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唐朝边关一戍卒》 第51章 诗仙的银钱课 画舫内原本喧闹非凡,食客们正为是否该攻打石堡城争论得面红耳赤。 然邹掌柜一声“李翰林到!”的吆喝,仿佛一道定身咒,让整个船舱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那道白衣飘飘的身影,连筷子悬在半空都忘了落下。 “真是李翰林!”一声惊呼打破沉寂,随即引爆满堂哗然。 食客们蜂拥而上,将李白团团围住,眼中闪烁着近乎虔诚的光芒。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诗仙,今日竟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我们专程来此,就为追寻您的足迹啊!” “李翰林,能说说当日为贵妃赋诗的经过吗?” “那天您真让高力士脱靴了?” 七嘴八舌的追问中,邹掌柜急得直跺脚:“诸位先让李翰林入席!”他亲自张罗出一桌珍馐美馔,那殷勤劲儿,活像在伺候祖宗用膳。 李白三杯下肚,酒兴渐浓,便开始讲述那段传奇:“当日入宫后,酒意正酣,遂提笔写下‘云想衣裳花想容’...” 说到兴起,更是眉飞色舞地描述起让高力士脱靴的轶事。满船食客听得如痴如醉,仿佛那荣耀加身的是自己一般。 唯有李乾暗自蹙眉,他望着李白意气风发的侧脸,心中暗叹:诗仙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率性。这等张扬之事,做了尚可,说出来却未免落人口实。更何况在这议论军国大事的场合... 果然,角落里几个衣着华贵的食客交换着眼色,其中一人低声道:“恃才傲物至此,连天子近臣都敢轻慢...” 李白其人,才情如银河倾泻,诗名似皓月当空。他腹有诗书万卷,胸藏锦绣文章,更兼品性高洁,几近完人。 然而偏偏在这位谪仙人身上留下了一道致命的缺憾,他那颗赤子之心,终究学不会官场上的曲意逢迎。 一腔报国热血,却因处事太过耿直而屡屡碰壁。多少权贵曾折节下交,却因他一句无心快语而拂袖而去。 李乾望着正被众星拱月的李白,心中暗忖:若能让这轮明月学会些许圆融之道,以他的惊世之才,该绽放出何等夺目的光芒? 光是想象李白既能保持诗仙风骨,又能在庙堂之上挥洒自如的场景,就令人心潮澎湃。“总得找个机会点醒他...” 李乾正自思量,忽见一名食客排众而出,深深一揖:“李翰林,可否赐下墨宝?” 这一问如同火星溅入干柴,瞬间点燃满船热情。 李白朗笑应允:“取笔墨来!” 众人哪还顾得上饮酒,纷纷涌上前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恨不能将那尚未写就的墨迹直接收入囊中。 李乾望着这熙熙攘攘的场景,不禁莞尔。 即便在现代社会,那些偶像明星为粉丝签名,怕也没有这般狂热景象。 “快!快备笔墨!”邹掌柜的吼声震得画舫都在颤动,“李翰林的墨宝万金难求,你们还磨蹭什么!” 其实无需催促,下人们早已忙作一团。 有人打翻了酒壶,有人碰倒了烛台,却都顾不得收拾,只为能第一时间为诗仙奉上笔墨。 整个画舫如同被施了法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支即将挥毫的笔上。 李白执笔在手,衣袖轻拂,笔走龙蛇间,一行墨迹如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 李乾探头一看,不由会心一笑,“我醉欲眠卿且去...”正是当年在这画舫上醉答李龟年的名句,今日题来,别有一番韵味。 “给我!” “是我的!” “我第一个求的!” 食客们顿时如饿虎扑食,你推我搡,险些将画舫的围栏挤断。就在这混乱之际,李乾突然起身,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且慢!” 众人愕然回首,连李白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只见李乾郑重接过墨宝,朗声道:“诸位,李翰林墨宝万金难求,难道不该奉上润笔之资?”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心中早有盘算。这些日子相处,他深知李白虽名满天下,却常为酒资所困。 如今借这机会,正好为诗仙筹措些银两。毕竟他此行长安,带着高仙芝备下的厚礼,分毫未动,但若能借此为李白解困,岂不两全其美? “不可!”李白眉头一皱,当即出声制止。他向来视金钱如粪土,赠人墨宝从不收取分文。 李乾却不慌不忙,凑近低声道:“李翰林,您腰间锦囊早已空空如也,难道真要吃了上顿愁下顿?我虽可解囊相助,但您是要靠自己的才学挣酒钱,还是靠朋友接济度日?” 这话让李白一时语塞。他素来豪爽,可如今确实囊中羞涩。正犹豫间,画舫内已响起此起彼伏的叫价声。 “我出三钱银子!” “三钱?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吗?你也好意思开口!我出一两!” “五两!” “六两!” 第一幅“我醉欲眠卿且去”的墨宝最终以八两成交。 那得宝的商贾捧着字幅如获至宝,激动得双手发抖,诗仙真迹,八两银子简直是白捡! “这......”李白望着案前白花花的银两,一时恍惚。 他平生赠人墨宝无数,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字迹竟能换来真金白银。那商贾喜不自胜的模样,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笔墨的价值。 李乾见状暗笑,心想这位诗仙今日算是上了生动的一课。 他轻咳一声,高声道:“诸位,李翰林墨宝有限,价高者得之!”话音未落,叫价声又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李白向来豪爽不羁,但凡有人求字,总是挥毫相赠,从不曾想过收取润笔之资。今日这般卖字为生,于他而言实属平生头一遭。 “李翰林,求您赐墨宝!” “还有我!还有我!” 食客们的热情不减反增,呼声震天。李乾用手肘轻碰李白,这位诗仙才如梦初醒,再次提笔挥毫。 只见他笔走龙蛇,墨香四溢。每成一幅,李乾便当场叫卖,引得众人争相竞价。李白墨宝之抢手,价格节节攀升,得者欢天喜地,未得者更是翘首以待。 转眼间,案前银两堆积如山,竟似会自行繁衍般越来越多。李白望着这白花花的银子,不禁暗自感慨:“原来笔墨亦可谋生。” 这位诗仙向来视金钱如粪土,每逢知己便一掷千金。 当年玄宗赐金放还,厚赏无数,却被他挥霍一空,如今落得囊空如洗。今日这番际遇,倒让他对银钱有了新的领悟。 小半个时辰后,李白搁笔歇息。李乾与高乐瑶清点银两,竟近二百两之巨。 区区一艘画舫便有如此收获,若在曲江畔设摊卖字,怕是要轰动长安,赚得盆满钵满。到那时,莫说酒钱无忧,便是以金银为榻也非难事。 画舫外,曲江水波荡漾,映照着这位诗仙若有所思的面容。或许今日这一课,将改变他往后的生活。 第52章 人情世故 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银两,李乾不禁感慨万千。 以李白这般惊世才华,若在现代社会,只需几幅墨宝送拍,便可衣食无忧。哪会落得晚景凄凉,连酒钱都要发愁? “李翰林视金钱如粪土,这份操守当真令人敬佩!”李乾正自感叹,却见李白将银子往他面前一推:“李校尉连日照顾,这些银两权当谢意。” 这举动让李乾哭笑不得:“太白兄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能与你同游共饮,放眼天下,几人能有这般福分?” 李白闻言大笑,索性将银子拂到一旁,举杯相邀。 高乐瑶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目光在李乾身上流连时,双颊忽地飞起红霞,宛如熟透的苹果般娇艳动人。 酒过三巡,李白兴致愈高,李乾也渐入佳境。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到醉意,足见诗仙劝酒的本事。画舫外,曲江的波光映照着这对忘年交推杯换盏的身影,仿佛连时光都为之驻足。 酒过三巡,李乾借着微醺之意,终于道出心中所想:“太白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白朗声大笑:“李老弟何时这般扭捏?但说无妨!” “太白兄才高八斗,名满天下,仰慕者如过江之鲫,为何树敌反倒不少?”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李白脱口吟出自己名句,眉宇间尽是傲然之色。 李乾摇头:“误矣!太白兄学问通天,李某佩服。但有一篇文章,您却尚未参透。” “哦?”李白眼中精光一闪。他博览群书,自问天下文章无有不窥,此刻竟被说有所不知,顿时来了兴致:“何种文章?” “人情世故。”李乾一字一顿。 李白先是一怔,继而失笑:“这也算学问?”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李乾吟出这句后世名言。 “妙哉!”李白拍案叫绝,眼中异彩连连,“此言出自哪位高人之口?想我李白读遍天下典籍,竟不识如此至理,惭愧!惭愧!” 李乾不答反问:“太白兄觉得此言可有道理?” “岂止有理,简直是至理!”李白慨然长叹。 “那您说,这人情世故,算不算一篇该读的好文章?” 李乾趁热打铁,画舫内一时寂静,唯有曲江的流水声轻轻拍打着船身。 李白举杯的手悬在半空,陷入了沉思。这位向来傲视王侯的诗仙,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处世之道这门“学问”。 李白沉思良久,忽地正色拱手:“李老弟见识高远,是李某浅薄了。”这位向来狂放不羁的诗仙,此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谦逊。 “那李翰林这篇‘文章’做得如何?”李乾步步紧逼。 若论诗词歌赋,李白自是当世无双;可说到人情世故,他顿时语塞。这位学贯古今的大才子,生平头一遭被人问得哑口无言。 看着李白窘迫的模样,李乾心中既觉莞尔又感庆幸,能让诗仙无言以对,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此一人了。 高乐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那双灵动的眸子瞪得溜圆。若非亲眼所见,她断不会相信名满天下的李白竟会被问得如此狼狈。 “太白兄一心报国却屡屡碰壁,未必全是权贵妒贤。”李乾见时机成熟,语重心长道:“以您的才名,贺知章、玉真公主能赏识,难道朝中就再无慧眼?只要稍通世故,愿与您结交的恐怕不计其数。”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李白怔怔望着杯中酒,忽然想起那些曾对他示好却被自己无意得罪的官员。 “老于世故,未必就是摧眉折腰!”李乾语重心长地总结道,“真正的英雄要懂得保护自己。若连自己都护不住,又谈何报国济世?”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震得李白额间渗出细密汗珠。那向来飘逸的谪仙气质中,竟罕见地显出一丝局促。 李乾看在眼里,暗自欣慰,能让诗仙如此深思,这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若是李白真能参透这“人情世故”的学问,或许中国历史上将出现一位集诗仙与治国能臣于一身的旷世奇才?光是想象这个可能,就令李乾心潮澎湃。 席间,李白一杯接一杯地闷饮,眉头紧锁。高乐瑶担忧地凑到李乾耳边:“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无妨。”李乾胸有成竹,“太白兄胸襟似海,定能参透其中玄机。” 饭后的游览中,李白依旧神思恍惚。李乾心知这是关键时期,便借口与高乐瑶自行游览,给诗仙留下独处思考的空间。 二人漫步至一处临水亭台,凭栏远眺。曲江碧波荡漾,倒映着天光云影,令人心旷神怡。 “年轻人,此处可还有人?”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 李乾回首,只见一位气度非凡的老者立于身后。 眼前这位老者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令人仰止的威仪。 李乾在长安见过最大的官莫过于李林甫,那位权相虽奸佞却也不失雄才大略,但与眼前这位老者相比,竟如萤火之于皓月。 老者身后跟着四人,三个虎背熊腰的侍卫腰间鼓胀,显然暗藏兵刃;另一位清癯老者虽已年迈,却掩不住昔日的俊朗风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颏下光洁无须。 “长安城果然藏龙卧虎。”李乾心道。在这天子脚下,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中几个达官显贵,这般人物倒也不足为奇。 “此处无人,老丈请便。”李乾彬彬有礼地颔首。 老者报以春风化雨般的微笑,信步来到栏杆前赏景。随从立即各就各位,三名侍卫呈品字形护卫,目光如电地扫视李乾;而无须老者则立于主位之侧。 李乾会意地退开半步,那三名侍卫这才稍稍放松。 李乾却暗自心惊,这三人步履沉稳,气度内敛,分明是顶尖高手,竟能一眼看出自己不好相与。 曲江畔游人如织,指点江山者有之,议论时政者更众。 在这片喧嚣中,老者却如鹤立鸡群,自成一方天地。 李乾不禁好奇:这位气度非凡的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53章 曲江论兵 “石堡城,势在必夺!”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声音激昂,瞬间点燃了周遭的议论热潮。 “可那鬼地方,真能打得下来吗?”有人满心狐疑,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一时间,游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声此起彼伏,宛如汹涌的潮水。 这石堡城的攻防之议,别说是市井之中的寻常百姓,就连那朝堂之上位高权重的大臣们,也是众说纷纭,难有定论。 谁人不知攻克石堡城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然而,一想到攻打过程中可能要付出的惨重代价,众人又不禁心生畏惧。 王忠嗣便是如此,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中犹豫不决。 在这片热闹非凡的议论声中,唯有李乾静静地伫立一旁,沉默不语。他那反常的沉默,格外引人注目,很快便引起了老者的注意。 “年轻人,大家都在热烈讨论,你为何却缄口不言呢?”老者饶有兴致地看向李乾,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 李乾神色淡然,随口答道:“他们说的虽都有几分道理,却都未触及问题的核心。” “哦?”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饶有兴致地追问,“依你之见,这核心问题究竟在哪里?” “不外乎两点。”李乾神色从容,条理清晰地说道,“其一,攻打石堡城究竟值不值得?” 老者微微颔首,抚须轻笑,胸有成竹地回应:“自然是值得的。这石堡城乃是前朝炀帝西巡时所筑,隋末之时沦入吐蕃之手。吐蕃凭借此城这一战略要冲,进可长驱直入,威胁我大唐陇右地区;退可龟缩高原,凭借天险固守,让我大唐不得不耗费十余万精兵在此牵制。倘若能够收复此城,河湟地区的防务压力便可大大缓解。” 李乾听闻此言,心中暗自一惊,没想到这老者对军国大事竟如此了如指掌!他面色平静,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攻克此城,这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老者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犹如利剑出鞘,直直地看向李乾,语气急切:“接着说!” “石堡城扼守河湟要道,若攻克此地,便可直取大非川?”李乾笑着说道。 老者眼中骤然迸发出烈日般的光芒,重重击掌赞叹:“妙哉!大非川乃吐蕃牛马繁衍之地,若为我所得,吐蕃必元气大伤!年轻人见识不凡!” 那无须老者闻言,目光如炬地在李乾身上来回打量,仿佛要将他看穿。 “可惜啊...”老者忽又长叹,眉宇间浮现忧色,“石堡城虽小,却仅一条羊肠小道可通。纵有千军万马,也难施展。若要强攻,只怕三五万将士的性命都未必能换来胜利。” 这正是名将王忠嗣裹足不前的缘由,非不知其利,实畏其难。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李乾正色道,“石堡城虽险,但以大唐之国力,纵使付出十万八万的伤亡,也承受得起。” 老者闻言,胸膛猛然一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自然流露:“不错!我大唐幅员万里,子民千万。莫说十万八万,就是折损十数万将士,休养三五年便可恢复!” 他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大唐国力之雄厚,确实足以承受十万八万的战损,这绝非虚言,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既然攻下石堡城值得,而代价大唐又承受得起,为何不打?”李乾这一记反问,犹如利剑出鞘,直指要害。 老者闻言,竟一时语塞。他那双如炬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李乾身上,仿佛要穿透这个年轻人的灵魂。 无须老者同样震惊不已,连手中拂尘都忘了摆动。 这番剖析可谓鞭辟入里,石堡城之战的代价固然惨重,但关键在于大唐是否承受得起。 若国力不济,纵有十倍之利也当止步;但以今日大唐之强盛,既付得起代价,又获如此战略优势,再犹豫不决,岂非贻误战机? “可叹王忠嗣...”老者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一代将才,有卫霍之姿,却畏首畏尾,见识竟不如你这年轻人!” 他说这话时,眼中精芒暴涨,那目光既似欣慰,又隐含某种深意。 王忠嗣何许人也?当朝第一名将,李隆基亲手调教的养子,一生征战数十场未尝败绩,堪称活着的传奇。其威名之盛,足以令边关胡马闻风丧胆。 此刻老者竟以这般人物为衬托来盛赞李乾。 李乾闻言愕然,那无须老者更是惊得扯了扯自己的耳朵,似在确认是否听错。 就连那三个如石佛般肃立的护卫,此刻也面露惊色,看向李乾的眼神中满是艳羡。 “老丈此言...”李乾虽对王忠嗣的保守策略有所不满,却深知这位名将的赫赫战功,不禁想要出言解释。 “无妨!”老者大手一挥,气势顿生。 他含笑打量着李乾,眼中满是欣赏:“年轻人既有惊世之见,又如此谦逊,实在难得!不知可否告知姓名?” 那张威严的面容此刻竟显出几分慈祥,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李乾略一迟疑,洒然笑道:“萍水相逢即是缘,何必留名?” 曲江的晚风拂过,将这番对答吹散在粼粼波光中。老者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抚掌大笑,那笑声浑厚悠远,惊起了岸边栖息的几只白鹭。 “妙哉!与君一席话,胜读千卷书。”老者朗声大笑,拱手作别。 刚走出几步,却又驻足回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既然相逢是缘,这块玉便赠予小友,权当留念。”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温润如玉,玉质晶莹剔透,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那无须老者见状神色大变,刚要开口劝阻,却被老者一个眼神制止,只得悻悻作罢,望向李乾的眼神中满是艳羡。 “这...”李乾见玉识宝,连忙推辞,“此物太过贵重,晚辈不敢当。” 老者却执意相赠:“此玉随我多年,今日得遇明主,正是它的造化。”不由分说便将玉塞入李乾手中,转身离去时步履轻快,笑声清越,转眼便消失在曲江畔的人潮中。 李乾正自出神,忽听高乐瑶轻叹:“这玉怕是价值连城...那老者绝非寻常人物。” “长安城里,藏龙卧虎者多矣。”李乾正欲收玉,却听身后传来李白惊诧的声音:“此玉从何而来?” 待李乾道明原委,李白神色变幻,欲言又止:“你...且好生收着。”那讳莫如深的样子,更添几分神秘。 “太白兄认得那老者?”李乾试探道。 “日后自知。”李白显然不愿多谈,转而指着远处一座楼阁道:“看那紫云楼,正是赏景佳处...” 任凭李乾如何追问,李白始终三缄其口。夕阳西下,曲江水面泛起粼粼金光,那块神秘的玉佩在李乾掌心微微发烫,仿佛承载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机缘。 第54章 定策麟德殿 曲江之游,三人畅意尽兴,而后踏着暮色悠然归返。 回到高乐瑶购置的那座雅致院落,李乾便即刻着手筹备面圣之事。身为安西报捷的使者,能够面见天子,这本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然而,李乾心中却有着更为深远的谋划。 若想扭转安史之乱那岌岌可危的局势,他必须想尽办法留在长安。 可他不过是一个边关校尉,在这权贵如过江之鲫的帝都长安,想要达成这一目标,谈何容易?每念及此,他便觉得前路荆棘丛生,困难重重。 与此同时,大明宫麟德殿内,气氛一片欢腾。 李隆基正开怀大笑,那笑声爽朗豪迈,仿佛要将这宫殿的穹顶都震破,连殿角那盏盏宫灯,都似乎被这笑声感染,愈发明亮了几分。 “陛下何事如此欢畅?”老将陈玄礼躬身向前,恭敬地问道。这些日子,天子一直为石堡城之事愁眉不展,今日这般喜笑颜开的模样,实属罕见,让陈玄礼心中满是疑惑。 李隆基捻着胡须,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爱卿不妨猜猜看?”见陈玄礼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高力士,那模样甚是滑稽,李隆基更是忍俊不禁,随即朗声道:“传旨,召王忠嗣即刻进京!” 陈玄礼闻言,心中猛地一震:“陛下这是决意要用兵了?”作为东宫旧臣,他深知这道诏令所蕴含的分量,天子终于要为石堡城之事一锤定音了。 “王忠嗣虽说得头头是道,却未能看透其中两处关键。”李隆基神采奕奕,竖起两根手指,侃侃而谈,“其一,石堡城究竟值不值得攻打;其二,这攻打所付出的代价,我大唐是否能够承受。” 言罢,他踱步至殿中的沙盘前,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沙盘上的局势:“既然值得打,且我大唐又能承受这代价,那为何不打?朕要当面为忠嗣解开这心中的疑惑!”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殿内,将天子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长。那块沙盘上的石堡城模型,在柔和的余晖中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 “李翰林,您怎么总是这般推三阻四的?”高乐瑶双手叉腰,嘟着那如樱桃般娇艳的嘴唇,满脸不悦地瞪着李白,那模样既娇嗔又可爱。 李乾一心想留在长安,可眼下却苦无门路,高仙芝备下的厚礼虽送出去不少,却如石沉大海。 若面圣后即返安西,他的谋划就要落空。思来想去,唯有请李白代拟奏章,或可借面圣之机呈递,以求留在长安。 谁知这位向来豪爽的诗仙,竟再三推辞。 “呵呵!”李白欲言又止,最终只道:“非是我不愿相助,实无此必要。” “又是这句!”高乐瑶气得跺脚,“您都说了多少遍了?” “太白兄,”李乾揉着太阳穴,困惑不解,“以你我交情,这等小事何故推脱?” 李白沉吟良久,神秘一笑:“时机未到,说破反为不美。” 见问不出所以然,李乾只得作罢,整装前往大明宫面圣。 这座周长七里余的巍峨宫阙,矗立在长安东北的龙首原上。三平方公里的宫城内,每一道政令都如涟漪般扩散,影响着整个帝国的命运。 李乾仰望那巍峨的宫墙,心中暗忖:不知今日面圣,能否为自己在这煌煌盛唐中谋得一席之地? 李乾自南面正中的丹凤门而入,只见一队龙武军将士肃立宫门,甲胄鲜明,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些禁军精锐个个如铁塔般巍然不动,连呼吸都仿佛同步,让人不禁屏息。 作为唐朝最精锐的部队,龙武军将士皆是从天下精兵中千里挑一。 李乾见过的劲旅不少,安西铁骑的彪悍、朔方劲旅的勇猛,但比起眼前这支禁军,在装备与兵员素质上仍有差距。 那一身身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安西都护府报捷使者骁勇校尉李乾,奉旨见驾!”李乾递上文书。 “你就是李校尉?”龙武军校尉闻言,目光骤然一亮,将李乾上下打量,“小勃律一战早已传遍禁中,都说校尉有秦琼、尉迟恭之勇!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乾闻言执礼一笑,迈步穿过厚达十余丈的宫墙。 甫入宫门,眼前豁然开朗,但见殿宇连绵,飞檐如翼,一派盛唐气象扑面而来。正前方那座巍峨壮丽的含元殿,宛如天上宫阙降临人间,让人不禁屏住呼吸。 李乾驻足凝望,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什么叫“九天阊阖开宫殿”。 这煌煌盛唐的气象,远非后世史书所能尽述。就在他出神之际,一名宦官已悄然来到身侧:“校尉请随奴婢来,陛下正在麟德殿候着。” 麟德殿是内庭最大的别殿,是皇帝举行宴饮、观看舞乐、接见使节的地方。 李乾来到这里,早有守卫的太监守候,问道:“你可是骁勇校尉李乾?” “正是。”李乾拱手应答。 “随我来吧,”太监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陛下...在等我?”李乾心头一震。能让天子专候,这是何等殊荣?以他一个边关校尉的身份,实在难以理解。 此时麟德殿内,李隆基端坐龙椅,皇冠上的珠帘微微晃动。高力士侍立一旁,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你可是疑惑朕为何专候此子?”李隆基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轻松,“高仙芝奏章中对此人赞不绝口,称其勇可比秦琼、尉迟恭,更难得的是智勇双全。” 李隆基说到此处,略作停顿,指节轻叩龙案:“自古勇者多乏谋略,谋士常少胆识,能二者兼备者实属凤毛麟角。这李乾竟能得高仙芝如此盛赞,朕倒要看看是何等人物。” 他抚额轻笑:“高仙芝少年成名,弱冠之年便与其父同班同秩,却全凭真才实学,不靠父辈余荫。这般眼高于顶的人物,竟对李乾如此推崇,实在是...” “陛下可是想起曲江畔那位年轻人了?”高力士会意道。 “正是!”李隆基龙颜大悦,“那少年见识不凡却又谦逊有礼,这般人物...” 高力士轻哼:“可他连名姓都不肯说,未免...” “你错了!”李隆基朗声大笑,“这正是朕最欣赏之处!” “安西都护府骁勇校尉李乾见驾!” 太监尖细的嗓音骤然响起。李隆基目光炯炯望向殿门,只见一个英武挺拔的年轻将领昂然而入。 “原来是你!” 李隆基豁然起身,冠冕珠帘剧烈晃动。那双阅尽天下的龙目此刻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殿下的李乾一脸的难以置信。 第55章 御前奏对 李隆基身为九五之尊,一生历经风云变幻,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 然而此刻,这位天子却罕见地露出了惊异之色,那个在曲江畔让他击节赞叹的年轻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位骁勇校尉! 高力士同样惊得目瞪口呆,那张长年挂着恭谨表情的老脸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 李乾更是如坠梦中,喃喃自语:“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忽然间,他恍然大悟,难怪李白再三推辞不肯代写奏章!原来他早已看出,所以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李隆基龙颜大悦,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那日在曲江畔的一席话,不仅解开了他心中郁结多时的难题,更让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非凡的见识。 满朝文武争论不休的石堡城之议,竟被这个边关校尉三言两语道破玄机,这般人物,怎能不让他青眼有加? 殿内金炉吐着袅袅青烟,将这场奇妙的君臣重逢笼罩得如梦似幻。站在一旁高力士心知这位年轻的校尉,怕是要平步青云了。 须知当日曲江之畔,李隆基曾特意询问李乾姓名,而这位年轻人却以“相逢是缘”婉拒。 这看似失礼的举动,反倒让天子另眼相看。虽不知眼前是九五之尊,却能在权贵面前不卑不亢,这份心性实在难得。 “安西都护府骁勇校尉...”李乾正要行礼,却被李隆基摆手制止。 “免了免了!”李隆基笑容可掬,连连招手,“这些虚礼不要也罢,快过来!”那热络模样,倒像是长辈见到疼爱的晚辈。 李乾却仍一丝不苟地行完大礼,这才趋步上前。 这番知礼守节的表现,更让李隆基眼中赞赏之色愈浓。就连高力士也微微颔首,先前那点不满早已烟消云散。 待李乾在御前一丈处站定,李隆基仔细端详着这个年轻人,突然开怀大笑:“高力士,你可想得到,为朕解惑之人竟是安西的骁勇校尉?” “陛下都想不到,老奴岂能料到?”高力士恭敬应答,眼角余光瞥向李乾。 “赐座!”李隆基大袖一挥。当值太监连忙搬来锦墩,却见天子又补了一句:“就设在朕的龙案旁。” 这般殊荣,令殿中侍从无不咋舌。在李隆基数十年帝王生涯中也没几回,这是无上荣耀! 李乾谢过赐座,从容落座。 只见李隆基笑容渐敛,天子威仪自然流露:“安西此战打出了大唐威风!自小勃律叛唐以来,我军数度南征未果,今朝终雪前耻。” 话锋一转,神色转为凝重:“葱岭险恶,行军艰难,想必代价不小?你且细细道来。” 虽已倦于朝政,但李隆基的见识仍在,李乾略作沉吟,便将远征始末娓娓道来。 当说到飞渡冰川天险时,李隆基忍不住惊呼出声。那悬崖绝壁间的天险,光是听闻就令人胆寒。 “好!”李隆基拍案而起,眼中精芒如电,“冰川虽险,岂挡我大唐壮士!”他负手而立,“大食妄想借吐蕃牵制大唐,简直是痴人说梦!” 殿中烛火忽明忽暗,将天子挺拔的身影投映在描金殿柱上。 高力士偷眼望去,但见李隆基眉宇间重现当年开创盛世时的锐气,不禁暗自称奇,这个安西校尉三言两语,竟比满朝文武的奏章更能激发圣心。 此刻的李隆基如山岳般巍然屹立,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令李乾暗自惊叹。这位毁誉参半的帝王,纵有千般不是,但这份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却非常人所能企及。 “李乾,那日曲江一席话,解了朕心头大惑。”李隆基目光灼灼,“朕已决意出兵石堡城!” 李乾长舒一口气,促成朝廷出兵本就是他此行要务,如今竟在无意间达成,心中既感欣慰又觉自豪。 “石堡天险难攻,朕虽不惜十万之众,但若能少些伤亡...”李隆基突然凝视李乾,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你既能为朕决疑,可能再献一策以减伤亡?” 这突如其来的垂询让李乾一怔,历史上哥舒翰强攻石堡,折损数万精兵的惨状历历在目。如今天子竟将这等军国大计相询,可见对他何等器重。 李隆基目光如炬,含笑凝视着李乾。 侍立一旁的高力士心下了然,这是天子在出题考校。虽已倦政,但这位开创盛世的帝王,从不会做无谓之举。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李乾眉宇间明暗交错。他深知此乃千载良机,若能通过考验,便能在天子心中占据重要位置,这对日后阻止安史之乱至关重要。 “臣有一策,或可一试。”李乾突然开口。 “哦?” 李隆基剑眉一挑,冠冕珠帘随之轻颤。他一生阅人无数,见过多少惊才绝艳之士,此刻却仍为李乾之言震动。 王忠嗣何等人物?当世名将,却对石堡城束手无策。若眼前这年轻人真能献出良策,其价值岂是寻常功勋可比? 高力士双目圆睁,死盯着李乾。 “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李乾字字千钧,“臣以为,可试夜袭。” “夜袭?”李隆基剑眉深锁,这二字看似简单,却让这位深谙兵法的帝王陷入沉思。 殿内一时静极,唯闻铜漏滴答。高力士偷眼望去,但见天子神色变幻不定,这般情状,在他数十年侍君生涯中实属罕见。 “噌!” 李隆基突然长身而起,冠冕珠帘激荡如浪。那一刻,这位年近花甲的帝王仿佛重获青春,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锐气,恍若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苍穹。 “好个夜袭!”李隆基声若洪钟。 高力士侍奉天子数十载,罕见他如此失态,惊得险些咬到舌头,可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头。 “高力士、李乾听旨!”李隆基突然沉声喝道,“今日所议,不得外泄半字!” 这无异于将李乾的献策列为大唐最高机密!高力士若非今日已受太多震撼,怕是要再次惊掉下巴。 “呵呵...”李隆基凝视李乾,“夜袭虽未必功成,却是眼下唯一可行之策!” 第56章 圣心独断 夜袭之策虽妙,但面对石堡城这等天险,成败尚在未定之天。 历史上哥舒翰夜袭得手,实则是用数万将士的鲜血换来的惨胜,正是唐军前赴后继的强攻让吐蕃守军松懈,才给了夜袭可乘之机。 “若夜袭功成,可免我大唐儿郎不少伤亡!”李隆基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李乾,“此事朕当与王忠嗣细商。” 他忽然转身,声若洪钟:“传旨!升任高仙芝为安西都护,整军备战!” 这道旨意早在李乾预料之中。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狂跳。 “至于你...”李隆基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就留在长安吧。” 留在长安!这正是李乾梦寐以求的。若能在此筹谋,或许真能扭转安史之乱的危局,改写大唐国运! “龙武军正缺你这样的虎将。”天子金口再开,“朕擢你为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正五品上。” 天子这一道突如其来的任命,让李乾也不禁为之一怔。但细想之下,却又在情理之中,他与李隆基虽仅有两面之缘,却次次都让这位九五之尊眼前一亮。 曲江池畔的一席话,解开了困扰朝廷许久的石堡城之议;今日殿前献策,更是在不可能中寻得一线战机。 这般表现,怎能不让天子另眼相待? “这开局,倒是不错。”李乾暗自思忖。能在李隆基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距离阻止安史之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但转念间,他又警醒自己:“眼下不过是个五品郎将,在这权贵云集的长安,还远远不够分量。” “高力士,带李爱卿去领朝服,再去见陈玄礼。”李隆基这番安排意味深长,让身边最亲近的宦官亲自引荐,这份殊荣足以让满朝侧目。 “臣,谢主隆恩!”李乾郑重行礼告退。 一出麟德殿,高力士却突然驻足。这位权倾内廷的大太监竟一反常态,将李乾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目光灼灼如观奇珍。 “右监门卫将军,您这是?”李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啧啧...”高力士尖细的嗓音里透着不可思议,“老奴侍奉陛下数十载,还是头回见到你这般人物。”说罢甩了甩拂尘,碎步疾行在前引路。 穿过重重宫阙,二人来到一处库房。值守太监见是天子近侍亲临,慌忙跪迎。 “免了。”高力士直接说道:“取一套正五品上朝服来。” 不多时,一套浅绯色官袍并银鱼袋呈上。 李乾凝视着这象征身份的服饰,在等级森严的大唐,三品以上着紫佩金鱼袋,五品以上服绯悬银鱼袋。 韩愈那句“玉带悬金鱼”的诗句,道尽了这小小鱼袋的分量。 “走吧,陈将军还等着呢。”高力士催促道。身后几个小太监窃窃私语:“怪哉!区区五品官,竟劳高公公亲自跑腿...” 高力士何等人物?天子跟前第一红人,寻常便是三品大员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 今日竟亲自为一个五品郎将跑腿,难怪那些小太监惊得窃窃私语。 “陈将军乃东宫旧臣,执掌禁卫数十载,你见了他须得谨守礼数。”高力士难得这般提点后进。 李乾暗自诧异,这位在史书中被描绘成谗害李白的权宦,此刻竟如此殷切。 细想之下,高力士虽背负骂名,实则堪称宦官中的贤者。他对李隆基忠心耿耿,以致李隆基驾崩后竟哀痛而亡。 当年李白令其脱靴,确有些恃才傲物了。 穿过重重宫阙,眼前豁然开朗,龙武军大营气象森严,辕门前甲士如林。 这些禁军精锐个个身披明光铠,在秋阳下熠熠生辉,远望如一群钢铁铸就的猛兽。 “好一支虎狼之师!”李乾不禁赞叹。却见高力士拂尘轻摆,尖声道:“陈将军可在?陛下钦点的羽林郎将到了!” 营门处铁塔般的卫士闻言,齐刷刷望来。 那一双双如炬的目光,仿佛要将这位新上任的郎将看个通透。 李乾深吸一口气,整了整新领的浅绯官袍。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大唐最精锐的禁军核心,而这,或许正是改变历史的第一步。 “奉陛下口谕,高力士领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李乾,前来拜见陈将军。”高力士上前朗声道。饶是他这般天子近臣,在这军纪森严的龙武大营前也不敢造次。 “高大人稍候!”领头的队正抱拳一礼,转身入内通报。 营门前的龙武军士与李乾互相打量,双方眼中都闪烁着警惕的光芒,都是行家里手,一个照面便知对方深浅。 “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疾步而来。他身披明光铠,腰悬横刀,虽年事已高却步履生风,正是龙武大将军陈玄礼! 这位东宫旧臣,自李隆基尚在潜邸时就追随左右。诛韦后、平太平,他都是关键人物。如今更执掌龙武军,肩负着护卫天子安危的重任。 而在未来的马嵬驿之变中,他更是主导者之一... “陈老儿,你这龙武军营的门槛,倒是比陛下的御书房还难进!”高力士笑吟吟上前,在陈玄礼肩头轻捶一拳。 两人都是东宫旧人,数十年的交情让这番举动显得格外亲昵。 “你这老阉奴要进来,谁敢拦着?”陈玄礼哈哈大笑,反手就是一掌拍在高力士肩上。 “哎哟!”高力士身子一沉,白眉倒竖,“你这蛮牛,存心要拍散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陈玄礼占了便宜,笑得更是开怀:“说吧,今日来我营中何事?” 高力士整了整衣袍,正色道:“这位是陛下新擢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李乾...” “你就是李乾?”陈玄礼闻言,笑容骤然收敛,一双虎目如电般扫视过来。 “末将见过龙武大将军。”李乾不卑不亢,抱拳行礼。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突变,却依然挺直腰杆,迎上陈玄礼审视的目光。 陈玄礼捋着雪白长须,目光如刀:“你虽为高仙芝帐下先锋,生擒苏失利...可这点军功不过尔尔。” 他负手踱步,明光铠在阳光下泛着冷芒:“龙武军乃大唐第一军,人人都是百战余生的虎贲之士。那些徒有虚名的,不配做龙武军!” 营门前顿时剑拔弩张。龙武军士们不自觉地挺直腰杆,甲叶相击之声如金铁交鸣。高力士眉头微蹙,手中拂尘无意识地摆动着。 李乾却突然笑了。他缓缓解下腰间佩刀,双手奉上:“末将愿受龙武军任何考校。” 第57章 功名自取 陈玄礼这一记下马威来得突然,李乾眼中寒芒一闪,傲然挺直腰杆:“末将随高副都护南征,开路先锋,血战无数,从未皱过眉头。若大将军认为末将浪得虚名,尽管划下道来!” 军营之中,强者为尊。既然陈玄礼有意试探,李乾索性锋芒毕露。 “李乾!”高力士急得直跺脚,“休得无礼!还不向大将军赔罪?” “呵!”陈玄礼不怒反笑。作为天子心腹,多少权贵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眼前这年轻人倒是傲骨铮铮。 “听说你有秦琼、尉迟恭之勇?”陈玄礼突然转身,铠甲铿锵作响,“我龙武军藏龙卧虎,可敢一试?” “求之不得!”李乾声音不响,却掷地有声。 陈玄礼大手一挥:“随我入营!”说罢拽着高力士就往里走。 李乾昂首阔步跟上,身后传来龙武军士的窃窃私语:“不知天高地厚...” “待会看他怎么出丑...” “瞧他那架势,身手应该不错。可咱们龙武军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现在认输还来得及,真要上了擂台,怕是要后悔莫及!”龙武军士们交头接耳,望向李乾的眼神满是不屑。 李乾将这些议论尽收耳中,却只是嘴角微扬。在军队里混了这么久,他很清楚,在以实力为尊的军队中,隐藏实力只会让人看不起。 今日这一战,他必须打出威风! “传令!”陈玄礼一声断喝,“调三千龙武军集结校场!” 三千精锐!这阵仗让高力士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龙武军个个都是千锤百炼的虎贲之士,三千之众中不知藏着多少绝世高手。陈玄礼这一手,分明是要给李乾一个下马威。 “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如闷雷滚动。转眼间,三千铁甲列阵完毕,横竖成线,宛若铜墙铁壁。 明光铠在阳光下泛着冷冽寒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好一支虎狼之师!”李乾心中暗赞,面上却不动声色。 陈玄礼引他登上点将台,指着校场中央的擂台道:“龙武军比武乃家常便饭,你就在那儿接受挑战。” “车轮战太费事,”李乾突然语出惊人,“让他们一起上吧!” “狂妄!”陈玄礼须发皆张,“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校场上顿时一片哗然。三千龙武军怒目而视,兵刃出鞘之声不绝于耳。高力士急得直跺脚,却见李乾已经纵身跃下高台,如大鹏展翅般落在擂台中央。 陈玄礼面色阴沉,冷哼一声,对着台下三千龙武军高声道:“这位安西骁勇校尉,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曾随高仙芝南征生擒苏失利。尔等可敢与之一战?” 他刻意强调“安西”二字,显然不承认李乾龙武军的身份。 “战!”三千虎贲齐声怒吼,声震九霄。这气势让高力士都不禁后退半步,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你、你、你,出列!”陈玄礼随手点出三人,冷笑道:“李校尉生擒苏失利固然有功,但与尔等祖上功业相比,不过萤火之于皓月。报上你们祖上威名!” “末将苏凤棠,先祖乃灭西突厥的邢国公苏定方!” “末将程伯献,先祖卢国公程知节!” “末将李浚,先祖卫国公李靖!” 三个名字如惊雷炸响。苏定方、程咬金、李靖,哪个不是大唐开国名将?陈玄礼嘴角噙着冷笑,斜睨李乾,你不是自恃功高么?在这些将门之后面前,你那点军功算得了什么? 校场上气氛骤然紧张。三千龙武军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台上的李乾。 这三位的祖上,个个都是威震大唐的传奇名将。 最负盛名的当属李毅的曾祖,军神李靖,其灭东突厥、平吐谷浑的赫赫战功,至今仍是兵家典范。 次之则是苏威的祖父苏定方。 后世演义多将程咬金捧得极高,实则在大唐军中,苏定方的威名更盛。 当年西征突厥,程咬金刚愎自用,致使唐军在曳咥河遭十余万突厥大军围困。正是苏定方临危受命,仅率万余精兵,竟一举击溃突厥主力,创下大唐战争史上最辉煌的战例之一。 更令人称道的是,苏定方早年追随李靖夜袭阴山时,曾亲率三百死士为先锋。 当浓雾突散,众将士惊惶不定之际,是他当机立断直捣颉利可汗牙帐,为最终平定东突厥立下首功。 陈玄礼特意点出这三位将门之后,用意再明显不过,与这些名垂青史的战功相比,李乾生擒小勃律王的战绩,确实显得微不足道。 校场之上,三千双眼睛如利箭般射向李乾,等着看这位安西骁将如何出丑。 陈玄礼捋着雪白长须,眯着眼睛,嘴角噙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李乾竟上前一步,对着三位将门之后深深一揖,神色肃穆:“三位祖上之功业,李乾万分敬佩!”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崇敬之意。 “知道就好!”不少龙武军士冷笑连连,眼中的讥诮更浓了。 就在此时,李乾突然挺直腰杆,声如洪钟:“然大唐男儿,功名当自取!”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尔等张口闭口皆是祖上功业,可曾说过自己半句战功?倚仗祖荫沾沾自喜,此乃纨绔子弟所为,尔等不羞,李某都替尔等羞愧!” “哗——”校场上顿时一片哗然。若非龙武军纪森严,恐怕早已炸开了锅。饶是如此,三千将士眼中的震惊之色已如惊涛骇浪。 “你!”陈玄礼须发皆张。 陈玄礼这一手可谓刁钻至极,本想着能让李乾颜面扫地。谁曾想,李乾三言两语间便化险为夷,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好一个‘功名当自取’!”高力士忍不住击掌赞叹。 这话正说到了大唐军人的心坎上,在这个尚武的时代,最让人敬佩的不是祖上余荫,而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名。 想想高仙芝,明明可以靠着父亲高舍鸡的功勋安享富贵,却偏要凭真本事在安西打出一片天地;还有哥舒翰,放着父亲安排的京官不做,非要仗剑西行,最终“西屠石堡取紫袍”。 这些不靠祖荫、自取功名的豪杰,才是大唐真正的脊梁! 校场上的气氛为之一变,方才还满脸讥诮的龙武军士,此刻眼中都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苏凤棠、程伯献、李浚三人更是面红耳赤,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陈玄礼老脸微红,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说出了大唐男儿的心声! 第58章 龙武争锋 此刻,龙武军将士望向李乾的目光已然不同。 先前的轻蔑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诧异,更有几分隐约的亲近之意,虽尚不浓烈,却已悄然生根。 “我的军功或许比不上诸位祖辈显赫,但每一份都是真刀真枪拼杀得来!”李乾昂首挺胸,声若洪钟,字字铿锵,在演武场上空久久回荡。 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真切分明。 在崇尚军功的大唐,凭真本事建功立业最是令人敬重。 李乾这番话顿时赢得龙武军上下的共鸣,众人目光中的亲切之意又添几分,原本凌厉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龙武大将军!”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李乾突然转向陈玄礼,行了个无可挑剔的军礼,“若贵军尽是这般仰仗祖荫之辈,这场比试不试也罢!” 他顿了顿,声音清朗:“请容末将说句狂妄之言,我李乾虽不才,却也不屑与此辈为伍!这就去面见圣上,请辞这钦命将军之职。告辞!” 礼毕转身,李乾大步流星就要离去。 “噗嗤——”一直冷眼旁观的高力士终于忍俊不禁。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李乾远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暗自赞叹:“好个妙人!当真是妙不可言!” 若李乾仅是言语周旋脱困,倒也不算稀奇。这般反将一军,反倒让事情变得格外有趣了。 “你......”陈玄礼指着李乾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高力士用手肘轻轻碰他,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快步追上,横身拦住李乾:“李将军且慢!你这是要去何处?” “回禀大将军,”李乾不卑不亢,“末将来自安西都护府,自然是要回安西去。” 方才陈玄礼口口声声只说李乾是“安西都护府的人”,刻意不提龙武军身份。 此刻李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噎得陈玄礼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得比鸡冠还要红。 “胡闹!”陈玄礼憋了半晌,终于咬牙道:“你乃陛下钦命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不在龙武军效力,还能去哪?” 此言一出,等于是正式承认了李乾的龙武军身份。 李乾一到,陈玄礼便刻意刁难,存心让他难堪。可眼下这番话,却无异于自打耳光,陈玄礼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比那猴子屁股还要鲜红几分。 高力士惯会做人,见状连忙打圆场,笑道:“李将军,你莫往心里去。这是龙武军的规,凡新入军者,都得过这一关。” “当真?”李乾眉头微皱,心中半信半疑。 “呵呵!”提起此事,陈玄礼顿时来了兴致,捋着花白胡须,朗声笑道:“李乾,你可知道,龙武军乃大唐最精锐之师!这里的每一个将士,皆是身经百战、军功赫赫之辈,更兼武艺超群,哪个不是心高气傲?” 李乾略一思索,倒也认同。像龙武军这样的精锐,整个大唐仅此一支,选人标准严苛至极,能跻身其中的,无一不是百战骁勇、万里挑一之人。有些傲气,倒也寻常。 “虽说龙武军军纪森严,令行禁止,但若不先挫其锐气,只怕日后难以约束。” 陈玄礼昂首挺胸,语气中透着几分自得,“因此,凡入龙武军者,必先受一番下马威!否则,本将如何统御这支虎狼之师?” 的确,龙武军堪称骄兵悍将的汇聚之地,其中每一人皆身负绝技。若能驾驭得当,便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然而,驾驭这样的军队谈何容易?先挫其锋芒,再施以威严,使其知敬畏、明规矩,方为上策。 “原来并非刻意针对我。”李乾心中释然,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 陈玄礼重重拍了拍李乾的肩膀,沉声道:“李乾,本将执掌龙武军数十载,向来秉公办事,从不因私废公。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本将何必刻意刁难于你?” 这话确实在理。两人今日方才初见,往日并无过节,陈玄礼若存心整治李乾,于他而言确实毫无益处。 “数十年来,本将军麾下将士无不心服口服,唯独你是个例外。”陈玄礼倒也豁达,话说开了反而畅快起来,“不过你今日落了本将军的面子,这责罚是免不了的。” “不知大将军要如何责罚?”李乾神色一凛,暗自戒备。 “你既有万夫不当之勇,堪比秦琼、尉迟恭,本将倒要亲眼见识见识。”陈玄礼眉头一挑,眼中精光闪烁,“就罚你接受他们的挑战。尽管放开手脚,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一点颜色瞧瞧!” 说着压低声音,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李乾,在龙武军只有一条规矩,不是你把别人打趴下,就是别人把你打趴下!这里只认真本事,不认怂包软蛋!” “只认真本事,不认怂包软蛋”这话不仅道出了龙武军的铁律,更与安西都护府的军规不谋而合。 李乾听得热血沸腾,当即朝苏凤棠、程伯献、李浚三人勾了勾手指:“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狂妄!” “不知天高地厚!” “真本事是靠拳头说话的!小子,等着吃苦头吧!” 三人怒吼震天,如狂风般掠上擂台,瞬间将李乾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叫嚷: “我先来!” “让我先教训他!” “我李家战功赫赫,理当我先出手!”李浚又搬出了先祖李靖的名头。 三人眼中怒火熊熊,恨不能将李乾打回娘胎,却始终恪守规矩不曾一拥而上。这 “程伯献,你先上!” 见三人争执不下,陈玄礼沉声下令。 “得令!” 程伯献昂首挺胸,喜形于色,仿佛已经打了场胜仗。能拔得头筹,着实让他欣喜不已。 “我这槊法得自家传,你可要当心了!”程伯献手中马槊一抖,顿时绽开斗大的槊花,煞是好看。 这一手功夫,没有十年八载的苦练绝难有此造诣。 世人皆知程咬金以“三板斧”闻名,实则这位开国名将最擅长的乃是马槊,所谓三板斧不过是后人讹传。 “请赐教!” 李乾早就想领教程家槊法,当即摆开架势。 “你的兵器呢?”程伯献马槊直指李乾,浓眉倒竖。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逼我亮出兵刃!”李乾云淡风轻地回应。 “今日定要打得你跪地求饶!”程伯献怒吼如雷,手中马槊卷起凌厉劲风,直取李乾面门。 这一槊来势汹汹,狠辣凌厉,毫无拖泥带水,端的是一手好槊法。李乾暗赞一声,右手如闪电般在马槊上一拍,那势如破竹的槊锋顿时偏向一旁。 第59章 郭无敌 “好身手!” 陈玄礼双目精光暴射,不由击节赞叹。这位沙场老将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李乾这一招的精妙所在。 但见李乾身形如电,在程伯献变招的刹那已抢入中门。一记肘锤似流星坠地,重重砸在程伯献肩胛。 “咔嚓”一声脆响,程伯献如断线风筝般倒飞两丈,轰然坠地时竟震得整座擂台簌簌颤抖,宛若山倾柱折。 “彩!” 龙武军中顿时爆发出震天喝彩。 这些百战精锐最是敬重真本事,眼见李乾一招制敌,个个热血沸腾。喝彩声直冲云霄,连演武场外的旌旗都被声浪震得猎猎作响。 “好个虎将!”陈玄礼剑眉飞扬,喜色难掩。 程伯献挣扎欲起,却疼得龇牙咧嘴。忽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眼前,正是李乾俯身相扶。 二人目光相接,程伯献先是一怔,随即会意,借力起身时朗声道:“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程将军光明磊落,真乃将门风范!”李乾声若洪钟。这一赞直戳程伯献心坎,但见他挺胸昂首:“输阵不输人,岂敢辱没先祖威名!” “好汉子!”李乾亲热地拍拍对方肩膀,“能领教程家槊法,李某三生有幸。” 二人把臂相视一笑,前嫌尽释。这番英雄相惜的气度,更引得四周将士喝彩连连。 随后李浚、苏凤棠接连上场,却都在三招之内败北。龙武军彻底沸腾,望向李乾的眼神已满是敬服。 陈玄礼眯起眼睛,突然对亲兵低语数句。不多时,但见一位身高八尺、龙行虎步的汉子大步而来。 “郭子仪参见大将军!”声若洪钟,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不知唤末将前来有何差遣?” “郭子仪!”李乾心头剧震,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位即将在青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传奇名将,此刻就活生生站在眼前。 纵观华夏五千年,郭子仪创下的两项纪录堪称绝无仅有。 其一,八十五岁高龄方解甲归田。这般老当益壮,连七十拜相的姜太公也要逊色三分。 其二,以一己之力维系大唐国祚二十余载。若无这位中兴名将力挽狂澜,“安史之乱”后的唐朝恐怕早已分崩离析,何来之后百余年的延续? “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史书对郭子仪的评语在李乾脑海中浮现。他瞪大双眼,细细打量着这位传奇人物。 但见郭子仪身高八尺,猿臂蜂腰,虬结的肌肉在战袍下若隐若现。 更难得的是,这般威武之躯竟配着一张俊美如玉的面容,剑眉星目间英气逼人。 威武与俊美,刚毅与儒雅,这些看似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完美交融,堪称天造地设的完人。 李乾不禁心潮澎湃,自穿越至大唐以来,他见过无数风流人物。高仙芝的飘逸、封常清的刚烈、李嗣业的豪迈、段秀实的沉稳、哥舒翰的霸气,还有诗仙李白的潇洒......但眼前这位,注定将成为最耀眼的那颗将星。 “郭子仪!”陈玄礼抚须含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你自幼习武,更以武举夺魁,至今未尝败绩,人称‘郭无敌''。今日,老夫为你寻了个好对手。” “末将领命!” 郭子仪蓦然回首,目光如烈日灼灼,直射李乾。那视线仿佛有形有质,刺得人肌肤生疼。 李乾心中暗赞:“不愧是史书上的传奇人物!这等威势,当真名不虚传!” “能与郭子仪切磋武艺,胜固欣然,败亦快哉!”李乾胸中战意沸腾,双目精光暴射,直迎郭子仪的目光。 两股凌厉的目光在半空相撞,霎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演武场上鸦雀无声,唯有旌旗猎猎作响。 “可敢一战?” 二人异口同声地邀战,声若九天雷霆炸响,震得校场四周兵器架上的兵刃嗡嗡颤动。 “有何不敢!” 这声应答更是气冲霄汉。 “陈老匹夫!”高力士被二人气势所慑,急得扯住陈玄礼衣袖,“这般龙争虎斗,万一有个闪失......” 陈玄礼此刻也是额头见汗,虽未交手,但二人散发出的战意已如实质般压迫着在场众人。 他捻着胡须喃喃道:“老夫一时兴起,只想见识下当世两大高手的风采,这......应当无碍吧?” 话音未落,郭子仪已龙行虎步迈向擂台。每一步落下,青石板竟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虽只一人前行,却给人以千军万马所向披靡的压迫感。 “好一个郭无敌!”李乾浑身血液沸腾,战意直冲顶门,“比之李嗣业更胜三分!”他周身气势节节攀升,竟与郭子仪分庭抗礼,丝毫不落下风。 校场四周,龙武军将士早已热血澎湃,不知是谁率先喊出:“郭无敌!” 随即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云霄:“郭无敌.....!” 郭子仪是武周时期武举状元,一身武艺登峰造极。自出道以来未尝败绩,其“无敌”之名响彻长安,实乃龙武军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 更难得的是,他虽尚未展露军事才华,却已凭过人胆识与豪迈气概赢得全军拥戴。今日他亲自出战,整个龙武军都为之沸腾。 “先比拳脚如何?” “好!” “他们二人胜负如何?”高力士忍不住发问。一边是未尝败绩的“长安第一高手”,一边是堪比秦琼、尉迟恭的安西虎将,这场比试着实令人期待。 陈玄礼眉头紧锁,沉声道:“郭子仪号称无敌,按理胜算更大。但...”他望向擂台,“老夫从未见他如此凝重,看来是真正将李乾视为劲敌了。” 话音未落,擂台上二人已同时动作。他们并未立即交手,而是如猛虎对峙般,以细碎步伐绕着对方缓缓移动。 四目相对间,似有电光火石迸射。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唯有将士们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 “吼!” 突然,两声震天咆哮同时炸响!二人如猎豹般扑出,重重一脚踏在擂台上,震得木台吱呀作响。 两只铁拳如流星赶月,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撞向对方! 第60章 龙虎争锋 “轰——!” 两只铁拳如陨星相撞,爆发出震天巨响。 那声音不似血肉之躯的碰撞,倒像是两座巍峨泰山轰然对撼。狂暴的气浪以二人为中心炸开,卷得衣袍猎猎,发丝狂舞。 “这...这真是凡人之拳?”高力士骇然失色。 陈玄礼也是双目圆睁,眼珠几乎要夺眶而出。 而整个校场鸦雀无声,龙武军将士们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李乾只觉右臂一阵剧痛,整条臂膀都麻了。郭子仪这一拳,竟让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力不如人的滋味。 即便是与“神通大将”李嗣业交手时,也未曾有过这般压迫感。 “好一个郭子仪!”李乾放声长笑,眼中战意更炽。 而此时的郭子仪指节发麻,臂膀如遭雷殛,心中却是狂喜难抑。这一拳交锋,已让他明白眼前这青年是何等可怕的对手。 “痛快!”郭子仪同样大笑出声,声若洪钟。他甩了甩发麻的右拳,眼中精光暴涨:“再来!” 多少年了,他终于等到了一个能让他全力以赴的对手。那双铁拳愈发凌厉,每一击都似能劈开山岳,拳风激荡间,竟在擂台上卷起阵阵旋风。 李乾同样热血沸腾,郭子仪的拳势如长江大河,一浪高过一浪。这是他生平仅见的强敌,当下凝神聚气,以拳对拳,以力破力,每一拳都倾注全身功力。 “轰!轰!轰!” 双拳交击之声连绵不绝,陈玄礼须发皆张,老脸涨得通红:“能见此一战,老夫此生无憾矣!” “郭无敌今日总算遇着对手了!”高力士笑着回道。 而龙武军将士看得目瞪口呆,有人喃喃道:“这李乾竟能与郭将军平分秋色...” “难怪传言他有秦琼之勇、尉迟之猛...” “今日方知何为真正的万人敌!” 不知不觉间,李乾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已与郭子仪比肩。要知道,郭子仪在龙武军中威望仅次于陈玄礼,如今李乾能与之并驾齐驱,这份殊荣,堪称军中至高。 苏凤棠三人面红耳赤,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他们还不自量力地争相挑战,此刻方知李乾已是手下留情,若他使出全力,只怕他们早已筋骨寸断。 “呼——” 擂台中央,两道身影倏然分开。李乾与郭子仪相对而立,四目相接间尽是英雄相惜的炽热光芒。 “痛快!痛快!”郭子仪仰天长笑,多少年了,他第一次打得这般酣畅淋漓。 李乾亦是豪情万丈,振臂高呼:“过瘾!过瘾!” “比试兵器如何?”郭子仪虎目生辉。 “不仅要比兵器,更要较量骑射弓马!”李乾能遇如此对手,实乃三生有幸,岂能不尽兴? 两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相握,力道之大几乎要迸出火花。相视一笑间,已是心意相通。 二人并肩走向兵器库,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陈玄礼和高力士。 此刻,什么大将军的威严、内侍总管的体统,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乾轻抚手中丈二长枪,寒铁枪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郭子仪则掂了掂那柄开山巨斧,斧刃上流转的寒芒令人胆寒。 二人各自翻身上马,骏马嘶鸣间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校场。 “来了!他们来了!” 校场四周,龙武军将士早已望眼欲穿。 这般惊天动地的较量,在龙武军建军史上也属罕见。短短的准备时间,对观战众人而言竟如度日如年。 当两骑并辔出现在校场入口时,全场顿时沸腾。将士们热血上涌,吼声震天动地,连演武场四周的松柏都被声浪震得簌簌作响。 李乾与郭子仪相视一笑,默契地一夹马腹。两匹骏马如闪电般掠过校场,在四十丈外同时勒马转身。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多余,二人眼中唯有熊熊战意。 “杀!” 两声暴喝如惊雷炸响,震得场边将士耳膜生疼。 李乾长枪如龙,枪尖寒芒吞吐,宛若毒蛇吐信。 郭子仪巨斧高举,刃光如雪,似要劈开山岳。 “哒哒哒...” 马蹄声由缓至急,起初如雨打芭蕉,转眼便似战鼓雷鸣。虽只两骑交锋,却给人以千军万马冲阵的震撼。 “铛——!” 枪斧相击的瞬间,一道耀眼的火花冲天而起,金铁交鸣之声久久回荡在校场上空。 两匹骏马骤然人立,嘶鸣声与兵器的激烈碰撞声如惊涛拍岸,轰然交织。 校场之上,上自统帅陈玄礼下至寻常士卒,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手?仅凭那金铁交鸣的铮铮之音,众人便敏锐地察觉到,场上比试的二人武艺已然臻至化境。 场边众人皆屏气凝神,目光紧紧锁定场中,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绝伦的瞬间,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为这场对决而静止。 这般惊世骇俗、扣人心弦的较量,莫说是在龙武军建军以来,即便放眼整个大唐的悠悠历史长河,亦是百年难遇的盛事。 二人于场中鏖战百余回合,刀光剑影纵横交错,却依旧难分高下。 场中的他们战得酣畅淋漓,每一招每一式都倾尽全力,似要将毕生所学尽情展现;而场外观战的将士们更是热血沸腾,激情如火般燃烧,呐喊助威声震破云霄。 “郭无敌!” “李乾!”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如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回荡在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热烈的呼喊,昭示着李乾已然完全融入了龙武军这个大家庭,被众人真心接纳。 更为难得的是,将士们竟将李乾与郭子仪相提并论。要知道,此时的郭子仪虽尚未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但在龙武军中,他的地位仅次于陈玄礼。 “擂鼓!快擂战鼓!” 陈玄礼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声如洪钟。话音未落,他已身形矫健地夺过鼓槌,亲自擂响那激昂的战鼓,鼓声如雷霆万钧。 高力士见状,亦不甘示弱,一把抢过另一支鼓槌,奋力敲击,与陈玄礼的鼓声相互呼应。 “咚!咚!咚!” 