘启源站在一旁,悄悄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感觉有些尴尬。这胡正平明明就是个糙汉子,拍起马屁来,他这样的读书人都望尘莫及。倒不是刘启源不会拍马屁,实在是有思想包袱,放不下面子,毕竟是读书人,还是要体面的。 但是胡正平就不管这些了,他的钱庄被抢空了,自己还挨了不少揍。等以后战事消停了,估计以前的东家还要寻他晦气,毕竟钱庄是在他手上被洗劫的。若是能够得到武安君的赏识,那就算抱上一颗大树,怎么着也能混个平安吧。 “嗯,倒是有些见识,本官以貌取人确实不对。”武安君点点头,觉得这个马屁还算舒坦,毕竟除了胡正平,还没人这么露骨地夸过他,“以你的本事,何不去应聘书吏,清闲些,也能多挣几个钱。” 倒也不仅仅是因为马屁,现在武安君正好缺可用之人,对方有意投效,他自然趁势收入麾下。武安君承认自己确实有些以貌取人了,但是之前应聘书吏,那是考试,公平公正,糊名之后按分数录取,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小的不通经义,倒是自幼学了些功夫,还是应聘差役稳妥些。”胡正平老实说道,“当初小的在钱庄,本是负责催讨欠债的,咳、后来因为算账有些天分,东家就让老掌柜带我学了两年。后来老掌柜年纪大了,小的就做了这钱庄的掌柜。”胡正平言罢,便老老实实站好,等待武安君发话。 这催讨欠债的活,说白了就是钱庄养的打手,武安君倒是没瞧走眼,只是没想到这厮居然还有算账的本事。 “那廖记钱庄呢,就剩个空壳,被官府收缴,如今就充作本官的产业了。唔,本官准备自己弄个钱庄,就叫江南钱庄吧,聘你做掌柜的,如何?”武安君本来想通过官府直接放贷,可又怕如此一来,责权不清晰,反而容易引起贪污腐败。既然如此,就干脆弄个钱庄出来放贷,挣钱肯定是要挣的,但是主要目的是促进治下的繁荣。 “大人,不知道初期准备投多少钱,还有这利钱该收几何?”既然是要开钱庄,胡正平自问也算轻车熟路,但是肯定要先问清楚。 跟别人那里做错了事,最多也就是被撵出去,或者扣些工钱,在武安君手底下办错了差事,估计脑袋都悬着。方才马屁是拍了不少,但是整个郾城谁还不知道,这位手底下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活脱脱的杀神,只是不滥杀无辜而已。 第一百六十三章 美人恩重 “初期,投个一万两吧,利钱?以前是多少?”武安君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目光落在胡正平身上。他心里盘算着,不收利息肯定不行,那样大家都来借,再多钱也不够的。 但是利息太高也不行,那样一来,不仅不利于经济发展,还会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得不偿失。 “若是有抵押的话,一般在月息一分五,若是没有抵押的话,那就是月息二分起步。”胡正平对这些门儿清,回答得干脆利落,常年跟银钱打交道,这些数字早已刻在脑子里。 “高了些,”武安君微微摇头,“有抵押的话,月息一分,没有抵押,那就月息一分五到两分,你看具体的情况来办。”他点点头,语气笃定,既然是办钱庄,肯定不能亏空,得在扶持百姓和保证收益间找个平衡。 “这,大人,这利率低了些,若是有钱收不回来,就怕亏了。”胡正平抬手摸了摸脸颊,眉头微蹙,钱庄最怕的就是烂账,以往都是靠高利率来填补那些窟窿,如今利率降了,风险可就大了。 “呃,你只管放贷,真要是收不回来的,本官亲自去收。”武安君两眼一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盘山里的矿场,再多人也不嫌多的。”谁敢欠他钱不还,就算是皇帝老子都不行,真当他麾下这么多兄弟是白养的? 胡正平微微错愕,随即恍然大悟,摸着后脑勺笑了笑,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有钱收钱,没钱直接去挖矿抵钱,这么一来,确实亏不了。 “存款是怎么算利息的?”武安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在他的意识里,钱庄就是靠赚利息差盈利的。 “大人,一般像太原钱庄这样的,按月收取一厘的保管费。咱们这种小钱庄,那是没法收的。”胡正平如实回答,心里却暗自嘀咕,难不成这位大人还想两头挣钱?这可有些为难他了。 “保管费?”武安君放下茶杯,若有所思,“算了,以后来我江南钱庄存钱,一律给月息一厘。”他竖起一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别看这一厘钱的利息少,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有一个地方既能保管银钱,还能让钱生钱,这怎么想都是桩划算的好事。 胡正平感觉有些云里雾里,这收取的贷款利息低了,存钱还要倒给利息,这样一来,钱庄的收益岂不是要大打折扣?他张了张嘴,想再问问,可看着武安君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武安君看出他的疑虑,又叮嘱道:“你得仔细查看那些大的借贷项目,摸清对方的底细,万不可把钱放贷给赌徒。要是被那些人拿去输了,到时候天王老子也讨不回来,白白损失银钱。” 胡正平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带着人开始筹备,加上官府的人在街头巷尾宣传,没几日,整个郾城的人都知道县里要开江南钱庄了,不仅贷款利率低,存钱还能拿利息,这样的好事瞬间传开,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 那些之前被洗劫一空的铺子,东家们都动了心思。偌大的县城,百姓的日常需求依旧极大,虽然很多人家都被抢了个精光,但谁家还没藏点私房钱或者首饰?只要能把货物运过来,自然不愁销路。 原本城里最大的那些铺面,都是曹、王等几个大家族的,如今人去楼空,正好是他们这些小商户占领市场的好时机。 江南钱庄开业那天,门口早早排起了长队,大多是城中铺面的东家,都想在钱庄借点钱去进货,好尽快把铺子重新开起来。 至于会不会担心北元打回来再洗劫一空,商户们心里自有盘算:这钱庄本就是唐州军开的,真要是北元打回来了,唐州军都败了,那钱还还个屁?当下先把生意做起来才是正经。 这些商人的行动力让武安君见识了什么叫兵贵神速,不过短短三日,郾城的铺面就陆陆续续开了张,街面上渐渐有了往日的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慢慢恢复了生机。 与此同时,紫电带着辎重营,从大盘山运来的物资在府库外堆得跟小山似的。若是搁在以往,各营的人早就一哄而上,分个干干净净了。 现在却是不行了,必须由邓宿这个从事先清点物资入账,登记造册后再进行分配,各营按需领用,规矩井然。 虽然铠甲依旧有缺口,但兵刃已经全部配齐,再加上最新运到的一万多斤火药,唐州军的战力正在急速恢复。那些刚招募的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进步飞快,有些已经成了合格的步兵,开始在城外的空地上训练骑术,马蹄声阵阵,尘土飞扬。 郾城这边在努力恢复生机,而三十多里外的临颍,却依旧是战争的炼狱,残酷得让人不忍直视。 辛表程虽然是个文官,却深谙慈不掌兵的道理。他麾下的三万襄阳军,在临颍城外还强征了数千青壮,将偌大的临颍城三面围住,百余架投石机没日没夜地朝着城头砸去,轰鸣声震耳欲聋。 原本坚固整齐的城墙,在投石机的肆虐下,早已变得千疮百孔,砖石碎屑遍地都是。 “将军,真的能守住吗?”作为蒲仙敖烈的幕僚,杨成和直到天黑之后才敢踏上城头。地上凝固的血迹黑红一片,踩在上面跟踩在胶水上似的,那种黏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一阵阵犯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必须要守住!”蒲仙敖烈眼中带着一丝决绝,声音沙哑,“王爷传来密令,无论如何,要撑到四月二十。” 此番南下,他屡战屡败,早已没有了退路。再退,就到开封府了,他又该如何给完颜峤交代?完颜峤给他下了死命令,四月二十日,中都调集的两万精兵就能抵达长社,到那时,是退是留,都在他一念之间。 在完颜峤看来,若是这两万精兵进入长社,那么长社的兵力将高达三万多人,再加上临颍跟襄城的一万多人,许州的驻守兵力将达到五万人。以目前大乾中路军的实力,根本无法击破这么一支据城而守的北元精锐。只要在长社将大乾的军队拖住,让他们久攻不下,必然士气受挫。 待到后方军需供应不畅,中路军必退,彼时他们就可以用骑兵进行袭扰,寻机发动突袭,从而吃下这支中路军。 这次中路军来势汹汹,让驻守南京的完颜峤大失颜面,只有重挫这支军队,才能挽回他在朝野的声望。蒲仙敖烈作为完颜峤的心腹,现在必须顶住,若是顶不住,完颜峤的所有战略都将化为乌有。 “必须得守住,除非我死!”蒲仙敖烈一拳砸在城头的矮墙上,震落不少尘土,“明天开始,下至十五,上至五十,无论男女,都要帮助守城,违命者,腰斩!”连续的剧烈攻势,让他麾下的士兵伤亡惨重,就连城中的青壮也折损了一半以上。 如今才四月十二,还有八天,蒲仙敖烈无论如何都得撑住。 不仅是蒲仙敖烈在跟时间赛跑,辛表程跟谭良弼也是如此,两人都在驱使麾下拼命攻城,几乎到了不计伤亡的地步。 谭良弼比辛表程更狠,辛表程不过是抓青壮挖土填河干些边角活,谭良弼却是直接驱使老弱去攻城,把精兵夹杂在其中,以此消耗城头的防守物资,手段残忍至极。 但也正是这丧心病狂的举动,让他在四月十四这天顺利攻下了襄城,随即下令三日不封刀。 作为汝州东部的上县,襄城原本极为富裕,城中的巨大财富让兴化军的士兵们冲昏了头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三日之后的襄城,至少超过一半的百姓遭到了屠杀,整个城池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到处都是尸体,家家披麻戴孝,哭嚎声不绝于耳。 谭良弼倒也不是全然不顾后果,一声令下,将城内外的所有尸体集中到城外焚烧,他虽然丧心病狂,却也怕引发瘟疫,到头来危及自身。 除了石抹翰带着不到三百骑兵突围出去,剩下的人全部被谭良弼斩杀,连同城内外的百姓,尸体足足超过万具。 城外,以木材跟硫磺等易燃物为底座,垒起了五座巨大的尸山,火光冲天,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刺鼻的焦臭味传出十几里地,令人作呕。 谭良弼带着麾下士兵,满载着掠夺来的战利品,浩浩荡荡地朝着长社而去,至于那片燃烧殆尽的尸堆,则渐渐变成了皑皑白骨,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辛表程看到谭良弼的捷报,终究只是一声叹息。明日就是他们约定的第九日,临颍虽然已是岌岌可危,却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拿下。 现在,他不得不把临颍转交给武安君,自己则要在明日率领襄阳军北上,面对进入开封府之前的最后一座坚城——长社。 此时的郾城,刚刚恢复了几分生机,若想从战争的创伤中彻底走出来,恐怕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武安君的府邸,今日却来了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本在建康分号的槿颜。 槿颜借着进货的由头回了趟大盘山,得知武安君在郾城,便顺道来此探望,之后再从蔡州返回建康。 “郎君且看此物!”一番温存之后,槿颜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武安君。 “谁的?”武安君接过信,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能让槿颜特意带来的,十有八九就是叶柔。 “还能有谁?叶柔呗,”槿颜笑着打趣道,“现在她一有空啊,就往咱们的铺子里跑,那点心思谁还看不出来?” “咳,那个,她还好吧?”武安君感觉有些尴尬,他本没打算招惹叶柔。 “以叶姑娘的美貌,如何能不好?那些个富家公子趋之如鹜.......。算了,郎君赶紧看看,叶姑娘百般交代,此物甚为重要!”槿颜说到一半,赶紧摆摆手,不想多说那些事,毕竟她也曾以色娱人。 武安君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信笺,还有一张银票,足额三千两。 武安君放下银票,打开信笺细细读了起来。 “她倒是有心了!”武安君将信笺放回信封,此番除了字里行间的思念之外,就是将这三千两赠与武安君。 说是赠与武安君也不对,应该说是给武安君用来犒劳唐州军。 武安君不是没见过钱,但是一个青楼女子,把自己攒下的钱都拿出来,莫名的感觉有些沉重。 “她可真舍得,郎君,要不把叶姑娘也收了吧,正好铺子里人手也不够!”槿颜又不傻,叶柔每次来,都是想要打听武安君的消息。 “你当时大白菜呢?”武安君没好气瞪了一眼,叶柔的身份极为特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脱籍的。 襄阳府百花楼的海棠姑娘,至今都尚未脱籍,更何况叶柔乃是叶战独女,脱籍难如登天。 除非,朝廷给叶战平反,但是这个难度太大了,几乎是扇太上皇的脸。 “把这个银票带回给她,就说我受之有愧!”武安君把银票递还给槿颜。 “要说你自己说,给她回个信吧!”槿颜平日里,跟叶柔处的还不错,这种话,还是武安君自己写下来的好。 “也罢,我还真有一事要她帮忙,都写在心中,你带回去给她看。嗯,切记,让她看后立即烧掉,有答案的再给我回信。”武安君要的,自然是叶战的磐石锻体诀。 如今磐石锻体诀的筑基秘方,还差两位药材,若是叶柔能够将其补上,那可就是帮里他大忙了。 槿颜端来文房四宝,蘸了些水开始磨墨,武安君当即提笔回信。 “叶姑娘:见字安好!武某深知你处境艰难,银两留着傍身为上,莫要多想......”武安君挥笔而就,又将南宫琴给的筑基秘方抄录其上,让槿颜带回建康给叶柔。 “郎君,你说,叶将军忠贞报国,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槿颜摇摇头,为叶柔鸣不平。 “世上事,不如意者常八九。叶将军也是生不逢时,北伐大业,岂是他一己之力可成?为人将者,当审时度势,体察上意,顺势而动。”武安君忍不住一声叹息。 当时的大乾朝堂上下,已经达成了一致,那就和谈,保住半壁江山。以当时大乾的国力,这已经是极好的局面,叶战想以一己之力逆转局面,难如登天。 这世间,没有太多的如果,当时北元的实力远在大乾之上,叶战孤军深入,根本无法攻克开封府。叶战屡战屡胜,始终未能摧毁北元的精锐骑兵,一旦攻击受阻,被北元骑兵袭扰后路,就有可能崩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变故再起 “大人,临颍传来辛大人军令,命大人即刻率军北上!”武安君正思忖着辛表程会不会步叶战后尘,门外便传来邓宿急促的声音,带着几分战场上特有的紧张感。 武安君快步出门,接过军令仔细核对,墨迹未干的字里行间透着不容置疑的紧迫。他当即转身,声音沉稳却带着威严:“传令下去,点起人马,即刻北上临颍!” “槿颜,你速速返回建康,往后不得再踏足前线。”武安君看向身后的槿颜,语气不容置喙,随即吩咐一队亲兵,“护送槿颜从蔡州返程,务必确保安全。”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武安君望着远方天际,眉头微蹙。他能清晰地嗅到大战将至的味道,大乾与北元,注定要在长社展开一场远超以往的惨烈厮杀。 不到一个时辰,唐州军已整装待发。八千余人的队伍如一条长龙,甲胄在夕阳下泛着冷光,马蹄声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浩浩荡荡朝着临颍城进发,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临颍城内,蒲仙敖烈本已做好死守到四月二十的准备。连日来的激战让他眼下布满血丝,铠甲上的血污早已干涸成暗褐色。当看到襄阳军如潮水般退去时,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些许,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再打下去,能不能撑过三天,连他自己都没底。 “大郎,此城已是强弩之末,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辛表程望着城头的残垣断壁,语气中满是不甘,却又不得不转身,“我需即刻北上,与谭良弼合兵攻打长社。” “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守在此处,绝不让敌军踏出城池半步!”武安君抱拳应道。他压根没打算攻城,只需在四个城门外布下兵马,掐断对方的粮道,保持己方后勤畅通即可。等辛表程与谭良弼拿下长社,临颍便成了孤城,届时困也能困死城中敌军。 辛表程率军匆匆北上,将攻城战中负伤的两千多士兵丢给了武安君——在他看来,这些伤兵已是累赘。武安君见状却暗自欣喜,襄阳军的急救手段粗糙,重伤员大多没能撑过来,剩下的轻伤员只要悉心救治,大半都能重返战场。这些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稍作训练便是唐州军的精锐。只是……他摩挲着下巴,眼下唐州军本就兵力紧张,要养活这么多人,还得好好盘算一番。 如今急救队规模已超百人,出行皆是清一色的马车,营地紧挨着中军帐,戒备森严,非伤兵或获允者不得靠近。军中糙汉多有不轨之徒,直到几个在营地门口探头探脑的家伙被吊起来抽得皮开肉绽,才总算安分下来。 “玉娘,尽快收治这些伤兵,痊愈后交由各营领回补充兵力。”武安君叫来急救队队长玉娘,沉声吩咐。如今的玉娘虽为女子,在军中却威望极高——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多少人曾受她救治捡回一命。 “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办!”玉娘学着男子模样拱手领命,动作虽略显生涩,眼神却异常坚定。 武安君随即下令分兵,将人马分派到四门驻守,如铁桶般箍住临颍,彻底断绝了城中北元军队出城的可能。 “大人,真要等长社战事结束?”汉达索已换上汉人装束,若非那深邃的眼窝,瞧着与汉人别无二致。 “我军刚经历大战,新兵太多,贸然攻城只会损失惨重。”武安君望着城头飘动的北元旗帜,语气平静,“攻城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据卑职推算,这城中至少还有两千匹战马!”汉达索曾是蒲仙敖烈麾下将领,对其家底了如指掌,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两千匹?”武安君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如此多的战马,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财富。他初期袭击马场虽获大批战马,可后来缴获寥寥,附近马场尽被北元征用。如今残破的临颍城里竟藏着这么多战马,怎能不让他心动? 若是能拿下临颍,这批战马自然归他;可若等辛表程与谭良弼杀回马枪,城中之物便与他无关了。两千匹战马,价值高达五十万两白银,武安君只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只多不少。”汉达索笃定道,“蒲仙敖烈麾下本就有一千多骑兵,临颍附近亦有马场,如今这些马定然都被他征用入城了。从郾城到临颍,这一带的战马,怕是都在城中。” 武安君这才恍然,辛表程猛攻临颍,莫非也在惦记这批战马?襄阳城地处前线,辛表程耳目众多,想必早已得知此事。他手指在案几上不停敲击,反复权衡利弊。 “玛德,干了!”武安君猛地一拍案几,眼中闪过决绝,“通知各部,在城外多挖战壕,广布拒马,务必不让一匹战马逃出去!” 如此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岂能瞻前顾后?大不了事后分些给襄阳军便是,这般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 临颍城内,蒲仙敖烈刚下城头歇息,连日激战让他早已精疲力尽,鼾声如雷。 “将军!将军!属下有急事禀报!”杨成和在门外急得直转,听着里面震天的鼾声,实在按捺不住,扬声喊道。 “何事?”蒲仙敖烈打着哈欠推门而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天色——太阳都快落山了,他这一觉竟睡了四个时辰。 “将军,襄阳军刚走,又来一队兵马把城围了!”杨成和脸色发白,“之前襄阳军不过围三缺一,这队人马更狠,四个门全堵死了!” “哪支军队?”蒲仙敖烈满不在乎地撇嘴,四月二十近在眼前,大乾难道还有比襄阳军更强的队伍? “唐州军!”杨成和看了眼蒲仙敖烈,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原本漫不经心的蒲仙敖烈顿时脸色一黑,额上青筋直跳。他在唐州军手中屡屡吃瘪,对这支山匪出身的团练兵恨得牙痒痒。 “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咬一口!”蒲仙敖烈怒喝一声,转身就往城头走,“走,去看看!”在他看来,唐州军不过是支团练兵,人数也就三千出头。之前在泌阳城下吃了亏,不过是对方据城而守,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攻守易形,他城中藏着大批战马,定能冲散对方。 “将军,不可掉以轻心!”杨成和连忙跟上,“不久前在北舞镇,这唐州军可是硬生生挡住了来谷将军的援兵!”他生怕蒲仙敖烈再栽跟头——上次在泌阳城,就因轻视唐州军,折了查哈胡苏,连汉达索都投了敌,让蒲仙敖烈成了军中笑柄。好在来谷银奴在北舞镇铩羽而归,唐州军战力显露,蒲仙敖烈才算挽回些颜面。 “本将知道!”蒲仙敖烈不耐烦地挥手,“把乌尔姆叫来,随我上城!”当初留在泌阳城攻打唐州军的三位将领,唯有乌尔姆活了下来,却因战败遭蒲仙敖烈冷遇。可眼下,也只有乌尔姆有与唐州军交战的经验,关键时候或许用得上。 乌尔姆接到命令,骑着马一路狂奔,心中忐忑不安——自己这颗脑袋能不能保住,全在蒲仙敖烈一念之间。等他赶到时,蒲仙敖烈已登上城头,正望着城外挖掘战壕的唐州军士兵,脸色铁青。 对方挖的战壕足有一丈宽,底部竟还插着削尖的木棍,显然是不想让他的骑兵突围。 “乌尔姆,你看对方这是什么意思?”蒲仙敖烈指着战壕,语气不善。 “将军,这壕沟形如陷马坑,是要将我军困死在城中。”乌尔姆觉得奇怪,这般显而易见的事,蒲仙敖烈为何还要问。 “我军困守城中,任由对方施为,岂不是堕了我克淮军的名头?”蒲仙敖烈眼中闪过狠厉,“乌尔姆,我给你一千兵马,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如何?”他打的主意是,之前屡屡在唐州军手中吃亏,皆因对方据城而守,如今攻守易形,他城中有大批战马,定能冲散对方。 “将军,非是卑职胆怯,只是唐州军火炮犀利,贸然冲出去怕是要吃亏。”乌尔姆心中一紧,眼下壕沟虽不深,可后面层层叠叠的盾牌之下,谁知道藏着什么手段。 “唔,为了稳妥起见,你率百骑打头阵,本将领精锐紧随其后。”蒲仙敖烈沉吟片刻,觉得乌尔姆说得有理,“只要你能冲入敌阵,本将立刻率众杀出,记你首功!” “卑职遵命!”乌尔姆心中把蒲仙敖烈骂了个遍,早知如此,还不如率千骑冲杀,至少不用自己顶在最前面。 一番观察后,乌尔姆选中了断雨与凌岳守卫的西门——相较其他城门,这边的人手似乎少些,算是个软柿子。 凌岳正指挥士兵挖战壕,额上汗珠滚落,砸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断雨的二营则在架设拒马,木头上的尖刺闪着寒光,众人各司其职,只为将城中敌军困死。 “凌岳,你这挖得也太深了吧?”贺明站在战壕边,看着那深及凌岳腰间的壕沟,咋舌道,“普通人掉下去都爬不上来。” “大人说了,得深过七尺,这还没到呢。”凌岳抹了把汗,狠狠挖了一镐,“你小子警醒点,盯紧了,别被人杀个措手不及!” “嘿,那些人被襄阳军打得跟缩头乌龟似的,哪敢出来?”贺明不以为然地摇头,觉得凌岳太过紧张。 “你他娘的,把大人的话当耳旁风?”凌岳抬起头,四处张望,没好气地朝着断雨喊道,“断雨!你这副手要是在我四营,非得罚他去清理粪坑不可!” “他这是外松内紧,不妨事。”断雨哈哈一笑,他知道贺明性子,嘴上轻松,暗地里早做了不少准备。 就在众人边打趣边干活时,尘封多日的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那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城外格外刺耳,如同催命符般,瞬间让唐州军士兵紧张起来,手中的工具“哐当”落地。 “不要慌!不要乱!”断雨当即大吼,声音穿透混乱,“各队回到事先位置,准备战斗!”喊罢,他转身就往指挥位跑,脚步沉稳有力。 乌尔姆反应极快,城门刚开一线,便催动胯下战马,带着麾下骑兵朝着唐州军阵地冲去。此时拒马尚未完全架好,他率军从缝隙中穿过,直扑敌阵。 按乌尔姆的经验,只要杀入这些看似慌乱的步卒中,定能搅乱对方阵型,后面蒲仙敖烈带着精锐杀来,便能轻松撕开防线。 “嘣!”一声炮响,震耳欲聋。乌尔姆心头一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反应极快,当即趴在马背上,想用战马当盾牌,抵挡炮弹。 炮营士兵皆是百战老兵,早已在炮膛中装好了霰弹。城门打开的瞬间,他们便已瞄准,只等骑兵冲上来。无数细小的铁珠如暴雨般朝着骑兵飞去,近距离之下,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兵,都难以抵挡,一旦被击中便是重伤。 乌尔姆虽侥幸躲过霰弹,可胯下战马却中了十几颗铁珠,哀鸣一声便轰然倒地,将他甩在地上。紧接着,第二炮轰鸣,再次朝着骑兵队列射去,火炮依次开火,轰鸣声不绝于耳。 城头上的蒲仙敖烈看到这一幕,惊得猛地扯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唐州军的步兵大阵已迅速成型,巨盾如铜墙铁壁般竖起,长枪从缝隙中探出,密密麻麻如刺猬的尖刺,让人无从下口。 “全体都有,目标骑兵,射!”断雨猛地挥动令旗,声如洪钟。 “嗡!”数百支羽箭划破空气,朝着骑兵飞去。 “全体都有,目标骑兵,射!”断雨的二营刚射完,凌岳的四营便紧随其后,又是一阵箭雨。 冲出城的百骑,经几轮火炮轰击已胆寒,再遭两轮箭雨,更是死伤惨重。如今完好的不过三十多骑,面对眼前的刺猬阵,根本无从下手。 “将军,不如撤吧!”杨成和一把拉住蒲仙敖烈的战马缰绳,急声道,“城外已被战壕限制,可供冲锋的地方狭小,根本避不开对方的火炮!” “鸣金收兵!”蒲仙敖烈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竟真的被困在了临颍城中。之前襄阳军攻城,虽围三缺一,他随时可带骑兵撤退,只因王爷军令才死守。可现在,他已无法安全撤出城外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围困临颍 蒲仙敖烈并非没有破局之法。若是他狠下心来不计伤亡,迅速调动城中所有可用兵力,纠集起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伍,凭着悍不畏死的冲锋,未必不能杀出城去。可他终究没有这份魄力——城中兵力本就捉襟见肘,真要是拼光了骑兵,往后更无翻盘可能。 据城而守,他手里还有超过三千的可用之兵。连襄阳军那般凶猛的攻势都扛住了,没道理会栽在眼前这支唐州军手里。蒲仙敖烈紧攥着城垛上的砖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闪过一丝执拗。 又是一轮箭雨呼啸而来,带着破空的锐响砸向城头。慌忙撤回城中的骑兵只剩下二十多骑,其余的不是中箭落马,就是被火炮轰得人仰马翻。城外的唐州军士兵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将受伤的北元士兵拖拽着往后运,动作干脆利落。 “把城门全部塞死!”蒲仙敖烈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他一脚踹翻身旁的水桶,水花溅湿了城砖上的血迹,“继续拆房屋,把木料、砖石全堆到城头上!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啃下这临颍城!” 杨成和在一旁轻轻叹息,看着蒲仙敖烈因屡屡受挫而失态的模样,心中暗叹——这唐州军就像块磨人的石头,每次都能精准地硌到克淮军的痛处。 乌尔姆没有死。准确地说,他只是扭伤了脚踝。方才战马轰然倒地时,他借着惯性顺势滚进了一旁的战壕。这战壕刚挖不久,才三尺来深,底部也没来得及布设尖刺,反倒成了他躲避火炮与箭雨的绝佳掩体。 等到外面的攻击声渐渐平息,乌尔姆挣扎着从战壕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可当他抬头望见缓缓闭合的城门时,眼中瞬间涌过浓浓的痛苦——自己终究是被舍弃了,成了困在敌营的孤家寡人。 说孤身也不尽然,战壕里还有四五十名幸存的手下。火炮的霰弹夺走了不少性命,可更多人是被箭雨射伤,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正躺在泥地里呻吟。 “放下兵器,出来!”几名唐州军士兵端着长枪围了上来,枪尖直指乌尔姆,眼神里满是鄙夷,显然把他当成了贪生怕死之辈。 换作平日,这几个小兵根本入不了乌尔姆的眼。他可是北元军中有名的一流高手,凭这几人的能耐,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乌尔姆的手缓缓伸向腰间的长刀,指腹已经触到了冰凉的刀柄——他盘算着,或许能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城墙下,只要城头放下吊篮,自己还有机会回去。 “哟,看来还是条大鱼。”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凌岳抱着胳膊站在战壕边,目光落在乌尔姆身上的铠甲上,眼睛微微一眯,“三个呼吸的功夫,要么放下兵器出来投降,要么,我这狼牙棒可不认人!”他手里的狼牙棒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周围士兵脚下的土地都微微发颤。 北元骑兵为了追求机动性,大多穿着轻便的皮甲,顶多在胸口加两块铁片。可眼前这汉子却穿着一身鱼鳞甲,虽不算厚重,却做工精良,显然身份不一般。 乌尔姆打量着凌岳那铁塔般的块头,再看看他手里那根粗得不像话的狼牙棒,心里咯噔一下——遇上硬茬了。若是单打独斗,他有信心与之一战,可眼下周围全是唐州军士兵,再加上这么个猛人,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推一门虎蹲炮过来!”凌岳显然没打算跟他磨叽,嗓门洪亮地喊道,“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炮子硬!” “我投降!”乌尔姆看着被士兵推到近前的虎蹲炮,炮口黑黝黝的,像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猛地将长刀扔到地上,“哐当”一声,随即手脚并用地爬出壕沟,学着其他俘虏的样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这姿势他虽没做过,可瞧着身边的手下一个个都这么干,也就有样学样了。 此时的北门,汉达索和杜老三正指挥士兵埋头挖战壕,铁锹撞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围城的主意是汉达索提的,一想到城中那两千匹战马,他就浑身是劲——若是能把这批战马拿下,自己的功劳定然少不了。 “义父!义父!天大的好消息!”库扎如烈骑着马飞奔而来,像阵旋风似的冲到汉达索跟前,随即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动作干脆漂亮,看得一旁的祝山满眼羡慕。 祝山作为六营副指挥,资质实在平平。但他是早期跟着武安君的老部下,武安君特意用系统帮他筑基,还传了门高级功法。可他年纪大了,资质又差,就算有功法加持,功夫也远不如库扎如烈,更别提汉达索了。 “库扎兄弟,这是遇上啥好事了?难不成你们的拒马都搭好了?”祝山笑呵呵地打趣道。两个营分工合作,库扎如烈和杜老三带人去伐木做拒马,他则跟汉达索留在这儿挖战壕。 “库扎如烈,你如今也是副指挥了,行事得稳重些。”汉达索拍了拍养子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告诫。他们父子在武安君麾下本就是外来户,行事更要谨慎,免得落人口实。 “义父,乌尔姆那厮被四营的凌岳兄弟捉住了!”库扎如烈喘着粗气,脸上难掩兴奋,把刚才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那神情活灵活现,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乌尔姆?他怎么会被捉住?”汉达索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一直想找乌尔姆报仇,可对方躲在城里,根本没机会下手,没想到如今竟成了阶下囚。 杜老三在一旁听得直咂嘴,满眼羡慕——断雨和凌岳这简直是白捡了功劳,这么会儿功夫就歼灭了几十骑,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到自己呢?他和汉达索布置得那般精心,结果火炮太扎眼,全被城头上的敌军瞧得一清二楚,哪像断雨他们,把火炮藏得严严实实的,专等敌军上钩。 “库扎如烈,你跟杜兄在这儿盯着,务必提高警惕,我去去就回!”汉达索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亲卫就往凌岳那边赶。想当初,他差点被乌尔姆坑死,若不是库扎如烈机敏,自己早就成了蒲仙敖烈的刀下鬼,这笔账,今日该好好算了。 再说凌岳那边,战场刚清理完毕,他就迫不及待地让人把乌尔姆的鱼鳞甲扒了下来——这么好的铠甲,可不能浪费了。 “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在元兵里担任何职?”凌岳知道这人身份不低,打算先审审,看看这功劳的含金量到底有多少。 乌尔姆把头扭向一旁,紧抿着嘴唇,努力想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硬气模样。 “行,你不说是吧?”凌岳也不逼他,转头对身边的亲卫道,“你们几个,把这几个伤兵拖出去单独审问。愿意说的,就送去包扎治疗;不愿意说的,就扔在这儿等死。”对他来说,这些普通伤兵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功劳的大头在乌尔姆身上,最终还是要送到武安君那儿去的。 亲卫们立刻上前,拖着几名伤兵就往外走,还故意抬脚踢了两下,显然是在给乌尔姆施压。 乌尔姆的脸色瞬间僵住——这唐州军也太直接了,好歹多劝几句啊,这让他怎么下台?开口吧,显得自己太怂;不开口吧,又眼睁睁看着手下遭罪。正犹豫间,帐篷帘子被人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汉达索?你怎么来了?”凌岳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外。他跟汉达索交集不多,但武安君特意交代过,对这位归降的北元将领要客气些——毕竟汉达索在唐州军中本就扎眼,若是闹了矛盾,不好收场。 “汉达索?”乌尔姆猛地抬头,仔细一看,果然是他!只是多日不见,汉达索换了身汉人装束,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乌尔姆,没想到吧,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汉达索双目圆瞪,死死盯着乌尔姆,语气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凌岳兄弟,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如就交给我处理,如何?”汉达索朝着凌岳拱手,姿态放得很低——毕竟人是凌岳抓的,得给对方几分面子。 换作别人来要,凌岳未必会给面子。但汉达索身份特殊,若是太强硬,传到武安君耳朵里,难免落个欺负降将的名声。他想了想,说道:“我正打算把他送到大人那儿,请大人发落。既然汉达索兄弟愿意代劳,那就劳烦你把他送去大人营地。其他俘虏,我稍后亲自送去。” 凌岳如今可比以前稳重多了,不知是读书明理了,还是练功练开窍了。这话既给了汉达索面子,又留了余地——有什么气可以在路上撒,但人必须送到武安君面前,他稍后也会过去,算是间接监督。 “多谢凌岳兄弟!”汉达索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一挥手,让亲卫把乌尔姆绑了起来。 “不行!将军,我与汉达索有仇,他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乌尔姆急了,若是落在汉达索手里,自己还有好果子吃? 凌岳背过身去,假装没听见——卖汉达索一个人情,总归是没错的。 “汉达索兄弟,当初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乌尔姆见求凌岳没用,只能转头向汉达索求饶,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汉达索理都不理,直接让人把乌尔姆绑在马后,随即一抽马鞭,战马嘶鸣一声,迈开了步子。 乌尔姆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这是草原上最常见的折磨人的法子,把人绑在马后拖行,直到对方精疲力尽。往日里,都是他用这招惩罚别人,没想到今日竟轮到了自己头上。 乌尔姆是高手,体力本就旺盛,还有身法傍身,平日里奔跑速度不亚于战马。可如今双手被绑,只能被绳子拖着跑,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突然,脚下踩进一个浅坑,他踉跄着向前扑倒,整个人摔在地上。 汉达索见状,猛地一抖缰绳,战马瞬间提速,拖着乌尔姆在地上滑行。单薄的衣衫哪经得住这般摩擦,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碎成了布条,刺骨的疼痛让乌尔姆忍不住惨叫起来。他挣扎着翻身,让肚皮朝下,好歹能让正面的衣服多撑一会儿。 武安君所在的南门并未挖战壕,反而在忙着搭建炮台。他的计划很简单:三面困住城中的克淮军,自己则带领精锐从南面强攻入城。 正指挥士兵调整炮位时,武安君听见一阵马蹄声,转头一看,只见汉达索骑马而来,马后还拖着个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早已没了声息。 “汉达索,这是怎么回事?”武安君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乌尔姆,眉头微皱。 “大人,卑职有罪!”汉达索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此人是卑职的仇人乌尔姆,当初他构陷卑职,差点害我性命。如今他被凌岳指挥捉住,卑职一时气愤,便拖行他来此,请大人发落!”胸中的怒火发泄完了,他才开始担心武安君会因此对自己有看法——毕竟这算是越权动用私刑了。 “汉达索,起来说话。”武安君示意他起身,语气平静,“我希望你的目光能放长远些,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想当初,你我也曾是敌手,如今不也能并肩作战?你与乌尔姆,未必不能如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若是乌尔姆也能归降,于我们而言,岂不是如虎添翼?”武安君从来不是那种因对方是草原人就赶尽杀绝的人,只要能为己所用,他不在乎对方的出身。 “汉达索,我知道你因草原人的身份一直心存顾忌。今日正好,我便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你说,我们汉人与你们草原人,当真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想当年汉武帝时期,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饮马瀚海。那时的草原人,除了战死的,一部分西逃至极西之地,另一部分则南下归顺汉朝。可不过二十载,草原上又遍布放牧的身影。人不同于杂草,哪能春风吹又生?汉达索,你告诉我,这些草原人是从哪里来的?” 汉达索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答不上来。人口繁衍绝非短时间能见效的,照理说,没有百余年休养生息,草原上绝不可能有那么多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身份认同 “草原人中,除了少部分漏网之鱼,剩下的无非是从各地迁居草原的。水草丰美,又都是无主之地,自然有人愿意去放牧。这里面有西凉的羌人,东北的胡人,南附的草原人。但是要我说来,最多的,还是属汉人。” “因为去了草原,地广人稀,缺少约束,人的本性自然就释放出来,怎么舒服怎么来,披头散发就成了日常。草原上皮毛不要钱,还能抵御风寒,布料贵得多,所以都改穿皮袄......” “先贤有语: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据我所知,草原之上,很多部落都能认得汉字,也会说一些官话,若是给他们换上汉人装扮,又如何进行区分?难道靠一纸户籍?那东西可以造假的!” 武安君望着远处连绵的营帐,眉头微蹙。他麾下的北元降兵日渐增多,其中既有北地汉人,也有草原人,若是不能让他们达成身份认同,彼此间的隔阂便会如影随形,始终是个隐患。 “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草原人,很可能跟汉人是同样的祖先,只是生活的环境不同?”汉达索眼中骤然闪过一抹亮光,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自打归降以来,他在唐州军中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他备受煎熬。 “当然。”武安君颔首,语气笃定,“从古籍记载来看,草原人与汉人纠缠了千余年,相爱相杀从未停歇。这么长的时间里,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怎能分得清界限?” 他伸手拍了拍汉达索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去:“汉达索,你看,我们同样是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不光是你,就连其他各营的指挥使,都纳闷我为何要吸纳你们这些草原人进入唐州军。”武安君顿了顿,目光扫过营中穿梭的士兵,“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我眼里,草原人与汉人,并无区别。” 那些草原人想要侵占中原时,总会吸纳大量汉人为己所用,他武安君为何不能将草原人收为臂膀?北元朝廷重用汉人文官,只因他们深谙治理之道;草原人擅长骑射,他自然要将其纳入军中,以增强骑兵战力。若是对草原人一味赶尽杀绝,又去哪寻找优秀的骑兵苗子? 这番话虽有安抚汉达索的意味,却也道出了武安君的真实想法。数千年以来,这片土地上涌现过无数异族,最终都无一例外地被汉族同化。他相信,这些归顺的草原人,假以时日也会如此。 “卑职愿为大人效死!”汉达索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热泪顺着脸颊滚落,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投降以来的种种煎熬,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心中的阴霾被武安君的话语彻底驱散。 “效死就不必了,乌尔姆倒快被你折腾死了。”武安君俯身探了探乌尔姆的鼻息,见他呼吸尚算平稳,当即吩咐道,“来人,把他送到急救队那边处理伤口。” 看着汉达索离去的背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个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武安君却很快摇了摇头。汉达索早已没了退路,况且他自身足够强大,若是对方真有异心,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乌尔姆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般。他躺在干净的床铺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味,身旁不时有身穿白布衣的女子走动,轻柔的脚步声在帐中回荡。这场景让他一阵恍惚——难道是到了天堂?可以他过往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该有这般待遇。 “嗷——”他刚想挣扎着坐起身,浑身的伤口便传来钻心的疼痛,忍不住痛呼出声,额上瞬间布满冷汗。 “快去通报大人,乌尔姆醒了!”一名侍女拿起床边的记录本看了一眼,随即朝着门口的守卫高声喊道,声音清亮。 “我、这是在哪?”乌尔姆晕乎乎的,脑中一片混乱,但身上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这里是唐州军急救队。”侍女柔声解释,“你身上有大面积擦伤,已经清洗上药了。疼痛是难免的,忍过这几天就好了。”说罢,她便转身照料其他伤兵去了——眼下伤兵太多,每个人都要负责二十多个,实在分身乏术。 “什么鬼?”乌尔姆喃喃自语,根本没听过“急救队”这个名号。但他听懂了后半句——这撕心裂肺的疼痛,还得熬上好几天。 武安君走进帐中时,一眼就瞧见了被绑得像粽子似的乌尔姆,忍不住暗自咋舌——汉达索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他走到床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乌尔姆,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乌尔姆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喉结滚动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就是唐州军的武大人?”他知道大乾这边重文轻武,便刻意用了称呼文官的“大人”二字。 “乌尔姆,你我也算打过交道,这么快就忘了?”武安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当初在泌阳城下,二人虽未正面交锋,却也算是有过照面——那时乌尔姆兵败如山倒,靠着乘船渡河才捡回一条命。 “大人若是为了来羞辱在下,大可不必!”乌尔姆梗着脖子,摆出一副硬气的模样。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羞辱?我可没这嗜好。”武安君摆了摆手,笑意更深,“我来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置你。”他看着乌尔姆那狼狈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意——这家伙被绑成这样,倒像是待宰的羔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乌尔姆见武安君笑得开怀,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在笑话自己,脸颊涨得通红,却只能硬撑着。 “当初你为了自保,准备拿汉达索顶罪,这会儿倒硬气起来了。”武安君收敛笑意,语气陡然转冷,“是觉得我的手段不如蒲仙敖烈吗?” 这句话如同利刃,瞬间刺穿了乌尔姆的伪装。他面色骤变,想起蒲仙敖烈的所作所为——当初若非蒲仙敖烈把他往火坑里推,最后甚至直接下令关门断了他的生路,他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心中顿时涌上一阵寒意。 “折磨人的方法,我知道不少。”武安君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比如,现在把你绑到树上,刷上一层蜂蜜。那些蚂蚁就会爬满你全身,往你的伤口里钻……有个词叫‘万蚁钻心’,要不要试试?” 乌尔姆听得浑身发毛,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逞什么口舌之快,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放心,我自幼苦读圣贤书,做不出这种事,传出去影响不好。”武安君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我若是把这种方法告诉汉达索,再把你交给他处置,你说会怎么样?” 乌尔姆如坠冰窟,浑身的伤口仿佛都在隐隐作痛。他这一身伤本就是汉达索造成的,若是真落到汉达索手里,对方一定会用这种法子折磨自己,让他生不如死。 “武大人,在下错了,还请给个痛快!”乌尔姆深吸一口气,终究是认了怂。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硬撑着遭罪。 “两条路给你选。”武安君伸出两根手指,“一是把城中情况如实告诉我,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二是归顺我,参与攻城战,打下临颍城。”他本就不是非要乌尔姆归降不可,强扭的瓜不甜。 “大人要攻城?”乌尔姆吃了一惊,失声问道,“明明是要困死我们,怎么突然要攻城了?” “如今城中折损惨重,正是攻城的良机,岂能坐失?”武安君语气笃定,“我唐州军火炮犀利,蒲仙敖烈,守不住的。” 乌尔姆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他之所以之前态度强硬,是因为妻儿还在克淮军的地盘上——若是他投敌,蒲仙敖烈一句话,就能让他全家丧命,由不得他不谨慎。可若是蒲仙敖烈兵败被俘,谁还会在意他的家人?说不定还能趁机把他们接出来。 “大人,啊——”想到这里,乌尔姆便打定了投降的主意,刚想挣扎着起身行礼,屁股上的伤口却突然撕裂,剧痛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额头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无妨,躺着说就好。”武安君示意他不必起身,“没必要平白遭罪。” “那个……我若是投降,待遇如何?”乌尔姆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问了出来。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价值。 “投降的话,必须带头参加攻城战,你的地位由战功决定。”武安君耐心解释,“我麾下唐州军,各营有指挥使、副指挥使各一人,往下是都头——步兵二百一十人为一都,骑兵一百人为一都。都头之下是队正,步兵四十人一队,骑兵二十人一队。再往下是什长,这就是基本编制。” 他顿了顿,报出军饷数额:“普通士兵月饷二两银子,什长三两,队正五两,都头十两,副指挥使十五两,指挥使二十两。能拿多少,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武安君心中暗自欣喜——若是乌尔姆肯归降,攻入城中后,他便能出面劝降,可大大减少巷战的伤亡。 “汉达索是什么身份?”乌尔姆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从之前的遭遇来看,汉达索对他恨之入骨,若是二人地位悬殊,他在唐州军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六营指挥使。”武安君答得干脆。他知道,乌尔姆既然问起,就是想跟汉达索一较高下,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有竞争才有动力。 “那些随我一同被俘的兄弟,能不能继续交给我?我去说服他们归降。”乌尔姆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有了计较,“双拳难敌四手,总得有几个帮手才行。”他很清楚,若想不被汉达索刁难,就必须在攻打临颍的战役中立下战功。 “好。”武安君点头应允,“既然如此,你就先当个都头,那些兄弟都归入你麾下。好好养伤,等时机合适,我安排你们攻城。”他轻轻拍了拍乌尔姆的肩膀——那是他身上为数不多没受伤的地方。 “大人就不怕我们趁机逃入城中,或是反过来给唐州军一刀?”乌尔姆有些诧异,武安君居然如此信任他们。 “临颍必破。”武安君语气坚定,“你们若是真心归顺,这便是投名状;若是想反水,临颍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自己选的路,不后悔就行。”他根本不怕乌尔姆反水。 蒲仙敖烈本就坑过乌尔姆,如今就算乌尔姆想回城,蒲仙敖烈也未必敢接纳。他不确定乌尔姆是否会反水,同理,蒲仙敖烈也无法确定乌尔姆的忠心。真到了战场上,就算乌尔姆向蒲仙敖烈表忠心,对方也只会让他与唐州军死战,绝不会放他入城——风险实在太高。 只要乌尔姆在攻打临颍时立下战功,就再也没了回头路,只能像汉达索一样,在唐州军踏踏实实地建功立业。 乌尔姆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武安君又问了些城中的情况——粮草还算充足,但士兵伤亡惨重,可战之兵约有两千人,与他的判断相差无几。 让武安君惊喜的是,城中的战马远超之前的预估,接近三千匹。原来蒲仙敖烈怕战马被襄阳军缴获,早已将附近的马匹尽数收拢到临颍城,这才积攒下如此规模。 此时,东、西、北三门的战壕已基本成型,在城门外连成一片。敌军若想再派骑兵突袭,就得先填满战壕,无异于痴人说梦。 唯独南门,唐州军正在垒筑高台,如今已有一丈多高,照这进度,过两日就能与城头齐平。 南门的异常自然瞒不过城头的克淮军。杨成和一早就登上城楼查看,眉头拧成了疙瘩。 只见高台后方,三架攻城车正在组装,体型比普通的攻城车宽了一倍还多。寻常攻城车仅能容纳两名甲士并行,而这三架,足以让四人并排通过。 上次武安君截获的工匠中,恰好有制作攻城车的高手——那是白莲教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却被他捡了个便宜。 起初,工匠们也反对制作如此庞大的攻城车,只因体型越大,重量便越重,木制结构的承重有限,再加上士兵的体重,很可能会被压垮。 武安君却大手一挥,让他们将所有连接部件都改用钢铁热锻工艺制作,牢固性远超木料,这才有了眼前这些巨型攻城车。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强攻在即 杨成和站在城头,望着远处唐州军营地的动静,只觉得心惊肉跳。对方这般大张旗鼓地修筑工事,摆明了是要攻城,而且看这架势,是想把他们全部歼灭在城中。 蒲仙敖烈最近的心情本就糟糕透顶。明日就是四月二十,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早就该撤离了,可如今城外被围得水泄不通,连条出城的路都没有。他手下明明有两千精锐骑兵,却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连城门都出不去,这让他如何能不郁闷? 好在他早有准备,城中囤积了足够的粮草,至少短期内不会有断粮的危机,这也让他稍稍安心。 “将军,不好了,恐怕敌军很快就要攻城了!”杨成和知道蒲仙敖烈心情烦躁,可军情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急忙前来禀报。 “什么?这姓武的真是欺人太甚!”蒲仙敖烈一听,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只听“咔嚓”一声,原本完好的桌面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力道之强,可见一斑。 杨成和吓得脖子一缩,暗自咋舌——这一掌要是拍在自己身上,恐怕就得断成两截。 蒲仙敖烈位高权重多年,早已很少亲自出手,很多人都忘了,他也是年少成名的武林高手。想当年,他也曾鲜衣怒马,手持长枪纵横黄河两岸,罕逢敌手,正因如此,才被完颜峤看中,收入麾下委以重任。 “去看看!”怒火发泄过后,蒲仙敖烈也只能面对现实。想他蒲仙敖烈向来自视甚高,如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困在此地,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登上城头,蒲仙敖烈的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对唐州军并非一无所知,对方修筑的那些高台,显然是为了架起火炮,以此压制城头的防御力量。 “将军,您看后面的攻城车,如此巨大,真是闻所未闻。”杨成和指着远处说道,那攻城车远在一里多地开外,正好能避开城中的强弩和投石机攻击。 “不可能,这么大的攻城车,根本就无法推动。”蒲仙敖烈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方才他的注意力全在高台上,竟没注意到那远处的攻城车。 “属下也不愿相信,可唐州军向来不会做无用功。”杨成和叹了口气,他也希望那攻城车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材,可对方耗费这么多材料和精力造出来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废物? 蒲仙敖烈心中满是憋屈。他明明手握强大的骑兵,若是在城外的开阔地带,完全可以进退自如,纵横驰骋,可如今却被死死困在城中,英雄无用武之地。 “你可有破敌之策?”蒲仙敖烈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绝不能被情绪左右判断。 “对方虽然堵住了城门,却没能将整座城池完全围困。我们可以趁夜色放下探子,前往长社求援。只要有一支骑兵从后方袭扰,将军您再率领大军从城中杀出,前后夹击,定能击破敌军!”杨成和说道,他心里清楚,只靠城中这点兵力,想要翻盘已是无望,只能寄希望于援兵。 如今唐州军虽然人多势众,却要分兵驻守各个城门,只要有一支援兵赶来相助,蒲仙敖烈就能在局部对唐州军形成优势,进而将其歼灭。只要能冲出城去,凭借骑兵强大的机动性,完全可以逐个击破对方的营垒。 “不错,速速安排人手,前往长社。不,除了长社,再派人去开封求援。”