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不,本公子意在天下》 第一百零二章 父与子 王玉果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掸子。 他“啪啪啪啪”的用这鸡毛掸子使劲的拍打着桌子!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老子送你去读书所希望的是你能金榜题名!” “是希望你能当官!是为了让咱老王家摆脱商贾的身份!” “他陈小富要做善事,你要给他捐献点粮食或者银子老子都不会反对!” “你这孽子!你竟然要将库房里的粮食全部送给陈小富……你是不是读书读傻掉了?” “你知道现在粮价有多高么?” “你知道老子库房里的那些粮食是费了多大的劲,是花了多少银子囤积起来的么?” “你知道老子让你叔叔速速去帝京是为了什么么?” “还不是为了多赚一些银子!还不是为了你去帝京中了进士之后有银子可去打点!” “你知道想要外放有多难么?你知道就算是一个县令需要向吏部送多少银子么?” 许是骂累了。 王玉果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王夫人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端来了一盏茶,小心翼翼的给王子贤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叫儿子给他爹道个歉消消气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王玉果中年得子,仅此一个儿子! 他是吼得凶,那鸡毛掸子终究一下也没有落在儿子的身上。 王玉果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儿子很争气。 他对做生意毫无兴趣,但读书却极有天赋。 十三岁中童生,十六岁中秀才,而今十八岁,再过几天便要去江南道道府平江城的平江贡院参加今岁秋闱,若能得中,便是举人身份! 他老王家曾经也是风光无两的! 曾经在大陈京都集庆,祖上也是朝堂上的大员! 集庆王氏府邸当年也是风光无两的存在。 那样的风光早已成为了过去,祖上因站错了位置,最终被继位的皇帝一道圣旨发配千里。 王氏子弟就此流落各处,王玉果这一脉在长乐年间来到了临安就此做上了粮食生意。 陈朝已不复存在,大周才立国十六年余,王氏族人自然又燃起了希望,希望家族中能培养出优秀的子弟能重返庙堂。 王子贤便是临安王氏的希望! 他亦是王玉果的骄傲。 但今晚…… 这个让他引以为豪的儿子,他竟然要将家里所囤积之粮食全部送给陈小富! 竟然还威胁他,说倘若不答应,便断绝父子关系离家出走! 陈小富那狗东西究竟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王玉果放下了鸡毛掸子端起了茶盏,揭开茶盖在茶盏上抹了抹茶沫子,激动的声音变的缓和了许多: “子贤,你已经长大了,做事不能冲动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将来你做了官,这样冲动的性子是要不得的!” “一个错误的决定搞不好就要断送你的前程甚至是你的命!” “帝京那边,爹这些年已打点了一些关系,你秋闱中了举人,后年就能去帝京参加春闱了。” “只要你能金榜题名,哪怕排在末尾,你也不用担心要等多久才能放个实缺。” “当了县令这仅仅是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要用到银子的地方还很多很多!” “这临安城的街坊都说爹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们知道个屁!” “官路官路,要想当官就得用银子铺路!” “要想将这路铺得更长更平坦就需要大量的银子!” “爹不是铁公鸡,爹赚的银子都是攒着将来给你铺路用的!” “夜已深了,你去歇息吧……明日回书院。” 王子贤没有走。 他一直低着头,直到这时候他才抬起了头来,王玉果正要喝一口茶,抬眼便看见了儿子眼里的倔强。 他心里一咯噔。 果然,王子贤开了口: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但这些道理在我看来不一定就正确。” “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表达我立场的权力。” “读书是为了当官,当官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当更大的官么?” “这也没有错,但无论当多大的官,其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王玉果放下了茶盏,他看向了王子贤,“自然是为了光宗耀祖!” “不,在孩儿看来,光宗耀祖并不是当官的主要目的!” 王玉果双眼微微一眯:“那你认为当官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王子贤沉吟三息:“孩儿以为,当官的目的是福泽一方,是让治下百姓能安居乐业。” “若当了大官,则是要让国家富强,令敌国畏惧……是要成为名族的脊梁,国家的魂!” 王玉果颇为欣慰,他摸了摸额下的短须,“嗯……你说的对。” “你的理想为父赞同,那就努力的去读书吧。” 他又端起了茶盏,可王子贤还是没有走,他又开口说道: “许多事嘴上说着很容易,但真去做……却很难!” “陈公子嘴上不说,但他真的在做!” 王玉果又看向了儿子,父子四目相对,无人退让,王夫人仿佛看见了视线交织间碰撞出的火花来! 她正要将儿子拉走,王子贤又说道: “陈公子有比肩大儒之才,他定会入朝为官!” “可他从来没有夸夸其谈,他用他的行动在饯行他心里所想,为了那些灾民,他能够付出他的所有!” “这是大爱,是大无私,这样的人才是国家最需要的官!才是孩儿心中崇拜的偶像!” “可你呢?” “你之所想便是我能光大咱王家的门楣,将来我当了官令你脸上有光让你在街坊们的面前扬眉吐气罢了。” “这也没什么,但实实在在给灾民们做点事就不行么?” “还不是因为你认为那些灾民对王家,对我将来的仕途毫无作用?” “你从心里是看不起那些灾民的!” “毕竟他们就算不是灾民也只是泥腿杆子!” “可我的看法与你不一样。” “我认为他们都是大周的子民,我不认为我陈子贤这个粮商的儿子就比他们更高贵!” “陈公子说,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真正的强大在于对内建立一个相对公平的社会秩序,对外,拥有强大的武力。” “什么叫相对公平?” “就是大家都是人,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 “所以陈公子他能与那些你看不起的灾民相处,他能收留那些灾民给他们吃给他们住甚至给他们做新衣裳穿!” “你觉得你比陈公子的身份还高贵么?” “你既然舍不得那些粮食……那我王子贤就只能舍弃这个家了!” “因为你让我心难安意难平。” “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告辞……!” 王子贤躬身一礼,转身就走。 王玉果大怒! 他豁然站起,将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站住!” 王子贤站住却没有看他父亲一眼,他冲着母亲又躬身一礼:“孩儿是孝顺的,孩儿会去读书会去科考会去当官。” “孩儿只想走自己想走的路当自己想当的官。” “将来孩儿会给你养老……” 王氏紧张极了,她一把就拽住了王子贤的手,扭头就冲着王玉果一声怒吼: “你个天杀的!究竟粮食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捐出半数之粮,否则……老娘和儿子同走!” “你守着你的粮去过日子吧!” 王玉果:“……” 第一百零三章 蓝图 那夜,临安城有许多地方的灯火彻夜未眠。 那夜陈小富睡得很是香甜。 他不知道他收留灾民之事在临安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收留灾民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方面让那些灾民们不再继续流浪,能够得到最大的救助,能够多活一些人下来。 另一方面……他需要人! 要开采瓦泥山上的矿,要修建花溪别院那巨大的围墙,要开荒种地,将来还要开设一些作坊……这些都需要人! 原本所想是挑选三五千个身强力壮的,可真深入那些灾民之中,见到了他们的凄惨景象之后,他还是无法做到冰冷无情。 都怪这该死的善良! 昨日到夜晚时候,临安城外后续来的所有灾民他也叫张大牛带人去收了,这一家伙拢共就有了一万二千四百六十四人! 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瓦泥山上的那些临时搭建的棚子严重不够用,这该怎么办呢? 次日一早他起了床并没有去后花园再跑步锻炼。 他派了二狗子去了瓦泥山将张大牛给叫到了别院。 “今儿个的天已经开始转凉,毕竟已入秋多日。” 