在那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二人的比试愈发精彩绝伦,每一招每一式都似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让观者目不暇接,心潮澎湃。 然而,这一场龙争虎斗终究还是难分胜负。枪斧交锋,难决雌雄;弓马比试,亦是平局。 直至日影西斜,夕阳的余晖洒在校场之上,为这场激烈的较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二人才尽兴收手。 他们并辔而归,在靠近彼此的瞬间,不约而同地翻身下马,迈着大步相迎。 两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相握,相视而笑,那笑容中满是英雄间的惺惺相惜。 这一刻,胜负早已如过眼云烟,唯有这惺惺相惜的情谊。 第61章 饮中八仙歌 “哈哈哈——” 陈玄礼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只见他与高力士急匆匆地迎向李乾与郭子仪。 “陛下圣明啊!竟将李乾这等良将安排到龙武军!”陈玄礼左手拉着李乾,右手拽着郭子仪,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哎哟,这会儿知道是宝贝了?”高力士尖着嗓子揶揄道,“当初是谁推三阻四不肯收人来着?”他转向李乾,故意挤眉弄眼:“李将军,不如随咱家面圣,另谋高就?” “休想!”陈玄礼顿时急了,一个箭步挡在李乾身前,活像护崽的老母鸡。他瞪圆了眼睛盯着高力士,那副紧张模样逗得高力士捧腹不已。 “有趣!太有趣了!”高力士笑得直抹眼泪。他与陈玄礼共事数十载,何曾见过这位铁血老将如此失态? “郭子仪、李乾,你们就是我龙武军的双子将星!”陈玄礼目光灼灼地在二人身上流连,满脸骄傲。 “看你们英雄相惜的模样,连老夫都眼热得很。”陈玄礼抚须而笑。他朝郭子仪使了个眼色:“郭将军,还不快给李乾讲讲咱们龙武军的历史!” “末将领命!”郭子仪抱拳应声,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李兄弟,今日看似平手,实则是我输了。我正当不惑之年,气力已达巅峰;而你方及弱冠,筋骨尚未长成。若再过七八年......” 话未说完,李乾便笑着打断:“郭大哥,武艺切磋只在当下,十数年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沐浴更衣后,二人神清气爽。郭子仪作为龙武军左卫长史,相当于如今的参谋长,开始为李乾细说这支禁军的辉煌历史。 “龙武军的前身,要追溯到太宗皇帝的‘百骑’精锐。”郭子仪目光悠远,仿佛穿越时空,“历经高宗、武后、中宗、睿宗四朝,规模不断扩大。但真正让它成为天子亲军的,还是当今圣上。” 他压低声音道:“当年韦后与安乐公主毒杀中宗,把持朝政时,圣上正是暗中结交龙武军将士,才得以发动政变,诛杀韦氏一党,助睿宗登基。” 烛光下,郭子仪的神色愈发肃穆:“后来铲除太平公主时,圣上倚重的依然是龙武军。自此,这支军队便成了圣上最信任的利剑,地位无人能及。” 郭子仪不仅武艺超群,更难得的是谈吐不凡。他将龙武军的辉煌历史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听得李乾心驰神往。 二人促膝长谈,惺惺相惜之情愈发深厚。 直至暮色四合,二人才依依惜别。回到住处时,高乐瑶早已等得心焦,反倒是李白气定神闲地自斟自饮。 不待高乐瑶发问,李乾便将今日宫中见闻简略道来。 高乐瑶这才恍然大悟,对着李白嗔怪道:“好个李翰林,原来早知内情,却让我们白白担心!” “郭子仪...”李白放下酒杯,目光炯炯,“此子才华盖世,必成大唐栋梁!” 李乾闻言暗自心惊。此时的郭子仪尚未崭露头角,李白竟能一眼看穿其不凡,这份识人之明,实在令人叹服。 他不禁腹诽:后世说李白不通政事,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翰林又没见过郭将军,怎敢如此断言?”高乐瑶眨着杏眼,半信半疑。 “呵呵……”李白轻捻胡须,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悠悠开口道:“二十年前呐,在刑场之上,我曾救过他一命。彼时,他不过是个即将被斩首的军汉,可那身姿气宇轩昂,眉眼间自有一股不凡气度,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您……救过他的命?”高乐瑶美目圆睁,檀口微张,满脸皆是难以掩饰的惊诧之色。 “此人眼下虽还未得志,但假以时日,他日必成大器!”李白语气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如先知般睿智而笃定的光芒。 自那之后,李乾每日都与郭子仪切磋武艺,探讨兵法韬略。二人相互砥砺,彼此成就,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快意,自在非常。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一晃十数日便悄然过去。 这日,李乾回到住处,却不见李白的身影,不禁开口问道:“太白兄去哪儿了?” “访友去了。”彼时,高乐瑶正忙着整理茶具,头也不抬,随口应道。 “访友?”李乾剑眉一挑,饶有兴致地追问道,“是诗友,还是酒友?” “这我可真说不准。”高乐瑶歪着头,略作思索,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说道,“以李翰林那洒脱不羁的性子,许是诗酒兼得也未可知呢。” 正说着,只听院门“吱呀”一声轻响。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李白携着三人踏月而归。四人衣袂飘飘,风度翩翩,空气中还隐隐飘来阵阵醇厚的酒香。 这三人,一位是玉树临风的美少年,眉如远黛,目若星辰;一位是身着粗布麻衣的寻常百姓,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度,仿佛那粗布衣衫也遮不住他的光芒;还有一位是锦衣华服的贵人,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倜傥之态,宛如谪仙下凡。 这三人有个极为明显的共同特征,那便是鼻头皆泛着酒醉后的酡红,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原来是酒友。”李乾见状,不禁会心一笑。 “这位是崔宗之。” “这位是苏晋。” “这位是焦遂。” 然而,当李白一一引荐时,李乾险些惊得跳将起来。 “饮中八仙!” 诗圣杜甫所作的那首脍炙人口的《饮中八仙歌》,瞬间如潮水般涌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饮中八仙,是杜甫笔下八位嗜酒名士的合称。他们或为挚友,或素未谋面,却在诗圣的生花妙笔中栩栩如生,因这一曲《饮中八仙歌》而流芳百世。 李乾曾无数次品读《饮中八仙歌》,每每为诗圣的传神之笔击节赞叹。不曾想今日竟能得见其中三仙,不,算上李白,该是四仙同聚! “今日得见诸位,实乃三生有幸。”李乾执礼甚恭。 第62章 诗仙的生计 “李老弟,今日我特来与你辞行。”李白神色郑重,双手抱拳,眼中满是真挚的感激之情,“此番长安之行,多亏你一路照拂,这份恩情,我李白铭记于心,永世难忘。” 素来洒脱不羁、豪放豁达的诗仙,此刻竟难得地流露出几分窘迫之态。 若非李乾慷慨解囊、鼎力相助,他此番长安之行,恐怕真要如诗中所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孤苦伶仃、无人相伴了。 “这就要走?”李乾听闻此言,不禁一怔,双目圆睁,满是惊愕。 “正是。”李白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遗憾,“我本是为寻访杜子美而来,可惜天不遂人愿,始终未能与他见上一面。此事,还望老弟日后多多留意,若有他的消息,烦请告知于我。” “太白兄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定不负所托。”李乾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李白闻言,展颜一笑,正欲转身离去,却被李乾出声唤住:“太白兄,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你我之间,无需这般拘谨。”李白朗声笑道,尽显豪迈之态。 “太白兄为人仗义疏财,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份豪情壮志,着实令人钦佩不已。”李乾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只是……”他目光扫过一旁的崔宗之三人,见他们纷纷点头示意,这才接着说道,“长此以往,恐非长久之计啊。” “哈哈!”李白不以为意地大笑起来,“有宗之他们相助,再加上我在曲江池卖字所得,足够我逍遥快活些时日了。” 然而,李乾却眉头紧锁,一脸忧虑。他深知李白向来挥金如土、豪爽大方,再多的钱财,也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若不提前做好打算、未雨绸缪,只怕这位诗仙又要重蹈“晚年凄凉”的覆辙了。 回想起诗仙晚年,困顿潦倒,四处漂泊,不得不投亲靠友,寄人篱下,最终在病榻上郁郁而终,李乾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他那首字字泣血的《临终歌》“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道尽了多少壮志未酬的悲怆,又暗含了多少生计艰难的辛酸。 李乾深知,若要改变李白的命运轨迹,单凭馈赠金银终非长久之计。以李白“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性子,纵有金山银山,怕也难逃坐吃山空的结局。 “李老弟有又有什么妙策?” “妙策不敢当。”李乾目光炯炯地望向三位酒友,“在下倒有个想法......” 焦遂三人闻言,眼中顿时放出光来。他们与李白相交多年,最是清楚这位李白的窘境。时而锦衣玉食,时而囊空如洗。 李白也不禁陷入沉思,他何尝不知生计艰难?只是向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更不屑“为五斗米折腰”。 “我只会吟诗作赋,不会商贾之事……”李白沉声说道。 “太白兄且宽心,此事正合你所长,不涉商贾俗务。”李乾胸有成竹,朗声笑道,“来人,摆酒细谈!” 高乐瑶领着下人奉上美酒佳肴。酒香甫一飘出,苏晋三人的眼睛顿时亮如晨星,不愧是“饮中八仙”中人,对琼浆玉液的敏感当真名不虚传。 崔宗之执杯的姿势尤为潇洒,配上那张俊俏面容,端的是一派风流。只是那双眼睛总爱朝上翻着,活脱脱就是杜甫笔下“举觞白眼望青天”的模样,看得李乾暗暗称奇。 布衣焦遂初时沉默,三杯下肚却声若洪钟,果然应了“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的诗句。 而苏晋始终举止得体,倒是让想见识“醉中逃禅”趣事的李乾略感遗憾。 “李将军,不知有何妙策?”苏晋搁下酒杯,目光炯炯。 焦遂、崔宗之也停下杯箸,齐齐望向李乾。李白更是眼含期待,他虽诗名满天下,却始终为生计所困,岂会不愿寻个长久之计? “此事只需......”李乾娓娓道来。 话音未落,四人已瞪圆了眼睛。李白更是失声惊呼:“这...这也能谋生?” “这……这能成么?”苏晋微微蹙眉,面上浮现出一丝犹疑。 “你们且放宽心,莫要不信。”李乾双手抱胸,信心满满,朗声道,“此事由太白兄牵头,岂有不成之理?以他的名声、超凡绝伦的才气,还有何事能难得倒他?” 四人听闻,皆陷入一阵沉吟,各自思索起来。 “依我看,这事准成!”苏晋率先打破沉默,眼中闪烁着认同的光芒,说道:“若是旁的事,或许尚存变数,可这事恰是太白兄所擅长的领域。先不说他那声名远扬的诗名、才名,单是他一生游遍天下名山大川,那些丰富的游历经历就足够了。” 李白一生痴迷于游历,踏遍了大唐的千山万水,所到之处,名山大川皆留下了他的足迹。他的见闻之广博,在唐朝可谓首屈一指,即便放眼整个中国历史,能与之相提并论者,亦是寥寥无几。 “虽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也有七八成的胜算!”焦遂和崔宗之先后点头,纷纷表示赞成。 “我李白一生最爱游历,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名山大川皆有我的身影,所见所闻自然不在少数。”李白轻捋胡须,微微沉吟片刻,而后缓缓说道,“没想到,这些游历竟还能换来钱财,倒是我此前未曾料到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试试!”李白的游历见闻,无疑是一座蕴藏无尽的宝藏,只是此前一直无人发掘。一旦将其挖掘出来,想必收入定会极为丰厚。 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李白便无需再为没有酒钱而发愁,他心中也是满心欢喜。 此事,便这般敲定了。 接下来,便是商议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 苏晋、焦遂、崔宗之三人皆是热心肠之人,他们忙前忙后,为李白出谋划策,更是主动分担了许多琐碎之事,这让李白省了不少心力。 一番商议过后,四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各自忙活起来,一时间,竟把李乾晾在了一边。 不过,李乾对此倒也乐见其成。 在李白四人的齐心协力下,事情进展得极为顺利。用不了多久,李白便会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如此一来,他的晚景想必也会过得颇为惬意,李乾对此满怀期待。 第63章 冰火两重天 四镇节度使王忠嗣的仪仗缓缓停在兴庆宫前。 这座由李隆基潜邸改建的宫苑,今日特意为这位特殊的人敞开了朱漆大门。 王忠嗣翻身下马时,远远望见李隆基皇帝竟在宫门前等候。 晨光中,那位身着常服的帝王,在陈玄礼和高力士的陪伴下,宛如寻常人家盼子归来的老父。 王忠嗣心头一热,疾步上前行礼:“臣参见陛下。” “嗯?”李隆基眉头微蹙,佯装不悦:“该叫父皇。” “父皇!”这声呼唤脱口而出。虽非血亲,但三十余年的养育之恩,早让这对父子情同骨肉。 王忠嗣永远记得九岁那年,是眼前这位君王将他从丧父之痛中接出,亲自教他兵法韬略。 李隆基展颜,执起养子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打:“今日不在大明宫设朝,偏要在这兴庆宫见你,就是要与吾儿重温旧梦。” 老皇帝眼中闪着追忆的光芒,“当年你父战死沙场,朕将你接来东宫。小小年纪,竟能与朕纵论兵法,当真...” 话到此处,威震四方的节度使竟已喉头哽咽。李隆基抬手为他拭泪,笑道:“朕早说过,吾儿必成名将。如今统领四镇,可不就是朕的大将军!” 父子相携入宫的背影后,陈玄礼与高力士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此刻宫墙柳色依旧,却不知这般天伦之乐,能否经得起即将到来的风雨。 李隆基携着王忠嗣的手,在兴庆宫的亭台楼阁间缓步徐行。每到一处,必驻足细说。 “当年你幼时最爱在这株海棠树下习武...” “这座亭子,你曾在此背诵兵法...” 往昔岁月如画卷般在王忠嗣眼前展开,这位铁血名将眼角渐渐湿润。 直至日影西斜,李隆基方命高力士设宴。 “今日是家宴,吾儿不必拘礼。” 李隆基亲自按着王忠嗣肩膀入座,惊得这位节度使险些离席跪拜。当鎏金酒盏被天子亲手斟满时,王忠嗣虎目含泪,双手微颤。 “你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李隆基举盏相敬,“这杯,朕敬你。” 琥珀色的酒液映着王忠嗣通红的眼眶。他仰颈饮尽,只觉这寻常御酒竟比琼浆更甘醇。李隆基又执玉箸为他布菜:“记得你最爱这炙羊肉,特意嘱咐尚食局备的。” 暖阁内炭火噼啪,王忠嗣却觉得胸中比炉火更暖。 侍立一旁的陈玄礼与高力士再次交换眼神,这次连叹息都压在喉头,他们看见天子袖中露出的奏章一角,正是安西捷报。 “忠嗣啊!”酒过三巡,李隆基忽然轻叩案几,“高仙芝拿下小勃律,大食震动。依你之见,我大唐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忠嗣缓缓放下象牙箸,道:“父皇明鉴,高仙芝虽克小勃律,然西域地瘠民贫,千里馈粮,恐非长久之计。昔年贰师将军远征,致使海内虚耗...” 话未说完,玄宗眼中精光暴涨:“吾儿是要朕坐视大食猖獗?” “大食虽怀虎狼之心,然我大唐据守雄关,纵有十个大食亦难撼动。”王忠嗣他太清楚这位“父皇”的雄心了,不仅要重现太宗荣光,更要饮马两河流域。 “砰!” 玄宗突然拍案,吓得侍立的宫娥打翻了鎏金烛台。 陈玄礼与高力士正要进言,却被天子凌厉的眼风钉在原地。 这两位看着王忠嗣长大的老臣,此刻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们知道,这场盛大的家宴背后,藏着帝王对西域的万丈雄心。 “一座石堡城,竟牵制我大唐十万雄师!”李隆基的声音陡然拔高,案上金樽里的酒液随之轻颤。 他眼中寒光凛冽:“河湟之地的粮秣转运,每日耗费堪比移山填海。若得此城,这些军资尽可输往西域,届时——” “父皇!万万不可!”王忠嗣霍然起身,“石堡城据险而守,纵使十万大军强攻,也难保......” “呼——哧——”玄宗的喘息声如同受伤的猛兽,额角青筋暴起。 陈玄礼的指甲已掐进掌心,高力士的朝服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们太熟悉这山雨欲来的征兆了。 “儿臣所言,句句肺腑!”王忠嗣竟仍不退让。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声响。良久,玄宗忽然轻笑一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爱卿且答朕两问。” 称呼已从“忠嗣”变成了“爱卿”。 “一,取石堡城值否?” “值!然......” 玄宗抬手截住话头,烛火下闪着冷光:“二,纵使折损十万将士,大唐可堪承受?” “这......”王忠嗣喉结滚动,最终沉重颔首:“能。” 王忠嗣何尝不知大唐国力之盛?莫说折损十万雄师,便是三十万儿郎血染沙场,以天朝之底蕴,不过三五年便可恢复如初。 但—— “既然值得,又付得起,你为何抗旨不尊?”李隆基霍然起身,龙袍翻卷如怒涛。那双曾慈爱抚摸过王忠嗣发顶的手,此刻正重重拍在食案上,震得金盘玉盏叮当作响:“朕七道圣旨,你七次推诿!” “父皇...”王忠嗣瞳孔骤缩。他见过陛下雷霆之怒,却从未想过这怒火会烧向自己。 “住口!”李隆基袖中露出一角密奏,那是安西军报,“朕今日是以天子身份问罪!” “石堡城...”王忠嗣还要争辩,却被帝王冷笑打断:“夜袭如何?” “夜袭?”王忠嗣轻蔑一笑,“臣统兵二十载,从不行险侥幸!”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满身伤疤:“这座城,得之不足制敌,失之无碍国本!忠嗣岂会用数万将士性命,换自己顶乌纱?” 鎏金烛台轰然倒地,李隆基拂袖而去的背影,将满殿温暖尽数卷走。 “陛下!”陈玄礼追出数步又折返,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王忠嗣鼻尖:“你...你可知抗旨何罪?” 当镣铐锁住这位四镇节度使的手腕时,案上炙羊肉尚有余温,葡萄酒仍在琉璃杯中荡漾。 王忠嗣突然想起九岁那年,那个抱着他看花灯的帝王,曾说过:“吾儿这般赤子之心,最是难得。” 第64章 明辨庙堂 龙武军演武堂内,烛火将两道挺拔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李乾指尖蘸着茶水,在檀木案几上勾勒出山川形势。 郭子仪凝视着水痕渐渐晕开的阵图,忽然拍案叫绝:“阵而后战,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此言当真精辟!” 自二人结为知己,这般挑灯论兵的场景已是常事。 郭子仪作为后世公认的“再造大唐”之名将,其兵法造诣令李乾由衷叹服。 而李乾引用的那些跨越千年的兵家至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进攻即最佳防守”,每每让郭子仪眼中迸发出惊艳的光芒。 “李兄弟不仅武艺超群,这兵道见解更是...”郭子仪正待赞叹,忽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报!”亲卫单膝跪地,“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大人...下狱了!” 茶盏在郭子仪手中猛地一颤,这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名将,此刻竟虎目圆睁,脸上写满难以置信,那可是威震四夷的国之柱石啊! 李乾垂眸凝视着案上未干的水痕,神色平静得仿佛早有预料。 王忠嗣一生征战未尝败绩,却终究在石堡城前折戟。不是败于敌军,而是败于圣意。这位名震边关的统帅,因抗旨不攻石堡城,转眼就从御前红人沦为阶下囚。 “详细道来。”李乾剑眉一挑,眼中寒光乍现。 待亲卫禀明原委,郭子仪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岂有此理!我这就面圣。这位性情耿直的名将急得眼眶发红,“父子相亲转眼变成牢狱相加,天家无情竟至于此!” “郭兄且慢!”李乾一把拽住他的袍袖。他太了解这位了,这般冒失进谏,非但救不了人,只怕还要搭上自己。 见郭子仪还要挣扎,李乾急忙附耳低语。只见郭子仪神色数变,先是惊愕,继而恍然,最终颓然跌坐,一拳砸在案几上:“可怜王帅...竟要受这等委屈!” 突然,李乾脸色骤变,猛地起身就往外冲,转眼已冲出十丈开外。 “贤弟!”郭子仪愕然呼唤。 “无事!”李乾脚步更快了。 郭子仪摇头苦笑:“无事能跑得这般着急?” 李乾心中焦灼如焚:“李太白那性子比郭子仪还要耿直,若听闻此事,怕不是要把《临终歌》提前二十年写出来!” 他仿佛已经看见李白在酒肆中拍案怒斥的场景,脚下不由又加快了几分。 李乾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他太了解那位诗仙了。以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性子,听闻这等冤狱,岂能默不作声? 寻常人愤懑不过发发牢骚,可李白那支生花妙笔,却是字字千钧。当年一篇《清平调》能让六宫粉黛无颜色,若此时挥就檄文,只怕真要“笔落惊风雨”了。 更让李乾脊背发凉的是,那即将面世的《长安日报》——这份由他提议创办的报纸,此刻正如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经过李白、苏晋、焦遂、崔宗之四人的努力都已准备就绪,若在这节骨眼上...... “李太白啊李太白,你可千万别犯糊涂!”李乾策马狂奔,他仿佛已经看见报纸头版那触目惊心的标题——《论石堡城之役与良将冤狱》。 马蹄声急如骤雨,转过三个街口,长兴坊的青砖小院已映入眼帘。李乾飞身下马时,院内正传出焦遂炸雷般的吼声:“陛下糊涂!王帅乃国之干城,岂能如此对待!” “正是此理!”崔宗之拍案而起,白玉般的面庞因激愤而泛红,“前一刻还是琼筵坐花,下一刻竟成铁窗相对!这般翻云覆雨,岂是明君所为?” 焦遂的嗓门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太白兄!此事非你如椽巨笔不能鸣不平!” 李乾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正要冲进去阻拦,却听李白清越的声音如寒泉泻玉:“荒谬!简直荒谬绝伦!” “太白兄何出此言?”焦遂急得直跺脚,“王帅可是陛下的义子啊!” “糊涂!高仙芝已断吐蕃咽喉,正是与大食决战之时。石堡城牵制我十万雄师,若不攻克,如何调兵西域?”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王忠嗣抗旨不遵,下狱何冤?” 李乾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嘴角不自觉扬起。这才是他认识的诗仙!不仅有着“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傲骨,更有着“总为浮云能蔽日”的洞见。 那支写尽人间风月的妙笔,原来也懂得庙堂权衡。 “说的好!”李乾抚掌大笑,跨步入内。 焦遂如见救星般迎上前:“李老弟来得正好!太白兄他竟......”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长叹。这位豪侠怎么也没想到,向来狂放的李白竟会站在朝廷这边。 李乾的笑意更深了,还有什么比看到李白的成长更令人欣慰? 世人只道诗仙才高八斗,却少有人点破他在处世之道上的不足。不是李白不能明达,而是天下人只会谄媚逢迎,唯有他李乾敢让这位谪仙人直面人情练达这门学问。 “诸位可曾想过......”李乾撩袍落座,“陛下已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焦遂与崔宗之面面相觑,唯有李白微微颔首。 “陛下以万乘之尊,设家宴、叙旧情、亲手斟酒......”李乾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这不正是在说:王忠嗣啊,朕这个义父,已经把身段放得不能再低了。” “可...可石堡城如此难攻,陛下为何偏要王帅去?换个人不行么?”崔宗之俊俏的脸上满是困惑,这问题问得天真。 “哈哈!”李白捻须轻笑,“宗之啊,待你为人父时自会明白。陛下越是器重谁,越会将最难的事交予他。” 他举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映着窗外的日光,“就像老农会让最健硕的牛去犁最硬的田,老将会派最骁勇的士卒去攻最险的关。” 李乾微微颔首,接过话头:“正是此理。陛下对王帅,是寄予厚望啊!” 他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可曾见过哪位节度使能得天子设家宴相迎?陈玄礼、高力士这些看着王帅长大的老臣,如今不也在埋怨他辜负圣恩么?” 崔宗之怔了半晌,突然拍案:“险些误了大事!” 焦遂惭愧地搓着手,“多亏太白兄明察秋毫。” 李乾见时机成熟,话锋一转:“太白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白沉吟良久,“此事...我们不宜插手。”这谨慎的回答让李乾眼前一亮,若是从前,诗仙早该挥毫泼墨了。 “未必不能插手。”李乾突然压低声音,“只需如此这般......” 随着他的低语,李白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最后重重地点头。 第65章 长安日报 曲江池上,邹掌柜的画舫张灯结彩。这位精明的商人怀抱着厚厚一摞报纸,红光满面地吆喝:“《长安日报》,一钱银子一份喽!” “啥是《长安日报》?” “莫不是新来的花魁?” 食客们交头接耳,满脸困惑。 邹掌柜嗤笑一声,手指点着众人:“瞧瞧你们这副模样!当年叫你们读书,偏要去摸鱼捉虾。”他故意顿了顿,吊足胃口,“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李翰林亲撰的游记见闻!” “李翰林?快给我一份!” “我要三份!” 李白的名号瞬间引爆画舫。转眼间,首批报纸便被抢购一空。 “还没完呢!”邹掌柜神秘一笑,又从伙计手中接过一摞,“这些可是李翰林亲笔题名的精装版,一两银子一份!” “李翰林的墨宝?” “我要十份!” “给我留五份!” 画舫顿时沸腾,众人争相抢购,唯恐落后。 不出三日,《长安日报》便风靡全城。茶楼酒肆,处处可见文人雅士捧报细读。 除了李白的游记诗词,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篇《论石堡城疏》。 李白竟一改往日的狂放,以缜密的逻辑为朝廷的决策发声。 ----------------- 大明宫的琉璃瓦映着夕阳,李林甫的紫袍在朱漆廊柱间忽明忽暗。他拦住匆匆而行的高力士,笑容如浸了蜜的刀锋:“高公近日案牍劳形,本相特来分忧。” “丞相厚赐,奴婢愧不敢当。”高力士眼角余光扫过对方袖笼,那里隐约露出纸张的轮廓。 李林甫缓缓抽出一份《长安日报》,高力士接过的瞬间,保养得宜的手指突然青筋暴起。报头那潇洒的“太白”二字,仿佛一柄利剑刺入眼帘。 “李——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恍若又看见当年那个醉卧龙床要他脱靴的狂生。 李林甫的嗓音如毒蛇吐信:“高公以为如何?”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十年前那场“赐金放还”的戏码,正是他们联袂导演。 高力士为报脱靴之辱,李林甫则忌惮那支“笔落惊风雨”的如椽的笔。如今这报纸风行长安,不啻于在朝堂外另立言路。 “陛下正在气头上...”高力士阴冷一笑,仿佛嗅到当年那股令他作呕的酒气,“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宫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们朝着甘露殿疾行,怀中的报纸像块烧红的炭,只待投入帝王怒火的熔炉。 甘露殿内,李隆基的龙靴踏得金砖咚咚作响。 “王忠嗣!王忠嗣!”李隆基每念一次这个名字,案上的奏折就跟着震动一次,“朕三十多年的心血,竟养出个懦夫!” 窗外的梧桐叶簌簌发抖,连檐角的铜铃都不敢作响。 李林甫迈进殿门的瞬间,正看见皇帝一把掀翻鎏金香炉滚到蟠龙柱旁,香灰泼洒出狰狞的痕迹。 “臣...臣参见陛下。” 李林甫的膝盖突然发软,他见过天子怒斥太子,见过天子杖毙宦官,却从未见过这般雷霆之怒。 高力士在背后悄悄扯他衣袖,才让他瘫倒在地。 “说!”李隆基猛然转身。 李林甫伏在地上,“自王忠嗣下狱,长安街头巷尾皆在议论...”他故意顿了顿,“连新出的《长安日报》都在为逆臣张目。” “哗啦——”李隆基挥袖扫落满案茶具,碎瓷如冰雹般炸开。 李林甫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不是恐惧,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偷眼瞥向高力士,在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狂喜。 天子越是震怒,他们的计划就越容易成功。 “还有哪些人在兴风作浪?”李隆基的质问如雷霆炸响。 “陛下明鉴。”李林甫躬身递上《长安日报》,“全在此中。”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天子翻阅报纸的窸窣声。李林甫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已经看到李白被流放夜郎的景象。 “啪!” 报纸轻叩案几的声音惊得他抬头。只见李隆基嘴角竟噙着一丝笑意:“数年不见,太白倒是开窍了。”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在李林甫头上。他精心准备的谗言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滑稽的“呃?”。 高力士也是活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这二人竟忘却了最为关键之事。李白那支挥洒间尽显盛唐恢宏气象的笔,其血脉之中,本就流淌着与李隆基同出一脉的血脉。 遥想当年,陇西李氏家族,弓马娴熟,豪情万丈,既铸就了“飞将军”李广那名垂青史的传奇,亦孕育了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般傲岸不羁的风骨。 “陛下……”李林甫的声音陡然变得沙哑而干涩,“那李白他……” “他终究是懂得何为社稷之重了。” 李隆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报纸上《论石堡城疏》的字迹,突然间,一声轻笑从他口中溢出。 这笑声,却让李林甫与高力士二人如坠冰窖,通体生寒。他们精心策划、苦心经营的杀局,到头来,竟成了李白平步青云、崭露头角的进身之阶。 李隆基对李白的情感,复杂而微妙。他既恼恨于李白那狂放不羁、目空一切的性子,又深深欣赏他那超凡脱俗、冠绝当世的才情。 如今,这《长安日报》上刊载的《论石堡城疏》,字字珠玑,句句精辟,竟与他的心意不谋而合,又怎能不让他龙颜大悦! “臣……臣告退。”高力士与李林甫,这两位权倾朝野、威震四方的大臣尝到了失算的苦涩滋味。 退出大殿之时,李林甫险些被那高高的门槛绊倒。他阴沉着脸,穿过一道道宫门,突然间驻足冷笑:“好个李白,竟让你侥幸逃过一劫。不过……” 一个更为阴毒、更为狠辣的计谋,悄然浮现在他的心头。 太子李亨与王忠嗣自幼交好,情同手足,如今王忠嗣含冤下狱,这不正是扳倒太子的天赐良机吗? 他仿佛已经看见太子李亨那惊恐万状的面容,听见三省官员那纷纷扬扬的弹劾奏章。 “李亨啊李亨!” 李林甫抚摸着腰间那象征着权势与地位的鱼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弧度,“你与逆臣勾结的罪名,本相定要坐实了,让你永无翻身之日!” 暮色渐浓,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第66章 朝堂起风云 范阳节度使府邸的朱漆大门轰然洞开,露出里面金碧辉煌的殿宇楼台。 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晕,汉白玉栏杆上雕刻的胡旋舞女像,仿佛也在随着府内的喧闹起舞。 “喝!再喝!” 厅堂内,契丹酋长们粗犷的吼声震得梁柱微颤。 这些来自苦寒之地的汉子,正撕咬着烤得金黄的全羊,琥珀色的酒浆从嘴角溢出,浸湿了毛茸茸的胸膛。 他们忘情痛饮的模样,活像一群饿狼闯入了羊圈。 三年前桑乾河畔的惨败记忆犹新。王忠嗣的唐军铁骑如狂风扫落叶,将契丹人的尸体堆成了京观,幸存者逃进深山,连猎到的野兔都要省着吃半月。 “安节度使到!” 随着一声吆喝,满堂契丹人慌忙起身。只见安禄山腆着肚子踱入厅中,身后跟着一队胡人精兵。 这些精选的胡人武士个个身高八尺,明光铠下的肌肉如铁块般隆起,腰间横刀泛着寒光。 “拜见节度使大人!”契丹酋长们慌忙起身。 安禄山的小眼睛在肉褶里闪着寒光:“某家酒肉可还入味?” “美味绝伦!” “琼浆玉液!” 契丹人话音未落,忽见安禄山脸上横肉一抖:“那便用项上人头来谢吧!” 话音未落,曳落河武士已如饿虎扑食。霎时间,明光铠寒光乱舞,方才还大快朵颐的契丹首领们,转眼就成了刀下亡魂。 一个契丹青年临死前还攥着半只羊腿,安禄山一脚踩碎他的头颅,狞笑道:“王忠嗣的四镇精兵,合该由某家接手。” 他踢开脚边首级,望着长安方向,近三百斤的身躯竟激动地微微发颤:“六镇在手,这李唐江山...” 陇西,节度使府邸。 节堂内,数十员披甲将领群情激愤,喧嚣之声震彻屋瓦。 这些跟随王忠嗣南征北战的骄兵悍将,此刻却如市井之徒般吵嚷不休。案几被拍得震天响,佩刀与甲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当王忠嗣下狱的急报传来时,整个陇西军镇如同被投下惊雷。 “昏聩!陛下这是自毁长城!”一员虬髯将领将铜爵重重砸在地上,酒浆溅湿了战袍。 身旁同僚急忙拽住他的臂甲:“慎言!你项上头颅还要不要?”却又压低声音道:“可大帅乃陛下义子,这些年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怎能如此对待?” “昨日还是庆功宴上的贵客,今日就成了阶下囚!天家父子,竟薄凉至此!” 角落里,一员老将突然拔剑出鞘,寒光映照着他狰狞的面容:“老子这就带兵去长安!大不了......” 众将急忙阻拦,却见更多人按上了刀柄,这些百战余生的悍卒,为了王忠嗣当真敢做那诛九族的勾当。 就在群情鼎沸之际,有人突然发现哥舒翰始终沉默。这位平素最受王忠嗣器重的将领,此刻却如泥塑般端坐一隅。 “哥舒将军!”虬髯将领怒目圆睁,“当年若非大帅提携,你至今不过是个戍卒!如今大帅蒙难,你竟作壁上观?” 堂内骤然寂静。所有人都记得,当年哥舒翰仗剑来投时已年近不惑,是王忠嗣慧眼识珠,才让这个落魄武人有了今日地位。 第67章 构陷太子 王忠嗣九岁入东宫,与太子李亨朝夕相伴。春日策马游猎,秋夜秉烛论道,二十余载情谊,早已超越君臣之分。 虽非血亲,却比手足更亲。 原本王忠嗣下狱一事与太子并无瓜葛,可吉温此言一出,犹如一把利刃,硬生生将二人捆绑在一起。 王忠嗣身兼四镇节度使,手握大唐半壁精锐,这份殊荣,开国以来独此一人。 荣耀背后,却是无数双嫉恨的眼睛。 即便李隆基再信任这位义子,面对如此重兵,也不得不心生警惕。这关乎的,是整个天下的安危。 这不是圣明与否的问题,而是帝王的本能。 吉温的话像惊雷炸响朝堂。李隆基瞳孔骤缩,冕旒下的面容阴晴不定。 “吉温!休得胡言!”一位老臣须发皆张,“太子仁孝,朝野共鉴!” “请陛下明鉴!”太子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列。 殿中顿时剑拔弩张。李隆基抬手止住喧哗,沉声道:“证据何在?” 吉温从容自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高力士快步上前,狠狠瞪了吉温一眼。这位侍奉三朝的老宦官,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若非在朝堂之上,他定要让这搬弄是非的小人好看。 李隆基展信细阅,突然龙躯一震,眼中怒火喷薄而出:“传太子!” 群臣悚然变色,究竟是何等证据,竟让天子震怒至此?须知李隆基素来沉稳,若非铁证如山,断不会如此失态。 “陛下”! 白发苍苍的陈玄礼踏前一步,声若洪钟:“太子仁孝恭谨,素无逾矩之举,还望陛下明察!” 这位东宫旧臣须发皆颤,当年他亲手抱过年幼的李亨,如今见太子蒙冤,岂能坐视?也正是这份情谊,后来在马嵬驿之变时,才让陈玄礼毅然站在了太子一边。 “老奴斗胆!”高力士突然跪伏在地,以头触阶:“太子对陛下赤胆忠心,天地可鉴!陛下难道忘了......三庶人之祸的教训吗?”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三庶人”三个字犹如利刃,直刺李隆基心中最痛的伤疤。当年他一日杀三子的惨剧,至今仍是宫闱禁忌。 “放肆!” 李隆基猛然从龙椅上弹起,冕旒珠玉剧烈晃动。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高力士。这个侍奉他四十余年的老奴,此刻在他眼中竟似仇寇,殿中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陛下...老奴...”高力士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朝服。他深知自己触犯了帝王逆鳞,此刻在李隆基骇人的威压下,竟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陛下明鉴!”李林甫适时上前,“此事只需召太子一问,自然水落石出。” 这位当朝宰相面带和煦笑容,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正是他暗中指使吉温构陷太子,此刻却来扮演和事佬,这般手段,不愧“口蜜腹剑”之名。 李隆基胸膛剧烈起伏,冕旒垂珠叮当作响。经李林甫这一打岔,他强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传太子!” 太子乃国之储君,如今竟要如犯人般上殿对质,其中羞辱之意不言而喻。陈玄礼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高力士更是面如死灰,却都不敢再进一言。 朝堂之上,空气凝固如铅。群臣屏息垂首,只闻彼此心跳之声。 第68章 愁云难解 若在平日,李隆基听闻此言,或许会抚掌而笑,赞许王忠嗣忠心可嘉,欣慰太子得此良臣。 可眼下正值盛怒之际,这番话听来便格外刺耳。李林甫不愧为权谋大家,此时机选得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朕真是瞎了眼!白养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李隆基须发皆张,胸口剧烈起伏。 “臣罗希奭愿为陛下分忧,彻查王忠嗣谋逆一案!”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罗希奭与吉温并称“罗钳吉网”,是李林甫豢养的两条恶犬。此人深谙权术,只提审问王忠嗣,对太子只字不提,却是一箭双雕之计。 若王忠嗣落入其手,太子岂能幸免? 殿中群臣暗自倒吸凉气。谁不知这“罗钳吉网”的厉害?当年武则天时期的酷吏手段,也不过如此。李林甫面上却作忧心忡忡状,仿佛真心为太子担忧,这份演技当真令人叹服。 “陛下!”陈玄礼再顾不得礼数,急步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隆基突然死死盯着太子,眼中怒火与痛惜交织。最终竟是一甩袍袖,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连老谋深算的李林甫都愣住了。陈玄礼急忙追出殿外:“陛下!太子他......” “住口!”李隆基骤然转身,龙袍翻卷如怒涛,声震九霄:“尔等谁敢为太子求情,诛灭九族!” 这一声怒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满朝文武肝胆俱裂。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群臣面面相觑,无人敢发一言。半晌,突然有数十位老臣冲出朝列,追着天子背影高呼:“陛下!太子冤枉啊!” 这些敢于直谏的,正是当年辅佐李隆基开创开元盛世的肱骨之臣。 他们明知后果,却仍前赴后继。然而盛怒之下的天子已听不进任何谏言。转眼间,上百位大臣被打入诏狱。 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堪称千古罕见。 即便是被后世诟病为暴君的秦始皇,也未曾一日囚禁如此多重臣。消息传出,举朝震恐。 起初,忠臣们仍如飞蛾扑火般接连进谏。 可当狱中关满百位大臣后,朝堂终于陷入死寂。就连最疼惜太子的陈玄礼、高力士,此刻也只能噤若寒蝉,再不敢多发一言。 --------------- “唉——”郭子仪重重叹息,手中酒盏重重顿在案几上:“整整三日了...太子殿下在含元殿前跪得双膝渗血,几次昏厥又强撑着醒来...” 自那日朝堂风波后,太子李亨便如石雕般跪在含元殿外。陈玄礼、高力士虽心疼,却也爱莫能助。 李乾始终沉默不语,眉头紧锁如刀刻。 “贤弟?”郭子仪关切地探身,“你这半日不言不语,可是身子不适?” “郭兄。”李乾突然抬眼,眸中精光乍现,“你说陛下为何独独让太子长跪?” “这...”郭子仪摸着络腮胡苦笑,“天威难测。若论行军布阵,某尚能说道;这揣度圣意...实在非我所长。” “我似乎明白了!”李乾眉头倏然舒展,“郭兄以为,若能解太子之危,当有何等收获?” “收获?”郭子仪先是一怔,继而扳着手指细数:“太子的感激自不必说,更能得陛下青眼,朝野声望...”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可眼下谁敢进谏?大将军都不敢出声!” 确实,这虽是天大功劳,却也是杀头买卖。那百名下狱的大臣,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机不可失!”李乾霍然起身,甲胄铿锵作响,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第69章 智解天威 李乾见状,连忙继续剖析道:“大将军请想,王忠嗣乃陛下最器重的义子,如今却在这紧要关头违逆圣意。这就好比......” 他略作停顿,目光诚恳地望着陈玄礼:“好比大将军最疼爱的孩儿,突然做出令您痛心之事。您会不会连带着,也对与他亲近之人心生芥蒂?” 陈玄礼瞳孔微缩,手中茶盏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此刻竟显出几分少见的动容。 “陛下虽贵为天子,终究也是血肉之躯。”李乾趁热打铁,声音愈发恳切,“王忠嗣辜负圣恩,陛下盛怒之下,难免会迁怒于与之交好的太子。这并非真要废储,而是......” “而是恨铁不成钢!”陈玄礼突然拍案而起,眼中精光暴射,“好个李乾!老夫明白了!” 他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仰天大笑:“爱之深,责之切啊!”笑声中透着释然,又带着几分苦涩。 这位老将终于明白,天子此番雷霆之怒,与其说是要废太子,不如说是一位父亲对最器重的“儿子们”的失望与痛心。 “如此说来......”陈玄礼重新落座,眉宇间的愁云已散去大半,“太子虽要吃些苦头,但储位当可无虞?” “大将军!”李乾声音压得更低:“陛下此番震怒非比寻常,一个处置不当,恐怕真要废储!眼下虽未下旨,却是在权衡利弊。若等圣心独断,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陈玄礼闻言,虎躯一震:“当真如此凶险?” “陛下无非两种决断。”李乾目光灼灼,“要么既往不咎,要么做个了断,眼下风平浪静,恰是最危险的时刻!” “这、这......”陈玄礼闻言又急地站起身来。 “末将倒有一计。”李乾突然压低声音,“只是需要大将军鼎力相助。” 陈玄礼一把抓住李乾手臂:“但说无妨!老夫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你周全!” 得到这番保证,李乾心中大定:“我们当以情动人,以理服人。” “还等什么?走!”陈玄礼拽着李乾就往外冲,对郭子仪扔下一句:“你留守!”话音未落,两人已冲出十丈开外。 待他们气喘吁吁赶到麟德殿,却被告知圣驾已移含元殿。二人又马不停蹄转向含元殿,刚到殿前,就听一声雷霆怒喝: “又来为太子说情?!” 李隆基此时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怒龙。 而太子李亨跪伏在殿中央,形容枯槁。他原本黯淡的眸子在见到陈玄礼时闪过一丝希冀,却在听到父皇怒吼的瞬间重归死寂。 那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高力士侍立一旁,这位老宦官,此刻竟显出前所未有的惶恐。 陈玄礼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震得呆立当场,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李乾心中暗惊,天子盛怒至此,原先准备的劝谏之词怕是难以奏效。 李乾心念电转,他深知此行凶险,但更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若能化解太子之危,不仅能获得未来皇帝的信任,更能为遏制即将爆发的安史之乱埋下关键伏笔。 太子与李林甫势同水火,二者必有一死。若能得太子相助,扳倒权相便多了几分胜算。 至于杨国忠,其妹杨贵妃宠冠六宫,杨家权倾朝野,对太子更是莫大威胁,这注定他们只能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最后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如果能解救那百名下狱的忠臣,这些朝中栋梁若得保全,必将成为他日后对抗奸佞的重要助力。 “启禀陛下,臣非为说情而来!”李乾突然高声应答。 李隆基却眯起眼睛:“哦?” 第70章 天子泪,青云梯 李乾怔在当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能看到这位九五至尊真情流露。要知道,帝王心似海深,能让天子如此失态痛哭,实属罕见。 正恍惚间,忽觉双肩被人轻拍。转头望去,只见高力士与陈玄礼分立左右,眼中满是欣慰的笑意。 高力士更是眼眶泛红。 “呜呜...亨儿...” “父皇...” 殿中央,那对天家父子仍相拥而泣。李隆基素来注重威仪,此刻却任凭泪水打湿龙袍。太子更是哭得像个孩子,全无储君风范。 三人交换个眼神,正要悄然退下。 “站住!” 李隆基突然抬头,脸上泪痕犹在。他随手用龙袖抹了把脸,眼中却仍泛着水光,此刻哪还有半点天子威仪?分明就是个寻常的父亲。 “李乾,近前来。”李隆基这时招手,眉宇间的阴霾已一扫而空。 李乾刚要行礼,却被天子一把拉住。 李隆基轻拍他手背,温言道:“昔年秦始皇连诛二十七谏臣,直到茅焦进谏方悟。爱卿今日,便是朕的茅焦啊!” “臣愧不敢当。”李乾深深揖首。 李隆基却扶起李乾道:“朕险些铸成大错,幸得爱卿直言。此乃朕之幸,更是大唐之福!朕决定,擢升你三级!” 李隆基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三级?!”陈玄礼、高力士与太子李亨面面相觑。 他们虽知李乾此番立下大功,升迁在所难免,但这般连升三级的殊荣,实乃前所未闻,饶是见惯风浪的他们也不禁瞠目结舌。 李乾同样震惊不已,他原想着能晋升一级已是皇恩浩荡,谁曾想竟是连升三级?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陛下厚爱,臣实不敢当!”李乾心思电转,深知若此时接受擢升,恐怕会错失参与石堡城之战的机会。眼下当以军国大事为重,他连忙叩首推辞。 这番顾虑绝非多余,李隆基此刻的封赏,实则是回报李乾。若李乾坦然受之,这份难得为太子解困的情谊恐怕就要淡了。 看着李乾诚恳的神情,李隆基先是一怔,继而龙颜大悦。他不由想起曲江池畔初遇时,即便猜到自己身份尊贵,李乾仍婉拒透露姓名的那份淡泊。 如今这一幕重现,更让这位帝王心生欢喜。 “好一个忠厚人啊!”李隆基轻拍李乾手背。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胜过万两黄金!不,即便是连升三级,也换不来这一句帝王由衷的嘉许! 李隆基微微颔首,不再执着于此事。 既然李乾不愿接受升迁,日后他自有千百种方式回报,或委以优差,或厚赏小功,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今日朕有些失态,你们可不许外传!”李隆基左手挽着太子李亨,右手拉着李乾,转头对陈玄礼和高力士沉声叮嘱。 他方才泪洒当场,岂止是“有些失仪”?若按皇家礼制衡量,简直是大大有损天子威仪。 “老臣年迈眼花,方才什么都没瞧见。”见李隆基心情甚佳,陈玄礼难得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哈哈哈!”李隆基畅快地笑了,拍了拍陈玄礼的肩膀,“玄礼、力士,这三日辛苦你们了。” 第71章 谄臣献首 长安城的暮鼓刚刚敲响,李乾为太子解围的消息已如野火般传遍皇城。 李林甫在相府闻讯,手中茶盏“砰”地砸在案几上,碧绿的茶汤溅湿了紫袍袖口。 “备轿!即刻入宫!” 紫宸殿外的回廊里,高力士正捧着拂尘踱步。忽见李林甫疾步而来,那身紫金官袍在宫灯下泛着冷光。 “高公别来无恙。”李林甫袖中滑出个锦囊,递过去时沉甸甸作响,“些微心意,权当润喉。” 高力士指尖一挑锦囊系带,玉器相击的脆响让他眉梢微动。却见这位内侍监突然将锦囊塞回,“李相可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高公这是......” “三庶人的血,可还热着呢。”高力士拂尘一甩,雪白马尾扫过李林甫骤然惨白的脸。 李林甫如遭雷击。十六年前那个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被腰斩的废太子李瑛、悬梁自尽的两位亲王、还有武惠妃临死前抓着他衣袖的枯手......当年沾血的密旨,正是经他亲手拟就。 宫墙外忽起秋风,吹得李林甫脊背发寒。 他这才发现,自己中衣竟已汗透。高力士的背影在朱红宫门处一闪而逝,唯有那句诛心之言仍在耳畔回荡。 营救太子一事虽几经波折,险象环生,但终究功成圆满,如今请命出征石堡城,想来应无阻碍。 眼下只待哥舒翰进京,共议兵事,便可上表请战。 至于独掌兵权之请,李乾心知尚非其时,自己根基未稳,此事断无可能。 未料哥舒翰尚未抵京,安禄山却抢先一步到来。更令李乾意外的是,此人此番入朝,竟是直奔王忠嗣旧部而来。 含元殿前,一条宽阔平整的御道笔直延伸,这便是赫赫有名的“龙尾道”。 百官上朝必经此道,无不敛容肃立,步履庄重。唯有一人东张西望,不时咧嘴而笑,正是那安禄山。 殿内,李隆基端坐龙椅,不怒自威,天子气度令人不敢逼视。 忽见一个浑圆肉球滚入殿中,定睛细看,不是安禄山又是何人? 这安禄山素得圣心,李隆基一见便龙颜大悦,连连招手道:“安卿!安卿!快到朕跟前来!” “陛下啊!”安禄山一声嚎啕,如闻霹雳,脸上惊喜之情,活似漂泊游子忽见至亲。但见他身形一晃,竟如旋风般飘至御前。 “咚!” 安禄山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重重叩首,声泪俱下:“陛下!可想煞臣也!” 这般言语,实在有失体统,按律而言,本当受罚。然而,群臣听闻之后,却好似充耳不闻,仅是微微皱眉,只因说话之人乃是安禄山。 “呵呵!”果不其然,李隆基并未放在心上,反而笑意愈发浓郁,问道:“安禄山,你缘何说出此等言语?” “陛下,五日前,臣夜得一梦。梦中,陛下头戴璀璨皇冠,身着威严皇袍,对臣言道:‘安禄山,去把那契丹狗的狗头给朕取来!’言罢,陛下抬手朝北一指,刹那间,一道绚烂霞光直冲云霄,紧接着,一座虹桥赫然出现在臣眼前。臣当即紧握横刀,踏上虹桥,一路奋勇冲杀……” “那后来呢?”李隆基兴致大涨,高声问道。 “陛下,有您的天子威严镇慑,那区区契丹狗岂有不授首之理?”安禄山肥硕的手朝后一挥,高声道:“带上来!” 只见龙武军抬着一个个匣子依次上前,安禄山亲自上前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契丹人的头颅。 “果真是契丹人!”李隆基兴致勃勃,亲自上前勘验,心中满是欢喜。 “陛下,契丹狗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如今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究其原因,乃是有人办事不尽心、不尽力!” 安禄山扯着嗓子大声嚷道,“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臣定能扫平吐蕃,将那吐蕃赞普的狗头呈于陛下案前!” “哈哈!” 李隆基被安禄山这一通马屁拍得浑身舒畅,不由仰头向天,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笑声。 安禄山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喜色,心中暗自得意。 李乾骑着马徐行于长安街头,朝住处而去。春风拂面,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安禄山,当真是拍马屁的绝顶高手!”他心中暗笑,越想越觉滑稽。 他见过谄媚之人,却从未见过如安禄山这般登峰造极的马屁精,那阿谀奉承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令人叹为观止。 明明只是设计诛杀契丹残部首领,却被他吹嘘得如同天神下凡,一番巧言令李隆基龙颜大悦,连连称赞。 “不过,陛下倒也不糊涂。”李乾微微颔首,对李隆基的清醒颇为赞许。 李隆基虽爱听好话,对安禄山的奉承也颇为受用,却并未因此将攻打石堡城的重任交给他。 若真让安禄山统率此战,便等于将大唐半数精锐拱手相送,风险之大,不言而喻。 所幸,李隆基虽宠信安禄山,却未在军国大事上犯糊涂。只是一句:“禄山啊,你们胡人风俗,向来是先母后父。你许久未见贵妃了,不如先去宫中向她请安吧!” 轻描淡写间,便将安禄山的图谋化解于无形。 安禄山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多言,只得悻悻入宫,去向杨贵妃问安。 “安禄山这一来,倒能让我能喘口气了。”李乾长舒一口气,顿觉肩头一轻。 虽说跻身龙武军是莫大荣耀,作为军中双星之一,更是旁人仰望的存在,但唯有李乾自己清楚,这份差使究竟有多繁重。 龙武军乃天子禁军,不仅要拱卫皇宫安危,更要时刻护持李隆基、皇子皇孙、后宫嫔妃……责任之重,非同小可。 李乾对安禄山非常好奇,总想寻个机会亲眼瞧瞧这位日后将大唐盛世推向深渊的枭雄,究竟是何等人物? 只可惜,他整日忙于军务,分身乏术,始终未能得见。 所幸安禄山入宫后,终日与李隆基、杨贵妃形影不离。 李隆基爱极了他那套谄媚逢迎的本事,竟连日常游幸都减少了。如此一来,李乾肩上的担子顿时轻了大半,总算能喘口气。 第72章 龙首遇恶少 李乾对安禄山其人颇为好奇。这位日后将大唐盛世推向深渊的祸首,究竟生得何等模样?每每思及此,他便想寻个机会一探究竟。 奈何他身为龙武军将领,终日案牍劳形,竟连片刻闲暇也难抽身。 幸而安禄山入宫后,日夜与李隆基、杨贵妃形影不离。李隆基极爱听他那套阿谀奉承之词,连往日的游幸都减少许多。 李乾忙完了手上的工作,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顿时轻了大半。 “倒是该兑现对乐瑶的承诺了。”李乾想起那个总缠着他同游龙首原的倩影。 龙首原与渭水之滨、曲江池并称长安三大胜景。他向往已久,却因公务繁忙一拖再拖。今日总算能了却这桩心事。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早?”刚到府门前,高乐瑶便迎面撞见,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明日带你去龙首原。”李乾翻身下马。 “当真?”高乐瑶惊喜交加,这提议她不知念叨了多少回,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翌日清晨,高乐瑶带着贴身丫环双儿,随李乾同赴龙首原。 龙首原位于长安东北,地势最高处。登临远眺,整座长安城尽收眼底。慕名而来的游人络绎不绝,道上车马相望,热闹非凡。 “竟有这么多人!”李乾不禁惊叹。虽早闻龙首原盛名,亲眼所见仍远超想象。 “比曲江池还要繁华呢。”高乐瑶檀口微张,满脸讶异。 “比我们安西热闹多了!”双儿心直口快,话一出口便引来周遭游人侧目,忙不迭掩口噤声。 顺着石阶蜿蜒而上,三人很快登顶龙首原。当长安全景豁然展开时,李乾瞳孔猛然收缩,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这哪里是城池?分明是九天阊阖落凡尘! 晨雾中的长安城像一幅徐徐展开的金丝卷轴,大明宫的琉璃瓦在朝阳下流淌着鎏金,太极殿的飞檐如雁阵掠空,曲江池畔的柳烟与渭水粼波遥相呼应,整座城池在薄雾中吞吐着盛世气象。 李乾虽见过现代都市的航拍,此刻却像首次看见海洋的沙漠旅人。原来史书里“千门万户曈曈日”的描写,竟不及实景万一。 现代钢筋森林的冰冷秩序,怎比得上这浑然天成的盛世图腾? “老天爷啊!快看!”双儿踮着脚尖转圈,石榴红的裙摆扫过青石阶指向城墙。 只见一队龙武军正踏着晨光巡城,明光铠反射出流动的银焰,仿佛给长安城镶了道会走动的金边。 高乐瑶的银铃般的笑声在春风中飘荡,双儿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蹦蹦跳跳,时而驻足指点。 李乾大是感慨,这趟龙首原没白来。 “我家公子瞧上这小娘子了,跟咱走一趟吧!” 三个虎背熊腰的豪奴排开游人,为首者竟用马鞭直指高乐瑶。 “放肆!”高乐瑶广袖一振,茜色披帛无风自动,她眉间那点朱砂痣此刻红得滴血。 围观人群潮水般退开。 那豪奴反将胸膛拍得山响:“我是弘农杨氏府上三管家!我家公子可是当朝国舅爷的嫡子!” 他故意将“国舅爷”三字咬得极重,腰间金鱼袋随着动作哗啦作响,“能被我家公子瞧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李乾闻言瞳孔骤缩,原来是杨国忠的儿子。 “听着。”李乾一步上前,食指几乎戳进对方鼻孔,“她是我的人。” 话音未落,双儿突然跳脚:“谁是你的人?"却被高乐瑶反手一记肘击截住话头,只见佳人十指绞得发白,眼中却漾起粼粼波光。 “找死!”碗口大的拳头裹着风声袭来。 “嘭!” 李乾的右拳后发先至,众人清晰看见豪奴颧骨凹陷的瞬间塌陷下去。 “好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另外几名大汉面目狰狞,额角青筋暴起,抡起醋钵大的拳头便朝李乾面门砸来。 谁知那拳头刚到半途,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掌牢牢扣住。 李乾眼中寒光一闪,手腕猛然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大汉的臂骨竟生生折断,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在阳光下泛着瘆人的寒光。 “啊——”大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扭曲的面容滚落。 他踉跄后退几步,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像条濒死的鱼一般张着嘴剧烈喘息。 “杨公子!” 最后一名大汉色厉内荏地叫嚷着,正要搬出主子的名号唬人,却见李乾反手一掌,直接将他下颌骨击得粉碎,鲜血混着碎牙喷溅而出。 “好个猖狂的刁民!” 一声厉喝传来,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带着十余个家丁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那公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蜀锦织就的华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可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上却透着股子市井无赖的痞气,活像个披着绫罗绸缎的猢狲。 李乾冷眼打量着这个沐猴而冠的纨绔子弟,嘴角泛起一丝讥诮:“难怪安禄山瞧不上杨国忠,杨家尽是这等货色。” “大胆!” 杨国忠最宠爱的幼子杨晞气得浑身发抖,一张猴脸涨得通红,“本公子要你碎尸万段!” 围观的百姓闻言顿时骚动起来,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杨家没一个好东西!” 杨晞平日里没少做伤天害理的恶行早已天怒人怨,此刻百姓们积压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你们这些贱民,统统都得死!”杨晞听到百姓的咒骂,怒火中烧,整张脸扭曲得如同恶鬼,本就丑陋的面容此刻更显狰狞,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给我杀了他!”杨晞猛地一挥手,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家奴立刻嘶吼着扑了上来。 “别逞强!”高乐瑶黛眉微蹙,低声在李乾耳边提醒,温热的吐息带着幽兰般的香气拂过他的耳畔,让李乾心神一荡。 “怎么,对我没信心?”李乾嘴角微扬,右手在她细腻如脂的脸颊上轻轻一捏,触手温软滑腻,宛如上好的羊脂美玉。 令人意外的是,高乐瑶竟没有躲闪,只是微微侧眸,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砰!” 李乾的拳头如炮弹般轰出,正中一名家奴的胸口。 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如破布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四肢抽搐,再也爬不起来。 “咔嚓!” 又是一记鞭腿横扫,如千斤重锤般砸在另一名家奴的肩头。 只听骨骼碎裂的脆响,那人的肩膀瞬间塌陷,半边身子软绵绵地垂了下去,惨嚎声撕心裂肺。 李乾身形如电,拳脚所至,筋骨断裂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片刻,这群平日里仗势欺人的走狗便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有的抱臂哀嚎,有的蜷缩如虾,再无一人能站起身来。 第73章 跋扈的安禄山 这一刻,高乐瑶仰望着李乾,眼中仿佛映着万千星河。他逆光而立的身影,在她眸中镀上一层璀璨的金边。 “你......“杨晞脸色惨白,嘴唇不住颤抖。 他原以为李乾不过是个寻常武夫,哪曾想自己带来的三四十号家奴,竟在转瞬间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这哪是人?分明是修罗场里爬出来的煞神! “不是要杀我吗?”李乾向前迈出一步,靴底碾碎青石上的血渍,“来,让我瞧瞧杨公子的手段。” “你、你别过来!”杨晞踉跄后退,锦缎靴子绊在昏迷的奴仆身上。他狼狈跌坐在地,镶玉的幞头歪斜着,露出底下稀疏的发髻。 李乾冷笑一声,铁钳般的大手揪住杨晞的衣襟。 蜀锦织金的料子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竟像只待宰的鸡崽般被提离地面。 “英雄饶命!是在下有眼无珠!”杨晞涕泪横流,方才的嚣张气焰早化作裤裆里漫开的腥臊。 “啪!” 一记耳光抽得他头冠飞落。 “敢动我的人?”李乾反手又是一掌,杨晞左颊顿时肿起紫红的指印。 第三掌落下时,这位杨国忠的幼子竟两眼翻白,软绵绵地垂下了脑袋。 “这就晕了?”李乾诧异地挑眉。 他原以为这等跋扈子弟至少会放几句狠话,没想到竟是个银样镴枪头。 “好臭!”高乐瑶突然掩鼻急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杨晞裆下湿透一片,地上还汪着滩黄浊液体。 “晦气!”李乾嫌恶地甩手,杨晞的身子便如破麻袋般飞出去,重重砸在丈外的拴马桩上。围观的百姓慌忙散开,生怕沾到那腌臜东西。 “打得好!” “壮士留个名号!”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几个被杨家欺压过的商贩更是红着眼眶跪下磕头,青石板被撞得咚咚作响。 李乾摆摆手,揽过高乐瑶纤细的腰肢转身离去。 少女温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发间茉莉香混着龙首原的春风,酿成醉人的芬芳。 