蒲仙敖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硬撑到四月二十,此时求援也是理直气壮。只要援兵一到,内外夹击,不愁城外的敌军不灭。 武安君对蒲仙敖烈的求援计划毫不知情。待到第二日,南门的炮台已全部搭建完毕,他随即下令将其他各门的火炮都调集到南门。眼下其他各门的战壕和拒马都布置齐全,城中的骑兵再无突袭的可能,他可以集中火力主攻南门。 一门门乌黑的火炮被稳稳安置在炮台之上,随着一声令下,火炮随即开始朝着城头轰击,目标直指那些床弩和防御设施。 原本正在观察敌情的杨成和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吓了一跳,一颗黝黑的炮弹几乎擦着他的头顶飞过,身后的床弩瞬间被击得粉碎。 “快,速速还击,用沙土袋把床弩都围起来!”杨成和看着城头瞬间乱作一团的士兵,心中也是慌乱不已——这才只是一轮齐射,威力就已经如此之大。 如今的唐州军有二十多门火炮,而且射击精度极高,几乎所有的炮弹都精准地落在城头之上。 蒲仙敖烈在帐中听到炮声,立刻骑上马赶了过来,刚登上城头,就遇上了唐州军的第二轮齐射。 城头的床弩也急忙开始还击,可根本射不穿对方的防御。那些火炮都藏在厚厚的掩体后面,只有开炮的时候才会把炮口伸出来,打完就立刻缩回,让人无可奈何。 投石机也陆续将石块抛射过去,可落点根本无法掌控,能有多少杀伤力,纯粹看运气。 唐州军并不急于攻城,士兵们都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只是凭借火炮的优势持续压制城头,消耗守军的锐气。 仅仅一天的功夫,城头的床弩就被摧毁殆尽。蒲仙敖烈咬牙下令,把其他三座城门方向的床弩全部调过来——既然对方选择在南门孤注一掷,那他蒲仙敖烈就陪他们在此地一决高低。 第二天的战况和前一天一般无二。若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其他城门处时不时会有唐州军士兵扛着云梯,佯装要发起攻击,显然是想牵制城上的守军。 蒲仙敖烈心里清楚这是佯攻,可他依然不得不分兵防备——否则一旦被唐州军看出虚实,这些佯攻随时都可能变成真正的主攻。 四月二十二,唐州军已经对临颍城发起了第四天的炮击,密集的炮火打得城头守军根本抬不起头来。 “将军,攻城车开始动了!”杨成和看着远处那缓缓移动的攻城车,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眼睛不瞎,就都能看出那是唐州军用来攻城的利器。显然,唐州军认为攻城的最佳机会已经到了。 之前唐州军的连续炮击,就是为了清除城头的床弩,防止床弩对攻城车造成伤害。可蒲仙敖烈根本没有应对之策,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巨大的攻城车移动速度极缓,前面有六匹健壮的马拉着,两侧和后面还有数十名士兵奋力推动,速度比起乌龟,恐怕也快不了多少。 但就是这么慢的移动速度,却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远处中军帐前的武安君也不例外,紧紧盯着攻城车的动向。 这座巨大的攻城车,可不仅仅是工匠们的功劳。武安君还把从杂货中找到的自行车拆解研究,照猫画虎,造出了轴承和齿轮——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想要推动如此庞大的攻城车,根本不可能。 按照武安君的估计,这攻城车怎么也得有十吨重,用的都是最坚固的木料。巨大的攻城车下面,足足有四对车轮,正缓缓朝着城墙移动。整个攻城车的正面,全部以厚实的木板覆盖,足以抵御弓箭的射击。 原本武安君的设计,是要把这些木板加厚,再覆盖一层铁皮,连床弩的攻击都能挡下。但是经过测算发现,那样一来,攻城车的重心会前移,导致车身不稳;若是在后面加上配重,攻城车的重量就更加夸张,或许会直接把车轮压得陷入泥土之中。 如今的攻城车,车轮也经过了加宽设计,不仅可以承载更多士兵登城,自身的防御力和稳定性都比以前强得多。车的顶部采用斜坡设计,就算被投石机砸中,也不会轻易散架。 蒲仙敖烈望着那缓缓逼近的攻城车,感觉自己就像被史前巨兽盯上了一般,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就在城头的气氛压抑到极致的时候,攻城车居然停下了,紧挨着炮台的位置。 蒲仙敖烈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偏西的太阳,心中料定对方是准备明日再发起攻城战。 “传令下去,让投石机换上火油弹,给我砸!”蒲仙敖烈心中涌起一阵愤怒,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只能被动地等待那无情的刀落下。 完颜峤为了让蒲仙敖烈能够撑住,特意给他准备了一批猛火油,之前对付襄阳军用去了大半,如今还剩下一些,正好派上用场。 燃烧的火球拖着长长的火尾,朝着城外的攻城车飞去,可想要击中藏在炮台之后的攻城车,难度比街头套圈还要大得多。 “嘣~”的一声巨响,一枚火球还真的砸中了攻城车,却直接顺着顶上的斜坡滑落下去,根本没有燃烧起来。 那些早就准备好灭火的辎重营士兵这才松了口气。保护攻城车是他们的职责,紫电下过命令,要他们跟攻城车共存亡。 夜幕之下,一道人影悄悄靠近城墙。只见城头缓缓放下一个吊篮,直接将此人拉了上去。原来这是之前城中派出去,前往长社求援的探子。 此人进城之后,不敢有任何耽搁,立刻被带到了蒲仙敖烈跟前。 “将军,卑职有负将军所托,长社城被大军团团围住,根本无法靠近。”探子说完,将头深深埋在地上,等候蒲仙敖烈发落。 “具体说说!”蒲仙敖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原来襄阳军放弃临颍城,是为了跟兴化军合兵一处,共同攻打长社。如今的长社,被超过五万大军团团围住,谭良弼更是心狠,还裹挟了超过一万的青壮,没日没夜地朝着长社发起猛攻,城破只是早晚的事。 蒲仙敖烈绝望地闭上眼睛,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临颍的援军彻底指望不上了,而开封得到消息派来支援,起码要在三日之后。他能不能再撑住三日甚至更久? 蒲仙敖烈没有把握。那三架巨大的攻城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只要它们靠近城墙,就必须进行面对面的搏杀。可城中的可战之兵已经不多,而唐州军却是兵强马壮的精锐之师。 蒲仙敖烈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让探子下去。面对数万大军围困的长社,就算他自己去了,也一样无法入城求援。 “将军,不如咱们突围吧!”杨成和在一旁看着蒲仙敖烈颓然的模样,忍不住建议道,这座城眼看是守不住了。 “晚了!”蒲仙敖烈叹息一声,“如今东、西、北三个方向,都设置了专门针对骑兵的陷阱,根本无法冲出去。南门倒是没有挖断,可唐州军把南门作为主攻方向,显然布置了重兵,想要从这里突围,也是难如登天。” “将军,咱们只要不计伤亡,把那些坑填上,总能出去的。就算是从南门走,凭着咱们的骑兵,也一定能杀出一条血路!”杨成和急切地说道。现在城中依旧可以拉起一支一千多人的骑兵精锐,这么多骑兵一同冲出去,总有机会逃出生天。 蒲仙敖烈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速度,可在城门处狭窄的空间里,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距离提速。只要最前面的骑兵被困住,后面的骑兵就会变成困兽,只能坐以待毙。 杨成和善于谋略,却不懂得骑兵作战的精髓。若是在开阔地带,蒲仙敖烈想要突围易如反掌,可城门处地形狭窄,只要唐州军列阵挡住第一波冲击,他麾下的骑兵就会寸步难行。在城中,他们还能凭借城墙进行抵抗,若是出了城,恐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成了对方的瓮中之鳖。 蒲仙敖烈很讨厌这种被牵制的感觉,城外的唐州军,就像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越是挣扎,收紧的速度就越快。 杨成和看着蒲仙敖烈落寞的背影,面露忧色。唐州军的攻城车,已经让守城一方的优势大为缩减,对方又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临颍城,看来是真的守不住了。 夜幕之下,一道黑影出现在城墙之下,巧妙地避开巡逻的士兵,将飞爪奋力一抛,精准地抓住城墙顶部,随即整个人如同灵巧的燕子,迅速向上攀爬,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城头的阴影之中。 攻城大战在即,武安君正在中军帐中部署作战任务。除去他自己的骑兵营和辎重营之外,其他各营都由指挥使亲自率领三百精锐待命。 第一百六十八章大战 城头激战 汉达索站在队列中,神色有些尴尬。乌尔姆就站在不远处,经过及时治疗,他身上的伤口已开始结痂,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只需再过几日,便能彻底痊愈。 乌尔姆已将麾下弟兄整合妥当,武安君又从辎重营给他抽调了人手,补足二百人之数,算是一个独立的编制。他心里清楚,明天是个至关重要的机会,自己能否在唐州军站稳脚跟,就看明日能否在攻城战中拔得头筹。 “明日,你们各自负责一架攻城车,务必尽快攻下临颍!”武安君的战术简单直接,“以火炮压制对方城头,待到攻城车抵达城下,各营便通过攻城车朝着城头发起攻击。” 他顿了顿,继续部署:“由辎重营副指挥廖明,带领辎重营士兵以云梯为辅助,牵制城头的兵力。” 散会刚结束,武安君正准备翻阅地图,就见卫骁侧身走进来,神色凝重,显然有要事禀报。 “大人,情报司的宫副指挥来了!”卫骁走到武安君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宫副指挥便是宫灵霄。情报司的人早已潜入临颍城,却一直杳无音信。武安君本已做好情报司无法提供助力的准备,没想到此时对方竟出现了。 “属下见过大人!”宫灵霄一身黑衣,如暗夜中穿梭的狸猫,落地悄无声息,朝着武安君躬身行礼。 “梅无剑还在城中?”武安君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说。 “属下与二师兄在临颍,大师兄在长社,小师弟去了开封。因人手不足,加之城中防守严密,一直难以找到机会协助大军,还请大人恕罪!”宫灵霄起身,再次躬身请罪。 “无妨,你们行事当以自保为上,不可轻易涉险。”武安君摆了摆手,情报司的任务本就凶险,他们在敌军眼皮子底下活动,能平安潜伏已是不易。 “今日前来,是二师兄决定放火焚烧城中仓库,以此策应大军攻城。”宫灵霄说道,“原本仓库守卫森严,难以靠近,如今敌军连续抽调人手上城,仓库防备空虚,才得以趁虚而入。”她补充道,“属下与二师兄扮作一对残疾夫妇,又用了些银钱,才躲过被抽调守城的差事。” “有把握吗?准备几时放火?”武安君摸了摸下巴,放火烧仓库,最大的好处便是能让城头守军陷入混乱,而且蒲仙敖烈必定会抽调人手前去查看,这对攻城战无疑是一大助力。 “师兄已准备了不少易燃之物,即便烧不掉太多东西,声势也绝不会小。”宫灵霄解释道,“临走时,我与二师兄约定,放火的时间将根据孔明灯的数量来判断。”她能出城已是万分艰难,关键时刻梅无剑还需制造动静吸引守卫,想要安全入城更是难如登天,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好,明日就发起总攻,若有机会,便放火相助!”武安君早已下定决心,不再与蒲仙敖烈拖延,所有准备都已就绪,明日便是孤注一掷之时。无论梅无剑的火能否燃起,明日都必须攻破临颍城。 天色刚蒙蒙亮,巨大的攻城车便开始缓缓移动,绕过炮台朝着临颍残破的城墙行进。城中守军刚吃完早餐,之前离得远还不觉得,此刻望着逐渐逼近的攻城车,只感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几乎喘不过气来。 比起以往的攻城车,唐州军此刻所用的,完全就是一头武装到牙齿的怪兽。更让杨成和心惊胆颤的是,这头“怪兽”的速度比昨日快了不少,估计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抵达城墙之下。 杨成和的目光紧紧盯着巨大的攻城车,却没留意到,攻城车前方的道路已在夜间铺上了木板,车轮正沿着木板平稳前进。 “都给我换上火箭,射!”蒲仙敖烈也无更好的应对之策,床弩已所剩无几,只能等攻城车进入弓箭射程后再想办法。 燃烧的火箭威力有限,碰上被浇过水的木板,根本无法有效点燃。蒲仙敖烈只能眼睁睁看着攻城车逐渐靠近,却毫无办法。 巨大的攻城车在离城墙两丈处停了下来,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能清晰看到车身上的木质纹路。蒲仙敖烈只需纵身一跃,便能越过这段距离,可他孤身过去,又能改变什么呢? 就在蒲仙敖烈焦灼等待之际,攻城车下方的士兵正忙碌着,将一根根粗壮的铁棍插入泥土,用以稳定车身。数根长达三丈的木棍被固定在地面,如同房屋的顶梁柱,支撑着最上面的平台。 一切准备就绪后,顶部放下一根绳索,地面的士兵将其绑在虎蹲炮上,通过滑轮缓缓将炮吊起。两座虎蹲炮分列攻城车两侧,为即将攻城的士兵提供掩护。 后方数十名士兵喊着整齐的口号,连同十几匹战马一同发力,奋力拉动绳索,将那两丈多长的跳板从攻城车后方拉起。跳板完全竖起后,连带车身高达五丈多,越过最高点后,攻城车上的士兵迅速解开绳索,底下拉绳的士兵顿时摔作一团,赶紧松开手上的绳索。 跳板如同一把巨大的苍蝇拍,朝着城头狠狠拍去。守城的士兵见状,纷纷慌乱后退,这要是被拍中,恐怕比被投石机砸中还要凄惨。 跳板落地的瞬间,攻城车上的门应声打开,早已蓄势待发的刀盾手立刻蜂拥而出,朝着城头杀去。后方无数士兵扛着云梯赶来,一架接一架地搭在城头之上,士兵们开始奋力攀爬。他们虽不是攻城主力,却能有效牵制守军,使其无法全力应对攻城车上的进攻。 克淮军作为北元精锐,战斗力强悍。唐州军士兵连续冲杀,却始终无法在城头占据阵地。 “嘣~”就在唐州军士兵被击退、退回跳板之际,虎蹲炮突然开火,朝着克淮军精锐射去。冲在最前面的北元士兵正趁势冲杀,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剧痛,近距离的虎蹲炮杀伤力极强,根本无法抵挡。 唐州军士兵见状,立刻再次蜂拥而上,将冲在前面的北元精锐乱刀砍死,继续朝着城头发起冲锋。 武安君站在炮台之上,以他敏锐的目力,将城头的战况尽收眼底。几乎每一刻,都有尸体从城头坠落,有己方的,也有敌军的。武安君面色平静,他深知这便是战争的代价。眼下最精锐的士兵尚未出动,他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 蒲仙敖烈的心在滴血。虽然连续打退了敌军的十几波进攻,但巨大的伤亡让他几乎咬碎了牙齿。他在心中发誓,若能返回开封,一定要跟王爷进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弄到这种火炮。 几乎每一次炮响,城头上都要损失数名精锐甲士。六门虎蹲炮依次开火,一天下来,不知要折损多少精锐。更让蒲仙敖烈郁闷的是,他根本没有有效手段应对虎蹲炮——对方完全藏在掩体后面,只有开炮时才从洞口伸出炮管。而且虎蹲炮通体由精铁打造,强弓劲弩也无法对其造成损伤。 “重盾顶上去,用沙袋给我堆起来!”蒲仙敖烈此刻能做的,只有通过沙袋垒高城墙,以此减少虎蹲炮的杀伤力。 后方炮台上的炮兵也没闲着,当即朝着堆起的沙袋发起攻击。这种临时搭建的简易设施,只需一炮便被打得七零八落。尽管效果有限,却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虎蹲炮的杀伤力,守军的伤亡大幅减缓。 就在蒲仙敖烈稍稍松了口气时,城中突然浓烟滚滚,起火的方向正是物资堆放的仓库。 “杨成和,你速速点齐二百人,务必扑灭火灾,若有差池,提头来见!”蒲仙敖烈心中暗道不妙,这个时候起火,定然是唐州军的计谋。他顾不得多想,若是粮草被烧,军心必然大乱。 杨成和心中暗骂几声,却不敢违抗命令,立刻在城下点齐二百人,随他赶往仓库。仓库本就不是他负责的,凭什么出了事要他来承担罪责? 蒲仙敖烈不知道,城中守军本就因被唐州军压制而军心不稳,如今这把火,几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凡看出起火位置是仓库的士兵,都明白这城恐怕守不住了。 武安君也瞧见了城中的浓烟,暗自赞叹梅无剑办事得力。烧多少东西并不重要,关键是要造出大动静,玩的就是心理战。 “传令下去,各营指挥亲自带人冲杀,只许胜,不许败!”武安君下令道。 乌尔姆带着麾下二百弟兄在一旁等候。他不愿与曾经的袍泽刀兵相向,可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若是我亲自带队冲锋,或许能让更多人活下来!”乌尔姆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许他会亲手杀死一些曾经的弟兄,但更多的人,将会因他而得以存活。 “兄弟们,到了拼命的时候!记住,降者不杀,不降者,杀无赦!”乌尔姆话音刚落,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率先朝着攻城车冲去。 蒲仙敖烈正密切关注着城头战况,一个愣神的功夫,就见城头的守军竟节节败退,显然是敌军加强了攻势。他当即调遣精锐,准备发起反扑。 恰在此时,蒲仙敖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乌尔姆! “兄弟们,我是乌尔姆!此城守不住了,降者不杀!”乌尔姆如猛虎下山,一刀砍翻一名北元士兵,高声喊道。 乌尔姆作为克淮军的将领,很多士兵都认识他。之前众人都以为乌尔姆已死在唐州军手中,如今见他活生生地出现在城头,皆是震惊不已。 “蒲仙敖烈统兵无方,大家随我反了他!”乌尔姆的手下也都憋着一股劲,当初蒲仙敖烈把他们当作弃子,如今他们便是回来报仇的。 原本就节节败退的守军,顿时陷入混乱。有些原本就跟随乌尔姆的士兵,干脆丢掉兵刃,跪地投降。 蒲仙敖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乌尔姆的反水,无疑给其他士兵树立了一个“榜样”——既然跟随唐州军也能活下去,何必在这城头拼死抵抗? “随我来!”蒲仙敖烈大手一挥,带着十几名亲兵就朝着乌尔姆的方向杀去。 “乌尔姆,你这贪生怕死之辈,还想扰乱军心,给我去死!”蒲仙敖烈速度极快,他清楚,再晚一步,恐怕就再也无法将这些唐州军士兵击退了。 “蒲仙敖烈,你身为一军统帅,才是真正的贪生怕死!”乌尔姆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当初你若肯随我杀出去,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可你因惧怕火炮威力,竟临阵退缩,关上城门,将我们弃之不顾!我此番回来,就是要找你报仇!真正贪生怕死的人,是你!” 想当初,战壕尚未完全成形,若是蒲仙敖烈肯随他一同冲杀,还有冲出重围的机会。可蒲仙敖烈却因忌惮火炮威力,直接将他们舍弃,关上了城门。 蒲仙敖烈被骂得面色发青,也不再多言,他要用乌尔姆的血,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乌尔姆面对蒲仙敖烈砍来的一刀,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举盾格挡,伺机反击。可他万万没想到,蒲仙敖烈这势大力沉的一刀,竟直接将盾牌砍得四分五裂。 乌尔姆慌忙后撤,随即提刀迎战。蒲仙敖烈的战斗力远超他的预料,但他已无退路——身后都是跟随自己的弟兄,他若退缩,弟兄们怎么办?蒲仙敖烈的刀势大力沉,每一招都逼得乌尔姆疲于应对,根本无法反击。 曾经,乌尔姆一直以为自己是克淮军第一高手,即便汉达索等人,也要稍逊一筹。如今看来,蒲仙敖烈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个。作为克淮军的统帅,蒲仙敖烈极少出手,没人料到他的实力竟如此强悍。 乌尔姆勉强挡住蒲仙敖烈的一刀,却忍不住踉跄后退。蒲仙敖烈抓住这个机会,飞起一脚踹在乌尔姆的胸口。 乌尔姆只觉胸口如遭巨石撞击,整个人向后飞去,口中鲜血喷洒而出。那些跟随乌尔姆的士兵,慑于蒲仙敖烈的威猛,一个个开始后退,不敢上前。 “乌尔姆,是你自己走错了路,别怪我!”蒲仙敖烈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提着刀一步步走向乌尔姆。他要用乌尔姆的人头,来警告那些企图投降的叛徒。 在蒲仙敖烈看来,士兵就应绝对服从军令,哪怕是送死。那日关上城门后,他从未有过丝毫愧疚——那些人本就是他用来试探敌军虚实的棋子,那便是他们的归宿。 乌尔姆看着越来越近的蒲仙敖烈,深知自己在劫难逃。他干脆闭上眼睛,等待着那锋利的刀刃落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 攻克临颍 “叮!”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蒲仙敖烈那势如破竹的一刀竟被稳稳挡住,挡住刀的是一杆长枪。 若是寻常的枪,方才蒲仙敖烈这凝聚了全身力道的一刀,绝对能将枪尖削断,可这杆枪并非凡品,乃是出自系统的上品长枪。持枪之人,正是武安君。 原本武安君一直以为,自己麾下势力日益壮大,获取杀戮值会变得轻而易举,可如今他却发现,每次战争所获的杀戮值少得可怜。系统从未说明具体的计算方式,但武安君清楚,自己亲自带兵冲阵,往往能收获更多的杀戮值。 乌尔姆带着人刚冲上城头,武安君便率领亲信紧随其后。他本是存着防备之心,若是乌尔姆敢叛变,等待他的必然是雷霆杀招。如今看来,乌尔姆的投名状已然算是交了,只是蒲仙敖烈的强大,远超他的预料。 “大人,卑职无能!”乌尔姆睁开眼,看清来人竟是武安君,顿时眼眶一红,声音哽咽。以前跟着蒲仙敖烈,自己总是被当作踩坑垫背的棋子,他从未想过,武安君竟会亲自带兵冲上城头,在这关键时刻救下自己。 “无妨,且看我杀敌!”武安君话音刚落,脚踏升级版的八卦幻游术,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手中长枪化作一道疾风,朝着蒲仙敖烈刺去。 蒲仙敖烈却丝毫不慌,他的刀法早已大成,岂会惧怕一个后辈? 武安君的枪快如闪电,脚下的步伐更是迅捷无比,可却始终无法突破蒲仙敖烈的刀网。蒲仙敖烈的刀虽没有那般快,却总能精准地挡下武安君的长枪,并且时不时发起凌厉的反击。 武安君心中早有察觉,自己如今的战斗力已陷入瓶颈,即便真元不断增长,也只是让他的战斗力更加持久,看来必须尽快获取更强的武技才行。 心念电转间,武安君直接丢弃长枪,拔出腰间长刀,转而施展流星赶月刀法。这极品武技一施展,顿时将武安君的战斗力拔高一大截,刀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乎压着蒲仙敖烈打。 身后的唐州军士兵见状,士气大振,纷纷嘶吼着朝着守城士兵发起猛攻。尚在吐血的乌尔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武安君,竟能将蒲仙敖烈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嘣!”一声枪响骤然响起,是卫骁扣动了手中的短铳,子弹直奔蒲仙敖烈而去。 蒲仙敖烈敏锐地察觉到那剧烈的动静,身体猛地一弯,在毫发之间险之又险地闪避了过去。 武安君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刀砍在蒲仙敖烈的手臂上,直接将其护臂击碎,却未能伤及皮肉。 “卑鄙!”蒲仙敖烈怒吼一声,在他看来,这本是公平的单挑,对方却有人在一旁放暗器,实在无耻。 话音未落,又是两声枪响传来,是车敬和另外一名亲卫,挤到近前,毫不犹豫地朝着蒲仙敖烈开火。 在这生死攸关的战场上,哪有什么卑鄙不卑鄙之说?卫骁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打赢这场仗。兵者,诡道也,能取胜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蒲仙敖烈奋力避开一颗子弹,另一颗却结结实实地打入他的腹部,将铠甲击出一个破洞,深入脏腑之中。 武安君趁势一刀割向蒲仙敖烈的脖子,对于这种高级别的敌方武将,他没有降服的把握,留着只会是祸患。至于将其生擒送到朝廷请功,在他看来,活着的和死去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蒲仙敖烈早死一刻,他手下的士兵就能少死几个,也能多俘获一些人,这比什么都有意义。 “蒲仙敖烈已死,投降不杀,抵抗者,杀无赦!”武安君用长枪挑起蒲仙敖烈的首级,高声喝道。这场攻城战,他已然胜券在握。 “诸位,莫要做无意义的抗争,赶紧投降吧,我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伤害。”乌尔姆在城头大声呼喊。另一边,汉达索也在进行劝降。作为曾经的克淮军将领,他们的现身说法极具说服力。 大量的守军见状,纷纷放弃抵抗,唐州军士兵迅速占领城头,随即朝着其他城门方向开始清缴残敌。 杨成和那边正在仓库奋力灭火,火势并不算大,也没烧毁多少东西,只是那滚滚浓烟看着格外吓人。这边刚把仓库的火扑灭,那边就传来了蒲仙敖烈战死的讯息,杨成和当即愣在当场,一时不知所措。 “来人,放火,把仓库全烧了,绝对不能留给唐州军!”一名校尉厉声下令,这仓库里的物资,都是克淮军好不容易搜集而来,本是为了据城而守。如今蒲仙敖烈已死,这城肯定是守不住了,与其留给唐州军,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也不让对方占到便宜。 “慢着,莫校尉,将军生前说了,仓库的事情,由我做主!”杨成和心中一惊,这要是真把仓库烧了,唐州军进城后,他们这些人肯定没好下场,当即出声阻止。 杨成和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还不想死,若是仓库被烧,自己想活都难。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汉人,你莫不是想投敌吧?”莫校尉两眼一瞪,根本不把杨成和放在眼里,直接让麾下士兵去点火。 杨成和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心下一横,猛地抽出匕首,朝着莫校尉铠甲的缝隙处扎去。 一招得手,杨成和迅速撤离,根本不给莫校尉反击的机会。 莫校尉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像文弱书生一般的杨成和,居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莫校尉,你要寻死,在下就送你一程,可别搭上兄弟们一起!”杨成和看着匕首上的血迹,冷冷地说道。方才那一刀,已经刺破了莫校尉的肾脏,就算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他性命。 “你!给我杀了他!”莫校尉气急败坏地吼道,想要亲自反杀杨成和,可身体却已开始虚脱,根本使不上力气。 “弟兄们,你们要搞清楚,我们从湖阳一路行来,屡屡与大乾军队交战,我们对得起朝廷了。但是如今蒲仙将军已经战死,城池四面被围,我们就非要在这里送死吗?” “我们派出了求援的探子,本以为只要朝廷派一支骑兵突袭,我们就能反杀回去,可援兵呢?援兵在哪里?” “不是我们贪生怕死,而是事已至此,早已无力回天,我只是想活下去!” “此战,但凡还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不愿意投降的,现在就走,我绝不阻拦,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但这座仓库不能烧,我要留着它,用来保其他兄弟一条性命。” 杨成和说完,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士兵,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他们一哄而上,自己立马撒腿就跑。 “诸位,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梅无剑抱着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放了火之后,他一直没走远,将眼前的情形尽收眼底。 很明显,那个莫校尉的几个亲信正跃跃欲试,若是让他们杀了杨成和,这座仓库恐怕就保不住了。 之前梅无剑放火,是因为烧毁仓库可以扰乱敌军军心,若是能一把火烧个干净,敌军说不定就会不战自溃。可如今情况不同了,听他们的对话,唐州军已经入城,连蒲仙敖烈都被杀了,这仓库已然是唐州军的囊中之物。他作为唐州军的情报司指挥使,自然要为唐州军保住这座仓库。 梅无剑现身之后,从角落里又跑出来三人,显然是他新招募的帮手,紧跟着他站到了杨成和身旁。 “你又是谁?给我杀了他们!”莫校尉咬牙切齿地吼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在快速流逝。 “在下乃是唐州军情报司指挥使梅无剑,方才诸位的所作所为,在下都瞧在眼里,之前这把火,也是在下放的!”梅无剑笑着打了个招呼,以他的本事,就算对方一拥而上,他也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如今唐州军已经入城,他更是无所畏惧。 “那日在路上,意图袭击将军的,就是你?”杨成和心中一惊,没想到城中居然还藏着这样一条大鱼。 “抱歉,身手拙劣,让杨先生见笑了。”梅无剑有些尴尬,那天他意图袭击蒲仙敖烈,却被对方追着砍了一路,若不是宫灵霄用暗器相助,他恐怕早就被蒲仙敖烈砍死了。 “诸位,无论是汉人还是草原人,战事都已经结束了,没必要再作无畏的牺牲。大家不如听从杨先生的,看好这座仓库,待我禀报给大人,不仅无过,还算有功。” “呃,至于想要逃出去,恐怕不太现实,大家都知道,这座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若是一心想要报效朝廷,不妨自行了断,也省得遭罪。” 梅无剑说完,看向杨成和,眼下总要有人来挑头主持局面。 “诸位,机不可失,杨某已经决定投降,还请诸位放下兵器,听从梅指挥使的指挥。”杨成和是个聪明人,立刻领悟了梅无剑的意思,顺势说道。 莫校尉看着周围士兵丢了一地的兵器,终究在无尽的不甘中缓缓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唐州军接管城池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有汉达索和乌尔姆这两个原先的克淮军将领在,所到之处,守军皆是望风投降。 大批的战马让武安君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现在拥有超过五千匹战马,这是什么概念?放眼整个大乾,也是独一份的存在。据他估计,整个大乾都凑不出一万骑兵来,而他现在有机会组建出五千骑兵,这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别人都是缺马,而他缺的是人。想要培养一名合格的骑兵,需要的时间太久,可唐州军成立的时间太短,底蕴不足,一时之间难以找到足够的人手。 有了汉达索和乌尔姆的介入,城中的北元士兵很快就被清理出来,除了蒲仙敖烈的亲信之外,其他人都将接受唐州军的整编。 眼下唐州军的编制,已经无法适应如今的境况,武安君准备开始进行整编。如今唐州军的地盘越来越大,面临威胁的方向也随之增多,而现有的编制,还是大军团集中作战的模式,早已不合时宜。 武安君打算将麾下军队分为骑兵、步兵、辎重兵三种模式,撤销斥候营、炮兵营,每个营各自组织斥候队伍,以便在必要时能够多线作战。 就在武安君思索之际,梅无剑带着杨成和来到了他面前。 “大人,属下要保举杨先生为大人办差,此番若不是他,城中仓库早已付之一炬!”梅无剑明面上是为杨成和表功,实际上也是在为自己邀功,毕竟仓库之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你就是杨成和,本官素有耳闻,如今投我,就不怕北元朝廷刁难你的家人?”待梅无剑将之前仓库发生的事情说清楚后,武安君也明白了,这杨成和是有了投效自己的心思,故意问道。 “大人,在下本是不第书生,得蒲仙将军赏识,才在其身边出谋划策,并非北元官员。将军在世时,在下殚精竭虑,不曾辜负他的信任,如今将军已死,在下自当再择明主。”杨成和神色坦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得起蒲仙敖烈的赏识,如今另寻出路,并无不妥。 “好,即日起,你便为我军中从事,参赞军务。”武安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做老本行。邓宿一个人处理军务早已有些吃力,如今唐州军的规模越来越大,确实需要更多的人手。 待城中安定下来,武安君正式召集众将,对唐州军进行改革。 从即日起,唐州军麾下设亲卫左右二营,以卫骁和车敬为营指挥,各辖骑兵五百人,负责拱卫中军。如今卫骁和车敬凭借出色的天赋,修为一日千里,只是两人都喜欢用短铳偷袭,这个毛病,想来是跟武安君学的。 另外再设五个骑兵营,每营六百骑兵,分别以狂风、凌川、凌岳、汉达索、乌尔姆为营指挥,共计三千骑兵。 再设五个步兵营,每营一千人,分别以断雨、杜老三、李老七、孙州、紫电为营指挥,每营再配备火炮五门、虎蹲炮十门,以此提高步兵营的战斗力。 这些步兵营指挥原本还对调整编制有些微词,一听说每个营能分到这么多门火炮,顿时喜笑颜开。大量火炮装备之后,步兵营结阵作战时,完全可以硬扛敌方的火炮攻击。 第一百七十章 徒丹武宿 武安君如此布置,也是为了提高军队的整体战斗力。骑兵营的重点在于训练结阵冲锋,利用速度和冲击力撕开敌军防线;而步兵营的训练则偏向于练习各种阵型,以应对不同的战场环境,形成稳固的防御或协同进攻。 剩下的马匹也会分配给步兵营一些,以确保每个士兵都要学会骑马。在唐州军,你可以不是骑兵,但必须会骑马,这是基本要求,能让军队在机动时更具优势。 另外再设六个辎重营,每营五百人,配备大量的马车和骡马,配合大军进行作战。以后这些辎重营,都会定期驻防各个城池,战时则抽调青壮进行物资运输,保证前方军队的持续作战能力。 按照武安君的规划,这些辎重营平时用来保证对治下各县的统治,也可以进行防御作战,抵御敌军的进攻,以待大军抵达。 六个辎重营的指挥分别是贺明、盛宜德、林元化、廖明、吴班、祝山六人,这些都是最早跟随武安君的安家寨元老,忠诚度足够,只是自身资质有限,已经跟不上其他人的成长速度,让他们来稳定地方,钳制前方作战营,再合适不过。 如今还剩下库扎如烈、汪志新、杜秉德三人,分别担任骑兵、炮兵、步兵教习,主要职责是培训和分派新兵,地位等同于营指挥。 武安君通过这样的设计,让各营通过不同的训练科目,迅速提高战斗力,必要时通过各营的搭配组合,能够快速开拔作战。 三位教习负责新兵的训练指导,提高新兵的思想认知,以后将练兵和作战分开,防止各营指挥拥兵自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而粮草又掌控在辎重营手中,辎重营的指挥都是大盘山的老人,忠诚度毋庸置疑。如此一来,武安君对麾下军队的掌控便能达到极致。 再加上情报司的梅无剑和邓宿、杨成和两位从事,就构成了整个唐州军的完整架构,足以应对各种复杂的局面。 武安君估算了一下,眼下的唐州军,一个月就要消耗军饷三万两、粮三万石、草料两万石。好在他连续搜刮了几座城池,暂时钱粮不缺,能支撑得起这样的消耗。 此番攻破临颍城,唐州军的损失并不大,但武安君选择驻守临颍,丝毫没有北上的意思,只是下令各营严加操练,养精蓄锐。 “大人,当初蒲仙将军派出了两支探子,分别前往长社和开封求援。长社的探子回报说大军围城,无法进入;而前往开封的探子,却始终未回。”杨成和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既然加入了唐州军,就全心全意为唐州军打算。 而且武安君此人极为有气度,那些投降的北元士兵,除去蒲仙敖烈的绝对亲信,只额外筛选出数十名劣迹斑斑的送到大盘山挖矿,其他人都编入唐州军,一样当兵吃饷。这份气度不是普通人所拥有的,倒有几分明主的气象,让杨成和甘愿效力。 “也就是说,开封有可能派一支骑兵来救援临颍?”武安君眼睛微眯,这可不是小事,必须得提前防备。 “南京留守完颜峤麾下,有克淮、振武、京西三军。其中克淮军已经全军覆没,振武军驻守开封,重编后的京西军也在襄城被击破。若是属下所料不差,完颜峤很可能从振武军派一支精锐南下救援临颍......” 在杨成和看来,克淮军乃是完颜峤手下的王牌精锐,他自然不会坐视其被围困。若是面对的是襄阳军,完颜峤或许会投鼠忌器,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但如今襄阳军和兴化军都被拖在长社,跟来谷银奴死拼,自然顾不上后面的临颍。 若是只派一支骑兵,就能与蒲仙敖烈内外夹击,击破唐州军,这份诱惑,完颜峤根本无法抵挡。只要击破唐州军,蒲仙敖烈就能够切断襄阳军的后勤补给,襄阳军自然无心恋战,长社城自然就能保住。 武安君觉得杨成和分析得很有道理,若换作他是完颜峤,也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更何况蒲仙敖烈还是完颜峤的绝对心腹。 “以先生之见,本官是据城固守,还是出城应敌?”武安君深吸一口气,本想修整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又有战事,真是身不由己。 辛表程交给他的任务,是困住城中的北元军队,现在他算是超额完成了,本就懒得再动弹。可战场的形势推着他往前走,根本容不得他停歇。 “咳,不如诱敌!”杨成和觉得,这是证明自己能力的大好机会,绝不能错失。 “诱敌?”武安君带着一丝讶异,显然杨成和的方法出乎了他的预料,让他来了兴趣。 马兰桥镇处于开封府外鄢陵城南七八里,距离临颍不过三十多里地,乃是开封府在最南面的一座军镇。 开封府作为北元的南京,这些年军备早已松弛,可此番大乾北伐,中路军攻势犀利,让整个开封府上下都心惊胆颤。眼下数万大军围困长社,一旦长社兵败,开封府就门户大开,再无屏障。 马兰桥镇并非军事重镇,更多的是起一种警戒作用,拢共不过驻扎了百余驻军,由一名副尉统领,只是个正八品的武官。 夜幕下,一支骑兵出现在马兰桥镇外,镇中驻军显然提前得到了通知,连忙打开城门将骑兵迎了进去。 “卑职见过将军!”马兰桥镇的副尉韩玉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眼前的可是振武军的副指挥使徒丹武宿,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级,可得罪不起。 “嗯,大军要修整,立刻安排,战马也要照料好,不得有误!”徒丹武宿把缰绳丢给亲兵,连续急行军,他也感到疲惫不堪,今日得在此地好好修整一番。 “将军放心,卑职都安排好了,将军随我来!”韩玉当即在前头带路,心里盘算着千万要把这位将军伺候好,说不定能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徒丹武宿示意韩玉一起坐下吃饭,他急于知道前线的情况,才能决定是否继续前往临颍。 “将军,据可靠消息,咱们的援兵已经进入长社,如今城中不下三万人马,短时间内,当可守住城池。”此番南下救援长社的,乃是从大定府紧急抽调的兵马,在城外跟兴化军经过一番厮杀,城中来谷银奴出兵接应,这才能够进入城中。 如今大乾军队已经无法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在长社的攻势也开始放缓。连续的高强度作战,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双方暂时陷入了僵持。 “临颍呢?”这些消息,徒丹武宿自然早已知晓,他更加关心的是临颍的情况。 若是他能够配合蒲仙敖烈击破唐州军,就能够切断襄阳军的后路。而襄阳军和兴化军本就不和,如此一来,矛盾必然激化,北元军队就能坐收渔利。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消息,据说那唐州军在城外挖了很深的战壕,看样子是要把克淮军困死在城中。”韩玉也派出了探子,可临颍方向敌军斥候太过密集,他麾下的人根本无法接近,只能打探到这些皮毛消息。 徒丹武宿又打听了一些消息,综合判断蒲仙敖烈应该还在临颍城中。若是他跟蒲仙敖烈合击这支唐州军,取胜的机会非常大。 但徒丹武宿并不是狂妄之辈,他决定让克淮军过来求援的探子,带着他的亲信趁夜色进入临颍城,确认无误之后再以烽火为号,他亲率骑兵突击唐州军。 为了保证不出岔子,徒丹武宿特意跟麾下叮嘱,是在南门点燃两座烽火,而克淮军的探子对此丝毫不知情——徒丹武宿只相信自己的心腹。 次日,徒丹武宿亲率三千骑兵渡过清渭河,藏身在一片山坡北面,此地离临颍城南门不到十里地,再往前,就无法避开唐州军的探子了。 “将军,烽火!”亲兵指着前方燃起的浓烟,兴奋地喊道。 徒丹武宿快走几步,站在山坡顶上眺望临颍城,果然在南门的东西两侧同时燃起烽烟,正是他与心腹约定的信号。 “所有人,即刻上马,随我杀往临颍城!”徒丹武宿一声令下,随即翻身上马。 他要用击败唐州军来为自己加冕,之前的京西军和克淮军都在唐州军手下吃了大亏,若是此番能击败唐州军,他就能再进一步。如今的京西军正在重整,指挥使一职还空缺着,他徒丹武宿正是最好的人选。 徒丹武宿作为振武军副指挥使,弓马娴熟,武艺高强。他带着百余亲兵打头阵,准备像最锋利的矛,撕碎敌军所有的防御。 骑兵的队伍行进得很慢,比闲庭信步略快一些。徒丹武宿知道,只有到最合适的距离才能开始冲锋,现在必须节约马力,保持战马的体力。 近了!更近了! 唐州军的斥候显然已经发现了这支不速之客,正慌忙往回跑,想要通知唐州军士兵准备防御。 临颍城下的唐州军果然“乱”了起来,士兵们慌忙调集人手,试图在后方组建阵型,以抵御这支突然出现的北元骑兵。 徒丹武宿的嘴角微微上翘,他已经能够看见城墙上倒下的云梯,那些慌乱的步兵在他眼中,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不堪一击。 “加速!加速!” 徒丹武宿在心底呐喊,催动胯下战马缓缓提速。他努力遏制着战马想要奔跑的本性,一点点调动它冲阵的欲望,等待最佳时机。 “全军出击!” 徒丹武宿一声大喝,对面唐州军的士兵果然慌乱不已,正手忙脚乱地搬动拒马。这样的步兵阵型,对他们骑兵来说,就像枯草一般脆弱。 身后的骑兵速度飙升,徒丹武宿却依旧在控制马速,任由麾下骑兵从两侧越过。这些骑兵急于立功,他身为大将,自然不必如此,只需待这些骑兵吸引唐州军的注意力,他再带着麾下亲兵,就能轻易撕裂对方的阵型。 按照徒丹武宿的预计,只需要连续三次击穿对方阵型,就能够把唐州军切割成小块,挨个消灭,哪怕没有城中克淮军的接应都无妨。 他已经能够看清唐州军士兵的脸庞,只要冲过去,天大的功劳就唾手可得了。 可就在这时,原本慌乱的唐州军阵型突然快速变化,凌乱的拒马瞬间连成一片,后面无数架盾牌竖起,明晃晃的长枪全部就位,严阵以待,就等着骑兵撞上去了。 突然,最前面的骑兵猛地往前栽去,显然是地上有绊马索。倒地的士兵抽出弯刀猛地一砍,才将绊马索砍断。 紧接着就是陷马坑,徒丹武宿心知不妙,这唐州军显然是早有准备。但如今的他,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距离敌军不过还有不足百步的距离,冲过去就能撕开防线。 “冲啊!”徒丹武宿一声大喝,两侧的骑兵再次提速,朝着唐州军的阵型猛冲而去。 “嗡~嗡~”的震动声传来,徒丹武宿挥动长枪,击飞射来的羽箭。此时距离敌军只有不到五十步,转瞬即至。 就在这时,数十门黑黝黝的火炮从盾牌阵中伸出炮管,直直指向前面疾驰而来的骑兵。这一次,所有的火炮都装了霰弹,不追求射击距离,只求近距离的杀伤范围。 “嘣!嘣!嘣......”重型火炮最先开火,霰弹的有效射击距离高达二十步,在骑兵阵中炸开,瞬间倒下一片。 随即就是虎蹲炮,连续的炮击如同死神的镰刀,让前方的骑兵损失惨重,人仰马翻。 徒丹武宿并没有退却,在他看来,这些损失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只要冲垮对方的阵型,一切都值得。 他猛地挑动长枪,将面前的拒马挑开,随即带着麾下的亲兵直接突入唐州军阵中。 其他人就没有这个本事了,更多的骑兵被拒马阻拦,不得不降低速度。一旦失去了速度的优势,骑兵就很难再撕裂步兵阵型,只能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徒丹武宿感觉自己好似陷进了泥坑一般,任凭他如何冲撞,都无法继续向前突进。周围全是唐州军的士兵,长枪如林,不断朝着他和亲兵刺来,根本冲不出去。 更让他心凉的是,原本应该打开城门出来迎接的克淮军,根本没有任何动静。徒丹武宿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自己恐怕是中计了。 “撤!随我杀出去!”徒丹武宿不愧是沙场老将,当机立断,立刻调转马头,想要突围。 后面的骑兵也纷纷张弓搭箭上前接应,陷入重围的骑兵好不容易才脱离唐州军的军阵,开始朝着来时的方向撤离。 徒丹武宿虽然心有不甘,但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也很难建功,只能先跟这支步兵拉开一段距离,观察情况后再作决断。 第一百七十一章 骑兵交锋 骑兵队伍刚离开唐州军不过百余步,就见后方一支骑兵疾驰而来,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竟直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徒丹武宿心头一沉,暗道不妙——自己这分明是掉进了对方预设的陷阱。眼下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迅速撤退,避开这支骑兵的锋芒,可对方来势汹汹,想全身而退绝非易事;要么索性杀过去,堂堂正正较量一番,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随我杀!”徒丹武宿当机立断。论骑兵冲锋,他从未怕过谁,更何况对面不过是大乾临时拼凑的“样子货”。 在他看来,整个大乾都没有一支像样的骑兵,自己麾下的振武军精锐,绝对能战而胜之。 战马速度刚提起来,双方距离已不足一里地,徒丹武宿心中却猛然一咯噔——两侧竟又有骑兵杀了出来,显然是要将他这支骑兵彻底截成几段。 正面迎战的,是武安君亲自率领的两千骑兵;两侧杀出的,分别是凌川与乌尔姆统领的一千骑兵,以及凌岳与汉达索率领的另一千骑兵。 大乾南迁之后,南北双方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对决,这还是头一次。唐州军骑兵四千余人,对阵振武军三千骑兵。 若是在平时,唐州军毫无胜算。但如今的振武军已是强弩之末——先前的冲锋消耗了战马大半力气,又在唐州军步兵阵中吃了亏,士气远不如战意高昂的唐州军,已然处于绝对下风。 其实,若武安君选择坚守城池,徒丹武宿在得知克淮军被歼灭后,必然会退回开封府,这一战本可避免。但杨成和的建议让武安君动了心——趁此良机,打破北元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 大乾与北元的争斗中,从未在骑兵对战中赢过。若是武安君能打破这一僵局,对日后的骑兵作战将有不可估量的好处。他一直在积蓄骑兵力量,却从未经历过大规模对战,未经实战检验的队伍,终究是靠不住的。 徒丹武宿清楚,对面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如今三面是骑兵,后方是步兵阵地,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击溃正面这支骑兵。 他能感受到胯下战马的躁动,手中长枪直指敌军为首之人——擒贼先擒王! 两匹战马交错的瞬间,徒丹武宿倾尽全身力气,长枪如毒蛇出洞,猛地朝武安君扎去。 让他诧异的是,自己这全力一击,竟被对方轻飘飘一枪磕飞,一股巨力顺着枪杆传来,震得他险些握不住兵器。 原来,武安君攻下临颍城后,在顶级武技中抽到了一套裂空枪法,力道之强,远超先前的疾风枪法。 徒丹武宿丝毫不敢停留,带着麾下继续往前冲杀。武安君那一枪,彻底粉碎了他“擒贼先擒王”的念头。 刚摸出短铳的卫骁不禁叹息——徒丹武宿溜得太快,根本没给她开枪的机会。 两支骑兵轰然交锋,互相化作锐利的刀锋,试图撕裂对方的阵型。 左右两侧的唐州军骑兵迅速将振武军截成数段,随即团团围住,凭借兵力优势,让对方难以突围。 徒丹武宿带着麾下精锐浴血奋战,好不容易从唐州军骑兵中杀出来,回头望去,却只剩满心不甘——足足三千骑兵,跟随他杀出来的竟不足三百人。 “将军,快撤!”亲兵急声呼喊。此刻唐州军骑兵正忙着围歼残敌,无暇追击,正是逃出生天的大好机会。 “随我杀回去!”徒丹武宿望着被切割成数块的麾下骑兵,怎忍心独自离去?而且他已察觉,这支唐州军骑兵战力并非不可战胜,只是士气占据了绝对上风。 他带着骑兵在战场上寻到一处缝隙,迅速杀进去,救出被困的部下,试图重整旗鼓,再与敌军一较高下。 武安君很快识破他的意图,当即令其他人继续围杀被困骑兵,自己亲率一千骑兵朝徒丹武宿冲杀过去。 徒丹武宿是顶尖的骑兵将领,对战机的把握已臻化境,手下又都是精锐。唯有死死盯住他,才能防止其反扑。 徒丹武宿几次想杀回马枪,都被武安君死死缠住。只要他敢杀入阵中,武安君便立刻收紧包围圈,势要将其一锅端。 “撤!”徒丹武宿数次尝试皆无功而返,更让他绝望的是,唐州军的步兵阵型已开始逼近。一旦对方骑兵腾出手来,自己这点人马怕是插翅难飞。 来时浩浩荡荡的三千精骑,此刻跟在他身边的已不足六百骑。 “停!”武安君竖起手掌,示意麾下不必追击。眼下,彻底吃掉被围的振武军骑兵才是正事。 …… 今日的大乾朝堂,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中路军一路高歌猛进,却在长社城下受阻——襄阳军及兴化军五万兵马,始终未能攻下城池,反倒让北元援兵混入城中。 除非朝廷继续增兵,在长社与北元死磕,否则拿下此城的希望已然渺茫。 恰在此时,北元派来一支使团,以平阳王完颜卜悦为首,意图与大乾议和。 此前的大乾朝堂,早已是主战派的天下。就连曾经的议和派崔思退,都转而拥护北伐,更别提谢必安这样的铁杆主战派了。 可今日北元使团入城时,皇帝赵牧竟派右相崔思退与礼部尚书蔡正阳亲自到城外迎接。这一举动,透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满朝文武都清楚,如今的议和派以蔡正阳为主。此人不仅没失势,反倒被委以迎接使团的重任,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皇宫御书房内,赵牧正沉思着。面前坐着三人:御史中丞兼参知政事魏师逊,昭庆军节度使、知枢密院事隆大元,淮西总管、开府仪同三司曾砚。 这三人都是太子时期的心腹,如今借着“从龙之功”,已成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佬。 平日里,他们向来不动声色,既非主战派,也非议和派,而是妥妥的“从龙派”——皇帝说什么便是什么,与其他官员始终保持着距离。 如今赵牧深夜将三人召来,显然有大事商议。 烛火摇曳中,赵牧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缓缓开口:“你们说,朕若是此时与北元议和,如何?” 话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哪怕贵为九五之尊,他终究还是年轻,决断这种关乎国运的大事,仍显不够果断。 “陛下,臣可保证,绝不让北元铁骑跨过淮河一步!”曾砚最先开口。他常年驻守淮西,不在中枢,本不想掺和这些事。但只要牢牢掌控水师,就能为大乾竖起一道坚实盾牌。 赵牧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隆大元。 “陛下,昭庆军尽在掌握,皇城内外,确保无忧!”隆大元明白皇帝的顾虑——怕议和引发朝野不满,生出意外。 “陛下,不妨先看看北元的条件,是否有诚意,再作决断不迟。”魏师逊心中暗叹。他跟随赵牧多年,怎会不知这位年轻皇帝已有议和之心? 当初力主北伐的是他,如今刚打开局面就要收手,着实有些虎头蛇尾。 “诸位爱卿,朕何尝不想一举收复中原?”赵牧苦笑一声,说出了心里话,“可每日的钱粮靡费数以万计,国库……已经快要空了。” 三路大军每日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朝廷先前积攒的那点家底,早已耗去大半。再打下去,就只能加征税赋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赵牧早已知晓,也做过预判,可钱粮消耗还是超出了预期。 如今才四月末,离夏收还有整整三个月。这时候加征税赋,很可能引发民间动荡。 赵牧初登大宝便力主北伐,为的就是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的明主,有雄心壮志。如今连最顺利的中路军都被困在长社,北元又有心议和,他自然想就坡下驴。 比起先祖仓皇南逃,他能打得北元主动求和,已然强上太多,足以证明自己是合格的君王。若能在议和中争取更多好处,养精蓄锐以待良机,也未尝不可。 “陛下,只是西凉那边……约好共同起事,不知是否该通知一声?”隆大元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乾与西凉,都被北元压得喘不过气。此番大乾北伐,本约定西凉一同出兵。如今大乾要与北元和谈,按理该知会西凉,甚至三方一同谈判才好。 “随他去吧!”赵牧恨恨道,“当初我们起兵时,他们作壁上观;眼看我们势如破竹,牵制了北元主力,却趁机袭击占据庆阳府,还想先一步拿下凤翔府——竖子不足与谋!” 西凉本是大乾疆域的一部分。当初的西凉王李元浩,本是大乾的西凉节度使,出身羌族,能征善战。 北元南下袭击大乾时,李元浩不仅未率兵入关救援,反倒趁机大肆屠杀朝廷在西凉的官员将领,割据一方,自成势力。 这李元浩也是野心勃勃之辈,凭借一身勇武,数次击溃北元军队,还向西扩张到瓜洲,成了不可小觑的力量。 李元浩死后,其子李舜元继位。为抵御北元压力,李舜元开始与大乾修好,才有了联合北伐之事。 可北元势大,西凉便动了小心思——让大乾独自顶住压力,自己则伺机而动,拿下了兰州与河州。 若是西凉再拿下临洮府,就会将大乾西路军完全堵在临州,而他们则能向东兵指秦州。 西凉地处偏僻,虽民风彪悍、能征善战,奈何羌族人丁稀少。一旦占据临洮府到秦州一带,雄踞关中,天下便可能成三分之势。 这是大乾与北元都不愿看到的局面,赵牧也因此对西凉暗怀怨恨。 “陛下,北元势大,大乾与西凉当同气连枝才是……”魏师逊面露忧色。若是西凉与大乾翻脸,最终得利的只会是北元。 汉末三分天下,吴与蜀反目,最终魏国坐收渔翁之利,这前车之鉴不远啊。 “西凉本就是反骨羌人之后,视我汉人为牛马牲口!”隆大元目露凶光,“若说我大乾与北元势同水火,与西凉更是仇深似海!” 昔日他尚未入朝时,曾去过西凉,对那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北元对大乾皇室的伤害固然巨大,但对普通汉人,与大乾相比也差不了太多——汉人可以科举做官,也能经商游历,除了军队高级将领外,各行各业都有汉人的身影。 西凉则截然不同。李元浩当初对汉人势力进行了残酷清洗,所有汉人平民都被贬为奴隶,成了依附羌人存在的附属品,完完全全的劳动工具。 西凉高层的算盘是:通过汉人奴隶的供养,让羌人大规模繁衍。只要三代人过去,羌人就能从如今的数十万,繁衍到上百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念,在西凉羌人中就是政治正确。他们不断挤压汉人的生存空间,扩大本族规模。 按照他们的计划,三代之后,西凉境内过百万的汉民会逐渐萎缩到数十万,与羌人彻底调换比例。 这般做派,自然激起汉人的反抗,随之而来的便是血腥屠杀。李元浩当政时,从夏州到瓜洲的千里路上,随处可见汉民的尸体。 “还不知道谢相跟崔相是什么意思?”曾砚也听闻过西凉的所作所为,同为汉人,自然心怀愤恨。只是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他凡事以皇帝的意思为先。 如今朝堂之上,最大的一派,自然是御书房内的赵牧与他们三人,也就是曾经的“太子党”。 第二派是以左相谢必安为首的主战派,得到江南士族的广泛支持,在朝野中能量不小。若是北伐成功、入主中原,他们近水楼台,必然是最大的受益者,因此对北伐热情最高。 第三派是以右相崔思退为首的务实派,从昔日蔡桧的党羽中分裂出来,自立门户,此番也拥护北伐。他们得到荆湖、巴蜀一带士族的支持,不愿与北元死磕,却也想在北伐成功后分一杯羹。 至于蔡正阳的议和派,如今已是势单力薄,算是朝堂第四股势力。 若是赵牧的想法能得到左右二相支持,议和之事便能彻底推行,不会掀起太大风浪。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朝堂风云 “谢必安自然是巴不得继续征兵,一口气拿下整个中原才好,朕倒是想,可让他们加税,又说是与民争利!至于崔思退这个老狐狸,应该不会反对的,再打下去,就怕北元骑兵大举南下......” 赵牧对于朝中的局势,自认为还算有些掌握。眼下以胜利者的姿态议和,主战派固然会有些微词,却也无伤大雅,掀不起什么大浪。 “陛下,若是中路军再进一步,可就是汴京!”曾砚犹豫着说道。 现在的大乾朝堂偏安一隅,若能还于旧都,那可是泼天的功绩。当今皇帝也会成为大乾中兴之君,而他们这些辅佐的大臣,也将成为名垂青史的中兴名臣。 “暗夜司最新情报,北元在西京大同府和东京辽阳府,都在大规模征召骑兵,规模不下十万。若是中路军战事顺利,这十万骑兵南下,如何应对?”赵牧为了北伐,做了诸多准备,如今的暗夜司密探遍布北元,这些情报都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案头。 “十万骑兵?”曾砚倒吸一口凉气,按照骑兵对步兵一比三的战力换算,大乾需要三十万步兵才能抵挡,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当初,枢密院就做过推演,这应该就是北元的极限,但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开始招募骑兵。”北元最辉煌的时候,可以组织超过二十万的骑兵,几乎能横扫整个中原,这也是大乾当初南迁的原因。 如今的北元虽不复当年的强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可以组织超过十万的骑兵。 北元目前常备军队大概三十万,其中骑兵不过五万之数。如今临时招募十万骑兵,几乎把草原部落近一半的年轻男子都拉出来投入战争了。 大乾最后的底牌,是江淮一带的十万水师;北元的底牌,则是可以从草原上拉起一支超过十万人的骑兵。 按照最初枢密院的推演,至少要打下开封府,北元才会大规模募集骑兵。那时大乾可以就地大规模征兵,凭借城池固守。可如今,北元已经开始大规模招募骑兵,而中路军还未进入开封府。 “若是这支骑兵南下,中路军就必须撤回到城中固守,而且得提前备好粮食,后勤粮道必然不保!”隆大元眼睛微眯,骑兵可以凭借速度绕过城池,直击后方粮道,这是步兵难以应对的。 一旦陷入这种局面,大乾军队就只能固守,等待变故。而北元朝廷招募这十万骑兵,也是允诺了众多好处,一旦没有战果,劫掠不到足够的财货,军队崩溃就是早晚的事。 “陛下,据闻,西凉也有三万铁鹞子,乃是一等一的精锐骑兵,不知道跟这北元的十万骑兵打起来,谁更胜一筹?”