他一边斟茶一边对张大牛说道: “少爷我思考的还是不够周祥,没有料到多出了一大半的人。” “瓦泥山南麓我记得有一片开阔的灌木林,灌木林间还有一条溪流。” “嗯,” 张大牛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说道: “那边我们叫十里河,那灌木林中有许多野鸡兔子,农闲时候我常与村里的伙伴去那地方挖陷阱抓野鸡兔子……少爷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都住在瓦泥山山顶上这不是个好办法,虽说距离矿藏近,但山顶不平,要修建房舍这很麻烦。” “不如这样,将十里河那地方的灌木全部砍去,背山面河而建大量的房子……这距离入冬也不远了,要修建砖瓦四合院肯定是来不及的。” “还是就在十里河那地方先盖几处大的棚子,让那些灾民先渡过这个冬……冬天他们也有事可做,女的去开垦对岸的那些荒地,男的就留在瓦泥山上挖矿,老人就在家里带孩子。” “你给孙大爷说一下,窑洞再修建几处,做砖瓦的人再增加一些,烧窑不要停!” “城墙用的砖且缓一缓,先烧修建房子的砖瓦。” “主要是我希望在明年冬,不仅仅是你们都能住上新房子,那些灾民们也能都住进新房子这便是最好的……这样他们才能更有归宿,才不会动了离开这里的心思。” 张大牛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你们现在住的村子就叫花溪村,你告诉那些灾民,他们要住的那地方就叫……十里河村。” “一个崭新的地方,一个崭新的村落,就是他们将来的家了。” “那地方的地,少爷我去找葛城守要来,那地方最终要如何建设,等少爷我实地再去仔细看看告诉你。” “好!” 张大牛起身告退,他飞快的向瓦泥山跑去。 翠红带着大管家陈实这时走了进来。 他冲着陈小富拱手一礼,小意的说道: “少爷,老仆前来是来给少爷您说说这粮食的情况的。” 陈小富抬眼看了看陈实,伸手一引:“请坐。” “谢少爷!” 陈实落座,说道: “少爷,别院所拥有的田地一共是三百七十顷,一顷五十亩,也就是一万八千五百亩。”(大周计量) “其中有地八千五百亩,有田一万亩。” “别院的田地都是好地。” “这些地,在好的年头亩产小麦平均在一百斤,亩产稻谷平均在一百五十斤。” “今年略有欠收,小麦亩产只有勉强九十斤,稻谷亩产也只有一百二十来斤。” “别院所有的地,今年总的小麦收成是七十二万斤,佃农们占四成,别院落下四十三万二千斤。” “别院所有的田,今年总的稻谷收成是一百二十万斤,除去佃农的四成,别院落下七十二万斤。” “这听起来似乎挺多,但别院的所有支出皆来自于这些田地所产的粮食。” “按照以往的粮价来算,坊市小麦售价两文钱一斤,扣除别院所有人的口粮,售出小麦四十万斤,能得……八百两银子。” “坊市以往稻谷售价是三文钱一斤,别院卖出七十万斤稻谷能得两千一百银子,总共的收入也就是三千两银子。” 陈小富顿时就吃了一惊—— 他还从来没有仔细的去算过这笔账! 此刻听陈实如此细致的讲来,他才忽然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个大财主了! 除去给了张大牛的那些银子,除去小薇存下的那些银子,他的兜里还有十二万两! 十二万两银子,这是花溪别院这么多的田地足足四十年的总收成! 他本能的觉得这有些荒谬。 在他目前所接触到的这些人中,似乎个个都是大款! 尤其是齐国的那位钰扶公子……他家恐怕真富可敌国啊! 他这才发现自己兜里的银子好像足以让那些灾民们吃米而不是吃米糠! 他这也才察觉到那些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的侍候着庄稼,一年到头兜里却难以存下几两银子。 他让张大牛给村民们发了二两银子过节,那些村民们真比过年还要开心。 他让张大牛给那些灾民们说,他们去挖矿一个月二十文钱,那些灾民一个个乐得就像捡到了金元宝似的。 如此看来,至少这大周朝的农人过的日子是极为艰苦的,因为粮贱! 也因为低下的生产力和生产工具所导致的粮食的亩产极低。 一亩好田才产水稻一百五十来斤……这是陈小富完全没有料到的。 看着陈小富脸上那震惊的表情,陈实又道: “少爷,给您说这些主要是因为您收留了那么多的灾民,按照别院所存之粮食和银子,咱们……到不了年关就都要吃米糠了。” “老仆的意思是,是不是让他们吃两天饱饭就让他们走吧?” “少爷的心意尽到就行了,他们的命……就听天由命,可好?” 陈小富正要给陈实说自己在卓记钱庄还存有多少银子,翠红已飞快的跑了过来。 她气喘吁吁站在了陈小富的面前,她的面色有些紧张也有慌张: “少爷……大夫人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这让我很难办啊 大夫人? 大夫人自然就是开阳神将府的那位正牌夫人了! 翠红的这个消息令陈小富和陈实二人都吃了一惊,陈实眉间一蹙便看向了翠红: “真是大夫人?” “回大管家,真是大夫人!” “到何处了?” “已至南院门外!” 陈实又吃了一惊:“大夫人没有去东院?” “没有,大夫人的车驾还有、还有百十来个银甲骑兵就在门外。” 陈小富眉梢微微一扬:“她怎么没进来?” 翠红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少爷,按礼……少爷当出门去迎接!” “有这种规矩?” 陈实看向了他也点了点头。 身为私生子,自然应该是要去恭迎主母的。 可陈小富却毫不犹豫的说了两个字: “不去!” 陈小富话音刚落,那照壁后便有一女人的声音传来: “哟,有十年没见了吧?你看来是真长大了呀!” 照壁后走来了十来个人。 最前面的便是开阳神将府大夫人蔡燕妮。 紧随其后的便是她的儿子陈宥宁和女儿陈若雨。 再后……便是十个挎刀的银甲侍卫。 大夫人衣着锦绣,雍容华贵。 她徐徐向陈小富走来,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的又道: “听说你开了窍,听说你有比肩大儒的才华,我这个当姨娘的心里本还暗自高兴,寻思你总算没给开阳神将府丢脸。” “虽不知那些传言是真是假,但姨娘我现在能确定一件事……” 她停下了脚步。 她那张脸有些倦怠,她那双眼却多了几分兴奋的色彩。 她微微仰着脖子,视线落在了陈小富的脸上,眼里是毫不隐藏的蔑视: “你,依旧不懂规矩,还是没有教养!” 她距离陈小富只有两丈距离,她的面色陡然一寒,一声厉呵: “你还能在那安坐?” “见到姨娘还不跪迎?” 陈实紧张极了。 他此刻已站了起来,已躬身。 他抬眼看了看陈小富,却见陈小富依旧稳如泰山。 甚至陈小富还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就看了这位大夫人一眼! 他端起茶盏来正要喝上一口,大夫人已是满脸寒霜。 她身后的陈宥宁已迈出了一步,伸手向陈小富一指,厉声呵斥道: “你这个没教养的东……” 陈小富一口饮尽了杯中茶,手一挥! 陈宥宁话音未落,那茶盏“砰!”的一声便砸在了陈宥宁的额头! “啊……!” 陈宥宁一声惨叫,他连退了两步,手捂住了额头,再放在眼前一瞧,竟然满手是血! “陈小富,你好大的狗……!” 胆字没有说出口,陈小富的视线已落在了他的脸上,他陡然感觉到一股刺骨寒意。 “闭嘴!”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陈宥宁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他忽然想起京都传言说这个私生子暴揍了左相的孙子潘青云。 他捂着额头当真就闭上了嘴。 蔡燕妮扭头一瞧儿子血流满面,她哪里能够容忍这私生子在自己的面前做出如此举动。 她勃然大怒: “放肆!” “来人……!” 身后的十个银甲侍卫快步上前。 蔡燕妮伸手向坐在凉亭中的陈小富一指:“此子顽劣,目无尊长,当着本夫人的面竟然敢伤了少爷……!” “拿下他,本夫人亲自家法处置!” 十个护卫呼啦啦向凉亭冲去,刚冲出去两步,阿来和哑巴齐齐看向了他们。 陈实已一步跨出了凉亭,冲着那十个侍卫一声大吼:“且慢!” 大夫人的视线落在了陈实的脸上,她的双眼微微一眯: “大管家?” “怎么?今儿个本夫人要拿下这不知礼数的野种,莫非大管家还意图阻止?” “是不是在花溪别院呆久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声音陡然一厉:“你给本夫人退下!” “本夫人执行家法,就算是老夫人在此本夫人也有理在先!” 陈小富忽的就笑了。 他扭头看向了这位大夫人: “我曾经想过你会很做出一些愚蠢的事,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规矩?” “你若是懂规矩,当去东院先给奶奶问安才对。” “你竟然敢无视你丈夫的母亲……你竟然敢不将奶奶放在眼里,你视陈府的家法为何物?” 蔡燕妮一噎:“你……本夫人处置了你自然会去给老夫人问安!” 陈小富忽的站了起来,他背负着双手面朝蔡燕妮,嘴角一翘便笑了起来: “你这是分不清大小王啊!” “这里是花溪别院!” “长幼有序这个道理你懂么?” “你若不懂,我砸陈宥宁的那一家伙就是在告诉他长幼有序这个道理!” “我是兄,他是弟。长兄如父,他竟然敢对如父的长兄龇牙咧嘴指手画脚……大夫人,你就是这么教你儿子的?” 蔡燕妮大怒,一张脸顿时通红。 这一瞬间她知道这个私生子确实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那么从临安送到她手里的信里所写,就是真的! 她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大麻烦。 “牙尖嘴利的东西,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就凭你这态度……将他拿下,有阻拦者……给本夫人全杀了!” 十个侍卫“锵锵锵……”拔出了他们腰间的刀。 陈宥宁捂着额头阴恻恻的笑。 陈若雨捏紧了衣摆紧张极了。 她不希望那个哥哥死! 她已经十四岁了,她清楚的记得三岁时候来花溪别院,这个哥哥带着她们抓蛐蛐看蚂蚁。 二哥说他是个傻子。 娘说他是个白痴。 那些年帝京关于他的传言都是不好的,但她依旧觉得这个大哥是个令她感到很亲切的人。 不管怎样,他都是自己的大哥。 虽不同母,却同父。 何况这个大哥一直生活在临安,对帝京的开阳神将府丝毫没有威胁,母亲又何必要将这件事做得这么绝?