她仰起的小脸上缀着两涡梨涡,眸中流光溢彩,那是将漫天星河都揉碎在眼底的欢喜。 女子最是经不住这般情状,当危险临头时,有个男子挺身而出,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的人”,更为了她不惜与权贵相抗。 这般情景,任是铁石心肠也要化作绕指柔。 更何况她与李乾朝夕相处,二人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早该有个契机来捅破。只是...... “可那是杨国忠的幼子啊。” 高乐瑶葱白的指尖绞着帕子,黛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 虽说杨国忠眼下奉旨出京,但等他回长安得知此事,岂会善罢甘休? 李乾见状,笑着捏了捏她紧绷的香腮:“怕什么?我可是龙武军的郎将。杨国忠若敢动我,大将军非掀了他的老巢不可!” 这话倒非虚言,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李乾早摸透了陈玄礼的脾气。 这老将军护起犊子来,连圣人的面子都敢驳。作为龙武军双星之一,他若有个闪失,陈玄礼真能带着禁军把杨府围个水泄不通。 杨家势大不假,可这手却伸不进龙武军。 陈玄礼执掌禁军数十载,连权倾朝野的李林甫都插不进手,唯有太子李亨能稍加影响。 有这块金字招牌傍身,再加上陈玄礼这座靠山,李乾还真没把杨家的报复放在心上。 几日后,李乾照例入宫当值。 暮鼓时分,他正踏着夕阳余晖出宫,不料却被安禄山撞个正着。 这位胡将刚在宫中陪驾数日,今日难得出来透气。他眯着三角眼打量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但见李乾龙行虎步,玄色军服勾勒出匀称的身形,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英气逼人。 再低头看看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安禄山突然暴喝:“来人!给本帅拿下那厮!” 身侧的胡人武士面面相觑:“节帅,以何罪名拿人?” “本帅看他碍眼!”安禄山恶狠狠地揪着络腮胡,越看那背影越觉刺目,那般英武的身姿,衬得自己活像个酒囊饭袋。 这念头一起,他肥厚的面皮顿时涨得紫红:“抓过来!让他给本帅磕三个响头!” 安禄山在范阳时看谁不顺眼就当街鞭笞,如今到了长安,跋扈性子反倒变本加厉了。 李乾刚接过龙武军士递来的缰绳,青骢马正不耐烦地刨着前蹄。忽听一声暴喝如炸雷般响起:“那厮!给爷站住!” 他蓦然回首,只见三个铁塔般的胡人武士大步流星而来。日光下,他们身上的狼牙饰物叮当作响,腰间的弯刀泛着森冷寒光。 “几位是在唤我?”李乾剑眉微蹙,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马鞭。 为首的胡人武士狞笑一声,露出镶金的犬齿:“这朱雀大街上,除了你这不知死活的,还有谁敢违逆我家大人的意思?” “恕李某眼拙。”李乾目光渐冷,“不知诸位是?” “你不必知道。”另一个胡人拍了拍腰间的弯刀,“我们大人要去叩头,现在、立刻、马上!” 安禄山在范阳时便从胡人中挑选骁勇善战者收为义子,号称“曳落河”,个个都是能徒手搏虎的狠角色。 此刻这三个武士肌肉虬结,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百战精锐。 “叩头?”李乾怒极反笑,眼中寒芒乍现,“李某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们家大人又是哪根葱?” “放肆!”胡人勃然大怒,“我家大人乃平卢、范阳两镇节度使,东平郡王!让你跪是看得起你!” “安禄山?”李乾心头一震。他早听闻这胡将跋扈,却不想竟嚣张至此,素不相识便要当街折辱朝廷命官! 未及细想,三个胡人已呈品字形围拢。其中一人突然发难,蒲扇大的手掌带着风声直抓李乾肩头。 这些胡人武士确实了得,这一抓看似随意,实则封死了所有退路。 电光火石间,李乾手腕一翻,竟后发先至扣住对方脉门。那胡人只觉腕骨仿佛被铁钳夹住,还未及惨叫,便听“咔嚓”一声脆响,一截白森森的断骨刺破皮肉透出来。 第74章 戏耍安禄山 “嗷——” 那胡人武士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整张脸扭曲得如同恶鬼。他死死攥着折断的手腕,豆大的汗珠顺着虬结的肌肉滚落。 “放肆!”另外两个胡人又惊又怒。 他们这些胡人武士,在范阳地界向来横着走,何曾吃过这等大亏?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竟如捏蝼蚁般废了同伴一条胳膊! “砰!砰!” 回应他们的是两道残影。 李乾右腿如钢鞭横扫,空气中竟响起破风声。两声脆响过后,两个彪形大汉轰然跪地,他们的胫骨已然折断,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靴。 正值散朝时分,闻讯赶来的朝臣们顿时哗然。 “那不是龙武军的李郎将吗?” “安禄山的胡人在他手下竟走不过三招!”一位紫袍老臣倒吸凉气,“都说他有古之恶来的勇力,今日一见,果然......”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炸开更大的惊呼。只见李乾一脚踏在胡人脸上,军靴碾得那张蛮横的脸庞变形。他俯身如猛虎噬人,声若雷霆: “去告诉安禄山那个死胖子——” “嘶......” 满朝文武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谁不知道安禄山最恨别人说他胖?去年有个新科进士不过私下议论了一句“安节度肚大如鼓”,第二天就被发配岭南。 可眼前这个李乾,非但当众辱骂,还踩着脸让胡人传话! “完了完了......”一个绿袍官员面如土色,“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 李乾的军靴在胡人脸上碾了半圈,沾着血渍的靴底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就说龙武军李乾说的,要摆谱回你的范阳摆去,长安城里,还轮不到你个胡儿撒野!” 这话一出口,连巡城的金吾卫都吓得刀鞘乱颤。安禄山如今圣眷正隆,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这李乾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敢当街骂安禄山胖的,李乾是头一个! 就在群臣震惊不已之时,李乾的声音再次响起,“……要他滚过来给我叩头!” 这话比方才的“死胖子”更骇人。满朝朱紫谁不知道,当今天下能让安禄山低头的,除了圣人贵妃,再无第三人!就是太子也不行。 去年,安禄山见到太子时竟昂然道:“臣胡人,不谙朝仪,不知太子是何官?”说罢竟然扬长而去。 可眼下...... “砰!” 李乾军靴一挑,脚下胡人的颧骨应声塌陷,那张蛮横的脸顿时扭曲如鬼面。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衣袖,翻身上马。马扬蹄嘶鸣,载着李然施施然离去,仿佛方才只是随手教训了几条野狗。 “疯了!简直疯了!” “这是要翻天啊!” “若非有通天手段,便是得了失心疯!” 百官议论如沸。有人偷偷望向兴庆宫方向,那里住着能让安禄山摇尾乞怜的杨贵妃。更远处的大明宫中,还有对胡将宠信无度的当今天子...... 安禄山身为杨贵妃义子,朝堂之上自有依仗。若他奈何不得李乾,自有贵妃娘娘出面周旋。 须知帝王耳边,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塞北朔风,不是江南烟雨,而是那芙蓉帐里的枕边细语! 而杨玉环的枕边风,更是能教九重宫阙为之震颤! “放肆!”骤闻奏报,安禄山猛然暴喝。 “区区竖子,安敢辱我体貌!”李乾那句“死胖子”直戳痛处,安禄山浑身肥肉剧烈震颤,他紫涨着脸膛,眼中怒火几欲焚天,突然弹簧般跃起咆哮:“儿郎们!随某取那狂徒首级!” 此刻李乾府中,便对裴厚等人笑道:“稍后若有恶客临门,尔等且避其锋芒。” 见裴厚他们愤然按刀,李乾对帘后高乐瑶悠然道:“不妨事,且看这出好戏。” 安禄山面色铁青,率领上百胡人武士杀气腾腾地冲至李乾府前,一声暴喝如雷炸响:“给我打进去!” 众武士得令,横刀出鞘,如狼似虎般撞开大门,冲入院中,却愕然发现,竟空无一人防守! 刀锋寒光森森,却无处可斩;杀气腾腾,却如重拳击空,徒然泄了劲。 安禄山大步踏入,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怒极反笑:“李乾!你这缩头乌龟,有种别逃!” 他自负圣眷正隆,满朝文武无不避其锋芒,区区一个五品郎将,岂敢与他硬碰?必是吓得仓皇逃窜! 胡人武士见状,纷纷谄媚附和,马屁如潮:“将军威震朝野,谁敢不避锋芒?” “那李乾不过蝼蚁,怎敢与虎争锋?”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平静而冷冽的声音自大堂内传来:“安禄山,你除了这一身肥肉,还有什么本事?威风?呵,你也配?” “好!好!好!”安禄山怒极,刀柄被他攥得咯吱作响,肥胖的身躯竟如旋风般冲入大堂,眼中杀意沸腾! 另一侧厢房内,高乐瑶透过窗缝窥见一切,心急如焚,转身对裴厚等人厉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助他!” 裴厚却抱臂而立,嘴角含笑,丝毫不慌:“高姑娘放心,将军南征小勃律时,面对千军万马尚且谈笑自若,区区一个安禄山,何足挂齿?” 牛陶亦点头附和,眼中满是崇敬:“若那胖子敢动手,不过是自取其辱!” 高乐瑶闻言一怔,想起李乾纵横安西、横扫龙武军的赫赫威名,心中稍定,一双美眸微微闪烁。 “是啊,安禄山若真敢动武……那才是真正的是自取其辱!” 安禄山挟着雷霆之怒破门而入,却猛地一怔。 只见李乾斜倚檀木椅,二郎腿悠然轻晃,手中一盏青瓷茶盅热气袅袅。他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眼前这杀气冲天的胡将,不过是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你……” 安禄山瞳孔骤缩。他横行朝野,何曾被人如此轻慢?此刻竟像撞了鬼似的,满脸横肉都在震颤。 李乾忽地唇角一勾,茶盅朝他微微一扬:“喝茶吗?” 那笑容温润如玉,落在安禄山眼中却比刀锋更刺目。 “你找死!”安禄山暴吼,腰间金刀铿然出鞘半寸,“冒犯本帅者,纵是跪地献酒也得死!” 话音未落,李乾已轻笑接话:“自己倒。” ——咔嚓! 安禄山捏碎了一枚玉扳指。他原以为对方服软,岂料竟被当猴耍! 更羞辱的还在后头。 李乾忽然眉头一挑,瞥了眼空荡荡的茶盅,“砰”地往案上一顿:“斟茶。” “你让本帅……给你斟茶?!” 安禄山的声音陡然拔高,肥硕身躯气得发抖,活像一座即将喷发的肉山。 第75章 赤心祸胆 安禄山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脸上的横肉因震惊而扭曲。 他本是挟着雷霆之怒而来,誓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血溅五步。 可眼前这人,非但不惧,反倒翘着腿,弹着衣袖上的灰尘,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睨着他,仿佛在使唤一个卑贱的奴仆! “你......”安禄山气得浑身肥肉乱颤。 “为我斟茶赔罪,我可饶你不死。”李乾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柄利剑,直刺安禄山最脆弱的自尊。 “哈哈哈!”安禄山怒极反笑,脸上的肥肉挤作一团,“本帅乃贵妃义子,陛下宠臣,手握两镇雄兵!你算什么东西?就是陛下和贵妃娘娘,也未曾这般与某说话!” 李乾眼中寒光乍现:“安禄山,你肚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自然是赤胆忠心!”安禄山昂首挺胸,满脸得意。这招他屡试不爽,当年一句“更无余物,正有赤心耳”,哄得李隆基龙颜大悦。 “放屁!”李乾一声冷喝,“装的尽是祸心!你装傻充愣的本事天下第一,骗得过满朝文武,骗不过我李乾!” 安禄山瞳孔骤缩,右手猛地按在刀柄上,横刀已出鞘半尺。 “敢拔刀?”李乾冷笑一声,食指如剑直指安禄山,“从安西到龙武军,某未尝一败。你那些胡人武士,不过土鸡瓦狗;你这头肥猪,更是插标卖首之辈!今日若敢刀出全鞘,定叫你生不如死!” 安禄山粗壮的手指僵在刀柄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自然听过李乾的威名,就连郭子仪都奈何不得的人物,自己虽勇,却也不敢轻撄其锋。 “来人!”安禄山突然暴喝,既是为壮声势,更是为掩饰内心的动摇。 李乾却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忽道:“安禄山,你为何每次经龙尾道时,总要左右张望?”他指尖轻叩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你在轻视天下,暗怀觊觎之心!” 此言一出,安禄山如遭雷殛。他那颗蠢蠢欲动的野心,连李林甫那般老谋深算之辈都未能察觉,此刻却被李乾一语道破。 肥胖的身躯猛地一晃,竟踉跄着倒退两步,面如金纸。 “大人!” “李乾狗胆!” 几名胡人武士闻声冲入,见状便要拔刀。谁知安禄山突然转身,眼中凶光毕露:“滚出去!” 这一声怒吼,吓得武士们魂飞魄散。他们何曾见过主子这般失态?一个个连滚带爬退出厅外,连佩刀落地都不敢去捡。 李乾一语道破天机,安禄山心中惊骇,生怕被胡人武士听去,当即厉声将他们轰了出去。 他到底是枭雄之姿,虽一时失态,却很快稳住心神,冷笑一声,道:“本帅对陛下的赤胆忠心,天下皆知!就算你在此胡言乱语,陛下也绝不会信你半分!” 这话倒是不假,若李乾真能仅凭三言两语就让李隆基诛杀安禄山,又何必大费周章将他引至府中?直接上书弹劾便是。 安禄山见李乾一时沉默,以为占了上风,当即道:“王忠嗣抗旨不遵,不愿为陛下攻打石堡城,而我安禄山却愿替陛下分忧,领兵出征!同为义子,陛下自然明白谁更忠心!” 王忠嗣是李隆基的养子,安禄山是杨贵妃的义子,二人皆可算作“天子义子”。如今王忠嗣因拒攻石堡城而触怒圣颜,若安禄山主动请战,岂非更显忠勇? “哈哈哈哈!” 李乾突然仰天大笑,手指安禄山,讥讽道:“安禄山啊安禄山,都说你狡诈如狐,果然名不虚传!你真是为陛下分忧?还是冲着王忠嗣的四镇精兵去的?” 安禄山脸色骤变。 他此番进京,本就是觊觎王忠嗣的兵权。若由他统领四镇精锐出征,实力必将暴涨! 李乾眼神如冰,冷冷道:“你早有不臣之心,暗中布局多年。当年你假借‘灭胡会盟’之名,意图夺取王忠嗣兵权,可惜被他识破,提前离场,让你扑了个空。自那以后,你便一直惦记着他的精锐之师,我说得可对?" 安禄山瞳孔紧缩,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这李乾,竟连这等隐秘之事都一清二楚! 王忠嗣身兼四镇节度使,执掌大唐半壁精锐之师,这般权势自然招来无数觊觎。 其中尤以早有异心的安禄山为甚,他暗中筹谋多时,欲夺其兵权以壮己势。 此前假借会盟之名行夺兵之实,却不料王忠嗣早有防备,应允赴约却故意错开时辰,令安禄山的精心布局尽数落空。 “你...究竟是何方人?”安禄山额间冷汗涔涔,目光如钩般钉在李乾脸上。 “在下不过圣上钦点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罢了。”李乾唇角微扬,语带戏谑,“区区五品武官,自然入不得安节度的眼。"” “那你怎似我腹中蛔虫,将某家心思摸得分毫不差?” 安禄山汗出如浆,在这短短的交锋中,他生平首次尝到被人洞悉肺腑的滋味。往日巧言令色的本事竟全然无用,仿佛赤身裸体立于雪地。 “嗯?”李乾剑眉一挑。 “啪!啪!”安禄山肥厚的手掌突然自掴其面,谄笑道:“瞧某这张笨嘴!李郎将分明是谪仙临世,能掐会算。在您法眼之前,安某这点微末道行...” 李乾明知这是逢迎之辞,却也不禁暗自莞尔,这胡将拍马之术,当真登峰造极。 “砰!” 忽见那三百斤的肥硕身躯竟如陀螺般在地上翻滚起来,其势之迅捷,与其体型形成荒诞对比。 “安禄山!你竟使出这般市井无赖的泼皮手段!” 李乾惊得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纵是亲眼所见,他仍难以置信,这位边镇枭雄,此刻竟如市井泼妇般撒泼打滚。 然而更令人瞠目的还在后头,只见安禄山捶胸顿足,哭嚎声震屋瓦:“苍天呐!我安某前世造了什么孽?先有十郎,今又来个李郎将!” 这“十郎”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李林甫。虽背负千古骂名,此人却堪称不世出的权谋大家,亦是安禄山平生唯一畏惧之人。 初入朝堂时,安禄山对这个文弱宰相颇有不屑。 李林甫却不动声色,当着他的面召来另一位宰相王鉷。那王鉷在李林甫面前战战兢兢,任凭差遣如奴仆,竟不敢流露半分不满。 安禄山见状,背上陡然窜起一股寒意。更令他心惊的是,李林甫故意将他晾在一边,待他锐气尽消,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那次谈话成了安禄山毕生梦魇。李林甫字字诛心,竟将他心中隐秘尽数道破。自此,这个跋扈的胡将见了李林甫,便如鼠见猫般瑟瑟发抖。 传闻安禄山每次入京,必要拜谒李府。 若被拒之门外,便就地打滚哭嚎:“十郎不见我,禄山命休矣!”直至李林甫召见方休。正因这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即便早有反意,他也迟迟不敢妄动。 直到李林甫薨逝,杨国忠继任相位。安禄山见新相庸懦,这才敢放言:“此等庸才也配为相?”继而举兵造反,酿成滔天巨祸。 第76章 吓退安禄山 今日这场会面,竟与当年初见李林甫时如出一辙! 安禄山只觉脊背发寒,仿佛噩梦重演。在李乾面前,他宛如被剥光了衣衫,所有隐秘心思皆无所遁形。 “十郎已够可怖,这李乾竟更胜一筹!”安禄山双手抱头,肥硕的身躯在地上疯狂翻滚,涕泪横流,哭嚎声几欲掀翻屋顶,“完了!全完了!我命休矣!” 他那张胖脸惨白如纸,活像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死人。 “我有这般骇人么?”李乾轻抚面颊,似笑非笑地自语道,“既非青面獠牙的恶鬼,又不食人血肉,怎就把这无法无天的安胖子吓破了胆?” “砰!” 李乾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安禄山肥臀上:“起来!” “唰——” 方才还瘫软如泥的安禄山,此刻竟敏捷如狡兔,一个鲤鱼打挺便笔直站定。那张肥脸上堆满谄笑,活像见了祖宗般恭敬:“您老吩咐,禄山岂敢不从!” “安禄山,你莫不是属蛇的?”李乾斜睨着眼前这堆颤巍巍的肥肉,只觉此人滑不溜手,活似条见竿就缠的竹叶青。 “您老圣明!”安禄山那张胖脸顿时露出十二分殷勤,腰弯得比觐见李隆基时还要低三分,“您说是猫便是猫,是狗便是狗,就算是头肥猪,禄山也认!” 李乾暗自咋舌,他见过谄媚的,却没见过能把马屁拍成这般艺术的。正觉口干,余光刚扫过茶盏,那三百斤的身躯竟已旋风般扑到案前。 但见安禄山翘着兰花指拎起越窑青瓷壶,茶水划出一道琥珀色的弧线,不多不少刚好斟满七分。 更绝的是,未等李乾抬手,那双肥手已捧着茶盏举过头顶,腰身弯成个滚圆的虾米。 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怕是长安城最训练有素的昆仑奴见了都要自惭形秽。要知道这些南洋来的黑奴,可是以任劳任怨著称的极品仆役。 “啧。” 见安禄山眼巴巴瞅着自己嘴唇的模样,活像条等着投喂的哈巴狗,李乾浑身不自在,连忙接过茶盏浅啜一口。 待李乾放下茶盏,随手捏了捏发酸的小腿。谁知“扑通”一声,那肉山竟直接跪伏在地,将他的右腿搂在怀里揉捏起来。 “嘶——” 别看这胡儿胖的流油,手上功夫却当真了得。十根胡萝卜似的手指时轻时重,每处穴位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李乾一时不察,竟从齿缝漏出几声舒爽的呻吟。 “安禄山,若你不做这节度使,去长安开间推拿馆,也能赚不少钱。”李乾眯着眼享受,不得不承认这手功夫确实了得。 “全赖大人福泽!”安禄山手上力道恰到好处,谄笑间连每道皱纹都透着恭敬,“普天之下,唯有大人配受禄山这般伺候!” “哦?”李乾挑眉,“连圣人和十郎都没这福分?” “千真万确!”安禄山突然挺直腰板,满脸自得,“陛下贵为天子,十郎威震朝野,可谁曾受过禄山这等服侍?”说罢又俯下身去,手法愈发殷勤。 李乾细看那副谄媚相,倒不似作伪。一时兴起,竟恶作剧般将脚往安禄山鼻前送了送。 谁知这胡儿竟顺势褪下靴袜,捧着那只脚深深一嗅,陶醉道:“好个英雄足!这般龙虎气象,当真世间罕有!” “噗——”李乾忍俊不禁,暗叹:“难怪李隆基都被他哄得团团转,这马屁功夫,便是十匹马也追不上。” 安禄山见李乾开怀,咧着血盆大口笑得比李乾还欢,活像讨到肉骨头的獒犬。 “安禄山,”李乾突然敛了笑意,“你此番进京,又是讨好贵妃又是献媚圣人,无非是图谋王忠嗣麾下精锐。可惜机关算尽...”他俯身凑近那张油汗涔涔的胖脸,“可知为何始终不能如愿?” 眼下安禄山对李乾畏若神明,若李乾执意随军出征,这胡将非但不敢拒绝,只怕还要鞍前马后为他铺路。 但如此一来,攻克石堡城的奇功便要落入安禄山囊中。这无异于为虎作伥。 李乾暗自盘算,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要除掉安禄山无异于痴人说梦。当务之急,是要打消他的非分之想。 “还请大人明示!”安禄山急不可耐地追问。 为了谋取四镇兵权,他使尽浑身解数谄媚圣人、讨好贵妃,甚至不惜让杨玉环吹枕边风,却始终未能如愿。 “只因陛下不愿兵权旁落。”李乾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旁落?”安禄山那张胖脸皱成一团,“王忠嗣是义子,某家也是义子,何来外人一说?” “附耳过来。”李乾勾了勾手指。待安禄山凑近,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这......”安禄山惊得张大嘴巴,活像条搁浅的河豚,慌忙用肥手捂住。 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李乾深深一揖:“若非大人点醒,禄山至今还蒙在鼓里!某这就去向陛下辞行,即刻返回范阳!” 李乾微微颔首,解开心结的安禄山侍奉得愈发殷勤,那双肥手在李乾身上游走,力道时轻时重,每一处穴位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饶是李乾见过不少杏林高手,却从未体验过如此精妙的手法。这一通侍奉,当真是酣畅淋漓,令人通体舒泰。 待将李乾侍候得浑身舒泰后,安禄山这才谄笑着告退。 他前脚刚走,裴厚与高乐瑶便满脸惊疑:“方才发生何事?安禄山怎的吓成那般模样?” 此事关乎安禄山隐秘,眼下尚不宜声张,李乾便随意寻了个由头搪塞过去。 翌日清晨,安禄山果然以范阳军情紧急为由,向李隆基辞行北返。 此次进京,他本是志在必得要谋取王忠嗣麾下精锐,若非李乾从中周旋,只怕朝堂上早已掀起更大风波。 如今这头野心勃勃的豺狼,终究只能灰溜溜地退回范阳老巢。 李乾与安禄山这次交锋,可谓大获全胜! 安禄山的车驾刚出长安城门,哥舒翰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大明宫。 这位铁骨铮铮的将军一心要救王忠嗣,却屡屡吃了闭门羹,满朝文武谁愿在这节骨眼上触怒龙颜? 然而接连碰壁非但没能挫其锐气,反让哥舒翰愈战愈勇。 这日,他径直拦下一名紫袍官员:“我要面圣,你去通传!” “哥舒翰!?” 那三品大员脸色陡变,正待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五品将领,却听哥舒翰压低声音道:“开元十五年,三月初六,怡翠楼......” 话音未落,那官员顿时面如土色,连忙堆起谄笑:“哥将军忠心可鉴,本官这就去通禀!”说罢转身疾步而去,哪还有半分朝廷重臣的威仪。 第77章 帝王心术 哥舒翰当年在长安行侠仗义时,不知替多少达官贵人解过燃眉之急,手中握着的把柄自然不少。此刻稍加暗示,那紫袍官员便吓得魂飞魄散,只得硬着头皮去禀报。 此时李隆基正在兴庆宫中欣赏杨贵妃新编的《霓裳羽衣曲》,那官员战战兢兢地跪在殿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王忠嗣抗旨不遵,此时去触这个霉头,简直是自寻死路。 谁知禀报过后,殿内歌舞骤停。 更令人震惊的是,李隆基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龙颜大悦,当即下令召见哥舒翰。 要知道杨贵妃的歌舞向来是李隆基的心头好,今日竟说停就停,莫说那传话的官员目瞪口呆,就连侍立一旁的高力士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哥舒翰整肃衣冠入殿参拜,还未开口,就听李隆基朗声道:“哥舒翰,朕早闻你在长安行侠仗义,解人危难,真乃侠之大者!” 这话让哥舒翰心头一震。他此番进京已做好最坏打算,甚至备好了镣铐,却万万没想到一见面就得到天子嘉许。 正待趁势为王忠嗣求情,却听李隆基话锋突然一转:“你此来,是要为朕那个不孝子说情吧?” “陛下圣明!”哥舒翰连忙叩首,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你本是长安市井一游侠,令尊过世后,朝廷授你长安县尉之职,你却嫌官小难展抱负,这才仗剑西行,投在王忠嗣帐下。” 李隆基竟将哥舒翰的过往娓娓道来,“初时不过一介兵卒,幸得王忠嗣慧眼识珠,将你一路提拔,终成其左膀右臂。朕说得可对?” “陛下明察秋毫!”哥舒翰心头剧震。他如今不过是个无名小将,除却早年侠名,在朝堂上根本排不上号。谁曾想这九五之尊竟对他的履历如数家珍。 “王忠嗣于你有再造之恩,你视他如再生父母。”李隆基说到此处,眉峰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今日冒险见朕,便是要为他求情?” “臣确有此意!”哥舒翰直言不讳。这般直来直去的说情方式,简直是在天子逆鳞上捋须。 高力士眼中精光乍现,厉声喝道:“哥舒翰,慎言!”这位老宦官心中其实颇为欣赏哥舒翰的胆识,此刻出声实为提醒。 “好!很好!”出乎所有人意料,李隆基竟拍掌称赞。高力士暗自咋舌,臣子为私恩罔顾君威,本该问罪,圣人却反加褒奖,这唱的是哪一出? “哥舒翰,”李隆基目光灼灼,似要看透人心,“你准备如何说服朕?”李隆基眼中精光流转,不放过对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哥舒翰早有腹稿,当即叩首道:“陛下,大帅公忠体国,屡建战功......” 话音未落,李隆基霍然起身,龙袖一甩竟径自离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连深谙圣意的高力士都措手不及,只得狠狠瞪了哥舒翰一眼,急忙追上前去:“陛下!” 李隆基脚步不停。 “咚!咚!” 殿中骤然响起闷雷般的叩首声,只见哥舒翰以头抢地,每一下都撞得青砖震颤。 转眼间,他额上已鼓起数个青紫大包,皮开肉绽处鲜血直流,却仍浑然不觉地继续叩首。 李隆基脚步一顿,回眸时正见鲜血顺着哥舒翰刚毅的面庞蜿蜒而下。 高力士正要劝解,却见天子突然折返,竟亲手扶起哥舒翰,“早闻哥舒翰急公好义,今日方知传言不虚。”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高力士险些掉了下巴。哥舒翰更是怔在当场,连谢恩都忘了。 李隆基却不以为忤,反而春风化雨般笑道:“区区石堡城,竟让王忠嗣畏缩不前,也配称我大唐名将?”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哥舒翰:“依你之见,这石堡城当真如此难攻?” 李隆基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哥舒翰,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石堡城之险,朝野皆知,这还需要赘言吗? 哥舒翰心头一紧,略作沉吟后谨慎答道:“陛下明鉴,臣以为大帅所言非虚......” 话音未落,李隆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龙颜骤沉。 “石堡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哥舒翰以兵家眼光剖析道,“纵使折损数万将士,也未必能攻克。” 李隆基猛然转身,龙袖翻飞间已大步离去。 “陛下容禀!”哥舒翰情急之下提高了声调,“非是大帅畏战,实乃石堡城天险难越!当年大帅年方十八,仅率三百铁骑便敢直捣吐蕃赞普大营,杀得敌军血流成河......” 这段王忠嗣的成名之战,本该最能彰显其胆识,此刻却如泥牛入海。李隆基非但没有驻足,反而加快了脚步。 哥舒翰故技重施,又以头抢地。但这次,天子不仅没有回心转意,反而近乎小跑着离开了大殿。 这场召见可谓一波三折,竟让李隆基连最钟爱的贵妃歌舞都中途叫停,足见其对哥舒翰的重视。 谁知最终竟是这般结局,连深谙圣意的高力士都面露困惑:“陛下这究竟是何用意?” --------------- “参见将军!” 龙武军士们见李乾大步而来,立即挺直腰板行礼。 “宫禁重地,安危系于你我,务必时刻警惕。”李乾正色叮嘱。 “遵命!” 士兵们胸膛挺得更高,应答声如惊雷炸响。 “好!中气十足!”李乾满意地点头。久经沙场的他深谙鼓舞士气之道,一句简单的赞许便让这些精锐将士激动不已。 巡视完此处,李乾又匆匆赶往下一个哨位。作为负责宫禁安全的龙武军统帅,他每日都要亲自巡查各处防务。 然而他并未察觉,远处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是他!就是这个混蛋!”杨晞咬牙切齿地低语,“竟敢当众羞辱我...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今日他入宫向杨贵妃请安,不想冤家路窄。此刻,一个阴毒的计谋已在他心中成形。 “李乾,这次就算圣人也保不住你!”杨晞阴笑着转身离去,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第78章 生死局 李乾正专注巡视,浑然不觉暗处有人正编织着阴谋。转角处,忽见郭子仪踱步而来,眉头紧锁,不时摇头叹息。 “郭兄何故叹息?”李乾迎上前去。 “还能为何?”郭子仪见是李乾,愁容稍霁,“自然是哥舒翰进京之事。” 他快步走近,压低声音道:“这位陇西豪侠果然重情重义,为报王忠嗣知遇之恩,千里迢迢赶来面圣求情。只是......”话到此处,又是一声长叹。 “哥舒翰面圣时说了什么?”李乾心头一紧。 他深知这段历史,正是此次进京,哥舒翰的蒙圣眷,最终率军强攻石堡城。后世史家对此多有诟病,斥其贪功冒进,不惜以万千将士性命换取战功。 “说来蹊跷。”郭子仪环顾四周,声音更低了,“陛下竟破例停了贵妃的《霓裳羽衣舞》召见他。可几经周折,最终却......”他摊开双手,满脸困惑,“圣意难测啊!” 李乾闻言也是一怔。杨贵妃的歌舞向来是圣人心头至爱,能为此中断召见,本该十拿九稳。谁知竟是这般结局? “哥舒翰啊哥舒翰,你真是糊涂透顶!”李乾忽然拊掌叹息,“陛下分明已将梯子递到你跟前,你竟不知顺势而上!” 郭子仪闻言一怔,眼中精光闪动:“此话怎讲?连侍奉陛下数十载的高将军都摸不透圣意,贤弟竟能参透?” “不敢说全中,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李乾压低声音,“郭兄可曾想过,为何安禄山会铩羽而归?他可是连贵妃的门路都走通了。” 提到安禄山,郭子仪眉头深锁:“此事确实蹊跷。以安禄山受宠的程度,又占着贵妃义子的名分,按理说取代王忠嗣掌兵应是水到渠成......” 李乾附耳低语数句,郭子仪顿时瞠目结舌。先是惊疑不定,继而若有所思,最后重重颔首:“原来如此!陛下这一手,当真高明!” 略作沉吟,他又道:“如此说来,哥舒翰挂帅已成定局?” 李乾却摇头:“未必。还要看他能否参透这局中玄机。” “贤弟这就见外了。”郭子仪会意一笑,拍了拍李乾肩膀,“你与哥舒翰交情匪浅,岂会坐视不理?想必是要去点醒这个榆木疙瘩吧?” 哥舒翰领兵一事正合李乾心意,他当即应道:“我这便去寻哥舒翰。” “贤弟且慢。”郭子仪突然压低声音,“有件事想拜托于你。” “郭兄但说无妨。”李乾爽快答应。 郭子仪眼中闪烁着战意:“可否在哥舒翰面前美言几句,让我随军出征?” 郭子仪久困京城,早想驰骋疆场。如今石堡城之战在即,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李乾闻言笑而不答,心中却暗喜:“此番出征我必在其中。到时候,就算你不想去,我也要拉着你同往!”转念又想:“若得郭子仪相助,此战或许能少些伤亡......” 辞别郭子仪,李乾匆匆往宫外赶去。此事关乎重大,迟则生变。 不料刚行至回廊处,忽闻一声娇喝:“李将军留步!” 回首望去,但见一位妙龄宫女俏立朱栏旁,正朝他招手。那女子明眸皓齿,宛若画中仙子。 “何事?”李乾大步上前。 “贵妃娘娘宣召。”宫女嗓音清越,如黄莺出谷。 “杨贵妃?”李乾心头一震。 杨贵妃,这个承载了千年传说的名字,让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倾倒。 李乾自打入龙武军以来,便时常想象这位传奇美人的容颜。然而深宫似海,纵使他掌管宫禁宿卫,也难有机会一睹芳容。 今日忽闻贵妃召见,李乾心头先是一惊,他与这位宠妃素无交集,何以突然相召? 转念又是一喜,终于能亲眼见证“沉鱼落雁”之姿了。 自杨玉环之后,千年来美人辈出,却无人能撼动“四大美人”的地位,此等机缘,任谁都要心驰神往。 “有劳带路。”李乾整了整衣冠。 宫女眼波流转,将李乾细细打量一番,这才转身引路。 “不知贵妃娘娘召见所为何事?”行进间,李乾试探着问道。 “奴婢岂敢揣测上意?”宫女巧笑倩兮,却滴水不漏。 穿过重重宫阙,二人来到兴庆宫。 此处原是李隆基为太子时的府邸,登基后改为行宫,成了杨贵妃常住之所。至于那华清池,不过是避暑的行宫罢了。 站在兴庆殿外,李乾心跳不由加快。千年传说,今日终得一见...... “宣李将军觐见!” 随着宫女通传,李乾整肃衣冠迈入殿中。 然而预想中的绝代佳人并未出现,映入眼帘的,竟是杨晞那张阴鸷的面容,此刻正趾高气扬地瞪着他,眼中尽是怨毒。 李乾心头雪亮,这必是杨晞在背后捣鬼。 杨贵妃作为李隆基心头宝,能让李隆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存在,若她真要治罪,莫说李乾,便是当朝宰相也难逃一劫。 更可怕的是,以李隆基对杨贵妃的宠爱,非但不会阻拦,只怕还会变本加厉地惩治。杨晞这一手,当真毒辣至极! 比起南征小勃律的刀光剑影,眼下这场不见血的危机才真正让李乾脊背发寒。他暗自攥紧拳头,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对策。 “嘿嘿......” 杨晞阴笑着逼近,手指几乎戳到李乾鼻尖,“李乾,你这狗奴才!敢得罪我们杨家,可知是什么下场?” 他声音陡然拔高,“死!” 杨家势焰熏天,朝野皆知。 多少王公贵胄在杨家面前都要低头,寻常百姓更是只能忍气吞声。 像李乾这样不仅敢动手,还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的,放眼大唐绝无仅有。想起当日屈辱,杨晞恨得牙根发痒。 “怕了?”杨晞唾星四溅,“怕就跪下舔我的靴子!若是舔得爷舒服了,或许赏你当条看门狗。” 他眼中闪着恶毒的光,“到时候给你打造条金链子,我站着你就趴着,我坐着你就跪着,见人就学狗叫!” 这番话说得恶毒至极,连一旁的宫女都变了脸色。杨晞却越发得意,仿佛已经看到李乾摇尾乞怜的模样。 第79章 荔枝解围 殿中宫女们投来怜悯的目光,仿佛在说: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杨家,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啪!” 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李乾竟反手一记耳光,重重扇在杨晞脸上。 “你......” 杨晞脸上火辣辣地疼,却恍若未觉。 这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杨家权势滔天,满朝文武谁不让三分? 按常理,李乾此刻该低声下气赔罪才是。可眼前这人,竟敢在兴庆宫、在贵妃的地盘上当众掌掴他! “不可能......这绝不是真的......” 杨晞喃喃自语,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不仅是他,连一旁的宫女们都瞪圆了眼睛,活见鬼似的盯着李乾。 “你......你好大的狗胆!”杨晞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火烧般的疼痛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顿时暴跳如雷。 “啪!啪!啪!” 更令他震惊的是,李乾竟接连又是几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彻底懵了。 杨晞呆若木鸡,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杨晞,你可知罪?”李乾剑眉一挑,声如寒铁相击。 “我......我有何罪?”杨晞彻底糊涂了。明明是他来告状的,怎么转眼间自己反倒成了罪人? 不仅杨晞茫然,连宫女们也面面相觑,这局势逆转得也太突然了! “放肆!”李乾面色陡然一沉,声若寒霜,“此乃贵妃娘娘寝宫,岂容喧哗!”他目光如电,直刺杨晞,“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此惊扰娘娘凤驾?” 宫中禁喧本是铁律,若真要论罪,杨晞这一嗓子足以让他吃顿板子。 “本将身为龙武军统帅,护卫宫禁安宁乃分内之职。”李乾义正辞严,朝殿外朗声道,“来人!将这狂徒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便是李隆基亲临,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杨晞这才猛然惊觉,兴庆宫可不正是龙武军辖地?自己竟跑到仇家的地盘上来告状,简直是自投罗网! “好个伶牙俐齿的将军...”几个宫女暗自咋舌,眼波流转间满是讶异,“明明是借题发挥,偏生叫人抓不住把柄。” “好大的官威啊!” 珠帘忽卷,一道天籁之音破空而来。 但见众宫女簇拥之下,一位绝代佳人款步而出。那倾国倾城的容颜甫一出现,仿佛整座宫殿都为之一亮。 李乾凝目望去,只见那丽人仿佛超脱了岁月。既有少女般的清丽灵动,又蕴着成熟女子的万种风情。在她面前,年岁这个词汇似乎失去了意义。 美! 美得令人窒息! 在这一刻,向来能言善辩的李乾竟觉词穷。 那些烂熟于心的诗句,什么“云想衣裳花想容”,什么“增之一分太长”,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李乾忽然明白,为何后世千年都传颂着“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典故。原来真正的绝色,本就是笔墨难以描摹的。 杨贵妃体态丰腴,却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显臃肿,少一分便失韵味。那浑然天成的风姿,让所有赞美之词都黯然失色。 “见过娘娘。”宫女们盈盈下拜。 自王皇后被废后,大唐虽未再立新后,但谁人不知杨贵妃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这声“娘娘”,早已是心照不宣的尊称。 “臣参见贵妃娘娘!”李乾上前一步,执礼甚恭。 只见杨贵妃玉手轻挥,那纤纤素指如兰绽放,一颦一笑间媚态天成。饶是李乾心志坚如铁石,此刻也不禁心头一颤。 他暗自凛然:难怪李隆基“春宵苦短日高起”,非是君王意志不坚,实乃眼前这绝色佳人太过摄人心魄。 能让阅尽天下美色的九五之尊倾心至此,杨玉环的倾城之姿,当真名不虚传。 “李将军好大的官威啊!”杨贵妃蛾眉微蹙,那含嗔带怒的模样,竟比寻常女子巧笑倩兮更添三分风情,“竟敢在本宫寝殿动武?” 虽是质问之语,自她檀口吐出,却似珠落玉盘,教人骨酥筋软。 “娘娘明鉴,臣实在冤枉!”李乾强自定神,声音清朗。 “哦?”杨贵妃眼波流转,朱唇微启,“本宫亲眼所见,你掌掴杨晞,还有何话可说?” 杨晞见状,自觉胜券在握,昂首挺胸道:“李乾,还不速速赔罪!” “放肆!”李乾一声轻喝,“娘娘驾前,岂容你喧哗?再敢多言,休怪本将依律严惩!” 杨晞这番孟浪之举确实失礼至极,饶是杨贵妃也不得不承认李乾的斥责在理,蛾眉微蹙间,终是未再出言。 便是蠢笨如猪也该知道进退,杨晞只得悻悻闭嘴。 “贵妃娘娘明鉴,”李乾声音沉稳如古井无波,“杨晞在凤驾寝宫喧哗,按律当杖责五十。臣身为龙武军统帅,执掌宫禁,小惩大诫实乃分内之事。”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杨贵妃一时语塞。 “可你也不该当众掌掴!”贵妃朱唇轻抿,凤目中怒意未消。 “臣这是在保全他。”李乾面不改色,“若真按宫规处置,杨晞这等惊扰凤驾的大罪,少说也要杖责两百。” 他目光扫过杨晞单薄的身板,“娘娘觉得,他这身子骨经得起几下?” 两百杖!便是铁打的汉子也要毙命当场,何况杨晞这等纨绔?相较之下,几个耳光确实算得上“法外开恩”了。 “你......”杨贵妃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却不料被李乾三言两语带偏了思路。 天理昭昭,她虽受宠,也不好公然徇私,只得轻叹:“罢了,此事确实是杨晞有错在先。” 杨晞闻言,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这顿打,竟是白挨了! 杨贵妃何等聪慧,心知此事上已理亏,当即话锋一转:“李将军在龙首原羞辱杨晞,藐视我杨家威仪,这笔账,该好好清算。”说罢素手轻扬,殿外立时涌入十余彪形大汉。 这些皆是杨府蓄养的死士。自杨国忠得势以来,不知有多少亡命之徒投奔杨家。其中精锐更被选入宫中护卫贵妃。 这般僭越之事,满朝文武心知肚明,却无人敢言。就连李隆基也故作不知,龙武军自然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此刻这些死士已将李乾团团围住,个个目露凶光,只待贵妃一声令下。 李乾虽不惧这些爪牙,却也不敢贸然出手。若在贵妃面前动武,岂非授人以柄? 正自踌躇间,忽闻环佩叮当。一名宫女捧着银盘碎步而来:“娘娘,岭南鲜荔到!”盘中荔枝还带着晨露,鲜艳欲滴。 杨贵妃一见最爱的荔枝,顿时将方才之事抛诸脑后。纤纤玉指轻捻一枚,剥开那绛纱般的果皮,朱唇微启间,已是笑靥如花。 李乾见状,眼中精光乍现,转机来了! 第80章 一笑倾君 这堪称李乾此生最凶险的处境。若不能化解,只怕今日难以全身而退。 放眼整个大唐,还有比杨贵妃更不可触犯的存在吗? 绝无仅有! 若说李隆基是这盛世大唐的帝王,杨贵妃便是无冕之后。得罪了她,无异于得罪李隆基。 方才掌掴杨晞,尚可借口宫规。如今在贵妃面前,若被安上个“冲撞凤驾''的罪名,便是百颗头颅也不够砍。 杨晞得意洋洋地做着牵狗的手势,仿佛李乾已是他的阶下囚。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李乾突然朗声吟诵,恰值杨贵妃纤指轻捻荔枝,朱唇微启的刹那。整座宫殿仿佛被这倾城笑靥照亮,连时光都为之一滞。 “你作的?”贵妃美眸流转,连声音都柔了三分。 “非也。”李乾却摇头否认。 “唉!”宫女们暗叹可惜。谁不知贵妃最爱文人墨客的赞美?若能献上一首佳作,莫说打杨晞,便是再大的过错也能一笔勾销。这天赐良机,竟被白白浪费! “蠢材!”杨晞暗骂,心中却松了口气,若李乾真得了贵妃青睐,他的报复计划就要落空了。 “不是么?”杨贵妃笑意渐敛,方才升起的那点好感眼看就要消散。 “此诗非臣所作,”李乾从容不迫,语出惊人,“实乃贵妃娘娘亲笔。” “我?”杨贵妃纤指正剥开荔枝,晶莹剔透的果肉散发着诱人清香。她美目圆睁,满脸诧异。 这转折太过出人意料! “娘娘仙姿玉质,一举一动皆成诗篇,何须臣子赘言?”李乾不疾不徐道来,“方才那两句,不过是臣窥见娘娘天颜时的有感而发。” “咯咯咯——” 杨贵妃笑靥如花,媚态陡增十倍。饶是李乾定力非凡,也险些心神失守。 他暗自腹诽:“李三郎啊李三郎,日日与这般尤物相处竟未精尽人亡,也算你本事!” “完了!”杨晞额头沁出冷汗,却束手无策。 “李将军真是妙人。”杨贵妃盈盈一笑,先前怒意早已烟消云散。 “姑姑!”杨晞还要告状。 “住口!”贵妃媚眼一横,杨晞顿时噤若寒蝉,“依本宫看,李将军打你还打轻了!” 李乾险些失笑,方才还怒容满面的杨贵妃,转眼间竟赞许起他来了,这变脸的速度当真比翻书还快。 这位倾国倾城的贵妃素来爱搜罗天下名士的诗作,可又有哪首能比得上“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般绝句? 只这一句,便让杨贵妃心花怒放。此刻莫说李乾只是打了杨晞,便是将人打残了,在贵妃眼中也成了无伤大雅的小事。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杨贵妃轻声吟诵,每个音节都如珠落玉盘,敲得李乾心头直颤。 更致命的是,杨贵妃竟朝李乾嫣然一笑。那一瞬间,李乾只觉天地失色,耳边嗡鸣,险些心神失守。 若让他选择,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承受这倾城一笑的威力。 “爱妃何事这般开怀?” 李隆基的声音骤然响起。只见这位九五之尊阴沉着脸闯入殿中,却在见到杨贵妃笑颜的刹那,如冰雪遇朝阳,瞬间化怒为喜。 李乾暗自咋舌,若非亲眼所见,他断不会相信这位开创盛世的明君,竟会被一个笑容轻易左右。 “陛下,这李乾当真是个妙人儿!” 谁曾想,杨贵妃开口第一句竟是盛赞李乾。莫说旁人,就连李乾自己都始料未及,虽知方才那番应对已赢得贵妃好感,却未料到竟能得如此青睐。 李隆基对李乾的赏识朝野皆知,闻言微微颔首:“李卿勇冠三军,机敏过人,更难得是忠心耿耿......” “臣妾说的可不是这些。”杨贵妃轻倚龙臂,眼波流转间笑靥如花,“李将军还是位大才子呢,作得一手好诗。” “才子?”李隆基龙眉微挑。要说李乾骁勇善战他信,若论诗才......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杨贵妃朱唇轻启,忽地回眸一笑。 这一笑宛若牡丹绽放,竟比平日更添三分艳光,看得李隆基心神荡漾。虽与贵妃朝夕相处,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容光焕发。 “妙!绝妙!” 好半晌,天子才回过神来,轻轻击节称赏。 “陛下以为,该如何赏赐李将军?”杨贵妃素来以美貌自矜,遍邀天下才子赋诗,却从未得此佳句,此刻欢喜得如同得了稀世珍宝。 “嗯......”李隆基略作沉吟,“李卿诗才难得,着即擢升一级!” 李乾万没想到,随口吟诵的白居易的《长恨歌》名句竟能换来官爵之赏。饶是他素来沉稳,此刻也不由得怔在当场。 “此事就这么定了,这次可不许再推辞!” 李隆基不容置疑的口吻中,特意将“这次”二字咬得极重。 李隆基这是在提醒,上回解东宫之危时李乾坚辞封赏,如今这份恩典,既是酬其诗才,更是补前番之功。 当日李乾为谋石堡城之战而婉拒升迁,反倒赢得“忠厚”美誉。此刻他心领神会,郑重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甚好。”李隆基龙颜大悦,“着你晋从四品下,加封开国县伯,食邑千户。” 按唐制爵位九等:王爵万户居首,嗣王、郡王五千户次之,国公三千户再次。 至于开国县伯,本应食邑七百户,正四品上。而今李乾官阶虽仅从四品下,却得享千户食邑,这份殊荣,足见圣眷之隆。 这般破格封赏,既酬其诗才,更彰其战功。 寻常官员熬到白头也难企及的爵位,李乾年方弱冠便已到手,当真是皇恩浩荡。 “姑姑......” 杨晞呆立原地,他原以为此番告状,以杨家的权势,定能让李乾不死也脱层皮。岂料这厮竟三言两语间! 眼前这一幕何其讽刺,非但没能整治仇敌,反倒亲眼见证对方加官进爵。 杨晞那张胖脸忽青忽白,活似打翻了染缸。他嘴唇哆嗦着,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唯有额头上密布的汗珠,暴露着内心的惊惶与不甘。 贵妃凤目微转,瞥见侄儿这般模样,不禁轻蹙蛾眉。那目光中的失望与嫌弃,比任何责骂都更令杨晞胆寒。 第81章 圣心独运 杨晰此刻羞愤交加,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陛下,臣告退。”李乾急于寻哥舒翰商议要事,当即请辞。 “准了。”李隆基微微颔首。 就在李乾转身欲走之际,杨贵妃突然唤道:“且慢。” “娘娘还有何吩咐?”李乾略显诧异。 “这岭南新到的荔枝,就赠予你了。”杨贵妃亲手捧起那盘犹带晨露的鲜荔,盈盈递来。 一个“赠”字,道尽殊荣,比万两黄金更显珍贵。 “朕遍访名士为贵妃赋诗,未有能及卿者,这荔枝你且收下。”李隆基也含笑劝道。 “这...臣恐怕受之有愧。”李乾迟疑未接。他深知这荔枝的分量,那可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贡品啊! “有何不可?朕命人再送便是。”李隆基轻描淡写地摆手。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面对贵妃期待的目光,李乾终是双手接过。 指尖触及冰凉的银盘,杜牧的诗句在心头回荡。这跨越千山万水的珍果,沾染了多少驿卒的血汗? 李乾凝视着盘中鲜荔,只觉重若千钧。 --------------- 李乾府邸内,李乾与哥舒翰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琥珀色的酒液在夜明珠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映出两张微醺的面容。 “哥舒兄此番进京,可是为救王大帅?”酒至半酣,李乾终于切入正题。 “唉!” 哥舒翰闻言,将酒杯重重一撴,震得案几轻颤,“大帅待我恩重如山,纵是刀山火海...”话到此处却哽住了,只能狠狠揪着自己头发,满脸懊丧。 李乾忽地倾身向前:“哥舒兄可曾想过,陛下为何宁罢《霓裳》也要见你?为何对你了如指掌?又为何让安禄山铩羽而归?” “这...”哥舒翰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粗糙的大手不住摩挲酒盏。 李乾见状,招手示意,待哥舒翰附耳过来。 “哥舒兄,陛下这是要委你为将!”李乾开门见山道。 “我?”哥舒翰浓眉一挑,连连摆手,“我虽蒙大帅栽培,却无功名在身,陛下怎会......” “若非如此,陛下为何对你知之甚详?”李乾打断道,“王忠嗣虽逆旨,终究是陛下义子。数十载父子情分,岂是说断就断?陛下这是要在王忠嗣旧部中择一良将。” 哥舒翰若有所思:“顾念旧情我能理解,可为何非要在大帅旧部中选将?” “一则为保全王忠嗣颜面。”李乾指尖轻叩案几,“他日圣怒平息,也好有个转圜余地。”见哥舒翰点头,又续道:“二则嘛......”说着竟笑出声来,“咱们这位圣人,也是要脸面的。” “若用王忠嗣旧部建功,纵有人非议,陛下大可说:王忠嗣虽有过,却善识人。瞧这哥舒翰,不就把石堡城打下来了?” 天子金口玉言,岂能有错?即便有错,也得换个法子圆回来。 哥舒翰拍案叫绝:“原来如此!难怪安禄山那厮灰溜溜滚回范阳!” 越想越觉李乾洞若观火,哥舒翰突然放声大笑:“好兄弟!此番出征,你若不随我去”他一把攥住李乾手腕,“就是绑,我也要把你绑到军中去!” 哥舒翰说完猛地起身:“我这就去面圣!贤弟,改日定当醉月相酬!” 话音未落,人已如旋风般卷出门去。李乾望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摇头轻笑。这位陇西豪侠的赤子之心,当真令人叹服。 --------------- 太液池畔,秋风微拂。李隆基正负手漫步,忽见高力士疾步而来:“陛下,哥舒翰求见!” “不见!”天子不假思索地挥手,面色阴沉如铁。 “陛下...”高力士迟疑片刻,低声道:“哥舒翰说,愿供陛下驱驰。” 李隆基眉梢微动,阴云稍霁:“宣。” 不多时,哥舒翰随高力士匆匆而至。未及行礼,便听天子沉声问道:“你要如何供朕驱驰?” “陛下要臣如何,臣便如何!”哥舒翰呼吸急促,连礼数都顾不上了,双目灼灼地盯着天子。 “退下吧。”李隆基却只淡淡一句。 哥舒翰还要再言,却被高力士半劝半拉地带了出去。“贤弟误我!”他一路懊恼不已。本以为得了李乾点拨必能成事,岂料天子反应如此冷淡。 正自沮丧间,忽闻身后高力士追来:“陛下口谕,命你明日早朝候旨!”老宦官狐疑地打量着这位陇西将领,似要看出什么玄机。 “莫非...”哥舒翰心头剧跳。 翌日含元殿上,李隆基连下两道圣旨。 第一道将王忠嗣贬为汉阳太守,措辞之严厉,仿佛在数落十恶不赦之徒。 第二道赫然是命哥舒翰统帅三军,攻打石堡城! “贤弟真乃神算!”哥舒翰捧着圣旨,耳边回响着李乾的预言,胸中热血沸腾。 ---------------- 逻些城(今拉萨)的红山之巅,巍峨的白宫在高原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座由松赞干布为迎娶文成公主而建的圣殿,如今已成为吐蕃王朝的权力中心。 三座九层宫宇依山而筑,千间殿阁错落其间,宛如天神降下的琼楼玉宇。 正殿内,激烈的争论声穿透绘有吉祥八宝的梁柱。 吐蕃赞普墀德祖赞高踞鎏金宝座,这位身量魁伟的赞普有着高原人特有的古铜肤色,蜷曲的须发间缀满绿松石。 他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殿内众臣,这些将领们正为战事争得面红耳赤。 曾几何时,吐蕃不过是雅鲁藏布江畔的小邦。 自松赞干布迁都逻些,迎娶大唐公主,这个雪域王国才真正崛起。 墀德祖赞也算是吐蕃一代雄主。 登基之初,王国动荡,叛乱四起。这位铁腕赞普以雷霆手段平定内乱,又以怀柔之策收服诸部,终将吐蕃治理得国势鼎盛,疆域之广、军力之强,远超其祖松赞干布时期。 为借大唐之势稳固王权,墀德祖赞遣使长安求亲。 唐中宗李显最终将养女金城公主下嫁吐蕃。 在唐蕃和亲史上,文成公主影响最巨,金城公主次之。 然而,墀德祖赞岂是易与之辈?他并未因娶得金城公主而满足,而是暗中重贿唐使,又遣巧舌如簧之臣游说中宗。 优柔寡断的唐中宗李显最终将战略要地“河西九曲”拱手相让。 那片水草丰美的之地从此成为吐蕃铁骑进犯陇右的跳板,为埋下了日后边患不断的祸根。 第82章 吐蕃的野心 河西九曲这片膏腴之地,水草丰美得能滴出油来。 吐蕃得了这块跳板,简直如猛虎添翼,朝发夕至便可直捣长安,但墀德祖赞的野心岂止于此?他垂涎河西沃野,觊觎西域商道,先夺小勃律,再犯河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可惜大唐铁骑岂是易与之辈?几番交锋下来,吐蕃损兵折将。这头雪域雄狮不得不改弦更张,与阿拉伯帝国暗通款曲,东西夹击大唐。 这一手合纵连横,确实给盛世唐朝添了不少堵。 此刻红山宫内,吐蕃重臣济济一堂,大论(宰相)额间青筋暴起,小论(副相)指节捏得发白,内大相、政事大相、各路大将皆屏息凝神。 “洛桑和贡布这两个蠢货,竟然丢了小勃律。” 墀德祖赞的怒吼震得宫灯乱颤,他眼中凶光毕露,仿佛要隔着千里将败将生吞活剥,“没了这个咽喉要道,我们和大食的联系就被唐人生生切断!东西不能呼应,这仗还怎么打?” 高仙芝南征小勃律一役,虽不及李靖夜袭阴山、苏定方平定西突厥那般惊天动地,其战略意义却堪称深远。 这一剑,生生斩断了吐蕃与阿拉伯帝国的联系,使两国再难形成掎角之势。对吐蕃而言,这无异于被人扼住了咽喉。 须知在唐、吐蕃、大食这三方博弈中,吐蕃实力最弱。 若失去阿拉伯帝国的策应,独自面对盛唐铁骑,其压力何止倍增? 当年松赞干布何等雄才,几番与唐交锋损兵折将后,也不得不遣使求和,这才有了文成公主入藏。 “赞普息怒!” 大论起身抚胸,声若洪钟:“小勃律虽失,石堡城犹在!有此天险在手,我吐蕃进可直取河湟,退可据险而守。纵是唐皇,又能奈我何?” “善!”墀德祖赞拍案而起,腰间镶嵌红珊瑚的宝刀铮铮作响:“此番定要让唐皇知晓,纵失小勃律,我吐蕃雄师照样能叫他寝食难安!” “定要叫唐皇知晓,我吐蕃绝非易与之辈!” “小勃律之失,必在河湟讨回!” “杀进河湟!掳尽唐人之财!” 殿中顿时沸腾,众臣眼中迸射出贪婪的凶光。 有人舔着干裂的嘴唇,仿佛已看见唐人细皮嫩肉的子女;有人摩拳擦掌,似已触摸到那些精美的丝绸瓷器。 说到激动处,几个大臣的口涎竟顺着胡须滴落。 这些高原贵族虽坐拥千里牧场,却连最普通的茶叶都要靠劫掠获得。 自文成、金城两位公主入藏后,他们方知中原何等富庶,传闻长安街头的孩童都戴着金锁,寻常百姓用的碗盏都比吐蕃王宫的器皿精美。 “好!”墀德祖赞见群情激奋,满意地捋着鬈须。忽又话锋一转:“可你们这般眼界,实在令本赞普失望!” 众臣愕然相顾,不明所以。 “河湟之富?”赞普突然拍案而起,腰间宝刀锵然作响,“与长安相比,不过粪土!”他手臂如擎天之柱般挥向东方:“那里的金银堆积如山,美人多如草原上的格桑花!那里的美酒佳肴,你们做梦都想不到!” 殿中呼吸声骤然粗重,无数双眼睛燃起野火般的欲望。 “勇士们!”墀德祖赞声震穹顶,“莫被河湟迷了眼,我们的战旗,终要插上长安城头!” “打进长安!”狂热的吼声震得宫灯乱颤。 “这才是我吐蕃勇士该有的气魄!”墀德祖赞大手一挥,示意众臣落座,“当年本赞普继位之初,借金城公主和亲之机,从那个昏聩无能的李显手中谋得河西九曲,我吐蕃铁骑距长安又近了一步!自那时起,本赞普便日夜筹谋,终有一日,要让李唐的锦绣河山,成为我吐蕃儿郎的牧场!” “哈哈哈!” 殿中爆发出一阵野性的狂笑,仿佛已看见中原沃野尽在掌握。 “赞普圣明!”大论先是称颂,随即话锋一转,“然以我吐蕃国力,若与盛唐正面相抗......” “何须忧虑?”墀德祖赞嘴角泛起讥诮的弧度,“大食人就像闻到腐肉的秃鹫,只要我吐蕃在河湟动手,他们必会扑向西域!届时李隆基首尾难顾,正是我吐蕃的机会!” “赞普英明!”群臣齐声高呼。 “扎布!”墀德祖赞目光如炬,看向一员虎将,“你祖上奉松赞干布之命创制吐蕃文字,功在千秋。今日,本赞普要给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请赞普示下!”这员虎将声若雷霆,古铜色的脸庞因激动而泛红。 “本赞普命你为帅,务必在冬季之前拿下河湟!” “扎布定不负赞普重托!” “今冬取河湟,来春本赞普亲率大军,直取长安!”墀德祖赞铁拳猛然击向案几。 --------------- 长安大明宫麟德殿内,李隆基与哥舒翰正促膝密谈。 自哥舒翰应命出征以来,天子对他的态度已从不冷不热转为推心置腹。 这也难怪,哥舒翰甘冒奇险为王忠嗣求情,这份忠义深得帝心。加之其精通兵法,君臣二人竟谈得格外投机。 此刻两人头颈相交,哪似君臣奏对,倒像故交叙旧。 “哥舒卿可知朕为何急于用兵?”李隆基自问自答,“朕忧心吐蕃先发制人,若其突袭河湟,大食必趁势犯我西域。届时两线作战,大唐危矣!” 李隆基手指重重敲击舆图,“河湟乃西域门户,唯有先发制人,将吐蕃困死雪域,方为上策!” 这番思虑确非杞人忧天。自接到高仙芝出征小勃律的军报,李隆基便日夜筹谋。 提及王忠嗣抗旨,他仍难掩愤懑:“朕三令五申要他攻打石堡城,他却百般推诿!高仙芝凯旋后,此事更是刻不容缓!” 正当哥舒翰斟酌措辞时,高力士碎步进殿:“陛下,李乾求见。” “宣。” 待李乾行礼毕,李隆基笑着问道:“卿是来请战的吧?” “陛下圣明!”李乾正色应答。 “石堡城天险,正需卿这等虎将助阵。”李隆基微微颔首,忽又转向哥舒翰:“朕看李乾可任监军,卿以为如何?” 哥舒翰闻言大笑,这正合他心意! 第83章 意外之任 “监军?”李乾瞳孔微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次请战,他原就十拿九稳。前番解救太子时坚辞封赏,已在天子心中烙下“忠厚”印象。 他设想过诸多可能,或为先锋将,或领一军,毕竟他有南征小勃律的高原作战经验。 却万万没想到,竟会被委以监军这等要职! 监军者,虽非常设,却位同副帅。在出征大军中,仅次于主帅哥舒翰。 这突如其来的擢升,让李乾一时恍惚,如坠云雾。 “全凭陛下圣裁!”哥舒翰已抢先应声。这位陇西豪侠深知监军之要。既要监察军纪,又要防范将领拥兵自重。 然历来监军多是不谙兵事的文官,惯会指手画脚,徒增掣肘。如今的李乾这等知兵之人同行,岂非天赐良机? 历来将领最厌烦的,莫过于朝廷派来个不懂军事却指手画脚的监军。 哥舒翰原本还忧心忡忡,生怕摊上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才。如今得知是李乾担任此职,简直喜出望外,这可比给他增兵十万还管用! 李乾不仅勇冠三军,更难得的是谋略过人。更重要的是,二人相交莫逆,配合默契。这样的监军,哥舒翰求之不得! “此事就这么定了!”李隆基金口玉言,一锤定音。 “臣谢陛下隆恩!”李乾欣然领命。 以他如今的资历,能出任大军监军,已是破格重用。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有舍才有得。当日辞让三级之功,今日终得回报。 “来,坐下详议。”李隆基招手示意。待李乾入座,君臣三人便开始推演沙盘。 李隆基竖起两根手指:“一,务必攻克石堡城!此城一破,吐蕃便如困兽,再难威胁河湟。届时我大唐便可全力经营西域,与大食一较高下。” “二,必须抢占先机!”李隆基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绝不能让吐蕃越过石堡城!河湟多山地势,最利吐蕃骑兵。昔年我军曾想诱敌深入,断其归路,却未能如愿,这些高原狼崽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三人反复推演,待到暮色四合,这场御前军议方才告一段落。 议事期间,李隆基展现出的军事造诣令人叹服。 李乾暗自感慨:“若李隆基能始终这般励精图治,必成千古罕见的明君圣主!” 辞别皇帝后,哥舒翰一把拽住李乾:“走!今夜定要痛饮三百杯!你这监军之位,简直比给我十万雄师还痛快!” 这本是情理之中的邀约,不料李乾却摆手推辞:“今日实在不得闲。”话音未落,人已疾步离去。 哥舒翰愣在当场,只见李乾突然高举右臂,做了个古怪的挖掘动作。 “兄弟这是......?” “挖墙脚去也!”余音袅袅间,身影早已消失在宫墙转角。 “挖墙脚?”哥舒翰一头雾水地望着李乾远去的方向,“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如今已是监军,出征之事板上钉钉,无论如何也要把郭子仪拉上战船。”李乾边走边盘算着,想到得意处,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哥舒翰乃当世名将,郭子仪更是人中龙凤,堪称盖世英豪。若能得此二人相助,此战必胜无疑,想到此处,李乾心中欢喜难抑。 “只是...”他忽然眉头紧锁,“郭子仪虽有报国之心,可他是龙武军的顶梁柱,陈大将军岂会轻易放人?” 郭子仪本人自然巴不得驰骋沙场,但陈玄礼那一关却是难如登天。 李乾与郭子仪并称龙武双璧,若二人都离营出征,军中事务谁来主持?陈玄礼断然不会答应。 “此事当真棘手!” 李乾轻揉太阳穴,陷入沉思。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有了!” 不知不觉间,李乾已行至陈玄礼的居所。 只见陈玄礼一身便服,步履悠闲,眉梢眼角俱是掩不住的喜色,连那花白的胡须都似要飞扬起来,活似檐下报喜的鹊儿栖在了眉间。 “大将军今日这般欢喜,可是有什么喜事?”李乾拱手笑问。 “哈哈哈!”陈玄礼未开口先笑出声来,拍了拍李乾的肩膀道:“李乾啊,你还不知道吧?王忠嗣虽被贬官,却无性命之忧!我这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怎能不高兴?” 王忠嗣素来深得他赏识,此番虽遭贬斥,但圣旨里那些苛责之词不过是做做样子。 陈玄礼心知肚明,王忠嗣在陛下心中分量犹在,此番贬为汉阳太守,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必有起复之日。 如此一想,他心中更是畅快,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原来如此。” 李乾随口应和,忽然眸光一闪,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此事虽是喜事,却也暗藏祸端,甚至可能是大祸临头!” “胡言乱语!”陈玄礼脸色骤沉,低声呵斥。 “大将军且听我细说……”李乾凑近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陈玄礼闻言,面色陡然大变,一把攥住李乾的衣袖,急声道:“此话当真?那……那该如何是好?” 兴庆宫内,丝竹声声,舞袖翩翩。 李隆基斜倚在龙纹锦榻上,指尖随着乐声轻轻叩击,目光追随着杨贵妃翩跹的舞姿。 自哥舒翰应允出征石堡城后,他眉宇间的郁结便一扫而空。想起这些年来与王忠嗣在战事上的诸多争执,如今总算有了了断,心中更觉畅快。 石堡城若能攻克,其利可谓无穷。纵使一时难下,能将吐蕃铁骑困于崇山峻岭之中,保河湟之地安宁,亦是难得的战果。 想到此处,李隆基不由抚须微笑。 哥舒翰的韬略令他颇为赏识。更妙的是,还有李乾这等虎将随行,那小子在龙武军中便是出了名的骁勇,此番在石堡城这般险要之地,正需这等敢打敢拼的猛将。 “陛下今日兴致甚好呢。”杨贵妃一个回旋,水袖轻拂过御案。 李隆基朗声大笑,举杯一饮而尽。殿外暮色渐沉,殿内烛影摇红,将天子眉宇间的踌躇满志映照得分外鲜明。 然而这是高力士却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小声禀报道:“陛下,陈玄礼求见!” “叫他进来!”李隆基闻言点点头。 第84章 龙武请缨,诗仙醉泪 高力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引着陈玄礼疾步入殿。 只见这位老将步履生风,行至御前却猛然跪倒,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之声在殿内回响,却始终不发一言。 这反常之举令李隆基眉头微蹙:“爱卿这是何意?” “老臣请命出征石堡城!”陈玄礼猛然抬头,声若洪钟,“纵使马革裹尸,亦要为陛下分忧!” 李隆基先是一怔,继而龙颜大悦,抚掌笑道:“高力士背地里唤你‘陈老儿’,倒真是贴切。瞧瞧你这把白胡子,怕是连马鞍都跨不上去了,还想着冲锋陷阵?” 陈玄礼闻言,银须一抖,挺直腰板朗声道:“老臣乃东宫旧人,此时不为陛下分忧,更待何时?” “哈哈哈——”李隆基仰天长笑,尽显帝王豪迈。笑罢却忽生感慨,龙目微黯:“东宫旧人...当年诛韦氏、平乱党时,朕身边尚有王毛仲、杨思勖等人。如今...”话音渐低,化作一声长叹,“都化作黄土了。”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天子眉间皱纹更深了几分。陈玄礼见状,正要开口,却见李隆基已收敛情绪,摆手道:“陈玄礼啊...” 李隆基轻抚长须,眼中泛起欣慰之色,“难得你还记得东宫旧事。”说着亲自上前搀扶,“只是你年事已高,朕怎忍心让你再赴沙场?” “陛下!”