魏师逊嘴角微微上翘,他感觉自己摸到了赵牧的心思。 “朕也想看看!”赵牧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西凉想要让大乾牵扯北元的精力,好坐收渔翁之利,赵牧何尝不想让西凉去迎接北元的怒火? 而在另一边,蔡正阳的府邸,正有人深夜前来拜访。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北元礼部侍郎郭嘉佑。 “郭大人,你不该来的。”看着眼前年过三旬的男子,蔡正阳倒是有些羡慕。对方如此年纪就获重用,而他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 蔡正阳中午才跟崔思退把北元一行人送入驿馆休息,晚上郭嘉佑就到了他府中。若是传出去,他勾连北元的名声是跑不掉了。 “由不得你我,事情紧急,也顾不得了。”郭嘉佑摆摆手,有些事情,他必须先跟蔡正阳面谈。 蔡正阳摇摇头,当即在前带路,示意郭嘉佑随他进去。反正整个大乾都知道他是议和派,也不在乎这点名声了。 当初蔡桧能从北元被放回,就是为了让他推动南北和谈之事。为了保证蔡桧不逃离掌控,自然要留下一些把柄。这个把柄大到一旦公开,无论蔡桧多么受宠,大乾满朝上下都会将其满门抄斩。 这也是为何,之前蔡桧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构陷叶战入狱被杀。因为他根本没得选,叶战不死,北元就会公布蔡桧的把柄,那他就得死全家。 蔡正阳作为蔡家嫡长子,自然从父亲口中知晓这事,当时把他吓得恍惚了好久。一想到自己全家的脖子都掐在别人手中,这滋味让他寝食难安。 “蔡大人,陛下说了,此次必须促成议和!”郭嘉佑没有任何试探,直接开门见山。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浪费时间。 “郭大人,我如今的处境,你也是知晓的,已经无法左右朝堂局势。”蔡正阳很不喜欢郭嘉佑的态度,却也无可奈何。 蔡桧死后,先帝退位,议和派大为式微,早已不复之前的风光。 “你只要跟你们的皇帝说,我大元的二十万铁骑已经枕戈待旦,他自会做出选择!”郭嘉佑虽然是来和谈的,但姿态依旧很高,仿佛北元随时可以大规模南下,给大乾致命一击。 “二十万铁骑?郭大人欺我朝堂之上无人?”蔡正阳笑了,北元若是还有征召二十万铁骑的能力,大乾根本不敢发动北伐。 大乾主张北伐的呼声越来越高,根本原因就是北元国力暗弱。 “信与不信在你,若是议和不成,大元就会全力南下,双方在战场之上见个高低!”郭嘉佑没有透露底牌的打算,在他眼中,蔡正阳就是一个棋子,岂能透露真正的缘由? 蔡正阳一直在猜测,北元为何急于和谈,通常这意味着有变故发生,而目前大乾没得到丝毫这方面的消息。 “若是你们如此笃定,又何必来找我?”蔡正阳面露不快之色。想要自己帮忙,又不愿意如实相告,这是把他当拉磨的驴了? “蔡大人,你要明白,若是议和不成,你对我大元也就没了价值。你觉得等到那时,我大元还要替你蔡家保守那些秘密吗?话说你那弟弟......”郭嘉佑此番前来,若想让蔡正阳就范,自然知晓了一些隐秘。 “住口!”蔡正阳大怒,身形一晃就抵达郭嘉佑面前,袖中匕首抵在了郭嘉佑的心口上。 “蔡大人,本官不怕这个。况且,我若是没看错,你这功法乃是大乾皇族的不传之秘,还是少动手为妙!”郭嘉佑不慌不忙地将胸前的匕首推开。蔡正阳家大业大,没有跟他玉石俱焚的决心。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蔡正阳大骇,他修行的功法正是大乾皇室的乾坤无极功,乃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功。 当初大乾太祖就是凭借此功,在沙场上屡立奇功,更是让一众军中袍泽臣服。蔡桧为了掩盖此功法来历,做了一些改动,让旁人无从猜测,却也因此留下一些隐患,这也是蔡正阳之前为何昏迷数月之久。 “你觉得,就凭你爹,能够改动乾坤无极功?”郭嘉佑嘴角流露出一丝嗤笑。这种顶级的功法,就连那些宗师高手也不敢轻易改动,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但郭嘉佑也不得不佩服,蔡正阳果然天赋异禀,居然能够练到如此高深的境界。 蔡正阳深吸一口气,逐渐恢复了平静。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跟他爹一样,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到底要我做什么?”蔡正阳收好匕首,他知道就算杀了眼前这人,也根本无济于事。 “我也不知道,但是和谈失败,你就失去了价值。”郭嘉佑也不知道蔡正阳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明日朝会上,必要时刻,我会开口。但是,你得先告诉我,北元的底线是什么?”蔡正阳已经无法左右朝堂局势,他能做的就是见风使舵。 既然是和谈,那就要拿出筹码来。只要筹码能够打动朝堂上的大多数人,这个和谈就有希望。 “大乾退回淮水以南,两国以兄弟相称,岁币可以减免三成!”郭嘉佑竖起三根手指,他觉得这个条件已经足够打动大乾朝堂了。 “不可能!”蔡正阳直接回绝,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 眼下大乾明显占据优势,花了那么大人力物力,就得了这么点好处,如何给朝野上下交代? “什么叫不可能?当初连叶战都能下狱,如今不过是退回淮水以南罢了。”郭嘉佑觉得已经给足了面子,以前可是叔侄之礼,现在至少可以平起平坐了。 “如果这就是底线,那你可以回国了。”蔡正阳一拂衣袖,若是连这都看不清,他还如何立足朝堂? “明日,你在朝堂上寻机策应便是,我自有对策!”郭嘉佑没想到,这大乾朝堂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搞,居然连蔡正阳都对这些条件不屑一顾。 次日的朝会,大殿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真正的风浪还藏在后面。 “启禀陛下,臣听闻,北元平阳王携使团来我大乾,不知是为何事?”赵牧环顾四周,见没人主动提及,只能给魏师逊一个眼神。 魏师逊当即明了,主动为皇帝提起这事。 所有人立刻都打起精神,今日的正事算是提上台面了。 “蔡爱卿,昨日是你跟崔相去城外迎接的,这平阳王前来,到底是为何事?”赵牧作为皇帝,不可随意表露态度,直接把球踢给了蔡正阳。 蔡正阳暗喜,原本他还想着如何主动开口,既然陛下把球踢给他,他的意见就很重要,显然陛下也有议和的心思了。 “陛下,平阳王言,自打北伐以来,双方死伤惨重,民生凋敝。北元跟大乾互为邻邦,当以睦邻友好为上,他此来是带着北元皇帝的使命,欲同我大乾化干戈为玉帛,重修旧好!” 蔡正阳的话音刚落地,大殿之内就好似炸开了锅,嗡的一下就闹开了。 “陛下,臣以为,北元此举定然暗藏祸心。眼下我大乾势如破竹,正是高歌猛进的时候,若此时议和,被北元缓过劲来,必然要大举南下。”兵部尚书谢必行是妥妥的主战派,语气激昂地反驳道。 兵部负责战争的后勤调派,若是没有主战派主事,随便出个岔子都够前方喝一壶的。 “陛下,臣附议!北元给我大乾带来的屈辱,倾尽五湖四海也难以洗刷。当初汴京之事,连史官都不忍下笔,何来睦邻友好?”兵部侍郎赶紧跟上,言辞恳切。 “陛下,臣弹劾礼部尚书蔡大人,私下接见北元官员,收受贿赂,意图出卖北伐将士......”御史赵鼎抓住机会,就把蔡正阳往死里搞。 当初赵鼎一行数人因叶战之事弹劾秦桧被贬,其中两人更是客死异乡。赵鼎回朝之后,只要逮着机会,就会把蔡正阳往死里弹劾。 蔡正阳恨死了赵鼎,却不敢拿他如何。因为赵鼎虽然地位不显,身后的大佬却是御史中丞魏师逊,他根本得罪不起。 “陛下,臣以为......” 一时间,主战派纷纷开口,把蔡正阳骂了个底朝天,就好像把他推进泥坑中,还狠狠吐了两口唾沫。 蔡正阳突然能够理解,当初他爹是多么不容易,愣是从这种环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权倾朝野的权相。 “王爱卿,你是户部尚书,你来说说看!”赵牧眼看蔡正阳独木难支,那些议和派的小弟也不敢露头,暗道自己对议和派的打压是不是有些过了,搞得朝堂失衡。 赵牧也是学过帝王术的,首重平衡之道。以前还不理解,现在渐渐有了些感悟。上位者垂拱而坐,而这朝堂就是一杆天平。若是天平处于平衡状态,他只需吹一口气,天平就会按照他的意愿摆动。而眼下他想要扭转局面,难度就要大得多,因为天平完全倾向主战派那一方。 “陛下,北伐将士功劳卓著,臣惶恐,府库中钱粮所剩不多,赏赐跟抚恤恐怕还需时间筹措。眼下夏收还有些日子,诸位大人不妨一道想想法子,先凑个五十万两应急。”王芝清这些时日本就头痛不已,府库中的那点积蓄,花起来跟流水一般。 静江府干旱要救济,温州府洪涝也要救济,潭州那边修建堤坝要拨款,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真金白银砸进去。 原本激进的朝堂,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若是缺了那帮兵痞的赏钱,闹出事来谁也兜不住。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各自盘算着利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和谈 “陛下,中路军已经攻下四州之地,就地征税,也能缓解一下。”工部尚书张渊建议道。 在张渊看来,将四州的财富全部搜刮一番,也能凑出不少东西来,何至于全部指着户部的家底? “张大人有所不知,北地的汉民苦啊,连番征战,早已民生凋敝。那些北元军队更是搜刮无度,邓、汝二州,百姓皆是食不果腹,早就企盼王师北进,救他们于水火,又怎么能把他们往死里逼?”枢密副使谭之望赶紧建言,语气中满是体恤百姓的恳切。 可朝堂上的众人都嗤之以鼻,谭之望说的话,鬼都不信。他那儿子谭良弼,向来是搜刮民脂民膏的一把好手,如今却在这里装起了慈悲。 但所有人都闭口不提,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若是被皇帝指派去兴化军中寻找证据,估计还没到地头就已身首异处。 “襄阳军那边,很多城池都是唐州军攻占,按照规矩,这些地方就由唐州军收取税赋,毕竟朝廷并不供养他们。”枢密使梁俊卿跟辛表程关系不错,这时候自然要为辛表程说话。 若是真的让谭良弼坐大,父子联手,他这个枢密使日后可有得受了。 赵牧只是稍微出手,就把主战还是议和的讨论方向,转到了如何为大军筹集钱粮上。蔡正阳也松了口气,任他脸皮再厚,被这么多人在朝堂上指着鼻子骂,也有些下不来台。 钱粮的筹措,除了节流就是开源。节流的效果有限,各方的利益早已分配妥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谁陷入困境。 至于开源,那便是加税,这自然引起了不小的反弹。这些官员中,好些本就是世家大族出身,家中良田无数,这要是加税,第一个被收割的就是他们自己。 整个朝堂很快就陷入了僵局。和谈,大家不情愿,毕竟眼下大乾占据上风;可若是继续打,那就得弄钱,在这个事上面,主战派内部也难以协调一致。 “谢相,你怎么看?”赵牧把目光转向谢必安,这位主战派大佬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臣以为,不妨听一听北元使团如何说。若是条件合适,和谈未尝不可!”谢必安心中一阵腹诽,皇帝的手段他自然看得出来,可他又能如何?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谢必安哪里能在短时间内说服这么多朝堂官员改变主意? “崔相以为呢?”赵牧暗喜,谢必安的态度松动了,其他事情就好办多了。 “臣以为,谢相所言极是,若是北元给的条件优渥,将士们也可休养生息。”崔思退本着不犯错的原则,表示对谢必安的赞成,明哲保身才是为官之道。 谢必安暗道一声老狐狸,这要是最后出了什么岔子,黑锅都得往他头上扣。 赵牧感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不过略施巧劲,就让朝堂暂时达成了一致,倒是要看看,那北元使团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宣北元使团觐见!”随着宦官尖细的声音传出去,赵牧努力挺直了身躯。 以前的大乾,要以叔侄之礼对待北元,北元的使臣来大乾,都是耀武扬威。今时不同往日,他可以挺直脊梁,以平等的姿态面对对方。 北元的平阳王完颜卜悦乃是当今北元皇帝完颜亮的叔父,地位尊崇。完颜卜悦更是沙场宿将,据传双臂有扛鼎之力,龙行虎步之间,好似猛兽一般,朝着大殿中行来,自带一股慑人的气势。 “外臣完颜卜悦,奉大元皇帝陛下之命,前来拜见南乾皇帝!”完颜卜悦没有丝毫放低姿态的意思,只是微微拱手示意,随即就大剌剌地站定,身后跟着的郭嘉佑也是一样,完全还是以前那副上国使臣的傲慢姿态。 “嗯,赐座!”赵牧心中有些不爽,但天子的气度还是得保持一下。 “谢过南乾皇帝陛下!”完颜卜悦直接坐下,至于郭嘉佑就没这个待遇了,在其身后恭敬地站好。 “此番贵使南来我大乾,可是有要事?”魏师逊出列,这种时候自然要冲在前面,不能让皇帝亲自跟对方讨价还价,有失体统。 “不错,贵国不宣而战,纵兵杀入我大元境内,造成死伤无数,还请给个说法!”郭嘉佑往前迈了一步,与魏师逊面对面说道,语气带着质问。 “笑话,中原乃是我大乾故土,何来纵兵杀入一事?”谢必安大怒,本以为是来议和的,结果对方竟是这等问罪的态度,他自然不能忍。 以谢必安的地位,本不该由他出面说这种话,但他实在忍不住这口恶气。 “谢相莫不是忘了?根据绍兴和议,南归南、北归北,早已尘埃落定。淮水以北,皆为我大元国土,白纸黑字写下的东西,上面还印有你南乾的玺印。”郭嘉佑丝毫不让,当初南乾为了偏安一隅,可是亲口承认了北元对中原的占领。 “当初我大乾势弱,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时移世易,不可一概而论!”崔思退也跟着发话,这些北元使团,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真当大乾无人了吗? 蔡正阳心中惴惴不安,这郭嘉佑怎么是这般找死的作法?让他如何策应?这简直是把和谈往绝路上逼。 “诸位,是不是觉得在战场上占了些许便宜,我大元就要束手无策了?不妨告诉各位一声,我大元已经在集结二十万骑兵,一旦南下,就不是随时可以叫停的。” “我大元皇帝陛下,也是不忍见生灵涂炭,这才让王爷跟下官来此,与诸位议一议,这仗到底还打不打?”郭嘉佑的态度极为嚣张,他知道,若是此时露怯,这些大乾人肯定要把他们往死里逼,只有强硬才能占据主动。 “那就战,我大乾也增兵,大家在沙场上见个高低。”谢必安气得直吹胡须,说好的来议和,怎么现在搞得跟让他们投降一样,简直欺人太甚。 赵牧有些错愕,这才没聊两句,就进入了死胡同,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转头看向蔡正阳,这种时候,就需要他这种能屈能伸的人出来打圆场,润滑一下气氛。 “咳,以下官之见,双方还是以和为贵,不妨好好谈一谈。”蔡正阳硬着头皮开口,真要是闹掰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他蔡家更是首当其冲。 郭嘉佑还想要开口,却被完颜卜悦伸手拦住了。显然郭嘉佑是唱红脸的,如今轮到完颜卜悦来唱白脸,拿捏好分寸。 “诸位,此番南乾无故兴兵,有违绍兴和议的宗旨。诸位若是对和议内容不满,此番本王南来,欲达成一份新的协议,如何?”完颜卜悦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显然愿意在绍兴和议的条件上做一些让步。 “倒也算不得无故兴兵,当初约定,大乾将江北六州还给北元,但是北元不得在这些州县大规模驻军,尔等违约在先。更有甚者,居然划设马场,改耕田为牧场,我大乾也是不得已,只能先下手为强。”曾砚带着几分警惕看向完颜卜悦,这个北元的王爷,给他的压力极大,绝非易与之辈。 “划设马场,那是为了治下汉民跟草原人不分彼此,互为融合,不曾想却引起了误会。既如此,只要大乾撤兵,我大元也将这些地方恢复旧状,如何?”完颜卜悦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真实意图,只是不愿点破。 大乾主战派要占据上风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北元的耳中。蔡桧一死,大乾朝堂更是难以控制,北元自然做了一些准备,却没想到大乾的北伐来得这么快、这么猛。而北元被其他事情牵扯了精力,居然连连吃亏。 “笑话,此番北伐,我大乾耗费钱粮无算,死伤将士无数,岂能因为你们一句话,就退回去?”谢必安直接断了完颜卜悦的念想,想让他们白白付出这么多,绝无可能。 谢必安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整个朝堂乱糟糟的不像话,大家都恨不得从北元身上咬下一口肉来,才能弥补损失。 面对这些看似无理的要求,完颜卜悦丝毫不乱,只是面带微笑看着。若是在外面,恐怕他早就抽刀砍过去了,但此刻身处大乾朝堂,不得不忍耐。 直到有人提出,让北元撤回黄河以北,把整个中原拱手相让,赵牧知道再不开口,这事就算是彻底崩了,赶紧出来打圆场。 “平阳王,此事细节繁琐,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定下来的。不如这般,朕派礼部尚书蔡爱卿与使团对接细节,待有了结果,朕再与诸位爱卿探讨,如何?”赵牧金口一开,闹哄哄的朝堂总算恢复了平静。 蔡正阳知道,这个差事他必须接下,而且可以预料,挨骂是必然的。如今朝野上下很多人都以为北伐势如破竹,这时候和谈,必然会被视为软弱,遭受非议。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北伐只有中路军取得一些突破,如今也难有进展。 “陛下所言甚是!”完颜卜悦心中有数,这位大乾的皇帝陛下也是有意止战,就看后面双方怎么拉扯、讨价还价了。 谢必安跟崔思退很识趣地闭嘴,若是再开口,万一皇帝让他们跟蔡正阳一起去和谈,这议和的罪名可就要他们来背了,得不偿失。 赵牧也知道蔡正阳的心思,私下里给他划了几道红线,千万别拿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回来,那样谁也保不住他。 双方议和的消息,好似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往前线。 辛表程面色冷冽,他没有想到议和来得这么快,而他们现在还未能击破长社城。 辛表程之前的计划,是击破长社之后,长驱直入,绕过尉氏县城,直抵朱仙镇。只要能够到达朱仙镇——曾经叶战率军抵达的地方,他的名声将传遍天下,成为这些年第二个统兵到此的大乾统帅。凭借此功劳,他的声望将无人可及。 连续的战争,襄阳军伤亡固然很大,但是长社城中的守军也不好受。他们凭借兵源上的优势,完全可以一点点磨灭对方的斗志,拿下长社只是时间问题。 议和非一日之功,眼下朝廷并没有任何停战的旨意,辛表程决定继续攻打长社,不能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辛大人,朝廷既然已经准备议和,你我又何必在此死磕?”谭良弼带着一众将领,在夜色中抵达辛表程的中军大帐。北伐打了这么久,这还是二人第一次碰面。 谭良弼足足带了两千精骑,这是他麾下所有的骑兵,他怕辛表程心怀不轨,对自己不利。 “谭将军,这些都是小道消息,不可轻信。在朝廷正式文书送达前,我们还是应该勠力攻城才是。”辛表程深吸一口气,若是没有谭良弼的支持,他根本奈何不得城中守军。虽然谭良弼残暴,但他裹挟青壮攻城这一招,确实能极大减少自身的伤亡,如今谭良弼麾下依旧保持着足够的战斗力。 “辛大人,此城若想攻下,绝非数日之功,何必让将士们白白送死?”谭良弼一句话,直接把辛表程架在火上烤。若是辛表程一意孤行,那就是不拿将士们的性命当回事。长社城中的顽强抵抗,让谭良弼已经没有继续攻城的信心,正好借机撤兵,保存实力。 “自打北伐以来,中路军的目标就是攻克开封府,如今连开封府的土地都没踏上一步,就这么撤,本官不甘心!”辛表程恨得牙痒痒,真想将谭良弼斩杀当场。但若是内讧,双方在城外火拼,只会白白便宜了城中的北元守军,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辛大人,这是皇帝跟朝堂诸位大人的意思,又不是我的意思。”谭良弼直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他爹已经派人送来信件,说和谈的进度很顺利,让他以保存实力为上,没必要在这里硬拼。 “本官是中路军统帅,在朝廷文书抵达之前,岂能轻易停战?”辛表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跟谭良弼这厮发脾气根本没用,根本压不住对方。 “不如这样,长社城,末将继续带人攻打。大人可分兵前往开封,如何?”谭良弼也不想跟辛表程死磕,毕竟名义上对方才是统帅,太过不给面子也不好。 既然你想进开封刷名望,那你就去,以后出将入相都是你的本事。反正谭良弼没这个心思,他只想在外面当个实权将领,朝中自有他老爹照应,一内一外,这才是最稳妥的上策。 原本襄阳军跟兴化军就是各自为战,此番兵合一处,是为了在长社歼灭这支北元守军,以便杀入开封府。如今既然双方达不成一致,那就干脆分兵,各干各的,互不干涉。 若是在之前,辛表程绝对不敢贸然进入开封府,因为长社还没拿下,后方不稳。但是如今两国和谈,应该很快就要化干戈为玉帛,若是谭良弼守在此处,他率军杀入开封,未尝不可。 况且,如今唐州军已经拿下临颍,后方粮道无忧,若是有变故,完全可以迅速撤回临颍,有退路可言。 “好,谭将军,你在此处继续攻城,我率襄阳军突进开封府,给北元施压!”辛表程心思百转,感觉应该万无一失。此番若是不进开封府,下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他不想错过。 “大人放心,末将绝不敢懈怠!”谭良弼拱拱手,心里却暗自盘算,把辛表程糊弄过去就算,他才不会继续攻城,枉送性命,傻子才会那么做。 辛表程当即下令,明日大军开拔,杀进开封府,他要抓住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变故陡生 武安君对朝堂上的风波一无所知,正驻守临颍休养生息。麾下骑兵在快速训练磨合,马蹄踏得校场尘土飞扬;步兵每日的阵型训练也渐渐有了章法,只是武器装备依旧凑不齐。 如今的大盘山中,矿山规模几番扩大,却仍填不满唐州军的需求。一来是战场消耗太大,刀刃卷了、甲胄裂了,都得及时补充;二来是唐州军规模扩张太快,从刚出山时的不足三千人,已壮大到一万多人。 这般急剧扩张,难免导致麾下战斗力参差不齐。好在士兵们都上过战场,骨子里带着股狠劲,加紧训练一阵子,倒也能看出些精锐的模样。 为了提高部下的凝聚力,武安君下了不少功夫。白日里是挥汗如雨的高强度训练,到了夜晚,就支起篝火搞起晚会,烤肉、酒水管够,让士兵们在欢声笑语中拉近彼此的距离。 按照他的预计,若能有一年半载的时间静心打磨,这支唐州军定能成为天下少有的精锐。 恰在此时,武安君接到了大乾与北元和谈的消息,不禁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和谈也好,连续高强度作战让军队早已疲惫,是时候调整节奏了。 他望着营中士兵黝黑的面庞,心里盘算着:战时士兵不得离营,军中又无女眷,别说他们了,连自己都许久没沾过荤腥。等战事结束,得让他们轮流放假,出去透透气、放松放松。 第二天,辛表程的信送到了营中,让他守好临颍,襄阳军要杀进开封府。 武安君看完信不由得摇头,辛表程这是被名声冲昏了头脑,竟把后背交给谭良弼这种人。他虽有不满,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北元若想拿下临颍城,怎么也得填上两万人的性命。 另一边的蔡正阳,近来地位水涨船高,成了大乾的全权代表,负责与北元谈判。他心里清楚,这次谈判必须完全遵照皇帝的意思,黑锅自然得自己来背——当初他爹就是靠这手,才成了老皇帝倚重的权臣。 “蔡爱卿,和议的事情进展如何?”赵牧放下手中的奏章,眼下再没有比和谈更要紧的事了。 “陛下,北元那边提出,两国以兄弟相称,岁币减免三成;邓、唐二州默认归我大乾治理,但不得大规模驻军。”蔡正阳觉得这条件还算体面,才敢来面圣。 “眼下我大乾军队可是占据了七州之地!除去中路军拿下的唐、蔡、邓、汝、许五州,还有西路军的临洮府部分,东路军的泗州。北元一句话就要我们让出五州,将士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这消息传出去,朝野上下的议论,谁也压不住。” “当初绍兴和议,我大乾一口气让出六州;此番我军占尽上风,他们就算要我们让步,也不能这么狮子大开口。蔡爱卿,你明白朕的意思吗?”赵牧虽愿和议,但眼下急于罢兵的是北元,理当是他们让步才对。 当然,这七州之中,真正完全掌控的只有五州,许州和泗州仅占部分城池。在他看来,可以适当让步,但绝不能让步这么多。 等和议结束,他还要借着这场“大胜”好好庆贺一番,让朝野上下瞧瞧,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陛下的意思,臣铭记于心。只是北元手握底牌,不愿轻易松口。”蔡正阳面露难色,跟郭嘉佑磨了好几天,才只换来这些条件。 “把唐州军在野外击溃振武军骑兵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大乾军队面对北元骑兵,有的是克敌制胜的法子!”唐州军在临颍城外大败振武军精锐骑兵的消息,一直没敢大规模宣传,实在是太过惊人。 朝廷派人几番核实后,才敢上报给赵牧,就连蔡正阳也是刚刚知晓。 “还有一个消息,襄阳军已经杀入开封府。在和议达成之前,战事不会停!”赵牧深谙谈判之道,只有给对方足够的压力,他们才会选择退步。 出了御书房,蔡正阳还有些发懵。襄阳军进开封本不算什么,完颜峤在开封府定然布下了重兵,他们根本不可能打进汴京。 倒是唐州军,发展速度快得吓人,居然击溃了振武军三千精锐骑兵。 振武军可是北元排得上号的精锐,居然败在唐州军这支团练兵手里,怎么听都觉得不靠谱。 别说蔡正阳不信,完颜卜悦和郭嘉佑听完也是一脸错愕,脑袋瓜子嗡嗡作响。他们实在不敢相信,振武军的三千精锐骑兵,会被一个编制仅三千人的团练兵击溃。 完颜卜悦当即决定暂停谈判,派人回开封府核实消息。在消息返回前,他也拿不准该如何应对。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已是初夏,雨水渐渐多了起来。 武安君坐在帐中,看着手里的两封信,都是从建康寄来的——一封来自槿颜,另一封来自叶柔。 他照例先拆槿颜的信,内容无非是报平安,字里行间满是对他的思念。信里还提了些琐事,比如便宜老丈人李恒盛去店铺给她送了个大红包,还建议她去临安开分号,说那里是大乾最繁华的地方,有钱人扎堆。 武安君当即提笔回信,让她好好经营襄阳和建康的铺子就行。至于临安,那里水深鱼多,没找到合适的靠山前,不适合他们掺和。 接着,他拆开叶柔的信。字里行间依旧是浓浓的思念,还说烟雨阁的管事想让她去临安,被她拒绝了。叶柔怀疑管事的意图不单纯,却猜不出背后的猫腻。 信的末尾,叶柔告诉了他磐石锻体诀所缺的两味药材,还特意叮嘱不可对外声张。 武安君看完,直接把信点燃了。叶柔让他保密,显然惦记这筑基材料的人不少,一旦让别人知道她掌握着这些信息,定会掀起风波。 如此重要的东西,叶柔毫不犹豫地告诉了自己,这份恩情实在太重。武安君一时不知该如何报答,只能在回信中反复嘱咐她保护好自己,若真有不测,就逃到唐州军的地盘,定保她无忧。 他望着帐外连绵不绝的雨水,不禁想起余静姝和云瑶,不知道她们在山中过得如何,采薇又在忙些什么。 “小姐,最近闲来无事,咱们去姑爷那儿待些日子吧?”小檀托着下巴,一脸憧憬地说,“都说小别胜新婚,您跟姑爷都好久没见面了。” “你懂什么?郎君在前线打仗,咱们去了只会添麻烦。”李采薇翻了个白眼,那是刀光剑影的战场,可不是游山玩水。 不过听说朝廷要和议了,等和议结束,或许就能去见他了。 如今商行和大盘山的合作还算顺利,各式铁器的名头渐渐打了出去。虽然利润薄了些,但总归是在挣钱。 “不都说了嘛,姑爷在临颍打了大胜仗,不知道朝廷会怎么赏赐呢。”小檀昂着脑袋,满脸自豪,自家姑爷有出息,她脸上也有光。 “叫你低调些,小心被王府的人抓回去!”李采薇吓唬道。 “哼,大不了去唐州,谁怕谁啊?”小檀如今也硬气起来,武安君手下有那么能打的军队,还怕一个王府不成? “就你懂得多?”李采薇轻叹一声,“朝廷的赏赐,恐怕还不够填军费的窟窿。咱们商行就算全贴进去,都不知道够不够。” 小檀不懂其中的门道,李采薇却心知肚明——唐州军是团练兵,军费得自筹。 打赢了仗,朝廷少不了封赏,但多是些空名头,真金白银没多少。 武安君此番在临颍城中缴获的多是战马,城外那一战也是如此。可士兵的赏赐、伤员的抚恤,都得实打实拿银子出来。 若是他愿意,卖掉一批战马能迅速攒下大笔银钱,但他舍不得。战马变现容易,等以后想用银钱买回战马,可就难如登天了。 南北的马匹贸易一直存在,却被严格管控,根本没可能组建大规模骑兵。若不是之前北元划设马场,给了他可乘之机,唐州军哪能有如今的骑兵规模? 如今,武安君总算把赏赐和抚恤发下去了,军中的家底却急剧缩水。供养大军每月的开销都是天文数字,好在粮草还够,否则他真要束手无策了。 这场雨一连下了四五天,武安君渐渐面露愁容。倒不是怕衣服湿漉漉的难受,而是担心襄阳军——这种天气行军,太容易出意外了。 总算等到天放晴,唐州军的探子带回消息,一下就把武安君惊住了:谭良弼那厮,居然带着兴化军撤退了! 辛表程带着襄阳军还在开封府境内,具体位置不详。可谭良弼就这么说撤就撤,毫不犹豫,简直是把襄阳军的后路拱手相让。 “速速多派探马!一方面盯紧长社守军的动向,另一方面尽快联系上襄阳军,把情况告知他们!”武安君又惊又怒,没想到谭良弼竟如此胆大包天。 谭良弼之前在汝州折腾得太狠,还裹挟了大量青壮,导致后方粮草供应不畅。接连几日大雨,军中粮草所剩无几,他干脆直接撤回襄城,主打一个先斩后奏。 在他看来,自己一退,辛表程必然也得退。反正开封府他也进过了,虽然只是淋了几天雨。 再说辛表程,进了开封府后就快马加鞭,直扑朱仙镇。他特意绕过尉氏县,打算拿朱仙镇开刀——当初叶战也不过抵达朱仙镇,他若是能攻下这里,定能名动天下。 可辛表程时运不济,刚到朱仙镇附近就下起了雨,一连下了四五日。别说攻城了,连攻城器械都没法准备。 总算等到天晴,襄阳军立刻动手打造器械,准备强攻朱仙镇。 朱仙镇是开封城前的最后一道防线。辛表程的打算是,拿下朱仙镇后,派一支骑兵去开封城下耀武扬威一番,随即立刻撤离。 襄阳军携带的粮草本够十日之需,没料到遇上连阴雨,如今剩下的只够支撑五日。 辛表程一边让人准备攻打朱仙镇,一边派探马去临颍,让武安君筹集粮草接应。 谁知道探马刚出发,就传来了谭良弼退兵的消息。 辛表程的心一下凉透了,当即召集众将议事——事情彻底大条了。 “诸位,现在军中粮草只够五日之需。但后方粮道出了问题,能不能运上来,本官也说不准。”辛表程恨得牙痒痒,把谭良弼全家问候了一遍,心里暗下决心,回到后方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开封府——现在的襄阳军,已成了北元境内的一支孤军。 “大人,赶紧撤吧!从这里回临颍,至少要两日路程。”贺宽急得直跺脚,这打得好好的,怎么就断了后路? “撤是肯定要撤,但该怎么撤?”辛表程指着地图分析,“若是原路返回,路程熟悉且近,可长社城中的守军会不会阻拦?第二条路是绕道,从尉氏南下鄢陵,再从马兰桥镇回临颍。这条路不用经过长社,可从鄢陵到马兰桥有座桥,若是敌军毁了桥,我们就会被困住,绕道其他地方至少要五日才能回临颍。” 他召集众将,就是想商议出一条最稳妥的撤离路线。 “大人,以卑职之见,不如原路返回。长社守军之前伤亡惨重,定然不敢轻易出城作战。”谢永思如今也是沙场老将,觉得来时的路虽有风险,但比未知的前路要靠谱。 “大人,不如派一支轻骑突进,先占领那座桥,大军就能畅通无阻了。”徐修远指着地图上的马兰桥镇说。 大军带着粮草辎重和伤员,行进速度慢。若是派一支精锐轻骑,一天就能抵达马兰桥镇,只要把桥守住,大军就能轻松渡河。 “不可!”郭进直接反对,“北元军中骑兵不少,鄢陵和马兰桥镇都有骑兵驻守,咱们的骑兵未必能拿下并守住桥梁。” “大人,我们现在最大的威胁来自开封。依卑职看,还是尽快启程为好,走哪条路都一样。”郭进最担心的是,开封城中的敌军是否已经得到消息。 若是对方想一口吃掉这支孤军,定会派出大队骑兵拖延他们的行军速度。原路返回,大概率会遭遇长社守军的拦截;从鄢陵南下,很可能过不了桥,面临断粮的风险。 帐中,只有冷碑一言不发。自打上次的事后,他渐渐被辛表程边缘化了。 “通知下去,收拾粮草辎重,大军明日一早就返回,从长社走!”辛表程当机立断,“谢永思和徐修远走前面开路,郭进你居中护持辎重粮草,贺宽和冷碑断后。” 两条路都有风险,那就选熟悉的路。就算有危险,大不了杀过去,总比断了粮草强。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临阵脱逃 原本还在准备攻打朱仙镇的大军立刻全线撤离,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物资,看得守城的北元士兵一个个目瞪口呆,跟活见鬼似的。刚做好的云梯扔得满地都是,连半成品的攻城车都弃之不顾,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次日天还未亮,襄阳军就开始埋锅造饭,袅袅炊烟在晨雾中升腾。随即,天刚蒙蒙亮,大军便立刻开拔,脚步匆匆,丝毫不拖泥带水,朝着回撤的方向疾驰。 结果还未到尉氏县城,周边就开始出现北元探马的身影,他们像鬼魅般在林间穿梭,很快就与襄阳军的斥候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箭矢破空声、兵刃碰撞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辛表程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自己孤军深入的消息必然已经被开封城内知晓,对方这是铁了心要把他留下来了。 他带襄阳军深入开封府,一来是为了自己的功名,渴望复刻叶战的辉煌;二也是想为和议增加筹码,展现大乾的军威。如今看来,北元那边显然也想通过击溃襄阳军,为他们的谈判增加筹码,双方的较量已然白热化。 原本士气高昂的襄阳军,此刻情绪开始变得低沉。没有城池依托,又没了后勤补给,在广袤的野外与机动性极强的北元骑兵对战,胜算着实不高,士兵们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好在当天总算没有发生大的冲突。过了朱家曲镇不久,襄阳军就开始扎营。为了防止可能的偷袭,辛表程安排了大量的士兵轮番值守,篝火在营寨周围跳动,映照着士兵们警惕的脸庞。 但是辛表程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在环绕,他隐隐觉得,这次自己可能犯了兵家大忌,要把襄阳军带沟里去了。 主要是之前把临颍交给武安君,自己率军北上长社,让他放松了警惕。武安君靠谱,可谭良弼这厮太不靠谱了,关键时刻掉链子,简直是把襄阳军往绝路上推。 次日,大军刚进入长社县地界,谢永思就气喘吁吁地传来急报:前面有一支大军,严阵以待,拦住了襄阳军的退路。 更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身后也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在快速接近,马蹄声由远及近,像闷雷般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襄阳军,彻底陷入了重围。 辛表程当机立断,直接下令大军朝着河边的小山坡行进。大军驻扎在山坡之上,居高临下也算有些地利;另一面靠水,也能解决大军的饮水需求。只是可惜,土坡上只有些杂乱的杂草,若是有高大的树木,还能多少抵御一下骑兵的冲击。 襄阳军的动作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两万多军队就围着小山坡布下大阵,士兵们握紧手中的兵器,严阵以待,静候北元军队来攻。 让辛表程没有料到的是,此番开封城中来的正是振武军精锐,由完颜峤亲自统领。这位北元的将领,眼神锐利如鹰,正冷冷地注视着山坡上的襄阳军。 站在山坡之上,辛表程看着围困四周的敌军,人数倒是没想象中那么多,但是让他忌惮的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他们胯下的战马刨着蹄子,随时可能发起冲锋。 若不是武安君之前干掉了振武军三千骑兵,这次来的恐怕还会更多,局势也将更加凶险。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完颜峤一声令下,骑兵如潮水般直接开始冲阵,马蹄扬起漫天尘土;步兵则从两侧掩护,手持盾牌和长刀,试图把襄阳军的阵型撕开一个口子。 虽然占据地形优势,但是骑兵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一次次突破襄阳军的防线,却又一次次被顽强地挡了回去。襄阳军的坚韧,也出乎了完颜峤的预料,他原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这支孤军。 完颜峤势要拿下襄阳军,这次大乾北伐,让他在北元朝野丢尽了面子。中路军几乎是骑在他脸上输出,三大精锐军队俱是伤亡惨重。但只要能够拿下襄阳军,一切就还有翻转的余地。如今的襄阳军孤军深入,而长社守军也切断了他们的后勤补给,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得到救援,这是他扭转战局的绝佳机会。 武安君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时。若是可以选择,武安君自然不想去趟这浑水,但他没得选。若是辛表程倒台,他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唐州军的处境也会变得艰难。所以,必须把襄阳军救出来。 武安君当即点齐所有骑兵,随身携带三日的粮草,大军即刻开拔,马蹄声震耳欲聋,朝着长社方向疾驰而去。剩下的步兵营,由断雨为首,押送粮草随后跟进,负责盯着长社城中的守军,不能让他们截断救援的道路。 来谷银奴在城头看见那浩浩荡荡的唐州军骑兵,忍不住嘴角直抽抽。完颜峤给他的任务是挡住大乾北上的支援,可他拿什么挡?如今城中不过五千步兵,不少还是伤兵,其他人都由石抹翰统领,跟着完颜峤一起攻打襄阳军去了。 “速速派人通知大帅,唐州军北上,我等无法出城与之野战!”来谷银奴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之前在唐州军手上吃够了苦头,如今的唐州军更加强大,他实在没有底气与之抗衡。 北元骑兵像海浪一样,一波波扑向山坡上的襄阳军。完全被动的襄阳军伤亡越来越大,最要命的是,他们还只剩一日之粮,就算杀马吃肉,也就只能撑住两日。而就算现在北元骑兵退去,他们也需要两日才能返回临颍城,粮食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突然,山坡上一支骑兵从侧面杀出,随即迅速逆着河流往上,原本密集的阵型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北元骑兵对于这支突然离去的骑兵直接弃之不顾,比起数万人的襄阳军,这三四百的骑兵根本微不足道,成不了气候。 可有人临阵脱逃,导致北元骑兵趁势突入阵型,大乾军队顿时乱作一团,士兵们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 “大人,是冷碑,他带着麾下三百骑,逃命去了!”贺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声音中带着愤怒和无奈,任他如何努力,也很难把溃散的阵型给重新合上了。 “大人,不如卑职带着亲卫,护送您突围出去?”郭进也顾不上骂冷碑了,眼下局势危急,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北元骑兵的冲击力太强,已经从冷碑之前驻守的方向打开了缺口,步兵正举着盾牌从缺口中往上突进,襄阳军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本官绝不会逃,就在这里,与将士们同生共死!现在走,与冷碑何异?”辛表程抽出腰间佩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冒进,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为今之计,只有以死殉国,才能洗刷自己的过错。 “大人,不可啊!”郭进一把拉住辛表程的手臂,眼中满是焦急,现在不走,就真的没机会了。 “让开,随我杀敌!”辛表程甩开郭进的手,手持利剑,带着麾下亲兵就往缺口处冲去,决意死战到底。 郭进叹息一声,也赶紧跟上,心中清楚,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完颜峤在阵中不断调兵遣将,只要这个缺口不断扩大,很快就能把山坡上的守军给分割开,等到那时,等待他们的就是被一步步蚕食殆尽。 “大帅,不好了,来谷银奴快马来报,唐州军骑兵已经越过长社,正朝着我们这边快速行进。”徒丹武宿也算是戴罪立功,亲自带人守在完颜峤周围,负责他的安危,此刻脸上满是慌张。 “他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了让他挡住吗?”完颜峤心中咯噔一下,既然是骑兵,那速度自然不会慢,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抵达这里。眼下最精锐的部队都已经派了上去,身边除了徒丹武宿的一千骑兵,还有八百护卫队。完颜峤心一狠,干脆不为所动,决定先拿下襄阳军再说,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连续的鏖战,北元军顺利登顶,随即朝着另一方突进的军队汇合,试图把襄阳军一分为二,彻底瓦解他们的抵抗。 辛表程亲自带兵搏杀,身上已经添了数道伤口,却依旧无力回天。而且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大量的北元精锐朝着他的方向猛攻,每个人都想拿下他的人头,以此来完成阶层的跃迁。辛表程作为中路军统帅,若是能取下他的头颅,这泼天的功劳,封侯都有可能。 郭进带着麾下护卫在辛表程左右,奈何北元的高手也不少,强弓劲弩更是朝着辛表程不断招呼,箭矢如飞蝗般密集。 北元军中不乏神射手,突然一支羽箭,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出,避开了郭进的防御,猛地射在辛表程的铠甲之上。羽箭的力道极大,而且用的是破甲箭头,直接射裂了护心镜,深深扎进辛表程的胸口之中。 辛表程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羽箭,鲜血顺着箭头汩汩流出,他缓缓倒了下去,眼中满是不甘。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死在了开封府的土地上,连汴京的城门都没看到。 辛表程中箭,让整个襄阳军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原本还勉力维持的阵型轰然倒塌,大量的士兵开始放弃抵抗,准备突围逃跑,场面一片狼藉。 完颜峤在阵前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襄阳军已经完了。他还不知道辛表程被一箭射中胸口,但襄阳军的崩溃却是一览无余,胜利就在眼前。 郭进一刀砍杀了一名逼近的北元高手,带着麾下往后撤去。他不知道辛表程还有没有气,但他必须把辛表程给带出去,这是他作为下属的职责。 北元骑兵太多,若想要逃出去,只能学冷碑,舍弃步兵,以骑兵突围,才有一线生机。 谢永思还不知道辛表程中箭,正带着亲卫在乱军之中寻找郭进。眼下襄阳军败局已定,他们必须尽快寻找机会杀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郭大哥,这是什么情况?”谢永思看到被郭进护在怀里、胸前插着羽箭的辛表程,心中一沉,这才知道为何方才军队兵败如山倒。主将中箭,生死不知,换谁也守不住阵地。 “得赶紧走,谢兄弟,速速组织骑兵,咱们突围!”郭进一把拉着谢永思,语气急促。此番兵败,辛表程若是战死,他回了襄阳估计也没好果子吃。但谢永思不一样,人家树大根深,若是能把谢永思救出去,谢家就欠他一个人情,日后也能有个照应。 “好!”谢永思也是果决之辈,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去组织骑兵。 郭进跟谢永思各率两百骑兵,组建了一支四百人的骑兵队伍,这是他们突围的最后底牌。 襄阳军步卒一看这个架势,崩溃得更快了,显然他们被舍弃了。更多的士兵开始脱下沉重的铠甲,跳进旁边的河流中,准备渡河逃命。在游泳这一块,常年生活在水边的襄阳军士兵,比北元士兵强得多。 郭进也顾不上这些步兵了,大家各自逃命吧。他开始带着麾下骑兵缓缓提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寻找北元军队的薄弱点,希望能找到一线生机。 完颜峤岂会让他们如愿?他不断调兵遣将,命令骑兵在周围布下防线,试图把这支骑兵给堵住,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胜局已定,而这支骑兵正是襄阳军的精锐,对方的统帅应该就在其中。若是能阵斩中路军统帅,这份功绩足以洗刷他所有的污点,让他在北元朝堂重新站稳脚跟。 郭进努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他虽然武艺高强,可并非优秀的骑兵将领,尝试了几次冲击,都没能突破北元的防线,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浓。 谢永思一颗心也渐渐沉下去,北元军队的优势越来越大,包围圈越收越紧,再无法突围的话,他们就只能死战或者投降,而投降对于他们这些将领来说,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突然,前方远处扬起大量的烟尘,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从地平线出现,正朝着战场快速接近,马蹄声如同惊雷般滚滚而来。郭进凝神远眺,只见旗帜上写着硕大的“唐”字,心中顿时燃起希望——显然来的是唐州军! “谢兄弟,是武兄弟来救咱们了,速速组织麾下抵御,还有机会!”眼看逃不掉,又有援兵抵达,郭进精神一振,决定死战到底,等待援军汇合。 “好!”谢永思也看到了那面熟悉的旗帜,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立刻跟郭进分道扬镳,往自己部下的方向杀去,组织力量进行抵抗。 第一百七十六章 救援 武安君并没有朝着山坡冲杀的打算,反而带着足足五千名骑兵,径直朝着完颜峤的中军发起了冲锋。 “大帅,快撤退!”徒丹武宿急忙指挥着骑兵列阵迎战,然而对方来势实在太过凶猛,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挡不住。 “跟我杀!”完颜峤举起手中的马槊,朝着身边的亲兵护卫大喊道。只要能够拦住这支骑兵,襄阳军就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实际上,襄阳军此时已经溃散,可武安君的骑兵来得实在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无法收获胜利的果实。 完颜峤一声令下,原本在山坡上追杀襄阳军的骑兵也赶忙快速回返,陆续在他身边集结起来。 眼看着唐州军的骑兵离得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徒丹武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还有不少北元骑兵没有抵达,而襄阳军显然也看清了当下的形势,正死死地缠住一部分骑兵不放。 “冲锋!”完颜峤一声令下,直接一马当先,朝着唐州军冲杀了过去。 郭进的心也跟着揪紧了,可他能做的十分有限,只能不断地聚拢麾下的将士,将山坡上的北元士兵奋力挡回去。 大乾和北元,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生过像样的骑兵对战了。就在不久前,唐州军击破了振武军的精锐,创造了一段历史,那么今天,唐州军还能再次上演这样的辉煌吗? 武安君没有丝毫退让,带着骑兵直接就与完颜峤的亲卫冲撞在了一起。他手中的长枪化作一道残影,接连刺倒了好几人,随即又快速往前冲刺。 卫骁和车敬带着麾下的士兵先是放了一阵短铳,紧接着便提着长枪冲杀起来,紧紧跟在武安君身后。 让完颜峤感到愤怒的是,唐州军的骑兵中,竟然出现了大量的草原人,虽然他们都换了装束,可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唐州军骑兵的骑战本领虽然稍逊一筹,但是武器装备却要精良得多,所有的骑兵都有铁甲护身;而反观北元的骑兵,大多是以皮甲为主。 双方近万名骑兵,在平地上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这让山坡上的士兵都下意识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他们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决定这一战的走向了,骑兵之间的交锋才是关键。 武安君只觉得自己的真元在体内激荡燃烧,手中的长枪大开大合,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亲卫营紧紧跟在他左右,一旦有人从马上跌落,其他人就立刻跟上去补上,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停留。 唐州军的骑战本领虽然有所欠缺,但是纪律性却远远超过北元骑兵,所有人都严格按照阵型,紧紧跟随着首领冲锋。 武安君猛地感觉前方的阻力一松,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但是总算从对方的骑兵阵型中冲杀了出来。 武安君控制住马速,等待着后面的骑兵跟上来,同时也让战马能有喘息的机会。 等到更多的骑兵跟随在身后杀出来,武安君开始调转马头,缓缓提速,再一次拦腰杀入了北元骑兵之中。 在大规模的骑兵作战中,显然纪律性比个人能力更加重要。唐州军凭借着人数和纪律上的优势,渐渐取得了上风。 一直厮杀到日落时分,完颜峤身边剩下的骑兵已经不足千人,他只能寻机脱离与唐州军的接触,朝着步兵阵型靠拢。 原本占据优势的北元军队,在失去骑兵的支援之后,又被赶出了山坡,襄阳军总算勉强恢复了阵型。 借着夜色的掩护,北元士兵护卫着骑兵缓缓撤退。如今他们的骑兵已经处于劣势,再也无法继续扩大战果了。 武安君下令打扫战场,收拢战马。唐州军死伤超过了千人,北元骑兵的伤亡则更为惨重,但是缴获的北元军战马却比损失的还要多,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武安君带着亲卫营的骑兵抵达山坡,郭进早就已经派人在这里等候,迎接他上山。 辛表程早已没了气息,那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脏腑,就算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武大人,卑职无能,没能保护好大人!”郭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他从一介平民能够走到如今的位置,全都是靠着辛表程的赏识和提拔。辛表程一直把他当作左膀右臂,可他却没能保护好恩公的安危,这让他怎么能不心痛? 武安君也跟着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不禁悲从中来。 若是没有辛表程的支持,他一个山贼,又怎么可能发展壮大到今天这个地步? 放眼天下,除了辛表程,还有谁有这样的气度,能容忍他一步步坐大? “武大人,都怪冷碑!”谢永思在一旁愤恨地说道,“若不是他临阵脱逃,阵型根本就乱不了,大人也一定能撑到现在。” 辛表程对他同样有提携之恩,如今恩公战死,谢永思的心中也满是悲痛。 武安君把头转向贺宽和徐修远,二人也都默默点头,冷碑的逃离,确实是大军崩溃的开始。 “赶紧去查探,冷碑逃到了什么地方,我一定要为大人报仇!”武安君缓缓起身。北元军队已经撤退,他若是贸然追击,很可能会重蹈辛表程的覆辙。 但是辛表程的仇不能不报,那就先从冷碑下手。 话说冷碑自己也知道,临阵脱逃是杀头的大罪,于是干脆直接往襄城逃去,准备投奔辛表程的对头谭良弼。 在冷碑看来,谭良弼之前也是临阵脱逃,自己不过是有样学样,只要有谭良弼的庇护,自己定然可以高枕无忧。 冷碑一直以来就对辛表程的做法心存不满,自己带着弟兄们跟着他拼死拼活地北伐,打了胜仗自然是想捞点好处,可却屡屡受到限制。 反观谭良弼那边,不仅大肆搜刮钱财,还驱赶青壮参与攻城,手下的人一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 谭良弼之所以急于返回襄城,是因为他们之前劫掠来的财货都藏在襄城,既然长社拿不下来,他自然要先保住自己的胜利果实。 冷碑的到来,让谭良弼感到极为意外。他本来并没有打算坑害辛表程,毕竟辛表程若是真的一败涂地,兴化军也会陷入独木难支的境地。 谭良弼在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一边假意安抚冷碑,把他们请到军营中单独安置,实际上却是将他们监管了起来。 另一方面,他赶紧派出探马出去打探消息,同时点齐兵马往长社出发。若是辛表程还在抵抗,他自然要出兵救援;而若是辛表程已经战败,他也正好可以收拢溃兵,趁机壮大兴化军的势力。 谭良弼不仅没有慌乱,反而还有些窃喜,他觉得襄阳军大概率已经溃散,一直压在他头顶的辛表程,经过这一战,就算能活着逃回去,也再也无法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 至于他自己撤离的责任,大可以推说是连日大雨,军中粮草不济,逼得他不得不返回襄阳补给。更何况,冷碑还捏在他的手上,真要是不行,就把冷碑交出去,辛表程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大军刚抵达长社,前方的探子就传回了消息:前几日唐州军在朱家曲镇打败了振武军,已经带着襄阳军撤退到临颍了。 “晦气!”谭良弼暗骂一声。这唐州军屡次坏他的好事,实在让他恨得牙痒痒。 谭良弼没什么办法,只能率军回返襄城。既然振武军已经被击退,北元一时半会儿也无力南下,他在襄城倒也过得安逸。 “将军,将军,出大事了!”梼杌营指挥使卞正南一路小跑,在谭良弼的卧房门外大喊道。 谭良弼麾下的士兵早已把襄城祸害得不成样子,底下的人献上了几个妙龄女子,如今又没有战事,他自然是夜夜笙歌。 卞正南统领着梼杌营,专门负责军情刺探,如今这般慌张地跑来,肯定是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什么事?”谭良弼虽然贪财好色,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女子,提着裤子就往外走。 “唐州军和襄阳军,把咱们的后路给断了!”卞正南急忙回禀道。 “什么?好大的胆子!”谭良弼还以为是北元的军队打来了,没想到竟然是襄阳军和唐州军。 “他们占领了鲁山和叶县,还派遣了大量的骑兵巡逻,咱们的粮草已经供应不上了。而且,唐州军的骑兵沿着蚩水驻守,说绝不让一兵一卒过河。”卞正南哭丧着脸说道。后方的粮草正是以鲁山和叶县为中转站,才能供应给前方的兴化军。 襄城虽然有一些储备,但是三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消耗实在太大了。 当初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怕万一襄城有失,可以轻易退回鲁山、叶城,没想到反倒被后方的襄阳军直接一锅端了。 “不对,这不是辛表程的手段,他干不出这种事来!”谭良弼猛地反应过来。他跟辛表程打交道这么久,对他的手段再了解不过了。辛表程是典型的文人思维,就算争斗,也不会撕破脸皮,丢了文人的体面。如今这种手段,带着几分匪气,辛表程作为文官大佬,绝不会这么做。 “但是,鲁山县确实是襄阳军驻守的,卑职绝不会看错!”卞正南一口咬定。为了确认消息,他可是亲自渡过蚩水去探查的。 “妈的,老子就不信了!点齐两千骑兵,八千步卒,跟我南下!”谭良弼决定抽调精锐南下一探究竟,留下一万多人驻守襄城。 蚩水并不深,在枯水季,人光着两条腿就能趟过去,就算是丰水季,最深的地方也不过七八尺,水面最窄的地方也就三丈多宽。蚩水上有好几座桥梁,就算桥梁被毁掉也无所谓,最多半天的功夫,就能搭建出一条可供骑兵通行的木桥来。 这种细小的河流根本挡不住大军,就算有敌军驻守,只要用木筏组成一座浮桥,步兵就能轻易杀过去。 谭良弼先一步率领骑兵抵达蚩水旁,却发现河对岸已经聚集了大量的骑兵。 唐州军如今战马充裕,直接从襄阳军征调了一批士兵补充到自己的骑兵营,把骑兵规模直接扩大到了六千骑。对于武安君的这种做法,大家都保持着沉默,毕竟若不是武安君,襄阳军恐怕早就全部折损在开封府境内了,如今抽调一些人手也算不上什么。 襄阳军的骑兵也由郭进率领,跟随在武安君身侧,骑兵规模已经达到了七千骑。这么大规模的骑兵,驻守在蚩水南岸,显然不是为了来欢迎谭良弼的。 谭良弼一张老脸黑得像锅底一样。此番北伐,他确实抢了不少财货,但是骑兵规模依旧不足两千。 之前抢了一个马场,倒是得到了不少战马,但是在随后的战争中又折损了很多,跟唐州军的骑兵根本没法比。 一想到山匪出身的团练兵竟然拥有这么大规模的骑兵,他就感觉一阵心口发疼。 主要是临颍城中,克淮军的骑兵被武安君一锅端了,否则他们的骑兵规模也该和兴化军的差不多。 虽然唐州军的骑兵中有一小半都是凑数的,骑战本事也只是勉强够用,但是谭良弼又怎么能看得出来呢?他只看到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的铠甲在日光下泛着黝黑的光,心里莫名地有些心虚。 “将军,不如咱们冲过去,就不信他们敢动手!”郑兴河一脸不爽地说道。他也没想到,当初在百花楼见过的那个少年,如今竟然有了这样的威势。 “二弟,不可妄动!”荣义山感觉有些牙疼,恨不得抽郑兴河一巴掌,眼前这种局势,哪里是他能出头的时候? “嗯,郑校尉,你率领一百骑,先行过桥,本将为你压阵!”谭良弼觉得就这么直接认怂实在不像话,正好有个不怕死的,那就派他去探探路。 “将军,二弟他性格鲁莽……”荣义山刚开口劝说,就被谭良弼一个眼神怼了回去,总归是要有人去探路的。 郑兴河也没多想,点齐一百名骑兵,直接朝着桥上冲去。 “郭大哥,是老熟人了!”武安君笑了笑,以他的目力,自然看清了来人是郑兴河。 “待我去会会他!”眼看郑兴河刚过了桥,郭进一拉缰绳,带着襄阳军的一千骑兵就朝着郑兴河冲杀了过去。 “撤!快撤!”谭良弼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果断,显然是打算把这一百名骑兵直接吞掉。 郑兴河也懵了,襄阳军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大家都是大乾的军队,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一看见领头的是郭进,郑兴河掉转马头就跑。