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陈若雨一声娇呵: “慢……!” 这一声慢令陈小富移动了视线。 他看见了那个……陈若雨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流鼻涕的黄毛丫头。 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以至于陈小富一时间并没有认出她来。 “娘亲,女儿以为……” 她的话被大夫人厉声打断:“这里不需要你以为,退下!” 陈若雨一愣,她非但没有退下,反而还飞快的向前跑去! 她提着裙摆奔跑,从那十个侍卫间穿过,她冲着陈小富焦急的大喊: “大哥……快跑!” “去找奶奶救你!” 陈小富这才知道这姑娘原来是自己的妹妹。 他顿时就乐了。 他当然没有跑。 陈若雨跑入了凉亭,似乎这才发现这个大哥依旧一脸的淡定。 她急死了: “你快跑啊,不然、不然就算不死也会重伤的!” 陈小富忽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丫头,你这一声大哥叫得很好听啊。” 陈若雨顿时就愣住了。 陈小富看向了大夫人,一声叹息:“你生了个愚蠢的儿子,却又生了个这么懂事的女儿。” “这让我很难办啊!” 第一百零五章 这是个什么情况? 没有人明白陈小富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蔡燕妮根本就没有将陈小富放在眼里,她的双眼微微一眯: “怎么?你这是想要用若雨来威胁我么?” 她冲着陈若雨一声大吼:“你还不给我回来!” 陈若雨咽了一口唾沫,眼里满是恐惧的看向了陈小富,“大哥……” 陈小富又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怕,有大哥在。” “大哥肯定是不会威胁你的,大哥只是在犹豫怎么对待你的母亲。” 陈若雨脑子里对这个大哥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她三岁那一年,她很清楚这个大哥的软弱,在帝京的那些年她也听说了许多关于这个大哥的事。 在那些人的嘴里,这个大哥……他依旧软弱,依旧大字不识几个。 只是在半个月前却有从临安传来的消息说大哥完全变了,说他展露出了极高的才华,还揍了左相府的那位潘公子。 母亲因此而决定前来花溪别院看一看。 她知道母亲的意图,她不希望母亲真的将这个大哥给弄死了。 现在看来这个大哥确实是有巨大的变化,至少到现在他并没有露出丝毫怯意,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 他说他在犹豫怎么对待母亲……他敢怎么对待母亲? 就在陈若雨如此想的时候,陈小富又开口说道: “阿木,哑巴,将这些个侍卫……打晕了丢出去。” “不要搞得太血腥,别吓着了我的妹妹。” 说完这话,陈若雨便见凉亭柱子旁的两人冲了出去! 陈小富又坐在了茶桌前。 他刚好坐下,已有三个侍卫倒地。 他看都没看一眼,他对陈若雨亲切的说道: “妹妹,坐,哥给你煮茶。” 一阵精铁交鸣之声。 一阵大吼声。 还有一阵惨叫声。 陈若雨哪里有心情坐下喝茶,她转身看向了亭外。 她陡然瞪大了眼睛! 开阳神将府的十个侍卫,竟然就在这数息之间全部倒在了地上! 大哥派出的那两个人…… 他们已施施然走了回来! 阿来冲着陈小富拱手一礼:“没一个流血。” “好!” 陈若雨便又看见二人转身,将那些倒地的侍卫向门外拖去。 他们经过了娘和二哥的身边,娘亲和二哥这时候已惊呆了,他们张着嘴呆立当场。 陈实心里一叹,他向大夫人走了过去。 “大夫人,二少爷,老仆带你们去……东院!” 这是给大夫人一个台阶。 陈实很清楚陈小富现在的性格,倘若大夫人依旧不依不饶……她今儿个恐怕走不出这南院的门!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终究是不好的。 一个私生子敢将主母给暴打一顿,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说不过去。 在别人听来,这便是陈小富的大逆不道。 蔡燕妮显然这时候也更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个私生子与以往不一样。 她并不愚蠢,她至少探明了这个私生子的改变和依仗—— 神将府的侍卫并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都有武功,武功还都不错,但他们在那二人的手下无一人走过三招! 这便说明陈小富的那两个护卫武功极高! 这样的高手是从哪里来的? 显然是老夫人安排的! 这口气,她现在必须咽回去,儿子挨了一茶盏,这个仇……也只能改日再报! 她正要借坡下驴,却不料门外忽然传来喧天的锣鼓声! 阿来走了回来,他站在了凉亭外对陈小富说道: “临安书院王子贤求见少爷!” 陈小富一愣,倒是记起了王子贤这个人来,却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请他进来!” “好!” 阿来又转身离去,片刻,他带着三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便是王子贤,他的身后是两个中年男子。 王子贤三人并不认识神将府的那位大夫人,他们甚至都没看大夫人一眼,他们从大夫人和二少爷的面前走过。 “陈兄……在下王子贤,给你送粮食来了!” 蔡燕妮和陈宥宁顿时吃了一惊,他们看向了陈实,陈实也不知道呀,他苦笑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走,他们皆向凉亭方向看去。 陈小富站了起来,一脸的灿烂: “子贤兄,你来就来吧,还送什么粮食呢?” “快快请进,快快请坐……妹妹,煮茶!” 陈若雨目瞪口呆,她咽了一口唾沫沉吟三息坐在了陈小富的下手,当真煮起了茶来。 王子贤一听陈小富叫那俊俏姑娘妹妹……他倒是多看了陈若雨一眼,心里顿时一颤。 他连忙收回了视线,冲着陈小富拱手一礼: “陈兄客气……这位是我父亲,这位是我家的大管家王林。” 陈小富又欢喜的拱了拱手:“原来是伯父,来来来,三位请坐!” 王玉果不是第一次见到陈小富,却是陈小富蜕变之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 他的心里对这位陈公子恨的牙痒痒,但他的脸上却笑开了花。 他连忙拱手还礼:“陈公子客气,草民王玉果见过陈公子!” 毕竟是开阳神将府的私生子,毕竟是花溪别院的少爷,论及身份这不是他一个粮商可比的,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 “是这样,犬子说陈公子大善救了万余灾民,犬子受陈公子善举之感召决定也尽一份绵薄之力!” 说着这话,他冲着那位大管家使了个眼色,那大管家从袖袋中取出了一本小册子放在了陈小富的面前。 陈玉果又道: “草民家里做的是粮食生意,犬子说那么多的灾民要吃饱肚子这需要大量的粮食……” “犬子原本打算给陈公子送来一万担的粮食,但又担心陈公子无处存放,便采用了这么个法子……” 一万担粮食? 这就是百万斤! 这话落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此间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陈若雨顿时就抬头看向了王子贤。 蔡燕妮和依旧捂着额头的陈宥宁又看向了陈实,陈实还是不知道呀! 他刚才还在给陈小富说着这粮食的问题,他万万没有料到临安城这位出了名的铁公鸡王玉果王老板竟然要送给少爷百万斤的粮食! 哪怕是最差的糙米,按照现在的价格十六文钱一斤算,那也是一万六千两银子! 关键是现在有银子还不一定就能买到这么多的粮食,因为粮食价格依旧在上涨,许多的粮商现在是捂着等价格继续上涨! 陈小富也没有料到王子贤做了这么大个事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那些灾民们至少不用全吃米糠了。 这么多的粮食分到那些灾民的头上每人都有八十斤左右,自己兜里还有十余万两银票,再向这位王老板多买一些,他们就能很幸福的渡过这个冬了。 “这是一万担粮食的账簿,陈公子可用此账簿在小人的铺子上去提取,直到提取完为止!” 陈小富很是感激。 “多谢子贤兄,多谢伯父!” “你们这是雪中送炭啊,我陈小富感激不尽,来来来,请喝茶!” 他话音刚落,阿来又走了过来。 “少爷,红袖姑娘求见,说……说是给你送银子来了!” 蔡燕妮心里一颤又瞪大了眼睛。 这是个什么情况? 第一百零六章 蔡燕妮惊呆了! 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从照壁后鱼贯而入。 在那群姑娘的后面还有三个男子。 这三个男子陈小富认识其中两个,一个是卓记钱庄的掌柜吴邃,另一个是卓记钱庄的大掌柜卓同书。 大夫人蔡燕妮自然是都不认识的。 这群人从她面前走过也没有人看她一眼,她们和他们都看着坐在凉亭中的陈小富! 他们的眼里只有陈小富! 那些姑娘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笑意如花。 后面那三个大男人也一脸春风,喜意极浓—— 蔡燕妮极度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她得到了这个私生子巨变的消息,她趁着开阳神将去了白羊城的这个机会带着府上的侍卫急急忙忙的赶来,为的就是将这个潜在的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 在来的途中她想过种种可能,但不管怎么想,那个私生子唯一的活路都只有一条—— 老夫人出面护着他! 