陈玄礼倔强地挺直腰板,银须颤动,“老臣这把骨头还硬朗得很!纵马挽弓不在话下!” “此事休要再提!”李隆基面色一沉,语气不容置疑。 陈玄礼眼珠一转,试探道:“那...可否让我的龙武军代臣出征?毕竟...” “糊涂!”高力士突然出声喝止,暗中却使了个眼色,“什么你的龙武军?那是陛下的龙武军!当年诛韦氏、平乱党,不正是陛下亲率龙武军立下的不世之功?” 这番话正中李隆基下怀。想起当年正是凭借龙武军之力才得以登临大位,顿时龙颜大悦:“准了!”这声应允掷地有声,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岁月。 “高力士,摆宴!”李隆基大袖一挥,“今日朕要与二位爱卿把酒话当年!” 酒过三巡,烛影摇红。 李隆基醉眼朦胧间,仿佛又看见当年与陈玄礼、高力士、王毛仲等人密谋诛韦的峥嵘岁月。 那些金戈铁马的往事,在琥珀色的酒液中愈发清晰起来。 --------------- “好你个李乾!”一声醉醺醺的吆喝远远传来。 李乾循声望去,只见陈玄礼步履蹒跚,满脸通红地晃荡过来,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陛下龙颜大悦,特意设宴款待!你可知道,陛下已经许久未曾召我这东宫旧人饮酒了!” “恭喜大将军!”李乾心知计谋已成,连忙拱手道贺。 陈玄礼醉眼朦胧地伸出三根手指,身子摇摇欲坠:“陛下准我派兵...三千龙武军随你出征...如何?” “末将谢过大将军!”李乾话锋一转,“”知大将军打算派谁领兵?” “当然是你这混小子!”陈玄礼喷着酒气,白眼直翻,“当了监军就忘了本?一日是龙武军的人,这辈子都是龙武军的人!” 李乾见时机成熟,单刀直入:“那...可否让郭子仪同往?” “休想!”陈玄礼突然酒醒三分,目光如炬地盯着李乾,活像防贼一般:“你和郭子仪是龙武军的双璧!你出征也就罢了,还想把他也带走?没门!绝对没门!” 李乾不慌不忙地笑道:“大将军明鉴,此次出征事关重大。若龙武军能立下战功,王忠嗣将军的事自然好说。况且...”他压低声音,“龙武军出征,等同陛下亲征。若因未派得力将领而误了大事...” 这话正戳中陈玄礼软肋。他愣在原地,酒意去了大半,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李乾,竟敢算计老夫!” “大将军言重了。”李乾笑容可掬,“那郭子仪...” “罢了罢了!”陈玄礼痛苦地抱着脑袋,“老夫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当消息传到郭子仪耳中,性子沉稳的郭子仪拽着李乾就要去痛饮。李乾却连连推辞:“郭兄见谅,小弟还有要事在身。” “放屁!”向来温厚的郭子仪难得爆了粗口,“如此喜事,岂能不饮?” “当真有事!”李乾边说边快步退开,转眼已跑出数丈远。 他边跑边暗自嘀咕:“得赶紧去请李白出山才是...” 千古诗仙李白,满腔报国热忱却无门可投,这般际遇令后世多少人为之扼腕叹息。 自与李白相识以来,李乾便一直为这位谪仙人寻找报效朝廷的良机。 如今,一个绝佳的机会终于来临,此战若无意外,当可大获全胜。若能参与此役,李白必将建功立业,他那波澜壮阔的人生轨迹或将就此改写。 “不知这位诗仙的命运会因此发生怎样的转变?”李乾心中充满期待。 一路疾驰至长兴坊,李乾刚跨入院门便觉异样。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只见焦遂、崔宗之二人愁眉紧锁,脸上写满无奈。 “李将军!”二人如见救星般快步迎上,声音里透着焦急,“您快劝劝太白兄吧!” “太白兄他怎么了?”李乾心头一紧。 “我们也不知晓缘由。”二人摇头叹息,“这些日子,他终日以泪洗面,借酒消愁,任我们如何相劝都无济于事。” “以泪洗面?”李乾一时愕然。诗酒风流、豪放不羁的李白竟会如此? 借酒消愁尚可理解,但这位名满天下的诗仙竟会泪流不止,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可看二人神色,又绝非虚言。 “快带我去见他!” 跟随二人匆匆穿过回廊,来到李白常驻的亭台。只见亭中酒坛林立,浓烈的酒气几乎令人窒息。 李白衣衫不整,醉眼朦胧,正一杯接一杯地痛饮,那落寞的神情与往日的潇洒判若两人。 “太白兄,你这是......” 李乾心头一震。自与李白相识以来,他从未见过这位诗仙如此饮酒。这哪里是饮酒,分明是在灌酒,如同饮水一般。 只见李白双目空洞,漫不经心地扫了李乾一眼,便再无反应,继续一杯接一杯地往喉中倾倒酒液。 那琥珀色的酒浆顺着他的胡须滴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也浑然不觉。 自长安初遇至今,李白何曾这般冷落过他?即便是醉得最厉害时,这位诗仙也会举杯相邀,吟诗作对。 今日这般情形,实在令人费解。 第85章 豪华阵容 就在李乾惊疑不定之际,李白突然拍案而起。他踉跄着向前两步,仰天长啸,那啸声如孤鹤唳天,满是不平之气。紧接着,他振袖而歌,声若金石相击: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这一声长吟,仿佛将满腔郁结尽数倾泻。 随着《行路难》的诗句一字字迸出,整个庭院似乎都笼罩在一片悲凉之中。崔宗之与焦遂早已泪湿衣襟,以袖掩面,不忍卒闻。 李乾心头一震,终于明白其中缘由。 原来李白听闻哥舒翰出征在即,想到自己空怀报国之志却无门可投,这才借酒消愁。谁知酒入愁肠,反化作相思泪,竟至这般境地。 “太白兄!”李乾突然一声断喝,“你可愿为国效力?” 李白恍若未闻,兀自喃喃:“行路难...归去来...” “眼下正有一个报国的机会!”李乾深知寻常言语难以打动,索性单刀直入。 “嗯?”李白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如电般射向李乾。他身形一晃,酒坛“咣当”坠地,摔得粉碎。 “我奉旨监军,带你出征不过举手之劳。” “当真?”李白声音发颤,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他双手死死攥住衣襟,整个人都在微微战栗,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数十载寒暑,报国无门。此刻乍闻良机,李白胸中激荡之情,岂是笔墨所能尽述?他双唇颤抖,眼眶发热,能强自按捺住不曾晕厥,已是竭尽全力。 “眼下军中暂无合适职缺,但你可先入我幕府。”李乾郑重颔首,“待时机成熟,再为你谋个正经差遣。” 身为监军,李乾自有辟置幕僚之权。若要为李白谋个军中实职,不仅手续繁复,更恐节外生枝。 若教高力士、李林甫之流知晓,必会从中作梗。倒不如先以私人幕僚身份随军,待立下战功再作打算。 “但能报效朝廷,莫说幕僚,便是执鞭坠镫,李白亦甘之如饴!”李白朗声长笑,眉宇间阴霾尽扫,那股超然物外的仙家气度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蹉跎数十春秋,终得报国良机!”他仰天长啸,豪情直冲霄汉。 “李老弟,此等快事,岂能无酒?”李白执起李乾的手就要入席。 “此处饮酒不够痛快,”李乾反手握住李白,“随我去府上,再邀两位朋友共谋一醉!” 说罢,拉着李白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贤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方才邀你饮酒,你推说有事,这会子又急吼吼地把我拽来?” 郭子仪随着裴厚踏入庭院,人未至声先到。他今日得偿所愿获准出征,本欲与李乾把酒言欢,却被婉拒,心中难免郁郁。 数十载苦等方得良机,挚友却不肯同庆,饶是郭子仪这般豁达之人,也不免要抱怨几句。 “恩公在上,请受郭某一拜!” 话音未落,郭子仪忽见李白与李乾并肩而来,当即抢步上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当年救命之恩,至今铭感五内。 “郭将军使不得!”李白连忙搀扶,细细端详眼前这位威武将军,欣慰道:“当年初见便知非池中之物,果然已成栋梁之才!” 正说话间,忽闻院外一阵爽朗大笑:“好你个李乾!方才推三阻四,这会子又差人催命似的请我,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只见哥舒翰龙行虎步而来,身后跟着费雷。他本已断了饮酒之念,忽得李乾相邀,这一路行来心中好奇的紧。 “我这里有两位朋友要引荐与兄台!”李乾昂首挺胸,满脸自豪。 "朋友?"哥舒翰闻言双目放光,他平生最喜结交朋友,当即来了精神。 "这位是名满天下的李翰林,这位是号称‘郭无’的子仪兄。"李乾一一引见,“而这位,正是哥舒翰将军!” 三人相视而笑,彼此眼中俱是惺惺相惜之色。 李白诗才冠绝当代,郭子仪武艺独步天下,哥舒翰侠名远播四海,此刻英雄聚首,当真风云际会。 不知是谁先伸出手,四双有力的手掌很快紧紧相握。 ---------------- “当心台阶。”高乐瑶与双儿一左一右搀着烂醉如泥的李乾,小心翼翼地向内室挪步。 素来千杯不醉的李乾,此刻却像抽了筋骨似的,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两个姑娘肩上。 自穿越以来,饮惯现代高度酒的李乾,对唐朝这些淡如清水的酒浆向来不屑一顾。从安西到长安,酒桌上从未逢过敌手。 可今夜...... “唔...再...再满上...” 李乾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脸颊烧得通红。 这也难怪,今夜与他推杯换盏的,哪个不是青史留名的豪杰?诗仙李白、战神郭子仪、名将哥舒翰,这般风云际会的场面,怕是翻遍史册也寻不出第二回。 更令他暗自得意的是,这场千古难逢的英雄会,全凭他一手促成。 “不能饮偏要逞强。”高乐瑶轻声埋怨,手上却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月光透过窗棂,映得她耳尖微微发红。 “我...没醉!”李乾突然挣动起来,手臂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度,“拿...拿酒来!莫说千杯...万杯也...” “都醉成烂泥了还嘴硬。”双儿撇撇嘴,“跟灌饱了黄汤的豚犬似的。” “双儿!”高乐瑶倏地沉了脸。 “小姐好没道理!”小丫鬟不服气地鼓起腮帮,“许你念叨,就不许我说实话?昨儿个你还...” “闭嘴!”少女急得去捂她的嘴,罗袖带起一阵香风。檐下灯笼摇曳,照得她连脖颈都泛起粉色。 “哼!”双儿灵活地躲开,眨着眼睛道:“你们眉目传情这许久,当我看不出么?” 二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醉醺醺的李乾安置在锦榻之上。 待双儿离去后,高乐瑶立在榻前,纤纤玉指绞着衣带,双颊飞霞,踌躇半晌才轻移莲步上前。 她指尖微颤,为李乾解开衣带。 随着衣衫滑落,男子健硕的胸膛在烛光下泛着蜜色光泽,块垒分明的肌肉如精铁铸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高乐瑶不觉屏息,柔荑轻轻抚上那坚实的线条,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耳根发烫。 玉手顺着颈项游移,停在李乾棱角分明的唇畔。 少女长睫低垂,朱唇轻咬,终是鼓起勇气俯身,如蜻蜓点水般在那唇上落下一吻,正要抽身之际。 “唔...” “啊——” 突然一声痛呼划破暖帐,随即化作令人心颤的莺啼。 红烛轻摇,映着锦被上纠缠的身影,将满室春色勾勒得愈发旖旎。 第86章 狼烟望长安 太极宫北,巍峨的玄武门巍然矗立。这座曾见证“玄武门之变”的宫门,今日旌旗猎猎,甲光耀日。 平素戒备森严的玄武门外,此刻却是人潮涌动。 长安百姓扶老携幼,翘首以待。石堡城如鲠在喉多年,吐蕃凭此要地,进可掠我河湟,退可据险固守。今日王师出征,百姓们箪食壶浆,欢腾如岁首。 “轰——轰——” 地动山摇的蹄声自宫门内传来。但见龙武军铁骑如潮,鱼贯而出。 玄甲映日,长槊如林,转眼间已列成森严战阵。横看如铜墙,纵观似铁壁,肃杀之气直冲霄汉。 “大唐万胜!” “龙武军威武!” 百姓欢呼雷动,声震九霄。恰在此时,高力士清越的嗓音穿透喧嚣:“圣人驾到——” 李隆基衮冕临风,龙行虎步而来。十二章纹皇袍在朝阳下流光溢彩,冠冕珠旒轻摇间,天子威仪令万众屏息。 “恭迎圣驾!”百姓伏拜,声震九霄。 李隆基广袖一挥:“平身。” “龙武健儿们!”李隆基步履生风,来到军阵前。望着这支铁血之师,他声如洪钟:“四十年前,尔等先辈随朕诛逆除奸,定鼎乾坤!自那时起,尔等便是大唐的擎天玉柱!” 他目光扫过每一张刚毅的面庞:“危难之处,必有龙武!社稷所需,必见龙武!今日石堡城在召唤,尔等当如何?” “赴汤蹈火!”三军怒吼,甲胄铿锵。将士们眼中燃起的战意。 李隆基长剑指天:“此战,朕与尔等同在!朕只要一个结果——” “收复河山!”数万军民齐声应和,声浪如惊涛拍岸,震得玄武门匾额嗡嗡作响。 “铮——”天子剑直指西北。剑锋所向,正是石堡城所在。 李乾一夹马腹,乌骓马人立而起。他手中陌刀前指:“开拔!” 龙武军铁骑应声而动,马蹄声如滚雷碾过大地,旌旗蔽空。 ----------------- 青海湖如一块巨大的琉璃,倒映着雪山白云。 碧波万顷,在高原的阳光下碎金般闪烁。湖畔水草丰美,牧民的羊群如珍珠般散落草原。 皮袍裘帽的牧人扬鞭策马,悠长的牧歌在风中飘荡。 然而这片祥和之下,却暗藏杀机。 湖畔连绵百里的军帐如乌云压境,十万吐蕃大军在此集结。巡逻的士兵刀戟如林,戒备森严。 中央一座金顶大帐格外醒目,正是吐蕃大帅扎布的帅帐。 帐内,扎布抚须而笑,眼中精光闪烁。 在座将领个个喜形于色,仿佛过节般欢欣。他们正在谋划攻取河湟之地。 “河湟沃野千里,粟米盈仓。”一位将领舔着嘴唇,“打进去,美酒佳肴任我等享用!” “还有那些肌肤似雪的唐女!”另一人淫笑道:“高仙芝断我西路,赞普震怒。此番东进,必要让唐人血债血偿!”他手指地图,“拿下河湟,东可威逼长安,西能威胁安西。届时进退由我,何愁大业不成?” 另外一名将领拍案而起,眼中迸出贪婪的光芒,“安西那荒僻之地,岂能比得上长安?那可是遍地黄金的天堂!” 帐中顿时一片粗重的喘息声,吐蕃将领们眼中泛着饿狼般的绿光,仿佛已经看见长安城的金碧辉煌,歌台暖响的胡姬酒肆,堆满丝绸的西市商坊,还有那些肌肤如雪的贵妇... “打进长安!” “杀进长安!” 众将如痴如狂,面红耳赤地嘶吼着。 有人甚至情不自禁地摸向腰间的弯刀,仿佛下一刻就能跨马冲进那座梦幻之都。 扎布冷眼扫过这群躁动的饿狼,突然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羊皮地图上的铜壶应声而倒。 “长安自然要打!”他声音嘶哑,“但要想饮马渭水,先得拿下河湟!”粗糙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上,“这里,就是撬开长安大门的铁楔!” “大吐蕃的勇士——” “在!”惊天动地的吼声震得帐顶的旌旗猎猎作响。 扎布缓缓抽出弯刀,刀锋映出他狰狞的面容:“就用唐人的血,浇灌我们的牧场!” 苍凉的牛角号声响彻青海湖畔,吐蕃大军如潮水般开始列阵。 这个马背上的民族百年征战,与大唐周旋至今,绝非侥幸。只见十万铁骑进退有序,转眼间便结成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庞大军阵。 扎布在众将簇拥下策马而来,铁甲在高原阳光下泛着冷光,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军阵,微微颔首。 “抬上来!” 随着他右手一挥,亲卫们抬着数十口木箱来到阵前。沉重的箱体落地时扬起一片尘土,引得吐蕃将士纷纷伸长脖颈张望。 “开!” 毡布掀开的刹那,十万大军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箱中赫然是断裂的唐刀、染血的铠甲,以及森森白骨! 扎布猛地抽出弯刀,刀尖直指东方:“这是大非川之战的战利品!八十年前,就在这里,我们让十万唐军尸骨无存!" “轰——”整个军阵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士兵们眼珠充血,有人甚至撕开衣襟捶打胸膛。 “今日,我们要让河湟之地...”扎布刀锋一转,劈开空气,“变成第二个大非川!” “吐蕃万岁!” “杀尽唐人!” 十万吐蕃将士的呐喊如雷霆炸裂,震得青海湖面泛起涟漪。 大非川之战是这个高原民族最辉煌的记忆,正是那一战,他们撕碎了唐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用你们的箭矢洞穿唐人的咽喉!”扎布的弯刀劈开空气,“用你们的战马踏平河湟的城池!” 军阵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老兵捶打着胸甲,新兵撕扯着衣襟。大非岭的传说早已融入他们的血脉,此刻每个人都仿佛看见祖先的英灵在云端注视。 “让河湟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唐人的鲜血!”扎布突然勒马人立,战马前蹄在空中刨出雪亮的刀光。 “吐蕃万岁!” 十万把弯刀同时出鞘,金属的铮鸣汇成死亡交响。 扎布一马当先,黑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紧随其后的铁骑洪流如同雪崩,朝着河湟方向席卷而去。 第87章 自取其辱 李平西面色陡然阴沉,猛地踏前一步,冷声道:“李将军,我称你一声将军是给你脸面。你那些小勃律的战功——”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诮,“在我眼里,狗屁不如!” 话音未落,他猛然昂首挺胸,眼中迸射出骄傲的光芒:“天宝元年,我随大帅西征千里,大破吐蕃与大食联军!斩下的大食蛮子头颅,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区区小勃律,算什么东西!” 天宝元年那场远征中,王忠嗣率军从陇西出发,转战千里,最终击溃吐蕃与大食联军。此战成就了两员虎将,其中就眼前的李平西与名将李光弼。 正因王忠嗣的知遇之恩,李平西对其忠心耿耿,岂容他人诋毁? “早闻你有秦琼、尉迟恭之勇。”李平西虎目圆睁,魁梧的身躯如山岳般矗立,“我李平西不才,今日倒要讨教一二!”他虽久闻李乾威名,却全然不放在眼里。 “比武?” 李白闻言剑眉一挑,嘴角泛起玩味的笑意,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李乾的身手,李平西此举,无异于自取其辱。 “想与监军过招?”郭子仪龙行虎步上前,铁塔般的身躯将李乾护在身后,声若洪钟:“先过了郭某这关!” 李平西在郭子仪身上一扫,瞳孔骤然收缩。他身经百战,自然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位绝非等闲之辈。 “在下郭子仪。”郭子仪抱拳一礼,声若洪钟。 “郭无敌?!”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众将领面面相觑,难掩震惊之色。 郭子仪武举夺魁,打遍天下无敌手,威名远播,即便是这些西北边军悍将,也早闻其名。 李平西先是一惊,继而眼中精光闪烁,连忙抱拳行礼:“久仰郭将军大名!”他话锋一转,语气却变得强硬:“不过此事乃在下与李将军的私怨,还望郭将军莫要插手。” 他心知肚明,自己虽骁勇善战,但对上这位“郭无敌”恐怕难有胜算,当即转向李乾:“李将军若能在武艺上胜过我,末将便心服口服,认你这个监军!” “笑话!"李乾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乍现,”本监军乃圣上钦点,何须你来认可?你李平西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本监军指手画脚?" 李平西一时语塞。确实,监军乃天子任命,岂是他一个将领能置喙的?他咬了咬牙,退而求其次:“若将军胜我,末将甘愿听候差遣!” “哼!”李乾嗤之以鼻,“本监军统辖三军,你听命行事乃分内之事。若敢违抗,军法从事便是!” 李平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自己步步退让,对方却寸步不让。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李乾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执意要比,本监军就成全你。” 李平西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原以为李乾会借势推脱,没成想对方竟一口应下,这反倒让他心头一紧。 “好!我们这就去陇西节度府,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一较高下。”李乾负手而立,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着三军的面?”李平西瞳孔微缩,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若在此地比试,败了不过沦为笑谈。可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败,那便是颜面扫地,再难服众。李乾敢如此托大,莫非真有必胜把握? 他暗自盘算:这小子就算打娘胎里开始习武,也未必能胜过自己这身经百战的功夫。可为何... “我是要与你比试。”李平西不放心地瞥了眼郭子仪,话中之意不言自明。 “你耳朵是摆设吗?”李乾剑眉一挑,“本监军说得还不够清楚?” 一旁的郭子仪将李平西上下打量,先是摇头轻叹,继而又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与怜悯交织的复杂神色。 “杀鸡儆猴...” 李白轻摇折扇,低声自语。他看得分明,要降服这群骄兵悍将,非得立威不可。而今日,李平西注定要成为那只被宰的“鸡”。 陇西校场。 “轰隆隆——” 如雷霆般的马蹄声撼动大地,数万唐军铁骑如潮水般涌入校场。 三万大军列阵,却只闻金戈铁马之声。阵列变换间,如臂使指,转瞬即成。横如刀削,竖若枪林,军阵厚重如山,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好!”李乾负手而立,眼中精光闪动,“西北边军,果然名不虚传。” 郭子仪虎目微眯,沉声道:“除却龙武军,天下再无这般雄师。” 李白轻抚长须,赞叹不已:“王忠嗣练兵之能,当真冠绝当世。” 李平西听得众人赞誉,胸膛挺得更高,斜睨李乾道:“我西北儿郎个个都是铁打的好汉。若监军大人怯战,此刻认输还来得及。” 李乾眸中寒芒乍现,还未开口,郭子仪已朗声笑道:“李将军,郭某有句话不吐不快。今日之比武,阁下实乃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李平西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我李平西随大帅南征北战,还从未尝过败绩的滋味。若他真有这个本事,我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作为西北边军赫赫有名的猛将,要他相信会败给李乾这个年轻监军,简直比登天还难。 郭子仪见状,无奈摇头:“罢了,算我多管闲事。” 李平西挑衅般地朝李乾扬了扬下巴,猛地一拍马背,战马嘶鸣着冲向校场中央。 李乾眼同样催马而出,两骑在校场中央对峙而立。 “弟兄们......”李平西刚扯开嗓子准备训话,却被一声雷霆般的喝声生生打断。 “西北边军的将士们听着!”李乾声如洪钟,瞬间盖过了李平西的声音,“本监军奉天子之命前来督军!” 李平西脸色骤变。他本想当众羞辱李乾一番,却不料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眉头紧锁如出鞘利剑,正要提高嗓门。 “久闻西北边军骁勇善战!”李乾的声音再度拔高,彻底压住了李平西,“今日我李乾不才,愿领教诸位高招!” 他抬手直指李平西,“这位李将军号称军中无敌,本监军倒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所向披靡!” “什么?要与李将军比武?” 三万西北边军将士面面相觑,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第88章 李乾立威 世人皆知李白性好游历,足迹遍及四海,怎会与李乾等人同行?这着实令人费解。 不仅他心中疑惑,在场众将领亦是面面相觑,难掩好奇。一时间,众人暂且搁下哥舒翰与李乾之事,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位白衣飘飘的诗仙。 “在下乃监军帐下幕僚。”李白似笑非笑,一语道破众人心中疑窦。 “这...”李平西等人喉头滚动,发出阵阵怪响,活似打鸣公鸡被人扼住了咽喉。此事于他们而言,简直匪夷所思。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般狂放不羁的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怎会屈就于李乾帐下? 当真如梦似幻! “见过李翰林!”李平西等人虽满腹疑云,却仍恭敬行礼。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名动天下的诗仙,不少人难掩激动之色,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名人效应,古今皆然啊!”李乾暗自感叹,这名人光环果然好用。 谁知李白突然面色一沉,厉声道:“尔等冲撞监军,罪无可恕,还不速速赔罪?” 李白明白若不先慑服这些骄兵悍将,攻打石堡城之事便无从谈起。而冲撞监军这个由头,正是绝佳的立威之机。 至于哥舒翰那边...观其神色,显然拉不下这个脸面,倒不如在李乾身上做文章。 “李翰林,我等敬您是豪杰,此话却不敢苟同。”众将脸上敬意顿消,有人更是冷声反驳:“此人年纪轻轻,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哈哈哈!”李乾蓦然仰天长笑。 “你笑什么?”李平西剑眉倒竖,面露愠色。 “你们也好意思拿年纪说事?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们害臊!”李乾笑声骤歇,嘴角一掀,讥诮之色溢于言表,“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瞧瞧你们自己,三四十岁的人了,更有甚者年近半百,却还这般不成气候,也配倚老卖老?” “放肆!” “狂妄!” “不知天高地厚!“ 此言一出,犹如火星溅入火药桶,众将瞬间炸开了锅,怒斥之声此起彼伏。 “你们当中,多数人比王忠嗣年长吧?”李乾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可你们却甘居其下,俯首听命,难道就不觉得羞耻?” “大帅乃当世豪杰,我等追随左右,心甘情愿!”众将怒目而视,提及王忠嗣时,眼中尽是崇敬之色。 “呵——”李乾嗤笑一声,狠狠啐了一口,讥讽道,“王忠嗣?不过是个畏首畏尾的懦夫!你们竟以追随他为荣,真是可笑至极!” “混账!你敢辱我大帅?!” “宰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众将勃然大怒,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刻将李乾碎尸万段。 王忠嗣在他们心中宛若神明,李乾此言,简直比掘了他们祖坟还要令他们暴怒。 “你可知道大帅立下多少战功?” “大帅十八岁时,仅率三百勇士便杀得吐蕃赞普丢盔弃甲!” 众人纷纷怒喝,为王忠嗣的赫赫战功大唱赞歌。 “够了!”李乾陡然一声暴喝,声如雷霆,震得众将一时噤声。 “好汉不提当年勇,少拿这些陈年旧事往脸上贴金!”李乾冷笑连连,“王忠嗣征战数十场,未尝一败,却偏偏在石堡城前裹足不前,连出兵都不敢,他不是懦夫,谁是懦夫?” 众将闻言,一时语塞。 王忠嗣虽战功彪炳,但止步石堡城一事,确实令人诟病。即便石堡城易守难攻,可他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细细想来,的确令人不是滋味。 “他十八岁时敢以三百勇士迎战吐蕃赞普,可如今手握十万雄兵,却连石堡城都不敢碰!”李乾厉声质问,“石堡城再难攻,难道比当年以寡敌众还要凶险?你们说,天底下,还有谁的胆子比王忠嗣更小?!” 李乾这番话犹如惊雷炸响,震得众将哑口无言。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活似离水的鱼儿,半晌发不出半点声响。 就连方才闹得最凶的李平西,此刻也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你...我...这个...”支吾了半天,终究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石堡城确是天下雄关,易守难攻,这固然不假。 可再难攻,能难过当年王忠嗣仅率三百勇士,就敢杀入数万吐蕃精锐驻守的赞普老巢吗? 众将心中反复权衡,却实在分不清这两件事究竟哪个更难。 “妙啊!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李白看在眼里,暗自赞叹。 李乾这一手着实高明,既然你们张口闭口都是王忠嗣当年的英勇事迹,那就拿这个和攻打石堡城作比较,看你们如何辩驳? 果然,众将除了面面相觑,竟是无言以对。 “那是...大帅爱惜将士性命...”过了许久,李平西方才弱弱地辩解道。只是这话说的底气全无,声音细若蚊蝇,连他自己都觉着站不住脚。 “爱惜?”李乾冷笑一声,眼中寒芒闪烁,“亏你还是大唐儿郎,竟说出这等懦弱之言,你自己信吗?” 这一问,又把李平西噎得哑口无言。 “我大唐男儿,向来以马革裹尸为荣!战死沙场,正是我等毕生所求!”李乾的声音冷峻如冰,却又字字铿锵,“何须他王忠嗣来假仁假义?” 此言一出,众将浑身一震。 这番话虽冷厉如刀,听在他们耳中却如同战鼓擂动,令人热血沸腾。 “他王忠嗣当年敢率三百铁骑直捣吐蕃赞普大营,如今却连石堡城的城门都不敢碰——”李乾步步紧逼,声如寒铁,“你们谁敢说,这不是懦夫所为?” “李将军......”李平西怔了半晌,终于改了口。 这一声“将军”,意味着他心中对李乾的看法已然改变。只是他脸色仍有些难看,低声道:“大帅......终归不该这般议论。” “正是!”众将齐声应和。在他们心中,王忠嗣的形象始终高大完美,岂容他人轻易诋毁? “哼!” 要驾驭这群虎狼之将,就必须彻底打破王忠嗣在他们心中的神话。 李乾非但不退,反而再进一步:“我已是口下留情了。陛下的旨意你们心知肚明,按圣上的说法,王忠嗣根本一无是处!” 李隆基那道处置王忠嗣的圣旨,几乎将这位名将贬得一文不值。相较之下,李乾只说他是“懦夫”,确实已是留了三分情面。 众将闻言,顿时哑然。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让他们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第89章 自取其辱 李平西面色陡然阴沉,猛地踏前一步,冷声道:“李将军,我称你一声将军是给你脸面。你那些小勃律的战功——”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诮,“在我眼里,狗屁不如!” 话音未落,他猛然昂首挺胸,眼中迸射出骄傲的光芒:“天宝元年,我随大帅西征千里,大破吐蕃与大食联军!斩下的大食蛮子头颅,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区区小勃律,算什么东西!” 天宝元年那场远征中,王忠嗣率军从陇西出发,转战千里,最终击溃吐蕃与大食联军。此战成就了两员虎将,其中就有眼前的李平西与名将李光弼。 正因王忠嗣的知遇之恩,李平西对其忠心耿耿,岂容他人诋毁? “早闻你有秦琼、尉迟恭之勇。”李平西虎目圆睁,魁梧的身躯如山岳般矗立,“我李平西不才,今日倒要讨教一二!”他虽久闻李乾威名,却全然不放在眼里。 “比武?” 李白闻言剑眉一挑,嘴角泛起玩味的笑意,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李乾的身手,李平西此举,无异于自取其辱。 “想与监军过招?”郭子仪龙行虎步上前,铁塔般的身躯将李乾护在身后,声若洪钟:“先过了郭某这关!” 李平西在郭子仪身上一扫,瞳孔骤然收缩。他身经百战,自然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位绝非等闲之辈。 “在下郭子仪。”郭子仪抱拳一礼,声若洪钟。 “郭无敌?!”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众将领面面相觑,难掩震惊之色。 郭子仪武举夺魁,打遍天下无敌手,威名远播,即便是这些西北边军悍将,也早闻其名。 李平西先是一惊,继而眼中精光闪烁,连忙抱拳行礼:“久仰郭将军大名!”他话锋一转,语气却变得强硬:“不过此事乃在下与李将军的私怨,还望郭将军莫要插手。” 他心知肚明,自己虽骁勇善战,但对上这位“郭无敌”恐怕难有胜算,当即转向李乾:“李将军若能在武艺上胜过我,末将便心服口服,认你这个监军!” “笑话!"李乾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乍现,”本监军乃圣上钦点,何须你来认可?你李平西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本监军指手画脚?" 李平西一时语塞。确实,监军乃天子任命,岂是他一个将领能置喙的?他咬了咬牙,退而求其次:“若将军胜我,末将甘愿听候差遣!” “哼!”李乾嗤之以鼻,“本监军统辖三军,你听命行事乃分内之事。若敢违抗,军法从事便是!” 李平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自己步步退让,对方却寸步不让。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李乾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执意要比,本监军就成全你。” 李平西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原以为李乾会借势推脱,没成想对方竟一口应下,这反倒让他心头一紧。 “好!我们这就去陇西节度府,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一较高下。”李乾负手而立,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着三军的面?”李平西瞳孔微缩,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 若在此地比试,败了不过沦为笑谈。可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败,那便是颜面扫地,再难服众。李乾敢如此托大,莫非真有必胜把握? 他暗自盘算:这小子就算打娘胎里开始习武,也未必能胜过自己这身经百战的功夫。可为何... “我是要与你比试。”李平西不放心地瞥了眼郭子仪,话中之意不言自明。 “你耳朵是摆设吗?”李乾剑眉一挑,“本监军说得还不够清楚?” 一旁的郭子仪将李平西上下打量,先是摇头轻叹,继而又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与怜悯交织的复杂神色。 “杀鸡儆猴...” 李白轻摇折扇,低声自语。他看得分明,要降服这群骄兵悍将,非得立威不可。而今日,李平西注定要成为那只被宰的“鸡”。 陇西校场。 “轰隆隆——” 如雷霆般的马蹄声撼动大地,数万唐军铁骑如潮水般涌入校场。 三万大军列阵,却只闻金戈铁马之声。阵列变换间,如臂使指,转瞬即成。横如刀削,竖若枪林,军阵厚重如山,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好!”李乾负手而立,眼中精光闪动,“西北边军,果然名不虚传。” 郭子仪虎目微眯,沉声道:“除却龙武军,天下再无这般雄师。” 李白轻抚长须,赞叹不已:“王忠嗣练兵之能,当真冠绝当世。” 李平西听得众人赞誉,胸膛挺得更高,斜睨李乾道:“我西北儿郎个个都是铁打的好汉。若监军大人怯战,此刻认输还来得及。” 李乾眸中寒芒乍现,还未开口,郭子仪已朗声笑道:“李将军,郭某有句话不吐不快。今日之比武,阁下实乃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李平西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我李平西随大帅南征北战,还从未尝过败绩的滋味。若他真有这个本事,我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作为西北边军赫赫有名的猛将,要他相信会败给李乾这个年轻监军,简直比登天还难。 郭子仪见状,无奈摇头:“罢了,算我多管闲事。” 李平西挑衅般地朝李乾扬了扬下巴,猛地一拍马背,战马嘶鸣着冲向校场中央。 李乾眼同样催马而出,两骑在校场中央对峙而立。 “弟兄们......”李平西刚扯开嗓子准备训话,却被一声雷霆般的喝声生生打断。 “西北边军的将士们听着!”李乾声如洪钟,瞬间盖过了李平西的声音,“本监军奉天子之命前来督军!” 李平西脸色骤变。他本想当众羞辱李乾一番,却不料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眉头紧锁如出鞘利剑,正要提高嗓门。 “久闻西北边军骁勇善战!”李乾的声音再度拔高,彻底压住了李平西,“今日我李乾不才,愿领教诸位高招!” 他抬手直指李平西,“这位李将军号称军中无敌,本监军倒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所向披靡!” “什么?要与李将军比武?” 三万西北边军将士面面相觑,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第90章 校场立威 李平西的勇猛,西北边军无人不知。 天宝元年西征时,他一人斩下大食敌首近百,威震西域。 如今竟有人敢与他比武?三万将士虽震惊不已,却仍保持着肃静,王忠嗣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李乾看在眼里,心中暗赞:“如此虎狼之师,必要为我所用!” “来吧。”李乾右手随意一招,神色从容地仿佛面对的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狂妄!”李平西何曾受过这般轻视?顿时双目赤红,怒吼如受伤的猛虎。 “看槊!” 马槊破空,如惊雷骤至! 李乾长枪后发先至,“铛”的一声脆响,槊锋应声偏斜。他嘴角微扬:“没吃饱饭?要不要先下去用个膳?” “你!”李平西面皮紫涨,咬牙道:“方才不过三分力,既然你找死——” “杀!” 这一声暴喝宛若霹雳炸响!马槊化作一道寒芒,直取李乾面门。此番出手,杀气凛然,方显其真本事! “锵——!” 枪槊相击,火星四溅! 李乾双臂微麻,朗声笑道:“好力气!” “好身手!”李平西同样惊叹,眼中轻蔑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是我小瞧你了。” 李平西倒是磊落,认错毫不含糊。 校场内外,三万将士尽皆骇然! “监军竟能与李将军硬撼?” “这膂力......当真了的!” 再看向李乾时,西北边军眼中已多了几分敬重。 军中只敬真豪杰!李乾这般悍勇强势,反倒让西北边军心生钦佩。短短几个回合,这位年轻监军便已赢得三万将士的认可。 “礼尚往来,看枪!” 李乾一声长啸,手中长枪如银龙出海,挟着凌厉劲风直取李平西咽喉。这一枪之威,竟让四周空气都为之一滞! “来得好!”李平西瞳孔骤缩,马槊横空迎击。他浸淫武艺数十载,自然看出这一枪非同小可。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校场! “好!” 三万边军齐声喝彩,眼中精光暴射。 “铛!铛!铛!” 枪槊相击之声密如骤雨,火星四溅间,众人已分不清二人交手了多少回合。 “李将军!” “监军大人!” 震天呐喊声中,李平西眉头紧锁。他尚未认可李乾,可三万边军竟已公然尊称其为“监军”。这比武还有何意义? “你奈何不了我!”久战不下,李平西自觉已摸清对方底细。 “是吗?” 李乾声音平静得可怕。话音未落,枪势陡然一变!但见寒芒乍现,长枪如毒龙出洞,直取李平西心窝。 “不好!” 李平西仓促格挡,却见那枪尖诡异地划出一道弧线。 “砰!” 万钧之力重重砸在肩头!李平西只觉如遭雷击,惨叫一声坠下马来。 “轰——“ 校场瞬间死寂。 三万将士瞪大双眼,所有将领面露骇然。这一刻,连针尖落地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这...这是真的?” “李将军都坠马了,还能有假?” 尽管西北边军素来军纪森严,此刻也忍不住低声哗然。三万将士交头接耳,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这位监军大人,当真了不得!” “如此身手,当真罕见!” 短暂的寂静后,校场上爆发出阵阵赞叹。 军中向来只敬真豪杰,李乾这一战,彻底折服了这群铁血将士。 “唰——” 寒芒一闪,枪尖已抵住李平西咽喉。李乾沉声喝问:“可服?” “嘶——” 李平西强忍剧痛,牙关紧咬。片刻迟疑后,他猛然抬头:“服!我李平西此生只服过两人。大帅王忠嗣,再就是监军大人!”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方才还拒不认输的猛将,此刻竟将李乾与西北战神相提并论! “砰!” 李平西突然翻身跪地,重重叩首:“末将有眼无珠,冒犯监军,甘愿领罪!” 按照比武前的约定,败者当受军法处置。这位骄狂的猛将,此刻却跪得干脆利落。 李乾目光微动。眼前这人虽性情桀骜,却是一柄难得的快刀,战场之上必是冲锋陷阵的悍将,若能收服,定成臂助。 更难得的是,此人性情耿直,快人快语,不服便是不服,从不会藏着掖着。 虽然有时令人难堪,但比起那些暗怀鬼胎、伺机报复的小人,不知强了多少倍。李乾早对此人颇为赏识。 此刻李平西既已心服,先前的不敬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敬佩之情。他额头触地,恭敬之态,与面对王忠嗣时别无二致。 在这场消除王忠嗣影响的较量中,李乾已占得上风。 接下来的处置,将决定他能否真正在西北边军立足。众将无不屏息以待,心中各有盘算。 “你们说,他会如何处置?” “年纪轻轻就当上监军,多半是靠关系。这种人最是心胸狭隘,断不会轻饶李将军。” “李将军已经认输服软,若他还要追究,那可如何是好?” “历来的监军,就没一个好东西,不是挑刺就是找茬,他也不会例外。” 听着众将的窃窃私语,哥舒翰眉头微挑,不动声色。 李白与郭子仪相视一笑,眼中尽是讥诮。谁说李乾是靠门路上位的?他可是一步一个脚印,凭真本事挣来的监军之位。 对于李乾会如何处置,他们毫不担心,因为对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李将军,快快请起!”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乾飞身下马,快步上前,双手扶起李平西。 “监军大人,末将罪该万死,冲撞于您,甘愿受罚。”李平西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西北军中多豪杰,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李乾扶起李平西,转身对三军将士朗声道:“这场比试,让我见识了西北边军的血性与豪情,你们都是好样的!” 李乾这番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将士们心坎里。只见三万健儿不约而同地昂首挺胸,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一股豪迈之气在校场上空激荡。 然而,李乾话锋一转,“本监军奉圣命而来,对诸位只有一个要求。”他目光如电,扫过三军,“要像天宝元年痛宰大食那般,让吐蕃狗贼血流成河!” “杀尽吐蕃狗!” 三军将士的怒吼声震天动地,每个人眼中都燃着熊熊战火,恨不得立刻提刀上阵,与吐蕃决一死战。 第91章 烽烟再起 西北边军常年与吐蕃鏖战,双方血仇似海。 李乾这番战前动员,字字句句都点燃了将士们胸中的怒火。只见三军将士眼中战意熊熊,只要一声令下,必会如猛虎出柙般扑向敌阵。 “参见监军大人!”张守珪、高秀岩等将领心悦诚服,快步上前见礼,态度恭敬有加。 这场比武,李乾先以雷霆手段立威,又以宽厚胸怀施恩,恩威并施之下,彻底收服了西北边军的人心。 王忠嗣的旧日影响,至此已然烟消云散。 哥舒翰面露欣慰之色,若非李乾出手,他要收服这群骄兵悍将,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 碍于往日情面,他实在难以痛下狠手。 如今李乾这般处置,可谓恰到好处。 “升帐议事!” 哥舒翰环视众将,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当即下令升帐。 “咚!咚!” 战鼓声震天动地,众将随哥舒翰、李乾鱼贯入帐,分列两侧。个个挺立如松,气势沉雄,给人以不可撼动之感。 “很好。”哥舒翰满意地点头。 突然,他眉头一皱:“李光弼何在?” “李光弼?” 李乾眼中精光一闪,与郭子仪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位在平定安史之乱中与郭子仪齐名的名将,其指挥的太原之战、河阳之战、常山之战,皆为军事史上的经典战例,此刻缺席,着实令人起疑。 ---------------- 顺着药水河河谷东行,有一座赤褐色的千仞绝壁。 在这刀削般的绝壁之上,巍然矗立着令无数将士闻之色变的“石堡城”。 石堡城背倚华石山,俯瞰药水河。正面是近乎垂直的悬崖,两侧山势如雄鹰展翅,仅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最窄处仅容三五人并行。 当年隋炀帝西巡至此,见此天险,当即下令筑城。隋末动荡之际,吐蕃趁势夺取,从此这里便成了插在大唐西北的一柄利刃。 从这险要之地出发,吐蕃进可直取河湟,退可据险固守,始终威胁着大唐的西北边疆。 朝廷虽多次出兵征讨,却都铩羽而归。非是唐军不勇,实乃此地势太过险绝,纵有千军万马也难施展。 古人曾赋诗叹曰:“石城门峻谁开辟,更鼓误闻风落石。界天白岭胜金汤,镇压西南天半壁。”寥寥数语,道尽此城之险。 石堡城规模不大,依绝壁而建,正面不过百米,两侧仅九十余米,却因全部采用长条巨石垒砌,堪称固若金汤。 此刻城头上,三五成群的吐蕃士兵正聚在一起。 “都给我打起精神!马上要出兵攻打河湟了!” “攻打河湟?太好了!” “河湟可是块肥肉啊!那里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喝不完的香茗美酒,还有那些水灵灵的汉家美人!攻下河湟,咱们可就掉进福窝里了!”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这不是明摆着吗?该死的唐人占了小勃律,断了我们通往西域的要道,更可恨的是在婆夷水害死了我们几千勇士!这血海深仇,我们岂能善罢甘休?”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定要杀得唐人血流成河!杀得他们断子绝孙!” “唐人真是狠毒!听说婆夷水的悬崖到现在还泛着血色,几个月都褪不掉!” “虽说在其他战场我们打不过唐人,但有石堡城这个天险在手,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这次在西域吃了大亏,非得在河湟找补回来不可!这一仗,马上就要开打了!” 吐蕃虽是大唐劲敌,实则国力悬殊。若非占据地利之便,早就被大唐铁骑踏平十回八回了。 正因如此,吐蕃只能倚仗天险,采取“咬一口就跑”的战术。趁唐军不备突袭得手,赶在唐军主力到来前逃回高山密林。 而石堡城的存在,更让这套战术屡试不爽。 久而久之,但凡在其他战场败给唐朝,吐蕃必定要在河湟之地找回场子,这几乎成了他们不变的铁律。 突然,北方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动。吐蕃士兵纷纷起身张望,只见一支黑压压的大军正朝石堡城疾驰而来。 “是我们大吐蕃的勇士!” “天啊,这么多人马!” “这是真的要对河湟动手了!” 吐蕃士兵顿时沸腾起来,个个面红耳赤,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 按照惯例,大军集结石堡城,就意味着要进犯河湟了。 领军而来的正是吐蕃名将悉诺罗。他身披锃亮的明光铠,腰间弯刀寒光凛凛,背负硬弓劲矢,胯下战马神骏非常,威风八面地率领着前锋部队。 “勇士们!前面就是石堡城!”悉诺罗勒马高呼,声音刺耳难听,“过了此城,就是富饶的河湟之地!那里遍地黄金,随手一抓就是珠宝;那里的汉家女子肤如凝脂,一个比一个娇嫩,保管让你们挑花了眼!” 这番别开生面的战前动员引得吐蕃士兵哄笑连连,眼中闪烁着淫邪的光芒。 “将军,要是您遇到这样的好事,会怎么做啊?”一个士兵挤眉弄眼地问道,满脸都是龌龊的期待。 “砰!砰!”悉诺罗得意地拍打着胸甲,昂首挺胸道:“本将军自然是要一起享用了!谁让我是大吐蕃最勇猛的战士呢?” “哈哈哈!”士兵们爆发出一阵猥琐的狂笑,眼中尽是下流的神色。 “记住!我们是大吐蕃的勇士!”悉诺罗尖声叫道,“定要在那些汉家女子的身上,好好展现我们吐蕃男儿的雄风!” 这番话顿时让吐蕃士兵们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个个精神抖擞,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扑河湟。 悉诺罗扬鞭策马,率领大军如潮水般涌过石堡城,沿着药水河峡谷向西进发。 蜿蜒的吐蕃大军宛如一条巨蟒,首尾难见,杀气腾腾地扑向河湟之地。 此时,药水河畔的密林中,一队人马正暗中观察。为首的大汉浑身散发着慑人的英武之气,正是与郭子仪齐名的一代名将李光弼。 “吐蕃狗果然按捺不住了!”李光弼吐出嘴里的草茎,剑眉紧锁,“时机掐得真准。大帅刚被下狱,新帅未至,他们就迫不及待出兵了,好生狠毒!” 说到此处,他眼中寒芒暴射,铁拳紧握:“有我李光弼在,休想得逞!” “将军,您这些天潜伏于此,就是为了探查吐蕃动向?”亲卫低声询问。 “不错!”李光弼神色凝重,“诸将只顾争执,却不知大祸将至。大帅下狱,西北群龙无首,吐蕃此次来势汹汹。”只见他大手一挥,“走,去抓几个舌头问个明白!” 密林深处,一个吐蕃百夫长刚解开裤带,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第92章 吐蕃入侵 陇西节度府内,哥舒翰眉峰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李光弼这个西北边军中赫赫有名的猛将,不仅武艺超群,更以谋略过人著称。 当年天宝元年西征,正是他在王忠嗣麾下大放异彩,才得以破格提拔。如此举足轻重的将领,此刻竟敢缺席军议? “禀大帅,”李平西出列抱拳,面色略显尴尬,“李将军已半月未见踪影。这些时日,末将等聚议营救大帅之事,唯独他......”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李光弼求见!” “传!” 李乾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这位与郭子仪齐名、在安史之乱中力挽狂澜的传奇名将,究竟是何等人物?他不由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向殿门。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震得梁尘微颤。 “好一个虎步龙行!”李乾暗自喝彩。 但见一道巍峨身影昂然而入,横刀在腰铮铮作响,背负的硬弓劲矢更添三分肃杀。 李乾忍不住侧目看向郭子仪,两位绝世名将,一个如渊渟岳峙,一个似出鞘利剑,当真交相辉映! “末将李光弼,参见大帅!”李光弼龙行虎步上前,甲胄铿锵作响,朝哥舒翰抱拳一礼。转身又对李乾拱手:“见过监军大人!” 李乾微微颔首,哥舒翰却已沉下脸来:“李将军,这些时日你去了何处?” “回大帅,末将亲自去打探军情了。”李光弼声音洪亮。 “荒唐!”一员将领拍案而起,“堂堂大将,岂能亲自去做斥候之事?”众将纷纷点头称是。 李光弼却恍若未闻,径直禀报:“末将潜入石堡城附近,亲眼所见,吐蕃大军已倾巢而出,直扑河湟!” “什么?!” 帐中顿时炸开了锅。将领们霍然变色,议论声此起彼伏。 “锵——”哥舒翰猛地起身,腰间横刀与案几相撞,他脸色铁青:“吐蕃竟来得如此之快!” 长安临行前,李隆基最担心的就是吐蕃趁唐军未至抢先发难。为此哥舒翰昼夜兼程,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河湟地势险峻,群山环抱。”郭子仪眉头紧锁,“一旦吐蕃得手后遁入深山,纵有千军万马也难追击。” 众将面面相觑,愁云密布。 河湟虽土地丰饶,但周边层峦叠嶂,正是吐蕃“打了就跑”的绝佳战场。若让敌军抢掠后隐入山林,唐军再是精锐也只能望山兴叹。 至宋时,西夏据此险要之地,更兼控扼横山峻岭,凭林莽为屏障,竟使大宋倾举国之师亦难克之。 此中缘由,除宋廷自身积弊之外,更因这陇右之地山高林密、地势险绝,实乃兵家所谓“一夫当关”之绝境。 西北群峰叠嶂、林海苍茫,此乃世人皆知。 然每逢吐蕃铁骑突入河湟,唐军辄陷入苦战。 依原先战略,本应先发制人夺取石堡城,将吐蕃大军困锁于崇山密林之中。然今时势已变,此策难行,当另谋良图。 哥舒翰指节轻叩案几,目光如炬扫过帐中诸将:“此战当如何破局?诸位各抒己见。”这位以虚怀纳谏著称的统帅,此刻眉宇间已凝起深深沟壑。 李平西抱拳出列,铠甲铿然作响:“禀大帅,吐蕃屡犯河湟,亦只能筑城固守。末将...实无良策。” 话音未落,帐中已响起一片沉重的叹息声。当年王忠嗣镇守西北时,修筑烽燧连绵三百里,却仍难阻吐蕃铁骑突袭。 “光弼可有高见?”哥舒翰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那位以智谋闻名的将领。李光弼却只是苦笑:“百年来吐蕃寇边不绝,纵有奇谋...”言未尽而意已明,帐中气氛更显凝重。 众将面面相觑,最终齐声抱拳:“但凭大帅决断!”哥舒翰闻言,额间皱纹又深三分,忽将目光转向那位一直静立的李乾:“李监军可有妙计?” 李乾轻抚腰间玉带,“妙计不敢当,倒有个计较。”此言一出,满帐将领尽皆侧目。 “此番吐蕃倾巢而出,十万大军压境河湟,依我之见,这必是孙波茹举族之兵。”李乾猛地一拍舆图,“若能全歼此部,大非川必成空城!届时再取石堡城,便可兵不血刃直捣黄龙!”他右手凌空一劈,声若洪钟,“此乃天赐良机!” 【吐蕃的军事组织划分和中原王朝的制度相仿,体系完备,规范严整,全境由“茹”和东岱”组成。】 【“茹”翻译成汉语是“羽翼”的意思,即以羽翼辅助国家的安全,相当于中原的军区或行政区,吐蕃全境划分卫茹、约茹、叶茹、藏茹、孙波茹。】 【“东岱”指的是汉语中的千户,千户府具备军事和行政双重性质,是吐蕃军队基层军事机关和兵役机构。】 帐中诸将闻言,却是一片沉寂。李平西犹豫再三,终是抱拳道:“监军此计虽妙,然...”他喉结滚动,艰涩道:“末将等何尝不作此想?只是吐蕃人狡诈如狐,每每犯境必先扼守要道。纵是王忠嗣将军在时...” “正是此理!”哥舒翰与李光弼异口同声,眉宇间尽是凝重。 吐蕃虽国势不及大唐,却能周旋百年而不衰,其用兵之老辣可见一斑。每逢入寇,必先据守险隘,掳掠得手便扬长而去,令唐军追之不及。 “吐蕃防备数十年,要破此局,唯有出其不意!”李乾突然转身,五指重重按在舆图某处,“此处!只要扼住这个咽喉要道,十万吐蕃大军便是瓮中之鳖!” 众将循声望去,却见那舆图上赫然标着“积石山”三字,顿时如遭雷击。 “这...这...”李光弼指尖发颤,竟说不出完整话语。 “积石天险,飞鸟难渡啊!”李平西倒吸凉气。 李乾却缓缓收拳抵案,目光灼灼扫过众将:“诸位,除了以险制险,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他声音不重,却字字如钉,“此战,不是吐蕃亡,便是我军灭!” 第93章 誓雪耻大非川 纵使哥舒翰这般久经沙场的悍将,闻言也不由得瞳孔骤缩。 李乾此议,当真如惊雷炸响,震得满帐将领心头剧颤。 “监军此计...”李光弼强自镇定,“积石天堑,飞鸟尚且难渡啊!” 帐中顿时一片哗然。有将领猛地捶案而起:“末将当年亲率三百死士探路,结果...” 话到此处,这个曾手刃百余敌的悍将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铁甲也随之簌簌作响。众人清楚地看见,他那双惯于握刀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要断吐蕃退路,非石堡城即积石山。”哥舒翰一拳砸在舆图上,震得茶盏倾倒,“石堡城有重兵把守,而这积石山...”他苦笑一声,“除非我军能肋生双翼!” 众将纷纷扼腕。这些铁血汉子脸上,竟都浮现出罕见的无奈之色。大帐中一时只闻铠甲碰撞的沉闷声响。 “呵呵。”李乾忽然轻笑一声,袖袍轻拂间竟有几分从容,“诸君可曾想过——”他故意拖长声调,待众人目光齐聚,才一字一顿道:“我们还有龙武军。” “龙武军?”哥舒翰猛地抬头。 帐中诸将闻言,眼中精光暴涨。 龙武军,这支从数十万唐军中淬炼而出的铁血劲旅,每个士卒都是万里挑一的悍勇之士。若说这世上还有一支军队能创造奇迹,非龙武军莫属! 哥舒翰猛地站起身,额上青筋隐隐跳动:“当真可行?”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乾,仿佛要从对方眼中掘出答案。 李乾淡然一笑,朝身侧微微颔首。 只见郭子仪龙行虎步而出,铁甲铿锵作响:“龙武儿郎,何曾畏过艰险?”他声若洪钟,字字千钧,“末将与监军反复推演,此计虽险,却非不可为!” 这番豪言壮语,犹如一柄利剑劈开阴霾。 众将先是一怔,继而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方才的疑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亢奋。有人甚至激动地拍案而起,铠甲哗啦作响。 “好!好!” 哥舒翰抚掌大笑,眼中精光四射,“有郭将军此言,此战必胜!”他转身指向舆图,手指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十万吐蕃大军,这次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李光弼更是豪情万丈,“薛将军大非川之耻,今日当雪!待我军拿下石堡城,直捣黄龙,看那吐蕃还敢猖狂!”他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誓雪大非川之耻!” 数十名铁血将领齐刷刷挺身而起,甲胄相击之声铿锵如铁。那一双双虎目中迸射出的战意,竟似要将帐顶掀翻。 薛仁贵当年折戟大非川,实乃大唐开国以来最痛彻心扉的一败。 数十载春秋更迭,这份耻辱却如附骨之疽,令每个唐军将士夜不能寐。 而今,雪耻之机就在眼前。 “呼——” 李乾胸膛剧烈起伏,硬生生将沸腾的热血压下。身侧哥舒翰同样面色潮红,却已恢复统帅威仪:“诸将安坐!今日必要议出个万全之策!”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甲叶翻动之声,众将落座时,眼中已不见方才的激狂,唯余冷静如刀的战意。 你献奇谋,我出妙策,转眼间便勾勒出一幅惊世战图。李乾的运筹帷幄、郭子仪的勇烈果决、李光弼的奇正相生、李白的料敌机先,皆令满座动容。 “善!”哥舒翰霍然拍案,“此战不再困于石堡一隅!”他指尖在舆图上划出三道凌厉轨迹:“先歼河湟之敌,再破石堡天险,终取大非川!” 谁能想到,吐蕃此番大举进犯,反倒给了唐军千载良机?若龙武军真能奇袭得手,十万吐蕃精锐必将葬身河湟!届时大非川空虚,石堡城便是最后的门户。 “大非川一失,吐蕃便如断脊之犬!”李光弼笑着说道。那片以青海湖为核心的丰饶牧场,供养着吐蕃半数铁骑。此战若胜,吐蕃国力必将一落千丈! “大唐——万岁!”不知是谁率先吼出这四字,霎时间整座军营地动山摇。 --------------- 长安城暮色沉沉,麟德殿内烛火摇曳。 李隆基负手立于巨幅舆图前,目光如炬死死钉在石堡城方位,眉间沟壑深若刀刻,忽听殿外金甲碰撞之声急促传来。 “陛下!陇右八百里加急!”高力士手捧漆盒踉跄入殿,额前渗着细密汗珠。 不待高力士近前,李隆基已旋风般转身,龙纹袍袖带起劲风。只见他五指如钩夺过军报,“刺啦”一声撕开火漆。 “王忠嗣!尔误朕社稷!” 李隆基的怒吼震得殿梁微颤,他攥着军报的手青筋暴起:“朕三令五申要取石堡城,尔却屡屡推诿!如今吐蕃十万铁骑已踏破河湟——” “啊!”高力士闻言膝头一软,手中拂尘险些落地。吐蕃倾国来犯,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突然,李隆基瞳孔骤缩,咆哮声戛然而止。但见这位开元天子猛地扑向舆图,掌心“啪”地拍在积石山方位,指尖竟将绢帛戳出凹痕。 “李乾...”大唐国运,尽系汝身!” --------------- 龟兹城雄踞西域腹地,安西四镇之枢,唐风胡韵在此交融。 十丈高的夯土城墙在烈日下泛着金黄,垛口间寒光闪烁,尽是安西劲旅的刀戟。 都护府所在的城东北角,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连飞鸟掠过都要被盘查三遍。 都护府后园葡萄架下,高仙芝正与封常清对酌。这位威震西域的大都护,此刻却像个偷到蜜的熊罴,时不时对着空杯傻笑。 “滋——”高仙芝仰颈饮尽杯中酒,将鎏金杯倒扣着晃了晃,眼角笑纹里都漾着得意:“这龟兹陈酿,今日格外醇厚啊!” “呵!”封常清那颗硕大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就是攀上个好女婿?若某家这残躯不争气,早生十个八个闺女,馋死你这老匹夫!” “休得胡言!”高仙芝佯怒拍案,“乐瑶去长安是为见世面,哪来这些弯弯绕?”说着却自己先绷不住,捻须笑道:“不过那李乾...确实对某家脾气。若乐瑶有意...” 话音未落,忽又虎目圆睁:“但若丫头不情愿,便是皇子龙孙也休想!”护犊之情,溢于言表。 封常清独眼精光一闪:“这小子确非常人。此番入京,既能说动圣人用兵石堡,又能自请为监军。”他摩挲着酒盏沉吟:“那鬼地方,十万大军不如一员虎将啊...” “正是此理!石堡城巴掌大的地方,正需要李乾这等万人敌!”说着高仙芝突然压低声音:“听说...那小子在积石山还有妙计?” 葡萄架下,两个老将相视而笑,仿佛已看见吐蕃旌旗倒伏的景象。 第94章 血色河湟 石堡城之险,在于其地势逼仄,山道狭窄如咽喉,仅容三五人并行。 纵有千军万马,至此亦如困龙陷滩,空负爪牙之利,却难展腾挪之威。唐军数十载攻伐未果,非战不力,实乃天堑所限。 “可惜啊可惜!”封常清将酒杯重重顿在案上,酒液溅出,“如此虎将,竟未归我安西帐下!”他眼中闪烁着惋惜之色。 李乾南征小勃律时勇冠三军,智谋超群,深得将士拥戴,如今却远赴陇右,怎能不令人扼腕? 高仙芝却抚须而笑:“何须忧虑?待大唐与大食交锋时,我必向陛下请调此子……” “女婿若不助岳父,岂非不孝?”封常清斜眼揶揄。 “休得胡言!”高仙芝笑骂,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沉吟道:“大食乃西域劲敌,若两国开战,陛下定会调遣精锐。李乾此等良将,岂能不用?” 封常清罕见地未再调侃,肃然点头:“大食疆域万里,兵强马壮,确非易与之辈。若要决胜,非精兵强将不可。” 正议间,段秀实疾步入内,抱拳禀道:“都护,哥舒翰将军急报!” “哥舒翰?”高仙芝眉峰一蹙。此时陇右战事吃紧,哥舒翰怎会突然传信?他迅速展开军报,目光一扫,脸色骤变,霍然起身:“速召众将——议事!” 高仙芝戎马半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竟面色骤变,段秀实与封常清相顾骇然,齐声急问:“都护,何事?” “吐蕃十万铁骑,突袭河湟!”高仙芝沉声说道。 “什么?!”封常清独眼圆睁,三人不约而同厉声道:“王忠嗣误国!” 他们日夜期盼的,本是唐军攻打石堡城的捷报。谁曾想,等来的竟是吐蕃大举东侵的惊雷! “咚!咚!咚!” 聚将鼓震碎西域暮色,李嗣业等将领甲胄铿锵冲入大堂。 “诸位,”高仙芝眉间沟壑如刀刻,“吐蕃十万大军压境河湟,我安西已临存亡之秋!” 此言绝非危言耸听。河湟战火将引发连环危机: 其一,中原援军势必受阻,安西顿成孤军。 其二,大食狼子野心,必趁势猛攻四镇,这片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进跳板。 最险者,若吐蕃自河湟西进,安西将陷入东西夹击之绝境! 安西都护府疆域辽阔,西起葱岭,东至玉门,辖制西域三十六国,幅员何止万里! 然在这片广袤土地上,唐军精锐不过两万之数。若当真陷入两线作战,纵是铁打的安西军,也难挡这滔天巨浪。 “这...”众将闻言,面上血色尽褪。 高仙芝却突然话锋一转:“所幸哥舒翰早有计较。”他指尖重重点在舆图上,“我等只需严防大食!” 确实,河湟驻有十余万唐军精锐,吐蕃纵有十万铁骑,想要一路打到西域也非易事。可若失了中原援军,安西便如断线纸鸢,独面大食虎狼之师。 “慌什么?”封常清突然拍案而起,“尔等莫非忘了?李乾此刻正在陇右!” 此言一出,满帐肃杀之气竟为之一缓。 “哈哈哈!”李嗣业率先大笑,铁甲铮铮作响,“有李乾在,吐蕃狗怕是连积石山都过不了!”众将想起南征时李乾用兵如神的风采,心头大石顿时落地。 高仙芝见军心已稳,当即拍板:“传令各部,即日起加固城防,囤积粮草,我们专心会会这大食狼崽子!” ----------------- 河湟之地,水草丰美,沃野千里。春来麦浪翻金,秋至谷垛如山,农舍炊烟袅袅,牧笛声与田歌相和,真真是西北明珠。 吐蕃铁骑翻过山脊时,正见这般景象。 “哈哈哈!唐人都快死了还在唱歌!”一个满脸虬髯的百夫长舔着干裂的嘴唇,“瞧那些粮仓,够我们吃三年!” “那算什么?”千夫长仁多眯着眼,刀尖划过远处村落,“看见那些白墙青瓦没有?拆了正好圈牛羊!”他忽然抽动鼻翼,仿佛已闻到烤麦饼的香气。 比起吐蕃高原终年啃食的糌粑,这里连泥土都透着油腥味。 “勇士们!”仁多突然高举弯刀,阳光在刃上炸开刺目的光斑,“这儿的粮食、绸缎、女人,全是长生天赐给咱们的礼物!”他脖颈青筋暴起,活像只斗胜的公鸡,“冲啊!第一个杀进村子的,赏汉人女子三名!” 千骑轰然雷动,铁蹄碾过麦田时,惊起漫天麻雀,像撒了把黑芝麻。 有个年轻吐蕃兵突然勒马,呆呆望着被踩烂的麦穗,他这辈子没见过长得这么饱满的粮食。 “吐蕃狗来了!快跑啊!”田埂上的老农嘶声裂肺地喊着,手中镰刀当啷落地。 “嗖——”一支狼牙箭穿透农妇的背心,她扑倒在刚收割的麦堆上,鲜血浸透了金黄的麦穗。 “畜生!”少年抡起扁担冲来,却被三把弯刀同时劈中。 吐蕃骑兵们癫狂如魔:“杀光!