他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要是被郭进抓住了,肯定没有好下场。 郑兴河想逃,他麾下的将士也不傻,赶忙掉转马头往桥上挤去。 那座桥最多只能容得下三骑并行,一下子挤上去这么多人,顿时乱作一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堵路 “郑兴河,拿命来!”郭进暴喝一声,盘龙棍舞得呼呼作响,直朝着郑兴河猛扑过去。 郑兴河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个纵身跃到木桥栏杆上,脚不点地似的连跳几步,竟硬生生蹿到了河对岸。 在活命面前,脸面根本不值一提,郑兴河这点看得比谁都透。 郭进提着盘龙棍如猛虎下山,冲入郑兴河麾下的队伍里,顿时打得那些人哭爹喊娘。最终只有二三十骑侥幸逃过桥去,剩下的全被郭进连人带马生擒活捉。 “将军,卑职请罪!”郑兴河倒也光棍,一路跑到谭良弼跟前“噗通”跪倒,干脆利落认了错。 “请将军责罚!”荣义山也跟着跪下,心里把郑兴河骂了个狗血淋头——非要抢着当这出头鸟,这下被打懵了吧? 郑兴河满肚子委屈,他哪能想到对面真敢动刀兵,还是郭进这种不要命的狠角色?早知道如此,打死他也不会领这个差事。 “郑兴河临阵脱逃,杖责五十!荣义山御下不严,杖责二十!拖下去!”谭良弼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郑兴河这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荣义山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本想主动请罪能让谭良弼看在往日情分上网开一面,没成想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将军,这些都是我山河盟的家底啊……”郑兴河当即不服气。想当初山河盟砸锅卖铁凑了三百骑兵跟着谭良弼北伐,方才跟着出去的都是自家弟兄,哪能说罚就罚得这么重? 荣义山抬手就给了郑兴河一巴掌。这厮到现在还抱着混帮派的心思!如今兴化军里,一兵一卒都得听谭良弼号令,难不成还想搞小山头拥兵自重?这可是兵家大忌。 虽说上面将领默许手下有亲兵,那是为了提升战力,可绝不是让你借此结党营私。 谭良弼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朝卞正南递了个眼色。 “带下去!”卞正南立刻领着梼杌营的高手上前,把荣义山和郑兴河一并拖了下去。 谭良弼望着河对岸耀武扬威的郭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只觉得骑虎难下。 兴师动众跑来,本想摆摆架势施压,没料到对方竟动了真格,一个照面就折了数十骑精锐。 以对方的实力,若是真杀过河来,自己只能跑路。可他们只守不攻,摆明了还有得谈。 “郭进!你们无端屠戮同袍,罪大恶极!辛大人在哪?本将有话与他说!”谭良弼还不知道辛表程已死,虽说这做法不像辛表程的风格,或许是他默许的也未可知。 上来就给郭进扣上“罪大恶极”的帽子,为的就是逼辛表程现身。 “谭将军,你擅自撤兵,害得我襄阳军遭伏击,辛大人已经为国捐躯!这事朝廷若不给个公道,卑职只能自己动手讨还!”郭进说罢,挺着盘龙棍直指谭良弼,多日积压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满腔豪情。 在辛表程麾下时,郭进从不敢如此放肆,凡事都得守着规矩。可现在不同了,头顶有武安君这座靠山——那是个全然不讲规矩的主,他只管放开手脚干就是。 郭进的话像颗炸雷在谭良弼心头炸开,他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确实不喜辛表程,总想着压对方一头,却从没想过要他性命。辛表程这等大佬死在前线,必定要有个说法,而自己竟成了罪魁祸首,这下彻底麻烦了。 谭良弼慌了,比自己吃了败仗还慌。辛表程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能文能武,驻守襄阳多年,妥妥的文官表率。 如今辛表程死在前线,那些文官岂能饶了他?不管主战派还是议和派,都不会放过他——大乾朝廷的规矩,向来是以文御武。 “郭进,当初连日大雨,军中粮草不济,我不过回襄城补给。刚到襄城就听闻你们被困,立刻率军救援,谁知晚了一步,你们已被唐州军救走,这都是意外!” “辛大人之死,与我何干?况且你们都好好活着,偏他送了性命,这里头怕是有什么算计吧?”谭良弼赶紧撇清自己,还不忘往郭进头上泼脏水。 “谭将军,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朝堂诸公火眼金睛,定会为辛大人讨回公道。”郭进嘴上强硬,心里却也犯愁——辛表程之死,朝廷真要追究,他护卫不力的罪责是跑不掉的。 “那就等朝堂定夺再说!你们不守规矩,断我兴化军粮草,还拦着不让南下,是想造反不成?”谭良弼急了,得赶紧让他爹去疏通关系,正好这次劫掠了不少财货能派上用场。 “在朝堂有定论前,谭将军还是待在襄城为好,免得再临阵撤退,丢尽朝廷颜面。”郭进寸步不让,把兴化军堵在这儿,就是要给朝堂诸公亮明态度——必须给个说法。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把能做主的叫来!”谭良弼恨不得剥了郭进的皮,可没这本事,也闹不清如今襄阳军到底谁说了算。 武安君听说谭良弼要见主事的,自然当仁不让,领着一众骑兵来到蚩水河畔。 这是武安君头回见谭良弼,忍不住打量起来:三十多岁年纪,脸上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看着像个高手。若是单挑,不知谁能更胜一筹? 谭良弼早听闻武安君名头,见他竟才二十出头,不禁咋舌——自己这年纪时,还没从军呢。 “谭将军,本官有礼了!”武安君拱了拱手,没打算下马。虽说谭良弼品级高些,可终究是文官。 “武大人,你们断我粮道,就不怕朝廷责罚?”谭良弼一肚子郁闷,这小子连“下官”都懒得说,分明没把他放眼里。 “大人临阵脱逃,已是戴罪之身,本官没下令捉拿,已是格外开恩!”武安君朝着临安方向拱了拱手,他可不像郭进那般嘴笨,论舌战准能把谭良弼压得死死的。 “开恩你大爷!你有什么权力捉拿我?”谭良弼在心里把武安君骂了个遍。 “武大人,朝廷尚未定论,你岂能擅自做主?”谭良弼强压怒火,努力让自己冷静。眼下局势不利,他盼着武安君能像辛表程那般讲道理。 “谭将军,若是朝廷已有定论,本官早过河去了。”武安君直接投去个蔑视的眼神,显然没把谭良弼这点骑兵放眼里。 “武安君,你不过匪寇出身,当了几天官,真把自己当朝廷大员了?”谭良弼气得指着他破口大骂。 “若不是当了这官,顾及朝廷颜面,本官现在就杀过去,你能不能逃回襄城都难说。”武安君寸步不让。这次必须顶住压力,为襄阳军讨个说法。 如今辛表程已死,冷碑又逃了,唐州军正缺人手,自然要从襄阳军里挖些墙角。 给辛表程讨公道,既报了知遇之恩,也能趁机壮大唐州军。 以前有辛表程这棵大树可靠,如今树倒了,猢狲们怕是要散。武安君可不想辛苦攒下的家底一朝散尽,只能选择继续做大——只要手里有兵有将,自然会有新的靠山。 “我现在就渡河,看你敢不敢拦!”谭良弼一时上头,就要下令渡河。 “那我保证,没一匹马能到襄阳府地界!”武安君毫无惧色,抬手示意骑兵做好冲锋准备。 “将军,莫要意气用事!”麾下将领赶紧拉住谭良弼。方才郭进冲杀的架势可不是玩笑,现在过河,多半要被击溃。 “你、武安君,你等着!我定要在朝堂上狠狠参你一本!”谭良弼指着武安君撂下狠话,带着骑兵仓皇北撤。 以前这话都是辛表程对他说的,如今反倒成了他恐吓武安君的词,真是世道多变。 “郭大哥,依我看,你不如先回襄阳,把海棠姑娘接到大盘山去。”武安君对襄阳军早就心存惦记,最好能把郭进挖过来。 如今他手下将领虽不少,可真正能压服众人、独当一面的,只有狂风一人,其他人都难当统帅之职。 若是郭进能来唐州军,他必如虎添翼,唐州军也能具备多线作战的能力。 要拿捏郭进这人,就得从海棠下手。只要海棠到了大盘山,郭进自然会死心塌地跟着做事。 “我、哎,我曾许诺海棠,要光明正大为她脱籍,八抬大轿娶她过门……”郭进一脸纠结。现在回襄阳,只能带着海棠偷偷跑路,哪算什么体面? 想当初郭进还是丐帮小头目时,海棠就对他倾心。他发誓要给她最好的,用最体面的方式带她离开百花楼。 “郭大哥,你糊涂啊!辛大人已死,咱们前程暂且不论,如何护海棠周全?若是谭良弼回了襄阳,我又在唐州,你斗得过他们吗?只怕一个郑兴河,就能让你疲于应对!” “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大盘山,兄弟我的话比圣旨还好使,你要什么有什么。平日里让海棠跟静姝、云瑶作伴,咱们在外征战也不用提心吊胆。” “海棠姑娘又不是肤浅之人,只要你真心待她,让她过得安稳就好。大盘山虽不比襄阳繁华,可百花楼终究是风月之地……” 武安君趁机给郭进分析:襄阳再繁华,没了辛表程,他郭进的面子还能值多少? 以前郭进在襄阳横行无忌,全靠辛表程照拂,往后呢? “只怕、只怕抢了人也难出城……”郭进叹息。百花楼是襄阳府通判陆炳的产业,而陆炳背后是京西南路转运使王洪明。 按大乾官制,一路以安抚使为首,下设转运使、提举常平司、提举刑狱司等职。 提举常平司管茶马贸易、常平仓等事,刑狱司审查刑狱和司法官员,二者多为五至六品,算是安抚使的下属,却有一定独立性。 转运使则不同,掌一路财税、监察地方、维持治安,品级从三品,比正三品的安抚使只差半级,是货真价实的一路二把手。 王洪明平日里低调,凡事以辛表程马首是瞻,常年驻守随州,不大愿与谭良弼打交道。 王洪明配合辛表程,辛表程也投桃报李,尽可能给方便。这也是郭进始终不敢在百花楼乱来的原因。 如今辛表程已死,按大乾惯例,王洪明这个转运使就成了京西南路的掌舵人。陆炳作为襄阳府通判,自然水涨船高,郭进实在没把握能成事。 辛表程突然离世,让郭进也没了主心骨。以前做事总有靠山兜底,现在是两眼一抹黑。 如今襄阳成了陆炳的地盘,去他的产业抢人,能不能出城都是问题。 真要起了冲突,就算杀出城去,自己好不容易挣下的军功也全完了。若是投奔武安君,又怕拖累对方。 “郭大哥不妨在此坐镇,本官亲自去趟襄阳,看看陆炳给不给这个面子!”武安君摆了摆手,觉得郭进是被身份束缚,有些患得患失。 真把事闹大,他们固然倒霉,王洪明和陆炳难道就能好过? “这、这怎么好意思……为兄这里,倒攒了些银钱。”郭进脸上带着尴尬,自己的心上人,竟要劳烦武安君去救。 “我也不是白去,往后郭大哥,可得在本官身边效力了!”武安君笑着说道。 兄弟归兄弟,名分归名分。他需要郭进这样能打的将领当左膀右臂,总不能每次都自己冲锋陷阵。 “卑职早有此意,还望武大人收留!”郭进正迷茫呢。辛表程之死,他本就有护卫不力之责,前途渺茫。 与其再想投靠旁人,倒不如跟着武安君干。 如今郭进手下虽有几千兵马,可那都是朝廷供养的,他自己没有财源,根本养不起。 但武安君不一样,朝廷默认他占据唐州,有自己的财税之地,俨然是一方小势力。除了唐州,武安君实际上还掌控着确山、遂平、舞阳、郾城四县,地盘几乎抵得上两个州。 武安君战功累累,又成功救援襄阳军,在开封府击溃完颜峤率领的振武军,朝廷的封赏定然不会少。 武安君自己还在惦记着找棵大树乘凉,可在郭进看来,武安君很快就会成长为一棵大树,为他遮风挡雨绰绰有余。 话说临安的朝堂近来也是热闹非凡。原本完颜卜悦在得知唐州军骑兵击溃振武军骑兵后,就准备让步了,结果紧接着传来襄阳军被困的消息,顿时又底气十足起来。 这次北伐,最让北元胆战心惊的便是中路军,而中路军的主力正是襄阳军。 若是襄阳军被歼灭,中路军便成了摆设,完颜卜悦完全有底气等着大乾上门求和。 关于襄阳军被困一事,朝堂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一部分人痛骂辛表程孤军冒进,另一部分人则怒斥谭良弼临阵逃脱,搞得谭之望近来成了过街老鼠,在朝堂上抬不起头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达成和议 结果第二天,局势便骤然反转。唐州军大显神威,一举击溃振武军,将完颜峤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回开封城去了。 襄阳军虽损失惨重,主力却仍在。加之唐州军的战斗力再一次拔高,大乾在中路的优势愈发稳固,持续扩大。 完颜卜悦在屋里踱着步子,对着空气一遍又一遍痛骂完颜峤——他这堂兄弟实在太不给力,这般大好的机会,竟就这么败逃了,简直窝囊透顶。 另一边,蔡正阳倒是长长松了口气。北元愿意让步,意味着他能为大乾争取到更优渥的条件,当即趁热打铁,拟定出一份和谈初稿。 初稿第一条,大乾与北元以兄弟相称,北元为兄,大乾为弟。对此,大乾上下无不满意——起码算是平辈了,比起从前的矮一头,已是天壤之别。 第二条,岁币削减四成。这极大缓解了大乾的财政压力,倒也勉强能让朝野接受。 最棘手的是第三条:北元只同意归还蔡、唐、邓、临四州,且大乾不得在此大规模驻军;此外,北元境内的其他大乾军队,必须全部退回此前的国境内。 这意味着,大乾目前占据的汝州、许州、积石州,都得还给北元。 总的来说,中路军能拿下三州之地,西路军得一州,至于东路军,便实在太过拉胯了。 能从北元手中讨回四州,固然是好事,可到手的三州要白白还回去,任谁都不甘心——那可是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 赵牧觉得这条件尚可,却不便亲口应承。到手的土地再吐出去,日后少不了挨骂。 可和谈本就是互相退让的事,若一方寸步不让,那还谈个什么劲? “谢相、崔相,二位都是朝中老臣,国之柱石,你们怎么看?”赵牧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便表态,这口锅,还得劳烦二位担着,也全了君臣间的情分。 谢必安在心里反复盘算:这锅若是接了,搞不好晚节不保;可若没人开口,战事就得继续,免不了加税,万一加了税还没打胜仗,照样是晚节不保。 他虽是主战派,却也清楚朝廷的家底。既然北元有心求和,眼下已是不错的机会。毕竟以当前战局看,大乾想攻占中原,还差着远呢。能在淮河北岸占块地盘作缓冲,也能添几分战略纵深。 见崔思退老神在在,摆明了不愿先开口,谢必安索性来了硬的:“此事,崔相不妨先说说?” 崔思退是右相,外务本就由他主掌,谢必安让他先说,倒也合情合理。 崔思退瞪了谢必安一眼,暗骂这老狐狸——谁先开口,谁就得背更大的锅。 “老臣以为,北元已见识我大乾的厉害,此番北伐,更打出了我大乾的威风。只是,切不可穷兵黩武,当以民生为上。如今夏收将近,臣恳请陛下体恤万民,暂停刀兵。”崔思退何等狡猾,只说暂停北伐,绝口不提议和,把姿态摆得滴水不漏。 “唔,崔相所言极是,当以天下万民为重。”赵牧点头附和,随即转头看向谢必安——该轮到他出来背锅了。 唯有左右二相都点头,他这个皇帝再拍板才顺理成章。即便日后出事,挨骂的也是这两位,大不了说是他们联手蒙蔽圣听,他最多认个“误信奸佞”的错。 “陛下,其他条款老臣都无异议,唯有积石州,必须让北元归还!若他们不肯,那就继续打!”谢必安一捋胡须,语气斩钉截铁,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他这表态一出,朝堂顿时炸开了锅。众人本以为和议已成定局,谁也没想到谢必安会突然加码。 崔思退只觉眼前一黑——他知道自己被谢必安坑了。日后无论出什么问题,这口锅都只能他一个人背了。毕竟他是同意和谈条件的,而谢必安却为了国土寸步不让,传出去便是妥妥的“伟光正”。 赵牧也暗骂一声“老狐狸”,却不好驳他的面子。这时候谁反驳谢必安,谁就是出卖国家利益的小人。 “陛下,积石州虽贫瘠,人丁稀少,但若能与临州、西凉相连,便可打通与西凉的贸易,意义重大!”王芝清眼前一亮,若能掌握积石州,丝绸之路的商道便能恢复,益处无穷。 兵部尚书谢必行也赶紧附和:“通过西凉,我大乾能获取西域良马,这对提升军队战力至关重要!” 很快,朝堂便达成一致:北元必须让步,归还积石州。 蔡正阳脸色发苦。临洮府的重要性,大乾清楚,北元怎会不知?可事已至此,若是谈崩了,他可担待不起。 完颜卜悦本不想退让,蔡正阳却添油加醋地转述了大乾朝堂的态度。如今这局面,大乾显然不会让步,若想和谈成,北元只能妥协。 “蔡大人,你莫不是在哄骗我们?”郭嘉佑眯起眼,大乾这要求,分明是掐着他们的底线来的,由不得他不怀疑。 北元朝廷给的底线,最多让出五州,毕竟上次和议,大乾也只得了六州。大乾的要求如此精准,他不得不怀疑有人泄了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王爷、郭大人,本官为促成和议殚精竭虑,何必节外生枝?要怪,也该怪那唐州军太能打——北元骑兵屡次栽在他们手里,如今我朝上下,对北元骑兵的忌惮已大不如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蔡正阳一脸委屈,话里却带着几分暗讽。 “你这话什么意思?”郭嘉佑顿时不满,这几乎是指着鼻子说北元军队不行。 “王爷,郭大人,积石州本就贫瘠,如今西凉占了兰州、河州,已对临洮府形成钳制。若是议和不成,只怕临洮府都难保,更何况积石州?”蔡正阳索性反过来劝说二人,无论如何都得把和议谈成,否则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那岁币便只减两成,否则,就继续打!”完颜卜悦没了办法,蔡正阳说的是实话。若再不停战,大乾与西凉在临洮府联手,北元的压力可就太大了。 蔡正阳顿时喜上眉梢——这事成了!用两成的岁币换一个积石州,太值了。积石州虽贫瘠,商路开通后却能生财。 离开驿馆后,他翻身上马,径直往皇宫奔去——这可是大功一件。 赵牧听闻北元愿意让步,连积石州也肯归还,只觉一股意气风发涌上心头。 此番一举拿下五州之地,不仅连通了西凉,更对北元形成了进可攻的态势。日后北元若想南下,必先攻克淮北三州,这相当于给大乾添了一大块战略缓冲。 可就在他意气风发之际,梁公公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连礼仪都顾不上,只把手中的纸条递到赵牧面前。 赵牧缓缓展开,整个人瞬间僵住。 辛表程死了!在朱家曲镇那一战就死了,只是襄阳军暂时隐瞒了消息。 “明日一早,宣北元使团上殿,签订和议国书。”赵牧收敛了所有情绪,语气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蔡正阳察觉到不对劲,却不敢多问。皇帝不想说,他便识趣地闭口。 待蔡正阳离去,赵牧的面色才染上几分悲凉。辛表程的死,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更打乱了他的部署。 这次北伐,功劳最大的便是中路军统帅辛表程,如今却战死了。而死因,竟与另一位中路军大将谭良弼私自撤兵有关——这让他不得不谨慎处置。 和议达成,算是大胜,可辛表程身死,中路军已群龙无首。若是再处置了谭良弼,中路军会不会生乱? 此番北伐,谭良弼同样战功赫赫,结果一个身死,一个可能被罢黜——这岂不是要把中路军内部不和的问题彻底暴露?人员安排不当的责任该谁来背?又如何庆祝这大胜? 赵牧陷入沉思。凭本心,他定然要拿下谭良弼,给辛表程一个交代,可背后牵扯甚广,又让他投鼠忌器。 从前总想着,待自己主政,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可真坐到这个位置,才知其中的艰难。 原本北伐胜利,正是他稳固根基的好时机,难道要因为用人不当,下一道罪己诏? 这一夜,赵牧彻夜未眠,最终决定先稳住局面,把与北元的和议落实再说。 次日,和议在朝堂上顺利进行。大乾本就不差那点岁币,能一举拿下五州之地,足以将绍兴和议以来的憋屈一扫而空。 “蔡爱卿,和议诸事已毕,使团便由你礼送出境吧。”赵牧示意蔡正阳陪同北元使团离开。辛表程身死的消息瞒不了多久,幸好和议已尘埃落定。 散朝后,赵牧留下了几位重臣。此事太过重大,他一个人拿不定主意。 “诸位爱卿,都是我大乾的柱石,有些事,朕也不瞒你们了。辛爱卿在朱家曲镇那一战,已然为国捐躯。”赵牧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痛。以辛表程此番的功绩,本可再进一步,成为参知政事的副相。 “陛下,会不会是弄错了?”最先开口的是枢密副使谭之望。若是辛表程真的死了,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朝堂争斗归争斗,却都在可控范围内,谁也不愿意见到这般局面。 “不会错,正式文书这两日便会送达兵部。”赵牧摆摆手。暗夜司若是连这种消息都能弄错,留着也没用了。 “陛下,臣要弹劾谭良弼,临阵怯战,私自退兵!”谢必安毫不客气,直接开口弹劾。 “陛下,枢密副使谭之望,纵容谭良弼不尊军令,屡次冲撞主帅!”梁俊卿趁机痛打落水狗——若不是谭之望为其撑腰,谭良弼怎敢如此肆无忌惮? “陛下,臣要弹劾谭之望、谭良弼父子,上下勾连,罔顾军纪!”接替王守奎的吏部尚书杨德元更狠,直接将父子俩一并弹劾。他与辛表程私交本就不错,原本还等着为对方接风洗尘,没想到人却没了。 大乾这些年,还是头一次有这么高品级的文官战死,竟还是被谭良弼坑死的——这口气,谁能咽得下? 群情汹汹,连赵牧都有些心惊。兵部尚书谢必行已经撸起了袖子,若不是他在场,怕是已经动手了。 “咳!诸位都是朝堂重臣,行事还需稳妥些。辛大人为国捐躯,本官亦甚为悲痛,但终究该听听谭大人怎么说。”魏师逊接到赵牧的眼神,知道该自己出面和稀泥,总不能真让他们在殿上打起来。 “诸位,诸位!犬子也是万般无奈啊!连日大雨,军中粮草断绝,如何再战?他不过是回襄城补给而已。襄阳军战力彪悍,辛大人指挥有方,本不该落入那般境地。都是那冷碑——辛大人麾下的将军,因劫掠百姓被呵斥,竟临阵叛逃,这才导致襄阳军被困!” “犬子得知消息,立刻派兵救援,只是唐州军先一步救出了襄阳军。如今那冷碑已被犬子捉拿,本是要交由辛大人发落,实在不知辛大人已然为国捐躯……这冷碑,当真该死!” 谭之望想起儿子此前的来信,赶紧把责任全推到冷碑身上。这些大佬的怒气,总得有个宣泄口。 反正冷碑本就该死,不如用他的命,堵住悠悠众口。 “这冷碑当真该死!竟为一己之私,置大军安危于不顾,当凌迟处死,以儆效尤!”崔思退接过话头,话锋一转,“谭将军虽有过失,但北伐有功,又及时补救,斥责一番也就是了。” 他倒不是想救谭良弼,只是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并不想重责谭良弼。 显而易见,若真要处置谭良弼,谭之望必然受牵连。可中路军的人员安排本是枢密院拟定、朝堂首肯的,真闹大了,谁也脱不了干系。好好的大胜,若是变成追责大会,谁都不愿意见到。 “当初中路军的人员安排,是枢密院拟定,朝堂诸公也都首肯的。如今中路军连下五州,战功卓着,辛大人当居首功。”隆大元也赶紧表态,作为皇帝心腹,此刻正该为陛下分忧,“陛下,臣恳请,对辛大人追封厚葬,以慰其在天之灵!”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北伐大胜,人人有功。若是把中路军的事闹大,大家都难辞其咎,不如大事化小——给辛表程足够的荣宠,再拿冷碑顶罪,这事或许就能遮掩过去。 梁俊卿本恨不得趁机踩死谭之望,可转念一想,自己身为枢密使,用人不当的责任最大,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人走茶凉 “诸位爱卿,朕打算追封辛爱卿为桃源公,在桃源县为他修建祠堂,让百姓世代供奉香火,你们觉得如何?”赵牧心里清楚,这些重臣虽因局势所迫暂时按捺着不满,但终究难平。 他这般安排,也是为了安抚人心。辛表程死得冤枉,既然没法拿谭良弼问罪,便只能在身后事上多做弥补。 众人齐声应和称善。国公已是人臣能得的最高封爵,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赵牧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事暂且糊弄过去。他太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固自己的统治了。 可紧接着传来的消息,让他顿时头大——襄阳军联合唐州军,把兴化军堵在了襄城,还切断了对方的物资补给。 赵牧暗道不好,这要是真内讧起来,中路军就彻底完了。 面对这种哗变的苗头,谁都得慎之又慎,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赵牧焦头烂额之际,武安君已亲自率领百余骑兵抵达襄阳。 他此行,一来是为了海棠姑娘,二来也是因在襄阳有产业,顺便探探陆炳及其背后王洪明的底细。 在城门口亮明身份后,武安君一行被迅速放行,直奔府衙而去。 刚进府衙没几步,就见陆炳快步迎了出来,并未因辛表程已死便摆出傲慢姿态。 “武大人,您怎么不先派人通个信?下官也好在衙门口恭迎。”陆炳与武安君也算相识,当初为槿颜赎身时,他还曾行过方便。 如今陆炳虽暂代襄阳知府之职,却仍是正六品通判,与武安君的唐州知州算是平级。 但武安君还身兼团练使,麾下唐州军此番又立下大功,升迁是板上钉钉的事,陆炳自称“下官”,倒也合情合理。 “陆大人这话就见外了。你我相识多年,承蒙你多番照拂,这么说,反倒生分了。”武安君顺势拉住陆炳的手,对方既释放善意,他自然乐意配合。 “武大人此番北伐劳苦功高,下官今晚备了薄宴为您接风,还望赏光。”陆炳立刻心领神会,你好我好大家好,当即引着武安君往后堂走去。 陆炳将武安君带到自己的公事房,自有书吏奉上茶水,请他落座。 “怎么没见苗师爷?”武安君环顾四周,有些诧异。 按惯例,知道他来了,苗正雨该出来见个面才是。 “这……咳,苗师爷去随州了。衙门里有些账目,得去转运使王大人那里说清楚。武大人您也知道,苗师爷算是辛大人的私人随从,并非朝廷在册的官员……”陆炳尽量把话说得明白些。他知道武安君没混过官场,有些门道未必清楚。 像苗正雨这样的师爷,本是辛表程的心腹。辛表程权势正盛时,陆炳也得敬他三分。可如今辛表程一死,苗正雨便成了无根浮萍,连衙门里的书吏都比不上——书吏好歹在册有编制,按月领俸银,而苗正雨的月钱全靠辛表程私下发放,根本没有可比性。 从前的王洪明,甘愿在随州过清闲日子,对襄阳的事不多插手。如今辛表程去世,他以京西南路转运使的身份,叫苗正雨去随州对账,倒也名正言顺。 明面上是对账,暗地里究竟为何,却不好说。苗正雨经手的,可不止衙门公账,连辛表程的灰色收入都要经他手打理。 虽说那些灰色收入大多用来贴补襄阳军,但具体明细,恐怕除了辛表程,就只有苗正雨能说清了。 王洪明把苗正雨叫去随州,到底打什么主意,武安君猜不透,却能猜到苗正雨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陆大人,你也知道,辛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他临终前特意叮嘱,要让苗师爷为他扶棺回乡,落叶归根。不知王大人那边的差事,何时能了结?”武安君打算拉苗正雨一把。 一来是两人私交不错,苗正雨从前多有照拂;二来是苗正雨这些年替辛表程处理公文账目,是此中高手,而他麾下正缺这样的人。 王洪明自有幕僚,未必用得上苗正雨,正好让他接过来。这时候伸手相援,对方定然感激涕零,再加上往日交情,不愁他不尽心办事。 “辛大人为国捐躯,这点遗愿自然不能怠慢。下官这就派人去随州告知王大人。”陆炳不知武安君说的是真是假,但这话既然说出口,便只能当真事办。 辛表程战死沙场,连这点遗愿都满足不了,传出去,王洪明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那就多谢陆大人了。”武安君起身行礼,陆炳给面子,他也得识趣。 “陆大人,我在城里有份产业,往日每月都将两成净利缴到衙门账上,不知往后……”武安君也算投桃报李。生意要想长久,总得有人照拂,陆炳便是个合适的人选。 “两成太多了。武大人也不容易,唐州军还得自筹钱粮。这样吧,就一成半,回头我让人去对接。”陆炳大手一挥,直接减了半成,算是卖武安君一个人情。 “这……对了,我那兄弟郭进还有两处酒楼,也得劳烦大人照拂一二。”一事不烦二主,索性都交由陆炳打理,至于他往衙门账上缴多少,就不必细究了。 “武大人既然信得过下官,就交给我便是,定能办妥。”陆炳觉得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平白多了不少进项。 这些钱自然要上报给王洪明,但他总能分润些好处,也能在王洪明面前显露本事。 “有陆大人这句话,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不过还有件麻烦事,想请陆大人参详。”武安君摸了摸下巴,他今日最重要的事,是来接海棠姑娘走。 “下官猜,是不是跟海棠姑娘有关?”陆炳微微一笑,暗道武安君果然大手笔。 方才武安君提起郭进的酒楼时,他就猜到对方是想把郭进留下。郭进可是辛表程手下最精锐的人马,如今也有了官职,若要回襄阳,这点产业哪用得着特意托人照拂? 但陆炳也不想多事。郭进作为辛表程的心腹,此番辛表程身死,本就脱不了干系。日后襄阳换了主政者,他怕是也要被边缘化,倒不如跟着武安君自在。 不过这些都是朝廷在册的官兵,他们具体怎么操作,就不是陆炳该操心的了。 至于郭进和海棠的事,他作为百花楼的幕后东家,自然清楚,往日里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陆大人。可怜这对痴情人,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武安君笑着拱手,算是默认了。 “海棠姑娘这事,还真有些棘手。她父亲当年犯的事不小,身契还在教坊司。武大人您也知道,咱在地方上虽说能说上话,但在礼部那些老爷跟前,实在不值一提。”陆炳摊开手,这事他还真做不了主。 他能从教坊司弄些调教好的女子,也是花了银钱的,但身契却攥在礼部手里。 礼部在六部中最为清贵,他陆炳有什么资格置喙?若是这事好办,当初辛表程早就顺手办了。 “咳,陆大人,身契什么的倒无所谓,关键是人。”武安君压低声音说道。 人就在百花楼,只要陆炳肯让他带走,其他都好说。 “按当初跟教坊司的约定,这些没身契的女子,终身不得离楼。年纪大了要送回教坊司,就算死了,也得等教坊司的人来了才能入土。”陆炳摇了摇头,显然教坊司对这些女子看管极严。 普通罪臣之后,会连人带身契一起卖掉,而像海棠、叶柔这样的,身契都压在礼部。 “要是人丢了呢?”武安君才不管这些,不信礼部会为了一个女子兴师动众。 “丢了?那得赔钱。”陆炳觉得武安君倒是上道,不像郭进那个死心眼,他暗示过好几回都没接茬。 “陆大人,若是海棠姑娘‘丢了’,给楼里的损失加上赔付教坊司的银钱,一共得多少?”武安君当然明白,人可以“劫”走,但绝不能让陆炳赔钱。 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这些女子在百花楼都是摇钱树,他自然得付足代价。 “按行情,海棠姑娘赎身要三千两,若是‘丢了’,赔给教坊司得两千两,合计五千两。”陆炳话锋一转,“武大人,过两日城外十八里坡的桂老爷过寿,本请了楼里的秋月姑娘去演出,可巧秋月姑娘身子不适,只能让海棠姑娘代劳了。” 武安君瞬间秒懂。两日之后,他只需在城外等着,届时蒙面“劫”人,也算给陆炳一个借口。任凭教坊司怎么查,都只会是“被劫匪掳走”,百花楼认赔银子便是。 五千两银票交割完毕,两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干脆都搁下公务,陆炳叫上几个心腹,陪着武安君去酒楼接风洗尘了。 陆炳虽背靠王洪明,却也想多留条路。武安君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现在早早攀附,日后未必不如跟着王洪明。 话说随州那边,苗正雨已经被下狱了,罪名是账目不清。 说账目不清,其实有些冤枉苗正雨。衙门的公账做得天衣无缝,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暗账,早在辛表程死讯传来时,就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些暗账本就见不得光,若是落到别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的大乾,朝廷拨付的钱粮仅够军队糊口,要想打造精锐,就得自己想办法筹钱贴补,辛表程也不例外。 这本是暗地里的潜规则,可一旦摆到台面上,“巧取豪夺”“敲诈勒索”“豢养死士”“私藏甲胄”……随便哪顶帽子扣下来,都足以让人身败名裂。 苗正雨不仅公账做得漂亮,还能倒背如流。王洪明带着心腹盘问了半天,愣是没找出半点漏洞。 王洪明把苗正雨弄来,就是想查清辛表程钱财的来龙去脉,看看还有多少家底,为接手襄阳军做准备。 按惯例,辛表程战死,他这个转运使理应更进一步。若是能把财路攥在手里,就算日后有人接手襄阳军,他这个转运使也不会再是摆设。 可没想到,苗正雨竟是此中高手,半点破绽都不露,让王洪明恨得牙痒痒。 “大人,要不……动刑吧?”提点刑狱司贾盛阳在一旁提议。 王洪明作为转运使,只管一路财税、监察地方、维持治安,没有审讯权,便把提点刑狱司的贾盛阳请了来。 往日里在辛表程面前,贾盛阳乖得像只猫,跟苗正雨更是称兄道弟,如今却翻脸不认人,只为傍上王洪明这棵大树。 “这样合适吗?”王洪明有些犹豫,毕竟是辛表程的心腹。 “不过一介刁民,仗着辛大人的信重便无法无天,不给点颜色看看,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贾盛阳面色阴狠地说道。 他早听说辛表程生财有道,往襄阳军砸了不少钱,这才让军队在北伐中大放异彩。 公账上毫无出入,定然有暗账。不可能刚好用完所有银钱,若是能把结余弄到手,足够他们肥上一把了。 王洪明惦记的是其中明细,好为自己夺权铺路;贾盛阳则盯着暗账里的积蓄,想趁机捞好处。两人各怀心思,倒也一拍即合。 “下手别太狠。”王洪明微微点头,理当如此。一个随从而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贾盛阳大喜过望。虽说提点刑狱司有审案权,可没有王洪明撑腰,他还真不敢动苗正雨。 苗正雨看着曾经称兄道弟的贾盛阳,不由得惨然一笑。树倒猢狲散,果然是至理名言。 从前贾盛阳见了他,热情得恨不得勾肩搭背,一口一个“兄弟”。 “老苗啊,辛大人那些事,都是经你手的,有些事,你瞒不住。”贾盛阳背着手,襄阳府衙里谁不知道,辛表程的事多经苗正雨之手。 “贾大人,账簿我已悉数上交,不知有何出入?具体物资都由各坊书吏清点入账,大人尽可去查验。”苗正雨怎会不知贾盛阳想要什么,只是他不能给。 王洪明和贾盛阳如此急迫,恐怕所图不小。 如今辛表程身死,朝廷尚未盖棺定论,若是他们拿这些做文章,怕是要污了辛表程的名声。 苗正雨虽不认为自己是义薄云天的大侠,却也懂忠义二字。辛表程待他不薄,士为知己者死,他不能让大人死后蒙冤。 况且,自己若是承认了暗账的存在,这些人又怎会放过他?横竖都是遭罪,不如做个硬骨头,至少能保住辛表程的名声。 “老苗,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贾盛阳见苗正雨装糊涂,顿时恼羞成怒。 往日里趾高气昂也就罢了,如今辛表程已死,他一个布衣,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大人不妨明说。”苗正雨故作茫然,根本不接招。 “辛大人这些年为了襄阳军,花了多少心思,这里面都少不了你的影子。说说吧,银钱从哪来,到哪去了,剩下的在哪?”贾盛阳没空跟他兜圈子。 “大人说什么,在下真听不懂。襄阳军每月都有朝廷按时拨付的钱粮,从未短缺。账簿上一分一毫,都清清楚楚。”苗正雨打定主意不认账,自然不会松口。 “啪!”贾盛阳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苗正雨一个踉跄,嘴角顿时渗出血迹,显然用了十足的力道。 苗正雨站稳身形,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没想到贾盛阳会如此不留情面。 第一百八十章 落难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官动粗!来人,上刑!”贾盛阳嘴角撇出一抹阴狠,眼下不仅要从苗正雨嘴里掏出好处,更要在王洪明跟前显出手段,索性把所有顾忌都抛到了脑后。 两名膀大腰圆的差役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似的将苗正雨架到刑架旁。那木架黑沉沉的,铁镣上还凝着暗红的锈迹,一看便知是随州衙门专门对付重刑犯的物件,光是瞧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贾大人!你无凭无据便动私刑,就不怕言官弹劾吗?”苗正雨被铁链勒得骨头生疼,看着那刑架,终于慌了——他没想到贾盛阳竟狠到这份上,这哪里是盘问,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弹劾?”贾盛阳嗤笑一声,大马金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指尖敲着扶手,“谁会为了你这一介布衣,得罪我与王大人?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给我用鞭子抽,记得蘸盐水!” 差役早得了吩咐,拎起浸过盐水的鞭子,臂弯猛地一沉,带着破空声朝苗正雨背上抽去。“啪”的一声脆响,粗布衣衫瞬间裂开,血痕像蜈蚣似的爬出来。苗正雨咬着牙想硬撑,可第二鞭落下时,钻心的疼直往骨头缝里钻,终究没忍住,凄厉的叫喊穿透牢房,连外面巡逻的差役都忍不住顿了脚步。 “停!”贾盛阳抬手示意,鞭子悬在半空。 他慢悠悠走到苗正雨跟前,看着对方汗湿的鬓角和紧咬的嘴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老苗,也别怪我,职责所在。说了吧,何苦遭这份罪?你扛不住的。” “大人,在下真的不知道您要问什么。账簿都已上交,分毫不差啊!”苗正雨喘着粗气,声音发颤,却依旧不肯松口。 “你敢耍我?”贾盛阳的脸骤然沉了下来,方才那点佩服瞬间被怒火吞噬——都打成这样了,还敢嘴硬? “大人明鉴,在下绝无此意。”苗正雨垂下眼,他知道此刻激怒对方,只会更惨。 “接着打!往死里打!打到他求饶为止!”贾盛阳猛地转身,坐回椅子上,死死盯着刑架上的人,“我倒要看看,你这骨头能有多硬!” 牢房里很快响起更凄厉的惨叫,夹杂着鞭子抽肉的闷响,可那叫声里始终没有求饶。直到苗正雨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鞭声才停了。贾盛阳起身,亲自拎过一桶冰冷的盐水,劈头盖脸泼了下去。冷水激得苗正雨猛地睁眼,刚吸进一口气,就被浑身伤口的灼痛呛得剧烈咳嗽,疼得浑身痉挛。 “把他的右腿垫起来!”贾盛阳撸起袖子,看来不动真格的,这书呆子是不会开口了。 差役搬来石块,把苗正雨的右腿架得老高,骨头错位的剧痛让他脸都拧成了一团,豆大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掉,却依旧死死咬着牙。贾盛阳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的狰狞更甚,抄起旁边的木棍,狠狠朝膝盖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苗正雨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眼睛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泼醒他,换左腿!”贾盛阳把木棍往地上一扔,语气冷得像冰——今日非要撬开这张嘴不可。 “贾大人,王大人请您过去。”就在这时,王洪明的师爷邢和出现在牢门口,眉头紧锁。方才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心里直打突,暗骂贾盛阳太过狠毒,这是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你们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贾盛阳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身往外走,脚步有些急促——他隐约觉得,事情或许要变。 “把人先放下来,上些伤药,妥善安置!”邢和看着刑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心里泛起一丝不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盼苗正雨能扛过去。 “邢师爷,贾大人刚才吩咐……”两个差役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怎么?老夫的话不好使了?”邢和脸一沉,“这人要是死了,你俩担得起责任?要不要现在去请王大人来评理?赶紧照办!” 差役们吓了一跳,哪敢真去惊动王洪明,赶紧七手八脚把苗正雨从刑架上解下来,往旁边的草堆上挪。至于贾盛阳那边,反正有邢师爷顶着。 “大人唤我来,可是有新吩咐?”贾盛阳进了公房,见王洪明正背着手踱步,神色焦躁,赶紧问道。 “那师爷,招了没有?”王洪明转过身,示意他坐下说话。两人虽品级差着一截,但各司其职,此番算是利益勾连的合作,倒也不必太过拘谨。 “还没有。”贾盛阳有些尴尬,“此人嘴太严,打了半天,愣是不肯松口。不过大人放心,下官有的是法子,最多三五日,定让他开口。只是他身子弱,不敢下手太狠,怕真出了人命,线索就断了。” “三五日?不成!”王洪明连连摆手,语气斩钉截铁。 “大人是觉得太慢?”贾盛阳揣摩着他的心思,“刑部的手段我都熟,只是重刑得循序渐进,还得张弛有度,不然真扛不住……” “贾大人,明说了吧,襄阳府通判陆炳派人来提人了。”王洪明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这怎么行?”贾盛阳猛地站起来,脸色瞬间难看,“陆炳与大人素来交好,您一句话的事,他岂能不依?这分明是糊弄人!” “此事难就难在,陆通判来要人,是奉了唐州知州兼团练使武安君的意思。”王洪明叹了口气,眼神凝重,“说辛大人死前有交代,要这位苗师爷扶灵回乡,落叶归根……”他真正忌惮的,从来不是陆炳,而是那个武安君。 “是他?”贾盛阳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个唐州知州,还能管到京西南路的事?大人何必理会?”他正到关键时候,这时候放苗正雨走,不仅前功尽弃,以那书呆子的性子,日后必遭报复,这怎么成? “你怕是还不知道,这位武大人已联合襄阳军,把兴化军的粮道给断了。”王洪明的声音压得更低,“如今兴化军被困在襄城,进退两难。这事已经捅到了御前,若是把你我动辛大人旧部的事也牵扯出来,你觉得下场会如何?”眼下明摆着,武安君带着唐州军和襄阳军死磕兴化军,还占了上风,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想引火烧身。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说他在狱中畏罪自杀!”贾盛阳双眼一眯,闪过一丝狠厉——死无对证,最是干净。他已经把苗正雨折腾成这样,若是放虎归山,以对方的手段,日后定要找自己报仇。苗正雨跟着辛表程多年,绝非普通书生,真要请些江湖高手来寻仇,他夜里都睡不安稳。 “你……你糊涂!”王洪明气得吹胡子瞪眼,“武安君是什么人?山匪出身,连谭良弼都不放在眼里!真把他逼急了,带着人马杀过来问罪,你我挡得住吗?”比起那些讲究体面、按规矩出牌的朝廷官员,武安君这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谭良弼那般有兵权有靠山的人物都敢硬刚,何况他们? “他难不成还敢造反?”贾盛阳仍不甘心,梗着脖子道,“一个边陲知州,就算有几分军功,还能翻了天去?朝廷数十万精锐在,还怕他不成?” “他连北元都敢反,还有什么不敢的?”王洪明盯着他,语气极重,“如今他手里握着数千精锐骑兵,真被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别忘了,若是因你我二人逼反了他,第一个下狱的就是你我!” “这……”贾盛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王洪明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侥幸——是啊,真闹到那一步,谁也跑不了。 恰在此时,邢和匆匆进来,凑到王洪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洪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狠狠瞪了贾盛阳一眼——他没想到这姓贾的下手这么狠,短短功夫竟把苗正雨的腿都打断了!难怪对方死活不肯放人,这梁子结得太深了!可他王洪明,绝不能被拖下水。 “老邢,快!去请随州最好的大夫,给那苗师爷治伤!然后立刻派人送襄阳去——不,你亲自去送,务必交到陆通判手里!”王洪明说完,目光沉沉地看着贾盛阳,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贾盛阳心里一凛——他刚才确实动了灭口的心思,可王洪明这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敢”。邢和亲自护送,就是断了他最后一丝念想。 邢和不敢耽搁,赶紧去牢房把苗正雨抬出来,送往随州最大的医馆。 苗正雨是被疼醒的。他费力地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一间干净的房间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身上的伤口虽仍在灼痛,却没了牢房里的腥臭味。难道……这是死了?若死后是这般光景,倒也不算太差。可当他想动一下时,右腿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看来还活着。 “苗先生醒了?感觉怎么样?”邢和听见动静,推门进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这……多谢邢先生搭救。”苗正雨认得他,是王洪明身边的师爷,只是往日交集不多。看来能从那鬼牢房里出来,多半是这位邢师爷出了力。 “哎,不敢当,在下哪有这本事。”邢和连连摆手,在床边坐下,语气带着几分唏嘘,“说来也是巧,襄阳陆通判派人送来文书,说唐州的武大人到了襄阳,特意要提你去给辛大人扶灵返乡。王大人便派我去狱中提人,谁知道刚进牢房,就见你被折磨得晕过去了——这贾盛阳,下手也太狠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赶紧回禀大人,这才把先生送到医馆。大夫说伤得重,得好好养着。等伤势稍稳,我就亲自护送您去襄阳,绝不敢再出岔子。” 邢和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既把王洪明摘得干干净净,又给自己落了份人情,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贾盛阳身上。 苗正雨心头猛地一震,随即涌起狂喜——竟是武安君来捞他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鬼地方!只要能到武安君身边,他就安全了。这世间,论护人周全的本事,谁也比不过武安君。郭进虽勇,终究是个武将,没自己的根基;而武安君有唐州这块地盘,有自己的军队,说是一方小诸侯也不为过。到了唐州,别说贾盛阳,就是王洪明来了,他苗正雨也敢挺直腰杆说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那个……邢先生,在下觉得身子还撑得住,不如尽快上路?”苗正雨心急如焚,面上却尽量保持镇定。他不知道武安君在襄阳会待多久,若是错过了,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次机会,还是未知数。 “这恐怕不妥。”邢和面露难色,“大夫说,您腿上的伤太重,就算好生将养,日后怕是也难免不便。若是赶路扯动了伤口,万一……”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弄不好就得落下终身残疾。 “无妨。”苗正雨攥紧了拳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请邢先生尽快安排。待见到武大人,必有厚礼奉上,绝不食言!”此刻的他,就像溺水之人,武安君便是那唯一的浮木,必须尽快抓住才能活命。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既如此,我这就去备马车,咱们这就上路!”邢和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多劝。卖个人情,还能得笔厚礼,何乐而不为? 邢和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一辆宽大的马车就停在了医馆门口,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棉褥,还备了伤药和清水。他亲自驾车,两侧跟着六名精壮的护卫——都是转运使衙门里的好手,一路护着往襄阳而去。 再说武安君这边,在襄阳安顿下来后,先去了江南优品铺子。槿颜不在,如今由云歌打理着生意。他昨日与陆炳喝得酩酊大醉,就在铺子二楼歇了一夜,今早又特意去看望了边老汉一家——这些产业是他在襄阳的根基,半点马虎不得。 刚回到铺子,想坐下喝口茶歇口气,就见小檀气鼓鼓地站在门口,双手叉腰,腮帮子鼓得像只青蛙,显然是等了许久。 第一百八十一章 贤内助 “这是谁惹我们家小丫头片子生气了?”武安君笑着踱到小檀跟前,伸手弹了弹她鼓起的腮帮子。这李采薇身边的丫头,性子活泛得很,瞧着就讨喜。 小檀被他这亲昵的举动弄得一怔,随即梗着脖子哼道:“姑爷昨日进城时那般大阵仗,襄阳城谁没瞧见?偏偏商行的门坎都快被您绕秃了,就是不肯来!”她心里替自家小姐委屈——李采薇嘴上说着“不必急”,昨夜房里的灯却亮到后半夜,窗纸上的影子挪来挪去,分明是等得坐不住了。 “是为夫的不是。”武安君一拍额头,恍然想起自己如今在襄阳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从前每次来都宿在江南优品铺,倒把李采薇和商行这处真正的“家”给忘了,“这就去赔罪,劳烦小檀姑娘带路?” 他学着李采薇平日里的模样,在小檀头顶轻轻敲了记,力道轻得像拂过一片羽毛。 小檀脸颊微红,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哼,商行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话虽如此,脚下却已转身朝门外走去,“上车吧。” 此时夏收在即,商行正忙着筹备收粮的事,同时还要从外地采买布料、针线等日用物资。农户们卖了余粮,总要添置些家当,商行作为小商贩的上游,自然得提前把货备足了。 武安君赶到时,李采薇正在后院翻账簿。具体的杂事自有管事打理,她只需把好方向、算清账目。这还是武安君头一回见她处理公务的样子——从前他总在前厅候着,要等她忙完了才能见着面。如今成了她的夫君,总算能直入后院了。 “小檀,说了对账时别来扰我。”李采薇头也没抬,笔尖在账册上沙沙滑动,声音里带着几分专注后的微哑。 “得妻如此,为夫怕是要被财神爷追着送钱了。”武安君走到她身后,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 “啊!夫君?”李采薇猛地抬头,账本差点脱手掉在地上,脸颊瞬间飞红,慌忙起身行礼,“你怎么来了?” “看你这般辛苦,怕累坏了。”武安君顺势将她揽入怀中,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他何其有幸,身边的女子个个都在为他的事业操劳,连见一面都难。 “哪就累着了,不过是这阵子事多些。”李采薇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连日来的忙碌仿佛都消散了,只想就这么靠着。 “要不,跟我去唐州?”武安君轻抚着她的背,“襄阳这地界,日后是谁当家还说不准,到了我的地盘,总好过在这儿悬着心。” “偌大的家业,哪能说丢就丢?”李采薇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去唐州开个分号倒是可行,比如南阳就不错。”她从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把一生都系在男人身上。自己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最稳妥。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武安君失笑。如今他地盘大了,养唐州军也没从前那般吃力,不像过去,总惦记着商铺的银钱应急。 “我想把蜀地那个硫磺矿盘下来,约莫要十万两。”李采薇抬头看他,眼里闪着精明的光,“以后你要多少硫磺,咱们就挖多少,不过是多养些人手罢了。”她知道武安君对硫磺的需求极大,早就动了心思。 蜀地那矿还停留在人工凿石的阶段,产出低得可怜,成本却高得吓人。上次在大盘山,她亲眼见了煤矿和铁矿的开采法子,效率比这高了一倍还多。若是把矿盘下来,照着火矿的法子改造,保准能把硫磺价压到一两银子以下。 “十万两?”武安君咋舌,他麾下唐州军一个月也才耗三万两,这矿可真够贵的。 “贵吗?那可是占地数千顷的整座山。”李采薇不以为然,“要不是那土司急着用钱,八抬大轿请他卖,他都未必肯松口。” “土司?急用钱?”武安君皱起眉。朝廷在巴蜀、云贵虽有统治,却只及城池,城外广袤地界仍是土司说了算。这些人世代相传,不仅有良田财富,还有私人武装,连官府都得让三分。在他看来,土司哪有缺钱的道理?除非是在谋划什么大事。 “嗯,先前我爹问过,人家压根不搭理——那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产业。”李采薇也觉得蹊跷,“前两个月却突然托人找我爹,说想把矿盘出去,问我们有没有意向。” “十万两,我瞧着他未必卖得出去。”武安君摇头,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会砸十万两进去? “可若是不买,硫磺供应就难保证了。”李采薇忧心道,“断了硫磺,唐州军的火器怕是要受影响。” “在那种地方买矿,靠谱吗?”武安君揉了揉脸,没想到李采薇竟在谋划这么大的事。 “应当无妨。”李采薇笃定道,“那土司跟我爹自幼相识,是个重信守诺的。我爹看人准,说可信。”李恒盛走南闯北多年,识人的本事从未出过错,靠着这点,商路才能顺顺当当。 “商行有这么多现银?”武安君当然知道硫磺的重要性。若能有稳定且便宜的货源,他能打造出更多火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眼下还差些,不够就问我爹借,日后再还便是。”李采薇说得轻巧。襄阳分号家底虽厚,却要留足周转的银钱和物资,总不能掏空了去买矿。 “说吧,想要什么谢礼?”武安君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李采薇的脸瞬间红透,细若蚊吟道:“我想要个孩子。”夫君不在身边的日子,若有个孩子陪着,日子也能热闹些。 武安君心头一热,当即打横将她抱起,大步朝后屋卧房走去。 小檀在门外听得动静,赶紧捂住脸,指缝却张得老大,心里直嘀咕:这青天白日的,也太急了些…… 这边武安君与李采薇刚歇下,云歌就派伙计来商行寻人。小檀硬是等到屋里没了动静,才红着脸进去禀报。 武安君替李采薇掖好被角,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嘱她好生歇着,自己去去就回。到前厅一问,才知苗正雨已到府衙,陆炳让人来请他过去。 他折回后院跟李采薇说了声,转身往外走时,就听李采薇在帐内道:“小檀,把我给夫君备的马牵出来,我再歇会儿。”想来是被折腾得没力气起身了。 小檀应了声,领着武安君往马棚去。商行里养着好几匹马,其中一匹高头大马格外惹眼——通体乌黑,鬃毛像绸缎般油亮,连一根杂毛都没有。它比寻常草原马高出半个头,前后体长多出二尺,瞧着竟有牛犊子那般壮实。 “姑爷您瞧,这是小姐让人从西域胡商那儿淘来的,可不是那些草原马可比的。”小檀把黑马牵出来,让下人赶紧备好马鞍脚蹬,“日行千里都不在话下,您可得让人好生照看。” 武安君伸手抚过马头,只觉入手温热,马眼亮得像含着星光。他本就身材高大,若骑上这马,在战场上定能横扫千军。 “小姐说,让姑爷给它取个名儿。”小檀看着武安君眼里的欢喜,偷偷抿嘴笑——自家小姐就是会疼人。 “从今往后,就叫你‘黑豹’如何?”武安君轻抚着马颈,能感觉到这马的爆发力,定如草原上最迅捷的猎豹。 黑豹似是听懂了,打了个响鼻,用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像是在应承。 武安君翻身上马,轻轻一抖缰绳,黑豹便踏着小碎步冲了出去。门口的护卫见状赶紧上马跟上,只是那些寻常草原马像是怕了黑豹似的,远远缀着不敢靠近。 武安君刻意收着马速,不敢让黑豹撒开蹄子跑。襄阳城里人口稠密,纵马狂奔那是纨绔行径,他可做不来。 饶是如此,这匹神骏的黑马还是引来了一路惊叹。百姓们纷纷驻足,指着黑豹啧啧称奇:“这马比牛还壮实,怕是龙驹吧?” “骑在上面的是武大人!”有人认出了武安君,顿时议论开了。 “啧啧,真是文曲星下凡啊!”一个老者捋着胡须感慨,武安君的事迹早传遍了襄阳大街小巷,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什么文曲星?这分明是武曲星君!”旁边一个壮汉反驳,“哪有文曲星阵前斩将的?这是妥妥的战神!” “武曲星哪会作词?那诗那词,状元郎都比不上!朝廷还赐了进士出身,不是文曲星是什么?”老者梗着脖子争,在他看来,文贵武贱,武大人自然得是文曲星。 “依我看,说不定是比星君更厉害的人物下凡呢?”一个半大孩子探着脑袋插话。 “你这娃娃胡言什么!”老者和壮汉同时变了脸色,一把捂住孩子的嘴,慌忙挤出人群。星宿下凡已是僭越,再往高处说,那不是要捅破天吗?这话哪能随便说! 武安君没听见这些议论,打马到了襄阳府衙门口,把缰绳丢给护卫,大步往里走。 陆炳早已得了信,一路小跑着迎出来,脸上堆着笑,却掩不住眼底的焦灼:“武大人,这、这事……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人去随州时好好的,回来竟折腾成这样,贾盛阳那厮到底发了什么疯。 贾盛阳作为提点刑狱司,负责巡查京西南路刑狱,论品级算是陆炳这个通判的上司。但襄阳府地位特殊,陆炳平日里代行知府职权,与贾盛阳也算平起平坐,往日打交道时对方还算客气,没想到这次竟对苗正雨下这么重的手,弄得他左右为难。 “怎么了?”武安君眉峰一挑。他跟陆炳如今关系不错,能让对方这般为难,多半不是小事。 “武大人,您一会儿千万消消气,万事以和为贵。”陆炳陪着小心,事不是他做的,可人毕竟是送到府衙的。如今他代理府衙事务,若是武安君动了怒闹出乱子,他这个通判第一个跑不了。 “老苗出事了?”武安君的眉头拧得更紧,除了苗正雨,没别的事能让陆炳如此紧张。 “是……刑狱司的贾大人,用了些手段。”陆炳赶紧撇清关系,“您也知道,刑狱司的人都隶属刑部,行事向来重些……”言下之意,这事跟他没关系,跟转运使王洪明也没关系。各路提点刑狱司归刑部管,他们地方通判归吏部管,本就不是一路人。 “先去看看再说。”武安君的脸色沉了下来。辛表程刚死,尸骨未寒,他的人就被折腾成这样,当真是半分体面都不给。 “武大人随我来!”陆炳赶紧在前头引路,只盼着这事能赶紧了结。 院子里,苗正雨正躺在马车上哼哼,为了少遭罪,干脆把马车赶进了府衙。 “老苗,你怎么样?”