她是铁了心要将这私生子置于死地的! 所以她抵达花溪别院之后,并没有去东院,她直奔南院,为的就是不给老夫人救这私生子的机会! 她没有料到这个私生子的身边竟然有两个高手。 这两个高手轻易将她的十个侍卫击败,她并没有放弃,想的是出门之后命剩下的九十个侍卫再杀陈小富! 可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却在这里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两幕! 这个私生子什么时候人缘如此之好了? 听他们那意思,他这是收留了多少灾民? 这败家的玩意儿,户部的粮库都空了他竟然还收留灾民?! 她心里忽的一惊,她发现自己太过大意了。 所谓人缘,并不是你做了多少好事就能得到多少人的帮助。 它的真正意思是别人看出了你的价值,认可了你的价值,将来彼此都能有利可图,这才叫人缘! 商贾是狡猾的。 在这粮价暴涨的时候,这个粮商还如此大度的送给他百万斤的粮……他这是看中了陈小富的什么呢? 这些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姑娘! 她们给陈小富送银子……她们又是看中了陈小富什么呢? 她们能给这小王八犊子送多少银子? 蔡燕妮还是没有出去,她甚至忘记了亲儿子额头上的伤,她决定看个究竟。 这一看,她又看呆了! “即安……” 红袖穿着一身红色的纱裙来到了凉亭外,这一声即安叫的颇有些幽怨: “奴家为你牵肠挂肚,你对奴家……却视若无睹。”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单相思么?” 陈若雨张大了嘴巴看了看那漂亮的姑娘,又看了看大哥那张漂亮的脸,心想小薇嫂子这才离开临安多久? 大哥他、他竟然又有了这么漂亮的红颜? 红袖这时也看见了坐在陈小富身旁的陈若雨,她又乜了陈小富一眼,抬步踏入了凉亭,手中湘妃扇一摇,腰肢儿一扭: “哦,原来身边有了个漂亮妹妹,难怪对奴家不闻不问了。” 陈小富乐了,他又亲昵的揉了揉陈若雨的脑袋: “她还真是我的漂亮妹妹。” “我说,你带着二十四侍女前来这唱的是哪一出?” 没等红袖回答,他已经站了起来,冲着那二十四侍女身后的三人拱了拱手: “吴掌柜、卓大掌柜,这位老人家……里面请!” 二十四侍女分列两旁,三人走入了凉亭。 吴掌柜拱手一礼站在了凉亭的一侧,卓大掌柜乐呵呵拱了拱手: “陈公子大善!” “老夫闻之不甚唏嘘啊!” “这位……他是老夫的老友,你就叫他萧老吧,他也刚到临安,听说了陈公子这一善举定要来看看。” 陈小富微笑摇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来来来,都请坐!” 原本坐在桌前的王玉果一听,一看,心里一咯噔。 他扭头看了吴掌柜一眼,吴掌柜微微颔首。 他连忙站了起来,冲着陈小富拱手一礼: “陈公子,既然有贵客登门,小人这便先告辞!” “这粮簿您收好,您随时可以派人带此粮簿来王记粮铺提粮。” “我等告辞!” 陈小富没有挽留,他也拱了拱手:“伯父高义,我陈小富记在心里,改日定登门拜访!” 王玉果心里一喜:“好好好,陈公子若有暇,便与犬子说一声,小人定扫榻以待!” 三人离去,二人落座。 陈若雨重取了茶盏,斟了两杯茶分别递了过去,她已没有刚才的紧张,这时的她心里极为欢喜也极为好奇。 她又斟了一杯茶,起身朝红袖姑娘走去。 “姐姐,请用茶。” “……你真是他的妹妹?” “嗯,我叫陈若雨,姐姐怎么称呼?” 红袖乐了:“那叫我红袖姐姐,呆会姐姐带你去玩。” “……好!” 入座的卓同书转身对红袖招了招手:“这事还是姑娘你来说吧。” 红袖上前一步,在陈小富的面前骄傲的扬起了脖子: “昨晚临安城所有青楼里的姑娘举行了一场义演……就为了帮你解决你收留了那么多灾民这个事。”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来。 “昨晚的门票收入加上募捐所得,一共是……六十三万二千六百两银子!” “这是捐赠人的名单,今日那些认捐之人将会陆续去卓记钱庄将银子补上。” “这些银子都将存入你的户头,” 陈小富打断了红袖的话,“不,这些银子存于……你去开一个慈善户头,就叫红袖会。” “赈济灾民的银子从这红袖会进出,账户和进出账目先由你管,后面账户和账目得分开。” “得将此事公之于众,不然别人会以为这些银子最后稀里糊涂的进了我的口袋。” 卓同书和萧公公顿时对陈小富刮目相看。 蔡燕妮眉间一蹙,她这才知道这些女子果然是青楼的姑娘…… 这该死的私生子,他竟然与青楼的姑娘也打得火热! 那些姑娘们竟然为他筹集了这么大一笔的银子……这狗东西生得漂亮,现在开了窍,倒是会讨那些姑娘的喜欢了。 只是他还是很蠢啊! 那么大笔银子落在自己的兜里它不香么? 至于灾民……灾民能用几个子儿? 就在这时候,阿来又走了进来。 “少爷,临安书院江老夫子和梁记绸缎庄的梁老板求见,江老夫子说书院也给少爷募集了一些银子!” “梁老板说……少爷所定的那些麻布算他梁记的,他是给少爷退还定金来了。” 蔡燕妮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私生子,粮商送粮,布庄老板送布,青楼的姑娘和书院的学子都送来了银子。 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在临安建立起了如此之高的威望! 此子,恐怖如斯! 必须尽快除去! 否则……后患无穷! 第一百零七章 你是真蠢! 凤历十六年八月十七。 这一天临安城再次轰动。 临安城最大的粮商,那个被称为铁公鸡的王玉果王老板,他竟然破天荒的宣布要支持陈公子收留灾民之善举! 他竟然敲锣打鼓给陈公子无偿捐献出粮食百万斤! 全是稻谷! 今日的粮食价格已是以往的六倍了! 稻谷的收购价格已经来到了十六文钱一斤,折算成银子就是……一万六千两之巨! 这铁公鸡这一次不仅仅是拔了毛,他还放了血! 更令临安城街坊震惊的是昨夜那些青楼姑娘们的募捐! 这一次的募捐,让临安人知道了那些商贾们的富裕—— 单单门票的收入就在二十万两! 募捐的银子更加恐怕! 竟然有足足四十三万余两! 也就是说昨晚去了映月岛观看义演的人有一万人,这一万人平均的捐赠都在四十余两银子! 捐献最多的是梁记绸缎庄的梁齐峰梁老板。 他捐出了足足一万两银子! 捐的最少的也都有二十两银子。 城守大人捐出了三千两银子,这是一条线,捐献三千两银子以上的都是临安城有名的商贾,做的都是大生意。 城守大人昨夜承诺过,说凡是捐赠者,其名都将会写入临安县志,还会刻于北亭的石碑之上。 城守大人说这石碑上落名的顺序就按照捐赠的多少来…… “梁老板捐了一万两,他肯定是排在第一。” “可王老板捐的百万斤粮食折算银子的话是一万六千两!王老板才应该排在第一!” “你们争个屁,人家梁老板今儿个一大早也去了花溪别院!” 有人好奇的问道:“怎么?梁老板又向陈公子捐赠了银子?” “这倒不是,梁老板是要给陈公子送去麻布四十万丈!” “四十万丈麻布就是四万匹,一匹麻布三百文钱,这就是一万二千两银子!” “再加上梁老板捐献的一万两,梁老板拢共就出了二万二千两,他肯定是第一!” 夕阳下,茶楼里的茶客们对此事议论纷纷极为热闹。 钱士林与孙子钱四两坐在半夏茶楼大堂的一角默默的听着。 一直听到夜色降临,那些茶客们纷至散去,爷孙二人这才走出了半夏茶楼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马车向庆园而去。 “看见了没有?这就是名。” “即安之名,从原本的才高八斗变成了大善人。”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转变。” “才高八斗能带给他的好处是会有许多的文人与之结交,入了仕途会有许多的文官因为他的才华而欣赏他。” “但他做了这件大善之事就不一样了。” 钱四两眼睛一亮:“爷爷,此善名是不是会让他平步青云?” 钱士林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这样的善名只会让他在官场举步维艰!” 钱四两一怔,愕然片刻:“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这善事造成的影响太大,给他贴上了一个大善人的标签。” “这样的标签会令许多人嫉妒,也或者说是忌惮。” “当然,会有一部分官员因此对他更加欣赏,但更多的官员却会疏远他,甚至提防他敌视他。” “即安将所有捐献的银子在卓记钱庄开设了一个专门的账号,他的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为的是这些银子的去向能受到监督,也是为了他的清白。” “可这样的行为在某些官员看来便是过于珍惜羽毛,一个过于珍惜羽毛的人入朝为官,他便会很清廉,便会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讲……讲规矩,讲道理。”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官场并不讲多少道理。” “官场的规矩也不是落于纸上的正大光明的规矩,而是彼此间潜在的相处方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官官相卫就是这种规矩的一种体现。” “利益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这种规矩的维系。” “显然即安要讲的规矩与官场的规矩是不一样的,他会被排挤在那利益群体之外,因为他会坏了别人的事,挡住别人的路,所以他在官场恐怕将寸步难行。” 钱四两愕然:“这做个好事岂不是还变成了坏事?” 