抢光!”他们故意不致命地砍伤百姓,享受着猎物垂死的挣扎。 “有石堡城在!唐军能奈我何?”百夫长狞笑道。 突然—— “大唐!万岁!” 这声怒吼如九天惊雷,震得吐蕃人耳膜生疼。远处地平线上,玄甲铁骑如怒涛般涌来,枪矛组成的死亡森林在夕阳下泛着寒光。 “是...是唐军!”刚才还猖狂的百夫长突然结巴起来。 千夫长一刀劈翻退缩的士兵:“慌什么!列阵!”可他自己的手却在微微颤抖,那面猎猎作响的“李”字帅旗,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千夫长眯起三角眼,将远处烟尘中的唐军细细打量,发现不过二三百骑,在吐蕃千人大军面前犹如沧海一粟。 他嘴角咧出狰狞的弧度:“就这么点唐猪,还不够祭刀!”手中弯刀倏忽翻转,寒光在空中划出森冷的弧线,“勇士们!砍下他们的脑袋当酒器!” “嗷——”吐蕃骑兵如狼群般扑出,弓弦震动声与铁蹄声混作一团。 突然——“咻咻咻!” 唐军阵中骤然腾起一片黑云,竟是箭雨破空而来! 这些三棱箭簇带着死亡尖啸,瞬息穿透吐蕃轻甲。冲在最前的数十骑应声落马,战马哀鸣着栽进黄土,激起丈高尘烟。 “怎么可能?!”千夫长瞳孔骤缩。唐军强弓的射程竟比吐蕃骑弓远了三十步!这三十步,成了生死天堑。 第二波箭雨又至。唐军弩手动作整齐划一,上弦、搭箭、发射行云流水。他们自幼“胜衣甲,便弓马”,箭术之精,连草原上的突厥人都要忌惮三分。 待吐蕃人终于冲入射程时,阵前已倒伏百余具尸体。千夫长声嘶力竭:“放箭!” 数百支狼牙箭呼啸而出,却在唐军明光铠上溅起连串火星。“叮叮”脆响中,箭矢纷纷弹落,那些精钢打造的甲片,在夕阳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第95章 铁血横刀,唐骑破虏 唐军铁骑如怒涛般撞入吐蕃阵中,刹那间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原野。横刀与弯刀交锋处,迸溅出连串火花,竟似正月里的爆竹般密集炸响。 “啊——” 一名吐蕃百夫长惨叫着跪倒,他的弯刀竟被横刀生生劈断!那闪着寒光的唐刀去势不减,直接斩开皮甲,在他胸前撕开尺长的血口。 这是文明与野蛮的碰撞。 唐军横刀采用“灌钢法”锻造,刃口泛着幽幽水纹。 吐蕃弯刀却还是生铁锻打,刀身布满气孔。 唐军明光铠由三百六十片精钢甲叶编成。 吐蕃骑兵仅着简陋皮甲,胸前挂着几块铜片。 “结阵!” 唐军队正一声令下,二十名陌刀手瞬间组成刀墙。 但见寒光如练,吐蕃骑兵如割麦般倒下,有人连人带马被劈成两段,鲜血泼洒在青稞地上,竟将黄土染成紫黑色。 吐蕃千夫长终于慌了神,他亲眼看见三个吐蕃勇士围攻一名唐军队正,却被对方一个“缠头裹脑”连斩三人!那唐军刀法之精妙,简直像是长安城里演武的套路! “撤!快撤!”千夫长调转马头时,余光瞥见更可怕的一幕,幸存的吐蕃骑兵竟被唐军以“锋矢阵”分割包围,每个唐军士卒都像经过精密算计般,恰好卡住撤退路线。 “大唐万胜!” 这吼声让千夫长肝胆俱裂。他这才明白,自己面对的不仅是三百铁骑,更是一部运转精密的战争机器! 另外一边,吐蕃万夫长白玛多吉端坐战马之上,一身抢掠来的明光铠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他忽地仰天狂笑,笑声如夜枭般刺破苍穹:“儿郎们!可知前方是何去处?” “唐人的粮仓!” “唐人的女人窝!” 吐蕃骑兵们哄笑着,眼中跳动着贪婪的火焰,仿佛已看见金帛女子在向自己招手。 “错!”白玛多吉突然暴喝,“这是赞普赐予我们的牧场!”他用刀尖挑起一块带血的麦饼,“你们何时见过,主人需要向看门狗乞食?” 这番话如同往烈火上浇油,吐蕃骑兵们呼吸变得粗重,有人开始用刀背拍打盾牌,发出野兽般的节奏。 他们想起高原上那些冻饿而死的冬天,想起老人讲述的河湟富庶传说...... “听令!”白玛多吉突然撕开衣甲,露出布满刀疤的胸膛,“烧光粮仓!杀光男丁!抢光财物!”他故意停顿,待看到所有骑兵都伸长脖子时,才从牙缝里挤出最恶毒的字眼:“还要——抢光女人!” “嗷呜——” 吐蕃军中爆发出狼群般的嚎叫,有人开始撕咬自己的皮甲,有人把箭矢插进土里诅咒发誓。 “烧光!杀光!抢光!” 吐蕃骑兵的嘶吼如同饿狼啸月,千骑卷起的烟尘遮蔽了半片天空。 他们挥舞着弯刀冲向村落,仿佛一群发现猎物的豺狗,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凶光。 大地在铁蹄下颤抖。 庄稼被践踏成泥,篱笆在铁骑冲击下粉碎。 吐蕃士兵看着四散奔逃的百姓,就像看着待宰的羔羊,嘴角咧出残忍的弧度。那些粮仓里的麦子、圈里的牛羊、还有哭喊的妇人,都将是他们的战利品。 突然—— 地平线上炸响惊雷! 一支玄甲铁骑破尘而出,“唐”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天神挥动的战幡。 “是咱们的大唐王师!” 逃难的百姓纷纷驻足,有人跪地痛哭,有人高举双臂。在这些边民心中,那面飘扬的唐旗就是生的希望。 军阵最前方,李平西的马槊划破长空。 这位虎将如同战神临世,明光铠反射着冷冽寒光,连胯下战马都披着铁甲。他仅仅一个抬手,三千铁骑瞬间静止,刀出鞘,弓上弦,肃杀之气令天地变色。 对面,白玛多吉的瞳孔骤然收缩。 李平西手中马槊一抖,寒光如电直指敌将:“来将通名!本将槊下不斩无名鼠辈!” 白玛多吉挺起胸膛,铁甲铿锵作响:“吐蕃万夫长白玛多吉在此!唐将报上名来!” “呵!”李平西冷笑一声,“区区万夫长,也配问本将名号?”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听好了!我便是让吐蕃小儿夜不敢啼的李平西!” “李...李平西?!”白玛多吉瞳孔骤缩,握刀的手不自觉一颤。 眼前这位,可是在天宝元年随王忠嗣西征时,单枪匹马连破七阵的杀神!吐蕃军中至今还流传着“宁遇阎罗,莫遇平西”的谚语。 但见身后六千铁骑,白玛多吉又挺直腰板:“狂妄!我六倍于你的兵力,今日定要...” “哈哈哈!”李平西突然仰天长笑,笑声震得旌旗猎猎,“六倍?当年王大帅三百铁骑便端了吐蕃王帐!”他马槊横扫,划破长空,“今日我这一千儿郎,正要效仿先贤,拿你的头颅当酒器!” 白玛多吉面色阴沉,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李平西这厮,竟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揭赞普的伤疤。 当年,王忠嗣仅率三百铁骑,如神兵天降,直捣黄龙,杀得墀德祖赞狼狈不堪、丢盔弃甲,那段往事,无疑是吐蕃王庭心中最难以言说的耻辱,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每一个吐蕃人的心头。 “杀!一个不留!” 白玛多吉从紧咬的牙缝中,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充满杀意的字,手中的战刀狠狠拍在马臀之上。 刹那间,六千铁骑如汹涌澎湃的怒涛,从阵中呼啸而出,扬起的漫天烟尘,遮天蔽日,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其中。 然而,李平西却毫无惧色,放声长笑,那笑声豪迈而张狂,似是对吐蕃大军的蔑视。 “来得好!”他大喝一声,手中马槊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啸鸣。 一千玄甲精骑瞬间如灵动的游龙,迅速展开锋矢阵,宛如一柄淬火而成的利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直插入敌阵之中。 “轰——” 两军如两股汹涌的洪流,轰然相撞。 刹那间,金属交击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地都震碎。 唐军陌刀手们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稳步向前推进,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四溅。 吐蕃人惊恐地发现,他们一直引以为傲的兵力优势,在唐军精妙绝伦的“凿穿战术”面前,竟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不堪一击。 “杀!”李平西一声暴喝,如晴天霹雳般在战场上炸响。 白玛多吉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那杆夺命的马槊,如蛟龙出海,瞬间穿透了他亲卫的防线。 他心中大骇,慌忙举起弯刀格挡,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精铁打造的弯刀,竟被生生挑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凄惨的弧线。 下一刻,冰冷的槊尖已如毒蛇吐信,稳稳抵住他的咽喉。白玛多吉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吐蕃大军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帅旗轰然倒下的刹那,唐军铁骑如猛虎入羊群,肆意冲杀,所到之处,吐蕃士兵纷纷溃逃,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 第96章 敌酋现踪 悉诺罗跨坐在汗血宝马上,手中镶金马鞭在空中炸响:“快!再快些!”他的吼声在山谷间回荡,“翻过这座山,金银珠宝任你们拿!美酒佳肴随你们吃!” 吐蕃骑兵闻言,眼中泛起贪婪的绿光。他们仿佛已经看见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听见唐人女子凄厉的哭喊,这可比高原上冰冷的糌粑诱人千万倍! “报——”一骑绝尘而来,马背上的斥候脸色煞白,“前方发现唐军!” “区区唐猪也敢拦路?”悉诺罗不屑地甩动鞭梢,“派个百人队去,把他们的脑袋给我垒成京观!” “且慢!”斥候急声道,“这支唐军...不同寻常!”他喉结滚动,“人人身着明光铠,在阳光下像移动的铜墙铁壁!” “什么?”悉诺罗瞳孔骤缩。 作为吐蕃贵族,他太清楚明光铠的分量,那是大唐将作监用百炼钢打造的珍宝,普通边军终其一生都未必能摸到一片甲叶! 当他催马来到山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千余名铁塔般的唐军列成锋矢阵,明光铠在烈日下连成一片刺目的光幕。最前排的陌刀手如同山岳般巍然不动,刀锋组成的死亡森林散发着凛冽寒光。 而阵前那位将领更是令人侧目,他竟腰悬三尺青锋,而非唐军制式横刀。 “来将通名。”白衣将领轻抚剑柄,声如清泉击石。 “哈哈哈!”悉诺罗拍着胸甲狂笑,“本将乃吐蕃第一勇士悉诺罗!死在我刀下的唐将,尸体能堆成一座烽燧!” 他等着看对方惊恐的表情,却见那白衣人眼中陡然迸发出猎豹般的精光。 “妙极!”李白抚掌大笑,“正愁找不到够分量的功劳簿!” “你...你是?”悉诺罗突然问道。 “李白!”白衣人振袖而立。 “写《清平调》的那个李白?” 悉诺罗的弯刀差点脱手,他曾在逻些城的宴会上,听吐蕃贵族吟诵过“云想衣裳花想容”。马鞭指着李白笑得直不起腰:“你个酸文人跑来战场作甚?快回去给你的贵妃写诗吧!” 李白却缓缓拔剑出鞘。剑身映着大漠孤烟,竟泛起一层朦胧月华:“昨夜新得《侠客行》一首,正好借将军头颅试剑。” 悉诺罗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那柄在阳光下划出惊鸿轨迹的青锋剑! “我十五岁便拜裴旻将军为师。”李白手腕轻转,剑尖绽出九朵寒梅,“这手‘青莲剑歌’,正好请吐蕃勇士品鉴。” “呛——” 剑鸣如龙吟,李白的白袍突然化作一片流云。那剑光快得匪夷所思,竟在空气中拉出七道残影! 悉诺罗赖以成名的“铁壁格挡”完全落了空,精铁打造的弯刀像木头般被削去一截。 “李翰林威武!” 龙武军的欢呼震得山崖簌簌落石。他们亲眼见过李白在军营月下舞剑,那时剑光织成的莲花,曾让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悉诺罗连退三步,铠甲已被划开三道口子。他终于明白,这个看似文弱的诗人,剑术竟比吐蕃最厉害的“雪山剑师”还要凌厉三分! “铮——” 剑刃擦着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响,悉诺罗险之又险地缩回手掌。 那柄青锋剑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寒意直透骨髓。这位吐蕃猛将终于收起轻蔑之色,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李白长啸一声,剑势陡变。但见青光流转,竟在空中划出三朵剑花,分取悉诺罗上中下三路。 这正是裴将军亲传的“三才剑意”,当年在长安城头,曾一剑挑落七盏宫灯而烛火不灭! “不可能!” 悉诺罗狼狈格挡,手中镔铁棒竟被震得嗡嗡作响。 他征战半生,何曾见过如此飘逸又凌厉的剑法?那柄剑仿佛有了灵性,时而如江河流转,时而似飞瀑倾泻,把他逼得连连后退。 “彩!”龙武军将士爆发出震天喝彩。 这些百战精锐岂会不识货?李白的剑招看似写意,实则暗合“十步杀一人”的剑意,与沙场冲锋的锋矢阵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啊——” 突然一声惨嚎,悉诺罗的镔铁棒当啷落地。他的右手腕脉被一剑挑断,鲜血如泉喷涌,在黄沙上绘出触目惊心的红梅。 “放箭!快放箭!”吐蕃亲卫慌忙抢上。箭雨笼罩中,李白青衫翻飞,剑光织成密不透风的银网,竟将箭矢尽数格挡! “大唐儿郎,随我杀敌!” 李白振剑长吟,千骑玄甲应声而出。明光铠反射着血色夕阳,整支军队仿佛化作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入吐蕃军阵。 --------------- “嗒、嗒——” 殷红的血珠顺着枪尖滴落,在黄土地上绽开一朵朵暗色小花。 李乾缓缓抬起染血的长枪,寒铁枪尖在尸衣上擦过,重新泛起冷冽的幽光。 放眼望去,这片狭谷已成人间炼狱,断肢与内脏散落其间,尚未冷却的鲜血在低洼处汇成小小的血泊,映着夕阳泛起诡异的粼光。 “呸!”苏凤棠吐出口中血沫,靴尖踢翻一具吐蕃士兵的尸体,“就这点本事,也敢犯我大唐疆土?” 龙武军将士闻言哄笑。方才这场遭遇战,他们如虎入羊群,一千吐蕃前锋连半刻钟都没撑住。有几个新兵甚至还没挤到前排,战斗就已结束。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被枪尖抵住咽喉的吐蕃百夫长磕头如捣蒜,额头在沙石上撞得血肉模糊。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唐军,那些玄甲武士砍人时,眼中竟闪着兴奋的光芒! “用消息换你的狗命。”李乾枪尖微微下压,在对方喉结上刻出一道血线。 “扎布大帅!我知道扎布大帅在哪!”百夫长突然福至心灵,尖叫道:“往前五十里,有处水草丰美的盆地,大帅的中军就驻在那里!” “扎布?!” 李乾眼中精光暴涨,枪杆猛地一颤。苏凤棠一把揪起吐蕃人衣领:“有多少人马?说!” “三、三万...”百夫长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看见周围唐军眼中,同时燃起了嗜血的火焰。 第97章 龙武铁骑 “三...三万?!”苏凤棠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横刀的手不自觉一紧。 帐中陷入死寂,只听得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一千对三万,即便是天下闻名的龙武军,这也是一场豪赌。 李乾的目光扫过众将士,这些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儿郎们,眼中没有畏惧,只有跃跃欲试的战意。 他忽然想起出征时百姓夹道相送的场景。 “方圆百里内,唯有我龙武孤军。”李乾猛地一拳砸在沙盘上,震得代表吐蕃军的木牌齐齐一跳,“但战机稍纵即逝,若让扎布逃回高原,我大唐儿郎的血就白流了!” 这番话像火星溅入油锅,龙武军将士们呼吸变得粗重,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斩杀敌军主帅,十万吐蕃大军将成无头苍蝇! “干他娘的!”苏凤棠突然拔出横刀,寒光映亮了他脸上的伤疤,“老子早就想会会这个扎布了!” “杀!” 千柄横刀同时出鞘,刀光竟将帐内照得雪亮。 李乾翻身上马,枪尖直指西北:“龙武儿郎,随我取扎布首级!” 千骑玄甲如洪流般涌出大营。马蹄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远远望去,竟似一条张牙舞爪的苍龙,直扑吐蕃中军! -------------- 碧蓝的湖泊如明珠般镶嵌在盆地中央,四周吐蕃大营的帐篷星罗棋布,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白色的海浪。 中央那顶鎏金帅帐格外醒目,绣着金狼图腾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在向四方宣示主权。 帐外,百名“雪狼”亲卫执戟而立,他们身披重甲,连面部都罩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一群废物!” 帅帐内突然传出一声暴喝,惊得帐外亲卫的甲叶都为之震颤。 扎布一脚踹翻案几,鎏金酒壶滚落在地,酒水浸透了羊毛地毯。他额角青筋暴起,握刀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五路出击,五路溃败!你们还有脸回来?!” 跪在地上的五名将领浑身浴血,最惨的那个右臂只剩半截,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在地上积成一滩暗红。 他们出征时率领的上万精锐,如今逃回来的不足三成。 “大帅...”一名将领刚想辩解,扎布的弯刀已架在他脖子上。冰冷的刀锋上,还残留着上一个败军之将的血迹。 “河湟之役本该是我吐蕃的丰收季!”扎布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现在倒好,唐人的横刀反倒要收割我吐蕃勇士的头颅!” 他猛地掀开帐帘,指着远处烽火,“看看!连石堡城的狼烟都变成了求救信号!” 起初,当第一个败将逃回大营时,扎布直接砸碎了手中的金杯。“拖出去喂鹰!”他根本不信战无不胜的吐蕃铁骑会败得如此之惨。 然而接二连三逃回的残兵,用他们染血的铠甲和残缺的肢体,将残酷的现实硬生生砸在扎布面前。 “你们这群废物!”扎布一把揪住万夫长的领子,喷出的唾沫星子溅在对方脸上,“连唐军的埋伏都看不出来?” “大帅!”满脸血污的将领猛地抬头,“您亲口说过唐军反应迟缓!可他们这次就像...”他声音突然颤抖,“就像能预知未来一样!” 帐中一片死寂。 确实,以往吐蕃劫掠河湟,总能抢了就跑。唐军总是慢半拍,只能在后面吃土。但这次..... “点穴战术。”李乾当时在沙盘前的解说言犹在耳:“吐蕃贪婪成性,必扑富庶之地。我们只需守株待兔。” “放屁!”扎布暴跳如雷,脸上的刀疤涨得通红,“明明是你们...”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怒吼。地面开始震颤,鎏金酒器在案几上叮当作响。 “报——”亲卫连滚带爬冲进大帐,“唐...唐军杀来了!” 扎布掀开帐帘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千副明光铠在高原烈日下连成一片银色怒涛,整支龙武军仿佛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所向,天地变色! “轰隆隆——” 铁蹄踏碎戈壁砂石,震得吐蕃营地箭楼上的铜铃叮当乱响。这支玄甲洪流虽仅千骑,冲锋之势却似万钧雷霆,连远处雪山都为之震颤。 “长生天啊!那是...” 吐蕃哨兵手中的牛角号“当啷”落地,他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营地瞬间炸锅。 “唐军疯了?敢冲我们中军?” “等等...那些铠甲...” 吐蕃武士们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银光,喉结不住滚动。他们中不少人这辈子见过的明光铠,加起来都不及眼前十分之一! “抢!抢过来!” 不知谁先喊出这句,整个前锋营顿时沸腾。 这些高原勇士像嗅到血腥的狼群,红着眼扑向龙武军。在他们看来,这哪是什么敌军?分明是移动的宝库! “为了赞普!” “为了明光铠!” 吐蕃骑兵疯狂抽打战马,粗糙的皮甲在风中哗啦作响。他们幻想着,只要抢到一副明光铠,就能从普通武士跃升为贵族亲卫! 李乾冷眼看着这群贪婪的敌人,枪尖突然绽放一点寒星:“锋矢阵——变!” 龙武军瞬间变阵,最前排陌刀同时出鞘。三百把精钢陌刀组成的死亡森林,在阳光下泛起令人胆寒的冷光... 千副明让吐蕃士兵陷入了癫狂,他们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红着眼扑向这支移动的宝库,却不知自己正冲向死亡的深渊。 “大唐万胜!” 龙武军齐声怒吼,千张硬弓同时震颤。三石强弓射出的箭矢,竟在空中划出肉眼可见的气浪! “咻——噗!” 一支狼牙箭洞穿三名吐蕃士兵,最后钉在营门立柱上,箭尾仍在嗡嗡震颤。 吐蕃前锋瞬间人仰马翻,那些冲在最前的贪婪者,此刻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龙武军的箭雨精准得可怕,有人被射穿咽喉,有人眼眶插着箭杆,更有人被连人带甲钉在地上! “是...是龙武军!” 终于有吐蕃老兵认出了这支死神般的军队,他曾在陇右见过这些玄甲武士。 死亡的恐惧终于压过了贪婪,吐蕃冲锋的浪潮像撞上礁石般骤然停滞,前排士兵甚至开始后退。 但为时已晚! 龙武军已然收起长弓,千柄横刀同时出鞘。雪亮的刀光连成一片死亡之网,朝着混乱的吐蕃军阵席卷而去。 第98章 血槊破阵 三轮箭雨过后,吐蕃阵前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两千多具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堆叠,鲜血在戈壁上汇成细小的溪流。幸存的吐蕃士兵终于崩溃,像退潮般向后溃逃。 “槊!” 李乾一声令下,千张硬弓齐刷刷挂回马鞍。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的脆响,千杆马槊同时前指,精钢打造的槊尖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森冷光幕,宛如千条昂首吐信的毒蛇! 吐蕃溃兵回头瞥见这景象,顿时魂飞魄散。有人甚至吓得跪倒在地,被后面逃窜的同伴活活踩死。 “锋矢阵——冲!” 李乾长枪前指,龙武军瞬间化作一柄尖刀。最前排的槊锋精准刺入吐蕃士兵胸口,借着战马冲锋的巨力,竟将敌人挑飞数丈! “噗!噗!” 沉闷的穿刺声此起彼伏。有些马槊甚至连续洞穿三四人,像串糖葫芦般将敌人钉在一起。鲜血顺着血槽喷涌,在沙地上画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当最后一排马槊完成穿刺,龙武军突然变阵。千柄横刀同时出鞘的铮鸣,竟压过了战场所有声响! “斩!” 雪亮的刀光如瀑布倾泻,那些侥幸躲过马槊的吐蕃兵,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头颅与身体分离...... 龙武军的屠戮如同天罚降临,每一记横刀劈砍都精准得令人胆寒。 吐蕃士兵的弯刀砍在明光铠上,只能迸溅几星可怜的火花,而唐军的刀锋所至,必有一篷血雨冲天而起! “咔嚓!” 李乾的长枪横扫,三名吐蕃武士的肋骨同时碎裂。他们像破布娃娃般飞出去时,眼中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这些身经百战的高原勇士,竟连一招都接不住! 玄甲洪流所过之处,帐篷如麦浪般倾倒。 有些吐蕃士兵刚从帐中冲出,就被铁蹄踏碎胸骨;更有甚者,尚在睡梦中就被横刀连人带榻劈成两半! “噗!” 一颗千夫长的头颅突然爆开,红白浆液溅在帅旗上,将那匹张牙舞爪的金狼染成血色。 李乾甩去枪尖的脑浆,目光如电直刺中军大帐:“扎布!纳命来!” “活捉扎布!” 千名龙武军齐声怒吼,声浪震得营帐簌簌发抖。 他们眼中的战意凝如实质,仿佛一群发现猎物的洪荒凶兽。那顶鎏金帅帐在他们眼中,已然是献给皇帝最好的战利品! 龙武军的铁蹄距离帅帐仅有百步之遥,千副明光铠反射的寒光,已将鎏金帅帐照得通明。 “放肆!” 扎布一脚踢翻前来报信的亲兵,按着镶宝石的刀柄冲出大帐。当他看清营中景象时,瞳孔骤然收缩,那些传说中的玄甲武士,竟真的杀到了他的中军! 几个败将却突然像饿狼般躁动起来:“大帅快看!全是明光铠!” 他们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手指因兴奋而颤抖。有个家伙甚至不自觉地舔着嘴唇,仿佛那些铠甲是能吃的珍馐。 扎布举到半空的马鞭突然僵住。 他死死盯着冲锋的龙武军,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清一色明光铠...莫非是...” “是龙武军!”一名曾出使长安的将领突然尖叫,“长安北衙禁军!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扎布头上。他当然听说过这支传说中的军队,从数十万唐军中精选的千名壮士,每个都能开五石强弓! 冷汗顺着扎布的脊背流下。他忽然明白,自己面对的不仅是唐军,更是整个大唐帝国的象征! “扎布,纳命来!” 李乾一声暴喝,声如九霄雷霆炸裂,震得方圆十丈内吐蕃兵士耳膜生疼。 只见他双腿猛夹马腹,胯下战马昂首长嘶,前蹄腾空而起,竟跃起丈余高,宛若一道黑色闪电直扑敌阵。 马背上,银甲李乾手中丈二长枪寒芒吞吐,枪尖在烈日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光弧。 这一人一马冲锋之势,恍若天将下凡,铁蹄踏处尘土飞扬,枪锋所向血雨纷飞。 吐蕃兵士但见一道银光闪过,便已喉头一凉,十余具尸体如割麦般接连倒下。 “来将通名!” 扎布瞳孔骤缩,虬髯下的面皮不住颤动。他五指如铁钳般扣住镔铁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征战半生,他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杀伐之气。 “大唐李乾在此!”李乾枪势不停,所过之处绽开朵朵血莲,“现在弃械可饶不死!” “李乾?!” 扎布闻言须发皆张,铜铃般的眼中迸出骇人凶光,“婆夷水畔三千勇士的性命,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他胯下枣红马人立而起,碗口粗的铁棍携着风雷之势当头劈下。 “呜——” 棍风激荡,竟将地面砂石卷起三尺。李乾额前碎发被劲风撕扯得笔直,却见他嘴角忽地扬起一抹冷笑:“可惜了这身功夫!” 手中银枪倏然化作游龙,不避不让直迎铁棍。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战场,火星如雨四溅。 这一击之威,竟震得扎布虎口迸裂,铁棍嗡嗡颤鸣不止。 扎布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自枪杆传来,胸口如遭万钧重锤,五脏六腑几乎移位。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再不敢恋战,猛地一拽缰绳,战马嘶鸣着调转马头,仓皇逃窜。 “想走?!” 李乾眼中寒光一闪,纵马疾追,银甲在日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流光。 “李乾!休得猖狂!”一名吐蕃悍将见主帅危急,怒吼着横插而出,手中铁棒挟着呼啸风声,狠狠砸向李乾。 “找死!” 李乾冷哼一声,长枪如银龙摆尾,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抽在那将领肩头。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那将领惨叫一声,如断线风筝般栽落马下,被随后赶来的龙武军士卒一拥而上,生擒活捉。 就这短短一瞬,扎布已逃出数十丈外,冷汗浸透后背,心中惊骇未定,若非那将领拼死阻拦,此刻他早已命丧黄泉! 李乾岂肯罢休?战马如风,紧咬不放。 沿途吐蕃兵将纷纷上前阻截,却无人能挡他一合之敌。长枪所向,血肉横飞,李乾如附骨之蛆,死死咬住扎布,逼得他几近窒息。 “快!调集全军!合围唐军,一个不留!”扎布虽狼狈逃窜,却仍未失大将之风,厉声嘶吼着下令。 此地吐蕃中军足有三万之众,而李乾所率龙武军不过千骑。若真陷入重围,胜负尚未可知! 第99章 活捉扎布! 龙武军胜在精锐,明光铠坚不可摧,将士皆是以一当百的悍卒;而吐蕃大军虽拥兵三万,却如群狼围虎,纵使血肉堆叠,也难挡这千骑铁流。 李乾见扎布竟未溃逃,反觉欣喜。“只要他敢战,便有生擒之机!”长枪遥指敌阵,眼底燃起猎手般的锋芒。 然而下一瞬——“快逃!” 扎布的尖啸骤然撕裂战场,声如阉宦哀嚎,刺得人耳膜生疼。 “逃?”一名吐蕃千夫长横刀勒马,怒喝道:“我军三万人尚在,何惧千骑唐寇!” 这话连李乾听了都暗自颔首。 可扎布恍若未闻。他面色倏地惨白,突然猛抽马臀,竟似疯魔般纵马狂逃。铁盔上金狼饰坠叮当乱颤,活像条丧家之犬。 “这……”李乾枪尖微滞,眉峰紧蹙。他万没料到,这吐蕃统帅竟不战先溃! “大帅!末将愿率死士断后!”又有蕃将拍马追喊。 扎布却回头嘶吼,声音抖得不成调子:“蠢货!李乾是唐军监军!龙武军既至,四面必有埋伏——”他竟将马鞭抽向劝战的亲兵,“快撤!唐军要合围了!” “合围?!” 这个词瞬间点燃吐蕃全军恐惧。河湟战场上,蕃军最惧便是陷入唐军口袋阵。霎时间三万大军土崩瓦解,逃窜的骑兵甚至将同袍撞落马背。 李乾怔立当场。“我何时设过埋伏?”他转头望向苏凤棠,却见这年轻校尉眼中精光暴闪。 “监军,此乃卫国公旧事重演!”苏凤棠马鞭遥指溃军,“当年阴山之夜,颉利可汗见李靖旗号,便以为唐军天降,竟弃十万大军独逃!” 李乾闻言大笑,枪杆狠狠拍在马臀:“扎布啊扎布,你倒是替本官省了伏兵!”玄甲洪流再度席卷而出,千柄横刀映着落日,将戈壁染成血色。 原来最锋利的兵器,从来都是人心之惧。 当年李靖夜袭阴山时,颉利可汗听闻“李靖亲至”四字,竟吓得面如土色。 这位草原雄主当即抛下十万铁骑,只带着亲卫仓皇北逃。失去统帅的突厥大军顿时土崩瓦解,最终被唐军全歼于阴山脚下。 颉利如此判断,实因唐军有两大利器: 其一,来去如风的铁骑,唐军不分兵种皆配战马,机动之强甚至超越游牧民族。 其二,李靖的威名,能让大唐军神亲临前线,必是举国精锐尽出! 正是这般推断,让颉利在三千唐军面前不战自溃。李靖竟以区区先锋之师,直捣突厥王庭,终结了这个雄踞草原的帝国。 苏凤棠轻抚腰间祖传横刀,眼中燃起灼灼火光。他的先祖,正是当年作为前锋大将的苏定方! 那夜阴山大雾弥漫,唐军行至敌营七里处忽遇雾散。众将士惊惶之际,苏定方执槊大笑:“此乃天助我军!” 遂亲率三百死士直冲可汗牙帐。那一战杀得突厥尸骸塞川,血染弓刀! “监军!”苏凤棠刀指溃逃的吐蕃大军。 李乾闻言顿悟,他这位监军亲临前线,麾下更是大唐最精锐的龙武军。在扎布眼中,这分明是唐军主力合围的信号! 龙武现,王师至。这支镇守长安的北衙禁军从不轻出,一旦现身战场,必是雷霆万钧的决战! “好个草木皆兵!”李乾望着烟尘中溃散的吐蕃旌旗,终于明白,有时候,名将的威名比刀剑更锋利,历史的阴影比埋伏更骇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却又充满讽刺。 颉利可汗的仓皇逃窜葬送了突厥帝国,而今日扎布的溃逃却成了他的保命符。 若他敢率三十倍大军与龙武军正面厮杀,纵使能胜,也必将付出血流成河的代价。 更何况,那个如修罗般在阵中冲杀的李乾,早已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 扎布这一逃,吐蕃中军顿时土崩瓦解。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丢盔弃甲的吐蕃士兵,他们慌不择路的样子,活像一群被狼群追逐的绵羊。 “这就是吐蕃勇士?不如回家吃奶去吧!” “有种的回头一战!皱一下眉头算我输!” “跑得比兔子还快,也配叫战士?” 龙武军将士们一边高声嘲骂,一边挥刀如狂。 他们仿佛化身嗜血的修罗,每一刀都带着积攒多年的怒火。 有个年轻士卒甚至一刀劈开两个吐蕃兵,血溅三尺仍不停手,当真恨不得将这些入侵者杀回娘胎! “全军听令!”李乾长枪一指,声震四野:“放过杂鱼,直取扎布!” “杀——!” 千柄横刀同时归鞘,千杆马槊齐齐前指,龙武军瞬间化作一支离弦利箭,朝着西南方向激射而去。 马蹄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竟在戈壁上拉出一道血色长龙。 李乾一马当先,枪出如龙。一个拦路的吐蕃千夫长刚举起弯刀,就被一枪洞穿咽喉。尸体还未落地,李乾已纵马越过,眼中只有那个越逃越远的鎏金铁盔。 “活捉扎布!”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在群山间回荡。 西南方的密林越来越近,那是吐蕃人最后的希望! “大帅...总、总算甩掉那群阴魂不散的唐狗了!”亲卫瘫坐在岩石上,胸膛剧烈起伏,活像一头刚攀上雪线的牦牛。 扎布倚着古松,眼中血丝密布。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那些被荆棘撕开的伤口仍在渗血,将残破的战袍浸得猩红刺目。 这一路逃亡,他至少三次听见李乾的长枪擦着耳畔呼啸而过,若不是亲卫以命相护... “长生天...终究没抛弃我。”扎布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突然他暴怒地捶打树干:“那个李乾究竟是什么怪物?!”树皮簌簌落下,“在悬崖上攀援如雪豹,渡急流比牦牛还稳,这真是养尊处优的唐将?” 为了甩开追兵,他特意钻进连吐蕃猎人都却步的原始密林。 谁知龙武军竟如附骨之蛆,藤蔓拦不住他们染血的横刀,绝壁挡不住他们矫健的身影。 最可怕的是李乾,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层层树幕锁定猎物。 “活捉扎布!” 熟悉的怒吼突然炸响,扎布惊恐地发现,四周山崖上不知何时已布满玄甲武士。 他们眼中燃烧着猎人的精光,刀锋映着夕阳,将整片山谷染成血色。 扎布回头瞥见那道如影随形的银甲身影,竟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李乾!你这屎壳郎成精了吗?本帅又不是牦牛粪,值得你这般穷追不舍?!” “放屁!”李乾一枪挑飞拦路的吐蕃兵,怒极反笑:”你才是滚粪球的蠢虫!”话音未落,战马已跃过三丈山涧,溅起的泥浆糊了扎布一脸。 “逃啊!” 吐蕃溃兵哭喊着四散奔逃,活像雪崩前惊惶的岩羊。 扎布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悲愤交加:“长生天在上,我宁愿当屎壳郎,也绝不做这滩任人追逐的牛粪!”说罢一头扎进荆棘丛,任凭尖刺划破锦袍。 第100章 “天赐良机” “报!吐蕃大将悉诺罗竟在李翰林剑下未走过三合!”哥舒翰的亲卫单膝重重跪地,双目灼灼闪着崇敬的光,声音因激昂而微颤。 “报!李平西将军已截断吐蕃左翼!” “报!郭将军将吐蕃残部赶进了死亡谷!” “报!监军大人以千骑破三万,正衔尾追杀扎布至野狼峡,那厮已成丧家之犬!” 捷报如雪片般飞来,哥舒翰抚摸着地图上猩红的标记,忽然放声大笑。他拇指重重按在野狼峡的位置,恰似按死一只在粪球上徒劳挣扎的甲虫。 “好一个点穴战术!”这位初掌兵符的统帅眼中精光暴射:“传令三军,今日便以吐蕃贼寇之血,把这高原的雪,染成大唐的红!” --------------- 布哈拉城西北的荒原上,一座镶金狼头的黑色帅帐如巨兽般匍匐。 帐内波斯地毯上,数十支牛油火炬将东方总督侯赛因·优福的身影投在帐幕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这位大食名将端坐在镶嵌宝石的鎏金座椅上,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帐中众将。 每个被他盯住的将领都不自觉地绷紧身躯,那眼神仿佛能剜出人的灵魂。 四五十名身经百战的悍将此刻静如石雕,只有火把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撕扯着凝重的空气。 “莱特这个摩尼教的老鼠......”侯赛因突然开口,声音像钝刀刮过骨头,“究竟藏在哪个鼠洞里?” 自先知旗帜升起之日起,阿拉伯帝国的铁骑便以血与火涤荡四方。 皈依或死亡,这是大食教给异教徒的唯一选择。 然而总有些顽固者如沙漠里的老鼠,在阴影中蛰伏。 摩尼教领袖莱特便是最令总督头痛的那只老鼠,其信徒网络如同地底暗河,每次围剿都让他从指缝间溜走。 侯赛因的指节在鎏金扶手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三日前他本已将莱特围困在废弃烽燧,谁知那异教徒竟在信徒掩护下化作青烟消散。想到这,总督手背上的青筋如蚯蚓般暴起。 “这些该死的异教徒!”侯赛因·优福猛地拍碎案几上的琉璃杯,猩红的葡萄酒在波斯地毯上洇开,犹如一滩鲜血。“就因这些老鼠拖累,我们竟迟迟不能东征!” 自先知启示之光照耀大地,阿拉伯帝国便立下了征服“黄金国度”的宏愿。 数十年来,战旗东指,铁骑踏破万里河山,直至中亚腹地,那道横亘在眼前的葱岭,已是东方最后的天堑。 可就在这临门一脚之际,真主却降下两道考验: 其一,帝国境内异教蜂起。摩尼教、景教、祆教...这些不肯皈依的顽固分子,犹如沙漠中的毒蝎,迫使帝国不得不将半数兵力用于镇压叛乱。 每当他集结大军准备东征,背后总会燃起叛乱的烽烟。 其二,那遥远的大唐帝国,竟比传说中更为可怖。开元三年怛罗斯的血色黄昏,开元五年碎叶城下的溃败...这些记忆如同附骨之蛆,让最勇猛的大食勇士也不寒而栗。 侯赛因抚摸着鎏金弯刀上的缺口,那是与唐军交锋留下的印记。 “要饮马黄河,必须先肃清这些异端!”侯赛因喃喃自语。 “总督!天大的好消息!” 庞亚德旋风般冲入大帐,这位素来沉稳的副将此刻满面红光,连卷曲的胡须都因激动而颤动。 侯赛因鹰眸骤亮:“说!” 庞亚德单膝跪地,激动的声音都在发颤:“总督!吐蕃十万大军已攻入河湟!整个唐国的陇右道都在燃烧!” 这消息虽已辗转数月才传至中亚,却如春雷般在帅帐中炸响。侯赛因·优福猛地起身,鎏金战甲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深邃的眼眸中燃起熊熊野火,仿佛已经看到安西都护府陷入烽烟的景象。 “阿拉胡阿克巴!”(真主至上) 将领们的欢呼声震得帐顶的狼头徽记都在颤动。 侯赛因缓缓展开西域舆图,手指重重按在河湟与安西之间的要道上:“唐人通往西域的血脉,就要被吐蕃人斩断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仿佛沙漠中突见绿洲的旅人:“安西驻军此刻必是粮秣断绝、援军难至!这正是真主赐予我们的战机!” 鎏金弯刀骤然出鞘,“以唐人的谚语而言,天赐良机若不把握,必遭天谴!”侯赛因的声音裹挟着金属般的冷硬,在帐中激起层层回响。 “进军!进军!” “饮马黄河,踏碎山河!” “黄金国度的金库,已在我们马蹄之下!” 狂热的呐喊如惊雷炸响,侯赛因眼前仿佛已浮现出大食铁骑踏破疏勒城墙的轰鸣,新月旗在龟兹城头猎猎飘扬的景象。 那个让帝国铁骑数十年止步葱岭的噩梦,此刻在吐蕃盟友的利刃下,正被碾作齑粉。 “安西若破,河湟便如熟透的椰枣垂落掌心!” 侯赛因的瞳孔中跃动着两簇幽蓝火焰,指尖抚过弯刀上镶嵌的夜明珠,声音因亢奋而微微发颤,“到那时,长安的宫阙将沐浴在真主的圣光之下,丝绸将铺满巴格达的街道,瓷器将取代波斯的珠宝,造纸术将让大马士革的学者为之癫狂!” 这愿景如燎原之火,瞬间将帅帐点燃。 比起当年征服波斯帝国的荣光,踏平“黄金国度”的诱惑更似天国流淌的蜜河。 那个令亚历山大折戟沉沙的神秘东方帝国,此刻正以丝绸为帆、瓷器为桅,在商队的驼铃声中向他招手。 “庞亚德!”侯赛因突然厉喝,刀尖挑破帐中凝滞的空气。 “在!”副将的应答如夜枭尖啸,却让众将热血沸腾如岩浆奔涌。 “即刻集结十万雄师!目标——”弯刀重重劈下,在羊皮地图上划出猩红的裂痕,“安西四镇!” 帐中忽然静得能听见心跳。一名将领喉结滚动,声音发涩:“那些……异教徒?” 侯赛因的眼神骤然冷如兴都库什山的千年玄冰。 他缓缓摘下颈间琥珀念珠,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粒粒碾碎成齑粉:“真主不需要异端的祈祷,只需他们的鲜血染红新月旗!” 第101章 定蕃围猎 长安城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麟德殿,李隆基倚在龙纹宝座上,眼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笑意。 这位开创开元盛世的帝王,此刻竟像个得了新奇玩物的孩童般,手指不停轻叩着鎏金扶手。 下首锦墩上,李林甫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纹,陈玄礼更是捻须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就连一向沉稳的高力士,此刻侍立御前时,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呵呵...”李隆基忽然笑出声来,手中军报轻轻晃动,“朕当初在酒肆见到的那个仗剑游侠,如今竟成了擎天玉柱!” 他指尖轻点哥舒翰的捷报,“此战虽才开局,吐蕃这条恶狼,怕是要折断爪牙了。” 李林甫立即俯身:“全赖陛下慧眼如炬。若无圣人点石成金...”话未说完,就被天子摆手打断。 “朕用人,唯才是举。”李隆基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杨思勖不也是阉宦之身?可平定梅玄成之乱时...”说着拍了拍龙椅扶手,“那等雷霆手段,满朝武将谁不叹服?” 李隆基这番话语虽带着几分自矜,却也不无道理。 开元一朝之所以能涌现如繁星般的英才,正是源于这位帝王“用人如器,各取所长”的胸襟。 即便是杨思勖这般出身微贱的宦官,只要真有将才,他照样敢委以重兵,这等气度,确是他可以自傲的本钱。 “陛下明鉴!”陈玄礼捻着银须笑道:“老臣往日只知哥舒翰是仗剑江湖的游侠儿,若非陛下慧眼,怎知他竟有如此将略?这一仗打得吐蕃人措手不及,当真漂亮!” “你这老滑头...”李隆基笑骂一句,眼中却满是受用。他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盏,看着氤氲热气中陈玄礼扳着手指如数家珍: “李平西截断吐蕃粮道,郭子仪大破左翼,李光弼奇袭敌后,就连那个整日醉醺醺的李白——”老将军突然提高声调,“竟也打败了吐蕃猛将悉诺罗!” “哐当”一声,李隆基手中的茶盖与杯沿相碰:“李白?” 高力士适时地轻咳一声,眼角余光扫向李林甫:“老奴记得李翰林平日连弓都拉不开...” “陛下明察!”李林甫立刻接话,“悉诺罗在吐蕃有‘雪山熊罴’之称,李白一介文士...”话未说完,忽见天子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 “行了。”李隆基一摆手,“你们可知李白除了诗才,更有一手绝好的剑术?当年他与裴旻比剑,连‘剑圣’都赞叹不已。” 李隆基眼中闪着追忆的光芒,“裴旻的剑、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这‘大唐三绝’的佳话,莫非爱卿们都忘了?” 李林甫与高力士目光一触即分,两人眼底同时闪过一丝阴翳。 “臣等孤陋寡闻...”李林甫的嗓音突然干涩得像秋日的枯叶。他们本想借题发挥,却不料天子对李白的了解竟如此之深。 李隆基踏过波斯地毯站在河湟地图前,修长的手指沿着墨线游走,仿佛在拨弄无形的琴弦:“朕的新战术如何?以逸待劳,守株待兔——”指尖突然在“定蕃”二字上重重一叩,“吐蕃已折损两万,但这还不够!” 羊皮地图上,七支朱砂标注的唐军如同七把利剑,正从不同方向刺向定蕃平原。 李隆基的指甲在定蕃周围划出一个血色包围圈:“西北作战两大难,山道崎岖难追敌,地势险恶难布阵。而定蕃这方圆数十里的平野,正是为朕的铁骑准备的屠场!” 李隆基指尖蘸了朱砂,在羊皮地图上划出数道猩红轨迹。 这位精通兵法的帝王,寥寥数语便道尽西北战事的精髓。 “臣为陛下贺!”李林甫眼底闪着精光,若真能全歼十万吐蕃军,他这安西大都护的功劳簿上,必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玄礼正要附和,却见李隆基突然拂袖:“定蕃虽可大胜,却难全歼。” 李隆基抓起朱砂笔在定蕃狠狠一涂,殷红的颜料顺着羊皮纸的纹路晕开,宛如真正的鲜血漫过战场:“朕要让吐蕃人的血,浸透这片土地三尺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传朕旨意,定蕃之战,朕不要俘虏” ----------------- 定蕃这片方圆数十里的开阔地带,此刻正成为唐军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七路唐军如同七条鞭子,将溃散的吐蕃大军往这片死亡之地驱赶。 悉诺罗的枣红马在戈壁上扬起一道烟尘,他回头望去,只见李白一袭白袍如雪,手中长剑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这位号称“雪山熊罴”的吐蕃悍将,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竟败在一个文人剑下。 “李白!”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若有一日你落在我手里...” “悉诺罗!哪里走!” 这声清喝如惊雷炸响,惊得悉诺罗险些坠马。 他猛抽马鞭,突然发现前方地平线变得异常平坦。定蕃!这片西北少有的平原,此刻在他眼中却像张开的血盆大口。 “不能去!”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高山密林才是吐蕃人的主场,若进入这片开阔地... “郭子仪在此!” 一声暴喝从侧翼传来,只见玄甲如林的唐军铁骑已截断去路。阳光下,郭字将旗猎猎作响,宛如死神的旌旗。 悉诺罗的瞳孔骤然收缩,前方山隘处,郭子仪铁塔般的身影截断了最后一条生路。 那杆丈八长槊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槊锋上未干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 “该死!” 他猛拽缰绳,战马吃痛人立而起。作为沙场老将,他瞬间判断出硬闯必死无疑。马蹄在原地焦躁地刨出深坑,最终却不得不调转方向,朝着那片死亡平原奔去。 “定蕃去不得!去不得啊!”悉诺罗在心中疯狂呐喊。可身后李白的剑光与郭子仪的铁骑已合成一道铜墙铁壁,将退路彻底封死。 就在此时,前方烟尘中突然窜出一队溃散的吐蕃骑兵。 他们头盔歪斜,甲胄上沾满血污,见到悉诺罗时竟像见到鬼魅般惊恐:“将军快逃!定蕃是唐人的陷阱!”为首的百夫长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那里...那里已经成了血池!” 第102章 死神来了 但凡经历过沙场的吐蕃老兵都清楚,定蕃这片开阔平原简直就是为唐军铁骑量身打造的屠宰场。 一望无际的戈壁上,吐蕃人惯用的伏击、迂回全都失了效用,只剩下赤裸裸的正面厮杀。而这正是装备精良的唐军最擅长的战法。 “不去定蕃,还能往哪逃?!”悉诺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又一队溃兵迎面而来,却在看清形势后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这些吐蕃人此刻狼狈如丧家之犬,甚至有人连靴子都跑丢了,赤脚在马镫上磨得血肉模糊。 突然,悉诺罗瞳孔骤缩,那面残破的金狼旗!是扎布的中军! “大帅!”他刚喊出口,声音却像被利刃截断般戛然而止。 眼前这个血人哪还是那个叱咤高原的吐蕃名将?扎布的战袍碎成布条,脸上凝固着前所未有的惊恐,活像被狼群追了三天三夜的羚羊。 “李乾来了!”扎布的尖叫带着哭腔。他一把抓住悉诺罗的缰绳,指甲深深掐进马鬃:“快拦住他!” 悉诺罗望向烟尘中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银甲少年手持丈二长枪,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绝望。 “大帅,定蕃是唯一生路!”悉诺罗的嗓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虽未与李乾交手,但那杆长枪已让他肝胆俱寒,连李白都敌不过的他,如何挡得住这位杀神? 扎布布满血丝的眼睛剧烈颤动。理智告诉他定蕃就是鬼门关,可环顾四周,东面郭字将旗猎猎作响,西面又有李白,北面玄甲铁骑已列成铜墙。 南边那片死亡平原,竟成了唯一的“生路”。 “走!”扎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马鞭抽得战马嘶鸣。这哪是选择?分明是饮鸩止渴! 另一边,银甲少年迎风而立。李乾望着远处溃逃的金狼旗,突然朗声大笑:“郭兄!太白兄!这一网可还痛快?” “痛快!”李白振剑长啸,剑穗上的血珠甩出一道弧线,“比‘十步杀一人’还要痛快百倍!” 郭子仪早已横槊立马:“再耽搁,功劳都要被哥舒翰抢光了!” 三人相视一笑,同时扬鞭。千骑卷起血色烟尘,如同死神展开的披风。 前方的扎布却越逃越心惊,每过一里,就有更多溃兵汇入这支残军。 他们身后永远追着如狼似虎的唐军,有时是陌刀如林的方阵,有时是箭如飞蝗的弩手,最可怕的是那些沉默的玄甲重骑,马蹄声闷如丧钟。 溃散的吐蕃残军如百川归海,在定蕃平原上渐渐汇聚成三万之众。 然而这支残军早已魂飞魄散,铠甲歪斜,旌旗委地,连战马都耷拉着脑袋,活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后那支愈聚愈多的唐军。玄甲映日,刀枪如林,每一张被风沙磨砺的脸庞上都燃烧着猎手般的亢奋。 他们阵型严整如移动的铜墙铁壁,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从高空俯瞰,定蕃平原上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追逐。 前方,吐蕃溃军如惊涛中的浮萍,杂乱无章地涌向平原腹地。有人丢掉了弯刀,有人扯碎了战袍,甚至不时有战马力竭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甩进滚滚烟尘。 后方,唐军的旗帜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在这片旗海中央,那面绣着“哥舒”二字的帅旗格外醒目。 它如同指引方向的北斗,将各路唐军凝聚成无坚不摧的铁流。枪矛组成的森林随着帅旗所指的方向缓缓推进,所过之处,只留下遍地残旗与血染的沙砾。 扎布回首望去,只见那面“哥舒”大旗越来越近,旗杆上悬挂的金铃在风中叮当作响,那清脆的铃声,此刻听来却比丧钟还要可怖。 ---------------- “大唐万岁!” “大唐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震彻云霄,十万唐军眼中燃烧着猎豹般的嗜血光芒。 这些常年与吐蕃厮杀的西北边军太清楚了,在这片开阔的定蕃平原上,等待吐蕃的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列——阵!” 哥舒翰的将令如山,十万大军闻令而动,却整齐地如同一个人的动作。铁甲碰撞声、战靴踏地声汇成一片闷雷,震得戈壁上的碎石都在跳动。 李乾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赫然是三千陌刀手组成的钢铁丛林! 这些精挑细选的巨汉个个身高八尺,五十斤重的陌刀在他们手中轻若无物。阳光在三千把陌刀上折射出刺目的寒光,远远望去,整片军阵仿佛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水银。 “这...”李乾的喉结不自觉滚动。 他参加过小勃律之战,却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陌刀大阵。三千把陌刀同时举起时,竟在平原上掀起一阵金属风暴的呼啸! 对面的扎布面如死灰。 作为吐蕃名将,他太清楚陌刀阵的威力。在怛罗斯,八百陌刀手就曾将大食铁骑劈得人仰马翻。而眼前...是整整三千把! 扎布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作为与唐军交锋多年的宿将,他太清楚陌刀阵意味着什么?那是真正的绞肉机,是任何血肉之躯都无法突破的死亡之墙。 他曾亲眼见过,吐蕃最勇猛的武士在陌刀阵前,就像麦秆般被齐刷刷斩成两段。 而当他的目光越过森冷的陌刀丛林,看到后方那密密麻麻的强弩阵时,这位吐蕃名将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强弩,这把悬在游牧民族头顶千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从匈奴到突厥,多少马背上的雄鹰折翼在这可怕的武器之下。扎布记得老赞普的训诫:“当唐军的弩机开始嗡鸣,就连苍鹰都要坠落。” “三百步...不,至少五百步的射程...”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更可怕的是那些特制的三棱弩箭,能轻易穿透三层牛皮甲,将骑士和战马像糖葫芦般串在一起。 “完了...全完了...”扎布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浑然不觉疼痛。 在这片开阔的平原上,面对唐军的陌刀强弩大阵,他仿佛已经看到死神在向十万吐蕃大军招手。 第103章 困兽犹斗 扎布死死盯着唐军阵中那支正在组装的弩兵部队,眼中的恐惧与贪婪交织。 这些来自中原的杀人机器,正以惊人的效率完成战前准备。 弓臂、弩机、望山,每个部件都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秦人留下的杀人技艺...”他想起吐蕃老祭司讲述的故事。 这些强弩的每个零件都像天上的星辰般精确,哪怕相隔千里的两架弩机,部件也能完美互换。 此刻,数千架拆解运输的强弩正在戈壁上重生,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嗜血的眼睛。 “大帅,速退为妙!”吐蕃将领见唐军已列开战阵,寒光凛冽的陌刀与蓄势待发的强弩尽数亮相,顿时面如土色。 这分明是要展开屠杀的前兆,若不趁唐军完成布阵前撤离,恐怕...... “请大帅速决!”求告声此起彼伏。吐蕃众将早已肝胆俱裂,更有怯懦者吓得双股战战,连完整的话语都挤不出半句,惨白的脸上写满末日将至的恐惧。 吐蕃军队始终无法与唐军正面抗衡,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唐军装备的陌刀与强弩这两件战场大杀器。 “不!” 在众将殷切的目光中,扎布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撤退的建议:“传令全军,列阵迎敌!” “列阵?!” 众将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若非碍于他大帅的身份,恐怕早已有人破口大骂他丧心病狂。 所有人都清楚陌刀与强弩的恐怖威力,一旦唐军完成战阵部署,其攻势必将如狂风暴雨般摧枯拉朽。 届时等待吐蕃大军的,只有一场血腥屠杀。明智之举本该是在唐军进攻前火速撤离,可扎布不仅不逃,反而要列阵迎战,这简直是以卵击石! 纵观吐蕃与唐朝近百年的交战史,吐蕃从未在正面会战中胜过唐军。 即便是薛仁贵兵败大非川一役,吐蕃也是先截断唐军粮道、瓦解其军心士气后,才敢发起进攻。 饶是如此,那一战依然打得异常惨烈,吐蕃伤亡之惨重使其无力追击,最终不得不以“唐军不再深入”为条件,与唐朝议和放薛仁贵撤军。 吐蕃并非不想全歼薛仁贵的孤军,而是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你们当真以为此时逃跑就能活命?”扎布眼中寒光迸射,锐利的目光扫过众将:“在这平原之地仓皇逃窜,只会死得更惨!其一,此处地势开阔,既无高山可据,也无密林可藏。唐军骑射之精,诸位心知肚明,丝毫不逊于我吐蕃勇士。若我军溃逃,必遭其衔尾追杀,届时尸横遍野,谁能幸免?” 唐军素来重视骑射训练,无论兵种皆需精通此技。 正因如此,即便是当年强横一时的突厥铁骑,也不敢夸口能在骑射上胜过唐军。在这无险可守的平原上溃逃,无异于自取灭亡。 “其二,虽然正面列阵难以战胜唐军,但总好过溃不成军的逃命。”扎布不愧为沙场宿将,深知此战必败,却更明白有序撤退胜过无序溃逃的道理。 众将闻言纷纷颔首,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可是大帅,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悉诺罗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恐惧。 扎布突然压低声音:“我们不妨这样...”他招手示意众将靠近,低声耳语一番。 “妙计!当真是妙计!” 众将脸上的惊恐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振奋的神情。 随着扎布一声令下,将领们策马奔驰,高声传令。吐蕃军队虽知此战凶险,但在严令之下仍迅速列阵,展现出精锐之师的素养。 与此同时,唐军也已布阵完毕。 两座杀气冲天的庞大军阵,在这定蕃平原上遥遥相对。战鼓雷鸣,旌旗猎猎,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即将爆发! 唐军阵前,哥舒翰、李乾、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等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一切尽在掌握! 早在军议之时,众将便一致选定定蕃作为决战之地。当时唯一存疑的是,扎布究竟会选择列阵决战,还是冒险突围? 经过反复推演,哥舒翰等人得出共识,扎布别无选择,唯有背水一战! 表面看来,突围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实则凶险万分。 其一,定蕃地势开阔,一马平川,正利于唐军铁骑追击。若吐蕃仓皇逃窜,必将沦为唐军箭矢下的活靶子。 其二,除这片平原外,周边尽是险峻山林。唐军早已封锁所有要道,吐蕃若想夺路而逃,无异于痴人说梦。 至于遁入深山老林?看似可行,实则更难。 吐蕃虽擅山地行军,但此间地形险绝,可通行的路径早已被唐军重兵把守。 思来想去,与唐军正面决战虽无胜算,总好过在逃亡途中被各个击破。 “咦?” 李乾突然眉头一皱,面露诧异。不仅是他,哥舒翰、李白、郭子仪等人也都露出讶色,扎布的举动实在反常! 只见这位吐蕃主帅单骑出阵,在阵前来回驰骋,高声激励士气:“大吐蕃的勇士们!今日我们已陷入绝境,退无可退!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吐蕃士兵们紧抿着嘴唇,连呼吸声都刻意压抑着。在这绝境之中,谁能不惧? “我知道你们害怕,这没什么可耻的!”扎布微微颔首,对这个反应毫不意外,“我也怕!我也怕死!” 这番坦白让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困惑。身为主帅,即便心中恐惧也该不动声色,更不该当众承认。这般反常的坦诚,实在令人费解。 “但绝境未必就是死路!”扎布突然提高声调,简短有力的话语让士兵们黯淡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我们的生路,就在眼前——” 他猛然挥动右臂,如惊雷劈落:“只有击溃唐军,才能活着回家!现在,你们是要引颈就戮,还是随我拼死一战?” 他的嗓音尖利刺耳,可出人意料的是,这番嘶吼竟点燃了吐蕃士兵眼中的仇恨之火。 “杀!” “死战!” 震天的怒吼骤然爆发,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困兽犹斗,何况是这些被逼入绝境的战士?他们高举兵刃,杀气直冲云霄,誓要与唐军决一死战。 第104章 血色狂澜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击败唐军已成为吐蕃将士唯一的生路。 扎布的话语犹如烈火,点燃了他们胸中的战意,每个士兵都血脉贲张,誓要与唐军决一死战。 “锵——” 扎布猛然抽出腰间弯刀,寒光乍现。他手腕一抖,刀锋在空中划出眩目的弧光,声如雷霆般吼道:“大吐蕃万岁!” “大吐蕃万岁!” 吐蕃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扎布刀锋前指,战马嘶鸣着向前冲去。他的弯刀与沿途士兵的兵刃相击,迸发出密集如雨的铿锵之声。 “大吐蕃万岁!” 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声中,吐蕃士兵眼中的战意愈燃愈烈。 困兽犹斗,更何况这些被逼入绝境的精锐之师?在扎布的激励下,他们一扫先前的颓丧,热血沸腾,战意冲天。 “战场胜负,岂止取决于士气?”哥舒翰冷眼旁观着吐蕃军阵的变化,嘴角泛起一丝讥诮:“百年来吐蕃屡败于大唐,非战意不足,实乃装备、训练、战术皆逊一筹。” 这番话说得透彻。若仅凭士气就能决定胜负,唐军又何必耗费巨资打造精良军备? 与吐蕃军震天的喊杀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唐军阵中一片肃杀般的寂静。将士们静立如林,仿佛对面沸腾的敌军根本不存在。 “杀——!” 扎布猛然挥刀指向唐军,刀光如闪电划破长空。 “杀光唐军!”吐蕃全军发出最后的怒吼,如潮水般向唐军涌去。而唐军阵中,哥舒翰缓缓举起令旗,一场决定生死的决战就此展开。 吐蕃大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如潮水般向唐军阵地涌去。 “轰隆隆——” 铁蹄震地,烟尘冲天而起,顷刻间在平原上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尘云,连阳光都被阻隔在外。 这支由吐蕃孙波茹精锐组成的吐蕃铁骑,久经战阵,冲锋之势犹如怒龙出海,猛虎下山,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天地都踏碎。 然而,唐军阵中依然静如止水,将士们纹丝不动,仿佛对眼前这雷霆万钧的冲锋视若无睹。 在唐军眼中,即便吐蕃军队再勇猛百倍,也不过是徒劳,数十年来无数次交锋的经验告诉他们,吐蕃军队根本不堪一击。 “来得越多,死得越惨。“ 哥舒翰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肩甲上的灰尘,那闲适的神态仿佛不是在指挥一场生死大战,而是在庭院中赏花品茗。 李乾、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等人同样神色从容,毕竟在正面交锋中,吐蕃从未胜过唐军,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强弩准备!” 哥舒翰右手猛然挥下,令旗如闪电般划破长空。传令兵洪亮的声音在阵中回荡。 三千余架强弩早已蓄势待发,手臂粗细的弩矢在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宛如凶兽露出的獠牙,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近两万支弩矢密密麻麻排列,从高空俯瞰,就像一片蓄势待发的毒蛇之海。 “放!” 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号令,无数弩矢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如暴雨般倾泻向冲锋的吐蕃大军。 那破空之声犹如雷霆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娘的,这动静比导弹还吓人!”李乾瞳孔猛缩,忍不住低声嘀咕。 唐军强弩依射程分为长、中、短三种制式。 此刻率先发威的正是射程最远的长程强弩,其射程可达一里之遥。 千余架长程强弩同时发射,五千余支丈许长、手臂粗的巨矢破空而出,尖锐的呼啸声堪比现代导弹,刺得人耳膜生疼。 数千支巨矢在空中划出致命弧线,宛若一群择人而噬的毒蛇,无情地扑向吐蕃军阵。刹那间,血光冲天! 只见无数道血箭交织成一朵巨大的血色曼陀罗,在阳光下绽放出妖艳的红光,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与战马的悲鸣交织在一起。 巨矢携带的恐怖动能岂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它们毫不费力地穿透第一个吐蕃士兵的身体,余势未减又接连贯穿后方数人。 速度之快,甚至能在第一个受害者身上留下透光的血洞,而后才被喷涌的鲜血填满。 一朵朵妖艳的血花次第绽放,最终汇聚成一片血色汪洋。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这血腥的奇观竟呈现出诡异的美感,让人既惊叹又战栗。 强弩的贯穿力惊人,连续射穿五七个士兵后,箭势才渐渐衰竭。 战场瞬间化作人间炼狱,每一支巨矢都在收割着成串的生命。 当弩矢的力道渐渐减弱,那些被贯穿的吐蕃士兵和战马就像被竹签串起的烤肉,三五成群地被钉在一起。 最骇人的是,这些“肉串”上的生命尚未完全消逝,仍在做着各种诡异的动作,有的还在机械地挥舞弯刀,有的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有的四肢抽搐如舞蹈...整个战场仿佛上演着一出恐怖的血色哑剧。 “吐蕃人什么时候学会跳太空步了?”李乾望着战场上那些被弩矢带飞、在空中手舞足蹈的身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强弩的威力,但如此规模的齐射还是让他震撼不已,这可比任何好莱坞大片都刺激百倍! 那些被射穿的吐蕃士兵在空中扭曲的姿态,活像在表演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舞步,若不是满目猩红,他真要以为这是在举办什么舞蹈大赛。 