武安君看着他满身伤痕,尤其是那被木板固定着的腿,脸色愈发难看——这是遭了大罪了。 “武、武大人!”苗正雨见了他,眼里瞬间亮起光,挣扎着想侧身行礼,却扯得伤口剧痛,疼得倒抽冷气,“还好……还活着。若非大人搭救,小的这次怕是真要交代了。” “该谢陆大人。”武安君指了指身边的陆炳,“若不是他及时派人去随州,等我的人到了,你怕是……”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陆大人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苗正雨赶紧朝陆炳拱手,心里清楚,武安君这是在给他铺路。 陆炳忙摆手:“苗先生客气了。往日你我也算有交情,我若是早知贾盛阳那厮要动手,断不会坐视不管。”暗道武安君会做人,赶紧顺着台阶下。 “对了大人,这位是转运使王大人身边的邢师爷。”苗正雨又转向一旁的邢和,感激道,“若非邢师爷照料,小的怕是连襄阳城都到不了。这马车也是他安排的,不然根本上不了路。”他先前答应给邢和厚报,如今身无分文,只能指望武安君先垫上。 “多谢邢师爷费心。”武安君冲邢和颔首,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他手里,“老苗身子不适,这马车就转给我用了。这点钱,权当车马费。” 他跟苗正雨打交道多年,哪会不懂他的意思?出手便是五百两——这马车连马带车撑死值三百两,多出的二百两,便是给邢和的谢礼。这手笔不可谓不大,邢和一年的俸禄加灰色收入,也未必能到这个数。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圣旨到 “在下谢过武大人。”邢和接过银票,指尖微顿——这出手比预想中更阔绰。他话锋一转,躬身道:“临走时王大人特意嘱咐,若武大人得空,不妨往随州一行,他必定扫榻以待。”王洪明毕竟是一方大佬,拉不下脸直接道歉,这话算是递了个台阶,表明了缓和的态度。 “眼下军情紧急,此番怕是抽不开身。”武安君颔首应道,“日后有空,定当登门拜访。”他懂王洪明的意思,今日之事暂且揭过,日后有的是打交道的机会。 邢和又跟苗正雨寒暄几句,带着护卫转身离去,一路往随州赶。 武安君唤来护卫,驾着马车先把苗正雨送到商铺——断腿的伤得重新处理,府衙的医官怕是应付不来。 “老苗,你这腿要是耽搁了,搞不好就彻底废了。”武安君走到马车旁,沉声道,“若是信得过我,我出手试试,至少能让你重新走路。” “那就劳烦武兄弟了!”苗正雨咬着牙应道。他知道这过程必然遭罪,可若是腿废了,别说骑马办事,就连上茅厕都得靠人伺候,那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忍着点。”武安君命人把苗正雨抬进内室,直接按在床上五花大绑——绳子勒得比在牢房里受刑时还紧,连腰腹都缠了三道。 “武兄弟,这、这绑得也太结实了吧?”苗正雨咽了口唾沫,全身上下只剩脖子能微微转动。那些被鞭子抽出来的伤口本就没愈合,被绳子一勒,又疼又痒,简直是钻心的煎熬。 “废话。”武安君塞了团纱布进他嘴里,“别乱动,不然断骨错位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也是头一回尝试接骨缝合,身边又没个帮手,半点分心不得。 武安君运起内视之功,经脉血管的走向看得一清二楚。他拿起消过毒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伤口处的皮肤,露出里面断裂的骨头——果然,不仅断成了两截,还碎了好几块小骨头渣。若是放任不管,这腿以后别说受力,怕是连伸直都难。 苗正雨疼得浑身抽搐,脑袋一个劲往床板上撞。武安君抬手一掌拍在他后颈,将人击晕过去,可他知道,这昏迷撑不了多久。 他快手快脚地将断骨对齐,又小心地挑出碎骨片,随即拿起针线开始缝合。刚缝到一半,苗正雨果然哼唧着醒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痛呼。武安君干脆不去看他,只管低头专注操作,直到最后用石膏固定好伤处,才松了口气。 这一套下来,连他都累出了一头汗。 武安君叫亲卫进来收拾残局,见苗正雨疼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便上前喂了几粒止痛药片,又一掌拍晕了他:“让他睡吧,明天醒了就好熬些了。” 吩咐亲卫在此守着,他跟云歌交代了几句商铺的事,便骑上黑豹往李氏商行赶。 今日是城外桂家庄桂老爷的寿辰,其子桂福泉特意从百花楼请了姑娘去献艺。原本定的是秋月,临了却换成了海棠——论名气和才艺,海棠可比秋月出众多了,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多少达官贵人想一睹芳容都难。 桂福泉一大早就带着人来百花楼,他对海棠倾慕已久,更盘算着今夜演出后城门已关,海棠得宿在桂府——这可是天赐良机,若是能一亲芳泽,简直是此生无憾。 桂家本是襄阳大族,族中有人在朝中做官,只是桂福泉这一支渐渐势弱。此番借着老爷子做寿,正好跟其他几支攀攀交情,这才舍得花大价钱请百花楼的头牌。 海棠本不想去,可如今辛表程已死,她没了靠山,由不得自己做主。她瞥了一眼桂福泉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胃里一阵翻腾,赶紧带着侍女钻进了马车。 “快,都麻利点,咱们先出城!”桂福泉喜不自胜,心里已经盘算着晚上如何“安排”。 “桂公子,明日午时之前,可得把人全须全尾送回来。”百花楼的向妈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锐利,“有半分差池,那赔偿银子可少不了。”不敲打几句,这色胚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向妈妈放心!”桂福泉拍着胸脯,“瞧见没?那是我家护卫首领,快刀牛老八,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保管万无一失。”他这次特意把家里的好手都带来了,襄阳左近向来太平,哪会有什么危险?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出城,往桂家庄而去。刚走了五六里地,就见道旁立着个“倭人”——头顶凉帽,背上插着把倭刀,脚踩木屐,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哪来的野种,敢挡路?速速滚开!”桂福泉恨不得直接驾马车撞过去,只是离襄阳城太近,真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你们汉人不是常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那“倭人”双手抱胸,声音故意压得沙哑,眼角带着一丝戏谑。 “放屁!一个倭人也敢在此撒野!”桂福泉气得脸红脖子粗,冲牛老八喊道,“给我打!” “报上名来!我牛老八刀下不杀无名之辈!”牛老八挽了个漂亮的刀花,缓步朝“倭人”走去,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我乃大和国武士,武田太郎。”“倭人”依旧没拔刀,语气轻蔑,“留下财物退去,可保性命。” 马车里的海棠本就觉得这声音耳熟,听到“武田太郎”四个字,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不就是“武大郎”么?亏他想得出来。 “放屁!倭人哪有你这么高的?装神弄鬼!”牛老八可不是桂福泉这种草包,他早年走南闯北,见过真正的倭人,普遍比汉人矮半个头,眼前这货比自己还高,分明是假扮的! 武安君暗自无语——好不容易弄的装扮,居然被这货一眼看穿,真是下不来台。他跟陆炳虽已暗中交易,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让教坊司查起来也能摘干净。思来想去,襄阳附近没什么山匪,便打算让“倭人”来背这口锅,没想到栽在了身高上。 牛老八突然突进,长刀横扫,直劈武安君腰侧。这一刀快如闪电,带着八九成力道,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桂福泉看得心花怒放,暗自庆幸带了牛老八——不然今日可就麻烦了。 可在武安君眼里,这所谓的“快刀”慢得像蜗牛。他脚下微动,身形瞬间闪到牛老八身侧,连刀都没拔,直接一记空明拳轰了过去。 牛老八根本来不及格挡,只觉肩膀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扑通”一声摔进道旁的水渠里。 “鬼啊!”桂福泉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往襄阳方向跑。 其他随从见状,哪还敢停留,一个个抱头鼠窜,只留下牛老八在水渠里装死。 牛老八刚才挨的那一拳,让他彻底凉了心——这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他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快的身手,具体有多厉害不知道,但肯定比对方的身高还“高不可攀”。 他把头埋在水里,心里纳闷:你图财,该去追桂福泉啊,人都跑没影了! 正想着,却见那“倭人”竟朝自己走来。牛老八心里一紧——他就是个护卫头头,身上哪有什么钱财? “饶命!好汉饶命!”他赶紧从水里爬起来,“噗通”一声跪下磕头,知道装死是躲不过了。 武安君有些犹豫——他本没打算杀人,可这货偏偏不跑,别人都跑光了,就他留下。按“倭人”的凶悍性子,此刻该痛下杀手才对,留下活口似乎不太合理。 但他终究没下狠手,抬脚将牛老八踢晕过去,随即大步走向马车。 海棠的侍女吓得瑟瑟发抖,想跑又不敢动,海棠却端坐不动,眼神平静。 武安君掀开帘子,没卸装扮,只给了海棠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驾着马车往汉水渡口赶去。 刚过汉水,就有亲卫来报:朝廷派了宦官传旨,人正在比阳城等着——按规矩,他这个唐州知州本该在比阳当值。 武安君跟海棠交代几句,让她先随十余骑护卫往大盘山去——郭进正在前线坐镇,她去了不方便。安顿好后,他打马先行,直奔比阳。 “下官唐州知州武安君,见过何公公。”武安君紧赶慢赶,第二天午后才到比阳,直奔衙门见传旨宦官。 “武大人好忙啊。”何公公斜睨着他,伸出五根手指,“咱家都等了五天了。”换谁被晾这么久,都得憋着气。 “公公恕罪,是下官怠慢了。”武安君赶紧上前,双手握住何公公的手,顺势塞过去一张银票,“这点心意,给公公买杯茶喝。” 这些宦官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自然要趁机捞些油水,吃穿用度都得花钱。武安君出手就是二百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点钱不能省。 “哎,咱家就是命苦。”何公公捏了捏银票,脸上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接旨吧。”在这地方有人伺候,可比在宫里看人脸色强多了。 “不用沐浴更衣?”武安君指了指自己——连续骑了两天马,身上全是灰尘汗渍,实在不像接旨的样子。 “无妨,心诚即可。”何公公摆摆手,显然银票的“威力”足够大。 武安君当即跪倒在地,心里嘀咕:不知道是赏还是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安君北伐有功,着即赴临安受封……”何公公尖着嗓子宣读,内容大多是褒奖他在北伐中的功劳,最后落脚点是让他去临安领赏。 “臣接旨!”武安君叩首谢恩,心里却老大不乐意——赏就赏呗,还得跑一趟临安,纯属折腾人。 他笑嘻嘻地接过圣旨,让邓宿收好——这好歹是官方认可,算是份体面。 “武大人,咱家多句嘴。”何公公见他识趣,便提点道,“你那阵仗,还是收一收的好。年轻气盛,陛下能理解,可过犹不及啊。”拿了人家的好处,总得说句实在话,细水长流才好。 “公公教训的是。”武安君点头应道,“下官这就下令,让弟兄们都在城里待着,不惹事。”他懂了——难怪让自己去临安,是怕他在地方上闹太大动静。 可不管怎么说,辛表程的公道他得讨回来,不然对不起那份知遇之恩。旁人怎么看不重要,他只求无愧于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武大人,咱家不妨明说,谭将军那边也有旨意,同样要去临安。”何公公摇摇头,武安君这态度,摆明了不想退兵。也罢,该说的都说了。 “那正好。”武安君笑了,“下官就去临安,跟谭将军好好‘见个高低’。”他甚至在想,若是皇帝干脆让他俩单挑,倒省了不少麻烦,直接把谭良弼毙了干净。 “武大人莫要意气用事。”何公公叹了口气,“临安可是朝廷所在,你区区一个六品知州,还是低调为上。”说罢转身往外走,他得趁这机会再享受享受难得的悠闲。 武安君当即让杨成和传令:襄阳军与唐州军战略收缩,守住鲁山和叶县即可,允许兴化军的粮草通行。 安排妥当后,他骑上黑豹直奔方城——那里暂时由谢永思驻守。 原本谢永思想跟襄阳军一起守鲁山,武安君考虑到他身份特殊,便让他在方城策应。 谢永思这阵子心情也不好——本以为北伐结束能再进一步,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前几日他爹来信说,家族在朝中也难以掌控局面,各方势力都掺和了进来,形势错综复杂。 听闻武安君来了,谢永思亲自到营门外迎接。若非武安君提点,这次北伐他估计只能喝口汤,哪能捞到如今的功劳? “武兄弟,圣旨都到了,你怎么还不尽快启程?”谢永思有些意外,按说拿到圣旨,第一时间就该南下临安才对。 “有些事,想请教谢兄。”武安君实在摸不准朝堂的节奏。如今辛表程这棵大树倒了,他能信任、又对朝堂足够了解的,只有这位谢家大少。 “但说无妨。”谢永思拉着他往里走,心里清楚——等武安君从临安回来,地位必然在自己之上。虽说没什么朝堂根基,可手里握着唐州军,也算一方人物了。 “不怕谢兄笑话,”武安君有些赧然,“我这趟去临安,该注意些什么?”他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以前靠着辛表程,什么都不用操心。如今树倒了,日子还得过,可他在朝中两眼一抹黑,最好能找个靠山。 “武兄弟,不瞒你说,你如今的形势,怕是不太好……”谢永思叹了口气,有些话他早想说,却没机会。如今武安君问起,正好一五一十道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临安风波起 按照大乾与北元敲定的和议,唐、蔡、邓三州虽归还给大乾,却白纸黑字写着“禁大规模驻军”。这道条款像把钝刀,悬在唐州军头顶——仅凭唐州一地的赋税粮草,别说供养眼下这支装备精良的军队,连和议条款都够不上;更别提唐州军战力拔尖,在其他驻军眼里,简直是块裹着油的肥肉,不扑上来咬一口才怪。 武安君最“体面”的结局,似乎就是大规模裁撤唐州军,留在唐州当个守边的“工具人”。可这军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草台班子到精锐之师,哪一步不是心血堆出来的? 如今战事刚平,唐州军的“价值”说贬就贬,还因跟兴化军对峙,成了朝堂眼里的“刺头”——毕竟兴化军再不听话,也是朝廷掏钱养的禁军,是“亲儿子”;唐州军是团练兵,挂着朝廷名号,实则只听他武安君一人调遣,终究是“外姓”。 “照谢兄的意思,我这趟去临安,是凶多吉少?”武安君眉头拧成疙瘩,指节都泛了白。仗打赢了,实力涨了,本想往前再走一步,没成想等着他的是“拆分”的下场,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以前你是斩敌的刀,自然是越锋利越受待见。”谢永思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茶杯沿,语气里满是世家子弟的通透,“如今敌人退了,太锋利的刀容易伤着自己人,自然不用再磨了——等以后要用,拿出来擦一擦就行。”他太懂朝堂的套路了:皇权最忌讳的就是地方兵权失控,大乾重文抑武,本就是为了压着武将,怕他们拥兵自重。 武安君能安稳到现在,全靠头上那顶“进士”的文官帽子,至少不会落得“卸磨杀驴”的地步。按正常流程,朝廷会给个虚职,比如“荣禄大夫”之类的空衔,再把唐州军拆成几部分,分到其他驻军里,让他安安分分在唐州守边境——真等北元再打过来,再临时调他出来,拨些散兵给他,既用了他的本事,又防着他专权,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武安君听得心里发堵,像是吞了块热炭。唐州军是他看着长大的“娃”,从扛着锄头的农夫练成能打硬仗的士兵,从缺枪缺粮到装备精良,哪能说送人就送人? “就没别的法子了?”他盯着谢永思,语气里带着点不甘,“我必须保住唐州军,这是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攒下的家底,哪能让别人摘桃子?” “除非朝廷有人给你撑着,让你再进一步。”谢永思摊摊手,“地盘大了,能管的人马自然多了,到时候唐州军不仅能保住,还能扩编——可这太难了。”州往上是路,一路安抚使或总管,权柄能管数州,武安君一个六品知州,想连跨数级,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我投你谢家怎么样?”武安君腆着脸凑过去,声音压得低了些。谢家是朝堂不倒翁,大乾南迁前就是名门望族,如今更是枝繁叶茂,有他们撑腰,还怕什么? “武兄弟别开玩笑了。”谢永思赶紧摆手,语气都严肃了几分,“我谢家能在朝堂站这么久,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碰兵权。我现在已经在军中任职,要是再跟唐州军扯上关系,怕是宫里那位要睡不着觉了。”皇权和世家从来是相互制衡,谢家绝不会碰“拥兵”这个雷区,那是自寻死路。 “那找崔相?”武安君又想到一个人。 “崔相也靠不住。”谢永思摇头,“你何必舍近求远?当初你能得进士身份,靠的可是时为太子的陛下。”崔思退是老滑头,只会做稳赚不赔的买卖,绝不会为了唐州军跟朝廷硬刚。要抱大腿,就得抱最粗的那根——只有皇帝亲自认的“自己人”,手里的兵权才不会被猜忌。 “都说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可陛下的臣子也分三六九等啊。”武安君苦笑,“我远在唐州,没个门路,哪能成天子近臣?”满朝文武那么多,轮也轮不到他这个“边地小官”。 “如今陛下最信重的,是三个人。”谢永思掰着手指,一字一句道,“御史中丞兼参知政事魏师逊,昭庆军节度使兼知枢密院事隆大元,还有淮西总管开府仪同三司曾砚——这三人都是昔年太子府的旧人,如今个个权倾朝野。” “魏师逊是言官头子,又是副相,权柄比两位正相还大,就是人太低调,不跟朝臣来往;隆大元管着临安的防务,手里握着京畿兵权;曾砚控着江淮水师,守着东南的门户,都是要害职位。” “依我看,你要选靠山,首选魏师逊,次选隆大元。曾砚远在江淮,帮不上你什么忙。”谢永思说得实在——曾砚靠的是旧日恩宠,人又不在临安,就算想帮,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魏师逊和隆大元天天在皇帝跟前晃,这才是真正能搭得上话的人。 “谢兄说得在理,可这门……我能进得去吗?”武安君心里亮堂了些,可又犯了愁。人家是皇帝心腹,哪那么容易攀上交情? “魏、隆二人虽是大人物,可身为皇帝心腹,不敢拉帮结派,手里的‘油水’不多。”谢永思摸着下巴,眼里闪过一丝算计,“你要是愿意花钱开道,说不定能敲开这道门。”这两人的职位看着风光,实则捞钱的机会少,要是武安君肯送笔厚礼,说不定能让他们记着情分。 武安君听得直嘬牙——唐州军本就缺粮少钱,他为了养兵,连商行的利润都贴进去不少,现在还要花钱跑官?可转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是能保住唐州军,花点钱也值了。 “武兄弟,这是朝堂惯例。”谢永思拍拍他的肩,“只要成了,以后的好处少不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 武安君点点头,心里清楚——这肉,看来是不得不割了。 另一边的临安城,早已被北伐胜利的喜悦裹住了。朝廷把“收复五州”的功劳吹得震天响,毕竟这是大乾南迁以来少有的胜仗。北伐最大的功臣辛表程已战死,便由谭良弼和武安君回朝听封。消息一传开,两人的行程成了临安城最热闹的话题,茶坊酒肆里,到处都在聊他们。 按规矩,谭良弼极有可能再升一步,成为中路军的真正统帅。他才三十五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又刚没了妻子,成了各大世家眼里的“香饽饽”——不少家族都让家里的适龄女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在他入城的路上“偶遇”,盼着能结上这门亲事,攀上个有权有势的靠山。 至于武安君,吸引的则是一群想谋出路的年轻男子。他的经历太传奇了:从一个没背景的读书人,一路做到知州,还练出了一支能打硬仗的唐州军,简直是“一步登天”的典范。 而且他没什么根基,手下没那么多“关系户”,要是投到他麾下,靠本事就能出头。临安城里积压了太多考不上功名、又没门路的读书人,都盼着能被武安君看上,去唐州混个一官半职,哪怕当个幕僚也好。 这日,谭良弼带着百余精锐骑兵,从东青门入城。他穿着一身耀眼的明光铠,骑在高头大马上,不断向街道两侧挥手,脸上满是得意。街道两旁挤满了人,欢呼声响成一片,这般盛大的场面,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愧是谭将军,这队伍看着就雄壮!”酒楼二楼,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男子轻摇折扇,眼里满是羡慕——他是苏符,父亲在朝中当小官,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机会施展。 “苏兄怕是忘了,他前阵子被武大人堵在襄阳城外,连城门都进不去,要不是朝廷下了诏令,他还不知道要在城外待多久呢。”旁边一个穿短打的男子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他是张伯礼,跟苏符是发小,两人都想投军博功名,却在选“靠山”上起了分歧。 苏符看好谭良弼:“那是谭将军识大体,不愿同室操戈罢了。”在他眼里,唐州军不过是运气好,兴化军要是真动手,唐州军根本不是对手。 “识大体?”张伯礼冷笑,“长社城下,辛大人战死,襄阳军快撑不住了,要是武大人没带着唐州军赶过来,北元早就撕毁和议,打到襄阳城下来了!谭将军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不早点去救辛大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像他们这样争论谭良弼和武安君的人,在临安的仕子里到处都是,两人的拥护者差不多多,算是平分秋色。 临街的客栈二楼,也被大户人家订满了。闺阁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在这里既能看清街道,又不怕被人说闲话。礼部侍郎邵隆的三女儿邵玉箫,正拉着二姐邵涵容往窗边凑:“二姐,快看,谭将军来了!” 邵玉箫已经许了人家,可邵涵容不一样——她原本有门当户对的婚约,没成想男方家犯了错,被流放到岭南,婚事也黄了。如今她都十九岁了,在大乾算是“大龄待嫁”,要是能嫁给谭良弼,也算是个好归宿。 “看着倒是有几分武将的样子。”邵玉箫盯着马上的谭良弼,小声跟二姐说,“要是能成,二姐以后就不用愁了。” 邵涵容轻轻“嗯”了一声,眼里却没什么波澜。她生得貌美,又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心里更倾向于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谭良弼这一身铠甲、满脸锐气的样子,总觉得少了点韵味:“就怕性子太粗鄙,跟咱们家合不来。” “二姐就别挑了!”邵玉箫拉了拉她的袖子,“满临安城的世家子弟,适龄又没婚约的,哪还有几个?谭将军现在可是红人,多少人盯着呢。” 邵涵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婚事终究是父母做主,就算她看不上,要是家里点头,她也只能认了。 谭良弼的队伍过去后,人群开始散去,不少来看热闹的人都准备回家了。客栈掌柜的见邵氏姐妹要走,赶紧跑过来禀报:“二位小姐,刚听城门口的人说,唐州的武大人也要入城了!” “真的?”邵玉箫眼睛一亮,拉着二姐又坐了回去,“那咱们再等会儿,我倒要看看,这位武大人到底长什么样。” 此时的城门口,武安君正坐在一条长凳上小憩。按他的脚程,昨天就该到临安了,可中途他绕去了趟建康——槿颜在那里打理商行,他想跟她多待一会儿;临走前,还去烟雨阁见了叶柔,当面谢了她给的《磐石锻体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如今这功法已经在唐州军里推广开了:只要作战勇猛、立了军功,就能学;配套的筑基汤药四十两一副,军功多的还能打折。武安君的心思打得很明白:等军中有足够多练了功法的人,就让他们当底层军官,比如队正、什长,这样唐州军的战斗力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以后士兵想升官,不用靠关系,只要能打仗、能立功,就能学功法、当军官,一路往上走——全凭本事说话。 “武大人,对、对不住!”负责迎接的礼部员外郎张成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两套官服,脸都红了,“下官按您之前的身高准备的衣服,没想到……没想到您长这么高,这两套都不合身。要不您先穿常服入城?明天一早,我把改好的官服送到驿馆去!” 礼部查到的身高,还是武安君几年前考科举时的记录,就算算上长个子,也没想到他现在能超过一米九——这在文官里,简直是“巨人”了。 武安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是槿颜亲手做的玄色武士服,料子贴身,把他宽肩窄腰的身材衬得格外挺拔,比穿官服还精神。他笑了笑:“无妨,就穿这个去吧,又不是上朝面圣,常服也没什么。” 张成松了口气,赶紧让书吏前面带路,引着武安君往驿馆去。 武安君刚翻身上马,周围就响起一阵惊叹——他本就高大,再骑上比普通战马高出一头的黑豹,更是显得威风凛凛。黑豹的毛像绸缎一样黑亮,连一根杂毛都没有,站在那里,比旁边的马高出大半个头,一看就不是凡品。 武安君心里还纳闷:自己就带了两个亲卫,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问了旁边的书吏才知道,原来谭良弼刚过去没多久,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他这是“蹭”了谭良弼的热点。 “这才是真猛将啊!”酒楼里的张伯礼看着武安君的背影,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虽然武安君穿的是常服,可那股子英气,比穿铠甲的谭良弼还胜三分。 苏符皱着眉:“他怎么就带两个人来?按说该带些唐州军,也好让朝廷看看他的实力。” “这你就不懂了!”张伯礼激动地说,“这是阳谋啊!他单骑入城,就是告诉朝廷,他没二心,坦坦荡荡!谁都知道他的心思,可敢这么做的,全临安城也没几个!” 客栈二楼的邵玉箫,看着马上的武安君,眼睛都看直了:“二姐,你看武大人,长得真高,气质也太好了吧!”她早就听说武安君文武双全,既是进士,又能带兵打仗,现在一看,比传言里还厉害。 邵涵容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武安君跟谭良弼不一样,他身上没有武将的粗砺,反而带着点读书人的儒雅,可那挺拔的身姿、沉稳的眼神,又透着军人的刚毅,两种气质揉在一起,格外有魅力。 “可惜了,听说他已经成婚了。”邵玉箫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 邵涵容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没成婚也轮不到你。要是武大人没成家,陛下说不定会赐婚,对象也得是皇室女子,哪能轮到咱们?” 邵玉箫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可眼睛还是盯着武安君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道尽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寻找门路 武安君跨坐在黑豹之上,与二楼那些半开的窗户不过数尺之遥。他微微颔首,朝着两侧围观的人群点头示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初来乍到,谁也得罪不起,主打一个和蔼可亲。 那些原本探出半个身子的闺中女子,冷不防与他四目相接,皆是心头一跳,脸颊飞红,慌忙把身子缩了回去,只敢隔着窗纱偷偷打量。 这段不过一里多的路,武安君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脖子酸了,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总算到了驿馆门口。 临安毕竟是帝都,作为朝廷脸面的驿馆规模极大。武安君迈步进去,只见里面雕梁画栋,陈设雅致,竟比襄阳最好的客栈还要精致几分。他暗自咋舌——大乾朝果然有钱,可怎么轮到发给军队的钱粮时,就抠抠搜搜的? 刚进大堂,一股如芒在背的寒意突然袭来,仿佛被猛兽盯上一般。武安君转身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将领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两侧立着数名亲卫,而那道敌意的源头,正站在将领身后,眼神如刀。 “想必这位就是谭将军当面。”武安君将缰绳丢给旁边的小厮——这是朝廷驿馆,倒不用担心黑豹被人惦记,“下官唐州刺史武安君,见过谭将军。” 他本不想与谭良弼过早交集,但对方既已释放敌意,总得摸清路数,方便日后应对。 谭良弼抬眼打量着他,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嘴上却淡淡道:“你就是武安君?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少年俊杰。”说罢,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谭将军过誉了。”武安君目光扫过那名敌意浓重的亲卫,笑问道,“不知这位将军高姓大名?瞧着倒是面善,仿佛在哪见过。”他其实压根不认识,不过是随口试探,想看看对方的底细。 “正南,见过武大人。”谭良弼朝身后递了个眼色,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亲卫往前一步,弯腰行礼,声音生硬如铁:“末将谭将军麾下梼杌营指挥使卞正南,见过武大人。” 虽是行礼,目光却依旧凶狠如狼。但武安君毕竟是朝廷命官,品阶远在他之上,由不得他不低头。 “原来是卞指挥使,久仰大名。”武安君恍然一笑——怪不得敌意这么重,原来是梼杌营的人,上次长社城下结下的梁子,看来对方还记着呢。 谭良弼没给武安君让座,反而问道:“武大人的亲兵呢?怎么不见随你一同入城?”他倒想瞧瞧,武安君麾下到底藏着多少好手。 “哎,前些日子伤亡太重,让他们在叶县休整了,实在抽不开身。”武安君说着,竟自顾自地在谭良弼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方不请,他便自己厚着脸皮落坐——他倒要看看,谭良弼好意思赶人不成? 谭良弼嘴角一阵抽搐,暗自腹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小!那日你率领数千精锐骑兵堵在襄阳城外,气焰何等嚣张,如今倒说伤亡重了? “武大人就不怕……途中出点意外?”谭良弼端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语气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 武安君独自来临安,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若是能除了他,吞并唐州军与襄阳军的精锐,这中路军统帅之位,舍他其谁?虽说按惯例京西南路安抚使需由文官担任,但只要运作得当,设个荆襄总管统辖中路军,未必没有可能。 武安君拿起桌上的茶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笑道:“谭将军说笑了。临安是帝都,天子脚下,能有什么意外?倒是将军仪仗过盛,进出还需低调些,莫要惊扰了百姓才是。” “武大人当真爱艺高胆大。”谭良弼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不轻,话里带了刺,“只是刀兵无眼,莫要步了辛大人的后尘才好。” “辛大人是误信奸佞,才遭此横祸。”武安君摇头,目光直视谭良弼,“将军放心,在下可不会犯这种错。” “你找死!”卞正南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刀身寒光一闪,就要朝武安君劈来。 武安君口中的“奸佞”,分明就是指谭良弼! “我与你家将军说话,轮得到你插嘴?”武安君直接无视那劈来的刀光,双眼依旧盯着谭良弼,语气平静却带着威压,“这里是临安驿馆,真闹起来,谁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他艺高人胆大,怀中还藏着左轮手枪,真要动手,他有把握让谭良弼和卞正南都横着出去。 “正南,不得无礼。”谭良弼冷冷喝止,给了卞正南一个眼神,让他退回去。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他的人先动了手,明日朝堂之上,弹劾的奏章能把他淹没。 卞正南愤愤不平地收刀回鞘,退回原位,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武安君。 “谭将军,下官一路奔波,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告辞。”武安君笑了笑,起身朝后堂走去。 远处的小厮见状,赶紧小跑着迎上来,引他往住处去。 武安君回到房中,觉得身上的武士服太过招摇,便换了一身素色长衫,悄然出了驿馆。略一打听魏师逊府的位置,便径直往那边走去。 这些日子他反复琢磨,终究觉得还是抱魏师逊的大腿最稳妥。 魏师逊的府邸是当今皇帝登基后所赐,占地超过五亩。在临安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般规模已是顶级豪宅。门口那对镇宅石狮饱经风霜,表面泛着一层墨青色的光泽,透着股沉稳厚重。 让武安君意外的是,府门前竟没有护卫把守。他上前轻轻扣了扣铜环,铜环撞击木门,发出“咚咚”的轻响。 “少年郎所来何事?”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须发半白的老者探出头,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本官唐州刺史武安君,前来拜会魏大人。”武安君掏出一张名帖递过去——这东西约莫相当于后世的名片,“有劳老丈通报一声。” “大人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老者接过名帖,关上门,一路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武安君在门外站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魏府的大门才缓缓打开。一名身着锦袍的少年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方才那名老者。 “在下魏新余,听闻大人前来拜访家父?”少年郎上下打量着武安君,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对于这位近来在临安风头无两的武大人,他早有耳闻。 “见过魏公子。”武安君拱手行礼,语气诚恳,“本官初到临安,心中惶恐,想来魏大人跟前聆听教诲,还望公子通融。” 这话已是说得极为露骨——摆明了自己在临安没什么靠山,想攀附魏师逊。 魏新余有些意外,没想到武安君刚进临安,竟会直接找上门来。换作旁人,他或许直接就打发了,但武安君毕竟不同——文武双全,连当年还是太子的陛下都颇为赏识,他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准。 “家父向来不轻易见当朝官员。”魏新余斟酌着开口。 “还望公子通融。”武安君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件,递到魏新余面前,“本官偶得此物,可用于计时。愿赠于公子,盼公子勤学不辍,早日金榜题名。” 那是一件系统中抽到的玻璃沙漏,通体透亮,里面装着宝蓝色的细砂,正缓缓向下流淌。他系统里的杂物虽多,却多是些吃穿用度,实在不适合送礼,选来选去,也就这沙漏还算新奇。 魏新余看着那流动的细砂,眼睛一下子直了。他虽出身官宦世家,却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物件。 “公子不妨用衣袖遮挡光亮,再瞧瞧?”武安君笑道——看来这礼送对了,魏师逊家的门槛虽高,倒也不是完全迈不进。 魏新余依言用衣袖一遮,顿时低呼一声——只见那沙漏竟在暗处透出淡淡的蓝光,细砂流动时,宛如星河坠地,好看得紧! 这物件通体剔透,连一丝杂质都没有,更看不出任何开凿的痕迹,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细砂是如何被封入其中的。 “此物太过贵重,大人还是收回吧。”魏新余捧着沙漏,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跟这物件比起来,家中那些所谓的古玩珍宝都成了俗物。它的价值尚在其次,那份巧夺天工的工艺,以及实用的计时功能,都让他心动不已。 “公子这是看不起在下?”武安君故作不悦,“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的道理?当初本官也是偶然得之,以此自勉,才算有了今日。如今用不上了,赠与公子,也算物尽其用。” 他暗道送礼真是个苦差事,还得绞尽脑汁找理由。 “既如此……”魏新余被说动了,尤其是那句“以此自勉,才有今日”,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抬头道:“大人不妨随我入内等候。家父尚在当值,还要些时候才回来。” 武安君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把这扇门敲开了一道缝。 他跟着魏新余穿过宽阔的前院,来到一间素雅的会客厅。丫鬟很快奉上香茶,袅袅热气中,茶香四溢。 “武大人先在此稍坐,我去去就来。”魏新余捧着沙漏,脚步匆匆地往后院去了——他还是头一次收这么贵重的礼,得去问问母亲的意思,万一父亲怪罪下来,也好有人帮着说句话。 武安君独自在会客厅中踱步。透过窗棂望去,只见这魏府虽占地广阔,府中下人却不多。前院的路径两旁甚至长了些杂草,瞧着竟有些疏于打理。他不禁有些纳闷——这是故意做样子给外人看,还是魏府当真不太宽裕? 夜色渐渐降临,腹中空空如也。武安君以衣袖遮掩,从系统中摸出一袋面包,就着冷茶啃了几口。心里暗自嘀咕:这魏家公子靠不靠谱?别是把自己忘了吧。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索性在椅子上坐下,运转起纯阳功来。如今这功法早已融会贯通,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自行运转。 这些时日积攒了些杀戮值,他正盘算着凑够数量,再进行一次洗髓。洗髓的好处太大,能大幅提升体质与天赋。他也好奇,若是继续洗髓,自己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只是所需的杀戮值实在太多,还得慢慢攒。 真元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最后归入丹田。他内视之下,只见原本空荡荡的丹田,如今已被真元填满了一半。若是彻底填满,又会生出怎样的蜕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正闭目凝神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武安君睁开眼——看来魏府并没把自己忘了。 “武大人,我家老爷有请。”一名侍女在门口敛衽行礼,示意他跟上。 武安君点点头,起身相随。他本以为魏师逊会在会客厅见他,没想到侍女竟引着他往更深的内院走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眼前豁然开朗——一方池塘映入眼帘,池塘中央的凉亭中,正坐着一人,显然是在等他。 此时天气已有些微热,池塘边清风徐来,倒比别处凉爽许多。 “下官武安君,见过魏大人。”武安君快步走上前,在凉亭外躬身行礼。魏师逊的品级远在辛表程之上,是真正的朝中大佬,容不得他怠慢。 “坐吧。”魏师逊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语气平淡无波。 那名侍女早已悄然退下,凉亭四周再无他人,只剩下晚风拂过荷叶的沙沙声。 “谢大人。”武安君在石凳上坐下,这才得以细细打量魏师逊——约莫四十余岁年纪,面容清瘦,双手却骨节分明,宛如鹰爪,显然是练过某种刚猛的功法。 “武大人此番北伐功劳不小,在驿馆等着便是,少不了你的封赏。”魏师逊将面前的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疏离,“何苦来我府中自讨没趣?” 很显然,他愿意见武安君,多半是因为儿子收了礼,却并不打算因此对武安君另眼相看。在他看来,武安君老老实实等着朝廷封赏便是,想走他的门路,纯属白费功夫。 “下官想为辛大人讨一个公道。”武安君抬头,目光坦诚。他可以放低姿态,却必须先立住人设——若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钻营,难免被人鄙夷;可若是打着为辛表程讨公道的旗号,一切便显得名正言顺。 “你要什么公道?”魏师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该给的,朝廷自然会给。辛大人为国捐躯,朝廷给的荣宠已经足够体面了。” “难道辛大人就白死了?”武安君反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谭良弼必须给个说法!否则,我唐州军不服,襄阳军也不会服!” 他不可能让步。只有为辛表程讨回公道,才能名正言顺地整合襄阳军的精锐。如今襄阳军群龙无首,有郭进与谢永思配合,吞并不难,难的是堵住贺宽、徐修远等人的嘴——必须有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才行。 “你还想造反不成?”魏师逊猛地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小子,分明是在给朝廷添堵!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朝堂风云 此番召他与谭良弼前来临安,旨在调解二人的恩怨,促使双方重归于好,携手共同守卫襄阳一带的防线。 朝廷内部原本已达成共识,即迫使武安君做出让步。相较于谭良弼,武安君显然更容易被拿捏。这其中,谭良弼父子想必在朝中做了不少运作,致使近日朝堂风向发生转变,魏师逊对此自然有所察觉。 有几位御史台的言官,已开始在朝堂上大肆吹捧谭良弼的功绩,魏师逊对此并不在意,他只关注皇帝的态度。 “下官绝无造反之意,但辛大人的仇,必须得报!”武安君态度坚决,毫无让步的迹象。 “哼,你私自扩充军队一事,朝廷尚未追究你的责任。”魏师逊见武安君尚有底线,只要他能忠于皇帝,其他问题便不足为虑。 “大人,那些不过是俘虏与民夫,充作辅助而已。如今战事已结束,待下官返回,便将他们安排去务农。”武安君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实际上,他最多将这些人编入大盘山的民兵队伍,一旦有需要,随时能够拉出来投入战斗。 “依本官之见,你还是见好就收,莫要与谭良弼父子死磕,否则定会付出代价。”魏师逊将点心往武安君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吃一些。 武安君此前虽吃了一袋面包,但他如今食量惊人,早已饥肠辘辘,当下抓起一块点心便往嘴里塞。 “今日前来拜见大人,下官已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这是下官的全部身家,此番北伐所得,除去将士们的抚恤与奖励,皆在此处。”武安君掏出一小叠银票,放在魏师逊面前,里面足有白银三万多两。 武安君深知自己毫无门路,只能用钱财砸出一条路来。 “你把本官当作什么人了?”魏师逊拿起银票瞥了一眼,心中不禁一阵悸动,他何时见过如此巨额的钱财? “大人,下官知晓这些定然不够。谭良弼等人势力庞大,想要为辛大人讨回公道,难如登天。还望大人看在辛大人为国捐躯的份上,施以援手。若有不足,日后唐州军挣了钱,定会慢慢补上!”武安君耳力过人,自然察觉到魏师逊心跳加速。 “看来你还算懂事。本官不妨直言,谭良弼花费的银钱,远比这多得多。”魏师逊心中暗道,这小子倒也上道,让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武安君话中的意思很明确,这些钱并非用于向魏师逊行贿,而是请他拿着这些钱去办事,若不够,日后再补。也就是说,事成之后,还有更多好处奉上。 魏师逊陷入了犹豫。他虽身居高位,但御史台捞钱不便,又不便与六部官员过多往来,日子一直过得颇为清贫。 反观权势不及他的隆大元与曾砚,却赚得盆满钵满。这二人手握兵权,大批钱粮从他们手中过,随便伸手便能吃用不尽。 人就怕比较,如此一想,魏师逊顿觉自己的贪念难以遏制。况且,辛表程本就对朝廷有功,为他争取一个公道,又有何错? “大人,谭良弼在兴化军经营多年,此番又在邓州、汝州大肆劫掠,自然富得流油。下官仅得了唐州几座城池,唐州军还需自筹军费开支,实在无法与之相比。但大人放心,下官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日后定当补上!”武安君趁机诉苦,称自己地盘狭小,艰难万分。 “嗯,你的难处,本官也有所了解,先这样吧,本官尽力一试。对了,听闻你入城时,骑了一匹大宛宝马,可有此事?”魏师逊决定收下这笔钱财,他的宅子太过陈旧,确实该翻新一番了。 “此马此刻正在驿馆。大人若喜欢,下官回头便送来。”武安君心中暗叹,这魏师逊胃口可真不小,竟连自己的大宛马都盯上了。这匹马可是李采薇送给他的。 但如今为了大事,他也只能忍痛割爱,送起来丝毫没有心疼之意。 “倒不是本官喜欢,隆大人一直想要一匹千里良驹”魏师逊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他觉得武安君应该能领会其中深意。 魏师逊口中的隆大人,自然是隆大元。二人同属皇帝近臣,直接送银钱反而显得生分。若以宝马相赠,想必隆大元定会相助,对付谭良弼父子便容易许多。 “大人,下官这就回去将马送来!”武安君明白了,这魏师逊收了钱,看来是真打算办事。 “无妨,稍后府中会有人随你回去,让他去取便是。若有人问起,你打算如何说?”魏师逊微笑着问道,武安君如此上道,倒可纳入麾下。 “这马本就是隆大人的,下官在城外偶遇时,蒙隆大人错爱,借予下官入城充个门面。如今物归原主,下官感激不尽!”武安君心中暗自吐槽,此番可真是大出血了,也不知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临安实行宵禁,但武安君有魏师逊的人护送,一路畅行无阻。回到驿馆后,武安君将黑豹牵了出来,心中满是不舍,这马才到手没多久,就要送人了。 黑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刚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在武安君身上蹭了蹭,随后便跟着魏府的下人离去了。 武安君握紧了拳头,为了唐州军的发展,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唐州军此番出生入死,多次险些全军覆没,立下赫赫战功,却连为辛表程和自己讨个公道都做不到。这样的世道,实在令人失望。 对朝廷的不满,在武安君心中疯狂滋生,但他表面上却丝毫未露。眼下唐州军必须依附于大乾这棵大树才能生存,否则夹在北元和大乾之间,随便一个风浪便能将他们打回大盘山区,重新沦为流寇。 “快,给我来一大碗肉,再加三碗面条。”武安君摸出一角碎银子,扔给驿馆的差役,随后大马金刀地坐下,他早已饿坏了。 送出去那么多钱,在魏府却连口饭都没吃上,显然魏师逊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原以为自己也算个人物,来到临安才明白,自己根本微不足道。 索性将郁闷化作食欲,一顿风卷残云,吃饱后便回房睡觉去了。 按照惯例,武安君与谭良弼一样,都需在驿馆等候通知,朝堂上的争斗,他们根本无法插手。 “陛下,臣以为,唐州军作为团练兵,实力过强,恐生祸端。况且,唐州治下各县的钱粮税赋及官员任命,皆应收归朝廷管辖,如此方能将陛下的恩泽惠及淮北各州。”户部员外郎向彬率先发难,没办法,谭之望给的好处太多了。 “陛下,臣附议。如今淮北的邓州、唐州、蔡州,应尽快派驻官员,核验田地、人口。”吏部官员也纷纷附和,他们既能从谭之望那里得到好处,回头还能在这些实缺的安排上大做文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尘埃落定 “陛下,臣以为,谭将军耗时费力才拿下邓州,如今虽被唐州军堵在襄城,却要将这片浴血奋战得来的土地拱手相让,着实不妥!”就在魏师逊以为大局已定之际,蔡正阳突然出列,声线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硬生生横插一杠。 如今的蔡正阳仍是礼部尚书,肩头却新添了参知政事的头衔,地位更胜往昔,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随之加重。皇帝素来善用制衡之术,自然要给议和派留几分余地,断不会任由其被彻底压垮。 “既如此,不妨将唐、蔡二州交由唐州军打理,邓州则归兴化军管辖。”魏师逊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却暗藏机锋,“当然,户部不会拨付任何钱粮。御史台会派遣得力御史,全程监督三州民政军务……”他太清楚兴化军的德性——邓州早已被折腾得千疮百孔,谭良弼若接手,他只需多派几名尖酸御史,隔三差五上本弹劾,足够对方焦头烂额。 谭之望听得脸色煞白,指节攥得发白——若依魏师逊所言,邓州便是个烧钱的无底洞。谭良弼虽从邓、汝二州刮来不少钱财,但大半用于赏赐麾下将士,另有一部分填了朝堂关系的窟窿,如今剩下的家底即便全砸进去,恐怕也不够邓州百姓挨到明年秋收。 “陛下,犬子乃是沙场武将,于治理地方一窍不通,邓州之事,还是交由武大人打理更为妥当!”谭之望急忙出声,额角已沁出细汗,再迟一步,若陛下颔首应允,便再无转圜余地。 唐、蔡二州损失尚轻,以唐州军雷厉风行的性子,调拨三州物资或许还有生机;可邓州就像个巨大的漩涡,零星资源投进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蔡正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自啐了一口——真是没出息!好好一州之地,坐拥十几万生民,竟这般轻易拱手让人。 “陛下,春耕在即,三州之事宜早不宜迟。”一直沉默的崔思退终于开口,声如洪钟,“若错过了农时,今年冬天恐将饿殍遍野,届时便是朝廷想收拾,也难了!”他观望许久,见朝堂已隐有共识,适时出面一锤定音。 “既如此,便依众位爱卿之意。”赵牧缓缓点头,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叩两下,“来人,传唐州刺史武安君上殿!” 武安君正在驿馆打盹,听闻宦官传召,慌忙爬起来整理官服——那是礼部一大早送来的新朝服,青缎绣鹭鸶,针脚细密得很。 “公公,下官粗鄙,这点薄礼不成敬意。”武安君在临安两眼一抹黑,干脆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塞给传旨宦官,想探些风声。 “咱家谢过大人赏赐!”宦官在大殿门口听得真切,脸上堆起褶子般的笑,“此番大人可要平步青云了!三州之地,数十万生民,妥妥的封疆大吏,这般年纪,真是羡煞旁人!” “公公可否细说一二?”武安君心头一跳,看来这银子没白花。 “武大人,邓、唐、蔡三州,都要归您管辖了……” 武安君听得晕乎乎的——唐州、蔡州还好说,邓州怎会也落到自己头上?实在摸不着头脑。节度使是从二品的大员,比正三品的一路安抚使还高半级,怎么看也轮不到他这个六品起家的武将,真不知皇帝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但能拿下这么大地盘总归是好事,数十万人口,养活万把唐州军简直绰绰有余。 待武安君站在大殿门口,朝堂上百双眼睛齐刷刷扫过来,吓得他心头一紧——满朝皆是跺跺脚能让地方抖三抖的大佬。他赶紧低头盯着金砖铺就的地面,跟着宦官的脚步一步一顿往里挪。 “臣武安君,见过陛下!”在宦官指引下,他走到大殿中央,撩袍跪地,向龙椅上的赵牧叩首行礼。 “武爱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绩,朕心甚慰!”赵牧望着阶下那个挺拔的身影,不禁感慨——武安君比他还年轻几岁,却已在沙场将北元打得节节败退。若大乾能多几个这样的虎将,他怕是该琢磨着光复中原、还都汴京了。 “此乃陛下洪福齐天,朝堂诸公勠力同心之功。”武安君把头埋得更低,语气谦卑,“下官不过追随辛大人,在旁拾些牙慧罢了,不敢居功!”他心里门儿清,在这些大佬面前,自己就是个小虾米,必须低调,绝不能惹人厌烦。 朝堂众臣见他懂得分润功劳,都暗自点头——倒不是贪恋那点虚名,而是此番北伐必将载入史册,这关乎能否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嗯,众位爱卿都有意推举你统管邓、唐、蔡三州军政,你可愿意?”赵牧话锋一转,语气郑重起来,“朕丑话说在前头:三州大乱初歇,需尽快安抚百姓、劝课农桑,绝不可出现大规模流民;同时要勤练兵马,防备北元反扑。这些,你做得到吗?”他还是想问问武安君的意思,能办就办,不能办也只能让朝廷接手,毕竟对方有功于社稷,不能真往死里坑。 “臣定当殚精竭虑,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以报皇恩!”武安君心头狂喜,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闷响一声——竟捞到这么大地盘,这下真要发达了! “既如此,朕命你为淮北三州观察使、兼右谏议大夫,署理三州一切军政要务。”赵牧朗声道,“各州官员可自行举荐,由吏部审核任用……” 武安君听得耳朵嗡嗡作响——此前他不过是以六品身份暂代唐州知州,如今一跃成为正五品观察使,还挂了从四品右谏议大夫的头衔。也就是说,身上这件青绿色的官袍,转眼就能换成绯红色,总算也是个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大官了。 “臣……臣还有一事恳请陛下!”换作旁人定会见好就收,武安君却牙关一咬,再次叩首,“恳请陛下为辛大人做主!” 众臣心头皆是一咯噔——辛表程之死,大家都有意无意回避,只因关乎朝廷颜面。如今武安君当众揭开这层伤疤,众人不得不直面,谁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辛大人为国捐躯,朕痛失良臣,心中悲痛万分。”赵牧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换上一副悲戚之色,仿佛对辛表程之死的详情一无所知,“武爱卿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若无人提及,赵牧大可置之不理;可武安君当众提出,他必须回应——否则传出去,皇帝颜面何在?史官会如何记载?街头的说书人又会编排出多少难听的段子?这些他都不得不虑。 “陛下,辛大人与谭将军曾有约:由辛大人率军困住长社城中元兵,襄阳军主力直扑开封,试图光复汴京。然谭将军竟私自撤兵,致使襄阳军孤军深入,被困马兰桥;更有襄阳军定远将军冷碑临阵脱逃,导致军阵大乱,元兵趁机杀入,辛大人才中箭身亡!”武安君抬起头,双目赤红,“恳请陛下严惩二人,以儆效尤,告慰辛大人在天之灵!” “陛下,连日大雨导致道路泥泞,兴化军粮草耗尽,不得已才返回襄城补给,实乃无奈之举!”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李府夜谈 李采榛作为刑部尚书李恒茂的次子,年岁比武安君还要大上三岁,却自小对圣贤书提不起半分兴趣,反倒一门心思痴迷舞枪弄棒,整日里把精力都耗在了拳脚功夫上。 若是他真能在武艺上钻研出些名堂,练出一身能闯荡江湖、建功军营的真本事,李恒茂倒也愿意托关系送他去军营历练,谋个出身。可偏偏李采榛的功夫是个半吊子水平——寻常百姓或许打不过他,可真要跟军中将士、江湖好手相比,又差了一大截,高不成低不就的,这事便一直拖着,没个定论。 “妹婿,我早听人说你本事大得很,能手撕虎豹、开碑裂石,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李采榛早就听闻过武安君的赫赫大名,比起武安君在朝堂上的声望、战场上的战功,他显然对对方的武功更感兴趣,眼神里满是好奇与向往。 此番北伐,武安君在战场上接连击毙数名北元将领,从完颜峤到其他敌酋,每一场胜利都让他的名声更盛,关于他武功高强的说法,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连临安城里的孩童都能说上几句“武安君力敌千军”的故事。 “嗨,那些话做不得数,都是旁人以讹传讹罢了,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力气比普通人大些罢了!”武安君笑着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谦虚。他倒是没想到,这位便宜大舅哥如此自来熟,一见面就直奔“武功”这个话题,倒是性情直率。 “那咱们切磋一下怎么样?”一听武安君否认,李采榛顿时来了兴趣,眼神都亮了几分。平日里在临安的公子圈里,他的身手也算是佼佼者,没少跟人比试,如今遇到传说中的高手,自然按捺不住想较量一番的心思。 “那个,切磋就不必了吧!”武安君连忙摆手拒绝,心里暗自思忖——虽说不是亲大舅哥,可刚见面就动手,万一不小心把人揍了,传出去不仅丢了李恒茂的面子,自己也得被人笑话不懂礼数,实在不妥。 