钱士林沉吟三息:“如果单单就仕途的通畅而言,这确实不是个好事。” “你要记住,一潭污水里是容不下一滴清水的。” “但对于即安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 这话就很绕了,钱四两顿时就听不懂了。 钱士林一捋长须: “他若是与朝中官员同流合污,他必会处于危险之境。” “他若是成为庙堂中绝大多数官员之敌……他反而会受到陛下重用。” 钱四两还是一脸懵逼。 钱士林没有解释,他看着这孙子,笑道:“你不是很崇拜他的么?要不爷爷就将你送到他的身边给他当一个……书童?” “他还没有自己的心腹嫡系,你若是能留在他的身边,对你的将来许有极大的好处!” 钱四两思忖良久摇了摇头:“孙儿还是想要通过科举入朝为官。” “孙儿坚信朝堂之上还是有许多清官的,孙儿愿成为其中的一滴清水。” “若清水成了潭,又何惧那些污水?” 钱士林一捋长须欣慰一笑:“嗯,你有暇可多去花溪别院走走。” …… …… 花溪别院。 东院。 庄老太太仔细的给陈宥宁的额头上敷了药,偏着头看了看这个孙子,关切的问了一句: “还疼么?” 陈宥宁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 “疼……!” “他、他、他用那茶盏是想要砸死我啊,还请奶奶给孙儿做主!” 庄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即安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是不讲道理的人!” “起来吧,奶奶不会为你做主的,奶奶倒是要告诉你一声,他是你、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你怎么就不能学若雨呢?” “你怎么就觉得他会与你争夺开阳神将府的家产和爵位呢?” 庄老太太抬起了头,看向了躬身站在一旁的儿媳妇蔡燕妮。 她眉间微蹙: “从老身来花溪别院你就很清楚老身是来这里护着即安的!” “老身上次去帝京又给你说过他叫陈小富,字即安……他小富即安一辈子就行,可你偏偏就听不进去也或者是听不懂!” “你在帝京呆的好好的,老身就不明白你风风火火的跑来临安做甚?” “老身更不明白你啥事都不知道就跑去南院,还带着侍卫,还想要即安的命!” “你是真蠢啊!” “他究竟哪里招你惹你了?” “还是有人在背后鼓动你来做这样的蠢事?” “你临行前就没有回娘家问问你父亲忠义候么?” 蔡燕妮抬起了头来。 她忽的婉儿一笑:“婆婆不要生气,我这不是听说即安有惊人的变化么?” “实在很是好奇,这便急急忙忙的来了。” “倘若我真要对即安不利,哪里会只带了十个侍卫入南院?” “媳妇也就是试试……试试他的胆量和魄力。” “他爹说他极有可能会来帝京,极有可能陛下会赐他个官儿,他如果还是如以往那般软弱……这帝京不去也罢。” “今日见他果然是不一样了,媳妇这也就放心了。” “至于开阳神将府……今日见了即安,开阳神将府就由他来继承吧。” “毕竟他是陈家的长子,毕竟他有比肩大儒的才学还有一颗仁慈的心。” 跪在地上的陈宥宁一听就惊呆了! 他抬起了头:“娘……!” 蔡燕妮打断了他的话:“你起来,随娘去给你大哥道歉!” 第一百零八章 以退为进 蔡燕妮这番话不仅仅令陈宥宁找不着北,也令庄老夫人吃了一惊。 庄老夫人神色严肃的看向了蔡燕妮,蔡燕妮依旧一脸的平静。 陈宥宁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的倔强: “娘,孩儿不可能给他这个私生子道歉!” “啪……!”的一声脆响,蔡燕妮一耳光就抽在了陈宥宁的脸上。 “放肆!” “他是你大哥,你再敢说他是私生子……娘打烂你的嘴!” 陈宥宁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娘。 “你、你打我!” “你竟然向着那个私……” “啪!” 蔡燕妮反手又是一耳光,活生生将陈宥宁的话给扇了回去。 她的面色顿时阴沉,她盯着陈宥宁:“娘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了么?” “你这是翅膀硬了也不将娘放在眼里了么?” 陈宥宁怕了。 他将这口恶气给活生生吞到了肚子里。 他垂下了头,捂着腮帮子低声说道:“孩儿……不敢!” 蔡燕妮看向了庄老夫人,歉意的笑了笑:“都怪媳妇平日里太宠着这孩子,让婆婆看了笑话。” “这些年来,身为即安的姨娘,我确实对他缺少了关爱,不瞒婆婆说,那也是我的私心。” “心里终究难以接受夫君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更难以接受这个孩子还得到了婆婆的悉心照顾,便觉得、觉得是婆婆偏了心。” “可这些年过去我渐渐也想开了,诚如婆婆所言,他在临安小富即安,宥宁在帝京……这孩子读书尚可,只是顽皮了一些,以后多加管教去军伍之中磨炼磨炼许能成才。” “他们兄弟二人各有各的路,本不用我再去操心什么了。” “可前些日子得知即安跳楼因祸得福有了比肩大儒的才华,我便觉得很惊讶。” “又得知他得罪了左相府的那位潘公子……我便坐不住了,便想要来临安看看。” “婆婆也知道左相的权力极大,背后还有个二皇子,我这就有些担心这件事会不会给开阳神将府带来麻烦……” “上午与即安一见,这孩子,” 蔡燕妮竟然笑了! 看不出笑里藏了刀! 她的笑看上去竟然很是自然很是欣慰! “他出乎了我的预料,他确实长大了,也确实跟换了个人一样。” “他比宥宁有才华,有胆魄,有智慧,所以……我以为他继承开阳神将府才是最好的。” “毕竟是长子!” “毕竟对开阳神将府更有利。” 陈宥宁目瞪口呆。 老夫人也惊讶的看着蔡燕妮,“你……真心话?” “为开阳神将府计,媳妇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你能这么想,老身很欣慰。” “还是老身以前给你说的那句话,花溪别院是即安的,至于开阳神将府……他不会染指。” “现在不会,将来就算他去了帝京入了官场也不会窥觑开阳神将府。” “老身倒是要给你母子多说两句……” “莫要视即安为敌,他不是你们的敌人!” “与即安走的亲近一些,对你,对宥宁都大有好处!” “至于道歉就不必了,即安很忙……你的这番心意老身会代你转达,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帝京?” 蔡燕妮沉吟三息:“那歇息两日便回帝京。” “嗯……宥宁啊,” 陈宥宁躬身一礼:“孙儿在!” “你被你哥砸了额头,你心里是不是还很怨恨?” “……回奶奶,孙儿不敢。” “你是奶奶的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奶奶还是要说你两句……在你哥哥面前谦逊一些,不要将仇恨放在心里,你有许多地方需要向他学习!” “曾经的他在你眼里如蝼蚁一般,现在的他……无论是才学还是为人处世,你与他相去极远!” “奶奶总不会害你的!奶奶可不希望以后看见你们兄弟二人兵戈相见!” 陈宥宁沉吟三息,又躬身一礼: “孙儿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若雨呢?” “……她在南院。” …… …… “大哥,你以前是装傻么?” 南院后花园凉亭。 陈若雨双臂趴在桌上,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陈小富。 这时的她心里已没有了丝毫的恐惧与担忧,她看着陈小富的视线里只有……崇拜! 陈小富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是啊,大哥以前装傻装的像么?” 陈若雨眉眼儿一弯,“可像了!” “只是那时候我还小,倒不觉得是傻。” “大哥,明天带我抓蛐蛐看蚂蚁好么?” 陈小富:“……好!” “大哥,你在写什么?” “写十里河新农村规划。”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怎么安置那些灾民……收留灾民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啊,大哥得让他们有归属感。” “归属感是什么?” “就是让他们有家的感觉啊,将这里当成他们的家,这样他们就不会走了。” 陈若雨:“……哦,你要养他们一辈子呀?” “不是,他们有手右脚的可不能白吃白喝,他们也得干活,也得种田。” 陈若雨那双大眼睛一眨一眨:“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大哥这是假收留之名,行奴役之事!” 陈小富:“……” 陈若雨的这个总结一针见血,陈小富做这所谓的善事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这是一举两得之事,那些灾民们落户在了这里,他们肯定会过上比在原籍更好的日子。 而他陈小富呢,有了这一万多号人,也能做更多的事。 陈小富转移了话题:“你在帝京每天都做啥?” 陈若雨撇了撇嘴:“看看书,做做女红,偶尔出去逛逛,挺无聊的。” “你已及笄,可有人上门提亲?” 陈若雨脸蛋儿一红:“……倒是有。” “都有谁?” “瑶光神将府的三公子霍初三,还有天璇神将府的大公子林动……再有就是集庆安国公府的长孙音小河。” 这些名字陈小富一个都没听过。 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看向了陈若雨: “你都见过?” 陈若雨摇头:“未成亲前哪里能见?” “那你总听说过吧?你中意哪一个?” 陈若雨捂脸:“大哥……这种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我能做主的?” 陈小富咧嘴一笑: “小妹啊,听哥的,婚姻这种大事你一定要给自己做主!” “你不要急,慢慢看,二十岁成亲也不迟。” “倘若父亲和姨娘逼你成亲,倘若你并不喜欢,你给大哥来封信,大哥给你做主!” “好了,你一路舟车劳顿,早些去歇息吧。” 