第一轮齐射过后,原本密集的吐蕃军阵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了一大块,露出大片空白。 转头望去,后方已堆起一座由尸体和弩矢组成的“小山”。 然而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吐蕃士兵继续冲锋。他们双眼充血,如同饿狼扑食般冲向唐军阵地。 多年的征战让他们对强弩的恐怖早已麻木,更何况此刻除了冲锋,他们别无选择。要么突破唐军防线求得一线生机,要么葬身箭雨之下。 可惜等待他们的,依然是那熟悉的死亡呼啸。又一波弩矢破空而来,将更多生命钉在这片血染的战场上... “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声如雷霆炸响,一波又一波的弩矢撕裂长空,无情地倾泻在吐蕃军阵中。 这些夺命飞矢轻易穿透铠甲,将一个个吐蕃士兵带得腾空而起,在空中扭曲翻腾,仿佛在演绎一场血腥的“死亡芭蕾”。 那些被巨大力道抛向半空的身影,四肢诡异地舞动着,活像一群提线木偶在表演惊悚的空中杂技。 他们扭曲的姿态与凄厉的惨叫,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战争画卷。 待箭雨过后,战场上已然耸立起一座座由尸体堆砌的“山丘”。 这些“尸山”中,许多吐蕃士兵尚未断气,仍在垂死挣扎,有人痛苦地抓挠着伤口,有人疯狂地挥舞着断肢,还有人如野兽般撕咬着身旁的尸体。 战马的哀鸣此起彼伏,与人类的惨叫交织成一首地狱交响曲。 放眼望去,整个战场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第105章 扎布的毒计 “杀!杀过去!” “唯有踏破唐阵,方有生路!” 扎布声嘶力竭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吐蕃将领们挥舞着弯刀,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吐蕃士兵发疯般向前冲锋,每一步却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从一里开外就遭受强弩洗礼的他们,冲到弓箭射程时已是阵型破碎,伤亡惨重。 “嗖嗖嗖——” 吐蕃士兵终于进入射程,箭雨泼向唐军阵地。然而—— “叮叮当当!” 箭矢撞上唐军精良的铠甲,迸溅出点点火星,却难伤分毫。 反倒是唐军弓箭手从容还击,箭无虚发,吐蕃士兵如割麦般倒下,简陋的皮甲在唐军强弓面前如同纸糊。 终于,最悍勇的吐蕃勇士冲到了阵前。他们扔下角弓,抽出弯刀,面目狰狞地咆哮:“杀光唐军!”刀锋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劈下。 迎接他们的,是突然绽放的死亡刀光。 “唰!” 三千柄陌刀同时出鞘,寒芒连成一片耀眼的刀墙。 阳光下,这堵由精钢铸就的死亡之墙反射着刺目的冷光,仿佛天神降下的审判之刃。 刀锋未至,凛冽的杀气已让冲在最前的吐蕃勇士瞳孔骤缩。 三千柄寒光凛冽的陌刀同时扬起,在阳光下织成一道死亡的刀幕。 每柄重达五十斤的陌刀在精锐唐军手中挥舞,劈砍之力何止千钧?锋刃所至,血肉之躯如同朽木。 “噗嗤!噗嗤!” 沉闷的斩击声连成一片,竟压过了战场所有喧嚣。 每一次刀光闪过,就有一朵妖艳的血花绽放。 冲在最前的吐蕃骑兵,连人带马被三五柄陌刀同时劈中,战马嘶鸣着断成数截,骑士还未来得及惨叫,身躯就已四分五裂。 这不是战斗,而是一场血腥的肢解表演。 破碎的肢体、断裂的骨骼、飞溅的内脏在刀光中起舞,混合着喷涌的鲜血,在地面汇成猩红的溪流。一个冲锋下来,阵前已堆起半人高的血肉残渣。 吐蕃人疯了似的往前冲。 前面的尸体还未倒下,后面的骑兵已经踏着同伴的残肢冲来。 可唐军的陌刀阵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绞肉机,无论来多少,统统绞成碎片。 从高空俯瞰,这幅血色画卷正在不断蔓延,起初只是零星的红斑,渐渐连成血溪,最终化作方圆数十里的赤色汪洋。 阳光照在这片血海上,折射出诡异而瑰丽的光芒,仿佛大地正在渗出鲜血。 “呕——” 李乾突然弯下腰,喉结剧烈滚动。尽管南征小勃律时早已见惯生死,但此刻空气中黏稠的血腥味仍如实质般灌入鼻腔,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吞咽鲜血。 “监军大人,您这...”苏凤棠刚想打趣,却猛地捂住嘴转过身去。他剧烈咳嗽着,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要把肺都呕出来。 李白修长的手指死死掐住鼻梁,这位向来洒脱的诗仙此刻面色惨白,宽大的袖袍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颤抖。 郭子仪等人虽仍笔直挺立,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们同样在忍受着这令人窒息的血雾。 “这味儿...比长安西市的屠宰坊还冲...”有龙武军士兵小声嘀咕。 “当年我祖父夜袭阴山,十几万突厥人的血把整个草原都泡透了!那血腥味儿可比这浓烈得多了。”李浚这位将门之后突然昂首向天,仿佛要透过弥漫的血雾看见祖辈的荣光。 “卫国公阴山之战虽壮,却不及我祖曳河之役!”苏凤棠有些不服地说道:“阴山横亘数百里,尸骸尚可分散。而我祖当年在曳河畔可是把整条河都染成了红色!” 李浚喉结滚动,悻悻道:“令祖的兵法...终究是承自我祖。”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下,苏凤棠顿时语塞,苏定方师从李靖,这是不争的事实。 就在这片刻静默间,战场形势又变。吐蕃人的尸体越堆越高,鲜血在地面汇成无数猩红的水洼。 “吐蕃黔驴技穷矣!”哥舒翰突然拔剑出鞘,“全军——出击!” “大唐万岁!” 唐军的怒吼震碎流云,声浪所至,战鼓如雷,铁甲洪流开始向前推进。每一步踏下,大地都为之震颤。 三千陌刀手组成的刀墙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每一次整齐的劈砍,都如同泰山倾覆,将面前的吐蕃军阵硬生生劈出血肉沟壑。 一支轻骑兵如银色闪电般从侧翼掠出,直插吐蕃军后方。 这便是唐军战无不胜的铁三角战术: 陌刀如泰山压顶,摧枯拉朽;强弩似暴雨倾盆,先声夺人;轻骑若银蛇出洞,断敌退路。三者配合,天衣无缝。 陌刀的恐怖威力背后有其局限,五十斤的重刀对体力的消耗堪称恐怖。 但唐军早有对策,轻骑兵如影随形地缠住敌军,使其既不能游斗消耗陌刀手体力,又无法全身而退。 每当轻骑兵如疾风般掠过战场,便是屠杀开始的信号。 敌军一旦被轻骑兵纠缠住,紧随其后的陌刀手便如死神降临,肉之躯在寒光闪闪的陌刀面前,不过是一层薄纸,顷刻间支离破碎。 此刻,随着轻骑兵完成合围,数万吐蕃大军已成瓮中之鳖。这场大战虽未结束,胜负却已分明。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撤!” 扎布眼见唐军骑兵出动,嘴角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他右手一挥,猛地拽紧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远方。 “快撤!全军撤退!” 悉诺罗等将领见状,急忙拍马跟上。数万吐蕃大军如退潮般向着吐蕃方向仓皇逃窜。 “嗯?”李乾眉头骤然紧锁,面露惊疑。 扎布方才费尽心机重振军心,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如今战至中途却突然撤退,此举着实出人意料。 “这......”哥舒翰、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以理解。 “不好!”李乾猛然醒悟,厉声喝道:“快拦住扎布!他要弃军而逃!好狠毒的心肠!” “当真歹毒!”众将闻言无不色变。 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扎布的险恶用心。 从一开始,这位吐蕃统帅就定下毒计,要用数万将士的性命为诱饵,只为给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第106章 兵败如山倒 这是数万吐蕃将士的性命,寻常人岂能有如此狠毒的心肠?可扎布不仅狠,更是毒辣至极,冷血无情。 正因如此,李乾等人万万没想到他会使出这般毒计。谁能料到,扎布竟会以数万同袍的血肉之躯,为自己铺就一条逃生之路? 此计虽狠,却极为有效。数万吐蕃大军横亘于前,纵使唐军骁勇善战,一时也难以杀尽。 而就在这稍纵即逝的间隙里,扎布已策马远遁。 “杀!杀!杀!” 李乾心急如焚,手中长枪如狂风骤雨般横扫,所过之处,吐蕃兵士纷纷倒下。 然而,纵使他杀得再多,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难以扭转局势。 “吐蕃将士听着!扎布已弃你们而去,何必白白送死?放下兵器,饶尔等不死!” 李乾深知,此刻唯有招降敌军,方能尽快追击扎布。否则,待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扎布早已逃之夭夭。 扎布的突然溃逃,让吐蕃军心彻底崩溃。听闻李乾的劝降,无数吐蕃士兵纷纷抛下弯刀,跪地高举双手,向唐军投降。 一人带头,万人效仿。转眼之间,战场上跪倒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如潮水般伏地。 “追!” 李乾猛夹马腹,战马如狂风般冲出,直扑扎布逃遁的方向。 吐蕃降兵纷纷避让,一条大道豁然洞开,李乾纵马疾驰,身后尘土飞扬。 “活捉扎布!” 龙武军爆发出震天怒吼,紧随李乾追杀而去。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等人亦率军分路追击,铁蹄如雷,杀声撼地。 “这……” 哥舒翰凝望着李乾等人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亲自追击?但身为三军统帅,他必须克制胸中沸腾的战意,稳住这混乱的战场。 “传令!各部立即收拢俘虏,清点战损!”哥舒翰深吸一口气,沉声喝道。他的声音虽稳,眼中却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这场追击已然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杀。溃逃的吐蕃士兵早已丧胆,只顾抱头鼠窜,恨不得肋生双翅。 唐军铁骑如狂风般席卷而过,刀光闪处,血浪翻涌。 “杀尽吐蕃狗!” 唐军将士的怒吼震彻山谷。横刀过处,必有一道血虹冲天而起。残肢断臂在空中划出凄厉的弧线,将苍茫大地染成猩红。 “唐军杀来了!快逃啊!” 吐蕃士兵哭嚎着四散奔逃,像受惊的兽群般窜入山林。 原本整齐的山道顿时化作修罗场,漫山遍野都是仓皇逃命的身影,到处都是寒光凛冽的追兵。 鲜血在枯草间蜿蜒成溪,断刃插在尸体上微微颤动。秋风掠过战场,卷起浓重的血腥味,连天边的残阳都仿佛被染成了血色。 ---------------- 在一处险峻的山隘处,一队唐军正扼守着要道。士兵们百无聊赖地拄着横刀,嘴里不停地抱怨着。 “哼,那些龙武军是嫡系精锐,咱们就是后娘养的杂牌军!”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啐了一口,“杀吐蕃狗这样的好事全让他们捞着了,咱们却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喝西北风!” “住口!军令如山!”队正厉声呵斥,但眼中也闪过一丝不甘。 “队正,弟兄们也就发发牢骚。”另一个士兵插嘴道,“这可是百年难遇的立功机会啊!听说定蕃那边都杀红眼了...” 正说话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只见山道上烟尘滚滚,一群丢盔弃甲的吐蕃士兵正没命地奔逃而来。 “是吐蕃狗!” “送上门来了!” 方才还无精打采的唐军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个个眼冒精光,手中的横刀在阳光下闪着寒芒。 方才的牢骚抱怨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哈哈哈!天赐良机啊!” “弟兄们,比比谁砍的脑袋多!” “一个都别放过!” 吐蕃溃兵远远望见隘口处严阵以待的唐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为首的吐蕃军官怪叫一声,带着残兵就往左侧的山路逃去,右侧是万丈悬崖,根本无路可走。 “这群蠢货!”唐军队正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挥手下令,“左边那条路看着平坦,尽头却是断崖。弟兄们,慢慢跟着,看他们自己往死路上跑!” 士兵们会意地狞笑着,像猫戏老鼠般缓缓压上。 阳光照在他们染血的铠甲上,映出一片刺目的红光。山风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屠杀奏响哀乐。 “听说监军南征小勃律时,在婆夷水边让数千吐蕃狗做了坠崖鬼,今日咱们也来效仿一番!” “摔死吐蕃狗!” 唐军闻言,无不振奋,横刀出鞘,如猛虎般扑向溃逃的敌军。 吐蕃败兵早已丧胆,此刻更是被逼得如羊群般节节败退,直至悬崖边缘。 “别过来!” “退后!快退后!” 冲到崖边的吐蕃士兵面如土色,有人甚至双腿发软,跪地哀求。可唐军杀意已决,哪会留情? “跳啊!你们的赞普在下面等着呢!” “要么跳,要么死!选一个!” 唐军狞笑着步步紧逼,刀锋所向,血肉横飞。 吐蕃士兵越是绝望,唐军就越是亢奋。这些年来,吐蕃如同阴险的豺狼,屡屡袭扰边境,烧杀掳掠后便遁入高原。今日血债血偿,岂能心软? “我们投降!饶命啊!”吐蕃士兵哭嚎着跪地求饶。 “投降?”为首的唐军队正冷笑,“我们偏要看着你们跳!” “啊——” 惨叫声骤然划破长空。最前排的吐蕃士兵被挤落悬崖,他们在空中徒劳地挥舞四肢,像断线的木偶般翻滚坠落。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 悬崖石壁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碎肉与残肢四溅。 越来越多的吐蕃士兵如下饺子般坠入深渊,整面悬崖很快被染成猩红,远远望去,宛如一道血色瀑布倾泻而下。 另外一边,一队吐蕃残兵慌不择路地逃进一座险峻峡谷。 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直插云霄,将天光都挤成一线。 而在峡谷唯一的出口处,早已立起唐军的旌旗。那里,一队玄甲将士正严阵以待。 “吐蕃狗入瓮了!” 守关唐军眼见溃兵涌来,眼中迸出嗜血的光芒。 弓弦震动声骤起,箭雨倾泻而下,瞬间将冲在最前的吐蕃士兵钉成刺猬。凄厉的哀嚎在峡谷中回荡,惊起一群寒鸦。 第107章 吐蕃诈降 绝境中的野兽最是危险。这些吐蕃败兵竟爆发出惊人的悍勇,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 迎接他们的是第二波箭雨,以及雪亮的横刀。 冲阵的吐蕃士兵如麦浪般倒下,鲜血很快汇成溪流,在石缝间蜿蜒。 “后面!唐军追上来了!” 绝望的喊声未落,峡谷另一端已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前后夹击之下,吐蕃残兵面如死灰。有人跪地痛哭,有人发疯般用头撞向岩壁,更多人像无头苍蝇般在血泊中打转。 “天要亡我......” 一个吐蕃百夫长仰天惨笑,突然拔出弯刀,狠狠刺进自己的咽喉。 “逃!往悬崖上爬!”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陷入绝境的吐蕃士兵突然发疯般冲向陡峭的岩壁。 他们丢弃弯刀,甩掉箭囊,像一群绝望的猿猴般开始徒手攀爬。 唐军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这些吐蕃狗莫不是吓疯了?” “这般陡峭的悬崖,怕是连山羊都爬不上去!” “除非他们突然长出翅膀来!” “那就不叫吐蕃狗,该叫飞天狗了!” 唐军士兵抱着看戏的心态,指指点点地欣赏着这出“好戏”。有人甚至掏出干粮,边吃边看。 然而笑声渐渐凝固在脸上,只见那些吐蕃士兵竟真的越爬越高,在绝壁上留下一串串带血的指印。 他们为了活命,竟将平日的攀爬本领发挥到极致。 “不好!这些吐蕃狗从小在雪山长大,真能爬上去!” “快放箭!” 唐军慌忙张弓搭箭,可仰射的箭矢根本够不到高处,纷纷无力地坠落崖底。 “怎么办?” “难道真要让他们逃了?” 就在唐军焦躁不安时,一个机灵的士兵突然灵光一闪,扯着嗓子喊道: “喂!吐蕃狗!看看这是谁?扎布被我们活捉啦!” 吐蕃士兵原本正全神贯注地攀爬着悬崖,可“扎布被俘”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回头张望,然而崖下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俘虏? “卑鄙的唐狗!竟敢诓骗我们!”吐蕃士兵气得破口大骂。 “骗你们怎么了?”唐军士兵嬉笑着回敬,“骗吐蕃狗不是天经地义吗?” “喂,吐蕃狗!”一个唐军士兵突然仰头喊道,“爬那么高,腿不抖吗?” “哼!我们吐蕃勇士从小在雪山长大,攀岩越岭就像...”领头的吐蕃士兵正要炫耀,余光瞥见脚下万丈深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啊——!” 攀岩之人最忌回头。这一眼望去,再勇猛的战士也会两股战战。只见那吐蕃士兵手脚一软,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直坠而下。 “救命啊!” “长生天保佑!”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在绝壁间回荡。 一个接一个的吐蕃士兵失去平衡,像熟透的果子般从崖壁上坠落。他们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最终在嶙峋的岩石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血花。 “这...这也行?”唐军士兵目瞪口呆地望着顷刻间被染红的崖壁,半晌才回过神来。 有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早知道这么管用,就该早点喊这一嗓子...” --------------- “大帅!前方隘口已被唐军封锁!”悉诺罗面如死灰,声音里带着颤抖。 扎布勒住战马,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他猛然回首,只见一面绣着“李”字的猩红战旗正破风而来,猎猎作响。那旗帜之下,必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却又畏之如虎的男人——李乾。 “李...乾...”扎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个名字的主人碎尸万段。 “大帅,快拿个主意啊!”悉诺罗急得直跺脚。 一众将领也都眼巴巴地望着扎布,眼中满是绝望。隘口若不能突破,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办法?我哪...”扎布话到一半,突然眼中精光暴射,猛地一拍大腿:“有了!就这么办!” 他兴奋的声音都在发颤,可悉诺罗等人听完计策,却面面相觑:“大帅,这...这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扎布厉声喝道,“你们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隘口处,唐军早已摩拳擦掌。就在他们准备大开杀戒时,一个吐蕃将领突然冲到阵前,扑通跪地:“唐军爷爷饶命!我们愿降!” “投降?”唐军校尉冷笑一声,“大唐不需要你们这些吐蕃狗!” “且慢!”那吐蕃将领急忙大喊,“我们已擒获扎布!只求换条活路!” “什么?抓住扎布了?”这消息如同惊雷,唐军将士顿时双眼放光,“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吐蕃将领见唐军态度松动,立即高声应和。他转身一挥手:“把人押上来!” 几名吐蕃将领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身影走上前来。 那人正是扎布,此刻被捆得结结实实,却仍在破口大骂:“无耻叛徒!你们不配做吐蕃的勇士!”被骂的将领们羞愧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真是扎布!” “没错,就是他!” 唐军将士顿时欢呼雀跃。“快!快押进来!”守军校尉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眼中闪烁着立功受赏的憧憬。 就在几名吐蕃将领押着扎布踏入隘口的瞬间,异变陡生! “唰——” 一道寒光闪过,校尉的喉咙突然喷出鲜血。他难以置信地指着出手的悉诺罗,轰然倒地。 “这不是投降!这是夺路!”悉诺罗挥舞着滴血的弯刀,厉声喝道。其他吐蕃将领也纷纷暴起发难,刀光剑影中,唐军猝不及防,瞬间溃散。 扎布迅速挣脱绳索,矫健地翻身上马:“快走!”吐蕃败军如决堤洪水般涌过隘口,向着雪山密林逃窜。 “混账!” 李乾在数里外目睹这一切,脸色铁青。 这最后一道天险失守,全歼敌军的计划功亏一篑。狭窄的山道上挤满了溃逃的吐蕃士兵,唐军根本无法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第108章 李隆基的雄心 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殿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李隆基负手而立,面前一幅丈余长的河湟地图在光晕中微微泛黄。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住地图上蜿蜒的山川河流,仿佛要将每一道关隘、每一条峡谷都刻进眼底。 高力士静立身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侍奉天子数十载,他太明白此刻陛下心中所想,十万吐蕃铁骑压境,河湟战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不仅是边疆之争,更关乎大唐气运。 “陛下!” 一声清越如莺啼的呼唤打破了殿中的沉寂。杨贵妃踏着莲步而来,金线绣花的裙裾拂过青玉地砖,带起一阵暗香浮动。 “爱妃。”李隆基转身展颜,伸手握住那双柔荑。贵妃的玉指微凉,腕间金钏叮咚作响。 “陛下已多日未观歌舞了...”杨贵妃朱唇轻启,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娇嗔。若是往日,这般情态早让天子放下政务,可今日。 “爱妃,歌舞之事...容后再议。”李隆基轻轻摇头,眉宇间闪过一丝罕见的凝重。 杨贵妃眼波流转,目光落在那幅密密麻麻标注着军情的舆图上。 前线捷报频传,哥舒翰用兵如神,十万吐蕃大军已陷绝境,眼看就要创造全歼敌寇的辉煌战绩。这般大胜在即,陛下竟连最钟爱的《霓裳羽衣曲》都无心欣赏? “陛下...”她朱唇微启,却见天子忽然展颜一笑:“贵妃可知朕在等什么?” “臣妾不过深宫妇人,只懂得些歌舞娱人的本事。”杨贵妃低眉浅笑,耳畔的步摇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这正是她最的圣心之处,从不妄议朝政。 李隆基执起她的柔荑,引至地图前,手指划过陇右道蜿蜒的山川:“河湟乃西域咽喉,此战若胜,可保安西十年太平。但——”指尖突然重重叩在一处,“朕真正在意的,是这里!” “大非川?”杨贵妃黛眉微蹙,弯成两道新月。 “不错,正是大非川!”李隆基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大非川水土丰饶,宜牧宜耕。在吐蕃人手中,这里是最肥美的牧场,吐蕃三成牛羊骏马,至少有一成产自此地。若我大唐能收复大非川,无异于斩断吐蕃一条臂膀!” 然而,李隆基话锋一转,声音愈发铿锵:“然朕所谋者,不止于此。大非川沃野千里,若能开垦为良田,便可成为我大唐西进的粮仓与跳板。届时大军由此出发,越过积石山,直取逻些,必能一举平定吐蕃!” 大非川对富庶的大唐而言不过锦上添花。但其战略价值无可估量,这里将成为插入吐蕃腹地的利刃。 一旦在此站稳脚跟,平定吐蕃指日可待。 自太宗朝起,平定吐蕃便是历代唐皇夙愿。 当年薛仁贵西征大非川,正是欲以此为基,剑指吐蕃王庭。可惜功败垂成,致使良机错失。如今,这个未竟的宏愿,正在李隆基眼中熊熊燃烧。 “爱妃可知,此番吐蕃举十万大军进犯河湟,孙波茹精锐尽出,大非川已成空!若哥舒翰能全歼来犯之敌,大非川便如探囊取物。届时只需攻破石堡城,这片沃土就将归入大唐版图!” 说到激动处,李隆基的声调很是高亢,充满兴奋,手掌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千军万马已随他的指尖奔腾而出,“朕志在四海,吐蕃必灭!如今良机就在眼前!朕的功业,必将超越历代帝王!” 就在这豪情万丈之际,一名太监冲入殿中:“陛下!定蕃大捷!斩首数万,我军正在乘胜追击!” “胜了?”李隆基旋风般转身,一把夺过军报。目光扫过战报时,他剑眉骤然扬起:“好!此战斩敌两万,俘获三万,加上先前战果,吐蕃十万大军已折损七成!” “恭喜陛下!天佑大唐!”高力士与杨贵妃齐声贺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李隆基非但没有喜色,反而将战报狠狠拍在案上,厉声道:“哥舒翰糊涂!朕要的不是这些数字!那残余的三万吐蕃军可有逃脱?” 李隆基深知,若让这三万残兵逃回大非川,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突然,李隆基猛地转向西北方向,眼中精光暴涨,“李乾你在哪呢?” ---------------- 在河湟险峻的群山中,一支特殊的部队正在密林深处急速穿行,这正是李乾率领的龙武军精锐。 此刻的龙武军早已不复往日威仪,锃亮的明光铠被丢弃在来时的路上,矫健的战马也早已不见踪影。 将士们身上的衣衫被荆棘撕扯得褴褛不堪,脸上布满汗水和划痕,却依然保持着惊人的行军速度。 那日扎布智取隘口突围后,李乾当机立断,率领部队改走山间小道。 这是一场生死竞速,用血肉之躯的双腿与敌军的战马比拼速度。主道已被溃逃的吐蕃败军堵塞,龙武军只能选择这条布满荆棘的密林之路。 在崇山峻岭间行军,最大的敌人是体力的消耗。 为确保行军疾速推进,李乾当机立断,毅然下令舍弃那沉重如山的铠甲,仅携弓箭与横刀轻装前行。每副铠甲重达三四十斤,虽能护身,但此刻,速度才是克敌制胜的锋利剑刃。 “快!再提速!” 李乾屹立于山路转角,手臂高扬吼声如雷,“扎布就在前方不远处我们要用这两条腿,跑赢他的四条腿!龙武军的勇士们,告诉我,你们可有这无畏的胆魄?!” “有!” 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等一众将领率先振臂高呼,声震云霄,士兵们虽已气喘如牛,却个个昂首挺胸,眼中闪烁着不屈不挠的炽热光芒。 于是,在李乾的率领下,龙武军宛如一支幽灵般的劲旅,在河湟之地的崇山峻岭与茂密林海间穿梭自如。 一场关乎大唐国运兴衰的生死竞速,就此轰轰烈烈地展开。 这是血肉之躯与战马铁蹄的激烈碰撞,是意志与时间的殊死较量,更是对龙武军将士们勇气与坚韧的极致考验。 第109章 绝壁上的龙武军 山峦叠嶂,沟壑纵横。龙武军在河湟的崇山峻岭间艰难跋涉,翻过一座又一座险峰,越过一道又一道深涧。 终于,一座如刀削斧劈般的绝壁赫然矗立在众人面前——鹰嘴堑。千仞峭壁直插云霄,仰视之时,几乎要扭伤脖颈。 李乾目死死盯住这座天堑。 李白仰望着这座鬼斧神工的绝壁,不由感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如今看来,我那诗句未免太过浅薄了。” 李光弼神色凝重:“当年霍去病将军,就是在此堑前止步...” “我们...该不会要攀爬这座绝壁吧?”龙武军将士面面相觑,声音里透着迟疑。 “正是!”李乾大步走到队伍前方,声若洪钟:“这是截击扎布的唯一捷径!若绕道而行,至少要耽搁五七日。到那时,我们连吐蕃人的马粪都追不上!” 李浚喉头滚动,“监军大人,非是末将畏怯,只是这...这真的能爬上去吗?”这个问题道出了所有将士的心声,众人齐刷刷望向李乾。 “能!”李乾斩钉截铁,“因为我们是龙武军!” 然而,即便是大唐最精锐的龙武军,面对这座连飞鸟都难以逾越的天堑,也不禁心生踌躇。毕竟,他们是血肉之躯的凡人,不是肋生双翼的神仙。 李乾不再多言,猛地束紧袍袖,大步迈向悬堑。就在他伸手要攀爬时,郭子仪一个箭步上前拦住:“监军,让末将先上!” “不行!必须我第一个上!”李乾斩钉截铁地拒绝。 “监军三思!” “让末将先试!” 众将士纷纷上前请命。 李乾目光坚毅如铁:“正因我是监军,才必须第一个上!”他深知,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比不上身先士卒的行动。作为统帅,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关乎全军士气。 榜样的力量,胜过千军万马! “末将第二个上!”郭子仪立即会意,这是最能振奋军心的方式。 “那我第三个!”李白豪迈地跨前一步。 “李翰林且慢,让我来!”李光弼抢身上前。 李乾不再多言,双手抓住突出的岩石,矫健的身形如猿猴般敏捷上攀。 转眼间,他已离地十余丈高。他回头朝下挥手,朗声道:“我在上面等你们!”那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龙武军将士仰望着监军的身影,个个屏息凝神,心跳如鼓。 当李乾攀至百丈高处时,不经意间朝下一瞥,只见郭子仪等人已如蚂蚁般渺小。这一眼让他心头一颤,手脚顿时发软,险些失足。 “龙武军!”他猛然一声长啸,声震山谷。 “龙武军!” “龙武军!” 山下立即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这吼声如惊雷炸响,瞬间点燃了全军的热血。 最后一丝迟疑烟消云散,将士们如潮水般涌向堑壁,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远远望去,鹰嘴堑的绝壁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移动的黑点,犹如一群壁虎在垂直的岩壁上奋力攀登。 “眼睛往上看!别看脚下!” “攀一段就找地方歇口气!” 李乾、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人的呼喊声在悬崖间回荡,为攀爬的将士们鼓劲助威。 榜样的力量确实惊人,在将领们的带领下,龙武军将士们仿佛被注入了无穷力量,一寸一寸向上挪动,进展还算顺利。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很快被打破。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一名士兵失手坠落,在岩壁上撞击数次后,最终化作崖底一滩血肉。 这惨状立即引发了连锁反应。 “不...不行了...” 几名士兵因恐惧而手脚发软,接连从高处跌落。 血肉之躯撞击在嶙峋岩石上的闷响令人毛骨悚然,整片鹰嘴堑的岩壁渐渐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更糟的是,不少士兵虽未坠落,却已吓得浑身发抖,死死贴在岩壁上一动不敢动。他们脸色惨白如纸,随时可能步同伴后尘。 李乾低头望去,万丈深渊令人头晕目眩。即便胆识过人的他,此刻也不禁心跳如鼓。但他深知,自己绝不能显露丝毫惧色。 “闭眼!深呼吸!稳住心神!”李乾强自镇定,声音洪亮如钟。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闭目调息、平复心绪才是上策。 “坚持住!别慌!” 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人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所幸龙武军毕竟是精锐之师,在竭力自控下,骚乱没有进一步扩大。李乾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额头早已布满冷汗。 若继续有人坠落,必将引发更大的混乱,届时军心动摇,恐怕再难完成这近乎不可能的任务。 李乾攀至一块突出的岩石后,终于得以喘息。 他大口喘着粗气,却仍用尽全力向崖壁上的将士们呼喊:“弟兄们!吐蕃狗贼就在前方!扎布就在眼前!爬上去,活捉敌酋!” 龙武军将士紧咬牙关,全神贯注地向上攀爬,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们已经征服了一半!再加把劲,胜利就在眼前!”李乾的吼声在崖壁间回荡。 “誓不放弃!” 李白踩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胸膛剧烈起伏,却仍发出震天呐喊。 “誓不放弃!” 陆续找到歇脚处的将士们齐声响应。 “誓不放弃!” 这声浪直冲云霄。 歇息片刻后,李乾继续向上攀登。这一次进展顺利,在数次停歇后,光秃秃的山顶已然在望,只差最后一搏。 李乾深吸一口气,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四肢,加快攀爬速度。 当他终于翻上山顶时,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囊般瘫软在地,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 “监军上去了!”这声呼喊如同胜利的号角,在悬崖间久久回荡。 李乾还未及起身,身后便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 原本疲惫不堪的龙武军将士们,此刻个个双目赤红,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他们手脚并用,矫健的身姿在悬崖上飞掠。 这壮观的场景印证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榜样的力量足以撼天动地。 李乾的成功登顶,就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将士的血液。 他们攀爬的速度之快,仿佛不是在征服悬崖,而是在乘胜追击溃败的敌军。 李乾回望崖壁,看着如履平地般飞速攀援的将士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第110章 吐蕃眼中的“猎物” 不多时,一只血迹斑斑的手突然搭上崖边,李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将人拉了上来,正是诗仙李白。 此时的李白哪还有半分谪仙人的飘逸?浑身衣衫褴褛,鲜血混着泥土结成了硬痂,活像个泥猴。 最可笑的是他那三缕引以为傲的美髯,此刻沾满了血污尘土。 不一会,郭子仪、李光弼相继攀上崖顶,陆续登顶的龙武军将士们横七竖八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把这辈子缺的氧气都补回来。 “我们...真的...爬上来了?”有人颤声问道,望着脚下万丈深渊仍觉恍惚。 李乾突然振臂高呼:“我们爬上来了!” “龙武军!无所不能!” 山巅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这呐喊里浸透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更饱含着超越极限的自豪。 确实,世上再没有什么赞誉,配得上他们今日创下的奇迹。 当初谋划时,李乾就将鹰嘴堑列为最后的后手。本想在定蕃全歼吐蕃大军,谁料扎布狡诈突围,硬是逼得他们走了这条连飞鸟都望而却步的天险之路。 鹰嘴堑的万丈绝壁终究没能阻挡龙武军的脚步,这份超越常理的壮举,怎能不令人热血沸腾? 休整间隙,李乾清点人数。三千精锐折损三十余人,余者尽数登顶。这般伤亡,在如此天险面前已是奇迹。 “儿郎们!随我生擒扎布!”李乾振臂高呼,声震群山。 “生擒扎布!”龙武军齐声怒吼,眼中燃起熊熊战火。他们矫健跃起,仿佛方才的生死攀登不过是场热身。 接下来的行军出奇地轻快,将士们健步如飞,崎岖山路在他们脚下如履平地。 连鹰嘴堑这样的天堑都征服了,世间还有什么能阻挡这支铁军? 更何况,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截击战,每个人都恨不能将浑身气力化作十份来使。 李乾精心选定的截击地点本是绝佳咽喉要道。然而战局瞬息万变,扎布的溃逃速度远超预期。 龙武军尚未抵达预定位置,便在开阔地带与两万余吐蕃精锐狭路相逢。 “弟兄们!”李乾横刀出鞘,寒芒映日,“狭路相逢——” “勇者胜!”三千虎贲的怒吼震得山林颤抖。 刀光如雪,李乾一马当先杀入敌阵。 龙武军如猛虎下山,以血肉之躯在吐蕃铁骑中撕开一道血色缺口。 --------------- “呼——” 扎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面容终于舒展:“总算逃出生天了。” 自定蕃大败以来,这位吐蕃统帅被唐军追得几近绝望,这段亡命奔逃的时日,堪称他此生最狼狈的经历。 一路上险象环生,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在鬼门关前转了几回。 “就算唐军插上翅膀也追不上咱们了!”悉诺罗抚掌大笑,满脸得意。 “再有几日就到石堡城,到了那里,唐军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待回到大非川,重振旗鼓,定要报此血仇!”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众将纷纷附和,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喜色。 虽然此战折损数万精锐,但用这些士卒的性命铺就的逃生之路,在他们看来再划算不过。死再多的兵卒,也好过自己送命。 然而他们的喜悦还未持续片刻,就被一阵惊恐的呼喊打断:“唐军!是唐军!” “唐军绕到我们前面去了!” “胡言乱语!”扎布眼中凶光毕露,厉声呵斥:“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梦话!唐军明明被我们甩在身后,怎么可能......” “再敢乱说就割了你的舌头!”悉诺罗也勃然大怒。这一路惊魂未定,最听不得的就是“唐军”二字。 “大帅,千真万确啊!您快看那边——”亲兵急得直跺脚,“至少好几千唐军,正朝我们杀来!” “还敢胡言乱......”扎布的怒斥戛然而止,他的双眼猛然瞪大,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那是......咕!”悉诺罗的惊呼同样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古怪的鸡鸣。他惊恐地发现,前方数千唐军正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一个接一个,吐蕃将领们全都变成了泥塑木雕。 他们脸上写满了绝望,历经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转眼却发现这不过是场可笑的幻觉。 这支突然出现的唐军,就像一柄重锤,将他们从希望的巅峰狠狠砸向绝望的深渊。 “大唐万岁!” 震天的战吼声中,龙武军如猛虎下山。阳光下,横刀闪耀的寒芒刺痛了吐蕃人的眼睛,更刺痛了他们早已崩溃的神经。 “逃啊!快逃啊!” 吐蕃士兵彻底崩溃了。连日来被唐军追杀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此刻见到龙武军的刀光,他们就像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 “快跑!快跑!”连将领们也丧失了斗志。 “站住!都给我站住!”扎布声嘶力竭地怒吼,手中弯刀寒光一闪,一个逃兵应声倒地。 但杀戮已经无法阻止这场溃败,吐蕃大军就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大帅,您糊涂了不成?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有将领急得直跺脚,声音里满是惊惶。 “这是龙武军!正是歼灭他们的天赐良机!” 扎布却突然容光焕发,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他手中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刺目的寒芒,仿佛已经砍在唐军身上。 “可那是李隆基最精锐的龙武军啊!”有将领小心翼翼地提醒,声音都在发颤,“咱们对上他们,哪有半点胜算?” “那是从前!”扎布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看看!他们没了明光铠,丢了战马!就算是猛虎,也被拔了牙、断了爪!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众将定睛细看,“真的!” “果然如此!” “龙武军真的没了铠甲战马!” 将领们脸上的惊恐渐渐被狂喜取代。这支曾经让他们闻风丧胆的铁军,此刻竟成了他们眼中可以任意宰割的猎物! 第111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更令他们狂喜的是扎布接下来的话。 “此番进犯河湟损兵折将,若能全歼这支龙武军,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十万大军折损八成,赞普必定震怒。 但若能歼灭这支龙武军,那可是李隆基最精锐的亲军,一个抵十个的存在!其意义甚至远超击溃十万普通唐军。 赞普完全可以借此大做文章,狠狠羞辱大唐天子。 放在平日,借扎布十个胆子也不敢与龙武军正面交锋。 但此刻天赐良机,这支铁军既无标志性的明光铠,又失了战马,只剩弓箭横刀。若这样还拿不下,他扎布不如直接从石堡城跳下去! “歼灭龙武军!” “歼灭龙武军!” 众将想通此节,顿时欣喜若狂,声嘶力竭地呐喊。这或许是他们此生最亢奋的时刻。 “杀光龙武军!” 吐蕃兵如饿狼见羊,眼冒红光,挥舞弯刀扑向唐军。 而装备简陋的龙武军却毫无惧色,战吼震天:“大唐万岁!” 当两股铁流轰然相撞的刹那,战场上顿时绽开一片血色浪花。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滚烫的鲜血在冻土上蒸腾起猩红的雾气。 甫一交手,胜负立判! 这支千挑万选的龙武军,纵使卸去明光铠,舍却战马,仅凭手中横刀,依然杀得吐蕃军阵脚大乱。 每一个龙武军士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刀法狠辣刁钻,招招夺命。 “噗!噗!噗!” 横刀破空的寒芒中,沉闷的入肉声不绝于耳。 “啊——”吐蕃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吐蕃狗贼听好了!” 龙武军将士刀锋染血,怒喝震天:“纵无明光铠,纵失战马,凭这手中横刀,照样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就算只剩赤手空拳,龙武军依然是龙武军!” “岂是尔等鼠辈可比!” 每一个龙武军士都憋着满腔怒火。吐蕃人竟敢小觑他们,以为卸了铠甲就能任人宰割?今日就要让这些蛮夷知道,真正的精锐,靠的不是甲胄,而是刻在骨子里的血性! 作为当时天下第一强军,纵使阿拉伯帝国的精锐也要逊色三分。这份傲骨,岂会因卸去铠甲就消磨半分? 仅仅一轮冲杀,吐蕃军便尸横遍野。战况之惨烈,竟与往日全副武装时别无二致! “这......”扎布脸色煞白,握着弯刀的手不住颤抖。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真正的猛虎,就算拔了牙,也还是猛虎! 扎布原本盘算着能趁此良机全歼龙武军,却万万没料到会是这般局面。 他双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若非眼前血光飞溅、断肢横飞,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真要以为自己在做一场噩梦。 “没有明光铠,没有战马,龙武军竟还如此凶悍......”悉诺罗等吐蕃将领面如土色,活像见了厉鬼,“若是全副武装,那该有多可怕?” 此刻龙武军战力不足三成,却已杀得吐蕃军节节败退。 若让他们披甲执锐,那该是何等毁天灭地的威势?吐蕃将士在龙武军面前,简直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太可怕了......” 终于有吐蕃将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都在发抖。他们久闻龙武军威名,今日亲身体验,才知传闻尚不及其实力的十之一二! 虽然伤亡惨重,扎布却不肯罢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吐蕃与大唐交战百年,何曾全歼过龙武军?若能达成,必是奇功一件! “杀!杀光龙武军!”扎布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脖颈上青筋暴起。 其他吐蕃将领也明白其中利害,不待命令便挥刀威逼士卒上前厮杀。对他们而言,只要能歼灭这支龙武军,哪怕赔上再多性命也在所不惜! 吐蕃士兵们最初冲锋时,还做着全歼龙武军的美梦。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将他们惊醒,这不过是痴心妄想! 更令他们心寒的是,吐蕃的军制与大唐截然不同。 在大唐,军功重赏,士卒奋勇杀敌就能加官进爵;而在吐蕃,战功永远属于贵族将领,普通士兵不过是权贵们立功的垫脚石。 “凭什么要我们拿命给那些大人物换功劳?”这个念头在吐蕃士兵心中蔓延。但在将领们的弯刀威逼下,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冲锋。 “来多少,便杀多少!” 此刻的龙武军,宛如一台精密运转、冷酷无情的杀戮巨擘,以排山倒海之势,无情地碾碎着敌人的血肉之躯。 每一声刀剑相击,每一次战马嘶鸣,都似死神的低吟,在战场上回荡。 “夺马!速速夺马!” 李乾在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厮杀中,声嘶力竭地高声喝令。 他深知,一旦龙武军将士跨上战马,那精湛绝伦的骑射功夫,必将让他们的战力如虎添翼,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龙武军的将士们闻令而动,在斩杀吐蕃士兵的间隙,毫不犹豫地抢夺战马。 只见一个个矫健如豹的身影,飞身跃上马背,刹那间,马背上的厮杀变得更加激烈,如猛虎添翼,锐不可当。 李乾更是身先士卒,手起刀落,率先夺得一匹骏马,稳稳地跨坐其上。 “骑兵集结!”李乾一声令下,那声音如洪钟大吕,声震沙场,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 话音未落,李白、李光弼、郭子仪等人已各自夺得战马,率领数十骑如疾风般疾驰而来。 转眼间,一支百余人的精锐骑队已然成型,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闪闪,蓄势待发。 “杀——!”李乾铁枪前指,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敌阵。 “轰隆隆!”虽仅百余骑,但冲锋之势却如雷霆万钧,势不可当。马蹄声如战鼓擂动,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吐蕃军本就难以抵挡龙武军的凌厉攻势,如今面对这武装到牙齿、气势汹汹的龙武铁骑,更是溃不成军,纷纷抱头鼠窜。 李乾所率骑队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所过之处,血浪翻涌,尸横遍野。 吐蕃士兵不是被刀锋无情斩落,就是被铁蹄狠狠踏碎,惨叫声、哀号声此起彼伏。 “速来!上马!”李白长剑如虹,在敌阵中纵横驰骋,杀出一条血路。 其实无需他提醒,附近的龙武军将士早已心领神会,纷纷夺马而来,加入到这支钢铁洪流之中。 短短片刻,骑兵阵已扩充至一百五十余骑,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潮水,势不可挡。 几个冲锋过后,夺得的战马越来越多,骑队规模迅速扩大至四五百人,声势更加骇人,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 “生擒扎布!” 李乾一声怒吼,如晴天霹雳,在战场上炸响。 他率领这支钢铁洪流,如猛虎下山般直扑吐蕃主帅而去。铁蹄所向,敌军如潮水般溃散,纷纷避让,不敢直撄其锋。 第112章 援军赶到 “轰隆隆——” 这支数百人的铁骑冲锋起来,声势竟如千军万马般骇人。铁蹄踏碎山河,烟尘遮天蔽日。 “该死的唐军!怎会如此凶悍?” “这些唐军简直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快逃啊!” 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吐蕃败军,在龙武军这般凶猛的攻势下,最后一点斗志也土崩瓦解。军心涣散,溃不成军。 扎布毕竟是沙场老将,危急关头灵光一闪,嘶声吼道:“放箭!快放箭!唐军无甲,用箭雨招呼!切莫近战!” 地上堆积如山的吐蕃尸体已经证明,与龙武军近战无异于自寻死路。远程箭袭,确实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听到这声吼叫,李乾心头一沉。 若是有铠甲在身,吐蕃的箭矢不过是隔靴搔痒。但现实残酷,为了攀越鹰愁崖,他们不得不舍弃了重甲。 “冲锋!全速冲锋!”李乾当机立断。 眼下唯一的生机,就是在吐蕃箭阵成型前冲入敌群,逼其近战。他猛夹马腹,如狂风般冲向敌阵。 身经百战的龙武军将士心领神会,纷纷催马疾驰。战马嘶鸣,铁蹄如雷,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在和死神赛跑。 然而吐蕃人的反应同样迅捷。转眼间,漫天箭雨已如飞蝗般袭来。 李乾手腕一翻,横刀精准地磕飞一支利箭,随即侧身避过另一支。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人亦是各展所长,或格挡或闪避,箭矢难伤分毫。 然而并非每个龙武军都有这般身手。箭雨之中,不断有人中箭落马,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 每一个龙武军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每折损一人都让李乾心如刀绞。 “冲!不要停!”李乾声嘶力竭地怒吼。此刻迟疑就是送死,唯有冲入敌阵才能化解箭阵威胁。 在付出三十余人伤亡的代价后,铁骑终于杀入吐蕃军中。横刀出鞘,寒光如雪,吐蕃士兵如割麦般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尸骸很快堆积如山。 “该死的龙武军!”悉诺罗看着自家将士被屠戮,又惊又怒,咬牙切齿。 “陷入重围竟还如此凶悍!”吐蕃将领们胆战心惊。他们终于明白,若在平时,这三千龙武军怕是真能横扫十万吐蕃大军。 “好机会!”扎布却突然眼前一亮,拳头狠狠砸在掌心:“放箭!继续放箭!” “大帅,可我们的人还在......”亲卫话音未落。 “唰!”扎布弯刀出鞘,寒光闪过,那名亲卫的人头已然落地。 “违令者,斩!” 扎布面目狰狞,为了歼灭龙武军,他已然不惜让自家将士陪葬。箭雨再度倾泻而下,不分敌我地覆盖了整个战场。 那名亲卫栽倒在地,双目圆睁,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忠心进谏却换来杀身之祸。 “多嘴!” 扎布慢条斯理地在尸体上擦拭刀锋,声音冷得像冰:“错过今日,哪里还能找到全歼龙武军的机会?能为大吐蕃献身,是这些贱卒的荣耀!” 悉诺罗等将领面色惨白,这是要连自己人都一并射杀啊!何等狠毒的心肠! “只要灭了龙武军,人人都有重赏!”扎布见众人迟疑,立即抛出诱惑。 “放箭!” 这招果然奏效,将领们眼中的不忍瞬间被贪婪取代,纷纷张弓搭箭。刹那间,尖锐的破空声响彻战场,箭雨遮天蔽日般倾泻而下。 “卑鄙!”李乾心头剧震,万万没想到扎布竟狠毒至此,连自家将士都要屠杀。 箭矢无差别地收割着生命,惨叫声中,吐蕃士兵如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但龙武军毕竟训练有素,危急关头纷纷以吐蕃士兵为盾,伤亡反倒比预想中小得多。 “继续射!不信射不死你们!”扎布目眦欲裂,正要亲自挽弓,突然“大唐万岁!”一声震天战吼从侧翼传来! 惊天动地的战号骤然炸响,连大地都为之震颤。尽管战场上厮杀声、惨叫声、马嘶声交织如雷,却仍掩盖不住这气吞山河的呐喊。 扎布心头剧震,循声望去,只见地平线上突然涌现出无边无际的铁甲洪流。 成千上万的唐字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片翻滚的火海,映红了半边天际。 “弟兄们!援军到了!”李乾瞬间热血沸腾,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哥舒翰率领的唐军来得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若再迟来片刻,龙武军的伤亡将难以估量。 要知道,这些千挑万选的精锐,每一个都是无价之宝,折损一人就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呼——”李乾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哥舒翰大军一到,此战胜负已定,龙武军的伤亡也能控制在最小范围。 “该死的唐军!来得太及时了!” 扎布几乎咬碎钢牙,他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歼灭龙武军的良机,只要成功,不仅能将功折罪,更能青云直上。 虽然要付出惨重代价,但用普通士卒的性命换取自己的锦绣前程,在他看来再划算不过。 可天不遂人愿,唐军主力竟来得如此之快!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唐军旌旗,少说也有五六万之众。如此雄师,莫说他这支残兵败将,就是吐蕃全军在此也未必能敌。 更令他绝望的是,唐军骑兵已分成两翼,如铁钳般向两侧包抄而来,意图再明显不过,要将他这支残军团团围住,一个不留! 一旦退路被断,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果然,远处已现出一道令人胆寒的刀墙,寒光凛冽的陌刀组成死亡之网,正以泰山压顶之势推进。 刀锋所过之处,吐蕃士兵如麦浪般倒下,竟无一人能全身而退! 在陌刀战阵的无情收割下,战场已然化作修罗地狱。 放眼望去,不仅活着的吐蕃士兵难觅踪影,就连完整的尸首都成了奢望。残肢断臂散落一地,血肉模糊的尸块堆积如山,仿佛被洪荒巨兽肆虐过一般。 “快!截住吐蕃狗贼!”李乾厉声喝令,猛夹马腹向前冲去。 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率领龙武军铁骑紧随其后,如利剑般直插吐蕃军退路。 扎布听到这声怒吼,顿时面如死灰,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若被这支铁骑截断退路,他就算肋生双翅也难逃一死。惊骇之下,他声嘶力竭地吼道:“逃!快逃!” 其实无需他下令,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唐军主力,吐蕃士兵早已魂飞魄散。 只见战场上瞬间炸开了锅,吐蕃败兵如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他们个个面无人色,眼中满是惊惧,逃跑时双腿发软打颤,活像一群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 第113章 河湟大捷 扎布策马狂奔,李乾率军紧追不舍,双方如同两股汹涌的怒潮在草原上竞逐。 铁蹄翻飞间,烟尘滚滚,竟是谁也甩不开谁。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扎布额头渗出冷汗,心中暗叫不妙:“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悉诺罗突然挥刀砍翻一名挡路的吐蕃士兵。这一幕如闪电般划过扎布脑海,他眼中凶光一闪,手中弯刀猛然劈向身旁的士兵:“杀!用他们拖住唐军!” 这一声令下,吐蕃将领们纷纷露出狰狞面目。 他们手中的弯刀寒光闪烁,毫不留情地砍向自己的士兵。 这些平日里号称“吐蕃勇士”的将领,此刻却比面对唐军时还要凶狠百倍,仿佛在屠杀不共戴天的仇敌。 “好个歹毒的畜生!”李乾见状,胸中怒火中烧。 他虽与吐蕃为敌,却也为这些无辜士兵感到愤慨,当即高声喝道:“吐蕃将士听着!我乃大唐监军李乾!放下兵器者,可保性命!” 这番承诺犹如天籁,让绝望的吐蕃士兵欣喜若狂。他们竟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仿佛打了场大胜仗。 “生擒扎布者,重赏!”李乾趁热打铁,抛出诱饵。 “当真?”吐蕃士兵将信将疑。 “大唐一诺千金!”李乾字字铿锵。 吐蕃士兵皆知唐朝海纳百川,唐军中各族将士并肩作战,只要立下军功,不分种族皆可封赏。想到这一路上扎布为求活命,不惜用他们的性命铺路,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活捉扎布!” “活捉扎布!” 吐蕃士兵如潮水般调转矛头,朝扎布涌去。 李乾见状,厉声喝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扎布,你为求活命不惜残害袍泽,今日就是你的报应!” 扎布早已被李乾吓破了胆,在他眼中这个唐将简直比恶魔还要可怕。 他尖叫一声,弯刀狠狠刺入马臀,战马吃痛长嘶,鲜血飞溅中如离弦之箭般窜出。这匹千里良驹负伤狂奔,竟让李乾一时追赶不上。 看中越跑越远的扎布,李乾猛地摘下六石硬弓,搭箭上弦,弓弦震颤间,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发出尖锐的啸声,仿佛万千箭矢同时激射,声势骇人。 扎布毕竟是吐蕃有名的勇士,虽不及李乾骁勇,却也非等闲之辈。 只见他一个翻身伏在马鞍上,险险避过这夺命一箭。李乾连发数箭,箭箭直取要害,却都被扎布惊险躲过。 几番交锋后,二人距离越拉越远,扎布终于逃出了射程。 李乾胯下战马不过是临时夺来的凡驹,哪比得上扎布精心饲养的千里良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仓皇背影渐渐远去,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纵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李乾也誓要将你生擒!”他咬牙切齿,手中马鞭狠狠抽下,战马吃痛狂奔。 身后,“大唐万岁”的欢呼声震天动地。唐军已将吐蕃残部尽数歼灭,正在欢庆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来人!”浑身浴血的哥舒翰声如洪钟,“速发军报,禀告陛下,河湟大捷!” 扎布策马狂奔一阵,回头望去,已不见李乾身影。他这才勒紧缰绳,放缓马速,长舒一口气,轻抚着汗湿的马鬃喃喃道:“好马儿,今日全仗你了。” 这番死里逃生,着实惊心动魄。若非座下这匹千里驹,他必成唐军阶下囚无疑。 想到堂堂吐蕃大将竟沦落到要靠战马脚程逃命,扎布心中五味杂陈。转念一想,又暗自庆幸:若李乾骑的是原本那匹神驹,自己怕是插翅难逃。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扎布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那道如影随形的身影,不是李乾又是谁? “这阴魂不散的恶魔!”扎布恨声咒骂,扬鞭再逃。 “轰隆隆——” 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从侧翼传来。李乾循声望去,只见一队吐蕃败兵正仓皇逃窜,领头的正是悉诺罗等将领。这些人个个面如土色,胯下战马却都是难得的良驹。 李乾眼前一亮,若能夺得一匹好马,追击扎布岂不如虎添翼?当即调转马头,横刀拦住去路。 “是李乾!” “那个杀神!” 吐蕃将领们见到拦路之人,顿时如丧考妣,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纳命来!”李乾直取其中一匹最为神骏的战马。那将领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娘啊”脱口而出,险些坠马。 悉诺罗等人见状,哪还顾得上同僚,纷纷扬鞭催马,作鸟兽散。 此时的李乾眼中只有那匹神驹,对其他逃窜的吐蕃将领视若无睹。只要夺得良马,追上他们不过是早晚的事。 “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那吐蕃将领面如土色,不住后退,声音里带着哭腔:"饶命啊!小的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再与大唐为敌!” 他那副摇尾乞怜的模样,活像一条丧家之犬,倒让李乾动了恻隐之心。 “把马留下,饶你不死。”李乾沉声道。 那将领如蒙大赦,忙不迭滚鞍下马,双手奉上缰绳。 李乾伸手接过缰绳的瞬间,眸中寒芒骤然一闪,手中铁枪猛地一刺,那敌将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倒地。 李乾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绝尘而去,连头都未曾回一下。 此时,悉诺罗等人正暗自庆幸有人替他们挡下了这致命一击,心中正自侥幸。 然而,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刹那间,皆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李乾骑着那匹战马,如狂风席卷般风驰电掣地追来,那气势仿佛要将他们尽数碾碎! “完了!彻底完了!” “这煞星定是抢了那匹马,才追得如此之快!” “如此良驹落入他手,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可言?” 众人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末日已然降临。他们深知,若被李乾追上,等待他们的唯有死路一条。 “必须除掉他!绝不能让他再追上来!”悉诺罗眼中凶光毕露,咬牙切齿地说道,“至少也要杀了那匹马,断了他的追击!” “否则,我们今日都得命丧于此!” 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群平日里如丧家之犬般的家伙,竟被逼出了几分血性。 他们慌乱地四下张望,突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猛地调转马头,朝着前方一处地势险要之地疾驰而去。 第114章 石堡城 前方是一处陡峭的山坡,悉诺罗等人冲到坡顶,纷纷下马,合力搬起磨盘大的石块,埋伏在坡顶,只等李乾自投罗网。 李乾追至坡下,抬眼望见这番布置,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轻拍马颈,突然转向侧翼迂回。若是正面强攻,以他的身手虽不惧滚石,但胯下战马难免受伤。 失了这匹良驹,再想追击就难了。以李乾的老练,岂会中这等粗浅埋伏? 这一变故让悉诺罗等人面色大变:“这该如何是好?” 悉诺罗当机立断翻身上马,其余将领也纷纷效仿。待李乾从侧翼包抄上来时,只见十余骑已如惊弓之鸟般四散逃窜。 “倒要看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李乾冷笑一声,催马紧追。 虽然悉诺罗等人的坐骑也是上等良驹,但比起李乾这匹终究逊色几分。不多时,双方距离又渐渐拉近。吐蕃将领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绝望。 “分头逃!进山!”悉诺罗突然喝道。 “这...”有将领迟疑道。 “我们吐蕃勇士生于斯长于斯!”悉诺罗厉声打断,“有刀有弓,还怕活不下去?” 这话点醒了众人。他们自幼在雪域高原摸爬滚打,进了这崇山峻岭反倒如鱼得水。当下再不犹豫,十几骑顿时作鸟兽散,朝着不同方向的密林疾驰而去。 众将商议片刻,很快达成一致,各自选了个方向四散奔逃。 望着这群如惊兔般窜入山林的吐蕃将领,李乾不禁失笑。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扎布,这些将领不过是顺手为之。 当下再不迟疑,一夹马腹直奔石堡城方向追去。 躲进密林的悉诺罗先是惊疑不定,随即恍然大悟:“他是去追大帅了!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他既庆幸又忧心。虽然暂时脱险,但若被唐军发现,必定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这地方...”悉诺罗环顾四周,突然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这里有条通往石堡城的秘径,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真是天不绝我啊!”他手脚并用钻进密林深处,转眼消失不见。 此时李乾已追赶多时,终于远远望见扎布的身影。原本就落后的他,因夺马耽搁,又被悉诺罗等人阻挡,能追到这个地步已属不易。 