李采榛见武安君拒绝,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父亲李恒茂,却见李恒茂只管低头往前走,对两人的对话压根没有过问的意思,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显然是乐见其成,想看看武安君的真本事。 李恒茂心里也确实好奇——武安君年纪轻轻,凭什么能干掉北元号称“烈焰虎”的猛将,又能拉起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面对北元精锐不仅不落下风,还能屡战屡胜,迅速在唐州站稳脚跟、发展壮大?若说他光靠运气,绝无可能,这背后定然有过人之处,今日正好借儿子的请求,探探他的底。 “妹婿,你小心了!”见父亲不反对,李采榛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手腕一翻,剑尖便朝着武安君身前刺来,动作倒是迅捷,看得出来平日里确实下过些功夫。 武安君没料到李采榛竟会突然动兵器,心里吓了一跳,脚下却丝毫不乱——只见他脚尖轻轻一滑,身子如清风般瞬间移动到李采榛身侧,恰好避开了这一剑。 李采榛自认这一剑又快又准,满心以为能逼得武安君后退,没成想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剑刃落空的瞬间,他心里便咯噔一下,这才明白外面的传言果然无虚,武安君的身手远比自己想象的厉害。 武安君见李采榛面露惊讶,知道若是不展露一手,恐怕这位大舅哥不会死心,便决定小露身手,点到为止。他当即抬起右手,用空明拳轻轻轰在李采榛的手腕处——力道不大,却恰好击中了手腕的发力点,让李采榛瞬间感觉手腕一麻,握剑的力道顿时卸了大半。 眼看长剑就要从李采榛手中滑落,武安君迅速伸出左脚,用脚尖轻轻一挑,将下坠的长剑稳稳挑起,随即左手一伸,精准接住剑柄,顺势将剑送回了李采榛的剑鞘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方才这一连串的动作,没有动用丝毫蛮力,也没有展现出惊人的杀伤力,可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对力道的掌控显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看得李采榛目瞪口呆。 “这、这……妹婿,你该不会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了吧?”李采榛缓过神来,语气里满是震惊,他活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身手,连临安城里最有名的武师,恐怕都比不上。 在临安的公子圈中,若是论武功高低,向来以殿前司指挥使张光世之子张俊为第一,李采榛以前也跟张俊切磋过,虽败犹荣,心里还多少有些不服气。可今日见了武安君的身手,他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张俊的本事,跟武安君比起来,简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算是吧!”武安君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在他看来,李采榛的功夫顶多算是“花架子”,只适合在公子圈里比试取乐,没有经过实战的打磨,连李采薇身边的侍女小檀都比不上——小檀常年跟着李采薇,多少见过些阵仗,动手时多了几分狠劲和章法,而李采榛的招式里,少了那份生死搏杀的历练。 “以后啊,少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多跟你妹婿学学真本事,省得出去丢人现眼!”李恒茂显然也被武安君的身手惊到了,看向武安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身手,难怪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李恒茂显然早就提前吩咐过府里的人,刚把武安君领进厅堂安排落座,几名侍女便端着各式精致菜肴走了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显然是特意设宴款待武安君。 武安君也不客气,一路从军营赶来,早就饿了,而且李府厨师的手艺确实不错,菜肴色香味俱全,他当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李采榛对武安君在战场上的经历格外感兴趣,一会儿问他跟北元将领交手时怕不怕,一会儿问他唐州军的士兵平日里怎么训练,像个好奇宝宝一般,拉着武安君的胳膊问东问西,没完没了。 武安君一边低头吃喝,一边耐心地敷衍着回应几句——没办法,谁让对方是“大舅哥”呢,就算是查户口式的追问,也得耐着性子应付,总不能扫了对方的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恒茂放下手中的酒杯,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郑重起来:“贤侄,之前我跟采薇他爹恒盛,因为在一些事情上没能达成一致,闹了些矛盾,也伤了多年的兄弟情分。但我跟他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如今采榛也长大了,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想让他跟在你身边历练历练,也好学点真本事,有个长进,将来能撑起自己的门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密会 “贤侄,依朝堂的意思,若是你能稳住三州局势,不闹出大的乱子,三年之后,朝廷便会派官员接手地方政务,而你也能借此再往上晋升一级!”李恒茂越看武安君越对胃口,索性多透些朝堂内情,算是提点后辈。 要知道,武安君如今已是从四品高官,再进一步便是正四品——当年李恒茂熬到刑部侍郎(正四品),前前后后花了整整十八年,而武安君凭着战功,恐怕连八年都用不了就能摸到正四品的门槛,这般晋升速度,两人之间的差距简直大到无法计量。 “那若是出了乱子呢?”武安君轻轻捏动手指,沉吟着问道。 唐州、蔡州的情况他大致有数,只要调度得当,安抚好流民,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可邓州的局面就棘手多了——谭良弼麾下的士兵跟蝗虫似的,把邓州搜刮得一干二净,若不是恰好赶上夏收,地里还有些庄稼能勉强果腹,恐怕早就饿死人了。 “真出了乱子,自然要有人担责顶罪。不过你北伐有功,朝廷也不会太过苛责。以老夫看,最多是把你贬到南边的偏远之地,至于日后能不能重新起用,就全看你的造化了。”李恒茂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官场之上,被贬黜的官员想要重新翻身,难如登天。 “伯父经验丰富,依您之见,要稳住地方,最关键的是要抓住哪一点?”武安君趁机请教。他知道李恒茂曾主政过地方,对治理流民、稳定局势的门道,比自己清楚得多。 “粮食!”李恒茂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老夫所料不差,这三州经历战乱,百姓家里别说存粮,恐怕连下一季播种的粮种都没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粮食种下去——只要地里有禾苗在长,百姓心里就有盼头,哪怕每天只喝一口粥,也不会生出作乱的邪念。”他当年任地方官时见过太多饥荒,一旦百姓觉得活不下去,哪怕一点星火,都能引发大规模的叛乱。 武安君心里早有盘算——大盘山里藏着大批高产水稻种子,这些年收获的稻谷几乎颗粒未收,如今的存量,足够大半个唐州播种。只是这种高产水稻太过敏感,他必须把种植范围控制在自己能完全掌控的区域,绝不能轻易外流。 粮食危机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麾下人口越来越多,粮食产量却始终赶不上需求;若是能熬到秋收,把新收的高产稻种全部存起来,明年三州遍地播种,才算真正解决了粮食难题。 可眼下最大的坎,是怎么把邓州十几万百姓安稳养到秋收。 “我粗略算了下,单是邓州,粮食缺口至少有三十万石——这还是按每天三顿稀粥算的最低需求。伯父觉得,这笔粮食该从哪里筹措才好?”武安君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以谢家为首的江南士族手里囤着不少存粮,可你若是直接上门收购,他们必定趁机抬价,到时候粮价飞涨,你根本买不起多少。”李恒茂捻着胡须分析道,“依老夫看,你不如去谢相府登门求见。只要谢必安点头,江南士族不敢不配合,你也能以正常市价买到大批粮食。”毕竟江南的田地大多被士族垄断,要想搞到足够的粮食,绕不开谢家这群地头蛇。 “谢相他会见我吗?”武安君心里没底——谢必安可是朝堂上仅次于皇帝的人物,位高权重,自己不过是个新晋的从四品官员,未必能入得了对方的眼。 “会的,怎么不会?”李恒茂笑了,眼神里带着几分通透,“谁家还没几个不成器的子弟?这次朝堂特意把三州官员举荐权交给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是通过吏部任命,条条框框太多,想安插自己人还得顾忌御史弹劾;可在你这里,‘战乱之地特事特办’,大家把子弟塞过去,对外只说‘去安抚流民、吃苦受累’,面子上也好看。你只要愿意让出些职位名额,谢相必然愿意卖你这个人情。” “那崔相呢?要不要也去拜访一下?”武安君又问。他如今根基薄弱,多一个朝堂大佬照拂,往后在三州施政就能少些阻碍。 “崔思退?”李恒茂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语气犹豫,“老夫也摸不透他……按说他出身清河崔氏,那是千年望族,大乾南迁后崔氏举族搬到建康,按理说该是主战派——只有光复中原,他们才能回到祖地。可他偏又投靠了蔡桧,成了议和派的中坚,后来又跟蔡桧划清界限,行事飘忽不定,谁也猜不准他的心思。” 连李恒茂都看不透的人,武安君觉得还是暂时避开为好。谢相那边好歹有谢永思的交情在,就算谈不拢,也不至于撕破脸,稳妥得多。 不多时,李采榛牵着“乌云踏雪”过来了。这匹马通体乌黑,四蹄雪白,品相极佳,比起之前丢失的“黑豹”也只稍逊一筹。李采榛递缰绳时,脸上满是不舍,显然对这匹爱马很是上心。 武安君翻身上马试了试,马身矫健,跑起来平稳有力,只是心里难免犯嘀咕——“黑豹”是李采薇送的,如今丢了,回去该怎么跟她解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贤侄打算何时离开临安?”李恒茂又劝武安君多吃些菜,“按惯例,外地官员在临安不能久留,如今你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该尽早启程才是。况且北元跟大乾已经议和,汝州该还给北元,可中路军数万精锐还滞留在汝州,这事拖不得,得尽快解决。” “明日去谢府拜访一趟,后日一早便回唐州。”武安君没有多留的打算——淮北三州还是个烂摊子,流民需要安置,粮种需要分发,耽误不得。 “那便这么定了!后日一早,我让采榛去驿馆门口等你,你们一道回唐州。”李恒茂早就想把这个二儿子打发出去历练,只是一直放心不下,如今有武安君照拂,总算能松口气,“早点去三州,还能趁着眼下职位空缺,给采榛谋个好差事。” “爹!这也太快了!我都来不及跟好友道别!”李采榛一听就急了,脸都垮了下来——他在临安的“好友”可不止寻常玩伴,还有青楼里的红颜知己,一天时间根本不够周转。 “你那些狐朋狗友,不来往才好!”李恒茂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况且又不是完全没机会,不是还有一天么?别再多说,后日一早必须跟贤侄走!到了三州,凡事都要听贤侄的,不许自作主张,听见没有?”他对这个儿子算是恨铁不成钢,只盼着武安君能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李采榛不敢再反驳,只能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可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在一天之内,把该道别的人都见一遍。 “如此,便依伯父安排。”武安君笑着应下,他哪能猜不到李采榛的心思,只是眼下局势紧急,实在没功夫等对方慢悠悠道别。 如今的武安君已是从四品高官,临安城的宵禁自然管不到他。从李府出来时,夜色已深,他骑在“乌云踏雪”背上,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几分酒后的微醺,倒觉得格外惬意。 就在这时,前方街角的屋檐下突然走出一个人,身形挺拔,气息沉稳。武安君心头一凛,瞬间坐直身体,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刀柄——深夜拦路,绝非普通人。 “我家老爷想请武大人过府一叙。”那人面对武安君的戒备,却丝毫不慌,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武安君心里越发疑惑:大半夜能精准截住自己,对方主人定然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可既然是大人物,为何偏要选在夜半三更,用这种隐秘的方式邀请? “敢问你家老爷是哪位?”武安君勒紧缰绳,手依旧按在刀柄上没挪开——他能清晰感受到,眼前这人太阳穴微微隆起,气息绵长,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半点都不能大意。 “我家老爷就在前面的酒楼里,大人随我来便知。”那人说完,转身就朝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步伐稳健,没有丝毫拖沓。 武安君抬眼望去,那酒楼大门紧闭,显然早已打烊,可二楼的窗户里却透出微弱的烛光,显然有人在里面等候。他翻身下马,牵着“乌云踏雪”紧随其后——不过数十步的距离,片刻便到了酒楼门口。 武安君将马缰绳在门口的木桩上拴好,右手始终扶着刀柄,左手则悄悄放在胸前的衣襟处,那里藏着他的左轮手枪——在这种陌生且不明意图的环境里,他必须保持最高警惕,才能应对突发状况。 “武大人,不必这么紧张。老夫请你过来,只是想跟你聊几句。”二楼的烛火旁,一名身着素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转过身,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正是当朝右相崔思退。他对着武安君抬手示意,“坐吧。” “崔相?”武安君看清对方面容时,不由得心头一震——那个连李恒茂都摸不透的官场老狐狸,他本打算刻意避开,却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找上门来,还选在这种隐秘的场合。 “临安城里眼线太多,老夫也是不得已,才用这种方式请大人见面,还望大人莫怪。”崔思退亲手给桌上的茶杯倒满热茶,将其中一杯推向武安君面前,动作从容,看不出半分敌意。 “谢过崔相。”武安君双手接过茶杯,却没有立刻饮用,只是将杯子放在面前的桌案上——他与崔思退素无交集,对方突然深夜密会,意图不明,这杯茶里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不敢赌。 崔思退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也不催促,只是给自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神色坦然,显然这茶并无异样。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武安君脸上,突然开口问道:“听闻大人与烟雨阁的叶柔姑娘彼此爱慕,可有此事?” “这、都是外界的误会,让崔相见笑了。”武安君心里猛地一咯噔——他与叶柔的事,竟然传到了崔思退耳中!叶柔身份特殊,父亲叶战的冤案至今未平,老皇帝在位时,根本没有平反的可能。他身为朝廷官员,若与罪臣之女牵扯过深,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引发不必要的联想,甚至可能连累自身。 “误会?”崔思退笑了,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那首《青玉案?元夕》,老夫读过,‘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词句清丽,情意真挚,堪称绝作。老夫枉读几十年书,也写不出这般动人的句子。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藏着掖着?” “崔相教训的是。”武安君脸上有些发烫,当初写那首词时,他确实是随手一抄,可后来经历了淮水之上的生死与共,又看着叶柔在烟雨阁里身不由己,要说心里对她没有感情,连他自己都不信。 崔思退见他不再否认,语气忽然柔和了几分,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武大人可知,叶柔的母亲是何人?” “这、抱歉,下官对此一无所知。”武安君如实摇头——叶战出事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懂的孩童,根本不会关注罪臣的家眷;后来叶柔的母亲被发配到教坊司,与外界断了所有联系,他也从未跟叶柔提起过这件事,自然不知道其中渊源。 “叶柔的母亲姓张,闺名雨竹,出自清河张氏。”崔思退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在诉说一件极其珍贵的往事,“我与她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时候,我家与她家之间只隔了一条小河,每到春日,我们就会相约在河边放风筝、采野花。若是没有后来的变故,她本该是我的妻子。” 说到这里,崔思退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后来北元南下,山河破碎,我们一家人被迫南逃,与雨竹断了联系。再次相见时,已是数年之后——她成了叶战的妻子,而我也总算在南方站稳脚跟,考中了功名,踏入了官场。” “崔相……是不是恨叶战大人?”武安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换做任何人,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别人,恐怕都难以释怀。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陈年旧事 “失去心爱的女子,我固然痛苦,却始终恨不起来。当年雨竹被北元人掳走,是叶战带兵闯敌营把她救了回来——若是没有叶战,真不知道她会落得什么下场。说到底,我该感激他,至少他让雨竹好好活着。”崔思退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怅然,有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遗憾。 “经此一事,再加上我崔氏在中原的千年根基被北元毁于一旦,我便在心里发了誓:一定要在官场上爬得更高,成为人上人,只有那样,才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几分当年的决绝。 武安君缓缓点头——失意后寄望于官场,靠权势弥补遗憾,这是很多人会走的路,可崔思退却真的做到了。一路爬到右相之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这份能耐,不得不让人佩服。 “可偏安江南的大乾官场,早被江南士族和南迁的旧臣把持,想要往上走哪有那么容易?我走投无路,只能投靠蔡桧,借着他的势力站稳脚跟。”崔思退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显然对那段经历并不光彩。 “后来的事,大人应该也听说了——叶战获罪,被安上通敌的罪名,雨竹也被牵连,发配到了教坊司。我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他垂下眼帘,声音里满是压抑多年的愧疚。 “我想救她,可那时候我只是蔡桧手下的小官,就算我放弃仕途,也换不来她的平安。我只能忍,这一忍,就是七八年,连教坊司的门都没敢踏进去过——我怕连累她,更怕自己见了她,就再也忍不住情绪。”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公开自己跟张雨竹的旧情,怕引来杀身之祸。 “如今蔡桧已死,崔相位高权重,要救雨竹夫人和叶柔姑娘,按理说该是举手之劳吧?”武安君忍不住开口——他也一直想帮叶柔脱籍,可深知其中难度,若是崔思退肯出手,以他右相的身份,按理说该能轻松办到。 “举手之劳?”崔思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教坊司隶属于礼部,而现任礼部尚书蔡正阳,是蔡桧的儿子,跟我素来势同水火。更重要的是,据我所知,蔡正阳一直想把叶柔据为己有——上次在淮水之上,派人拦截叶柔的那伙人,就是他授意安排的。”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起来:“我若是贸然为叶柔出头,蔡正阳必然会借题发挥,说我为罪臣家属开脱,甚至可能牵扯出我跟雨竹的旧情。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她们母女,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更关键的是,为叶柔脱籍,绕不开叶战的案子——若是要为叶战平反,太上皇就要背上滥杀功臣的罪名。如今新帝刚登基,若是陷太上皇于不义,朝堂必然动荡,那些反对我的人,正好能借题发挥。官场之上千丝万缕,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啊。” “上次叶柔能从建康逃到襄阳,其实是我暗中安排的。”崔思退话锋一转,露出几分无奈,“若是没有其他女眷还被困在教坊司,叶柔没有牵挂,我早就给她换个身份,让她远离这是非之地了。可叶柔这孩子重情义,蔡正阳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才敢一直把她困在烟雨阁,笃定她不会轻易逃走。” “崔相,下官有一事不明。”武安君皱起眉头,“蔡正阳贵为礼部尚书,还兼着参知政事,身居高位,早年蔡桧权倾朝野时,他家更是富贵滔天,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为何偏偏要跟叶姑娘过不去?”按道理说,蔡正阳该知道叶柔有他在暗中照拂,就算不忌惮,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子,跟他这个右相结下死仇——蔡正阳不是冲动的少年,而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不可能分不清利弊。 “武大人有所不知,叶柔是罕见的至阴之体,又修习了至阴功法,修为进境极快。而蔡正阳修炼的,恰好是至阳功法。”崔思退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老夫猜测,蔡正阳的功法早年应该出了岔子,体内阳气过盛,难以控制,所以才急于寻找至阴之体的女子双修,以此来调和体内真元。” “之前他或许找到过暂时压制的办法,所以消停了一阵子,可显然问题没从根本上解决,如今又开始暗中找叶柔的麻烦。”崔思退早年跟蔡家来往密切,再加上这些年收集的情报,几乎把蔡正阳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若是让他得手,不仅能解决真元紊乱的问题,修为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时候,他在朝中的势力只会更盛。” “这些隐秘之事,崔相如实告知下官,想必是有深意吧?”武安君心里门清——崔思退这样的人,绝不会无的放矢,把这么多隐秘和盘托出,必然有他的意图。 “要想为叶姑娘一家脱籍,如今朝中,唯有大人能办到。”崔思退抬眼看向武安君,眼神里带着几分恳切,“别人出面,都会被冠上‘为罪臣翻案’的罪名,遭到攻讦,可大人不一样。叶战出事时,大人尚且年幼,与当年的案子毫无牵扯,没人能说你徇私;而且大人与叶柔两情相悦,你为她出头,旁人最多只会说你是为了儿女私情,不会联想到其他。” “若是大人能再立下大功,有机会面圣,可否不求加官进爵,只求陛下恩准你与叶柔的婚事,让你抱得美人归?”崔思退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更低,“只要叶柔能以‘武安君夫人’的身份脱困,陛下为了朝廷颜面,自然不会再让雨竹继续留在教坊司——总不能让有功之臣的岳母,继续在教坊司里受苦,那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大乾?” 武安君听得暗暗心惊——这些官场老狐狸,果然一个个都算计得滴水不漏!崔思退想救张雨竹这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却碍于身份和朝堂局势,不敢直接为叶战平反;而自己,恰好因为与叶柔的情愫,成了最合适的“棋子”。 若是自己能立下大功,在面圣时以功绩换取叶柔的自由,崔思退再在朝堂上暗中推波助澜,这事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毕竟这不是为叶战平反,只是皇帝特赦罪臣家属,还能落下一个“成人之美”的美名,对新帝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崔相的心意,下官明白了。”武安君沉吟片刻,坦诚道,“可眼下三州之地刚经历战乱,民生凋敝,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我正发愁粮食筹措的事。若是继续打仗,获取战功还算便利,可如今战事已平,我要下马主政一方,这功绩哪有那么好刷?不是下官不愿帮叶柔姑娘,只是这立功之事,恐怕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 “咳,老夫在朝野也有些门生旧故,这点忙还是能帮的。”崔思退哪里听不出武安君的弦外之音,暗笑这年轻人倒是滑头,转眼就跟自己做起了交易,“你可以去江南崔家,找我那族兄崔浩,让他帮着调剂些粮食;我再写一封信给建康知府夏侯耀,让他给你行些便利。”既然要让人家办事,给些好处也是应当的。 “下官在此代三州百姓,谢过崔相!”武安君连忙拱手行礼——不管能弄到多少粮食,总比坐以待毙强,“只是崔相,据传朝堂上将以三年为期考核下官。这三年里,还请崔相多多照拂,若是有什么变故,下官怕难以应对。” “三年?是魏师逊跟你说的吧?太久了。”崔思退摆了摆手,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你若是想握紧军权,断不可久无战事——时日一长,朝廷必然生疑,军中将士也会懈怠,到时候变故丛生,你根本招架不住。”所谓的三年考核,不过是朝堂的权宜之计,随时都可能变卦。 第一百九十章 野望 “下策,便是隔三差五派小股骑兵去北元边界滋扰——既能借实战操练兵马,让将士们保持锐气,又能故意制造紧张局势,让朝廷始终觉得‘三州离不开武安君坐镇’;至于上策,” 崔思退指尖在桌沿轻轻一顿,目光陡然锐利,“则是设局诱敌深入,先放出诱饵引嵩州北元军踏入邓州腹地,再以伏兵将其全歼。只要占住‘北元先犯境’的大义,你便能名正言顺地出兵反攻,顺势将嵩州纳入掌控。” 他侃侃而谈,语气里满是对局势的精准拿捏:“许州、汝州是北元防御中原的门户,驻兵多、防备严,贸然动兵必然引发他们的强势反弹;可嵩州不同,那地方地狭人少,向来是北元的‘边缘地带’,眼下他们主力被草原叛乱和西凉牵制,根本顾不上这里——再加上‘北元先挑衅’的由头,拿下嵩州名正言顺,朝廷那边也挑不出错。” “崔相的意思是,先用粮草、物资当诱饵,引嵩州北元军主动入邓州,我在邓州设下埋伏将其吃掉,再趁势反攻拿下嵩州?”武安君瞬间领会了崔思退的盘算——所谓“诱饵”,无非是让北元军觉得“有利可图”,只要利益足够大,不愁那些常年缺衣少食的边军不上当。 “正是此理。”崔思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你可别小瞧嵩州——那地方往西走百余里就是陕州,而陕州背后,便是进出关中的咽喉要地潼关。若将来大乾要对北元大举用兵,从嵩州出兵攻占潼关,便能像一把刀似的,把北元的疆域拦腰截断,彻底切断关中与中原的联系。到时候,北元在关中的驻军就成了孤军,拿下关中便易如反掌。” 他手指在桌面上虚画,勾勒出天下棋局的轮廓:“眼下北元驻守关中的三万兵马,全被西凉的羌人拖在战场上,连自保都难,根本无力东顾——这可是天赐良机!若是能拿下关中,再联合西路军、甚至暂时借力西凉(哪怕只是互相利用),一举掌控关中平原,就相当于断了北元的一条臂膀。届时大乾便能彻底化被动为主动,从潼关、襄阳两路出兵,像两把铁钳死死夹住北元的核心腹地开封府,后续再图中原,便再无后顾之忧。” “崔相所谋的确深远,可……”武安君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坦诚道出自己的顾虑,“下官麾下仅有万余兵马,其中能战之兵不过数千,要吞下嵩州、图谋关中,实在是力不从心。更何况西凉那些羌人,素来是豺狼心性,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到时候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武安君并非没有野心——他渴望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和实力,不再任人摆布,不再看朝堂大佬的脸色。可崔思退的计划太过宏大,宏大到让他觉得不切实际:一旦真的拿下潼关、掌控关中,他手握重兵、占据战略要地,朝廷怎么可能容得下他?“功高震主”的罪名,从来都是悬在功臣头上的利剑。 “西凉?那不过是个一触即发的火药桶罢了。”崔思退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仿佛提到西凉都污了自己的嘴。 “他们以数十万羌人,统治西垂数百万汉民,不想着安抚民心,反倒搞种族压迫——禁汉字、烧汉籍,甚至动不动就搞‘清洗’,这本身就是取死之道。这些年西凉的汉民叛乱就没断过,只不过每次都被羌人用屠刀压了下去。只要你悄悄给汉民们送些武器、传些消息,他们便能瞬间被点燃,到时候不用你动手,汉民们就能把那些羌人烧得一干二净。”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冷冽:“北元为了稳住中原的统治,尚且懂得学汉礼、用汉官;可西凉倒行逆施,把汉民当猪狗,迟早会自食恶果。你若入关中,根本无需主动与西凉为敌,只需做个‘幕后推手’,便能让西凉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来招惹你?” “可即便如此,一旦进入关中,与西凉的冲突终究难免。”武安君依旧摇头,眉头拧成了疙瘩,“到时候北元坐山观虎斗,看着我们与西凉两败俱伤,再趁机出兵收拾残局,我们岂不是成了北元的‘磨刀石’?更何况西凉对关中的渴望,丝毫不亚于北元对中原的野心——关中自古是龙兴之地,他们若真得了关中,只会比北元更难对付。” “这天下哪有十拿九稳的事?乱中取胜才是王道。”崔思退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武安君的心底,“西凉是豺狼,你便不能化身猛虎?中原平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自然难抵北元骑兵;可关中多山多谷,关隘林立,恰好能以地形克制骑兵。当年叶战若是不执着于死磕开封府,转而攻取潼关、经营关中,如今大乾也不至于偏安江南,连故土都回不去。” 在崔思退看来,开封府就是个“死局”——就算拼尽全力攻下来,也挡不住北元骑兵的反扑,反而会把自己的兵力拖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而唐、蔡、邓三州依托江淮水师,粮草、军械能通过水路运输,后勤补给尚且便利。 若再往北深入黄河流域,一旦到了冬季,河面结冰,北元骑兵可纵横无阻,补给线也会变得脆弱不堪。反倒是关中,大乾早已占据渭水上游,若唐州军能拿下潼关,便能与上游形成呼应,进可攻、退可守,远比困在淮北三州更有前途。 “崔相,下官眼下还是想先让三州从战乱中缓过来。”武安君避开崔思退的目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只有民生安定了,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后续的事情才有根基。若是连百姓都安抚不住,就算拿下了嵩州、关中,也守不住。” 他佩服崔思退的深谋远虑,却觉得这份计划太过遥远——以他目前的能力,连稳住三州都需要全力以赴,遑论图谋关中这等大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崔思退的语气平淡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没事多想想叶战的结局,再琢磨琢磨老夫的话——对你没坏处。”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该说的、该点拨的都已说透,剩下的只能靠武安君自己领悟,自己选择。 第一百九十一章 意外冲突 武安君盯着烛火出神,脑海里反复盘旋着“如何破局”的念头——坦克是绝无可能的,系统绝不会给出这般打破时代平衡的武器,可“移动堡垒”的思路,却像一道光,在他心底亮了起来。 “人力驱动肯定不行,太过笨重,也撑不住战场损耗……或许,畜力可行?”他猛地一拍桌案,眼前豁然开朗。坦克的本质,不就是能移动、能攻击、能防御的堡垒么?眼下虽没有机枪,可他有火炮;没有钢铁履带,却能改造马车! “用加厚的硬木做车架,外面包上铁皮,做成加强版的四轮马车——这就是‘移动堡垒’的骨架。车厢两侧留射击口,架上三眼铳,车顶再架设小型火炮,既能掩护步兵冲阵,又能压制敌军火力。”武安君越想越兴奋,手指在桌面上虚画着马车的轮廓。 “冲阵时,数十辆这样的马车列阵在前,火炮轰开敌阵,三眼铳清扫近处残敌,后面跟着铁甲步兵推进,比纯步兵硬冲要强上数倍;若是遇上北元骑兵,马车首尾相连,瞬间就能筑起一道防御屏障,火炮还能远程轰击骑兵阵型,再也不用怕骑兵冲脸!” 可转念一想,他又皱起了眉头——眼下军中用的两轮马车,载重和稳定性都远远不够,根本撑不起火炮和铁皮的重量,更别说在战场上灵活移动。“必须得是四轮马车!”他笃定道。 好在之前打造大型攻城车时,工匠们已积累了不少木作、力学的经验,只要解决转向和刹车这两个关键问题,这种作战马车,未必造不出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唐州军列阵的场景:数十辆铁包木的四轮战车在前,火炮轰鸣,三眼铳齐射,后面铁甲步兵如墙推进,北元骑兵再难像从前那般肆意冲锋——只要能大规模装备这种战车,唐州军的战力,必然能实现跨越式提升。 次日天刚亮,武安君便收起思绪,带着随从直奔左相府。无论崔思退对谢必安有何评价,这位江南士族的领袖,手握江南的粮源和财力,三州要度过粮荒,少不得他的支持。 谢必安倒是给足了面子,身着常服在府门前迎接,笑容温和:“武大人为三州百姓奔波,辛苦了。快随我入内详谈。”进了书房,侍女奉上热茶,谢必安便主动提及粮食之事:“武大人放心,谢家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在江南粮商中,还是有些薄面的。三州粮商来江南采购,绝不会有人故意哄抬粮价,一律按市价交易。” 话锋一转,他又委婉道:“老夫家中有几个子弟,眼高手低,总想着做点实事,却没经历过风浪。听闻大人在三州用人,能否给他们一个历练的机会?不求高位,只求在大人麾下学些真本事,将来也能为朝廷分忧。” 武安君心里门清,这是谢必安要安插人手,可眼下有求于人,且对方并未提过分要求,他自然爽快应下:“谢相客气了!谢家子弟肯来三州助下官一臂之力,是三州之幸,下官求之不得。只要他们肯踏实做事,下官定然不会亏待。” 离开左相府,武安君又去了魏师逊府上。比起谢必安实打实的粮食承诺,魏师逊的话就虚了不少——他刚得势不久,在地方上没什么根基,除了反复嘱咐“三州乃重中之重,万不可出乱子”,再没给任何实际支持,连军械、粮草的事都没提。武安君也不意外,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 最后一站是吏部。他先取了这段时间的俸禄,沉甸甸的数百两银子,足够寻常百姓过好几年。转念一想,三州官员的任命还需吏部走流程,虽说朝廷给了他举荐权,可明面上的手续不能少,不如趁此机会跟吏部官员混个脸熟。 “杨尚书,下官今日来得唐突,想请吏部诸位大人吃顿便饭,还望尚书大人赏脸。”武安君对着吏部尚书杨德元拱手笑道。杨德元是个老狐狸,一看就知他的心思,也不推辞,笑着道:“武大人客气了!你事务繁忙,哪能让你跑一趟?不如就在吏部食堂,我让人去酒楼订席面,咱们热闹热闹。” 宴席上,武安君左右逢源,跟吏部的郎中、员外郎们聊得热络,算是彻底混了个脸熟。宴席散后,侍郎韦宏看着武安君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跟杨德元嘀咕:“尚书大人,不过是个没根脚的从四品观察使,您至于亲自送出门吗?也太抬举他了。” 杨德元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深意:“韦大人,你可别忘了,此子才二十出头,便已是手握三州军政大权的观察使——我在他这个年纪,连进士都还没中呢。只要他后续不出错,熬也能熬成大佬,提前交好,总没错。” 韦宏又不死心,提起三州官员任命的事:“那三州官员的举荐……”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从中捞点油水。杨德元脸色一沉:“按朝廷规矩办!他报上来的人选,只要没作奸犯科、目不识丁,就一律通过。韦大人,你可别打歪主意——淮北三州是个火药桶,一旦出乱子,必然要有人担责,我吏部可不能被牵扯进去!” 韦宏被说得讪讪然,赶紧把那点心思掐灭了——他可不想为了点油水,把自己搭进去。 离开吏部,武安君本想去兵部、户部转一圈,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朝廷既然已经放权,就不会再给额外的物资支持,去了也是白费口舌,还落个“打秋风”的名声。眼下离返程还有半日光景,不如趁机逛逛临安。 这临安城,果然比襄阳、建康还要繁华。街道上贩夫走卒摩肩接踵,店铺鳞次栉比,绸缎庄、首饰铺、酒楼茶肆一眼望不到头,连空气中都飘着点心的香甜。“怪不得江南士族不想回中原,这般安逸日子,谁舍得放弃?”武安君暗自感叹,脚步不自觉地走到了一家首饰铺前。 他想起叶柔,便推门进去,挑了五对精致的银质耳环——一对是给叶柔的,剩下的四对,正好给府里的侍女们分了。付了银子,他揣着耳环,慢悠悠地往驿馆走,心情难得轻松。 可没走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夹杂着百姓的惊呼——居然有人敢在临安大街上纵马狂奔!武安君皱起眉头,侧身退到路边,想避开这麻烦。 只见为首的少年,身着锦袍,骑一匹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四五个护卫,马蹄踏得石板路“哒哒”响,街上的百姓纷纷躲闪,一时间乱作一团。突然,一名背负孩童的妇人被人群挤得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而那匹领头的战马,已近在咫尺,马背上的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战马已收不住蹄子,眼看就要撞上母子二人!周围的百姓都惊呼起来,却没人敢上前——这少年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没人想惹祸上身。 妇人也顾不上自己的疼痛,猛地扑在孩子身上,用后背护住他,闭上眼等着撞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武安君身形一闪,瞬间冲到战马脖颈旁,右手死死抓住缰绳,猛地向后一拉! 战马吃痛,前蹄在地上摩擦出一串火星,发出一声嘶鸣,随即双腿一弯,重重跪倒在地——马背上的少年没防备,直接被甩了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脸上、手臂上都擦破了皮,渗出鲜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惩大诫 蔡正阳盯着儿子蔡乔裕那张肿得跟猪头似的脸,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管——他早已看穿,武安君分明是手下留了情。以那小子在战场上杀出来的狠劲,若真动了怒,蔡乔裕绝不可能只受这点皮外伤。 可没等他压下心头的火气,蔡乔裕带着哭腔的话,又像根刺似的扎进了他心里:“爹,他不光打了我,还把咱们的马全牵走了!说是什么‘冲撞朝廷命官的赔偿’,那可是我从军中好不容易弄来的上等战马啊!” “你说什么?”蔡正阳的声音陡然拔高,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多少匹?”在临安城,上等战马比黄金还金贵,一匹至少能值五百两银子,寻常世家都舍不得多养,更别说一下子丢六匹。 “六、六匹……”蔡乔裕缩着脖子,伸出手指比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他知道,这笔钱足够让老爹气炸。 “孽子!老子今天非抽死你不可!”蔡正阳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抓过案头那柄用来上朝的玉圭,扬手就往蔡乔裕身上抽。玉圭边缘坚硬,抽在身上便是一道红痕,蔡乔裕疼得嗷嗷直叫。 柳氏见状,赶紧扑上来死死护住儿子,哭喊道:“老爷!马是武安君抢的,你怎么还打乔裕?要是他爷爷还在,咱们蔡家哪会受这种委屈!” 蔡正阳被妻子哭得心烦意乱,一把扔了玉圭,气得胸口起伏:“从今天起,禁足半个月!明天我亲自去驿馆,就不信讨不回这个公道!”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武安君如今风头正劲,家眷又都在大盘山那个“独立王国”里,典型的光脚不怕穿鞋的,真把人惹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这口气他咽不下,蔡家在临安横行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这么“明抢”过,脸面必须挣回来。 蔡乔裕一听老爹要为自己出头,顿时不闹了,捂着肿脸一溜烟跑回房——反正顶着这副模样也没脸出门,禁足就禁足,只要能把马要回来,再让武安君吃点亏,这点疼不算什么。 而驿馆这边,武安君刚洗漱完毕,正准备回房整理行装,就被两个身着青衫的年轻读书人拦住了去路。为首二人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却又藏着一丝不甘平庸的锐气,正是苏符与张伯礼。 “在下张伯礼,见过武大人!” “在下苏符,见过武大人!” 二人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谄媚。他们的父亲都在临安任八品小官,家境尚可却算不上显赫。二人自幼苦读,好不容易考了同进士出身,可在人才济济的临安,没有背景的同进士根本不值钱,想谋个实缺比登天还难。 此前他们在武安君与谭良弼之间犹豫不决,如今武安君手握淮北三州军政大权,还能自行任命官员,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临安城里有类似心思的读书人不在少数,可敢在第一时间找上门的,唯有苏符与张伯礼——毕竟淮北三州刚经历战乱,不仅民生凋敝,还可能随时直面北元兵锋,寻常人可没这个魄力。 武安君心中一喜——他正愁手下缺能吏,这二人就送上门来了。他当即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二位快请进,咱们到楼上雅座详谈,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请教二位。” 雅座里,小二很快端上了酒菜,武安君举起酒杯,开门见山道:“不瞒二位,明日一早我就要启程返回唐州。淮北三州百废待兴,百姓还等着吃饭,实在耽搁不起。” 张伯礼性子更急,放下酒杯便直言不讳:“大人,我二人听闻三州缺人,愿追随您左右,略尽绵薄之力,不知大人肯不肯收留?”苏符也赶紧起身附和,眼中满是期待——如今来得早,机会还多些,若是等武安君回了唐州,再想投奔,怕是连门都摸不到了。 武安君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二位的心意我领了,但官身不可贸然授予,毕竟三州的职位关系到百姓生计,得选能做事的人。我先问一句,二位可有武艺傍身?在三州之地,时常有乱兵流寇,自保能力还是要有的。” 苏符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让大人见笑了,我二人自幼也学过些拳脚,比普通人强些,却算不上什么高手,对付一两个地痞还行,遇上真正的练家子就不行了。” “那就好。”武安君点点头——这水准与当初刚认识的林明差不多,在地方上处理些治安问题足够用了,“以后要勤加练习,唐州可比临安凶险得多,没点本事,不光保护不了百姓,连自己都保不住。”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二位愿意来,我这里倒有一件紧要事交给你们——淮北三州眼下最缺的就是粮食,我已经与谢家、崔家达成了默契,他们会帮忙协调江南的粮商,你们先以幕僚的身份随我去建康,负责落实粮食采购的具体事宜,比如对接粮商、清点数量、核算账目,这些事你们能做吗?” 他麾下多是武将,能打仗却不懂如何与世家打交道,更别说精细的账目核算。苏符与张伯礼虽出身不高,却在临安常与世家子弟往来,熟悉他们的行事风格,勉强够得上“门槛”,正好能派上用场。 二人大喜过望,赶紧起身躬身应道:“属下愿意!请大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好。”武安君满意地点点头,“明日一早,咱们在东青门集合,你们赶紧回家交代清楚家里的事,莫要误了时辰。”他定下行程,半点不敢耽搁——三州的百姓还等着粮食救命,多耽误一天,就可能多饿肚子。 次日天还没亮,天才蒙蒙亮,武安君就牵着七匹骏马往东青门走——六匹是“罚”蔡乔裕的,加上自己的“乌云踏雪”,一行浩浩荡荡,惹得早起的路人纷纷侧目,眼中满是羡慕——这可是真金白银,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好马。 到了东青门城门下,苏符与张伯礼早已等候在此,身上背着简单的行囊,看到武安君身后的骏马,眼中的羡慕更甚——在临安养马是天大的奢望,不仅每日的草料开销惊人,还得专门雇人照料,更要每天出城遛马,比伺候当官的还精细,他们这种家境,想都不敢想。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杀人立威 次日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尽,武安君便带着苏符、张伯礼二人,前往建康城中的谢家与崔家。这两家在本地根基深厚,府中主事人听闻是淮北观察使亲访,早已身着正装在府门前等候,拱手迎客时礼数周全:“武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请入内奉茶。” 厅堂内茶香袅袅,武安君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说明来意,直言三州之地缺粮严重,需要他们鼎力相助。有了谢必安跟崔思退的首肯,家中早已得到消息,自然表态全力配合,稳定地方粮价。 随后三人转道建康府衙,知府夏侯耀与通判谢必究早已接到消息,亲自在衙门口迎接。武安君的从四品官衔在人才济济的临安或许不算起眼,但在地方上已是手握军政实权的“大员”。 更何况他还掌控着刚收复的淮北三州,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引着他们入厅后,连忙表态:“武大人为三州百姓奔波,我等岂能不配合?采购粮食之事,府衙会出面协调所有事宜,保证苏、张二位幕僚行事顺畅,绝无阻碍。” 事情敲定,武安君便让张伯礼与苏符留在建康——各留一匹战马供他们出行,方便对接粮商与府衙;自己则带着李采榛快马加鞭北上,直奔唐州。三州刚定,人心未稳,还有太多事等着他拍板,半点耽搁不得。 一路疾驰间,武安君已在心中将三州官员布局梳理得清清楚楚:邓州刚经历战乱,最为混乱,必须派信得过的人坐镇——他决定调泌阳县令苏晋任邓州知州,苏晋务实能干,又是最早投靠他的官员,做事让人放心;等苗正雨送葬归来,便任邓州通判,二人一主一辅,正好能牢牢掌控邓州局势。 蔡州则由原遂平县令费珉任知州,费珉土生土长在蔡州,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再加上确山县令徐向远从旁协助,足以稳住局面。唐州作为根基,自然由他亲自坐镇,居中调度三州军政、粮草。 至于张伯礼与苏符,等他们完成建康的粮食采购,便委以蔡州、唐州通判之职——二人暂无官身,通判虽只是正八品(三州人口虽多却远离中枢,这个品级既不扎眼又合身),却有权插手刑狱诉讼、监督地方官员,既能让他们历练实务,又能帮自己盯着地方动静,避免暗生乱子。 行至半途,武安君又临时调整安排:抽调一批精干人手,让李采榛带领,先护送苏晋去邓州摸清当地人口、耕地情况;他则改道北上汝州,等谭良弼把冷碑等人送来——辛表程之死,冷碑临阵脱逃是直接诱因,这笔账必须算清楚,既告慰辛表程在天之灵,也给襄阳军旧部一个交代。 刚抵达鲁山,郭进就带着几名亲信急匆匆赶来。海棠已安全抵达大盘山,可他自己的前程还悬着,见了武安君,脸上难掩急切:“武大人,不知我后续……” 武安君看着他,缓缓说道:“郭大哥,我打算行书吏部,举荐你任邓州防御使,你看如何?”他心里清楚,把郭进编入唐州军会引起其他将领忌惮——郭进骁勇善战,早已闻名,若归入唐州军,难免有人担心被分权。 而防御使麾下多是守城厢军,编制、后勤补给都依赖兵部,在外人看来,这更像是“安置辛表程旧部”的折中安排,而非壮大自己势力,能减少不少阻力。 郭进闻言,眼睛瞬间亮了,声音都带着激动:“当真?末将谢过大人!”他如今只是从六品的昭武校尉,防御使是从五品,这可是连升两级,还能手握邓州城防实权,对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机缘。 “邓州如今百废待兴,还需有人稳住秩序。”武安君话锋一转,说出了真正目的,“你可先率麾下两千精锐入邓州,安抚百姓,清剿流寇,待苏晋到任后,再协同打理城防。”他要的是郭进麾下的精锐战力,至于剩下的数千人,可随襄阳军返回襄阳,既不浪费兵力,又不得罪襄阳军旧部,算是一举两得。 郭进略一迟疑,面露难色:“只是……辛大人的仇还没报……”襄阳军将士愿意暂时听令,本就是因为武安君承诺要为辛表程讨公道,如今冷碑还没处置,他怕麾下将士有怨言。 “放心,朝廷已有公论,冷碑及其部众,定会交给我处置。”武安君语气笃定,眼神锐利,“最多这几日,谭良弼就会把人送来——按和议,汝州要还给北元,襄城是北元收复的第一站,他在汝州多待一天,风险就多一分,耗不起的。” 随后,武安君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送往郾城,令唐州军步兵营与辎重营:将郾城、舞阳一带的粮食、物资全部装车运回西平、方城,连百姓也一并转移——不留一粒粮、一个壮丁给北元;原郾城县令刘启源调任西平县令,负责协调西平、方城两县吸纳流民,实在安置不下的,再由三州其他县分流接收。 至于鲁山、叶县,他干脆放弃——两地人口早已被谭良弼搜刮一空,只剩一片荒芜的耕地,正好丢给北元,算是给他们挖了个“包袱坑”——等唐州军一撤,汝州百姓没了依靠,必然往北元境内逃荒,北元接手后,光是安置流民就要头疼许久。 果然,武安君到鲁山不过两日,谭良弼就派心腹卞正南押着冷碑一行数十人赶来。谭良弼在汝州搜刮了不少金银财物,急于撤离把东西运回去,冷碑这群“烫手山芋”,自然成了优先舍弃的对象。 “卞将军,回去告诉谭将军,明日一早,我唐州军便撤回方城,把道路让出来。”武安君看着卞正南,语气强硬,“但兴化军需从邓州南下返回襄阳,沿途不得扰民,若是敢劫掠百姓,本官定在朝堂上参他一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辛表程之死,兴化军提前撤离有很大责任,他绝不会让兴化军再祸害刚安定的邓州。 卞正南连忙陪笑道:“武大人放心,我家将军说了,路上定然秋毫无犯。”兴化军如今满心想的是回襄阳分赃,早已没了搜刮的心思——更何况邓州早已被他们刮得一干二净,也没什么可抢的了。 “如此最好,送客。”武安君一摆手,懒得再与他寒暄——他对兴化军,本就没什么好感。 卞正南一走,冷碑顿时慌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武大人,小人知道错了!小人愿带弟兄投效您,做先锋、上战场,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求您饶我一命!”他知道武安君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可不会心慈手软。 武安君冷笑一声:“辛大人就是被你坑死的,我岂会再用你这种临阵脱逃之辈?来人,把他吊在城门上,再派人去叶县,请郭进、贺宽、徐修远、谢永思几位将军前来观礼!”他要借冷碑的人头,为辛表程报仇,更要为自己立威——想吞并襄阳军精锐,必须让所有人知道,他武安君说了算,敢犯事的,绝没有好下场。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邓州惨况 “老大爷,这位是新上任的邓州知州苏大人,特意来乡间查看情况,您快去请村长过来,有要事相商!”苏晋的随从快步上前,声音放得温和——他怕老者受惊,也怕耽误了耕种的紧要事。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又带着几分警惕——战乱过后,“官”这个字在百姓心里,早已没了往日的敬畏,只剩说不清的复杂。可他也不敢得罪,毕竟眼前人身着长衫、随从环绕,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颤巍巍地点点头,转身就要往村里走,却被苏晋叫住:“老人家,不必急着跑一趟,我跟你一起去,也看看村子里的光景。” 村子不大,四五十户人家沿着土路错落分布,土墙草顶的房屋大多塌了半边,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野草。一路走过去,只有几个穿着破烂衣衫的孩童蹲在路边,手里攥着半块树皮啃着,见了苏晋一行人,也只是怯生生地往后缩,没一个敢说话的——整个村子里,竟看不到一个青壮年的身影。 苏晋看着老者佝偻的背影,后背的补丁摞着补丁,脚下的草鞋快磨穿了底,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原本想问“青壮都去哪了”“地里怎么不耕种”,可看着眼前的景象,这些问题竟有些问不出口——答案早已写在断壁、树皮和孩童们瘦得皮包骨头的脸上。 村长家是村子里唯一的三进院子,却也破败得厉害:朱漆大门裂了道大缝,门板上还留着刀砍的痕迹,显然是乱军过境时留下的。苏晋刚站在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院子里的空地上,铺着大片晒干的树皮和野菜,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妇人正蹲在地上分拣,见了外人,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又低下头继续忙活,眼神里满是麻木。 “小的甘申,见过苏大人!”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从屋里迎出来,他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皱纹,右手抱在胸前躬身行礼,左臂的袖子却空荡荡的,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显然是战乱中失了臂。 “甘村长免礼。”苏晋扶了他一把,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树皮野菜,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刚进村时,见外面的田地都荒着,如今正是播种秋粮的时节,再不耕种,今年冬天可怎么过?”他来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邓州的贫瘠,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甘申苦着脸,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大人,不是我们不种,是实在种不了啊!兴化军过来时,把村里的口粮、种子搜得一干二净,连埋在地窖里的红薯都没放过。如今我们只能靠挖树皮、采野菜苟活,哪来的种子种地?就算有种子,也没力气啊——青壮要么被抓了壮丁,要么……要么就没回来……”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圈也有些发红。 苏晋的心沉了沉——他何尝不恨兴化军的劫掠,可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得先想办法让邓州的百姓活下来。“村子里现在还有多少人?青壮剩多少?” “满打满算,还有两百多口人,大半都是老弱妇孺,青壮就剩二十多个,还都是带伤的。”甘申指了指院子里的妇人,“小的把青壮和年轻妇人分成两组,一组去山上砍柴,换点粗粮;一组去河里捕鱼,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至于我们这些老的、残的,就只能在家分拣树皮野菜,总不能等着饿死。” 苏晋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甘申手里:“官府可以借粮食给你们,每户两石粮、一百文钱,不用付利息,但秋收后必须归还。我只有一个要求:优先把地种上,粮食要先留作种子,剩下的才能糊口——你能保证做到吗?”他知道,武安君能调拨的粮食有限,若是百姓把粮食都吃了,没了种子,邓州就真的没救了。可让饿着肚子的人把粮食种进地里,还要继续挨饿等秋收,这无疑是在考验人性。 临走前,武安君特意叮嘱过他:“千万不能让粮食中午到村,晚上就成了熟饭——那点粮食,敞开吃不够一个月,种进地里却能活一辈子。”可苏晋还是没底——饥饿的人见了粮食,真的能忍住不吃吗? 