陈小富起身,陈若雨抬头:“你也要歇息了么?” “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 “去看看那些灾民。” 第一百零九章 少女心思 凤历十六年八月二十二。 临安有雨。 这是一场久违的雨。 雨不大,但多日的暑热骤降,便有了几分秋凉的感觉。 瓦泥山上开采铁矿石这事已暂时停止,现在有了银子有了粮食,陈小富得赶在寒冬来临之前解决那些灾民们的住宿问题。 人多力量大,在张大牛的带领下,足足八千余人从瓦泥山山顶来到了瓦泥山南麓。 短短几天时间,十里河两岸的那些杂草灌木几乎被清理一空。 在十里河的上游处,陈小富在这里规划了十余个分别可住下千人的巨大的木头房子—— 这依旧是那些灾民们的临时居所,将来十里河村建设好之后,这些木头房子或可作为仓库存在。 他这些日子除了练武之外便游走在十里河的两岸,他需要实地观察实地去规划十里河村该如何建设。 神将府那位大夫人蔡燕妮并没有小住两天就离开,原因是陈若雨不想走。 陈若雨这几人都跟在了陈小富的身边,她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个大哥的不一样。 不是诗词文章。 这些日子大哥没有做一首诗词文章。 他与那些灾民们打得火热。 不,那些灾民已不能再称之为灾民,他说,他们是十里河的村民。 大哥在村民们心中的地位极高! 那些村民们虽然依旧穿着破旧的衣裳,但他们的衣裳却洗得干干净净。 那位梁书喻梁公子来过别院两次,说第一批麻布大抵会在这几天到货,问衣服的裁剪怎么办? 大哥找来了那位红袖姑娘。 红袖姑娘带来了一大群的姑娘! 那些姑娘们用了足足四天的时间给村民们量体,记于纸上,她们成了大哥免费的裁缝! 一文钱不给,那些姑娘们非但没有怨言,反而一个个还极为欢喜—— 大哥大言不惭的说,这便是他的魅力! 陈若雨某天随红袖姑娘去临安走了走,去映月岛坐了坐,她知道了大哥在这些姑娘们的心里确实有着难以抵抗的魅力。 曾经,她是看不起青楼的姑娘们的。 觉得她们很低贱,很肮脏,是男人的玩物,是最下等的人! 但现在她已改变了观念—— 用大哥的话说便是…… “所谓伎,她们并不卖身,她们之所学并不比书院里的学子容易。” “她们不仅仅需要姣好的模样,还要能歌善舞,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才行,很不容易。” “就算是娼……她们许多人也是为生活所迫。” “她们用自己的身子赚钱就很低贱么?哥并不这么认为。” “总之呢,活在人间不易,她们都有一颗受伤的心,她们并没有对社会造成任何危害,就算她们被某些事伤的极深,也难以掩盖她们内心深处的那抹善良。” “强颜欢笑的背后是落寞,落寞的背后……依旧有良知。” “所以,她们其实比这天下许多道貌岸然的人更高贵,更可爱。” 陈若雨与红袖姑娘就这样结为了姐妹! 红袖年长为姐,她小三岁为妹。 那天在映月岛上,她们坐在西子湖边,吹着西子湖的风说了许多话! “妹妹,姐姐我也要去帝京!” “……你不是才夺得了花魁么?去了帝京岂不是又要重新去争夺了?” 红袖仰着脖子,风吹得她那一身红衣猎猎,吹得她一头秀发飘飘。 她的眼眺望着远方,陈若雨分明看见了她眼里的一抹明亮的光! “不去青楼了,你大哥虽不是世俗之人,但姐姐我若是想要与他走的更近一些这青楼的身份确实有些不太好听。” “……那你准备去帝京做什么?” 红袖嘻嘻一笑:“入公门!” 陈若雨大吃一惊! 公门就是公家的门。 入公门就是成为公家的人! 也就是朝廷的官员! “你……你以女儿身入公门?” “是呀,先保密,以后你会知道的……别告诉你大哥,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所以,大哥的这位红颜她究竟怎么入公门呢? 她这是为了大哥才想方设法的入公门么? 她知道大哥有个未婚妻的呀! 在临安七天,这七天令年仅十四岁的陈若雨从昔日的懵懂中走了出来,她因为大哥陈小富接触了许多人。 有那些灾民们。 有青楼的姑娘们。 有临安书院的学子们。 有临安城的商人们。 也有临安城的官员们。 她的眼界就此打开,便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呆在开阳神将府的深闺中绣花,然后等着出嫁。 她想要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她很想就这样留在大哥的身边向大哥多学习一些东西,但……娘亲说必须要回帝京了。 少女颇为忧郁。 坐在南院后花园的凉亭中,看着亭外的雨,看着荷塘里凋零的荷花,面色愈发戚戚。 “别难过,又不是生离死别。” 陈小富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 “到了帝京帮我把这封信送给小薇。” “应该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去帝京了……年尾,最迟明年初。” “就算女皇陛下没有召我入帝京我明年初也是会去的。” 陈若雨看向了陈小富:“倘若女皇陛下没有封你个官儿,你参加明年的春闱么?” 陈小富大手一摆:“我可没那本事,要想通过科举考入帝京恐怕比带兵打入帝京还难。” “大哥我对当官其实并没啥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做生意啊,赚银子,赚很多很多的银子!” 陈若雨眼睛忽的一亮:“那……你若是去当了官,这做生意的事就交给我来,如何?” 陈小富倒是没料到这个妹妹还有这样的爱好。 他并不担心这个妹妹会不会做生意,他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出面来做一些生意。 “好啊,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陈若雨顿时欢喜,“大哥,你要做什么生意呢?” “大哥做的生意与众不同。” “……卖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保证一本万利!” 陈若雨不知道怎样的生意能够一本万利,陈小富没有说她便没有问,她甚至没有怀疑,在她心里,这个大哥几乎就是万能的! “那你到了帝京就来府上住。” “不,我叫你嫂子在帝京买一处宅子。” “……你有那么多银子?” 陈小富咧嘴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叠银票,随手就取了几张递给了陈若雨: “可不是那些人的捐款,是大哥我实打实赚来的。” “你明儿个一早就要回去了,也没给你买什么礼物,这临安城也没啥好买的。” “拿着,虽说你已经很漂亮了,但再打扮打扮更漂亮一些不更好么?” “还是那句话,结婚这种事莫急!” “那是一辈子的大事,要嫁就要嫁个你爱的、也爱你的,还要有点本事有点趣的男人!” “哥又要出去了,你去东院吧,你还没好生陪陪爷爷和奶奶。” 陈若雨迟疑片刻接过了银票,仰着脖子问道: “这下着雨你要去哪?” “庆园……刚才钱老派人来叫我去庆园陪他喝一杯。” “我若是喝醉了,明早就不送你了。” “给你的那把匕首和那个暴雨梨花针,尤其是暴雨梨花针,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走了,” 陈小富走出了凉亭站在了雨中,背对着陈若雨挥了挥手: “一路顺风!” 第一百一十章 能臣与权臣 对于这个妹妹,陈小富打心眼里是疼爱的。 对于那位大夫人,因为这个妹妹的原因,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不闻不问—— 这几日那位大夫人倒是来过南院,态度与第一天自然不一样。 她甚至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在陈小富的面前再没有丝毫的颐指气使,但陈小富也并没有因此而对她表现出多少善意—— 他无法判断这位大夫人的示好究竟发自内心还是表面文章。 那天他一茶盏将陈宥宁的额头砸破,陈宥宁可是这位大夫人的心头肉! 本以为她会找机会给陈宥宁报仇,却不料她竟然就这样举了白旗算是投降了。 她如果真就这么简单倒是个好事。 可陈小富总觉得她并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他的对策是不冷不热。 至于那个弟弟,这几日里他也来过南院两次。 不过那两次他都是站在远处默默的看着,没有与自己说一句话,更没有叫自己一声大哥。 随他吧。 记忆中原主对这二位本就没啥好印象,陈小富也没那功夫去调教他。 要说帝京的开阳神将府,真正令陈小富上心的人只有陈若雨一个。 就连他那个便宜的爹,陈小富也没有多少好感。 这源于原主记忆里的仇恨,也源于在这个父亲对自己这个私生子的不负责任。 将这些念头抛开,他掀开了车帘。 天色已黄昏。 细雨依旧濛濛。 …… …… 庆园。 淅淅沥沥的秋雨落在西子湖上,如烟,似雾。 湖柳亭里茶烟袅袅,茶香阵阵。 今日钱士林钱老并没有坐在这亭中的上位,他陪坐在侧位! 今日这里也没有临安城守葛子健,就连他的孙子钱四两也没资格站在此间。 上位坐的是大周王朝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今日午时左右抵达了临安城! 两千余里的官路,她只用了十二天便赶到。 这一路当真是风尘仆仆。 没有人知道她来了临安,下榻在了庆园,这之前就算是钱士林也不知道女皇陛下来了。 不过这位陛下好侍候。 钱士林吩咐了下人给女皇陛下烧了一大锅热水,女皇陛下自己沐浴了一番之后换了一身青色的麻衣,整个人倒是看不出多少疲倦来。 反而是老鬼…… 钱士林自然是认识老鬼的。 转眼十余年没有见,他万万没有料到老鬼真的很老了。 老鬼很疲倦。 