扎布本以为甩掉了追兵,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更让他心惊的是,李乾胯下战马神骏非常,虽然略逊于他的坐骑,但自己的战马因失血过多,速度已大不如前。 照此下去,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活命,扎布彻底疯狂了。他死命抽打战马,甚至用弯刀狠刺马臀。饶是如此,两人的距离仍在不断缩短。 这场生死追逐持续了一天一夜。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两人之间已近在咫尺。再有个把时辰,扎布必将束手就擒。 “那是......”李乾抬眼望去,一座形如雄鹰展翅的险峻关城赫然矗立在前方,正是吐蕃重镇石堡城! 石堡城近在眼前,扎布心中狂喜,只要逃入城中,纵使李乾有通天之能也奈何他不得。 “天不亡我!”扎布激动得浑身发抖,手中弯刀再次狠狠刺向马臀。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发疯般向前冲刺。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突然,胯下战马一声哀鸣,前蹄跪地,口吐白沫,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 “苍天啊!你为何如此戏弄于我!” 扎布面如死灰,声音嘶哑。明明生路就在百步之外,却在这节骨眼上功亏一篑。更糟的是,他的双腿被马尸死死压住,一时竟挣脱不得。 “完了!全完了!”他仓皇回头,只见李乾如猛虎下山般疾驰而来,顿时万念俱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道旁山林中突然窜出个血人,正是遍体鳞伤的悉诺罗。他抄近路赶来,浑身被荆棘山石刮得血肉模糊。 “我的娘啊!”悉诺罗一见李乾,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朝城门爬去。 “救我!快救我!”扎布眼中重燃希望之火,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可让他心寒的是,悉诺罗竟充耳不闻,只顾自己逃命,连头都不回一下。 扎布恨得咬牙切齿,但他毕竟老谋深算,眼珠一转便明白其中利害,立即高声喊道:“悉诺罗!你独自逃回去,赞普定会拿你问罪!若有我在,罪责自然由我承担!” 悉诺罗闻言身形一顿,犹豫片刻后终于折返回来,手忙脚乱地搬开马尸。扎布一得自由,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城门。 “大帅,就算回去,赞普会轻饶我们吗?”悉诺罗望着越来越近的李乾,又瞥了眼石堡城,脚步渐渐迟疑。 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仅剩他们二人逃生,这般大罪,恐怕投降唐朝反而更安全。 “糊涂!”扎布边跑边喝,“你我都是贵族,赞普能奈我何?性命无忧!”在吐蕃世袭制度下,贵族地位稳固,即便是赞普要处置他们也得大费周章。 “原来如此!”悉诺罗恍然大悟,顿时脚下生风。 “休想逃!”李乾眼见生擒无望,当即摘下硬弓,连珠箭发,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扎布与悉诺罗毕竟是吐蕃名将,虽不敌李乾,却也有几分本事。 二人左闪右避,竟将箭矢尽数躲过,转眼已冲上通往城门的山道。这一路奔逃,怕是他们此生最快的速度。 “混账!”李乾怒目圆睁,毫不犹豫策马冲上山道。 “快开城门!”扎布声嘶力竭地朝城头呼喊。 扎布一边狂奔,一边朝城头厉声嘶吼:“我乃孙波茹大帅扎布!速开城门!” 城上守军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往日威风凛凛的大帅,此刻竟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断不会相信眼前这一幕。 “快开城门!”守军虽惊疑不定,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速备滚木礌石!”守将反应极快,一边接应二人入城,一边急令士卒将早已备好的磨盘大石推到城垛边。 扎布一个箭步窜入城门,还未喘匀气息便狰狞咆哮:“放石!给我砸死那个唐狗!” 他双目赤红,指着城外疾驰而来的李乾,声音里充满刻骨仇恨:“把这恶魔砸成肉泥!” 第115章 死里逃生 扎布对李乾的恨意,纵使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也难以书尽。他尚未踏入城门,便已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那尖厉刺耳的声音,比阉人的嚎叫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李乾如旋风般疾驰而至,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虽只孤身一人,却气势如虹,恍若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此人是谁?竟如此悍勇!”吐蕃守将望见李乾的威势,无不骇然变色,手忙脚乱地将滚木礌石推下城头。 “轰隆隆——” 十余块磨盘大小的巨石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滚落,砸在山道上火星四溅,震得地动山摇。那骇人的劲风先至,吹得李乾的衣袂猎猎作响。 “看你死不死!”扎布和悉诺罗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李乾,仿佛已经看到他被砸成肉泥的景象。 这个一路追杀他们、让他们吃尽苦头的梦魇,终于要在此终结了。 然而下一刻,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李乾竟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身而起,足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灵猿般腾空跃起,在呼啸而下的巨石间腾挪闪转,竟无一块能沾其衣角! “聿聿——”战马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已被巨石砸得血肉模糊。 谁曾想李乾的身手竟如此惊世骇俗!换作旁人,早被砸成肉泥了。 “快!再推!”扎布歇斯底里地咆哮。吐蕃守军手忙脚乱,又将上百块巨石接连推下。 “轰——” 巨石如千军万马奔腾而下,瞬间填满整条山道。 这般天罗地网,纵使李乾有通天之能也插翅难逃。扎布兴奋地挥拳狂吼,悉诺罗眼中迸射出复仇的凶光,仿佛已经看到李乾粉身碎骨的惨状。 “开!” 李乾一声暴喝,铁枪猛击巨石,硬生生将其挑落悬崖。巨石坠入深渊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未及喘息,更大的巨石已呼啸而至。李乾再度挥枪,铁枪竟被压成弓形,“咔嚓”一声断为两截!巨石只是稍一迟滞,又挟着万钧之势砸下。 更可怕的是,后方还有数十块巨石接踵而来,这般绝境,神仙也难逃一死! 李乾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山下狂奔。巨石越滚越快,渐渐逼近。 听着身后传来山崩地裂般的轰鸣,李乾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寒毛倒竖。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临近,即便是攀爬鹰愁崖时的惊险,比起此刻也是小巫见大巫! 无处可躲,无处可逃,生死就在瞬息之间! 李乾使出浑身解数向山下狂奔,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脱身之策。 石堡城这地形此刻成了致命陷阱,两侧皆是万丈深渊,连一丝腾挪的余地都没有。扎布不愧是沙场老将,这一手滚石阵算准了李乾的所有退路。 回头一瞥,最近的一块巨石距他不过两尺之遥!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他头顶。 “完了!”这个念头第一次浮现在李乾心头。自穿越以来,他凭借过人武艺屡次化险为夷,但此刻,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突然—— “有了!” 前方一个仅容一人的浅坑映入眼帘。生死关头,李乾根本来不及细想,如饿虎扑食般纵身一跃,重重摔进坑中,拼命蜷缩身体。 “轰——” 一块巨石擦着他的后背滚过,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但此刻他已顾不得伤势,只能咬紧牙关,听天由命。 “轰隆隆!”更多的巨石从头顶呼啸而过。 巨石接连不断地滚过,每一声轰鸣都如同天崩地裂。有些擦着坑沿呼啸而过,有些重重碾过李乾的脊背,更有甚者直接砸进远处的深渊。 “我就不信这样你还不死!” 扎布站在城头,看着李乾扑倒在地的身影,终于扬眉吐气地抬起了下巴。连日来的屈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这恶魔终于完蛋了!”悉诺罗挥舞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咒骂:“等会儿我要去找找他的骨头。要是能找到完整的,我一定要做成溺器,天天往上面撒尿,让他死了也不得安生!” 在他们看来,如此密集的滚石阵下,李乾绝无生还可能。 然而,他们的笑容突然凝固,双眼瞪得滚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李乾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虽然背上血肉模糊,但似乎并无大碍。 李乾伸手摸向后背,满手都是温热的鲜血。咬牙忍痛仔细检查后,竟然只是皮外伤,筋骨完好无损!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即便能活下来,恐怕也会落下终身残疾。在那种生死关头,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哪敢奢望更多? “这...这都不死?!”扎布和悉诺罗半晌才回过神来,恨恨地吼道:“来人!给我杀了他!” 李乾此时孤身一人,而石堡城内尚有数百吐蕃精兵。若倾巢而出,对付一个负伤的李乾本应易如反掌。 然而城头守军却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出城追击,方才那惊天动地的滚石阵都奈何不得此人,谁还敢轻举妄动? 就连对李乾恨之入骨的扎布和悉诺罗,此刻也丧失了出战的勇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浴血的身影蹒跚下山。 虽然只是皮肉伤,但李乾每走一步都牵动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他暂时失去了再战之力。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尖叫突然打破了僵局。 只见一队吐蕃将领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向城门,身后是杀气腾腾的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人。这些唐将个个双目赤红,誓要将逃敌生擒活捉。 “哪里走!”李乾强忍剧痛,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那些吐蕃将领闻声魂飞魄散,脸上的喜色瞬间化为绝望,“天要亡我!怎么又撞上这个煞星!” 李乾之勇猛,可谓威震敌胆,名动三军。吐蕃众将虽人多势众,却慑于其虎威,竟无人敢上前与之搏命。 有李乾一夫当关,待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率军赶至,吐蕃诸将早已胆裂,唯有束手就擒。 此一役,十万吐蕃大军进犯河湟,除扎布、悉诺罗二人侥幸脱逃外,余者或毙命于唐军刀下,或沦为阶下之囚,可谓全军覆没。 第116章 血战石堡城 十万大军仅余两人生还,如此惨败,纵观古今战史亦属罕见,真可谓“兵败如山倒”! “监军大人!” 郭子仪等人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摇摇欲坠的李乾。 李乾摆了摆手,豪迈一笑:“无妨!区区皮肉之伤罢了!” 郭子仪、李白、李光弼三人仔细查验,确无大碍,这才长舒一口气。 须知李乾乃当世猛将,其勇武堪比秦琼、尉迟恭这等开国名将,若有闪失,实乃大唐不可估量之损失。 不多时,龙武军将士陆续赶到。 虽是人困马乏,却个个战意高昂,纷纷请缨:“监军!趁势攻下石堡城吧!” 众将士心知肚明,吐蕃孙波茹主力已全军覆没,大非川门户洞开。只要拿下石堡城,富庶的大非川便如探囊取物。一时间,求战之声此起彼伏。 李乾环视众将士,见他们虽斗志昂扬,却难掩疲惫之色,当即决断:“全军休整,就地扎营!” 军令如山。龙武军将士虽心有不甘,却立即执行将令。转眼间,数百顶军帐如雨后春笋般在河谷中拔地而起。 忽然,远处山道上尘土飞扬,旌旗猎猎。 “轰隆隆——” 唐军主力陆续抵达,十万雄师在石堡城下安营扎寨。放眼望去,军帐连绵不绝,直至天际,蔚为壮观。 哥舒翰的中军大帐内,众将肃立。烛火映照下,但见人人目光如炬,胸膛挺得笔直,仿佛一柄柄出鞘的利剑,透着凛然战意。 哥舒翰一身戎装端坐帅位,环视帐中诸将,见众人斗志昂扬,不由微微颔首:“自吐蕃犯我河湟以来,我军将士用命,终获全胜!十万吐蕃大军,仅余扎布、悉诺罗二贼脱逃,余者尽数歼灭!此乃我朝百年来对吐蕃第一功!” “哈哈哈!”众将虽早知此战彪炳史册,此刻听主帅亲口道来,仍禁不住开怀大笑。笑声中透着扬眉吐气的豪情,每个人脸上都焕发着胜利的荣光。 “且慢高兴!” 哥舒翰突然话锋一转,帐中笑声戛然而止,众将神色顿时肃穆。 “此战虽歼敌十万,然石堡城未下,大非川便如镜花水月!”哥舒翰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如今吐蕃孙波茹主力尽丧,大非川空虚,正是千载良机!可恨石堡城横亘在前,使我大军不得寸进!” 眼看到手的大非川,岂能因一城之阻而功亏一篑? “攻破石堡!直取大非川!”众将齐声怒吼。 “监军大人可有训示?”哥舒翰转向李乾。 李乾虽背伤未愈,却神采奕奕。他含笑环视众将,目光所及之处,将领们无不挺直腰杆,宛如接受检阅。 此战能全歼吐蕃十万大军,李乾当居首功。众将对他既敬且佩,人人屏息凝神,生怕漏听半字。 “大帅已将战局剖析透彻,诸位心中想必也已明了。”李乾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众将,声音沉稳有力:“我只说一句,纵使血流成河,也要淹没石堡城!” “血流成河!淹没石堡!” 十万唐军齐声呐喊,声浪如雷霆炸裂,震得苍穹变色,连云霭都为之四散。 “铮——” 哥舒翰猛然拔刀出鞘,雪亮刀锋直指石堡城,寒光乍现如闪电划破长空:“进攻!全军进攻!” “杀!杀!杀!” 先锋将士顶盔贯甲,横刀出鞘,如猛虎出柙般沿山道疾冲而上。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嗜血的战意。 狭窄的山道上,仅容三五人并行。这支不过二三百人的先锋队,却爆发出千军万马之势,每一步踏下都地动山摇。 “唐狗来了!” “吐蕃的勇士们,用滚石砸死这些唐狗!” 扎布与悉诺罗立于城头,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唐军,嘴角泛起狰狞的冷笑,厉声下达了防守命令。 仇恨的火焰在扎布和悉诺罗眼中燃烧。方才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们对唐军恨之入骨。此刻居高临下,正是复仇的绝佳时机。 “杀!一个不留!” “让唐军血债血偿!” 滚木礌石如暴雨倾泻而下,裹胁着死亡的气息。 “轰隆——” 沉重的撞击声震得山体颤抖,滚石与山岩摩擦迸溅出刺目的火星。这些致命的“山洪”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而下,却未能让唐军退却半步。 “大唐万岁!” 唐军将士迎着死亡冲锋,每一步都在书写着悲壮的史诗。 “噗嗤——”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鲜活的身躯在重击下支离破碎,鲜血如泉喷涌。那些尚未咽气的将士,仍拖着残躯向城头蠕动,用最后的力量诠释着不屈的军魂。 山道很快被染成刺目的猩红。破碎的铠甲、断裂的肢体、模糊的血肉与滚石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惨烈至极的战争画卷。 然而后续的唐军依旧前赴后继,踏着战友的血肉继续冲锋,对大唐儿郎而言,马革裹尸本就是最高的荣耀。 “轰——” 沾满血肉的滚木最终坠入深渊,在谷底发出震天的回响。整片悬崖都被鲜血浸透,在夕阳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李乾的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望着城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若有一门火炮...哪怕是最简陋的火炮...” 这声低语里饱含着跨越千年的无奈,唐军虽拥有精良的攻城器械,在这陡峭山道上却毫无用武之地。 “大唐万岁!” 又一队唐军发起了冲锋,他们的呐喊比先前更加悲壮,踏着血泊前进的身影,仿佛要将整座石堡城都染成赤色。 战况依旧惨烈,吐蕃守军的滚木礌石如死神的镰刀,又一次收割了整队唐军的生命。 半日血战之后,山道上已然血流成河。 一道道猩红的溪流顺着石缝蜿蜒而下,最终汇入谷底的水潭,将整片水域染成触目惊心的赤色。夕阳映照下,这血色潭水泛着妖艳的光芒,仿佛大地在泣血。 首日激战,唐军折损千余精锐。然而这惨重的伤亡非但未能挫败士气,反而激起了更炽热的战意。将士们群情激愤,求战之声此起彼伏。 数日鏖战后,唐军将士的尸骸几乎填平了整个河谷。谷水为之断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哈哈哈!” 扎布站在城头放声大笑,面目狰狞:“狂妄的唐军,今日终尝恶果!石堡城固若金汤!”他转向悉诺罗:“你在此镇守,我要回大非川复命。” 带着复仇的快意,扎布策马离去。他深知此番惨败必将招致赞普震怒,但凭借家族势力,他自信能够脱罪自保。 “以血洗城!誓破石堡!” 唐军的怒吼震彻山谷。他们踏着同袍的尸骨,发起一轮又一轮决死的冲锋。 河谷中的尸体越积越高,谷水被鲜血浸染得越发浓稠。这惨烈的景象,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攻坚战的残酷与悲壮。 第117章 冷血总督 布哈拉,东方总督府。 侯赛因·优福端坐在鎏金宝座上,素来冷峻如铁的面容罕见地泛起红光。 这位以城府深沉著称的总督,此刻眉宇间的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在他波澜壮阔的一生中,能让他如此喜形于色的事情,实在屈指可数。 厅中众将领面面相觑,他们跟随总督多年,何曾见过他这般容光焕发的模样?一时间,整个议事厅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让这位铁血总督如此欣喜的,并非擒获摩尼教首领的捷报,而是一个更为宏大的计划。他们即将挥师东进,远征那个传说中的黄金国度——大唐! “五十年前,我们的先知就曾许诺!”侯赛因·优福缓缓起身,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谁第一个踏上唐国的土地,谁就是唐国的总督!今日,我以真主的名义重申这个誓言!” 众将领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他们太清楚这个承诺的分量了。 五十年前,先知哈里发就曾以同样的承诺激励将士。那个传说中的东方帝国,可是被誉为“流淌着蜜与奶的土地”啊! 在商旅们的描述中,唐国遍地黄金,连尘土里都闪烁着财富的光芒。成为这样一个国度的总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 意味着柔软华美的丝绸锦缎! 意味着芬芳扑鼻的珍稀香料! 意味着世间一切你能想象的奢华与享受! 这样的诱惑,即便是用东方总督的职位来交换都显得吝啬。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哈里发的宝座,在这个承诺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进军大唐!征服东方!” 将领们的呐喊震得水晶吊灯微微颤动。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胸膛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高,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站在长安城头,享受着无上的荣华富贵。 “十万先锋大军已集结完毕!庞亚德,你即刻率领真主的勇士先行出发!待我们肃清残余异教徒,便随后增援。” 侯赛因·优福满意地看着众将的反应,洪亮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遵命!” 庞亚德激动的声音发颤,这可是拔得头筹的良机!成为第一个踏上大唐领土的将领,意味着唐国总督的宝座近在咫尺。 他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整个人都因这个天大的机遇而颤抖。 其余将领则难掩失落之情,他们眼巴巴地望着庞亚德,心中暗叹:为何真主没有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赐予自己? “报——东方紧急军情!” 就在侯赛因·优福高举右手,准备正式下达出发命令的刹那,一名亲卫如旋风般冲入大厅,单膝跪地呈上一份战报。 “看啊!真主保佑!我们还未出征,捷报就先到了!”侯赛因·优福得意地晃动着手中的羊皮纸卷,向众将炫耀道。 他心中暗喜,吐蕃十万大军进犯河湟,必定让唐朝焦头烂额。两国战事胶着得越久,阿拉伯帝国就越能从容部署,一举拿下安西都护府。 “哈哈哈!” 众将爆发出一阵震天大笑,整个大厅都为之震动。还有什么比出征前就收到捷报更令人振奋的呢? “混账!” 然而接下来的变故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侯赛因·优福展开羊皮纸才瞥了一眼,脸色骤然大变。 他双目圆睁如铜铃,难以置信地将战报反复细看数遍,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炸雷般震得在场将领耳膜生疼,头晕目眩。 众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个个呆若木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措手不及。 “吐蕃这群废物活在世上,简直是在糟蹋牦牛肉,浪费青稞酒!”侯赛因·优福眼中喷火,怒骂声震得大厅嗡嗡作响,唾沫星子四溅:“整整十万大军,居然连一个月都没撑住就全军覆没了!” “什么?!”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原本吐蕃牵制唐朝的计划是他们出兵的关键前提。 如今吐蕃溃败,安西都护府随时可能得到增援,他们精心策划的军事行动顿时失去了最重要的战略支撑。 这个噩耗就像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在场所有人都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咚!咚!咚!” 侯赛因·优福急促的脚步声在大厅内回荡。他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在继续出兵还是另作打算之间举棋不定。 众将屏息凝神,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在他们心上,每一步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哈哈哈!” 突然,侯赛因·优福停下脚步,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眼中精光四射,兴奋地说道:“唐军正在猛攻石堡城,一旦得手就会直取大非川,继而剑指吐蕃都城逻些。即便攻不下石堡城,吃了这样的大败仗,墀德祖赞岂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倾全国之力复仇!” 说到这里,他右手握拳狠狠一挥:“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才好!若是吐蕃支撑不住,我们大可以多支援些军械,必要时甚至可以派兵助战。这样一来,安西都护府就永远等不到援军了。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出兵,岂不事半功倍?” 侯赛因·优福不愧是大食的东方总督,转瞬间便洞悉了局势的关键所在。 “妙啊!” 众将经他点拨,顿时恍然大悟,个个喜形于色,咧着嘴笑开了花。 “总督大人,那我们眼下该如何行动?”庞亚德满脸堆笑地请示道。 “眼下?”侯赛因·优福眼中寒光一闪,如同出鞘的利刃:“当然是彻底肃清异教徒!传我命令,凡不皈依真主者,格杀勿论!不分妇孺老幼!” 这道血腥的屠杀令很快传遍大食军队,随即在中亚掀起腥风血雨。 “异教徒都该下地狱!” “杀光这些不信者!” 一队大食骑兵挥舞着弯刀,如旋风般冲向手无寸铁的平民。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他才出生三天,还不懂事啊!” 一位年轻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跪在铁骑前拼命叩头。鲜血在她周围飞溅,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唰!” 回答她的是一道冷冽的刀光。婴儿娇嫩的身躯瞬间被斩为两段,那双粉嫩的小手还在无意识地挥动,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为什么?他不是异教徒啊!”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刽子手的声音冷若冰霜。 第118章 太宗留下的伏笔 龟兹,安西都护府。 高仙芝、封常清、李嗣业、段秀实、边令诚等将领齐聚一堂,爽朗的笑声在府内回荡,处处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打得好!实在是打得太漂亮了!”高仙芝抚掌赞叹,清脆的掌声在厅内回响:“这个李乾,竟能率军攀上鹰嘴堑,当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 边令诚尖细的嗓音虽然依旧刺耳,却掩不住满心欢喜:“十万吐蕃大军全军覆没,仅两人逃脱。这可是大唐与吐蕃交战百余年来,前所未有的大捷!” “此战之后,我安西都护府的危机总算解除了。”李嗣业双目炯炯有神,对李乾赞不绝口:“我这兄弟果然非同凡响!”说着挺直腰板,昂首挺胸,那骄傲的神情仿佛此战是他亲自指挥一般。 “原以为这场仗要打上数月,没想到不到一月,十万吐蕃军就灰飞烟灭了。”封常清重重颔首,脸上写满敬佩。 然而高仙芝话锋一转,眉头渐渐紧锁:“虽然大捷可喜,但我们恐怕更难指望朝廷增援了。” 他缓缓摇头,忧心忡忡道:“吐蕃孙波茹主力尽丧,大非川空虚,陛下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攻取石堡城。一旦得手,大军必将直指大非川,继而剑指逻些城。以陛下平定四夷的雄心,绝不会错过这等良机,接下来必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众将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神色变得凝重,纷纷点头称是。 “吐蕃虽国力不及大唐,却有高山密林为屏障,进可攻退可守。”高仙芝继续分析道,“大唐若要彻底平定吐蕃,非得倾全国之力不可。如此一来,派往西域的兵马粮饷必然锐减。若大食趁机大举来犯,我安西都护府危矣!” 尽管吐蕃在国力、科技、文明和人口等方面都远逊于大唐,却总能给大唐带来巨大的麻烦。 究其根源,正是吐蕃凭借险峻的高山和茂密的丛林作为天然屏障,进可攻退可守,让唐军难以彻底剿灭。 如今大唐若能攻占大非川,平定吐蕃的条件确实更加成熟。 但这依然是一场艰巨的挑战,需要大唐倾尽全国之力方能完成。届时,朝廷必然无暇西顾,安西都护府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无论如何,我们安西都护府绝不能拖累朝廷!”高仙芝紧握右拳,重重砸在案几上,沉声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绝不能因为我们而错失平定吐蕃的良机!” “正是!”边令诚深以为然,点头道:“想那秦皇汉武,雄才大略,征服四方,却始终奈何不了吐蕃。若大唐能平定吐蕃,必将成就千古伟业!” 这番话说到众将心坎里,众人纷纷颔首赞同。 “报——”就在此时,一名亲卫神色凝重地快步进来,将一份紧急军报呈给高仙芝。 高仙芝展开军报,才看了几行,眉头便紧紧拧在一起,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都护,发生什么事了?”封常清见状立即起身询问。 高仙芝声音沉重道:“数十万大食军队正在康国、安国等地大肆屠杀,妇孺老幼无一幸免!” 虽然遇害的不是唐人,但想到数十万无辜百姓惨遭屠戮,高仙芝仍感到一阵心悸。这份军报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透着鲜血。 “啊!” 这般惨绝人寰的暴行,令在场众将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虽都是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悍将,但所杀皆是该杀之人,对妇孺老弱却始终下不去手。 “侯赛因·优福这是在为进犯我安西都护府扫清障碍!动作倒是快得很!”高仙芝眉头紧锁,沉声道:“河湟大战才刚结束,这厮的鼻子比猎犬还灵,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侯赛因·优福觊觎安西多年,之所以迟迟未能动手,就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异教徒’牵制了他的手脚。若让他将这些反抗力量屠戮殆尽,必将调集数十万大军来犯。局势之严峻,前所未有。诸位以为该如何应对?” 众将心知肚明,阿拉伯帝国一直梦想打进中原,却始终被境内的反抗势力所掣肘。 若让侯赛因·优福彻底肃清这些“异教徒”,他将再无后顾之忧,必会倾全力进犯大唐。 更棘手的是,眼下大唐正全力对付吐蕃,根本无暇西顾。一旦大食大军压境,后果不堪设想。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众将个个面色阴沉,陷入深思。 忽然,封常清眉头舒展,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都护不必过虑!” “哦?” 在这山雨欲来的危急时刻,封常清竟如此从容,众将都不由得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高仙芝也露出疑惑之色:“封将军此话怎讲?” “都护明鉴,既然侯赛因·优福要剿灭那些所谓的‘异教徒’,我们何不暗中支持这些‘异教徒’?”封常清眼中精光闪烁,“眼下这些反抗势力最需要援助,我们虽不能直接出兵,但可以提供军械粮饷。” “妙极矣!”高仙芝何等机敏睿智,瞬间便心领神会,举一反三道:“我们不妨遣派小股精锐,以游骑之态与大食周旋。如此一来,既能探得敌方虚实情报,又可坐观那些‘异教徒’与大食拼个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哉?” 言及此处,高仙芝微微沉吟,似在思索对策:“若能联络上摩尼教的首领,那便是再好不过。只是听闻此人行踪飘忽不定,难以寻觅踪迹。” “都护何须忧心?”封常清朗声大笑,胸有成竹道:“当年,太宗虽未发兵驰援波斯,却助力波斯王子俾路斯东迁。彼时随行的波斯王室成员、贵族子弟以及遗民数以万计,其中不乏摩尼教信徒。” 遥想当年,唐太宗虽未直接插手波斯战事,却以高瞻远瞩之姿,助力波斯王子俾路斯东迁。 这些波斯遗民日后成为唐朝牵制大食的关键力量,虽最终未能复国,却为后续局势埋下了至关重要的伏笔。 “啪!” 高仙芝猛地一拍额头,如梦初醒,大笑道:“本帅竟将这一步绝妙好棋忘得一干二净!” 第119章 喋血夺雄关 石堡城下,血战已持续十数日。 整片山崖仿佛被恶魔诅咒,早已被汩汩鲜血浸染成暗褐之色。 “杀!杀上去!” 唐军将士们踏着同袍那尚有余温的尸骨,如猛虎出山般,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喊杀声惊天动地,直冲云霄,即便伤亡惨重,他们的士气却依旧如熊熊烈火,炽热而高昂,未曾有丝毫衰减。 “唐狗又来送死了!真是自不量力!” “吐蕃的勇士们,用我们的力量砸烂他们!” 城头之上,吐蕃守军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那眼神,恰似猎人见到了垂死挣扎的猎物,透着无尽的残忍与兴奋。 尤其是悉诺罗,此刻更是亢奋得满脸通红,犹如燃烧的火焰。 河湟之战中,他被唐军追杀的狼狈逃窜,如同丧家之犬,如今这石堡城下,正是他报仇雪恨的绝佳时机。 “砸!给我往死里砸!让他们有来无回!”悉诺罗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双臂青筋暴起,如虬龙般狰狞。 他拼尽全力,将一块磨盘大的巨石推下城头。巨石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呼啸着滚落,所过之处,唐军将士骨断筋折,惨叫连连,那场景惨不忍睹。 “哈哈哈!”看着城下唐军的惨状,悉诺罗得意忘形,竟解开裤带,对着城下唐军肆无忌惮地撒起尿来,还放肆地叫嚷道:“唐狗们,尝尝爷爷的赏赐!这滋味可还受用?” 守军们见状,纷纷效仿,数百道污秽的水柱如倾盆大雨般倾泻而下,在阳光下竟形成了一道奇特的“瀑布”。 嘲笑声此起彼伏,如汹涌的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 “唐军不是号称天下无敌吗?怎么连城墙都摸不到,真是徒有虚名!” “看来我们用尿就能把你们淹死,你们还拿什么跟我们斗!” 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如利箭般射向城下的唐军,极尽羞辱之能事。 城下的唐军将士们目眦欲裂,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却仍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地冲锋,鲜血不断流淌,将这片战场染成了一片血色的修罗场。 “该死的吐蕃狗,老子非宰了你们不可!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一名唐军将士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再次冲向敌阵。 “有种出来决一死战!缩在城里算什么好汉!” 唐军将士听得怒火中烧,双目赤红地发起冲锋。 然而迎接他们的,依旧是铺天盖地的滚石檑木。这次冲锋又以失败告终,又添数十具血染战袍的尸骸。 “来啊!再来啊!” “别跑啊!是男人就真刀真枪干一场!” 吐蕃守军指着撤退的唐军肆意嘲笑,趾高气扬的模样令人发指。 远处观战的李乾、哥舒翰等人面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自攻打石堡城以来,唐军已折损七八千人,却连城墙都未能触及。 “兵者,诡道也。”哥舒翰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道:“是时候了!” “我们上!”李乾朝郭子仪使了个眼色。 “算我一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同时踏前一步请命。 “准!”哥舒翰重重颔首。 李乾手提长枪,龙行虎步走在最前,郭子仪等人紧随其后,个个如猛虎下山,气势逼人。 来到山道前,李乾紧了紧手中长枪,一个箭步冲上山道。其余诸将如流星赶月般紧随其后,迅若奔雷。 “就这几个人也敢来送死?唐军真是活腻了!”城头的吐蕃守军见状,不屑地哄笑起来。 “李乾在此!” 悉诺罗瞳孔骤然收缩,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 李乾在河湟之战中追杀他的情景如噩梦般在脑海中闪回,恨得他牙关咯咯作响,若目光能杀人,李乾早已被他千刀万剐。 “嘶——” 可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李乾的骁勇早已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光是看到那道身影,就让他浑身战栗。 “快!放滚石!快!”悉诺罗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都变了调。 “急什么?就这么几个人,一下子砸死多没意思!”吐蕃士兵不以为意,还想戏耍一番。 “蠢货!”悉诺罗暴怒地一脚踹飞那个多嘴的士兵,“再不放就来不及了!” 在他的威逼下,吐蕃守军慌忙推下数块巨石。巨石轰隆作响,裹挟着死亡的气息朝山下滚去。 “不够!再多放!快!”悉诺罗急得额头青筋暴起,他太清楚这几人的厉害了。 果然,当巨石滚至近前,李乾一声暴喝,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精准点在巨石侧面。千斤巨石竟被这一枪挑得改变轨迹,轰然坠入深谷,在山崖上撞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来得好!”郭子仪声如雷霆,马槊化作一道银虹,轻巧一挑便将第二块巨石拨开。 李光弼沉着冷静,李白飘逸如仙,李平西机变百出,五人各展绝学,转瞬间便将所有滚石尽数化解。 山崖下传来的轰隆巨响,仿佛在为这场惊世骇俗的表演奏响战鼓。 “这...这怎么可能?!”吐蕃士兵们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有如此神勇之人,若非亲眼所见,便是说破天他们也不会相信。 回想当日,即便是李乾也险些命丧滚石之下。如今竟同时出现数位这般骁勇的将领,简直如同梦幻。 “快放滚石!快!” 不待悉诺罗下令,吐蕃守军已手忙脚乱地推下更多巨石。 “轰隆隆——”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中,巨石挟着万钧之势滚落而下,擦出的火星如流星雨般四溅。 “破!” 李乾长枪疾刺,枪尖与巨石相撞的瞬间,精铁打造的枪身竟被压成弯弓。他脖颈、手臂上青筋暴起,如虬龙盘绕,整个人被巨力推得向后滑去。 千钧一发之际,郭子仪的马槊如银龙出海,与李乾合力将巨石挑落悬崖。李乾、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各展绝学,将接踵而至的滚石一一化解。 “他们...还是人吗?”吐蕃士兵震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血肉之躯竟能硬撼滚木礌石,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 “监军威武!” “郭将军无敌!” “李翰林神勇!” 唐军将士看得热血沸腾,呐喊声震天动地。 李乾等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但他们确实在一点点逼近城头,那看似遥不可及的石堡城,正在他们的奋勇前进中变得触手可及! 第120章 “胜利”的狂欢 石堡城下,战况惨烈至极。唐军虽奋勇拼杀,却始终难以突破这天险雄关,甚至连城墙都未能触及。 然而此刻,李乾等人的冲锋却创造了奇迹,他们已然推进到唐军从未到达过的位置!这对久攻不下的唐军而言,无异于一剂强心猛药。 将士们挥舞兵刃,声嘶力竭地呐喊助威,声浪如雷霆般震彻云霄,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数万唐军瞪圆双眼,面泛红光。 既为这前所未有的突破而狂喜,又为冲锋将士的安危而揪心。 就连主帅哥舒翰也紧张得难以自持,粗重的喘息声中,双拳紧握到指甲深陷掌心而不自知。他那紧绷的神情,竟比正在厮杀的将士还要焦灼万分。 城头上的吐蕃守军同样惊骇欲绝,他们瞠目结舌,活见鬼般盯着城下,世上怎会有如此神勇之人? 那铺天盖地的滚石,莫说是血肉之躯,便是铜墙铁壁也该被砸得粉碎。可李乾等人非但安然无恙,反而步步紧逼! “快!再放滚石!”悉诺罗的嘶吼打破了守军的呆滞。 他手忙脚乱地推着石块,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慌乱:“这些唐人...简直不是人!” 守军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扑向滚石。 可那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面对这样的敌人,石堡城的天险,真的还能守住吗? 这一次,吐蕃守军竟破天荒地没有发出惯常的嘲弄。他们瞠目结舌地望着城下,仿佛在见证一场神迹。 “轰隆——” 巨石接连不断地滚落,李乾等人眼中精光暴射,额头、脖颈、手臂上青筋暴起如虬龙盘绕。他们咬紧牙关,合力对抗着这来自山巅的死神。 “嗬——嗬——” 每一次推动千斤巨石,都让他们的呼吸越发粗重。汗水如泉涌般浸透战袍,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不多时,李乾的双手已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这是力竭的先兆。 每一块呼啸而下的巨石都在疯狂吞噬着他们的体力。能坚持至今,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壮举。 李乾环视四周,郭子仪面色发白,李白嘴唇紧抿,李光弼虎口迸裂,李平西步履蹒跚。若再强撑,必会力竭而亡。 当机立断,李乾沉声喝道:“撤!” “唉!” 李白不甘地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墙,众人开始有序后撤。 即便撤退,五人仍保持着严密的防御阵型,相互掩护着退下山道。 “哎——” 数万唐军同时发出憾恨的叹息,这是开战以来,唐军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眼看就要触及城垣,却功败垂成,怎能不令人扼腕? “可惜...太可惜了...”哥舒翰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渗出都浑然不觉。他粗重的喘息声里,满是不甘与痛惜。 悉诺罗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长舒一口气,双腿一软险些栽倒,方才的激战实在让他心惊胆战。 “这些唐人...确实了得!”吐蕃士兵破天荒地发出赞叹,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敬畏。 山脚下,李乾等人相视而立,彼此眼中映出的都是浑身浴血的“泥人”。 汗水浸透的战袍沾满红土,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泽。李乾只觉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力竭。 再看郭子仪等人,无不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如风中残叶。 “快!抬进去!” 哥舒翰飞奔而来,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李乾就往帅帐冲去。 唐军将士蜂拥而上,如同迎接凯旋的英雄般,小心翼翼地将郭子仪等人搀扶下去。 虽然未能攻下石堡城,但李乾一行用血肉之躯创造的奇迹,已然赢得了全军将士的崇敬。 所过之处,唐军将士肃立如松,眼中燃烧着狂热的崇拜之火。 经过整整一日的调息,李乾等人终于恢复元气。 然而随后的七日强攻,却始终无法突破最后的防线。每一次冲锋都功败垂成,唐军将士焦虑得不知咬碎了多少钢牙。 “快看!唐军撤了!” “真的撤了!” 城头上的吐蕃守军望着逐渐远去的唐军队伍,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可他们不知道,这看似撤退的队伍中,正酝酿着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惊天计划... 尽管这次唐军最终未能攻克石堡城,但十万大军如黑云压境般的磅礴威慑力,以及李乾、郭子仪等将领率领将士们发起的冲锋,早已在吐蕃守军的心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那如排山倒海般汹涌的攻势,让每一位吐蕃士兵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唐军真的撤退了!” 悉诺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得意的弧度,“任他唐军如何勇猛善战,面对这坚如磐石、永不陷落的石堡城,又能奈我何?李乾他们的冲锋,不过是困兽犹斗、最后的挣扎罢了!” 话虽如此,悉诺罗心中仍存有一丝警惕,谨慎地派出斥候前去探查唐军的动向。 当斥候传来确切消息,证实唐军确实已退至百里之外时,悉诺罗顿时精神大振,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来人!速将此捷报呈递给扎布大帅,告知石堡城大捷,歼敌近万!” 想到此次不仅能将功折罪,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平步青云,悉诺罗的脸上不禁洋溢起抑制不住的喜悦,眉梢眼角都满是笑意。 很快,石堡城内便弥漫起烤牦牛肉的诱人香气,青稞酒的醇厚芬芳也在空气中肆意飘散。 吐蕃士兵们欢呼雀跃,载歌载舞,尽情地沉浸在这场看似来之不易的“胜利”狂欢之中。 然而,就在这喧嚣热闹的夜色掩映下,石堡城下的山岭间,一队身形魁梧如铁塔般的黑影正悄然无声地移动着。 他们宛如暗夜中的幽灵,在黑暗中灵活穿梭,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月光洒落的区域,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为首的将领微微抬头,目光如炬地望向灯火辉煌的城头,嘴角泛起一丝冷峻而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正是唐军精心筹备、蓄谋已久的奇袭部队,而此刻正沉浸在狂欢中的吐蕃守军,对此却浑然不知,依旧在醉生梦死中享受着这虚假的“胜利”…… 第121章 夜袭石堡城(一) 这些黑影正是去而复返的李乾、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以及精心挑选的龙武军精锐。 他们此行的目标,正是这座号称永不陷落的石堡城。 对大唐而言,夺取石堡城的意义远不止一座城池那么简单。 这座扼守要冲的雄关一旦攻克,富庶的大非川便将门户洞开。 而拿下大非川,吐蕃都城逻些便近在咫尺。届时,大唐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彻底平定这个困扰中原数百年的劲敌。 想象一下,吐蕃疆域之广,远超今日青藏高原,更囊括印度北部、阿富汗、克什米尔等地。 若能将这万里疆土纳入版图,大唐国力必将如虎添翼。 更重要的是,从此再不必在西南驻守重兵,数十万精锐便可挥师西域,与大食帝国一决高下。 届时,大唐在西域的兵力将不再是区区数万,而是十万雄师!这场东西方文明的碰撞,很可能演变成一场灭国之战。 若再乘胜西进,整个欧亚大陆的历史都将改写! 光是想到这样的前景,就令人热血沸腾。 而此刻,李乾等人正肩负着改写历史的使命。他们这次秘密折返,正是要实施那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的最后方案,夜袭石堡城! 成败在此一举。若夜袭失败,大唐可能永远失去攻取这座雄关的机会。但若成功...历史的车轮,将从此转向另一个方向。 为了确保夜袭的成功,哥舒翰不惜以数千将士的性命为代价,在石堡城下留下了累累尸骸。这一惨烈的牺牲,正是为了麻痹吐蕃守军。 若由李乾、郭子仪等猛将直接发起进攻,本可减少伤亡。 但那样的话,吐蕃人又怎会放松警惕?没有实实在在的“胜利”,他们绝不会掉以轻心。正因如此,这份沉痛的代价必须付出。 当唐军付出数千伤亡后,再由李乾等人发起猛攻,便显得顺理成章。 若能一举破城自然最好,即便不能,也能让吐蕃人深信:连这样的猛将都攻不下的城池,唐军已是黔驴技穷。 这一计策果然奏效,在成功迷惑吐蕃人后,哥舒翰果断下令撤军,营造出唐军伤亡惨重、不得不退的假象。 而李乾等人则借着夜色掩护,悄然折返,准备发起最后的致命一击。 此刻,李乾等人正静静潜伏在草丛中。抬眼望去,石堡城内灯火通明,吐蕃士兵围着篝火大快朵颐,一边啃着牦牛肉痛饮青稞酒,一边高声嘲笑着唐军的“败退”,好不快活。 夜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那是阵亡唐军将士的热血气息,更让众人胸中怒火中烧。 然而愤怒归愤怒,李乾等人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克制,如捕食前的猛虎般静静蛰伏,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吐蕃人的狂欢持续到三更天仍未停歇,几名龙武军将士按捺不住,压低声音请战:“监军,咱们杀上去吧!” “这些吐蕃狗太可恨了,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李乾面色一沉,低声呵斥:“休得鲁莽!” 这一声轻斥,顿时让众人噤若寒蝉。 “我明白你们的心情。”李乾放缓语气,安抚道:“我也恨不得立刻杀上去。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吐蕃人闹得越欢,说明他们越放松警惕,我们的胜算就越大。” 郭子仪接过话头:“让他们再闹腾会儿。现在闹得越凶,等会睡得越死。耐心等待最佳时机。” 龙武军将士闻言恍然,不再多言,只是静静潜伏。 城头上,最得意的莫过于悉诺罗。 河湟之战惨败后,他本以为难逃严惩,没想到石堡城一战竟斩杀数千唐军,立下大功。此刻他正撕扯着牦牛肉大快朵颐,肉汁顺着嘴角流淌也浑然不觉,活像个饿死鬼投胎。 “痛快!”他抓起酒囊仰头痛饮,青稞酒顺着胡须滴落,一口气喝干后,满足地打着酒嗝,满脸通红。 “吃!” “喝!” 吐蕃士兵们个个狼吞虎咽,场面混乱不堪。 悉诺罗摇摇晃晃站起身,醉眼朦胧地训话:“勇士们!这一仗打出了吐蕃的威风!有石堡城在,唐军能奈我何?进可攻,退可守!今年的败仗不算什么,我们定要雪耻!” “雪耻!雪耻!”醉醺醺的吐蕃士兵举着酒囊高声附和,完全没注意到城墙下的黑暗中,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正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吐蕃士兵们个个神采飞扬,意气昂扬,眼中跳动着狂热而炽烈的光芒,仿佛已然在脑海中勾勒出再次出兵河湟、纵横驰骋的恢宏盛况。 石堡城的存在,无疑赋予了他们这般底气。 这座雄伟的关隘,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让吐蕃在唐蕃战争的漫长岁月里,始终牢牢掌握着主动权,进可如猛虎出山般直捣敌营,退可似磐石般稳守阵地。 数十载的光阴里,这样的拉锯战已在这片土地上无数次地上演,每一次都充满了刀光剑影与生死较量。 酒过三巡,吐蕃士兵们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威严与警觉,变得东倒西歪、不成样子。 有人紧紧抱着酒囊,沉醉在美酒的怀抱中酣然入睡;有人则直接趴在烤肉架上,鼾声如雷,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将烤肉架都浸湿了一片。 转眼间,原本喧嚣热闹的石堡城,就只剩下此起彼伏、高低错落的鼾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场荒诞的“胜利”。 “嗝——”悉诺罗满足地打了个酒嗝,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转眼间便鼾声大作,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时机到了!” 龙武军将士们目睹此景,心中热血沸腾,握刀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汗水,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在向他们招手。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李乾依旧稳如泰山、纹丝不动,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城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监军,快下令啊!”有将士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忍不住低声催促道。 李乾刚要开口解释,却被急不可耐的龙武军打断:“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绝佳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啊……” “稍安勿躁。” 李乾压低声音,沉稳而坚定地说道:“刚入睡时,人的神经最为敏感,最易惊醒。再等小半个时辰,等他们睡熟了,才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龙武军将士们这才恍然大悟,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与不安,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当月亮悄悄躲进云层的那一刻,李乾猛地一挥右手,身形如猎豹般迅猛蹿出。 郭子仪、李白等人紧随其后,数百精锐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扑向那座沉睡的雄关。 他们矫健的身影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道优美而凌厉的弧线,没有惊动一片落叶,仿佛与这寂静的夜色融为一体。 第122章 夜袭石堡城(二) 转瞬间,李乾一行人已冲至山道。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咯吱——”李乾的牙齿咬得作响。 这每一缕血腥气,都是数千唐军将士用生命换来的代价,此刻如同千万根钢针,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郭子仪等人同样怒火中烧,却都将仇恨深埋心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李乾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城头动静,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再无其他异响。他这才稍稍加快步伐。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这是改写历史的时刻,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功败垂成。众人屏息凝神,猫着腰,如夜行的猎豹般向城墙逼近。 “齁齁——” 城头传来的鼾声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动。听到这熟睡的声响,李乾紧绷的神经才略略放松,吐蕃人果然毫无戒备。 越是接近城墙,李乾肩头的压力就越发沉重。 这次夜袭,不仅关系着石堡城的得失,更可能改变世界历史的走向。 若能成功,平定吐蕃便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届时,大唐便可全力对付大食帝国,一对一的对决,大唐何惧之有? 这份沉甸甸的使命感,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龙武军将士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呼哧呼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噤声!”李乾压低声音厉喝,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这一眼,让所有人心头一凛,立即调整呼吸,重新隐入夜色之中。 龙武军将士们纷纷深吸几口冷气,强迫自己平复心绪。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微弱,最终归于无声。 李乾每一步都迈得极慢,却沉稳有力。终于,他们潜行至距城墙仅十余丈处。城内的鼾声如雷贯耳,清晰可闻。 龙武军将士热血沸腾,眼中迸发出狼一般的幽光,握刀的手指节发白。 “呼——” 李乾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能潜行至此未被发现,夜袭已成功在望。 一个手势落下,郭子仪等人立即伏低身形,进入戒备状态。 李乾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贴近城墙,右手轻触冰冷的石壁。这坚硬的触感却让他心头滚烫,数千将士血洒疆场都未能触及的城墙,此刻就在他掌下。 “必须成功!”李乾在心中立誓,唯有攻下此城,方能告慰阵亡将士的英灵。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朝身后打了个手势。龙武军立即会意,如鬼魅般贴近城墙,弓身搭起人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转眼间便架设完毕。 郭子仪等人张弓搭箭,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城头,蓄势待发。 “成败在此一举!” 数月谋划,数千将士用鲜血换来的机会,即将在此刻见分晓。李乾心跳如擂鼓,连自己都能听到那“咚咚”的声响。 郭子仪等人虽竭力克制,却难掩紧张之色。 他们紧抿双唇,生怕漏出一丝气息惊动敌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即将攀上城头的身影上,历史的转折点,就在这瞬息之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若功亏一篑,恐怕所有人都会懊悔终生。 “呼——” 李乾深深吸入一口寒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右脚踏上人梯,朝着城头悄然攀去。 一步、两步、三步......每上一阶,心跳便剧烈一分。他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城头的动静,万籁俱寂,唯有鼾声依旧。 就在距离城头仅剩两步之遥时,李乾突然身形一滞,猛地俯下身去,屏住了呼吸。 “嗒、嗒......” 虚浮的脚步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一个吐蕃士兵正朝这边走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乾心头剧震,脚下的人梯也随之微微颤动。 显然,下面的龙武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这次夜袭关系到大唐国运,在这最后关头出现意外,任谁都会方寸大乱。 郭子仪等人死死咬住嘴唇,连呼吸都停滞了,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李乾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城头。只见一个黑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城垛边,却并未察觉异常,而是解开裤带,对着城下就是一泡热尿! 温热的液体当头浇下,顺着李乾的脸颊流淌。咸腥的尿液沾在唇边,呛得他几欲作呕。他死死捏住鼻子,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 这吐蕃士兵不知灌了多少青稞酒,这泡尿竟似无穷无尽。 尿液顺着李乾的铠甲滴落,溅在下方的龙武军身上。众人强忍着恶心,纹丝不动,生怕惊动敌人。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这一刻,李乾咬紧牙关,喉间滚动着千百句咒骂,却只能将满腔怒火硬生生咽下。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暗自发誓定要将那吐蕃蛮子的命根子碾作齑粉。 终于,那恼人的水声渐歇。一阵衣料摩挲声中,吐蕃兵卒发出餍足的叹息,仿佛尝尽了人间极乐。 这声呻吟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李乾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竟叫人把尿浇在头顶! 待那吐蕃兵系好裤带转身离去,李乾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口浊气。可这口气还未吐尽,那黑影竟又折返城头,左右逡巡。 “暴露了?”李乾掌心沁出冷汗,五指将长枪攥得咯吱作响。 “唐军!是唐军!” 凄厉的尖叫骤然撕裂夜幕。那吐蕃兵活似见了索命无常,嗓门拔得又尖又细,惊得夜鸟四散。 “功败垂成!”李乾再按捺不住,身形暴起如惊雷乍现。手中长枪化作一道银电,带着破空厉啸直贯敌胸。 枪尖透背而出时,吐蕃兵的惨嚎恰似厉鬼哭坟,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栽下城墙。 生死须臾,战机转瞬。李乾在掷枪同时已猱身而上,十指如钩扣向城砖。 奈何人梯经久支撑早已力竭,此刻被他猛力一蹬,顿时轰然坍塌。数十龙武军摔作滚地葫芦,铠甲相撞之声如冰河迸裂。 四五丈高的石堡城墙在夜色中森然矗立,方才搭建的人梯本就是刀尖跳舞,偏生被那泡尿耽搁了致命时机。 此刻城中已炸开锅,吐蕃人的号叫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来。 第123章 夜袭石堡城(三) 此时,时间就是一切! 吐蕃人的吼声如雷滚过城头,可李乾没有丝毫迟疑,另一只手猛地扣住城墙,全身肌肉绷紧,就要翻身上城。 “该死的唐狗,受死!” 一声暴喝炸响,雪亮刀光劈开夜色,直取李乾头颅! 变故骤起,郭子仪等人虽持强弓劲弩,可暗夜之中,箭矢难以及时救援。 李乾双手攀附城头,无处闪避,除非松手坠下,可若如此,夜袭便功亏一篑! 唐军连日血战,这是唯一一次攀上城头的机会,若退,再无胜算!李乾岂能放弃?可不退,便是刀下亡魂! “糟了!”郭子仪等人心如火焚,若李乾失手,数月谋划尽毁,数千将士的血便白流了! “起——!” 千钧一发之际,李乾暴喝一声,双臂猛然发力,身形如蛟龙腾起,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那吐蕃兵的右腿,狠力一拽! 吐蕃兵猝不及防,踉跄栽倒,刀锋擦着李乾耳畔劈空! “唐狗休狂!” 又一声厉喝,另一名吐蕃兵挥刀斩来! 李乾右臂肌肉虬结,竟将那吐蕃兵如风车般抡起,狠狠砸向刀锋! “砰——!” 吐蕃兵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巨力撞飞,如断线纸鸢般坠下城墙! 若非李乾天生神力,单臂撑住两人之重,换作旁人,早已粉身碎骨! “呼——” 见李乾险中求生,郭子仪等人悬着的心还未落下,城头却已火光骤起! 吐蕃兵卒仓促披甲,手持火把弯刀,如潮水般涌来。 火光映照下,刀锋寒芒刺目,杀声震天。若任其逼近,纵使李乾有通天之能,也难逃一死,而此战若败,唐军再难叩开石堡城门! “放箭!” 不待军令,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与龙武军已挽弓如满月。 “嗖!嗖!嗖!” 箭雨破空,密如飞蝗。吐蕃兵卒尚未近身,便接连中箭,惨嚎着坠下城墙,如同秋叶凋零。 压力骤减,李乾终于获得喘息之机。他只需片刻,只要登上城头,以他的悍勇,必能摧枯拉朽,一举夺城! 然而—— “李乾!纳命来!” 一声怒吼如雷霆炸响! 悉诺罗双手持刀,猛虎般扑来,双目赤红如血,恨意滔天。 河湟一战,他被李乾追杀千里,几度濒死,今日仇人近在咫尺,他岂能放过? 若是平日,十个悉诺罗也非李乾敌手。 可此刻,李乾悬身城头,进退维谷。若悉诺罗杀到,胜负,或许就在一瞬之间! 