甘申拿着纸条,手都在发抖,他猛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大人!只要有粮食,小的保证,一定带着乡亲们把每块地都种满!我们就算饿死,也不敢动一粒种子!求大人开恩,给孩子们一条活路!”他这辈子最远只去过县城,如今邓州遍地荒芜,他早就没了盼头,苏晋的话,无疑是给了他一线生机。 苏晋赶紧把他扶起来,语气郑重:“甘村长,你若是做不到,官府会拿你问罪的。”他看着眼前的汉子,断臂的袖子随风飘动,心里一阵发酸——好好的家园被毁,好好的人成了残疾,这不是他们的错,却要他们承受这一切。 “大人放心!谁敢动粮食的主意,我就跟他拼命!就算我自己饿死,也要让这些娃娃活下去!”甘申指着门口围观的孩童,眼神变得坚定——这些孩子,是村子的希望,不能让他们也饿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好。”苏晋点点头,从随从手里拿过一支令牌,“明天一早,你拿着这张纸条和令牌去县衙,如实上报人口和耕地数量,自会有人给你们送粮食。记住,一定要把地种上,若是耕种面积不达标,秋后可是要问斩的!”他的话不仅是说给甘申听的,也是说给围观的村民听的——这既是督促,也是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武安君的协调下,大批粮食从唐州、蔡州调运到邓州,以村为单位分发。每一笔粮食、每一文钱,都要村长签字作保,各县衙还派了人下乡督查,一旦发现有挪用种子的情况,立刻追责。 原本死寂的邓州,渐渐有了生机:田埂上,随处可见扛着锄头的农人,有老人,有妇女,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他们饿得走不动路,就扶着田埂慢慢挪,手里的锄头却攥得很紧。野菜汤里,终于能看到几粒白米;田地里,终于插上了绿油油的秧苗——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把粮食种下去,活到秋收。 几天后,苏晋的案头堆了一堆公文,各县上报的数据显示,邓州已有超过一半的耕地完成了耕种。他松了口气——按照这个进度,只要能种满六成的耕地,再加上风调雨顺,今年冬天邓州百姓就能自给自足,不用再靠外部调拨粮食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苏晋走到门口,看着雨中的田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天公作美,农人们就不用顶着烈日浇水了,这对饿着肚子的他们来说,能省不少力气。 “苏大人,今日叫我过来,可是有要事?”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郭进身着铠甲,大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雨丝。他如今是邓州防御使,负责邓州的军务,与负责政务的苏晋搭档,正好一文一武,稳住邓州的局面。 “郭大人来了,快请坐。”苏晋递过一杯热茶,把桌上的一份公文推了过去,“你看看这份内乡县上报的公文,出了点麻烦。” 郭进接过公文,快速扫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这些乱匪,竟敢抢粮种?”公文里说,内乡县有一批躲在山里的匪寇,最近下山劫掠了几个村子,把官府派发的粮种抢了不少。 内乡县地处偏远,兴化军过境时破坏较轻,可南阳、穰城、新野一带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纷纷逃往内乡,不少人躲进了山里,渐渐成了匪寇。苏晋之前已让县衙发了公文,鼓励这些人回乡耕种,既往不咎,可没想到,不仅没人响应,反而有人敢抢粮种。 “苏大人勿忧,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弹指可灭!”郭进把公文拍在桌上,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明日一早,我就点齐一千精锐,去内乡剿匪,保证把这些乱匪连根拔了!”他如今刚上任,正想立个功,这些匪寇撞上来,正好给他练手。 苏晋却摇了摇头,斟酌着说道:“郭大人,依我看,这些匪寇里,真正心狠手辣的只是少数,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百姓,被裹挟着当了匪。若是能招降他们,让他们回乡耕种,也能补充邓州的青壮,还请郭大人手下留情,不要赶尽杀绝。” “苏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郭进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这些匪寇抢了粮种,就是断了乡亲们的活路,若是不杀一儆百,以后只会有更多人当匪!我麾下只有一千精锐,要想稳住邓州的治安,必须用雷霆手段震慑他们!”他心里清楚,武安君把唐州军的精锐都留在了唐、蔡二州,邓州的防务全靠他这一千人,若是匪患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苏晋还想再说,却被郭进打断:“苏大人放心,我不是滥杀之人,只会处置首恶,至于那些被裹挟的百姓,只要他们愿意投降,我自然会放他们回乡。”他知道苏晋是担心杀戮太重,也怕苏晋在武安君面前说他的不是,只能退了一步。 而此时的内乡县秦岭山区,一座废弃的山寨里,正弥漫着酒肉的香气。罗枭搂着一个抢来的女子,坐在虎皮椅上,看着手下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脸上满是得意。他原本是个镖师,走南闯北有些武艺,兴化军过境时,他正好在外押镖,干脆躲进了山里,后来聚拢了一批流民,成了这一带的匪首。 短短三个月,他就带着人攻破了十几座山寨,抢了粮食和财物,如今手下已有一千多人,成了秦岭山区最大的一股匪寇。可他也有烦心事——手下人多了,粮食消耗得也快,之前抢来的粮食,眼看就要见底了。 “大帅,您叫小的?”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他叫黄良吉,原本是个教书先生,如今被罗枭请来管钱粮,算是山寨里的“军师”。 罗枭放下酒杯,抹了把嘴:“咱们的粮食,还够吃多久?” 黄良吉躬身道:“回大帅,如今寨子里还有不到八百石粮,一千三百多口人,省着吃,最多够半个月。” “半个月?太少了!”罗枭皱起眉头,“先生有什么办法,能再弄些粮食回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后面更精彩! 黄良吉想了想,说道:“大帅,附近的山寨和村子都抢遍了,要想弄到大批量的粮食,恐怕只有去内乡县城了——官府给乡民发的粮种,都是从县城里调过去的,县城里肯定有存粮。” “县城?”罗枭摸了摸下巴,有些犹豫。他如今占山为王,抢抢山寨和村子还行,若是攻打县城,那就是公然反了朝廷,再也没了退路。 “大帅,这方圆百里,只有县城有足够的粮食。”黄良吉凑近了些,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您想想,那武安君不也是匪寇出身吗?如今不也成了朝廷的大官?您有这么多人马,若是打下县城,再占几座州府,说不定也能像武安君一样,洗白身份,当个体面官!” 罗枭的眼睛亮了——他当镖师时,听过不少武安君的传说,也羡慕武安君的风光。他咬了咬牙:“好!就按先生说的办!先派几个机灵的兄弟,去县城探探路,看看城里的守军多不多!” 而远在泌阳县的武安君,对邓州的匪患还一无所知。他把邓州的政务和军务都交给了苏晋和郭进,自己则留在泌阳——这里是他的起家之地,大盘山里还有他的家眷和老部下。连番大战后,唐州军也进入了休整期,军务和政务都有幕僚打理,他难得有了些空闲,正好可以喘口气,规划一下三州未来的发展。 如今武安君治下,最富裕的就属大盘山中的百姓,不仅有足够的粮食,物资供应也越来越丰富,闲暇之时,还能去矿上做工挣钱,山寨中的青砖瓦房几乎是供不应求。 武安君之前虽然不在,但是学堂却依旧在上课,教书的乃是他聘请的先生,数学则是留下教材给孩子们自学。 让武安君惊喜的是,这些孩子的学习能力显然极强,目前已经到了三年级的进度,如今既然有时间,武安君自然要给他们上一上强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战车构想 “夫君,你可知道,那云舒妹妹前前后后已经来过咱们山里好几趟了?”余静姝一边拉着武安君在饭桌旁坐下,一边朝里屋扬声喊着“云瑶,快出来吃饭,菜都要凉透了”。 等云瑶端着一碟腌菜走出来,她才继续说道,“每回过来,她都绕来绕去,说到底就是想给她夫君姚奇谋个差遣,我没敢应,都给婉拒了。” 当初在比阳城时,余云舒就亲眼见过武安君领兵的威风,如今武安君更是一跃成为手握淮北三州军政大权的观察使,余云舒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既羡慕又不甘,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姚奇搭上这趟“顺风车”,谋个官身,往后也能有个依靠。 作为武安君的当家大妇,余静姝向来有主母的度量,对武安君身边其他女子,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私下盘算着,若是过两年自己和云瑶的肚子都没动静,还得主动张罗着给武安君纳妾,为武安君延续香火。 可唯独对余云舒,哪怕她早已嫁人生子,余静姝也始终提着十二分的提防——毕竟这位,才是当初与武安君有过婚约的“正主”,如今频频上门,难免让她心里不安。 “夫君,依我看,不如就给姚奇安排个差遣算了?”云瑶在一旁坐下,顺着余静姝的话头搭腔,眼神悄悄与余静姝对视了一眼——二人早私下商量过,余云舒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行动还不便就频频往山里跑,再这么下去迟早生事,倒不如给姚奇找个远些的差事,把他们夫妇打发走,省得留在眼前碍眼。 “我听人说,姚奇早年也读过几年书,本是打算考功名的,后来家里长辈身体不好,才接手了家中的杂货铺,算起账来、打理生意也还算有几分能耐,应该能做些实事。” 武安君夹略一思索便开口:“新蔡县如今正好缺个主簿,要不就让他去新蔡试试?”如今三州地盘骤然扩大,各地都缺能理事的人手,尤其是像主簿这样管文书、算账目、协助县令处理杂务的职位,更是紧缺。 只是他对姚奇并不算熟悉,对方到底有几分真本事也不清楚,给个主簿的职位,正好能试试他的能力,若是真能胜任,日后再提拔也不迟。 余静姝一听“新蔡县”,眼睛顿时亮了,连忙点头附和:“好啊!新蔡在蔡州东边,离咱们泌阳远得很,正好让他们夫妇在那边安安稳稳做事,也省得来回奔波。”她最担心的就是余云舒留在近处纠缠,如今能打发到外地,自然满心满意。 饭桌上的气氛刚缓和了几分,余静姝又想起一桩烦心事,夹了块炖得软烂脱骨的猪腿肉放进武安君碗里,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夫君,你是不知道,咱们大盘山好不容易才攒下些家底,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这一次你一下子就调走了几千石高产稻种,要往泌阳县大规模播种,后来又接连给三州调运粮食,眼瞅着山里的存粮又要见底,往后怕是又要过紧巴日子了。” 大盘山的物资统筹一直是她在打理,家里有多少家底,她比谁都清楚:之前武安君把山里精心培育的高产稻种调去泌阳,本想着等泌阳秋收后能补回些粮食,可如今三州都闹粮荒,根本指望不上;不仅是粮食,连山里存的银钱也抽调了大半,让李采薇带着去江南各地采购粮食,就为了尽可能补上三州的粮食缺口,免得百姓饿肚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武安君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再熬几个月,等秋收的粮食收上来,各地的存粮多了,日子就能宽裕些了。”这些年靠着培育出的高产水稻和玉米,大盘山早该粮食满仓,可架不住地盘越扩越大,接手的又都是历经战乱、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只能不断从山里往外出借物资,一点点贴补三州。 好在付出并非没有回报——如今三州的土地兼并问题,比大乾其他地方轻了太多。战乱过后,他趁机推行土地重新丈量、登记造册的政策:但凡拿不出合法地契证明土地归属的,全部收归官府所有;那些战乱中逃亡的大户,留下的田产、宅院也尽数充公;就算是留在当地的世家大族,也被他借着“战后重建需统筹资源”的由头,逼着交出了不少隐匿的土地。 如今三州境内,超过一半的土地都掌握在官府手中。百姓想种地,只有两条路:要么去开垦荒田,开垦出的土地归自己所有,前三年还能免赋税;要么租种官府的田地,官府定的租子极低,只要收成的一成,足够百姓填饱肚子。 “等熬过眼下这难关,三州的百姓就能彻底摆脱世家大族的盘剥,到时候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武安君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那些世家大族没法再靠兼并土地挣钱,为了维持家业,就只能把心思从土地上挪开,去做买卖、开作坊,这对地方发展也是件好事,算是另一条出路。” “夫君,可咱们现在可是实打实顶在对抗北元的最前线啊。”云瑶放下手中的蒲扇,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语气也沉了下来,“上次采薇妹妹来山里送账本,还跟我们说,北元现在忙着对付漠北的叛乱和东胡的侵扰,暂时没精力南下,可等他们解决了北边的麻烦,肯定会把目光重新转向南边,到时候所有压力就全压在咱们三州身上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以前不懂这些军政大事,都是听李采薇细细讲解才明白——北元如今愿意与大乾和谈,不过是分身乏术,等北边的战乱平息,必然会卷土重来,想要夺回三州;而朝廷把三州交给武安君打理,明着是信任,暗地里其实是把他推到了最前面,当对抗北元的“挡箭牌”。 “北元想彻底解决漠北和东胡的问题,没那么容易,至少明年之内,他们肯定没精力南下。”武安君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眉头微蹙,“可问题是,咱们三州现在缺钱、缺粮、缺人口,想扩充兵力都难如登天。”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盘算兵力:如今唐州军全力整合,最多能凑出七千骑兵、一万步兵,这已是极限——骑兵大多是之前的老部下,步兵则是从三州百姓中征召的青壮,再想多招兵,一是没足够的粮食养活,二是三州青壮本就不多,再抽走就没人种地了。 可北元不一样,他们是游牧民族,骑兵众多,随便就能拉出几万骑兵发动突袭,而且骑兵速度快,说不定等朝廷的援兵赶到之前,北元骑兵就已经杀到唐州城下,到时候唐州军必须独自扛住正面冲击,根本没有退路。 “采薇妹妹说,她最担心的,不是北元的普通骑兵,而是他们的铁浮图南下。”余静姝也跟着皱起眉,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几分后怕,“以前咱们是山贼,打不过还能往山里躲,让朝廷去应付北元,可现在咱们是三州之主,躲不掉了。” 一提到“铁浮图”,武安君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那是北元最精锐的重甲骑兵,虽说只有五千人,却个个是从草原勇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战马都是能负重四百斤以上冲锋的西域良马;骑士身穿三层铁甲,战马也裹着厚重的马铠,连人带马的重量超过一千五百斤,冲锋起来就像移动的钢铁巨兽,根本无人能挡。 更可怕的是,每一名铁浮图背后,都要配备三匹备用战马和两名仆从,专门负责更换马匹、补充物资,五千铁浮图就需要一万五千匹战马、一万名仆从,这般巨大的耗费,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北元能撑得起。 “听说铁浮图冲锋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花哨招式,就是凭着一身重甲硬生生碾压过去,所到之处,地上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全是被踏碎的残肢断臂。”余静姝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当初北元还没拿下中原的时候,铁浮图只有两千人,如今靠着中原的财力,才勉强凑齐五千人,这要是真的南下,咱们根本挡不住啊。” 武安君沉默着点头,心里也满是凝重——唐州军打北元的轻骑兵,只要人数相差不大,靠着军中的火炮还能应付,可面对铁浮图这种重甲骑兵,火炮的移动速度太慢,根本来不及调整射击位置,他心里也没底。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饭后武安君躺在院子里的藤编躺椅上,望着满天繁星发呆,连手中的茶凉了都没察觉。云瑶搬来小凳子坐在他身旁,点燃了一把驱蚊的艾草,又拿起一把蒲扇,轻轻为他扇着风,生怕打扰到他思考。 “铁浮图……这玩意简直就是这个世道的坦克啊,到底该怎么破?”武安君在心里反复琢磨着——重甲步兵的重量不过三百斤,轻骑兵连人带马也才一千斤,怎么可能挡得住一千五百斤的钢铁巨兽?若是铁浮图移动速度慢,他还能用火炮密集布防,可这东西虽然比轻骑兵慢些,却比笨重的火炮快多了,根本没法提前设防。 对付坦克,最好的办法就是武装直升机,可他身处这个冷兵器与热兵器交界的时代,去哪弄武装直升机?指望系统?他早就看明白了,系统从来不会给能直接改变战局的武器,就算真的给了,燃料和弹药也造不出来,根本不现实。 “坦克造不出来,弄个简易版的‘坦克’,未尝不可啊!”武安君猛地一拍大腿,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眼睛亮得吓人,脸上的愁云也一扫而空。 “坦克?什么机?”云瑶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蒲扇都停了下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等我造出来,你就知道了!”武安君一把将云瑶拉进怀里,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语气里满是兴奋,“这下有办法对付铁浮图了!” 真的坦克肯定不用想,毕竟蒸汽机还没影子,可如今的大盘山,已经掌握了完整的齿轮和轴承制造工艺,造出四轮马车根本不是问题。若是给四轮马车加上防护,再把火炮搬到马车上,让火炮拥有媲美铁浮图的移动速度,这不就是简易版的“坦克”?到时候再配合步兵协同作战,形成步坦协同,跟铁浮图到底孰高孰低,还真说不定。 说干就干,武安君当即拉着云瑶回屋,找出纸笔,趴在桌上开始绘制图纸。四轮马车的结构并不复杂,可关键在于防护和火炮架设:战马的前面必须用厚木板做防护,防止被弓箭射中;整个车厢要做成封闭状态,只在顶部留一个开口,方便火炮架设和射击;为了保证火炮的射程,还得把炮架垫高,让炮口能抬得更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新的问题很快就出现了——火炮架得太高,开炮时产生的巨大后坐力,很容易让马车侧翻,所以火炮必须减重;而且为了对付密集冲锋的铁浮图,火炮必须使用霰弹,这对火炮的工艺要求更高,既要重量轻,又要能装足够多的火药,才能保证杀伤力。 武安君拿着算盘算了半天,得出一个关键数据:战车的整体重量不能超过两千斤,否则战马拉不动,机动性会大打折扣。而一个普通的两轮马车重量就有五百斤,四轮马车的底盘更重,至少要接近一千斤;再加上封闭车厢和保护战马的木板,重量就超过一千三百斤;一名驾车的士兵,再加上两名操控火炮的士兵,体重加起来也要四百斤以上——这么算下来,留给火炮和弹药的重量,还不到三百斤。 可如今唐州军中装备的火炮,最轻的就是五百斤的虎蹲炮,根本无法满足重量要求,减重成了最大的难题。 第二天一早,武安君揣着图纸,急匆匆地去找工匠主管牛仓。牛仓如今手下有几百名熟练工匠,还有上千名学徒,是大盘山最受器重的几人之一,连安家寨的头领见了他都要客气几分,此刻正蹲在铁匠铺里,盯着工匠们锻造铁器。 “牛主管,你看看我这图纸,能不能造出来?”武安君把图纸递了过去,语气里满是期待。 牛仓接过图纸,仔细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直摇头:“大人,这恐怕不成!” “怎么不成?你说说看!”武安君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事不会一帆风顺,耐着性子问道。 “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给火炮减重,可如今铁矿炼出的粗钢品质有限,里面的杂质太多,若是减少用料,火炮的强度就不够,开炮时炸膛的风险会极高!”牛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铁屑,语气很是无奈,“当初虎蹲炮定型之前,我们前前后后造了十几门不同规格的火炮,反复试验、调整,才选出现在这个五百斤的最优解,如今您要把重量减到三百斤以下,这也太不可思议!” 这要是换作其他人提出这种要求,牛仓早就直接反驳了,也就是武安君开口,他才耐着性子解释这么多。 “钢铁品质不达标,那就让苏慎想办法改进!”武安君态度坚决,铁浮图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这战车是他对抗铁浮图的唯一希望,必须造出来,“来人,去把苏慎给我叫来!” 言罢,他又转头看向牛仓,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马车的底盘和防护呢?十天之内,能不能造出一个样车?不用追求好看,只要结实耐用、能扛住弓箭和刀砍,能让战马拉动就行。” 牛仓见武安君意志坚定,知道这事推不掉,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人,以属下看来,为了保证底盘的坚固和稳定性,车轮的轮毂和车架的主梁,必须用以精钢锻造,不能省料;至于车体框架和防护板,不如采用实木做框架,内外两侧再贴上用竹丝和藤条编织的护板——竹丝和藤条轻便,而且韧性好,能有效抵御弓箭和普通刀枪的攻击,还能最大限度减少自身重量,这样一来,十天之内造出样车,应该没问题。” “好!就按你说的办!”武安君松了口气,这马车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一半,“车轮和车架的精钢用料,你尽管去让苏慎优先供应,务必保证质量。” 他又拿起图纸,指着上面的转向结构,跟牛仓详细讲解:“这个转向装置很关键,必须做得灵活些,能让马车轻松转弯,以后要是大规模量产这种战车,两轮马车就该逐步淘汰了,这转向结构得定个标准,方便后续仿制。” 牛仓凑过去,仔细听着武安君的讲解,时不时点头,把关键之处记在心里。 正说着,冶铁坊的主管苏慎就一路小跑着来了,他穿着一身沾满炭灰的粗布衣服,脸上黝黑,只有牙齿是白的,一见武安君就舔着脸凑上前:“大人,您叫我?是不是又有新差事了?” 如今他在大盘山过得极为舒坦,整个矿上一把抓,手下有大几百号人,俸禄比以前在白莲教时高了好几倍,对武安君也格外殷勤。 “苏主管来得正好,我们现在急需高品质的钢铁,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武安君抬头看向苏慎,目光落在他结实了不少的身板上——这几年在大盘山吃得好、住得好,苏慎比以前壮实多了。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匪患 “大人,要说造高品质钢铁,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人工锻打——把粗钢反复加热、锤打,把里面的杂质敲出来,锻打的次数越多,钢就越结实。”苏慎搓了搓手上的炭灰,语气很实在,“只是这法子产量太低,一天也出不了多少,要是您要的量多,怕是供不上。” 他虽然不知道武安君突然要这么多好钢做什么,但人工锻打是目前最稳妥的手段——如今大盘山的精钢全是这么造的,打造新式刀枪时,还用了“夹钢法”:把最锋利的精钢夹在中间当刀刃,两侧再裹上韧性好的粗钢,这样造出来的刀枪,既锋利又不容易折断,砍普通兵器跟切菜一样。 “精钢太脆,粗钢太钝,两者掺着用,才能造出最好的兵器。”苏慎补充道,眼神里带着几分自得,“要是唐州军全换上这种新式刀枪,战斗力至少能再涨三成!不过按咱们现在的速度,想给全军换装,估计得两年才能完成。” 武安君点点头,转头看向牛仓:“牛主管,你跟苏慎说说火炮的事。” 牛仓脸上露出几分难色——他知道苏慎护短,最不喜欢别人挑他冶铁的毛病,可武安君发了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苏主管,是这样的,我想设计一款不到三百斤的轻型火炮,可现在的粗钢强度不够,薄了容易炸膛;用精钢吧,精钢又太脆,照样容易裂。想请你想想办法,能不能造出一种又结实、又有韧性的钢?” 他心里清楚,精钢虽硬,却经不起火炮开炮时的震动,真要是用纯精钢造炮,炸膛是迟早的事。 苏慎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合着是牛仓造不出炮,倒来挑他钢铁的毛病!他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牛主管,我们冶铁坊早试过了——粗钢锻打成精钢,硬度是越来越高,可韧性确实越来越差。不过大人要是信得过我,我让工匠们慢慢锻打,多调整几次火候,肯定能造出合用的钢。” 言下之意,是牛仓自己没本事处理钢材,何必跑到武安君跟前说三道四?粗钢给他了,他不会自己再加工吗? 武安君听出了两人话里的火药味,却没点破——他就想让两人保持点竞争心,免得一团和气、效率低下。他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暗斗:“咳,这款轻型火炮,初期要造一百门,总共需要三万斤钢。要是全靠手工锻打,是不是太慢了?” 苏慎心里一算,三万斤钢,靠人工锻打,就算把冶铁坊所有人都派上,也得打大半个月,其他地方的供应怎么办?他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要不试试二次炼钢?把粗钢重新回炉,再加点矿石和木炭调整配比,说不定能炼出合用的钢!只是具体加多少料,得多试几次。” 他以前就想过这个法子,只是之前粗钢都不够用,哪有闲功夫搞二次炼钢?如今武安君催得紧,正好借机试试。 “好!就这么办!”武安君一拍桌子,语气坚定,“给你一个月时间,我要看到样品!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造出能造炮的钢!” 眼下没有精密的测量仪器,只能靠一次次调整配比试错,一个月时间,足够苏慎试几十次了。 苏慎当即领命而去,转身就扎进了冶铁坊,连饭都顾不上吃。武安君则继续留在大盘山,盯着战车的进度——对他来说,克制铁浮图的战车,比什么都重要。至于郭进发来的剿匪公文,他只是随便翻了翻就扔到了一边:区区一群山匪,怎么可能挡得住郭进麾下的精锐?他当年对抗北元精锐都没怕过,这些乌合之众,连他以前手下的小喽啰都比不上。 可他不知道,此时的内乡县外,罗枭正带着三百“精锐”躲在山林里,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县城。 这三百人,是他从一千多匪寇里挑出来的,手里好歹有把像样的刀枪;剩下的八百人,连农具都没换过来,只能躲在更远的山谷里,免得暴露行踪。罗枭虽然有野心,却没被野心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些人,说到底就是一群饿疯了的农民,跟正规军没法比。 这次攻打县城的计划,是黄良吉提的:先派几个机灵的人混进县城,等夜里城防松了,偷偷打开城门,再让大部队冲进去,一举拿下县城。据他们打探到的消息,县城里的守军只有三百人,加上县衙的差役,总共也才四百人,只要动作快,在守军召集青壮之前冲进去,就能得手。 “老黄,天弘怎么还没发信号?”罗枭攥着长矛,指节都泛白了——天弘是他派去混进城的小头目,按约定,入夜后就该在城头上点火把发信号。 黄良吉也急得手心冒汗,却还得强装镇定:“大帅,天弘做事稳当,再等等,说不定是城里查得严,他不好动手。” 罗枭冷哼一声,心里满是不满:“要是误了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他!你在这盯着,我跟弟兄们先眯一会儿。”说罢,他就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假寐,可耳朵却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信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黄良吉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次要是失败,罗枭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他盯着县城的方向,连眼睛都不敢眨,心里默默祈祷天弘快点发信号。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黄良吉快要绝望的时候,城头上突然亮起了一团火光——火把!而且火把正在按照约定的方式转圈! “大帅!有信号了!快起来!”黄良吉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一把推醒了罗枭。 罗枭猛地睁开眼,看到城头上的火把,瞬间精神了——他一把抄起长矛,朝着身后的匪寇大喊:“所有人都起来!拿好家伙,跟老子冲!拿下县城,里面的粮食、银钱、女人,随便你们抢!” 三百匪寇瞬间沸腾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跟着罗枭朝着县城冲去。离城门越近,他们越兴奋——城门果然开着,地上还散落着几柄刀,显然是天弘他们打开城门时,跟守军打了一架。 罗枭第一个冲进城门,正要下令“杀进去抢”,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身后的匪寇可不管这些,一个个疯了似的往城里冲,眼里只有金银财宝和女人。黄良吉跟在后面,见罗枭站着不动,连忙跑过来:“大帅,怎么了?快往里冲啊!” “天弘呢?”罗枭皱着眉,四处张望,“他打开城门,怎么不见人?” 黄良吉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城楼,含糊道:“可能在城楼上守着吧?天黑看不清楚。” 罗枭猛地一拍大腿,终于想明白了哪里不对:“不对!就算天弘打开城门,跟守军打了架,地上怎么没有尸体?难道他还来得及清理尸体?” 这话一出,黄良吉瞬间脸色惨白:“大、大帅,难道我们中计了?” “快!让弟兄们列阵,往我这边聚!”罗枭大喊一声,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们才三百人,要是真中了埋伏,根本不够打! 可已经晚了——就在他喊话的瞬间,城头上和四周的屋顶突然扔下无数火把,照亮了整个城门洞。紧接着,一排排弓箭手从暗处站了出来,弓箭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 这些匪寇大多穿着布衣,有的甚至就裹了块木板当铠甲,哪里挡得住强弓硬弩?“咻咻咻”的箭雨声响起,匪寇们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下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罗枭吓得魂都飞了——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守城士兵!普通士兵哪有这么整齐的箭法?他一把抓住身边的亲卫,转身就往城外跑:“快撤!快撤!” 刚跑到城门边,城头上又滚下几块巨石,“轰隆”一声砸在城门后,直接堵死了退路。黄良吉跑得慢,被巨石砸中了双腿,疼得在地上哀嚎:“大帅!救我!救我啊!” 罗枭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虽然犹豫了一下,可求生的本能让他跑得更快了——他可不想跟黄良吉一起死在这里。 “大帅,我们去接应后面的八百弟兄吧!人多了,说不定能冲出去!”一个亲卫喘着粗气说道。 罗枭却摇了摇头,脸色惨白:“不行!你没看见那些弓箭手的厉害吗?那八百人连刀都没有,去了也是送死!快,跟我走小路,往秦岭跑!” 他刚带着几个亲卫钻进小路,身后就传来了震天的马蹄声——只见一队骑兵举着火把,朝着八百匪寇藏身的山谷冲去。罗枭趴在树梢上,看着山谷里火光冲天、惨叫连连,吓得浑身发抖:还好他改了道,不然现在死的就是他! 八百拿着农具的匪寇,对上两百武装到牙齿的骑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罗枭不敢停留,带着几个亲卫一路狂奔,连之前占据的山寨都不敢回——他知道,郭进肯定会派人搜山,山寨是第一个被查的地方。 而此时的内乡县城门口,已经挂满了匪寇的尸体——郭进答应过苏晋不滥杀,却把冲进城里的三百“精锐”全部杀了个干净。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邓州不容许任何人作乱,敢挑衅官府权威的,只有死路一条。 武安君当初派他来邓州当防御使,就跟他说过:“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邓州稳定。乱世用重典,只有杀够了,才能让那些想作乱的人老实下来。” 收拾完城门的匪寇,郭进又大手一挥,带着麾下精锐杀入秦岭——名义上是清缴匪患,实际上是趁机收编秦岭外围的山寨。那些没被罗枭攻破的山寨,个个兵精粮足,罗枭拿不下,可不代表他郭进拿不下。 接下来的半个月,郭进带着人横扫秦岭周边,大小山寨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愿意归顺的就编入守军,不愿意的就直接剿灭。随后他又把队伍分成小队,在邓州境内地毯式搜查,把所有敢冒头的匪寇都抓了起来。 一时间,邓州境内治安大好,真的做到了“夜不闭户”——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百姓太穷,家里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田地里的禾苗绿油油的,百姓们虽然还饿着肚子,可眼里却有了希望:等到秋收,总能吃饱饭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罗枭,此时正躲在一座破庙里,跟几个亲卫啃着老鼠炖树皮。黑疤看着锅里黑乎乎的东西,实在咽不下去,忍不住说道:“大帅,咱们要不出去抢一把吧?再这么饿下去,就算没人来抓,咱们也得饿死!” “你不要命了?”罗枭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郭进现在到处找咱们,就等着咱们出去呢!你一露头,立马就会被发现!” 黑疤却满不在乎:“怕什么?咱们看准了小村子抢,抢了就跑,郭进还能掐会算不成?再说了,弟兄们都快饿垮了,真要是有人来搜山,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还不是等死?” 罗枭正要发怒,突然听到破庙门口传来一阵讥诮的声音:“罗枭,本官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就是个胆小如鼠的货色!” 几人吓得瞬间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刀——只见破庙门口,郭进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眼神里满是不屑,仿佛眼前的几人不是匪寇,而是几只蝼蚁。 “你就是郭进?”罗枭强忍着恐惧,伸手摸向腰后的佩刀。他知道郭进的名声,却没想到对方会找到这里。 郭进嗤笑一声:“算你有眼。没那个本事,就老老实实躲在山里开荒,还想学人家造反?放下武器,本官可以把你交给朝廷,让你多活几天。” “兄弟们,跟他拼了!他就一个人,弄死他!”黑疤提着刀就冲了上去——他实在不想再饿肚子了,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其他几个亲卫也跟着冲了上去,他们觉得,自己这么多人,就算打不过,也能拼个鱼死网破。 可郭进连刀都没拔——他身形一闪,拳头带着风声,瞬间砸在黑疤胸口。黑疤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再也没了动静。 剩下的几个亲卫,也没撑过两个呼吸——郭进一拳一个,要么打断骨头,要么震碎内脏,眨眼间,破庙里就只剩下罗枭一个人。 罗枭举着刀的手,抖得像筛糠——他知道自己的本事,那五个亲卫一起上,他都打不过,可郭进连刀都没拔,就把人全杀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七章 校场演武 “小的知错,还请大人给一条生路!”罗枭干脆把刀一丢,环首刀“当啷”砸在破庙的泥地上。随即“噗通”跪倒在地,膝盖撞得青灰石板发出闷响,连指尖沾的草屑都顾不上拍,只低着头等待发落。 冲上去,只有死路一条——方才郭进徒手毙亲卫的残影还在眼前晃,指尖掠过咽喉的风声似还在耳边,那还不如求饶,说不定下场还能好一些。 “就你这几分本事,还想造反?你可知道,武大人的功夫,犹在本官之上?”郭进走上前去,玄色官袍扫过地上枯黄的野草,发出“沙沙”轻响。他瞥了一眼庙角那口黑黢黢的铁锅,锅里两只没褪净毛的老鼠蜷缩着,腥气混着霉味飘来,不由得摇摇头。 这些人,都以为拉拢些流民、抄起刀枪,就能跟武安君一样成为一方势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小的不知,小的当初也是没了活路——地里颗粒无收,差役的鞭子都抽到家门上了,这才不得已落草为寇。后来攻打县城,也都是没粮食,被黄良吉那厮蛊惑,才铤而走险......”罗枭不住地磕头,额头很快蹭上泥土,见郭进没有立刻动手,眼里悄悄燃起一丝求生的光。 “官府早发了告示,贴在县城东门口的老槐树上,只要回乡种地,免三年赋税还发种子粮,也没见你们老老实实过日子。”郭进的声音冷了几分,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刀,“说白了,是觉得当匪寇能‘吃肉’,瞧不上在地里刨食的苦。人呐,一旦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甜头,就滋生了野心,再也没法过安生日子。” “可若是野心跟实力不匹配,那就是祸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破庙漏风的窗棂,“本官的任务,就是把你们这些祸端,全部从邓州这片土地上铲除。” 郭进摇摇头——他本不是杀戮成性之辈,但邓州刚遭兴化军洗劫,若不除了这些匪患,百姓就没法安稳过日子。 “大人,放我一条生路,求你了!”罗枭还不想死,磕头磕得更狠,额头渐渐泛红,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你倒是说说看,本官凭什么放你一条生路?或者,你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本官心动?”郭进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他之所以没直接动手,为的就是看看这匪首是不是还有些利用价值——罗枭落草的时间不长,此地又被兴化军洗劫过,应该没多少财货,可蚊子腿也是肉,说不定还藏着些宝贝。 “大人,小的没有现成的宝贝,但是小的知道,哪里有宝贝!”罗枭眼睛猛地亮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抬头,连额头上的泥都忘了擦。 原来,当初罗枭手下有几个懂盗墓伎俩的摸金校尉,前段时间在秦岭深处发现了一座前朝大墓,封土堆大得像座小山,看规制定是皇室中人,里面的陪葬品必然少不了。 罗枭当时就把这消息压了下来,想着若是起事不顺,就把墓盗了,当个富家翁躲起来。这也是他带着亲卫窝在山中的原因——原以为官兵搜不到深山,等风声过了再动手,没成想郭进单枪匹马杀进来,击碎了他所有幻想。 郭进眉峰微挑:“哦?在哪?前面带路。”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规格的大墓,能不能解邓州缺粮缺钱的燃眉之急。 罗枭知道自己的活路全靠这大墓,忙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佝偻着身子在前头引路,脚步都比刚才轻快了些:“大人跟我来!翻过两道山梁就到!” 两人在密林中穿行半个多时辰,晨露打湿了鞋面,枝叶时不时刮过衣袍,终于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坡前停下。 “大人,到了!”罗枭指着山坡,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 “在哪呢?”郭进抬头四处打量——这山坡除了杂草,只有少量的灌木,跟周围郁郁葱葱的山林格格不入,根本看不出“坟墓”的迹象。此地已深入山中数十里,寻常人家绝不会把墓穴选在这里,祭拜都不便。 “大人,这小山就是大墓!您看那边——”罗枭指着山坡西侧,“那几座半埋在土里的石人像,是守护大墓的。您再看这小山,跟旁边的山,是不是不一样?”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想体现自己的价值,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这么大?”郭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着几尊石人,衣着残破,面部风化得看不清模样,不由得有些惊讶——若不是罗枭说,他根本想不到这小山竟是座墓。 “若说不一样,应该就是这小山上多是灌木,没有高大的树木。”他扫了一眼山坡,很快发现了异常。 “大人目光如炬!”罗枭赶紧拍马屁,“前朝大墓都用夯土封墓,土性紧实,草木难生,数百年过去还是这样。” “入口在哪?”郭进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地上的泥土,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我先探探虚实,再上报给武大人。” “大人,按规矩,墓道入口肯定布满机关——流沙、断龙石、连弩,专门断来犯者的生路。”罗枭凑上前,压低声音,“若想得宝贝,最好的办法是在封土堆东侧凿个洞,直接通到墓室,能避开大半危险。”当初他跟那几个摸金校尉详细勘察过,以这墓的规格,从墓道进不知要折多少人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依你之见,这大墓中有多少宝贝?”郭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邓州如今就是个无底洞,缺粮缺钱,若是能从墓里挖出一笔财富,也能替武安君缓解眼下的困境。 “若是折算成白银,不下于万两!”罗枭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又很快压下去,试探着说,“大人,不如我们先把这里发掘了?咱们三七分......”他盯着郭进的脸色,心里盘算着:三成财富也足够他在江南买处宅院,快活一辈子了。 “三七分?”郭进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嘲讽,“趁早收了这份心思。老老实实跟我去见武大人,能不能留你一命,全看大人的意思。” 区区财富算什么?他见过太多大家族,在北伐战乱中被北元兵洗劫一空,男丁被杀,女眷被掳。比起那些人,武安君对待降者已算宽厚——至少还能保住性命,留下些家底。邓州的大户落在兴化军手上,连香火都断了个干净。 “大人,不如二八分?二八如何?小的只要两成!”罗枭不甘心,这么大一笔财富,怎能不动心? 郭进的手突然动了,像铁钳似的捏住罗枭的咽喉,指节用力,让他瞬间喘不过气。“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阶下囚。”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好好做事,还能活命;再敢谈条件,天涯海角,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如今郭进的功夫又进了一步,拿捏罗枭这种角色,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罗枭被掐得满脸通红,双手徒劳地抓着郭进的手腕,眼里满是恐惧——以前总以为自己也算个“高手”,能开三石弓,可在郭进面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他快窒息,眼前开始发黑,郭进才松开手。他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衫,再也不敢提分财富的事。 郭进转身朝着山外走,官袍在风中微微摆动:“跟上。” 罗枭忙爬起来,膝盖还在发疼,却不敢有丝毫耽搁,从反贼首领化身成小跟班,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要觉得自己会几招功夫,或者有点小聪明,就起不该有的心思。”郭进忽然开口,语气平缓了些,“观察使大人(武安君)一身武艺远在我之上,又是进士出身,胸有丘壑。能跟在他身边做事,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的造化。”他也不知道武安君会不会看在大墓的份上饶罗枭一命,但武安君素来不愿多造杀孽,或许还有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郭进带着人清剿邓州境内的残匪——沿途百姓躲在门后偷看,有胆大的还会端来一碗糙米粥;苏晋则忙着整顿各县官吏,惩治了几个贪赃枉法的劣绅,把从大盘山调运的粮食分发下去。 老百姓捧着掺了树皮的米汤,虽然稀得能照见人影,填不饱肚子,却也多了几分活下去的盼头。田地里的禾苗渐渐长高,绿油油的一片随风晃动,邓州总算慢慢恢复了生机。 待到邓州彻底稳定,郭进亲自押着罗枭赶赴大盘山——大墓的事情关乎重大,必须保证隐秘,只能当面禀报武安君。他身份不凡,手持武安君亲授的令牌,沿途守军见了令牌无不恭敬放行,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抵达练兵广场的高台前。 “郭兄来了!快过来,随我一起看咱们的新式武器!”武安君正站在高台上,目光落在下方一辆包裹着木板的战车身上,见郭进过来,笑着招手,语气里满是兴奋。 “大人,这位就是匪首罗枭,下官将其带来,听候大人发落!”郭进躬身行礼,姿态恭敬——虽武安君称他“郭兄”,但规矩不能乱。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垂头丧气的罗枭,对方头发散乱地遮住脸,连头都不敢抬。 “罗枭?”武安君扫了他一眼,像看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随即又把目光落回战车上,摆了摆手,“先让士兵看着,咱们先看战车——这可是咱们对付北元的‘利器’!”在他眼里,一个山贼头目,远比不上眼前的战车重要。 “战车?”郭进顺着武安君的手看去,不由得有些惊讶——只见广场中央停着一辆巨大的战车,几乎被厚重的木板完全包裹,木板缝隙处钉着铁条加固,顶端有一截黝黑的炮管伸出来,显然是战车的主武器。 更让他意外的是,战车四周还装着半尺长的弯刀刃,寒光闪闪,一看就知道高速移动时能造成巨大杀伤,足以对付想要攀车的士兵。 两匹健壮的战马套在车前,正不安地刨着蹄子,扬起细小的尘土。随着士兵的吆喝,战车缓缓起步,速度渐渐加快,顶端的炮管慢慢转动,对准了前方右侧一排穿着北元精锐甲胄的木制假人——为了让实验更贴近实战,假人身上的甲胄都是按真实铁浮图甲胄仿制的。 当战车行至距离假人三十步远时,战车上的士兵大喊一声“放!”,火炮瞬间轰鸣,“轰”的一声巨响震得空气都在颤,一团火光从炮口喷出,无数铁弹朝着假人覆盖过去,打在甲胄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走,郭兄,咱们去看看战果!”武安君率先走下高台,脚步轻快——这战车前前后后返工了好几次,今天总算能正式试射。 罗枭被方才的巨响吓得一哆嗦,差点栽倒,被士兵扶着跟在后面。他也想看看这战车的威力——之前还妄想着成为“第二个武安君”,如今心里只剩忐忑。 郭进走到假人跟前,伸手掀开假人身上的甲胄,发现大部分铁弹都嵌在铁甲上,并没有打穿。他沉吟片刻,抬头对武安君说:“大人,或许,攻击距离应该再近一些?这样威力能更大,说不定能打穿甲胄。”他不好直接说“威力不够”,只能委婉提议。 “再近了不行。”武安君摇摇头,指着假人后方的标记线,“三十步外,对方的弓弩威力较小;若是再近,他们的弓弩威力和准头都会大幅增加,战马和操作战车的士兵就会有危险。”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咱们要的不是‘一击必杀’,是用火炮的威力打乱敌军阵型,让他们溃散,没法形成有效抵抗——这才是战车的用处。” 武安君心里早有盘算:先用火炮破阵,再让战车带着刀刃冲上去搅乱敌阵,被战车掩护的精锐步兵跟进收割,侧翼骑兵再进行包抄,如此才能最大化发挥战车的作用。 说话间,战车已折返回来,对着假人又开了一炮。如此往复,接连开了十炮,战车才缓缓停下。 战车刚停稳,工匠主管牛仓就一溜烟跑过去,趴在车身上敲敲打打,还仔细检查了车轮和车架,生怕出问题——这战车之前因为“减重”和“增威力”的矛盾,返工了好几次,之前的车架都扛不住火炮的后坐力,后来在关键位置改用钢制结构,才总算解决了问题。 “大人,成了!车架没半点损毁,就是再开十余炮也无妨!”牛仓爬上车架,兴奋地朝高台上喊,脸上满是红光——按照大盘山的规矩,战车成功试射,他能拿到一笔丰厚的赏金,足够家里老小过上好日子。 “好!”武安君脸上露出喜色,随即又叮嘱,“火炮的威力还是小了些,装药量再加三成,炮身也加厚半寸,务必保证不炸膛。”目前的战车已基本满足需求,再提升些威力,对付北元会更有把握。 “放心吧大人!”牛仓欢天喜地地应下——如今冶铁坊能炼出高品质的精钢,增加装药量、加厚炮身都不是难事,只需调整下模具就行。 “大人,这战车,可是用于破北元的阵?”郭进忍不住问——以前唐州军的火炮都固定在城墙上或阵地上,只能用于防御,如今把火炮装在战车上,显然是为了主动进攻。 跟在后面的罗枭早已吓傻——他麾下的匪寇大多只有菜刀、木棍,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若是遇上这样的战车,恐怕一个冲锋就会溃不成军。之前的“野心”彻底消散,只剩下对武安君的敬畏,只盼着大墓的消息能让自己保住性命。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克敌之道 “北元的铁浮图,你可见过?”武安君伸手摸了摸身边战马的鬃毛,方才拉着战车跑了几个来回,战马的呼吸还带着粗重的喘息,胸口微微起伏。 “以前听辛大人提起过,北元的铁浮图俱是重甲覆盖,连战马都裹着铁甲,冲锋起来像移动的城墙,威势无两。”郭进点头,眼神里带着凝重,“按照辛大人的估算,若想正面抵住铁浮图的冲击,必须得以十倍的重甲步兵布阵,结成盾阵硬扛,等到他们马力耗尽、动作迟缓了,方才可以分割围杀。”辛表程作为北伐老将,跟北元打了半辈子交道,自然对铁浮图研究得透彻。 按辛表程的说法,铁浮图正面根本挡不住,只能用人命去填——五千铁浮图冲锋,至少要五万重甲步兵才能勉强拦住,还得做好折损三成以上的准备。 “五万重甲步兵?”武安君轻笑一声,“把咱们三州之地的青壮都征调过来,也凑不齐这个数。况且,北元的铁浮图从来不会单独行动,身边至少跟着上万轻骑兵和步兵护卫左右,专门对付想绕后偷袭的队伍。”他心里清楚,唐州军屡次歼灭北元精锐,早成了北元的“眼中钉”,下次大乾与北元冲突,他的队伍必然是北元要第一波拔除的目标。 以前躲在襄阳军的羽翼之下,还能借着地形出其不意给北元痛击;如今三州之地成了“前线”,再没了遮挡,恐怕要被北元重点针对。武安君甚至能猜到,若是自己站在北元统帅的位置,面对屡次坏了北元好事的唐州军,定会派精锐将其全歼,好恢复北元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 “大人的意思,是想以这些战车,破那铁浮图?”郭进瞳孔微微一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倒没想到武安君的野心这么大。铁浮图是什么?那是北元的镇国神器,是北元威慑草原各部、抗衡大乾的底气,一旦铁浮图被灭,北元不仅会损失精锐,连国运都可能因此衰败。 可若是唐州军真能灭了铁浮图,大乾朝廷还能容得下武安君?没了北元这个“外敌”,朝廷会不会转头对付手握重兵的武安君?武安君还会安于当一个“观察使”,做大乾的臣子吗?一连串的念头在郭进脑海中翻涌,他赶紧甩了甩头——如今不过三州之地,想这些还太早,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才是正事。 “铁浮图的优势,全在那势不可挡的冲锋气势,一旦没了速度,厚重的甲胄就是累赘。”武安君指着不远处的战车,语气坚定,眼里闪着光,“若是我有数百架战车列成阵势,正面挡住甚至反冲铁浮图,打乱他们的冲锋节奏,让战马没法跑起来,再以重甲步兵冲上去切割围杀,未尝不能破了这铁浮图!”这才是他真正的打算——步坦协同,用车战克制铁浮图的速度优势,再用步兵补刀,彻底瓦解对方的战斗力。 “大人,可重甲步兵移动缓慢,跟不上战车的节奏;而且铁浮图的甲胄太厚,寻常刀枪根本扎不进去,恐怕难以建功。”郭进明白了武安君的意图,却还是有些担忧——挡住冲锋是一回事,能“杀了”铁浮图才是关键。铁浮图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重甲步兵就算冲上去,也难打到对方的要害,破甲能力根本不够。 “这点我早有准备。”武安君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牛仓喊,声音洪亮:“老牛,把三眼铁铳拿过来!” 牛仓正蹲在战车旁检查炮管,听见喊声,赶紧应了一声,从旁边的木箱里拎出一杆黝黑的铁铳跑过来——这铁铳是工匠坊刚造好的,还带着淡淡的铁腥味。在火枪还未普及的当下,火炮和三眼铁铳已是唐州军能拿出的最好火器。 只是工匠们一直没能解决火枪枪管的“炸膛”问题,想让唐州军大规模装备火铳成了奢望,只能退而求其次,造结构更简单、安全性更高的三眼铁铳。 郭进接过牛仓递来的三眼铁铳,入手沉甸甸的——木托打磨得光滑,前面是三根精铁铸造的枪管,每根枪管长约一尺,管口还泛着新铸的光泽。 “郭大人,弹药都提前装填好了,您只要依次点燃这三根引信,就能发射!”牛仓掏出一个火折子递过去,脸上带着期待——这铁铳的威力,还得让郭大人这样的高手亲自试试才作数。 郭进接过火折子,指尖捏着引信轻轻晃了晃,走到距离假人三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举起铁铳瞄准。他深吸一口气,点燃最左边的引信,只听“嘭”的一声炸响,一团黑烟从枪管里冒出,肉眼可见一颗铁弹朝着假人飞去,却偏了些,打在旁边的空地上,溅起一小撮土。 郭进放下铁铳,扛着它快步走到假人跟前,伸手摸遍了假人的全身,连甲胄的缝隙都没放过,愣是没找到半点痕迹。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武安君。 “那个,郭兄,”武安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走上前解释,“此物不比短铳,准头是差了些,射程和威力也有限,但胜在造起来便宜,还不容易炸膛。”刚才郭进站的三十步距离,本就超出了三眼铁铳的有效射程——这铁铳的最佳射程也就十几步,再远了就没准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近?”郭进有些诧异,眉头皱得更紧,“十几步的距离,骑兵一个呼吸就能冲到跟前,士兵怕是根本没机会瞄准射击,还得防备被骑兵砍杀。” “所以才要以战车为掩护。”武安君指着战车四周的刀刃,“让士兵躲在战车后面,等铁浮图冲近了,再探出身子开枪,既能护住士兵,又能保证射击距离。”单独的三眼铁铳确实没什么用,射程不如弓弩,近距离又怕骑兵冲刺;可一旦有战车挡着,这铁铳的“破甲”优势就能发挥出来——它在近距离的破甲能力,远超普通弓弩。 武安君从郭进手里拿过三眼铁铳,走到距离假人十步远的地方站定,调整了一下姿势,点燃引信,双手稳稳举着铁铳对准假人的胸口。又是“嘭”的一声,黑烟升腾,铁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撞在假人甲胄上,“叮”的一声脆响后,甲片直接被击穿,铁弹没入假人的木质躯体里。 郭进赶紧走过去,伸手掀开假人身上的甲胄,只见甲片上破了个拇指大的洞,里面的木料上嵌着一颗铁弹,深约半寸。他心里一算——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就算穿着甲胄,也得被打穿,弄个重伤。 “郭兄你看,”武安君把铁铳丢给牛仓,语气又变得笃定,“若是我有数百架战车列阵,再配上数千支三眼铁铳,让士兵躲在战车后近距离射击,两侧再用重甲步兵护住侧翼,不让轻骑兵偷袭,铁浮图就算再厉害,也不见得能讨得好!”这套战术放在当下,绝对是领先的——用战车当“移动堡垒”,用火器破甲,再用步兵补防,刚好克制铁浮图的优势。 “大人高见,思虑周全,下官佩服!”郭进彻底服了,武安君这套战术,从“挡”到“杀”都考虑到了,理论上确实能跟铁浮图掰掰手腕。 “对了,郭兄,”武安君拍了拍额头,像是刚想起正事,“你不在邓州维持稳定,怎么突然跑大盘山来了?”按说邓州刚清剿完匪患,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郭进不该轻易离开才对。 郭进赶紧侧身让开,指了指旁边还在发愣的罗枭,把秦岭深处有前朝大墓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武安君听——从罗枭怎么发现大墓,到自己怎么押着罗枭来大盘山,连罗枭想“分三成财宝”的事也没落下。 罗枭站在旁边,整个人还是懵的——刚才听武安君和郭进讨论怎么对付“铁浮图”,又看了战车和三眼铁铳的威力,他才知道自己以前那点“野心”有多可笑。以前觉得“拉些人、抄起刀”就能当一方势力,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厉害”是能造出战车、火器,能跟北元精锐抗衡,自己那点本事,连人家的零头都比不上。 “放你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武安君看向罗枭,语气平淡,“本官也不需要你的头颅去邀功。不过那前朝大墓,暂时不急着发掘,本官还有其他用处。”