他到了庆园在钱士林安排的客房中倒头便睡,这一睡就睡到傍晚时候才起来。 当小仙推着老鬼来到湖柳亭的时候,钱士林已与女皇喝清了三壶茶! 自然也说了一下午的话! 这些话几乎都是关于陈小富的! 所以,女皇陛下知道了陈小富遇刺,知道了他收留了一万多的灾民,也知道了临安城那些人的义举。 “这孩子至少心地善良,” 钱士林斟茶,又道: “本性肯定是不错的,他确实也不是借着救那些灾民做做样子博一个善人的名头,他这些日子为那些灾民做了许多事。” “实实在在的事!” “前几天他去了一趟城守府,请了城守葛子健等官员去了一趟瓦泥山——就是他临时安置那些灾民的地方。” “他将所有的灾民都落户在了临安……都落户在了花溪别院,毕竟按照规矩要落户得有田地。” “听说他带着那些灾民们在瓦泥山南麓的十里河两岸正在开垦荒地,听说他要在那地方以这些灾民为基础建一处村子,村子就叫十里河村。” “凡此种种,都表明他是真的要将那些灾民留下,是真的想要给那些灾民一个新生。” “所以……老臣以为,这孩子可堪大用!” 女皇端起茶盏又呷了一口。 她忽的一笑看向了老鬼: “如此说来,即安有能臣之相,而无权臣之能了!” “他放在你那棺材里不合适。” “他很阳光,你那棺材里很黑,一个阳光的少年是难以做出太过黑暗之事的,所以……” 老鬼毫不犹豫就打断了女皇陛下的话: “陛下,您不是多次说过老奴那地方太黑令你不舒服么?” “老奴一直想让那地方变得光明一些,可您也知道老奴并不喜欢光明,所以内务司在老奴的手上它很难如陛下所愿。” “可若是内务司交到了即安的手里……老奴相信那地方很快就会变得明亮起来。” “或许那样的内务司才是陛下您所喜欢的,所放心的。” 钱士林一听顿时大吃了一惊—— 他这才明白女皇陛下派了天使到临安却迟迟没有向陈小富宣旨的原因! 原来并不是女皇陛下不想用陈小富,而是老鬼这老东西竟然想让陈小富接手内务司! 内务司是个什么地方他比朝堂中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清楚,他正打算劝劝老鬼,但脑子中念头一闪,到了嘴边的话便没有说出去。 他给老鬼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女皇陛下深深的看了老鬼一眼:“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朕!” 老鬼接过了茶盏,沉吟三息又道: “陛下,您需要的并不是能臣,您真正需要的是权臣!” “但内务司不一样。” “内务司要想如陛下所愿成为一个光明的地方,它就不能要权臣,它需要能臣!” “权臣是老奴这样的人,对于陛下而言有用却又不能大用。” “但即安不一样。” “老奴相信即安接手了内务司,陛下就能放心的用内务司了,那么内务司就不再会是陛下心里的刺!” “它能成为陛下手里的剑!” 这番话似乎打动了女皇,她没有再说话。 她看向了雨雾中的西子湖畔,她的那双眼眸似乎也变得朦脓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此间就变得无比寂静,只有细雨的沙沙声。 小仙这才觉得这些人好复杂。 她不喜欢这样的沉闷,于是说了一句: “你们就不问问陈小富他的想法么?” 女皇顿时嘴角一翘:“呆会他来了不要让他知道朕的身份。” 她看向了钱士林: “从现在起,朕就是你的……远房侄女。” “至于老鬼,你就是我的管家。” “至于你,” 她又看向了小仙:“你就是我的丫鬟,你最好不要说话,听到的一切也都烂在肚子里。” 小仙撇了撇嘴:“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老鬼一叹:“来不及了。” 有书童从雨中走来。 “主人,陈公子到!” “……有请陈公子!” 小仙扭头望去,便见雨中走来了一穿着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 他走在通往湖柳亭的西子湖畔,没有撑伞。 一身白衣飘飘,一头黑发飘飘。 亭中的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去。 女皇陛下眉间微微一蹙。 老鬼那张老脸微微一笑。 钱士林最为平静,脸上也是一脸的欢喜。 小仙…… 她瞪大了眼睛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这少年怎能生的如此漂亮? 他从雨中来。 似从画中来! 他不是神仙,却仿佛步步生莲。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语出惊人 上 陈小富距离湖柳亭越来越近,小仙看的越来越清楚。 她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瞪得大大的—— 她忽的就想起了蜀山剑宗的那位小师叔李凤梧! 这个小师叔不仅仅性子孤僻,他还很是自恋! 他在蜀山剑宗那么些年都在蜀山后涯结庐而居,天天都在看着那云卷云舒。 记忆中他说的话不多。 但说的最多的一句却是—— 小师叔我就算入不了武道也能靠脸吃饭! 小师叔很帅! 对此,蜀山剑宗的所有人都无法反对。 曾经小仙也以为小师叔是天下最帅的男人,但现在…… 她觉得若是小师叔见到了陈小富,恐怕会拔剑! 他或许不会允许比他更帅的男人存在于世间。 就在小仙魂游天外的时候,陈小富的声音从细雨中传来: “钱老……今儿个咱们是说诗词文章呢还是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已至凉亭外。 他看见了凉亭中不止钱士林一人! “哦,有客人在?” “那小子要不改天再来?” 钱士林顿时就笑了,他冲着陈小富招了招:“都不是外人,要请你太难,你快快进来。” “那我就不客气!” 说着这话,他抬步走入了凉亭。 阿来看了看亭中的人,他站在了凉亭外。 哑巴并没有跟着到这里,他在进入庆园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 重山! 重山让他留了下来。 重山是老鬼十二义子之一,哑巴……他几乎就是老鬼收养的孙子! 女皇在此,哑巴不知道,但女皇陛下是认识哑巴的! 所以,重山留在庆园的大门口,将哑巴拦了下来。 陈小富并不知道,便没在意,只以为他们是熟人罢了。 他此刻的视线落在了老鬼的那张轮椅上,又落在了老鬼那空荡荡的裤管上,最后才落在了老鬼的那张鬼一样的老脸上。 一看就是个可怜的老人。 这个老人身后那个掌着轮椅的姑娘倒是明媚。 他坐在了下首位置,便是在女皇陛下的正对面。 他的视线从女皇的脸上不作痕迹的扫过,便主动拎起了茶壶来一一添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钱士林这才介绍道: “她……她是老夫的远房侄女,也是今日才到。” “他……” 钱士林指了指轮椅上的老鬼:“他是我这侄女的管家,莫看他身有残疾,却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今儿个请你来咱们还是不说诗词文章,就是老夫想知道你为何要救那些灾民?” “老夫的意思是,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一善举或许会让朝堂中的许多人不高兴。” 陈小富摇头苦笑: “钱老,给你说句真心话,救那些灾民的时候我哪里想过那么多?” “就是看他们太可怜!” 陈小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变得深沉了几许: “您老是不知道啊,那天我去了城外,就在那些灾民堆里。” “我看见了嗷嗷待哺的婴儿因为母亲没有奶饿的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我看见有的老人摔断了手臂,因无钱医治那手臂就吊在膀子上,只有一张皮连着。” “还有受伤的人,他们的伤口因没有得到包扎治疗,伤口化了脓,甚至生了蛆,散发着阵阵恶臭。” “那景象……” 陈小富又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难以相信的。” “在那样的场景中,我哪里还能顾及什么?我只想着救他们……他们太可怜了!” “要说起来,咱大周建国才十六年余,一场水灾就酿出如此凄惨的人间悲剧……” “钱老啊,这些日子我时常在想……” 他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了,这些话题太敏感。” “至于你老说此举会让朝堂中许多人不高兴,我管他们高不高兴,我高兴就成,那些灾民高兴就行!” 女皇一直看着陈小富,这时她忽的开口说了一嘴: “这里也没外人,就算是有敏感的话语也不会传了出去,你倒是畅所欲言的说来听听。” 陈小富也看了看女皇,这是个三十多岁很是富贵的女人。 三十四岁的女人与十四五岁的姑娘有着不一样的美丽—— 十四五岁的姑娘青涩中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三十四岁的女人成熟中带着几分阅人无数的魅力。 尤其是这个女人! 她虽然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灰白麻衣,她仅仅戴着一副简简单单的耳坠,但她坐在那里却偏偏给人一种高贵的气息! 那是智慧与美丽共存经过岁月的洗礼所呈现出来的,这样的美很是厚重,非常人能够欣赏。 非常人懂得欣赏。 她既然是钱士林的远房侄女,那要么是官宦之家的女主人,要么家里就做着大生意。 也或者两者皆备。 陈小富还是看向了钱士林。 钱士林微微一笑:“此间话此间了,再说……就算是女皇陛下也不会因言治罪,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这话挺有深意。 