他顿了顿,盯着罗枭的眼睛,“这样,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办好了,本官给你个九品巡检的职位,让你有个正经差事,如何?” 武安君心里打着算盘——这前朝大墓才百来年,里面的陪葬品除了少数玉器、金器,大多值不了多少钱,远不如“利用”这墓来得划算。倒是罗枭,以前是匪首,熟悉周边的山林和匪患情况,或许能派上用场。 “还请大人明示!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罗枭没想到自己不仅能活命,还能有官做,赶紧“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抱拳,脑袋埋得低低的,连声音都带着激动。 “你跟我来。”武安君带着罗枭走到一旁,压低声音吩咐,“本官麾下有个情报司,你跟着情报司的人去一趟嵩州,帮他们摸清嵩州境内匪患的窝点和路线——你以前是干这个的,肯定熟悉。记住,只许看、只许听,不许擅自行动,凡事都要听情报司的安排。”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人尽其用,罗枭的“匪首”身份,在打探匪患消息时反而成了优势。 吩咐完,武安君直接让人把罗枭送到情报司,交给情报司统领梅无剑。如今情报司正在周边各州大规模安插探子,排查隐患,罗枭正好能帮上忙,至于大墓,暂时留着当“诱饵”,说不定能钓出些想盗墓的人,顺带着清理一波隐患。 “郭兄,既然来了,今晚就别走了,咱们好好喝一杯!”处理完罗枭的事,武安君拉着郭进的手就往自己的宅院走——海棠如今也在大盘山居住,郭进难得来一趟,正好一家人聚聚。 武安君向来不讲究规矩,回到宅院后,就让下人备了酒菜。余静姝和云瑶听说郭进来了,还特意拉着海棠过来作陪,几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武安君和郭进喝酒聊天,三女则坐在一旁,聊着寨子里的家长里短——谁家用新粮做了馒头,谁家的孩子又学会了写字,气氛温馨得很。 “郭兄,此番回邓州,不妨把海棠也带上。”酒过三巡,武安君看着郭进和海棠之间的眼神交流,放下酒杯开口,“你们夫妻二人两地分居,不是长久之计,邓州如今也稳定了,带着海棠过去,也好有个照应。”他想起槿颜和采薇也都孤身在外,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跟着自己的人,总是聚少离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不可。”郭进赶紧放下酒杯,语气坚定地拒绝,“邓州虽清了匪患,但难保还有漏网之鱼,局势还不算完全稳定,海棠留在这寨子里,有大人和诸位夫人照拂,才更安全。”他心里还有一层没说出口的顾虑——自己本是辛表程的旧部,能得到武安君的信任,当上邓州防御使,已是莫大的恩典。海棠留在大盘山,相当于“人质”,能让武安君放心,也能表明自己绝无二心。 武安君听出了郭进的言外之意,他叹了口气,端起酒杯跟郭进碰了一下:“郭兄,你我兄弟相称,已有数载。犹记得当初,你我相识于毫末之间,那时我刚占了唐州,你刚从辛大人麾下离开,一无所有。如今能有今日之势,也算幸事。只是没想到,你我兄弟,如今也要这般‘忌惮’?”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院外漆黑的夜空,语气带着一丝沉重:“郭兄,你该知道,这天下,是不会太平的。北元虎视眈眈,朝廷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我们身处夹缝之中,唯有同心协力,才能活下去,才能保住这三州百姓。你以为,我让海棠跟你走,是试探你吗?我是真心想让你们夫妻团聚,也是真心把你当兄弟。” 武安君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北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解决北边的叛乱,转头南下;朝廷也未必会一直容忍自己手握重兵,说不定等局面稳定了,就会想办法“收回”三州之地。 他耗费了这么多心血,才把唐州军打造成如今的模样,怎么甘心拱手相让?大乾朝廷不过是暂时需要自己“稳住”三州,一旦没了利用价值,自己要么被北元碾杀,要么被朝廷调离,下场不会好。 “大人对下官恩重如山,下官定当粉身碎骨,以报大人恩情!”郭进听着武安君的话,眼眶有些发热,他“噗通”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哽咽——自己本是戴罪之身,若不是武安君收留,别说当防御使,恐怕早就成了阶下囚。如今自己在朝廷没有半分根基,只能紧紧依附武安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武安君赶紧伸手把郭进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郭兄,你我兄弟,私下喝酒,何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喝酒!”他心里清楚,郭进是个可靠的人,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将才——如今唐州军里,狂风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凌氏兄弟还太年轻,撑不起大局。 等到北元大军南下,很可能分几路进攻,到时候需要有人分头领兵,郭进就是最好的人选。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九十九章 喜当爹 接下来的日子,武安君的生活过得格外规律——每日天刚亮,就往书院去。书院里的孩子们早已坐得整整齐齐,课本摊在桌上,见他进来,齐声喊“先生好”,声音清脆。除了照例的数学课程之外,偶尔也会教他们点拳脚,用作打熬身体。 下午,他要么去工匠坊——那里总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工匠们围着战车忙碌,火星子溅在地上,很快又被踩灭;要么去铁矿,矿洞外堆着刚运出来的铁矿石,空气中飘着铁锈味,偶尔还会跟冶铁师傅讨论如何提高精钢的纯度。 等到夜幕降临,他才回到书房,桌上早已堆了各地送来的公文——有邓州报来的粮荒缓解情况,有唐州军的训练进度,还有从江南发来的粮食调运进度。 如今三州之地的物资依旧捉襟见肘,粮库里的粮食只够支撑三个月,铁矿的产量也赶不上战车打造的需求,但在杨成和等人的精打细算下,粮草、铁器的调拨总算勉强能跟上,没出什么乱子。 期间李采薇来了一趟大盘山,马车刚到寨门口,就有人通报——她这次带来了不少东西,不仅有工匠坊急需的大批硫磺,还拉了好几十车物资,麻袋堆得像小山似的,总算暂时解决了大盘山火药短缺的问题。 苏符和张伯礼在健康、扬州两地也没闲着,他们四处奔走,从商户和乡绅手里筹集了大批粮食,雇了车队陆续运往邓州。看着粮车一辆辆驶进邓州城,百姓们围着粮车欢呼,武安君悬了许久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有了粮食,百姓才能安心种地,军队才有足够的补给,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采薇,一阵子不见,你倒是胖了些,最近在扬州吃了什么好东西?”武安君看着李采薇,笑着打趣——她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比上次见面时圆润了些,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看起来气色很好。 李采薇身后的丫鬟小檀听了,忍不住白了武安君一眼,语气带着嗔怪:“老爷,您这是什么眼神?哪是胖了,小姐是有了身孕!都三个多月了,您居然没看出来?” “这、这是真的?”武安君愣在原地,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惆怅——自己还在琢磨怎么应对北元的铁浮图,怎么突然就要当爹了? 余静姝和云瑶也吃了一惊,赶紧走过来,拉着李采薇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果然已经微微隆起,只是李采薇穿着宽松的衣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采薇难得有些害羞,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温柔:“月前我总觉得犯恶心,吃不下东西,就叫了大夫来瞧,没想到是喜脉。如今已经三个多月了,大夫说年底就能临盆。” “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武安君快步走到李采薇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摔着,又转头瞪着小檀,“小檀,你也不拦着点?还让夫人到处跑——旅途舟车劳顿,这要是出了问题,哭都没地方哭去!” “老爷,都是小姐的主意,婢子能有什么办法?”小檀根本不怕,毕竟跟着武安君认识这么多年,知道他只是做做样子吓唬自己,“小姐说商号里的事离不开她,非要来。” “夫君,莫要怪小檀了。”李采薇拉了拉武安君的衣袖,语气带着撒娇,“如今道路也算便利,一路坐着马车,也不累。一直闷在扬州城里,我也觉得无趣,过来看看大家也好。” “要不,从现在开始,你就留在寨中,安心养胎。”武安君皱着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商号的事,让底下人先盯着,实在不行,我再派个人去帮你。”他原本还没做好迎接孩子的准备,可既然来了,就不能让李采薇再冒风险。 “那不成。”李采薇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商号里的事杂,底下人未必能处理好,妾身不去盯着,就怕出了乱子。夫君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有数,不会出问题的。”她说着,还给武安君使了个安心的眼神。 “夫君,今晚开始,你可不能去采薇妹妹房中了。”一旁的余静姝忽然开口,她瞪了云瑶一眼,摆出当家大妇的姿态——自己和云瑶入门最早,肚子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当初还信了武安君“身子骨没长开,不适合怀孕”的话。 李采薇刚入门就有了身孕,自己和云瑶服侍武安君这么久,却连孩子的影子都没有,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背后有人说闲话。 “确实。”武安君没多想,顺着余静姝的话点头,又转头对小檀说,“小檀,晚上多照看着点夫人,有什么事随时来报。”他只当余静姝是担心李采薇的身体,没察觉她语气里的委屈。 直到夜色降临,武安君才回到自己的房中。他洗漱完毕,坐在床边,直接在脑海中打开系统面板——最近忙着处理三州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系统中抽取东西了。 面板上显示,如今系统中的杀戮值只有一千出头,而“洗髓”需要高达两千的杀戮值,还差不少。武安君略一犹豫,手指划过面板,直接点向“高级武技”——系统抽出的极品武器对他的帮助不大,就像之前的左轮手枪,因为子弹的缘故,非必要根本不敢用,以现在的工艺水平,根本做不出合格的子弹,用一颗少一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极品武技不一样——如今他的纯阳功法已经大为长进,丹田中的淡金色真元已经超过一半,多一门厉害的武技,在战场上就能多一分胜算。 如今他掌握的极品武技有八卦幻游术、流星赶月刀和裂空枪法,这三门也是他现在的最大杀招。只是裂空枪法杀伤力虽然强大,但那是跟疾风枪法比,本身还是走的迅疾路子,缺乏一门刚猛的枪法来应对重甲敌人。 武安君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高级武技”上轻轻一点,心里默念“希望能出一门刚猛的枪法”。 “恭喜宿主,获得极品武技——沉雷贯日枪!” 系统提示音刚落,武安君几乎要笑出声来——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想什么来什么!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刚猛路线的枪法,正好弥补他的短板。 他意念一动,系统长枪出现在手中,枪身泛着淡淡的光泽,枪尖锋利无比。武安君运转真元,握着长枪走到门前的空地上,直接舞动起来——枪影翻飞,时而像惊雷落地,势大力沉;时而像疾风过境,迅疾如风。他越练越投入,最后猛地一枪扎在旁边的练功木人上,只听“嘭”的一声,木人瞬间炸开,木屑飞溅,像埋了火药似的。 “系统出品果然不凡!”武安君看着地上的木屑,心里赞叹——若是之前跟罗猛交手时就有这门枪法,他肯定能一枪连人带甲贯穿罗猛,不用费那么多功夫。 他又练了几遍,直到将疾风枪法、裂空枪法和沉雷贯日枪的招式融会贯通,才停下来,额头上满是汗水。 “夫君,大半夜的,光折腾这杆枪有什么意思?”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武安君回头,只见余静姝站在门口,她穿着一身粉色睡衣,显然精心打扮过,走动之间一步三摇,颇有韵味。 武安君听得一头黑线——什么叫“折腾这杆枪”?这可是系统出品的极品武技,拿到战场上那就是横扫千军的本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静姝,如今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北元随时可能南下,朝廷也未必安分,习武可不能荒废。” “夫君说的是。”云瑶端着一条手帕走过来,递到武安君手里,柔声说,“只是夜已深,夫君也该歇息了,别累着身子。” “云瑶姐姐,咱们伺候夫君沐浴!”余静姝给云瑶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左一右走过来,挽住武安君的胳膊,就把他往屋里带。 “这是什么情况?”武安君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柔软,心里纳闷——今天这俩人怎么这么热情? “夫君,采薇妹妹都怀上了,我们姐妹也不能落下。”余静姝的声音越来越低,脸颊泛红,手上却丝毫不放松,“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夫君生个大胖小子!” 武安君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失笑——原来这俩人是羡慕李采薇了。他不再推脱,任由她们挽着走进屋里。 接下来的几日,武安君一直留在大盘山,直到战车和火炮的工艺完全定型,工匠坊能批量生产,他才带着人返回泌阳。 刚到泌阳的衙门,侍卫邓宿就匆匆进来禀报:“大人,太原钱庄的王公子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王渊?”武安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王渊就是当初建议他劫掠马场的太原王家子弟,若不是当初那批战马,唐州军也未必能有今日的规模。他赶紧说:“快请他进来!” 如今他的身份已非昔比,再见王渊,也没了以前那种羡慕的感觉——记得第一次见王渊时,他被对方的气度和出手阔绰所震慑,如今想来,倒觉得有些可笑。 “草民王渊,见过武大人!”王渊跟着邓宿走进来,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见到武安君,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王公子不必多礼,快坐。”武安君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又让人奉茶,“许久不见,王公子今日来泌阳,可是有什么要事?”他心里好奇,这王渊突然来访,恐怕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 王渊坐下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凝重:“大人可知,北元在漠北刚刚获得大胜?漠北各部的叛乱,恐怕今年就能解决。至于东胡,情况就要复杂一些,但只要北元解决了漠北的问题,就能腾出手来全力对付东胡,到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武安君已经瞳孔一缩——北元解决漠北叛乱,就意味着他们能抽调更多的兵力南下,到时候三州之地必然首当其冲!他赶紧追问:“漠北各部这么不经打?我记得之前听人说,漠北各部虽然分散,但也有不少骑兵,怎么会这么快就败了?” 他对王渊的话没有半分疑虑——太原王家树大根深,又靠近草原,对于草原上的风吹草动,必然比他先知晓。 “漠北乃是苦寒之地,草木稀少,那些漠北各部本就是在草原斗争中落败,才逃到那里苟延残喘。”王渊摇了摇折扇,语气平淡,“之前北元的精力都集中在中原,才让他们钻了空子。如今南方战事暂时平息,北元一次性抽调了五万骑兵北上,而漠北各部拼拼凑凑,也就能拿出两万骑兵,还都是些乌合之众,人心不齐,怎么跟北元的精锐抗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顿了顿,继续说:“那些部落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到强敌,只会作鸟兽散。如今北元的骑兵跟在他们后面追,等到漠北的草被吃完,战马没了补给,漠北各部要么投降,要么饿死,叛乱自然就解决了。” “那东胡的情形呢?”武安君感觉头痛——一旦北元腾出手来,他的唐州军就会成为北元的首要目标,到时候三州之地能不能守住,还是个未知数。 “东胡要复杂得多。”王渊收起折扇,“东胡所在的上京路多山林,不适合骑兵大规模冲锋,而且粮草辎重运输不易。如今北元在东胡只能掌控会宁府周边,其他地方都在东胡各部的掌控之中。更重要的是,东胡最近出了一个厉害人物,叫拓跋于归,已经在起义中脱颖而出,隐隐成为东胡各部的首领,有他在,北元想解决东胡,没那么容易。” 他又补充道:“东胡各部原本臣服于北元,但北元在上京路强制摊派人头税,还抢了他们的牛羊,这才逼得他们造反。拓跋于归此人很有谋略,知道联合各部对抗北元,比漠北那些分散的部落难对付多了。” 武安君静静地听着,心里盘算着——北元解决漠北需要时间,解决东胡需要更久,这对他来说,算是个好消息,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准备。 他忽然话锋一转,看着王渊问:“王公子,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帮我?太原王家手眼通天,就算不帮我,也能在南北之间立足,你这般处处提点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虽然有了三州之地,但根基太浅,对漠北、东胡的局势一无所知,若不是王渊相告,他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可太原王家势力庞大,王渊这般帮他,肯定有所图。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章 雪中送炭 “王公子,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帮我?”武安君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看向王渊。 他虽已掌控三州之地,可根基太浅,对漠北、东胡的局势几乎一无所知——若不是王渊今日主动相告,他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可太原王家手眼通天,势力遍及南北,王渊这般处处提点,究竟是图什么? 王渊闻言,轻摇折扇,扇面上的墨竹纹路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从容:“我观武大人行事,颇有章法——从唐州剿匪到三州安民,再到造战车、练精兵,一路行来,步步稳妥,令人叹为观止。王某只是想与大人结交一番而已,别无他求。”太原王家能在乱世中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识人”与“布局”,他看好武安君,自然要提前递上橄榄枝。 “王公子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王家?”武安君放下茶杯,抬眼看向王渊,他没想到王渊会回答得如此直白,倒让他有些意外。 “目前只代表我自己,以后如何,不好说。”王渊收起折扇,“此番我已把唐州军的情况通报给家族,只是家族尚未给出明确答复。”在王家众人看来,武安君如今不过是大乾的一个观察使,手握三州之地却夹在北元与大乾之间,随时可能沦为战乱的牺牲品,还不值得王家投入过多。 可王渊不这么想——他总觉得武安君绝非池中之物,就像潜龙藏于渊,终有一日会腾空而起,搅动风云。 “王公子倒是敞亮。”武安君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也郑重了些,“那么本官也就直说了——太原钱庄凭什么能横跨大江南北,既与大乾官府往来,又和北元贵族做生意?你们到底有什么底牌?”他早就好奇,太原王家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世家,怎么敢同时与两个敌对政权打交道,还能安然无恙? 王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味道差了些,缓缓道:“因为南北双方都有这个需求,而我太原王家,恰好能满足他们,还能让他们都拿到好处。无论是北元的完颜家,还是大乾的赵家,在发迹之前,家中老祖就曾与我王家有过往来,算是旧识。后来南北议和,我王家也在其中穿针引线,虽谈不上有多大功劳,却也攒下不少人情。”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南北之间的银钱兑换、物资流通,若是我王家不做,暗地里就会有无数黑钱庄、黑商趁机牟利,到时候官府半分好处都得不到,还容易滋生乱象。如今我太原钱庄来做,该给大乾朝廷的税一分不少,该给北元贵族的‘分红’也绝不克扣——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武安君微微颔首,心里瞬间明了——说到底,太原王家就是个“操盘手”,把南北双方的利益绑在自己身上,无论是北元皇室还是大乾朝廷,都能从他们这里分到一杯羹,自然不会轻易动他们,除非与更好的替代方案。 武安君暗暗思忖:“看来这王渊今日来找我,不只是通报消息,更是想提前与我建立更深的联系,为王家留条后路。” 他想起曾听人说过,乱世之中,各大世家为了传承下去,都会暗中扶持潜力势力,以求自保。太原王家之前押中了大乾和北元,如今又想押注自己,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武安君摸了摸下巴,故意带着几分调侃开口:“王公子既然想结交本官,可不能空手而来吧?一般的金银珠宝,本官也看不上——你这堂堂太原王家的公子,不该带点‘诚意’来交好本官吗?” 王渊早有准备,闻言轻笑一声,语气带着笃定:“咳,一般的东西,想必大人确实瞧不上。我知道大人眼下最缺的是粮食,所以特意准备了十万石粮食,如今已在运往邓州的路上,算是王某的一点心意。” “十万石?”武安君瞳孔微微一缩,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没想到王渊这么大手笔!如今三州之地粮食极度短缺,尤其是邓州,百姓们还在靠掺了树皮的米汤度日,一碗米汤里能捞出的米粒屈指可数。十万石粮食,足够让三州百姓的粥里多上不少米粒! 他放下茶杯,起身对着王渊拱手,语气诚恳:“王公子这份礼,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代三州的百姓,谢过王公子!” “咳,武大人客气了。”王渊也跟着起身,语气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只是在下人微言轻,这十万石粮食并非无偿赠送——按照眼下的市价,再加一成,如何?”他解释道,“如今江淮一带的粮食,已被大人收购得差不多了,粮价本就涨了不少。各地官府又严格管控粮价,就算大人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这么多粮食。” “价钱好说。”武安君点头应下,随即又面露难色,“只是,本官眼下恐怕一次性拿不出这么多银钱。”他心里清楚,王渊口中的十万石粮食,大概率是从北元运来的——比市价高一成,已是极低的价钱。可十万石粮食折算成白银,差不多要六万两,若是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整个三州的财政都会陷入危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今他治下的各州县,之前都遭过兴化军洗劫,就算是他当初“下手最轻”的唐州,地方大族也被搜刮得差不多了,根本没地方再筹钱。普通百姓饭都吃不饱,还得靠官府发放的救济粮和低息贷款勉力维持,更别提征税了。 武安君在心里盘算——眼下能挣钱的产业只有三处:一处是槿颜打理的两家铺子,每月能有三千两左右的收入;一处是大盘山的铁器坊,每月售卖铁器能有千余两收入,可这些钱都要用来采购铁矿和煤炭,补贴山寨用度;还有一处是李采薇的商号,可那是李采薇的私产,之前采购粮食时,她已经垫付了不少,武安君实在不好再开口。 除了给唐州军预留的军饷,他手里几乎没什么活钱。胡正平打理的江南钱庄,来存钱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来贷款的商户,手头的银子早就贷了出去,要等到秋收后才能回笼资金。 “大人能拿出多少来?”王渊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武安君屡战屡胜,肯定缴获了不少财物,如今又掌控三州之地,区区六万两白银,不该拿不出来才对。 他不知道的是,唐州军如今就是个“无底洞”:虽然暂时没打仗,可每月的军饷就高达两万两;还有数千匹战马要养,光是草料和豆子,每月就要消耗近万两;更别提还要给士兵大规模换装——为了走“精兵路线”,新打造的铠甲和武器都用了更好的精钢,成本比之前高了三成,铁器坊的收入几乎全砸在了这上面。 “一万两。”武安君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带着歉意,“这已是本官目前能拿出的极限了。” “咳,那剩下的五万两,大人准备怎么付?”王渊有些无奈——他原本想着,这笔买卖既能卖武安君一个人情,自己还能赚一笔,没成想武安君居然这么“穷”。 王渊算了算,唐州的粮价比北元高不少,这批粮食刨去运输成本,能有两成纯利,沿途再给关卡的官员分些好处,自己还能净赚五千两左右,如今看来,这笔利润怕是要打折扣了。 “要不,先记账?”武安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等到秋收之后,百姓们交了赋税,衙门里的财政自然就宽裕了,到时候再一并还你。”他心里其实还有个想法——从太原钱庄借钱,可又不想付利息,只能先提“记账”。 王渊眼珠转了转,忽然开口:“大人不如以物相抵,再从我们太原钱庄借贷一笔?在下可以做主,给大人算年息一成,如何?”这算是他借着家族的渠道“干私活”——若是武安君愿意借贷,他能先从钱庄拿到好处,还能跟上游的粮商尽快结账,免得夜长梦多。 “以何物作抵?”武安君挑眉,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唐州军的骑兵如何?五百骑!不怕王公子笑话,现在三州之地到处都是窟窿,能省一点是一点。”在自己的地盘上用“军队”作抵押,说出去都觉得好笑。 王渊闻言,忍不住笑了:“大人说笑了——五百骑兵,在下可指挥不动。”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认真,“据在下所知,大人麾下的火炮威力惊人,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北元朝廷也有所耳闻。大人若是愿意,不如以一门火炮作抵,如何?” “此等重器,王公子也想觊觎?”武安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火炮是唐州军目前最强的战力,也是他们能对抗北元骑兵的关键。若是火炮被北元大规模仿制应用,在以后得战斗中,只怕会给唐州军造成不小的伤害。 “大人莫急,且听我一言。”王渊连忙摆手,语气平静地解释,“据在下所知,火炮的图纸和样品,大人早已送交大乾朝堂。在唐州军手中,或许还能保密一段时间,可到了朝廷手中,泄密只是个时间问题。在下敢保证,最多年底,火炮图纸就会传到北元朝廷;至于实物,估计等朝廷装备边军之后,也会落入北元手中。” 他顿了顿,继续道:“武大人,物以稀为贵。等到北元拿着图纸仿制出火炮,这东西也就不值钱了。现在把早期的火炮拿出来,还能卖个好价钱,何乐而不为?”任何一种新式武器,只要在战场上展现出优势,各国都会不计代价地仿制,根本防不胜防。如今已有不少人见过火炮的样式,就算没有图纸,早晚也能摸索着造出来。 武安君沉默了片刻,心里快速盘算——王渊说的没错,早期的火炮本就粗糙笨重,重达一千斤,装药量和射程都有限,威力也一般。如今大盘山的工匠坊已经研发出第二代火炮,口径更大,用的是更好的精钢,射程和威力都远超早期火炮。 而且第三代火炮也在研发中,采用了战车火炮的铁料,同样是千斤炮,威力至少能再提高三成。把早期的火炮卖一门,确实没什么影响。 “多少钱?”他抬头看向王渊,语气缓和了些。 “三万两。”王渊报出价格,眼神带着自信,“这门火炮若是送到北元,必然有不少将领愿意重金购买——他们把火炮献上去,就是大功一件,升官加爵不在话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以。”武安君点头答应,随即又补充道,“但我有一个条件——剩下的两万两,秋收之后再还,不产生利息,如何?”他没想到王渊会给出这么高的价钱,一门早期火炮能卖三万两,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成交!”王渊大喜过望,连忙应下——武安君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本就瞒不住的东西,不如早点换成现钱,实现利益最大化。 “咳,要不要多买点?”武安君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可话已出口,也没什么好藏着的——底线这东西,一旦突破,就变得理所当然了。他心里算了算,大盘山铸造一门早期千斤炮的成本不过五百两,一门卖三万两,绝对是一本万利。 王渊却连忙摆手:“大人,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而且大人得保证,今年之内,不得再将火炮卖给其他人。”他吓了一跳,生怕武安君一次性卖太多,砸了自己的买卖。 “也罢,王公子放心,绝不多卖。”武安君笑着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倒是我那大盘山,还有梳妆镜和香皂的生意,目前只在大乾境内售卖,在北元还没开展业务。王公子若是有兴趣,咱们不妨合作一把?”如今他的生意都集中在大乾,可北元也有不少有钱人,若是能把生意做到北元,每年又能多一笔收入。 “不瞒大人,梳妆镜和香皂在北元的黑市上已有售卖,价钱比襄阳还高不少。”王渊眼睛一亮,立刻接话,“不如咱们二一添作五,先在北元的南京开封府开个分号?” 王渊不想以家族的名义合作——若是用家族的渠道,利润大多会归家族,自己只能得点蝇头小利。借着太原王家的招牌,在开封府做点小生意,他还是能罩得住的,而且利润也能自己掌控。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一章 风雨将至 二人在开分号的事情上,简直是一拍即合——武安君负责把梳妆镜、香皂这些货物按时送到北元边境的约定地点,确保货物完好;剩下的运输、通关、售卖,全由王渊负责,他坐等收钱就好。 按照常理,王渊完全可以从武安君这里以低价进货,再独自运往北元售卖,赚得盆满钵满。可他心里清楚,只有把武安君跟自己牢牢绑在一起,才能长期分润这桩生意的利润,也能在家族面前展现自己的“眼光”。 所以他心甘情愿让出一半利润,笑着说:“二一添作五,大人不亏,我也能有个交代,这样的合作才能长久。” “王公子若是有意仕途,本官这里虚席以待!”武安君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王渊,语气诚恳——他能看出,这公子不仅懂商道,还对南北局势了如指掌,胸中自有丘壑。 若是能得他相助,无论是处理三州的财政,还是应对朝堂的算计,自己都能多一分底气,必然如虎添翼。 “草民谢大人错爱。”王渊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歉意,却也十分坚定,“只是在下身份敏感,实在不敢逾越。王家的主要根基在北元,族中不少长辈还在北元为官,我若是投到大人麾下,必然会被北元朝堂忌恨,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大人,反而会给大人添麻烦,还请大人见谅。” 他轻摇折扇,话锋一转:“而且北元朝堂虽然在漠北大获全胜,但东胡的拓跋于归势头正盛,西夏也在边境蠢蠢欲动,两地战事不断,短期内北元根本腾不出手南下,大人暂时无需担心北元的威胁。倒是大乾的朝堂,恐怕才是大人接下来需要重点关注的——毕竟‘功高震主’的道理,大人不会不懂。” “眼下三州之地疲敝,到处都是窟窿,人人避之不及,想要从这里分润好处,总要等到局面稳定了才是。”武安君叹了口气,王渊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 武安君何尝不知道,自己爬得太快了——从一个无名小卒到掌控三州的观察使,不过短短数年,朝堂上早已有人眼热,更有人暗中提防。 谢家那边,虽然之前的关系勉强算是交好,可谢必安对自己始终保持着距离,显然是怕谢家插手军务,引起皇帝的忌惮。 崔思退倒是主动抛出过橄榄枝,可那橄榄枝背后藏着“投名状”,自己眼下还办不成;至于魏师逊,那更是个老狐狸——当初见面时,魏师逊的语气里就暗含警告,明里暗里透露“朝廷需要听话的人”,可自己岂是会甘心做“狗”的人? “只怕这秋收之后,百姓们能吃上口饱饭,三州的局势稍微稳定,有些人就迫不及待要动手了。”王渊轻摇折扇,语气带着一丝担忧,“唐州军虽然规模不大,却不受朝廷直接制约,还手握火炮这样的重器,早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打仗的时候,朝廷巴不得多几支这样的军队分担压力;可一旦战事平息,这样‘不听话’的军队,只会让朝廷坐立难安。” 武安君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甚至能猜到,最先跳出来针对自己的,肯定是蔡正阳那一系的人。蔡正阳一直主张“朝廷掌控所有兵权”,之前就曾反对给自己扩充唐州军;其他人见蔡正阳动手,也会跟着起哄,要么想分走三州的管理权,要么想插手唐州军的军务,总之不会让自己安稳。 他现在越发体会到,皇帝为何一直不对蔡正阳一系下手——有些“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去干。比如打压手握兵权的将领,比如拆分不受控的势力,这些事皇帝不便亲自出面,蔡正阳这样的人正好可以当“刀子”。 “为了限制唐州军的壮大,或者说把唐州军牢牢掌控在手中,朝廷接下来大概率会对我进行分权。”武安君端起茶杯,指尖冰凉,“当初大战刚结束,三州动荡不安,朝廷需要我镇守这里,确保三州能顺利纳入大乾版图,所以才给了我足够的权力;可等到三州稳定下来,他们必然会在我坐大之前动手——要么安插官员分走我的行政权,要么调我进京述职,趁机夺走军权,最后给我个虚衔闲置起来,除非北元再次南下,否则绝不会再让我掌兵。” “大人说得没错,这都是朝廷的常规操作。”王渊轻轻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唏嘘,“当初的叶帅也是这般——叶战手下不过五六万精锐,剩下的都是民夫拼凑的杂牌军,可就因为他占据了中原六七个州,有了割据的苗头,一旦真的拿下开封府,就有了割据的本钱,所以朝廷才急不可耐。” 他顿了顿,看着武安君:“大人现在的处境,比当初的叶帅还微妙——叶帅至少还有中原的地盘做根基,大人的三州之地夹在南北之间,一旦失去朝廷的‘支持’,北元随时可能南下。所以大人若是不想重蹈叶帅的覆辙,必须提前做准备。” “王公子何以教我?”武安君放下茶杯,语气诚恳。他没想到自己跟朝廷的“蜜月期”会这么快结束,可心里没有丝毫悲愤——自从辛表程死后,他失去了靠山,也失去了对朝廷的最后一丝敬畏,野心早已在心底滋生。他本就想割据三州,慢慢壮大,朝廷现在要动手,不过是“早晚的事”,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唐州军现在处于夹缝之中——北元暂时腾不出手,可朝廷的全力一击,他根本挡不住。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粮食、更多的士兵、更多的武器,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在南北之间站稳脚跟。 “战争,只有挑起战争,才能让朝廷继续倚重大人。”王渊的眼神变得锐利,“但这战争,必须由北元挑起,而不是大人主动出击。若是大人先动手,只会给朝廷留下‘拥兵自重、蓄意挑事’的把柄,反而会让他们有借口立刻对您动手;可若是北元先南下,朝廷为了保住三州,只能依靠唐州军,到时候别说分权,还得给您增兵、增粮,大人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战争?”武安君苦笑一声,“王公子有所不知,唐州军现在的财政已经陷入半枯竭状态——每月军饷、战马草料、武器打造,哪一样都要花钱,若是再开战,只能胜不能败,一旦陷入长期对峙,唐州军迟早会拖垮。”他其实早已布下一枚暗棋,只是尚未稳妥,若是能等到秋收之后,有了足够的粮食,或许还有一搏的底气。 “大人,自古以来,想成大事者,哪有不难的?”王渊看着武安君,语气坚定,“大人要走的路,本就险象环生,若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恐怕迟早会被朝廷拿捏。”他之所以愿意在武安君身上投资,就是看出了他的野心——若是武安君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将领,他根本不会浪费时间。 武安君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眼神变得坚定:“公子所言甚是,本官知晓了。”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无论如何,都要撑到秋收,撑到高产稻种在三州推广开来,到时候有了粮食,就有了跟朝廷博弈的资本。 王渊离开泌阳衙门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轻松——今天的收获远超预期,不仅通过分号的合作把武安君跟自己绑在了一起,还探明了他的真实想法,更卖了个“计策”的人情。这十万石粮食送的值,以后只要武安君不倒,自己就能从他身上分到更多好处。 随着王渊送来的十万石粮食陆续运进邓州,苏晋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立刻吩咐各县衙门,把给百姓的赈济粮增加三成,确保每家每户的粥里能多捞到几粒米;剩下的粮食则全部投入到水利工程中,搞“以工代赈”——让百姓们去清理淤塞的水渠、修补损坏的堤坝,每天管两顿饭,还能额外领一小袋粮食。 之前因为饥饿而面黄肌瘦的邓州百姓,如今肚子能混个五分饱,渐渐有了力气。年轻的壮劳力扛着锄头去修水渠,老人和孩子则在田地里拔除杂草,看着绿油油的禾苗一天天长高,眼里渐渐有了光——一种叫作“希望”的东西,正在三州之地悄然蔓延。 “大人,今年天公作美,雨水不多不少,再加上您调度得当,您看这禾苗长得多壮实,今年一亩地至少能收三四石稻子!”师爷跟在苏晋身后,看着田地里的景象,脸上乐开了花。他跟着苏晋在邓州忙活了大半年,每天都担心粮食不够、百姓闹事,如今总算看到了盼头。 他心里清楚,只要今年秋收顺利,百姓们有了足够的口粮,邓州的局势就能彻底稳定下来。苏晋这个知州的位置也能坐稳,年底的考评至少能得个“上”,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升官。 “三四石?呵呵,倒也勉强够了。”苏晋摸了摸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三四石的产量,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高产,可在他看来,跟武安君手里的高产稻种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虽然高产稻种的消息被严格封锁,只有大盘山和泌阳县周边的少数人知晓,可苏晋作为三州的“大管家”,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他甚至已经跟武安君商量好,等到今年秋收之后,明年就在三州之地大规模推广高产稻种,到时候粮食产量至少能翻一倍,三州就能彻底摆脱缺粮的困境。 只是盯着这批高产稻种的,不只是武安君和苏晋——大乾朝廷里,早已有人蠢蠢欲动。 无论武安君把高产稻种捂得多严实,自从他在泌阳县外种下大片高产水稻开始,各路人马的目光就集中到了唐州。那些水稻的株高、稻穗大小,都比普通水稻强上太多,只要是懂农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玄妙。 临安城的皇宫里,梁公公正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躬身站在皇帝赵牧面前,语气恭敬:“陛下,老奴又派人去唐州查探了,泌阳县外种植的水稻确实不是凡品。据探子粗略估计,这种水稻的亩产至少比普通水稻高一半还多,这是探子取回来的稻穗样本,请陛下过目。” 赵牧接过木盒,轻轻打开——里面躺着几株完整的水稻,稻穗已经开始灌浆,颗粒饱满,比他见过的任何水稻都要壮实。他虽然生于皇室,没种过田,却也在南巡时见过田野里的庄稼,自然知道这种水稻的珍贵。 “武安君到底想干什么?”赵牧摩挲着稻穗,低声呢喃,眼神里满是疑惑。他一直不认为武安君有造反的心思——武安君的根基太浅,三州之地又夹在北元跟大乾之间,若是失去朝廷的支持,北元轻易就能灭了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更何况,武安君之前连火炮这样的“神兵利器”都愿意把图纸和样品完整交给朝廷,为何偏偏对这区区稻种捂得严严实实?据探子回报,泌阳县周围已经种满了这种高产水稻,一眼望不到边际,如此多的稻种,绝不可能凭空冒出来,武安君肯定早就开始秘密培育了。 若是其他东西,武安君想要囤积发财,他都可以忍,但这可是粮食! “传朕的旨意,召魏师逊、隆大元即刻入宫,朕有要事与他们商议。”赵牧合上木盒,语气严肃。他现在也有些拿捏不准武安君的心思,必须找自己的心腹大臣过来,一起商量对策。 魏师逊和隆大元二人都是皇帝的宠臣,赵牧甚至在皇宫附近给他们赐了宅院,接到旨意后,两人很快就赶到了御书房。 刚进门,赵牧就让梁公公把武安君私藏高产稻种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把装着稻穗的木盒递给他们看。 “陛下,臣也不能断定武安君究竟所谋为何。”隆大元仔细看了看稻穗,心里暗暗吃惊,却还是保持着冷静,“只是这稻种并非不可复制——臣以为,咱们只需暗中派人去唐州,弄些稻种回来培育,过个几年,也能在全国大面积种植,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跟武安君起嫌隙。” 他顿了顿,继续道:“武安君毕竟是北伐功臣,如今又在稳定三州之地,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咱们不如先按兵不动,等到三州彻底稳定,再调他进京,给他个户部或者兵部的侍郎职位,慢慢削夺他的兵权——这样既不会引起军中不满,也能顺利掌控三州,才是稳妥之策。” 这其实是他们之前就商议好的计划,只是没料到武安君会藏着高产稻种,隆大元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事打乱原有的节奏。 “陛下,臣不这么认为!”魏师逊立刻开口反驳,语气带着一丝急切,“臣以为,武安君此举恐怕暗藏祸心!这高产稻种若是献给陛下,不亚于天降祥瑞,等到我大乾粮足兵精,北元根本不足为惧。可武安君偏偏把这稻种藏起来,只在自己的地盘种植,显然是想囤积粮食,有坐大割据之嫌,必须早作提防才是!” 他心里对武安君早已没了好感——当初他以为武安君是个“可塑之才”,可以培养成自己的“手下”,可武安君不仅不愿依附自己,还敢私藏稻种,显然没有做“听话狗”的觉悟。这样的人,能力越强,危害越大,必须尽早打压。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二章 回京述职 “魏大人,恐怕没这么严重吧?”隆大元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顾虑,“眼下的三州之地,尚且缺粮严重,百姓们连饱饭都吃不上,短时间内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待到三州之地恢复秩序,百姓安居乐业,陛下自然会论功行赏,给武安君一个户部或兵部侍郎的官职,让他入朝为官即可——这样既全了君臣情分,也能稳妥掌控三州,何乐而不为?” 他看着魏师逊,又转向皇帝赵牧,继续道:“眼下的大乾,刚从北伐的战乱中缓过来没几天,军民都盼着安稳。若是急于对武安君动手,传出去,恐怕会让天下人觉得朝廷‘卸磨杀驴’,朝廷的威信怕是要再次扫地。之前叶战将军的事,已经让军中将领心有芥蒂,好些人都消极怠战,若非水师撑着,南边的防线早就出问题了。如今好不容易打开局面,对北元形成了一定的攻势,若是此时再拿下武安君,以后还有谁敢为朝廷拼命?” “隆大人,用人之道,首在忠诚!”魏师逊寸步不让,语气带着几分严厉,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不忠之人,能力越强,危害越大!北元再强,也过不了长江天堑;可若是内部出了问题,江山社稷动荡,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还少吗?武安君一个没有根脚的屠户之子,凭着几分运气和战功才有今日,本官之前对他格外开恩,想拉他一把,他倒好,不仅不愿依附,还私藏高产稻种,显然有了二心,这样的人,若是不早作提防,迟早会成为大患,还请陛下明察!” 他心里对武安君早已充满不满——若是皇帝觉得自己跟武安君“同流合污”,那自己的恩宠恐怕就要到头了,必须尽快撇清关系,还要让皇帝意识到武安君的“威胁”。 “好了,你们都别争了。”赵牧连连摆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三州之地眼下除了武安君,确实没人能镇住场面。他毕竟是北伐的功臣,又刚稳定了邓州的匪患,若是轻易动手,确实会寒了将士的心。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得从长计议。” “陛下英明。”隆大元松了口气,连忙躬身行礼。 魏师逊却没放弃,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阴狠,眼神里闪过算计:“陛下,有些事咱们做不得,但是有些人却能做得。比如……让蔡正阳那边的人先试探一下武安君,或者找个‘述职’的由头,调他进京——他若是乖乖来京,说明还有敬畏之心,咱们可以慢慢削夺他的权力;若是他敢推脱,那就是有了反心,到时候咱们再动手,也名正言顺,天下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赵牧眼神微动,魏师逊的主意虽然阴损,却正好合了他的心思。他确实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既能打压武安君,又不会让自己背上“卸磨杀驴”骂名的借口。他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传朕的旨意,召各州安抚使回京述职,包括淮北三州观察使。” 此时的武安君还在唐州的衙门里,完全不知道临安城里的算计。眼看秋收一天天临近,他正忙着布置秋收事宜,粮食收上来,还得有足够的地方存放,好些粮仓都遭到了破坏。 “大人,如今三州之地人丁稀少,好些百姓当初为了躲避战乱,逃到了信阳、光州甚至襄阳一带。”邓宿拿着一份各县的人口统计表,语气急切地说道,“以属下愚见,秋收之后,咱们应当大力招收流民,充实各县的人口——现在三州的田地,至少有三成撂荒,只要有人种,明年的粮食产量还能再增加不少!而且人口多了,才能征调更多的青壮入伍,唐州军才能真正壮大起来。” 他算了算,以三州目前的粮食产量,至少还能再养活五六万人口;等到明年高产稻种推广开来,多养活十万人都不成问题。人口才是根基,没有足够的人,就算有再多的田地、再好的稻种,也没用。 “招收流民哪有那么容易。”武安君叹了口气,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北元边境和信阳、光州的方向,“北元那边已经在边境修筑关卡,派了士兵巡逻,严禁百姓南下;后方的谭良弼和王洪明,也把人口盯得死死的,不仅严禁本地百姓迁往三州,还设卡拦截从其他地方逃往三州的流民——毕竟谁都知道,人口就是赋税,就是兵源,他们怎会愿意把人口让给咱们?也就信阳和光州交界的一些偏远小镇,管控松些,可那些地方本就不富裕,流民也少。” “大人,‘修得梧桐树,自有凤凰来’啊!”邓宿却不气馁,笑着说道,“咱们只要把三州的安置政策做好——流民来了有饭吃、有房住、有田种,还能免三年赋税,就算关卡再严,他们也会想办法过来!当初北元在通往襄阳的路上布置得够严密了吧?可每年还是有不少百姓冒着风险南逃,不就是为了一口饭吃、一个安稳日子吗?” 武安君眼前一亮,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就让苏晋安排下去,让各县把空闲的无主房屋都清理出来,破损的地方修补好;撂荒的土地也都统计出来,划分成小块。凡是愿意来三州垦荒的流民,一律免费分给房屋和土地,再给他们发放种子粮,免三年赋税——只要能让他们看到希望,就不怕没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三州之地耕种的大多是熟田,之前因为战乱,大批田地撂荒,有些甚至已经长满了野草。若是能把这些撂荒的土地重新开垦出来,再推广高产稻种,三州的粮食产量必然能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就算朝廷断了补给,唐州军也能自给自足。 眼看着秋收一天天临近,三州之地的百姓脸上渐渐有了笑容——稻穗一天天饱满,今年终于能吃上一口饱饭了。可就在这时,一份来自临安的公文送到了武安君手中——召他进京述职。 按照朝廷旧例,封疆大吏每年秋收之后都要进京述职,通常是各路的安抚使,武安君这个“三州观察使”算是个特例。虽然三州之地比起周边各路,无论是人口、土地还是繁荣度都差上许多,但他在三州的权柄,却堪比一州总管,进京述职本在情理之中,可武安君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 “大人此去临安,恐怕得小心再三才是!”杨成和拿着公文,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带着忧色,“大人从临安回来才不到一年,三州之前又乱作一团,按说不该这么快就召您进京述职——这里面恐怕有猫腻。” 武安君也不想去,可他现在还没有拒绝朝廷诏令的实力,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先生何以教我?若是朝廷真的想对我动手,我该如何应对?” “若是属下所料不错,朝中定然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借机削夺大人的权力。”杨成和沉吟片刻,缓缓道,“大人此去,务必隐忍,不可行差踏错,落人把柄!只要大人没有过错,以您现在的声望和唐州军的实力,朝廷还不敢轻易动您——毕竟北元还在北边虎视眈眈,他们还需要大人镇守三州。” “先生可否与本官同行?”武安君看着杨成和,语气带着期盼——杨成和不仅熟悉兵法,还善于揣摩人心,有他在身边,自己也能多几分底气。 他原本以为,按照崔思退之前的估算,朝廷至少会等到两年后,三州彻底稳定下来才会对自己动手,可从眼下的形势来看,他们显然是等不及了。或许,是因为三州在秋收之后就能摆脱缺粮的困境,有些人担心自己会借此壮大,所以才想提前动手。 “大人,属下恐怕不能与您同行。”杨成和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歉意,“大人能不能及时从临安回来,恐怕还得落在北元那边——北元的嵩州防御使张亥,此人野心不小,属下准备去邓州一趟,跟郭进大人共同应对此人,若是能挑起北元的边境冲突,朝廷自然会急于让大人回来主持大局。” 武安君点点头,明白了杨成和的用意——有杨成和在邓州帮衬郭进,既能防备北元,又能在关键时刻“制造”事端,为自己解围。他又问道:“情报司那边,之前撒下的‘鱼饵’,有消息了吗?” “鱼饵已经撒出去了,就等鱼上钩了。”杨成和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罗枭那边已经按照计划,把‘前朝大墓’的消息泄露给了北元的棋子,只要北元那边动心,派人来盗墓,咱们就能趁机制造冲突。” 建康府的烟雨阁中,正笼罩在一片细雨之中。雨点打在阁楼的瓦檐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水雾缭绕,让整座烟雨阁看起来像一幅水墨画,又似云中仙境。 叶柔凭栏而立,望着窗外的雨景,眼神有些恍惚——她又想起了当初在淮水上,武安君救她脱离险境的情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小姐,风把雨滴都打进来了,您快回屋吧,仔细着凉!”丫鬟玉珠拿着一件披风走过来,语气带着担忧,“这么大的雨,烟雨阁都半停业了,也没什么客人,您何必在这里受风吹雨打?” “难得有这般清静的日子,我再待一会儿。”叶柔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怅然,“平日里总是有各种琐碎事,要么是练琴,要么是接待客人,难得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玉珠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小姐,您哪里是想清静,分明是又在想那位武公子了!”她跟在叶柔身边多年,最了解她的心思——自从淮水一别,叶柔就时常想起武安君,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表露出来。 见叶柔没有反驳,玉珠眼睛一亮,又说道:“小姐,不如咱们去江南优品商铺,找槿颜夫人小聚一下?槿颜夫人跟大盘山那边有往来,肯定知道武公子的消息,咱们还能听听大盘山的新鲜事,总比在这里对着雨景发呆好!” 叶柔眼前一亮,心里的阴霾瞬间散去,她点点头:“也好,那就去吧。”虽然见不到武安君,可从槿颜那里听到他的消息,也能让自己安心些。 “太好了!我这就去拿伞,再让马叔准备车马!”玉珠大喜,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她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整日憋在烟雨阁里,像只笼中的鸟。 叶柔看着玉珠欢快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转身回到梳妆台前,准备整理一下妆容和首饰——去见槿颜,总不能太随意。 可她刚拿起眉笔,玉珠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语气带着失落:“小姐,曹妈妈来了,说有客人要见您,她已经把客人安排在大堂的包厢里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叶柔握着眉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平复了心境,语气平静地说:“让曹妈妈进来吧。”她心里清楚,烟雨阁本就是迎来送往之地,有客人找她,也是常事,看来今天是去不成槿颜那里了。 很快,曹妈妈就笑着走了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叶姑娘,有位俊俏公子特意来见您,出手还格外大方,我已经把他安排在二楼的包厢里了,您快收拾一下过去吧?”叶柔是烟雨阁的“头牌”,清倌人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少公子哥都慕名而来,曹妈妈自然要格外上心。 “还请那位公子稍待,奴家还要收拾片刻,一会儿就去大堂。”叶柔微微颔首,没有拒绝——她虽然是清倌人,不必卖身,可接待客人是本分,等闲不会驳曹妈妈的面子。 按照烟雨阁的规矩,清倌人除去每旬一次的例行演出,每天只需接待两次客人,通常在大堂或包厢接待;若是遇到投缘或出手阔绰的客人,也可以请进自己的闺房,那便是“入幕之宾”。可叶柔在烟雨阁这么久,从未请过客人进闺房,这也让建康的公子哥们暗中较劲,都想成为第一个走进她闺房的人。 “小姐,您就不能拒绝吗?咱们都说好了去槿颜夫人那里的!”玉珠撅着嘴,一脸不开心——她最讨厌这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一个个看似斯文,心里却满是龌龊心思。 “莫要多嘴,帮我把头饰整理一下。”叶柔语气严肃了些,“寄人篱下,哪能随心所欲?快去准备吧。” 玉珠不敢再多说,只能乖乖上前,帮叶柔整理发髻上的珠钗。 此时的烟雨阁大堂确实格外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客在喝酒聊天,这么大的雨,没几个人愿意出门。烟雨阁的姑娘们大多躲在自己的房中休息,只有几个年长些的女子在大堂的角落掷骰子,打发时间。 曹妈妈领着叶柔和玉珠上了二楼,指了指最里面的包厢:“叶姑娘,那位公子就在里面,您快进去吧。” 叶柔顺着曹妈妈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包厢门口挂着青色的纱帘,里面隐约坐着一个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几乎把整个人都掩盖在斗篷里,看不清模样。 喜欢大乾杀猪匠请大家收藏:()大乾杀猪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