钱士林不知道陈小富这个愣头青会说出怎样的惊人言语出来,他必须提前堵住女皇陛下的嘴! 陈小富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我可就真说了!” “别磨叽,畅所欲言!” 陈小富酝酿三息,开口说道: “钱老啊,我原本以为咱大周朝花团锦簇,可在见到那些灾民的时候,我才发现这花团锦簇的背后已千疮百孔!” 钱士林吓了一大跳! 心想这小子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他瞄了一眼女皇,女皇眉间轻蹙倒是没有别的异样。 陈小富此刻压低了声音,但声音中的沉重却多了几许: “我就在想,当灾难发生的时候,地方的官员在做什么?” “当灾情送到宫里的时候,咱们那位女皇陛下她又在做什么?” 这话令钱士林心里猛一咯噔! 他又不动声色的瞄了女皇一眼,女皇陛下此刻正注视着陈小富,面色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小仙的双眼也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小富。 站在她的角度,她只能看见陈小富的侧脸,却依旧觉得很帅,此刻听他再如此一说,便又觉得这家伙好大的胆! 反倒是老鬼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就是赈灾么?” “哪里有那么难的?” “我敢肯定朝廷有发放赈灾的粮食,我甚至能断定朝廷的那些傻叉发放的还是很好的粮食!” “不管咱们那位女皇陛下有多白痴……” 钱士林心肝儿乱颤,女皇这时面色陡然一寒,但陈小富并没有看她的脸色,他盯着钱士林,又道: “百姓终究是她的子民,她或许不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种道理,她为了她的名声也是要拯救那些灾民的,所以,她一定会下旨让那些官员们赈灾!” “她食着肉糜,为了脸上有光,她会让那些官员给灾民最好的粮食来表现她的仁爱。” “我为什么要说那些官员是傻叉呢?” “因为他们不懂好的粮食就必然会被层层克扣!” “再加之今年粮价的暴涨,他们就会克扣的更厉害!” “粮食就是银子!” “有几个当官的见了银子不眼红?” “最终导致落到灾民手里的……恐怕就只剩下了一碗粥!” “家园岂能呆得下去?” “他们只能逃难,也或者揭竿而起造个反!” “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人若是就要饿死了,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语出惊人 下 钱士林看了看陈小富,胆战心惊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又小心翼翼的瞄了女皇一眼,还好,女皇陛下似乎忘记了那‘白痴’二字,她眉间微蹙嘀咕了一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忽的又看向了陈小富,问了一句: “那以你之见,女皇陛下一番好意用最好的粮食赈灾这还错了?” 陈小富没有多想,他开口就道: “当然错了!” “错得很离谱的!” “这么给你说吧,河南道受灾面积极大,就算是派出户部所有的官员来监督恐怕人手也是不够的。” “就算够,也极有可能出现户部的官员与地方官员勾结中饱私囊这种事。” “就算女皇陛下亲自来,她又不是神仙,她也堵不完那么多的漏洞,下面的官员要背着她搞点事情这实在很简单。” “那是人性的贪婪,根本就防不住!” 女皇愣了片刻,“那怎么办?就不救了么?” 陈小富微微一笑: “那倒不是,救肯定是要救的,不然他们真的会谋反,只是赈灾这东西得讲方法。” “……什么方法?” 陈小富眉梢一扬:“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最差的米,甚至在米里掺入大量的沙子!” 所有人顿时一惊,女皇陛下眉间一蹙:“掺入大量的沙子这怎么能吃?” 陈小富一乐:“这位大婶你太单纯。” 这位大婶…… 钱士林又吓了一大跳! 这位大婶一句话你的小命都没了! 他觉得有些热,连忙撩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便听陈小富又道: “你是不知道人饿的受不了的时候,莫要说掺了沙子的米,就算是土他们也会吃!” “但掺了大量沙子的米,没有哪个贪官污吏会去下手,因为卖不掉。” “卖不掉就不能变成银子。” “这便没有利益!” “有利可图的时候,尤其是这利还很大的时候,那些官员会毫不犹豫的求利。” “当没有利益可图的时候,那些官员就要求名,他们就会真的去赈灾。” “那么所有掺了沙子的米就能送到灾民们的手里,灾民不会嫌弃,只会感激!” “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但咱们那位女皇陛下却不懂!” 陈小富摇了摇头:“女人啊,头发长见识短。” 钱士林忽然觉得还是应该和陈小富说诗词。 陈小富这话一出口似乎也觉得不妥,他看向了女皇陛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是说你,你一看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大婶,你家生意做得很大吧?都做些什么生意?” 女皇想砍了这小子的脑袋! 她觉得自己不能去看陈小富那张漂亮的脸,看了就会很生气! 明明是很好的主意你好好说话不行么? 他偏要怼自己几句! 有多久没有人敢这样对朕说话了? 这小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端起了茶盏,淡然说道:“我家生意确实做的挺大……什么生意都做。” “哦,那以后我若是做生意便找你合作合作。” “……好啊,你就不怕我头发长见识短让你亏了么?” 女人,果然是记仇的! 陈小富摸了摸鼻子:“大婶,你的见识比头发还要长!” 女皇放下了茶盏又看向了陈小富,眉眼一挑:“这就是口是心非?” 陈小富果断的摆了摆手:“绝对不是!” “我陈小富别的本事没有,识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大婶一看就是个精明人,做生意有盈有亏这很正常,就算是真亏了,我陈小富也绝不会埋怨大婶半句!” 女皇乐了。 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当真是百媚生! 少妇的杀伤力果然是巨大的! 陈小富连忙收回了视线,便听这大婶又说道: “等你想要做生意的时候咱们再好生聊聊,现在……你继续说说咱们的那位女皇陛下。” 陈小富耸了耸肩: “我也没见过她,倒是书中对她多有赞誉,只是那些赞誉看来有失偏颇,就是有拍马屁的嫌疑。”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帝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皇帝可并不是坐在龙椅上接受万民朝拜就行的!” “那是一个职业!” “就像书院的夫子,教不好学生,这个夫子就要下课。” “就像医馆的郎中,医不好病就要关门。” “就像军中的将军,不会打仗就要全军覆没。” “这皇帝当不好危害就更大,遭殃的可就是天下百姓!”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皇帝熊,则熊一国!” 女皇眉间一蹙:“那你这话的意思是……最好换个皇帝了?” 钱士林冷汗直冒,这萧瑟的秋雨明明有几分凉意,他竟然汗湿了衣衫! 他很想终止这场谈话,但此刻显然已脱离了他的掌控,这就要看陈小富如何应对了。 小子,你自求多福吧! “那倒不是。” 陈小富摆了摆手:“换谁当皇帝其实都差不多,你看千年历史,正儿八经能称为明君的能有几人?” “皇帝是个职业,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缺点就会犯错。” “所谓的明君不过就是错犯的少一点,执政的政策偏于百姓多一点,对各级的官员管控的更严一点。” “这事儿很复杂,若要说得说上几天几夜,咱们就长话短说。” “要想当个好皇帝,其实只需要懂得用好人,懂得约束好各级官员的权力。” “绝对的权力一定会产生绝对的腐败!” “只有将权力关在笼子里,才能够真正做到国泰民安长治久安!” 陈小富一席话说完,钱士林松了一口气,同时陷入了沉思。 女皇陛下依旧眉间紧蹙,她也陷入了沉思。 绝对的权力一定会产生绝对的腐败,这句话深深的震撼了所有人,除了小仙。 小仙稀里糊涂,她只觉得这位陈公子好大的狗胆! 好刺激! 好好看! 好有道理的样子。 数息之后,女皇眉间一展,淡然的又问了一句: “那要如何将权力关在笼子里?” 陈小富摆了摆手:“这不是你我操心的事,哎,今儿个实在说的多了一些,过了过了!” “主要是意难平,终究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位大婶,这位大爷,这位……姑娘,你们听听就好,本人瞎扯,其实啥也没说,本人对那些话概不负责!” 陈小富没有注意女皇的脸都黑了。 他乐呵呵又道:“对了,钱老,小子路过闻香楼的时候订了几个菜和一壶酒,应该就快送来了,咱们一起喝一杯,不说国事!” “说点高兴的风花雪月之事!” 他俯身,神色猥琐:“钱老,帝京那地方哪个青楼里的姑娘最俏?” 钱士林一家伙给呛得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这个……老夫真不知道!” 陈小富咧嘴一笑:“钱老,这个真可以知道,来来来,给小子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