李乾心知此刻唯有登城方能扭转乾坤,双臂猛然发力,身形如鹞鹰般腾空而起! 眼看就要踏上城头,悉诺罗却鬼魅般闪过箭雨,狞笑着扑至身前:“李乾,今日你不上天,便入地!” 刀光森寒,退无可退! 悉诺罗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已看见仇人血溅城下的惨状。 “哦?”李乾的声音突然冷如玄冰,“还有第三条路,你死。” “哈哈哈!”悉诺罗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李乾竟以双手为支点,整个身体如毒龙翻身般倒卷而起! “砰!砰!” 两记鞭腿破空而来,一取手腕,一锁咽喉!悉诺罗仓皇后撤,却仍被一腿扫中右腕。剧痛之下,弯刀当啷坠地,这位吐蕃悍将终于色变。 电光火石间,李乾右手抄起弯刀,左手猛撑城垛,身形如苍鹰回旋,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稳稳落在城头! “登城了!” “监军大人杀上去了!” 唐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浪如潮。 郭子仪等人都明白,只要这尊杀神站稳脚跟,破城便在顷刻之间! 在这生死一线的夜袭战中,一将之勇可抵千军。李乾单枪匹马杀上城头的壮举,正是千军万马也难以企及的破局关键! “杀——!” 李乾刀光乍起,一颗吐蕃头颅应声飞起,血箭冲天。他手中弯刀化作夺命旋风,每一记劈砍都精准收割着生命,在城头杀出一条血路,直取城门! “拦住他!快拦住他!” 悉诺罗的嘶吼在后方回荡,自己却畏缩不前。 李乾杀至长枪处,弯刀脱手飞出,又一名吐蕃兵咽喉洞穿。他握住枪杆猛然一抖,枪尖如毒蛇吐信,将拦路之敌挑飞数丈! 火把映照下,那杆染血长枪舞出夺命枪花,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吐蕃守军肝胆俱裂,纷纷退避,任由这条血色之路向着城门不断延伸。 “放箭!快放箭!”悉诺罗的嘶吼声在城头回荡,却始终不敢上前半步。他比谁都清楚,若让这尊杀神夺下城门,石堡城必失,自己将万劫不复! 吐蕃弓手战战兢兢地张弓搭箭,箭雨如蝗般倾泻而下。 李乾眼中寒芒一闪,长枪挑起一具敌尸挡在身后。霎时间,箭矢入肉的闷响连成一片,那具尸体转眼便成了箭垛。 “该死!继续射!别让他靠近城门!”悉诺罗目眦欲裂,却只能徒劳怒吼。 然而为时已晚!李乾如猛虎般扑至城门前,长枪一挑,碗口粗的铁门闩应声落地。 城门之外,郭子仪早已整肃军马、严阵以待。忽听得城门闩“哐当”坠地,他当即振臂高呼,众将士齐心协力,奋力推门。 “轰隆隆——” 那厚重无比的精铁城门,发出一阵沉闷而雄浑的轰鸣,缓缓开启,似一头沉睡百年的巨兽,在众人期盼中苏醒。 城门开启的缝隙,在郭子仪眼中,宛如一条通往胜利的天路。 这座雄踞要冲的关隘,百余年来,令无数大唐将士血洒疆场、折戟沉沙,而今,终于要在他们手中改换门庭! 城门刚开一线,但见青衫飘飘,如谪仙临世,李白仗剑而入,身形矫健,快若闪电。 “李翰林好俊的身手!”郭子仪朗声大笑,豪情满怀,提枪纵马,紧随其后。 李光弼、李平西二人,恰似猛虎出笼,势不可挡,龙武军如钢铁洪流,汹涌澎湃地涌入城门。 “杀尽吐蕃贼!” “雪我大唐耻!” 喊杀声震破苍穹,撼动城垣。龙武军将士们个个双目赤红,似燃烧的火焰。 这积蓄了百年的怒火,此刻如决堤的洪水,尽数倾泻在这座雄关之中。 悉诺罗面色惨白,脚步踉跄,不住后退。 他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唐军,只觉天旋地转,仿佛末日降临。 那座被吐蕃人视为坚不可摧、永不陷落的石堡城,此刻,正在他眼前如沙堡般土崩瓦解。 第124章 石堡城大捷 石堡城,这座横亘在唐蕃古道上的铁血雄关,百余年来如同吐蕃悬在大唐咽喉的一柄利剑。 得此关者,进可饮马陇右,退可据险自守,将战争的主动权牢牢攥在掌中。 而今日,这柄利剑竟被唐军生生折断! 悉诺罗面如死灰,他比谁都清楚,石堡城一失,吐蕃就像被拔了牙的猛虎,再难威胁大唐边疆。 更可怕的是,孙波茹主力已在河湟全军覆没,大非川门户洞开。唐军只需派支偏师,就能将这个吐蕃粮仓收入囊中。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仿佛已经看到墀德祖赞的屠刀,看到家族百年荣耀在自己手中断送。 即便是他是贵族,也抵不过这泼天大罪! 城下的厮杀声将他惊醒,只见唐军如虎入羊群,雪亮横刀掀起腥风血雨。 那些仓促应战的吐蕃士卒,有的还赤着脚,有的连皮甲都未系紧,在士气如虹的唐军面前,就像秋收的麦秆般成片倒下。 这也难怪,为了这一天,大唐将士等了整整三代人!积压百年的怒火,此刻化作排山倒海的攻势。 那些曾经让唐军饮恨的城墙,如今正在见证一场史诗般的复仇。 “拦住唐军!石堡城若失,赞普必取我等首级!” 悉诺罗声嘶力竭的吼声在城头炸响,终于惊醒了溃退的吐蕃士卒。 恐惧的眼中渐渐燃起困兽般的凶光,是啊!丢了这座雄关,等待他们的只有赞普的屠刀! “杀!” 原本溃散的吐蕃军竟爆发出惊人的反扑。方才还瑟瑟发抖的士卒,此刻竟如恶狼般扑向唐军阵线。刀光剑影间,竟一时将唐军攻势阻滞。 然而,勇气终究难敌铁血。唐军阵中寒芒连闪,横刀所过之处,吐蕃士卒如割麦般倒下,短短片刻,城门前已堆起尸山血海。 “杀光唐狗!” 悉诺罗的吼声突然从后方传来,残存的吐蕃士卒正欲拼死一搏,却见他们的主帅已纵马冲向城门。 竟是独自逃了! “无耻!” 李乾眼中寒光暴涨,身形如电掠向城门。可终究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仓皇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城墙上,幸存的吐蕃士卒面如死灰,手中的弯刀“当啷”落地...... “监军,末将愿往追击!” 李乾刚攥住战马缰绳,郭子仪已如离弦之箭纵马冲出。 “有郭子仪在,逆贼休想逃脱!”他望着远去的身影,李乾手中染血的长枪在火光中泛着妖异的寒芒。 李白青衫染血,长剑所过之处吐蕃残兵溃不成军。 李光弼的横刀卷了刃,却仍在收割着最后的抵抗,石堡城狭小的空间里,吐蕃士卒已成瓮中之鳖。 “弃械者生!” 李乾的喝令如惊雷炸响,幸存的吐蕃兵如蒙大赦,纷纷抛下弯刀跪伏在地,额头紧贴染血的地面。 龙武军迅速收拢战俘,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 “点火!传讯!” 随着李乾一声令下,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将石堡城的夜空染成血色。李白振臂长啸,声震九霄: “石堡城大捷——!” 这声呐喊如同燎原的星火,顷刻间点燃了整个河湟大地。 万千唐军将士的吼声汇聚成滚滚惊雷,在群山之间久久回荡。那座号称永不陷落的雄关,今夜终于插上了大唐的旗帜! -------------- 朔风呜咽,卷着细碎的砂砾拍打在铠甲上。 哥舒翰如铁铸般矗立山岗,眸中映着远方的夜色。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三个时辰,铠甲上凝结的寒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亲卫们交换着困惑的眼神。自黄昏起,大帅便独上高岗,既不巡营也不议事,只是死死盯着西南方向,那里是石堡城的轮廓。 “石堡城......可有火光?”沙哑的嗓音突然划破寂静。 亲卫长硬着头皮回道:“大帅,这夜黑得能吞下整支大军,若有点火星子——” “没有么......”哥舒翰举到半空的手掌缓缓落下,在马鞍上攥成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亲卫们噤若寒蝉。只见主帅解下大氅,任由寒霜爬上眉梢。所有人都跟着凝神远眺,仿佛要将那片黑暗望穿。 突然—— “火!西南方有火!”亲卫的破音划破夜空。 哥舒翰浑身一震,只见这位统帅双目圆睁,须发皆张,突然仰天大笑:“是石堡城!千真万确!” 亲卫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大帅,石堡城怎会......” “一、二、三!”哥舒翰突然掐指计数,随即一把揪住亲卫衣襟,声音嘶哑:“石堡城大捷!大捷啊!” 那亲卫被晃得头晕目眩,脱口道:“大帅莫不是......” “放屁!”哥舒翰一个巴掌将人扇开策马狂奔的身影在月色下如癫似狂,吼声震得营帐簌簌作响:“石堡城大捷——!” “石堡城?怎么可能!” “上次强攻折了三千精锐都没拿下......” “等等,监军大人呢?好像整晚未见......” “等等!郭将军、李翰林他们都不见了!”一个亲卫突然惊觉,声音都在发颤,“莫非他们真的......” “错不了!”另一个亲卫狠狠拍腿,“大帅在此苦等整夜,定是早已知晓!” 亲卫们面面相觑,突然个个涨红了脸,胸膛剧烈起伏。 “石堡城大捷!”不知谁先喊出这一声,随即所有亲卫都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石堡城大捷!” 这吼声如同星火,瞬间点燃了整个军营。 起初只是零星几个士卒跟着呼喊,转眼间便化作燎原之势。十万铁甲同声呐喊,声浪如惊涛拍岸,震得群山回响,惊得夜鸟乱飞。 “石——堡——城——大——捷——!”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毕生气力,有老兵喊哑了嗓子,仍捶胸顿足地嘶吼;年轻士卒更是热泪盈眶,将头盔抛向夜空。 这百年夙愿,今朝得偿! 捷报如野火般席卷河湟,牧人勒马驻足,商旅停步侧耳,就连黄河水似乎都为之沸腾。自贞观以来,这片土地从未如此欢腾! 第125章 百年夙愿今朝偿 河湟百姓比谁都清楚石堡城的分量。 这座雄关失守的百余年间,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血泪浸透了这片土地。 而今捷报传来,整个河湟顿时沸腾,老人们跪地痛哭,妇人孩童奔走相告,商贾农人抛下活计相拥而庆。 十万火把照亮夜空,哥舒翰一马当先疾驰而来。 这位素来沉稳的统帅此刻满面红光,像个少年郎般挥舞马鞭,率军直奔石堡城。铁骑如龙,大地震颤,不过半个时辰便至城下。 此时的石堡城已是一片欢腾海洋。唐军将士们抛盔弃甲,相拥而泣,有人擂鼓,有人狂舞,更有人对着吐蕃俘虏吐舌做鬼脸。 “监军!” 哥舒翰飞身下马,一个虎扑将李乾按倒在地,在那张俊脸上狠狠亲了几口,又揉乱他满头黑发。 李乾也不示弱,反手就把他的胡子揪得东倒西歪。 正当哥舒翰要扑向李白时,另外三位将军已抢先将他压倒。哥舒翰被揉搓得衣衫不整,却笑得像个孩子:“郭子仪那小子呢?” “末将来迟!” 马蹄声急,郭子仪押着悉诺罗飞驰而至,昔日嚣张的吐蕃大将此刻蜷缩如丧家之犬。 哥舒翰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悉诺罗的后颈,像拖死狗般将他拽到悬崖边。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吐蕃大将此刻面如死灰,四肢瘫软如烂泥。 “我大唐多少儿郎命丧你手!”哥舒翰声若洪钟,在峡谷间回荡,“今日便用你的血,祭我河湟十万英魂!” “来人!”哥舒翰转身拭去眼角血泪,指着跪成一排的吐蕃俘虏,“把这些豺狼统统扔下去!让他们在黄泉路上,给我大唐将士磕头谢罪!” “扔下去!”唐军的怒吼震彻山谷。为了这座染血的雄关,七千大唐儿郎永远长眠于此! 哥舒翰伫立崖边,作为主帅,那道强攻的军令至今仍如尖刀般剜着他的心。此刻,他抓起悉诺罗的刹那,仿佛要将百年血仇都倾注在这一掷之中。 “不——”悉诺罗的惨叫划破夜空。 这位吐蕃悍将直到坠崖的瞬间,都不敢相信大唐竟会放弃献俘请功的荣耀。 “饶命啊!” “我们永世不敢再犯大唐!” 剩余的吐蕃士卒瘫软在地,裤裆间渗出腥臭的液体。他们惊恐地发现,连主帅都被像垃圾般抛下悬崖,自己这等蝼蚁又岂能幸免? 李乾冷笑一声,双臂如铁钳般提起两个吐蕃兵。那两人在空中徒劳挣扎,宛如断线纸鸢坠入深渊。 唐军将士一个接一个上前,将仇敌投入万丈悬崖。每一声坠落的惨嚎,都是对阵亡袍泽最好的祭奠。 “弟兄们,我对不住你们!”哥舒翰突然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染血的石板上。 这位统帅此刻泪如雨下,浑身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他想起那些前赴后继的将士,想起自己下达军令时心如刀绞的痛苦。 李乾眼前浮现出唐军舍生忘死的冲锋场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安息吧!石堡城打下来了!”” 郭子仪、李白等人齐刷刷跪倒,龙武军将士纷纷伏地痛哭。整座石堡城沉浸在悲恸之中,呜咽声与山风交织,仿佛在祭奠那些永远长眠的英魂。 历史上哥舒翰西屠石堡城,大唐失去了四万五千个儿郎。而今夜,因李乾一计奇谋,这座噬人雄关只吞噬了八千忠魂,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哥舒翰望着满地血污,喉结不住滚动。他比谁都清楚,若无李乾那神来之笔的夜袭,明日此时,这山道上堆积的尸骸恐怕要多出五倍不止。 这时,李乾缓步上前,在哥舒翰肩头重重一按:“哥舒兄,石堡城虽下,大非川犹在。将士们的血,不能白流。” 哥舒翰深吸一口气抬头,眼中悲恸已化作熊熊战意:“弟兄们!今日,我们踏平了这座噬人雄关!”他铁枪指地,声震四野,“百年来吐蕃铁骑就是从这里,践踏我河湟沃土!” “大唐万岁!”数万铁甲同声怒吼。 哥舒翰大手一挥,城下顿时鸦雀无声:“我见过被焚毁的村落,见过挂在树梢的婴孩,见过被凌辱致死的妇人!今日,我们终于斩断了吐蕃的魔爪!” 欢呼声尚未响起,他战枪突然指向西北:“但吐蕃王庭还在大非川逍遥!那些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还在喝着马奶酒庆功!”铁枪重重顿地,“你们说,该当如何?” “杀!杀!杀!” “杀进军大非川!” 进军大非川,是盛唐百年未竟的宏图伟业,是几代将帅魂牵梦萦的夙愿。 而今,这梦想终于在我们手中实现,三军将士怎能不欢欣鼓舞?怎能不热血沸腾?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经久不息,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声浪稍歇,哥舒翰满面红光地抬手示意:“监军还请为三军将士训话。” 值此历史性时刻,作为监军的李乾自然当仁不让。他刚要举手示意,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却再度爆发。 只见唐军将士个个面泛红光,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李乾虽为监军,在军中的威望却与主帅哥舒翰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方面更胜一筹。这一切,都源于他实实在在立下的赫赫战功。 单是率军攀越鹰嘴堑和血战石堡城这两件壮举,就足以让全军将士心服口服。 至于石堡城一役,将士们更是亲眼见证了李乾身先士卒的英姿。 那浴血奋战的场景,那气吞山河的豪情,早已化作永不磨灭的记忆,深深镌刻在每个亲历者的心中。 无需多言,所有人都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最艰难的时刻,监军高大的身影必定冲锋在前。 这次进军大非川,他又岂会例外? 三军将士的欢呼声如惊雷炸响,这是他们用最炽热的方式向李乾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李乾连连摆手示意,可越是制止,将士们的声浪反而愈发高涨。那震天的呐喊在山谷间回荡,仿佛要冲破云霄。 直到李乾反复示意数十次,欢呼声才渐渐平息。 “弟兄们!我只说一句!百年来,吐蕃人从石堡城长驱直入,在河湟大地烧杀掳掠,血债累累!今天——”他猛然拔高音调:“就是清算的时刻!我们要从这里出发,杀入大非川,让吐蕃血债血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以眼还眼!” “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 这振聋发聩的呐喊瞬间点燃全军热血。将士们振臂高呼,怒目圆睁,仿佛要将百年积愤尽数宣泄。 是啊,数十年来唐军梦寐以求的,不正是杀入大非川与吐蕃决一死战吗?如今石堡城已入囊中,这条复仇之路终于畅通无阻! 李乾与哥舒翰目光交汇的刹那,这位铁血统帅猛然拔出横刀。雪亮的刀锋划破夜空,直指吐蕃腹地:“进军!” 刹那间,千万支火把同时亮起。 唐军铁骑如洪流般涌出城门,在崎岖山道上蜿蜒前行。 站在城头远眺,但见一条烈焰长龙盘绕在崇山峻岭之间,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照亮了整个大非川的夜空! 第126章 捷报震长安 长安,玄武门。 龙武军将士身姿如松,铁甲森然,一柄柄横刀在阳光下泛着寒光,远远望去宛如一片出鞘的利剑,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若在平日,这玄武门前必定门可罗雀,百姓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今日却大不相同,远处黑压压地站满了翘首以盼的百姓,他们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牢牢黏在城门方向。 那一双双眼睛里跳动着期盼的火光,一张张脸庞上写满了焦灼与希冀。 这样的场景已持续多日,龙武军将士早已习以为常。百姓虽众,却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秩序井然,倒也不必驱赶。 “军爷,可有消息了?”一个粗犷的嗓音从人群中传来。 军纪森严,龙武军不得随意应答。但见那军士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动作干净利落却又不失礼数。 “怎的还没消息?”问话之人顿时泄了气,言语间不免带出几分埋怨。 “急什么?石堡城要是那么好打,我大唐何至于屡攻不克?”旁边一位老者捻须道,“前朝多少名将折戟于此,这一仗啊,少说也得...” “呸!就数你会说!”先前那人打断道,“也不知是谁天不亮就来这儿守着?” “我...我这不是...”老者一时语塞,随即又理直气壮道,“在场诸位,谁不是盼着捷报?咱们日日在此,不就是为了亲眼见证凯旋的使者么?” 众人纷纷附和,原来这些百姓聚集于此,只为能在第一时间得闻捷报。 若石堡城大胜,报捷的使者必从玄武门入城,这等百年难遇的盛事,岂能错过? 在盛唐子民的心中,石堡城的战略地位无人不晓。若有人竟不知此城之重,定会惹来众人嗤笑。 此番朝廷倾力攻打石堡城,实乃百年大计。 此城若克,大非川便如探囊取物;而一旦掌控大非川,大唐便可长驱直入,直捣吐蕃腹地。如此诱人的前景,让长安百姓怎能不心潮澎湃? 正因如此,百姓们日夜守候在玄武门外。 久而久之,竟与值守的龙武军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只需百姓问一声“可有消息”,军士们一个微不可察的摇头,便是最好的回答。 “真能攻下来吗?”人群中又响起熟悉的疑问。 “百年征战都未能攻克,谈何容易?” 这样的议论已在百姓中重复了无数遍,却总也说不尽。此刻,嗡嗡的讨论声再度响起,充斥着期待与忐忑。 “石堡城大捷!” 突然,一个沙哑的喊声穿透嘈杂,如利剪断丝,瞬间让所有议论戛然而止。 百姓们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个他们日夜期盼的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真切。 百姓们一时惊疑不定,原因有二:一是那声音飘忽隐约,让人怀疑是否听错;二是这百年来期盼了太多次,失望了太多次,如今捷报真至,反倒让人不敢轻信。 百年间,每当大唐出兵石堡城,百姓们便翘首以盼。 可等来的不是捷报,而是无数将士埋骨他乡的噩耗。血泪交织的记忆,让他们对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本能的迟疑。 “石堡城大捷!” 那沙哑的喊声愈发清晰,饱含着压抑百年的狂喜。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队唐军飞驰而来,他们拼命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石堡城大捷!” 脖颈上青筋暴起,面容因激动而扭曲,那嘶哑的喊声虽不洪亮,却如惊雷般在百姓心头炸响。 这沙哑的呐喊,听来犹如破锣,却比仙乐更令人心醉。 百姓们的眼睛骤然亮起,仿佛点燃了万千火炬。他们不约而同地振臂高呼:“石堡城大捷!”这声浪如万钧雷霆,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呼啦一声,百姓如潮水般涌向报捷的将士。人人争先恐后,唯恐落后一步。 “快清道!为报捷的弟兄们清道!” 无需军令,龙武军自发列队开道。他们高举兵刃,仰天长啸:“石堡城大捷!”这呐喊中,是百年夙愿得偿的狂喜,是无数英魂终可安息的慰藉。 石堡城大捷!大唐等了整整一百年的捷报,今日终于化作现实。 这岂止是一场胜利?这是百年血泪的终结,是万民夙愿的圆满,是盛世雄风的重振!此时此刻,普天之下,谁人不为之欢欣鼓舞?谁人不为之热泪盈眶? 军令如山,铁律森严,可此刻的龙武军却将平日里奉为圭臬的规矩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如同一群被热血点燃的猛兽,嘶吼着、咆哮着,向着报捷的唐军汹涌奔去,那声浪似要将天地都掀翻。 “闪开!都闪开!” “给报捷的弟兄让道!快!动作再快些!” 龙武军们一边发足狂奔,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仿佛百姓们稍有迟疑,便会成为阻挡胜利的绊脚石。 然而,他们的这份担忧实在是多此一举。 只见百姓们如潮水般迅速向两侧退去,瞬间便让出了一条宽阔无比的御道。 他们静静地伫立在道旁,眼中闪烁着炽热如焰的光芒,挥舞的手臂如一片茂密的森林,呐喊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石堡城大捷!” 报捷的唐军在这如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中,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过,眨眼间便冲至了玄武门下。 守门的龙武军自动整齐地分列两侧,如同两排沉默而坚毅的卫士,让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通路。 紧接着,一队精锐骑兵如影随形地跟上,铁蹄踏地,声如惊雷,为捷报使者保驾护航。 望着报捷将士那渐渐消失在城门内的身影,百姓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热泪夺眶而出,他们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随后,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石堡城大捷!” “大唐万岁!” 这欢呼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自玄武门开始,如涟漪般迅速向整个长安城扩散开来。 越来越多的百姓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纷纷加入到欢呼的行列中。那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汹涌澎湃的潮水,最终汇聚成了一股震撼天地的洪流: “石堡城大捷!” “大唐万岁!” 捷报如同燎原的烈火,以风驰电掣之势向四面八方传播。 很快,整个大唐的疆土都为之沸腾起来!凡是有唐人聚居的地方,都回荡着震天的欢呼声;凡是有大唐旌旗飘扬的地方,都响起了激昂的凯歌。 这不仅仅是一场胜利后的欢呼雀跃,更是一个伟大民族历经百年郁结后的尽情宣泄! 第127章 御手赐羹 麟德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整座宫殿被一种无形的重压笼罩,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李隆基已经数日未曾安寝,他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伫立在河湟地图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张地图上的每一道山川、每一条河流,早已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即便如此,他仍死死盯着地图,仿佛要用目光洞穿纸背。连续数日的凝视,让他的眼角布满血丝,却丝毫不见疲态。 李玄礼、李林甫和太子李亨静立其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他们几乎与殿中的石柱无异。整个大殿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陛下~” 杨贵妃清越的声音突然划破沉寂。她莲步轻移,身后侍女捧着银盘鱼贯而入。 殿内凝重的气氛似乎被她的到来搅动,连烛光都为之一亮。 “嗯?”李隆基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贵妃,军国大事当前,你还有心思让朕欣赏歌舞?” 自李隆基驻跸麟德殿以来,杨贵妃想尽办法邀他赏乐。往日的温存不再,换来的却是天子罕见的厉声呵斥。 “陛下明鉴,”杨贵妃不慌不忙地福身,唇角勾起一抹令人心醉的弧度,“臣妾岂敢耽误军国要务。只是见陛下连日操劳,特意熬了参粥,给陛下补补身子。” 她这一笑,仿佛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连殿内肃杀的气氛都为之一缓。 侍女们适时呈上银盘,揭开盖子,顿时香气四溢。 “朕不饿!”李隆基斩钉截铁地挥手,“捷报不至,朕绝不进食!”这位开元圣主的固执,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杨贵妃眼波流转,轻启朱唇:“陛下日夜操劳,若龙体有恙,岂不误了大事?” 她纤指轻点地图,“石堡城若下,大非川便如探囊取物。待我大唐铁骑横扫吐蕃之时,陛下更要御驾亲征。此刻若伤了龙体...” 这话正戳中李隆基心坎,数十年来,后突厥、契丹、吐谷浑相继臣服,如今只差吐蕃这块心病。 想到此处,他终于接过玉碗:“也罢,朕用些便是。”忽又瞥见身后众臣,“赐他们每人一碗。” “谢陛下隆恩!”李林甫等人连忙叩首。自石堡城战事起,他们已陪驾三日未进热食。 就在众人捧碗之际,老将陈玄礼突然浑身一震:“陛下快听!” “石堡城大捷——”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震得殿瓦簌簌作响。 李隆基手中玉碗“当啷”坠地,他仰天长笑,声震殿宇。 那笑声中,是三十年夙愿得偿的狂喜,是四夷臣服指日可待的豪情。 满朝文武见状,无不热泪盈眶。 石堡城!这座让大唐魂牵梦萦百年的雄关,终于插上了唐旗! 李隆基眼中精光暴涨,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连每根发丝都透着昂扬的喜气。麟德殿内,压抑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殿欢腾。 “哈哈哈——” 陈玄礼笑得老泪纵横,李亨激动得手足无措,就连向来深藏不露的李林甫,此刻也卸下伪装,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高力士更是手舞足蹈,活像个得了糖人的孩童。 “臣妾恭贺陛下!”杨贵妃翩然下拜,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喜色,宛如枝头报喜的灵鹊。 “恭贺陛下!” 众臣这才如梦初醒,齐声高呼。李隆基捋须大笑,脸上每道皱纹都舒展开来:“此等喜事,当与诸卿同庆!” “石堡城大捷!”殿外沙哑的呐喊声由远及近。 李隆基竟等不及宣召,龙行虎步亲自迎了出去。虽然喜讯已至,但他仍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座让无数名将折戟的雄关,究竟是如何攻克的? 刚至殿门,就见龙武军搀扶着几个风尘仆仆的报捷兵士蹒跚而入。为首之人虽满面尘灰,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陛下!石堡城——拿下了!” 这几个报捷的唐军将士激动得手舞足蹈,可转眼间就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他们从石堡城一路疾驰,昼夜兼程,早已精疲力竭。此刻见到天子,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顿时如抽了筋骨般瘫软下来。 “快传太医!”陈玄礼未等天子开口,已高声喝令。 李隆基龙行虎步上前,一把扶住即将倒下的报捷兵士,眼中泪光闪动:“好儿郎!大唐有此等忠勇之士,何愁吐蕃不灭!” “陛...陛下......”那兵士做梦也想不到天子竟亲自搀扶,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更令他震撼的还在后面。只听李隆基一声断喝:“取粥来!” 杨贵妃会意,连忙奉上尚有余温的玉碗。李隆基亲手接过,小心翼翼递到兵士唇边:“先润润喉。” 那粥香扑鼻,对这些饥肠辘辘的勇士而言,简直胜过琼浆玉液。 “陛下,这可是贵妃娘娘特意......”李林甫急忙劝阻。 “住口!”李隆基剑眉倒竖,气势逼人:“将士们浴血奋战,朕连一碗粥都吝啬?”说着,他轻轻托高兵士的头颈,让他靠得更舒适些。 “陛下......”那兵士听闻此粥竟是杨贵妃亲手所熬,顿时哽咽难言,紧紧抿住了干裂的嘴唇。 《 “张嘴!”李隆基面色一沉,声音虽轻却不容抗拒。那兵士不由自主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天子竟亲手将玉匙送至他嘴边。 粥香四溢,兵士大口吞咽,眼中泪水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自开元以来,何人得过这般恩宠?即便是当年李白为贵妃赋诗,也不过是“御手调羹”,何曾有过天子亲喂的殊荣? “还愣着作甚?”李隆基一声轻喝。陈玄礼等人如梦初醒,连忙捧起粥碗为其余报捷兵士喂食。 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早已饥肠辘辘,此刻也顾不得礼数,狼吞虎咽起来。贵妃亲手熬制的珍馐,转眼便见了底。他们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眼中尽是渴望。 “饿久之人不可暴食。”李隆基温声道,“且先去调养。” 恰在此时,太医匆匆赶到。几个兵士挣扎着跪地叩首,额角重重砸在金砖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沉闷的叩首声,比千言万语更显赤诚。经此一事,这些铁血男儿便是为天子赴汤蹈火,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待他们退下后,李隆基转身望向案上军报,手指竟微微发颤。 百年夙愿,今朝得偿,这位开元圣主此刻心潮澎湃,更胜当年登基之时。 第128章 铁骑惊梦大非川 李隆基双手微颤地展开军报,目光如电般扫过字里行间,突然连声赞叹:“好!好!好!当真是天佑大唐!” “陛下,究竟是如何攻克的?”陈玄礼雪白的胡须激动地翘起,问出了众人心中共同的疑问。毕竟这座让大唐折戟百年的雄关,今日竟能一举而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还能有谁?自然是李乾那小子立下首功!”李隆基声音陡然拔高笑道。 “李乾夺城?!”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谁人不知这位龙武军新秀有万夫不当之勇?若说有人能破此天险,非他莫属。 “哈哈哈!”陈玄礼的笑声震得殿梁微颤,雪白的胡须高高翘起:“老臣早就说过,咱们龙武军出来的儿郎,岂是等闲之辈?”这位老将军红光满面,仿佛这泼天功劳是他亲手立下一般。 “瞧你这得意劲儿!”李隆基难得地开起玩笑,随即正色道:“此战郭子仪运筹帷幄,李白献计献策,李光弼、李晟各显神通,更有龙武军将士奋勇当先,方能一举建功!” 殿内顿时响起会心的笑声,人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这些虎将各有所长,今日终于大显身手!”李隆基抚掌而笑,“石堡城地势险要,纵有百万雄师也难以施展。反倒是李乾这等以一当百的猛士,最是适合在此等险地建功!这不,就让朕等盼来了这天大的喜讯!” “陛下圣明,慧眼识珠!”李林甫顺势献上一记漂亮的马屁,恰到好处地挠中了天子的痒处。 “嗯!”李隆基龙颜大悦,捋须颔首:“若非朕派这些虎将出征,岂能有今日之功?” 话音未落,他脸色陡然一沉:“来人!拟旨申斥王忠嗣!当日朕令他攻打石堡城,他竟推三阻四,说什么‘死伤无算’!如今七八千将士就拿下天险,可见其目光短浅!”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太子李亨刚要开口求情,却被父皇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噤若寒蝉。陈玄礼与高力士交换了个眼色,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都坐下说话。”李隆基神色稍霁,待众臣谢恩落座后,眉飞色舞道:“石堡城大捷,本当举国同庆。只是大军尚在征战,庆功宴且待凯旋再办不迟。” 众人纷纷点头。眼下唐军正挥师大非川,确实不是大摆宴席的时候。 “不过有功将士不能不赏。”李隆基话锋一转,金口玉言:“即日起,擢升李乾为行军副将,仍兼监军之职!” “这......” 殿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陈玄礼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李林甫的瞳孔猛然收缩,就连太子李亨都惊得站起身来。 十万大军的副将之位,这可是能左右战局的要职!虽说李乾战功赫赫,但如此破格提拔,实在出人意料。 李隆基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位开元天子,显然正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见陈玄礼等人面露惊色,他冷哼一声:“怎么?以李乾的功劳,还配不上一个副将之位?” 不等众人回应,天子已屈指细数:“当日朝堂上为是否出兵争论不休时,正是李乾在曲江池畔一番话,让朕下定决心!”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林甫和太子,“你们可知,连攻打石堡城的方略都是他制定的?夜袭之策,出其不意,这才一举成功!” 殿中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李隆基声音陡然提高:“这等运筹帷幄之才,亲冒矢石之勇,若不得重用,岂非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应和。细想之下,李乾不仅献策定计,更身先士卒杀入敌阵,这等文武全才,确实当得起如此破格提拔。 “其余将士,李白、郭子仪等,皆按功行赏!”李隆基金口玉言,随即话锋一转:”如今石堡城已下,大非川唾手可得。诸位爱卿,是时候议一议,能否趁势一举平定吐蕃了?” 天子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顿时凝重。 虽然拿下大非川是灭吐蕃的关键一步,但要彻底平定这个宿敌,还需从长计议。一场关乎大唐国运的战略谋划,就此展开。 大非川的初冬,北风裹挟着凛冽寒意掠过广袤草原。 虽已草木凋零,这片吐蕃最丰美的牧场仍可见牧民忙碌的身影,他们正赶在严冬前收割最后的牧草,驱赶着成群的牛羊准备越冬。 数百顶牛皮帐篷星罗棋布,炊烟袅袅。 帐内飘出烤牦牛肉的焦香与青稞酒的醇厚气息。 吐蕃人虽半耕半牧,骨子里仍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血脉。 大非川丰美的水草养育了吐蕃近半的牛羊马匹,堪称高原明珠。 碧空如洗,金黄的草场上,牛羊如珍珠般散落。牧民们策马扬鞭,悠扬的牧歌在天地间回荡,好一派塞外桃源景象。 突然—— “轰隆隆!” 闷雷般的马蹄声撕碎了草原的宁静。牧民们纷纷钻出帐篷,手搭凉棚远眺。只见地平线上旌旗猎猎,一个醒目的“唐”字刺破长空。 “唐...唐军?”有牧民结结巴巴地惊呼。 这话竟引来一阵哄笑。“做梦呢?”老牧民嗤之以鼻,“石堡城固若金汤,唐军难不成插了翅膀?” “定是咱们的勇士在河湟大胜,缴了唐军的旗号回来!”年轻人们兴奋地猜测。 他们哪里知道,扎布败逃归来后讳败为胜,河湟惨败的消息至今还被捂在赞普的金帐里。 “没错,肯定是大吐蕃的雄师凯旋了!快,备上最肥美的牦牛肉,斟满最醇的青稞酒!”牧民首领振臂高呼,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喜色。 整个营地顿时沸腾。妇人们手忙脚乱地翻出珍藏的腊肉,汉子们拍开陈年酒坛的泥封,孩子们捧着哈达在寒风中雀跃。 不多时,香气四溢的烤全羊和琥珀色的美酒就摆满了帐前的长案。 “英勇的儿郎们,快来痛饮庆功酒!” “雄鹰般的勇士,请尝尝新宰的牦牛!” 牧民们捧着酒碗迎上前去,脸上的崇敬之情仿佛在朝拜神明。 少女们甚至已经唱起了祝捷的歌谣,彩袖在风中翻飞如蝶。 李平西勒马而立,冷峻的目光扫过这片欢腾的营地。 他缓缓抽出横刀,刀锋在冬日下泛着寒光:“传令全军就地补给。” 第129章 错认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李平西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数百名吐蕃牧民竟捧着美酒佳肴迎面而来,脸上洋溢着节庆般的喜悦。 他们欢呼雀跃,仿佛在迎接凯旋的英雄。 “这......” 这完全超出了李平西的预想,他原以为牧民们会四散奔逃,何曾料到竟是这般热情相迎?更荒诞的是,这些牧民眼中闪烁的,分明是发自肺腑的崇敬之情。 “大吐蕃的勇士们,快尝尝新酿的青稞酒!”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妪颤巍巍地递上酒碗,浑浊的眼中满是慈爱。 唐军将士面面相觑,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困惑。 “这是...真的?”李平西喃喃自语,身旁的副将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好像...确实如此...” “我们是唐军!”李平西突然高声宣告。 牧民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者拄着牧杖走出人群,眼中闪烁着过来人的智慧:“年轻人,这玩笑开得妙啊!当年我随军打仗时,也爱这么逗乐子。” 他亲切地拍拍李平西的肩膀,“穿上唐军的衣裳,还真有几分神似呢!” 老者转身对人群喊道:“孩子们,这些机灵鬼扮唐军扮得多像!快把最好的酒肉都端上来!” “瞧瞧这明光铠,亮得能照见人影!”一个年轻牧民艳羡地抚摸着唐军的铠甲,“这次出征定是满载而归吧?” 李平西“铮”的一声抽出横刀,寒光直指老者咽喉:“最后说一次,我们是唐军!” 老者不以为然地捻着白须:”你要真是唐军,老夫就是大唐天子李隆基!” 话音未落,刀光乍现。老者的头颅高高飞起,脖颈喷出的血柱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 “现在信了吗?”李平西的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那颗滚落的头颅嘴唇蠕动,吐出最后几个字:“竟真是...唐军...” “唐军杀来了!” “石堡城...失守了?” 牧民们的欢颜瞬间凝固,惊恐的尖叫划破长空。 但为时已晚,李平西战刀一挥,唐军如狼似虎般扑向人群。刀光剑影间,方才还载歌载舞的营地顿时化作修罗场。 李平西慢条斯理地在尸体上擦拭着染血的横刀,突然抓起一块沾血的牦牛肉大嚼起来:“吐蕃狗倒有这样好处——”他灌下一口青稞酒,咧嘴一笑:“待客热情。” “哈哈哈!” 唐军将士的狂笑在尸横遍野的草原上回荡,惊起一群食腐的秃鹫。 ------------------ “报——”斥候飞马而至,在马上抱拳行礼,“前方发现吐蕃大营!” 李乾神色如常,只是眉梢微挑:“规模如何?” “营帐五百有余,按每帐五人计,当有两千之众。”斥候语速飞快,“牛羊成群,辎重丰足。” 此言一出,周遭唐军眼中顿时燃起嗜血的光芒。不少将士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已经嗅到了血腥味。 “监军,请速下令!”副将迫不及待地请战,“末将愿为先锋!” 李乾却出人意料地摆了摆手:“诸位以为,吐蕃牧民见我军至,会作何反应?” “自然是望风而逃!”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将士们七嘴八舌。 “非也。”李乾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传令:整军列队,大张旗鼓前进。” “这...”众将面面相觑。一名校尉忍不住质疑:“监军,这不是明摆着让吐蕃人逃跑吗?” 李乾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军令如山,唐军虽满腹狐疑,仍整齐列队,缓缓向营地推进。 当唐军距营地尚有二三里时,令人瞠目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营门大开,数百牧民欢呼雀跃地涌出,手中捧着哈达、酒肉。欢快的呼喊声随风传来: “英雄凯旋!” “大吐蕃的勇士们回来了!” 唐军将士目瞪口呆,手中兵刃险些跌落。这匪夷所思的迎接,比最离奇的军报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唐军将士面面相觑,个个瞠目结舌。 牧民们却已热情地围了上来:“大吐蕃的勇士们,快尝尝新烤的牦牛肉!” “这青稞酒可是陈酿三年的好酒!” 这荒诞的一幕让唐军将士不自觉地揉着眼睛,仿佛置身梦境。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李乾竟坦然接过酒肉,大快朵颐起来:“美味!都别客气,莫负了主人的盛情!” 起初还犹豫的唐军,在李乾的示意下也纷纷接过酒肉。青稞酒的醇香混着牦牛肉的焦香,竟比往日更加美味,毕竟这般奇遇,百年难逢。 “勇士们慢慢吃,管够!”牧民们忙前忙后,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喜悦,仿佛招待的是凯旋的英雄。 酒足饭饱后,李乾擦了擦嘴角,突然话锋一转:“多谢款待。不过...”他缓缓抽出横刀,“可我们是唐军。” 牧民们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大人真会说笑!” “若你们是唐军,我们岂不都成了大唐子民?” 寒光乍现。一个牧民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还凝固着笑意。 “现在信了吗?”李乾的声音冷若冰霜。 “杀!”唐军如猛虎出柙,刀光剑影间血肉横飞。 “真是唐军!” “我们竟瞎了眼!”牧民们的惨叫与悔恨,很快淹没在血泊之中。这场荒诞的盛宴,终以最残酷的方式揭开了真相。 “哈哈哈!这些吐蕃蠢货,连敌我都分不清!” “酒足饭饱再杀人,这仗打得痛快!” “还是监军神机妙算,早料定他们会自投罗网!” 唐军将士的哄笑声混着吐蕃人的哀嚎,在草原上回荡。刀光闪过,最后一个牧民倒在血泊中,这场荒诞的宴席终以最血腥的方式收场。 “监军,您看!”副将突然惊呼。只见草原上黑压压的尽是牛羊骏马,数不清的牲畜正茫然地站在原地。 “这么多缴获...”士兵们犯了难,“带着拖累行军,放着又太可惜。” 李乾轻抚马鬃,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就叫多?大非川的牧场才刚刚掀开一角。”他马鞭遥指远方,“待我们拿下整个大非川,这里的牛羊骏马,不都是大唐的囊中之物?” 将士们闻言眼前一亮。方才还恋恋不舍的目光,顿时变得坚定起来。 “驾!” 铁蹄如雷,烟尘漫天。 唐军来得突然,去得更快,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草原尽头,只留下满地尸骸和茫然吃草的牲畜,见证着这场血色奇袭。 第130章 铁蹄下的盛宴 一个时辰后。 “报——前方发现吐蕃营地,约三两百人!”斥候飞马来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可要再演一出酒足饭饱的好戏?” 李乾剑眉一挑:“你们还吃得下?”他环视着满脸期待的将士,突然厉声道:“传令!直接杀过去!” 铁蹄如雷,惊破了草原的宁静。 果然,淳朴的牧民再次捧着酒肉迎上前来。只是这次,迎接他们的不是笑脸,而是森冷的刀光。 两日后,当又一队牧民捧着同样的酒肉出现时,唐军将士的脸上已满是厌烦。 “又是这该死的牦牛肉!老子闻到这味儿就想吐!” “青稞酒比马尿还难喝!” “你喝过马尿?” “放屁!老子这是打个比方!” 类似的对话,此刻正在大非川各处上演。郭子仪部下的将士们像扔垃圾般将酒肉甩得老远,脸上写满嫌弃。 “还是咱大唐的伙食好,煎炒烹炸样样俱全。” “吐蕃狗这辈子就认准了这两样,真他娘的可怜!” “要不怎么叫吐蕃狗呢?狗食能有什么花样?” 尽管嘴上抱怨,唐军的铁蹄却片刻不停。他们如狂风般席卷草原,所过之处,大唐的疆界不断向西推进。 在这片广袤的牧场上,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在血与火中诞生。 唐军的每一次冲锋,都在改写这片土地的历史。而吐蕃人世代相传的迎客之礼,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催命符。 “轰隆隆——” 铁蹄踏碎草原的宁静,一支唐军如黑色洪流般席卷而来,马蹄扬起的烟尘宛如一条咆哮的怒龙,直扑远方那座孤零零的城池。 “报!前方是乌海城!”斥候飞马来报。 李乾猛地勒住缰绳,龙武军齐刷刷停下。他凝视着远处那个模糊的黑点,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薛仁贵当年...就是在此地兵败大非川!” “雪耻!雪耻!” 龙武军爆发出震天怒吼,每一个战士眼中都燃着复仇的火焰。数十年前那场惨败,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个唐军心头。 今日,他们终于站在了这片耻辱之地! “杀!” 李乾一马当先,龙武军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乌海城。 这座吐蕃在大非川的要塞,城墙不过丈余,全由粗粝的条石堆砌,与大唐雄城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城头上,几个佝偻着背的吐蕃老兵正在巡逻。他们身上的皮甲破旧不堪,弯刀锈迹斑斑,活像一群行将就木的幽灵。 “大帅回来这些天,怎么一直闭门不出?” “定是在准备给赞普的捷报吧?” “可打了胜仗为何脸色那么难看?” “放屁!我们有石堡城天险,怎会败给唐军?” 这些老兵哪里知道,他们的主帅扎布此刻正蜷缩在阴暗的房间里。石堡城已失得消息,他至今不敢公之于众。 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唯有扎布一人孤身逃回,尽管他靠着家族权势得以脱罪,但每当回想起那场惨败,仍会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衣襟。 他整日闭门不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般反常的举动引得守城士卒议论纷纷。 “若真打了胜仗,怎会不见一兵一卒凯旋?” “可要说败了...这几十年来咱们何曾败给过唐军?” 就在守军争论不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只见烟尘滚滚中,一面面“唐”字大旗猎猎作响,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是大吐蕃的勇士们凯旋了!” “快开城门!” “缴获这么多唐军旗帜,定是场大胜仗!” 吐蕃守军欢呼雀跃,手舞足蹈。当看清来者身披的明光铠时,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己: “天呐!那么多明光铠!” “这次定是斩获颇丰!” “我不要明光铠,给副锁子甲就知足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支“凯旋之师”正是让他们主帅夜不能寐的梦魇。 “哗啦——” 城门大开,吐蕃守军如潮水般涌出,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活像迎接凯旋的英雄。他们手舞足蹈,嘴里喊着吉祥话,活脱脱一群见了骨头的饿狗。 “大唐万岁!” 龙武军突然爆发出震天怒吼,寒光闪闪的横刀齐齐出鞘。那一双双眼睛,分明是屠夫打量待宰羔羊的眼神。 “哈哈哈!”吐蕃老兵们笑得直不起腰,指着全副武装的唐军评头论足: “扮得真像!连口号都会喊!” “穿着明光铠,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们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死亡正在逼近。 “杀光吐蕃狗!” 这声怒吼终于让吐蕃兵们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浮现惊恐: “该不会...真是唐军?” 要让这些老兵相信唐军能杀到大非川腹地,简直比让他们相信牦牛会飞还难!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龙武军已如狂风般卷到眼前。 横刀过处,血浪滔天。残肢与内脏齐飞,惨叫共哀嚎一片。 方才还在说笑的老兵们,转眼就成了刀下亡魂。他们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凯旋的勇士”会突然变成索命的阎罗。 “咕——”吐蕃老兵们喉头滚动,发出濒死的呜咽。他们瞪大的双眼中,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竟真是...唐军...” “这些狡猾的唐狗...竟敢戏耍我们...” 这些指责让龙武军将士啼笑皆非,分明是吐蕃人自己一厢情愿,如今反倒怪起唐军来了? 刀光如雪,血浪翻涌。这些老弱残兵在精锐龙武军面前,犹如秋收的麦秆般被成片收割。转眼间,城门外已无一个活口。 “轰隆隆——” 铁骑如潮,冲入乌海城门。这座当年让薛仁贵折戟沉沙的吐蕃重镇,就这样轻易陷落。 城内府邸中,扎布正披头散发地来回踱步。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将眉心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该死的李乾!狡诈如狐的唐狗!”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把唐军将领挨个骂了个遍。若诅咒能杀人,恐怕长安城早已血流成河。 突然,他身形一僵,耳尖微动:“这是...唐军?!”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吐蕃大将,此刻抖如筛糠,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第131章 天罗地网擒扎布 扎布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此刻唐军的喊杀声与吐蕃士兵的惨嚎交织在一起,由不得他不信,唐军真的杀进了乌海城! “这怎么可能...”他双目失神,喃喃自语。 石堡城天险,百年难破,怎会一朝陷落?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翻腾,却找不到答案。 冷汗浸透了衣衫,扎布浑身颤抖如筛糠。河湟兵败尚可推脱,但丢了石堡城...想到赞普的雷霆之怒,他顿时面如死灰。 “横竖都是死...”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不如...”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降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像当年的颉利可汗...但转念想到颉利被迫在宴会上跳突厥舞取乐的屈辱,又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吐蕃大将,此刻就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在生死与尊严之间痛苦挣扎。 窗外,唐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是催命的鼓点。 一念及此,扎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颉利可汗虽得善终,却要在唐朝庆典上如伶人般献舞取乐,这等屈辱,让他这个吐蕃悍将如何承受? “若降唐,我必成宴席上的玩物...”扎布额头渗出冷汗,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袍。作为第一个投降的吐蕃大将,唐朝岂会放过这个炫耀武功的机会? “不如...”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逃往天竺!”想到那片四分五裂的土地,扎布顿时精神一振。以他的本事,在天竺混个王侯将相岂非易事? “啪!”他猛拍大腿,一跃而起。抓起弯刀、背上弓箭,正要夺门而出。 “活捉扎布!” 这声怒吼如惊雷炸响,扎布浑身剧颤,双腿顿时软如棉絮。 回头望去,只见龙武军如狼似虎扑来,明晃晃地横刀映得他睁不开眼。那刀光,仿佛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万幸,那煞星李乾不在!”扎布目光如电,瞬息间扫过全场,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那个夜夜入他噩梦的杀神,今日总算未曾现身。 “扎布狗贼,休走!” 他这口气还未舒尽,一声惊雷般的暴喝已在耳畔炸响。 “天杀的!又是这阎王!”扎布顿觉五雷轰顶,眼前浮现出往日被李乾千里追杀的惨状。 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刻骨铭心,不想今日冤家路窄,他最惧怕的煞星竟从天而降。 抬眼望去,但见李乾手中丈八长枪寒芒吞吐,整个人似一道黑色闪电破空而来。 “天要亡我!”扎布急得汗出如浆,忽见前方墙根处有个幽深洞穴,当下顾不得体面,一个饿狗扑食便往里钻。 这洞穴狭窄逼仄,他手足并用,狼狈不堪地向前蠕动。 刚钻出洞口,身后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李乾率着龙武军已然杀到,却终究迟了一步。 龙武军众将士面面相觑,谁曾想威震吐蕃的孙波茹大帅,竟如丧家之犬般钻洞逃命?这般丑态若传回逻些城,只怕赞普要气得吐血三升。 “将军快看!”有眼尖的军士指着洞口惊呼,“这满地黄毛...” “獒犬的鬃毛!”李乾虎目圆睁,脸上鄙夷之色更甚,“好个吐蕃狗帅,当真名不虚传!” 众将士哄然大笑:“难怪吐蕃蛮子被称作犬戎,今日方知典故在此!” 想那孙波茹大帅何等尊贵,纵是战死沙场也该保有三分体面。 谁知这扎布贪生怕死至此,钻洞逃生也就罢了,偏生钻的还是狗洞。此事若传扬开去,只怕吐蕃王庭要颜面扫地。 “追!”李乾一声令下,剑指城墙方向。 这狗洞贯通城墙内外,一时难以堵截。龙武军铁骑如潮,朝着扎布逃窜的方向席卷而去。 李乾等人需绕行近一里路,待他们赶到时,扎布早已跨上骏马,绝尘而去。 “想逃?”李乾眼中寒芒迸射,冷笑一声,“纵使你逃上九霄,我也追你到凌霄殿!”他猛拍马背,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率先冲出。 “轰隆隆——” 龙武军铁骑紧随其后,大地震颤,烟尘滚滚。 “活捉扎布!” 将士们爆发出震天怒吼,如饿狼嗅到血腥,杀气腾腾。 “左右包抄!”李乾右手一挥,龙武军瞬间分作两股,如巨钳般自左右两侧合围,而他则率精锐直取中路,死死咬住扎布不放。 骑兵阵型骤然散开,呈扇形铺展,如天罗地网般向扎布收拢。 扎布骑术精湛,但龙武军亦非等闲之辈。双方一追一逃,短时间内难分高下,但李乾一方显然占据上风,距离正一寸寸缩短。 奔逃许久仍未能甩脱追兵,扎布心中焦躁,目光四下一扫,猛地一拽缰绳,战马嘶鸣着转向左侧疾驰。 龙武军反应极快,立即调转马头,紧咬不放。 这一追便是半日,双方始终未能拉开差距。 就在此时,前方忽现一座苍莽高山,扎布眼中精光一闪,放声狂笑:“哈哈哈,天不亡我!”他狠抽一鞭,战马吃痛,悲鸣着朝山麓狂奔而去。 “该死!”李乾怒骂一声,只需再有半个时辰,必能擒获此獠,偏偏横生变故。 “李乾,后会有期!”扎布得意至极,竟回头冲他挑衅般挥了挥手,随即纵马冲入山林。 一旦让他遁入深山,再想擒获便难如登天。李乾恨恨地取下长弓,奈何距离太远,箭矢难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之夭夭。 “就算你逃到逻些城,我也必追杀到底!”李乾钢牙紧咬,毫不犹豫地策马追入山中。 扎布纵马冲至山前,毫不犹豫地策马冲上山道。只需再撑片刻,便能彻底摆脱追兵,他心中狂喜,长舒一口气,仿佛已触摸到自由的边缘。 然而,这口气尚未吐尽,一声惊雷般的厉喝骤然炸响: “扎布,束手就擒!” “谁?!”扎布心头剧震,厉声喝问。 山道之上,一道身影傲然而立。李白身披明光铠,银甲映日,却掩不住那一身谪仙般的飘逸之气。他手持三尺青锋,剑锋斜指,恰好拦在扎布必经之路上。 “李白?就凭你这书呆子,也想拦我?!”扎布又惊又怒,眼看逃生在即,竟被这文人横插一脚。 必须速战速决! 扎布眼中凶光暴涨,猛然抽出弯刀,催马直冲而上。刀锋破空,带着凌厉的杀意狠狠劈向李白:“受死吧,酸儒!” “冥顽不灵。”李白冷然一笑,手中长剑骤然绽放出璀璨寒光。剑势如虹,似银河倾泻,快若惊雷,疾似闪电,直刺扎布咽喉! “好快的剑!”扎布心头大骇。 他早知悉诺罗败于李白之手,但却自恃武艺更胜一筹,认定这诗人绝非自己敌手。岂料甫一交手,便惊觉李白剑术之精妙远超想象,身法之迅捷竟与自己不相上下! “啊!”扎布思绪未定,忽觉手腕剧痛,鲜血飞溅,弯刀当啷坠地。 他还未及反应,腰间骤然一紧,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摔落马下。 正欲挣扎,一道寒芒已抵住咽喉,青锋剑尖透出的森森寒意,让他浑身血液都为之一凝。 “生擒扎布了!” 龙武军的欢呼声震彻山谷。 这位孙波茹大帅,十万吐蕃大军的最后统帅,此刻如困兽般被按在地上。 河湟之战的终章,就此写下完美句点。 “太白兄,干得漂亮!”李乾纵马而至,飞身下马时竟不扬半点尘埃。他重重一拳捶在李白肩头。 李白朗声大笑,青锋归鞘:“若非诸位将军围追堵截,李某岂能捡这个便宜?”说着剑鞘轻点,将扎布踢得翻了个身。 “你们怎会在此?”李乾说着,军靴一抬,扎布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监军有所不知,”李白捋须而笑,眼中精光闪动:“我们追击一队吐蕃残兵至此,刚料理干净,这厮就自投罗网了。”他忽然压低声音:“说来蹊跷,大非川一路几无像样抵抗,莫非...” “哈哈哈!”李乾会意大笑,声震林樾:“从此往后,大非川就是我大唐疆土!传令三军,即刻树碑立界!” 第132章 凯旋之后的烦恼 青海湖烟波浩渺,澄澈的湖水在高原烈日下泛着万点金光,宛如天神遗落的一面琉璃宝镜,倒映着苍穹流云。 湖畔连绵起伏的营帐如星罗棋布,雪白的帐幕在风中起伏如浪,一直延伸到天际线处。 数以万计的唐字旌旗猎猎作响,在湛蓝晴空下舒展如画,将整片草原染成了大唐的赤色。 中军大帐巍然矗立,绣着“哥舒”二字的玄色帅旗在十丈旗杆上迎风招展。 这里是大非川的心脏地带,自唐军突破石堡城天险后,哥舒翰便亲率精锐驻跸于此。 此刻,这位统帅正运筹帷幄,指挥各路大军在这片吐蕃腹地掀起了一场雷霆万钧的风暴。 “轰隆隆——” 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地平线上腾起滚滚烟尘。 驻守的唐军将士纷纷走出营帐,寒风中将手搭在眉骨处眺望。但见天边先是现出一道银线,继而化作汹涌的潮水,挟着震天动地的声势奔涌而来。 “又一支凯旋之师!” 欢呼声如浪涛般在营地上空回荡。 自进军大非川以来,这样的场景已屡见不鲜,唐军铁骑所向披靡,所到之处皆传捷报。 此刻归来的队伍后方,更是驱赶着漫山遍野的牛羊马群,如黑色潮水般铺展十余里,将草原变成了流动的财富之海。 吐蕃牧民在唐军铁骑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驱赶着牛羊马群。 他们低垂着头,动作谨慎而驯服,生怕一个不慎惹来唐军的呵斥。 这些草原上的牧人早已听闻唐军威名,如今亲眼见识了唐军的雷霆手段,更是噤若寒蝉,对唐军的命令不敢有丝毫违逆。 “天啊,这得有多少牲畜?” “怕是有上万头吧?这几日还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缴获!” 唐军将士们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牲畜群,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 大非川作为吐蕃最重要的牧场,其富庶程度远超唐军想象。 自攻入此地以来,缴获的牲畜几乎要将青海湖畔的草场挤满,但眼前这浩浩荡荡的兽群,仍是前所未见的壮观景象。 “是李将军的部队!” 待看清领军将领的面容,唐军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李平西骑在高头大马上,铠甲上还带着征尘,却掩不住满脸的意气风发。 “李将军,您这次可真是立下大功了!”士兵们簇拥上前,七嘴八舌地赞叹道。 “这算什么?”李平西摆了摆手,却突然压低声音问道:“监军大人可曾回营?” 得知李乾尚未归来,他脸上反而露出释然的神色:“我就知道,监军大人的缴获定会更多。”言语间满是对李乾的敬佩。 提起李乾,周围的将士们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李平西交代完军务,便急匆匆赶往帅帐复命。 掀开帐帘时,只见哥舒翰正与一众幕僚伏案议事,见他进来,主帅放下手中文书,含笑问道:“李将军凯旋而归,此番战果如何?” “这还用问?自然是满载而归!”李平西昂首挺胸,满脸得意之色。 可当他看清帐内情形,不由得诧异道:“大帅,您怎么亲自做起幕僚的活计来了?统帅三军之人,理应运筹帷幄,怎可埋首案牍?” “还不是被你们给害的!“”哥舒翰将手中账册重重一摔,揉着发酸的手腕埋怨道:“你们一个个骁勇善战,缴获堆积如山。这些战利品若不及时清点,如何向陛下报捷?可这偌大的军营,一时半会让我上哪去找那么多会算账的幕僚?” 李平西忽觉哥舒翰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顿时警觉地后退两步,连连摆手:“大帅明鉴!末将只会冲锋陷阵,这算盘上的功夫实在......” “打仗算账都是算!休想推脱!“”哥舒翰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末将当真不通此道!这笔杆子可比横刀重多了!”李平西边说边退,眼看就要退出帐外。 “敢逃?军法处置!”哥舒翰一声断喝。 李平西苦着脸求饶:“大帅何不去寻李翰林?让末将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可这算账......” “管你会不会,先做了再说!”哥舒翰不由分说,一把拽住李平西的甲绦,硬是将他按在了案几前。 帐内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算筹声,两人忙得焦头烂额,案几上的竹简堆得老高。 正当此时,帐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郭无敌!郭无敌!” 哥舒翰与李平西相视一眼,急忙冲出帐外。 只见地平线上,漫山遍野的牛羊马群如潮水般涌来,规模竟是李平西所获的数倍之多。整个军营都沸腾了,将士们挥舞着兵器,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哥舒翰和李平西相视苦笑,前者不住地揉着太阳穴:“这缴获越多,我这头疼得越厉害。” “郭子仪也休想逃!”李平西眼睛一亮,突然计上心头。 “妙!”哥舒翰抚掌大笑,当即命人将郭子仪“请”来。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威震敌胆的骁将不仅善战,更精通筹算,指尖在算筹间翻飞如蝶,看得哥舒翰连连点头。 正当众人埋头清算时,营外又掀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李将军!李将军!”出帐一看,只见李光弼率领大军凯旋,身后驱赶的牲畜群浩浩荡荡,竟丝毫不逊于郭子仪所获。 “这账目何时是个头?”李平西哀嚎一声,仰面瘫倒在地,活像被抽了筋骨。 这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猛将,此刻却被账册折磨得生无可恋。 哥舒翰见状忍俊不禁:“你这般模样,倒像是打了败仗似的。” “谁稀罕打败仗?那不是有病么!”李平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惹得郭子仪等人哄堂大笑。 不出所料,李光弼也被哥舒翰“请”进了算账大军。 这位名将竟也精于筹算,与郭子仪配合得天衣无缝。 然而纵使他们算得再快,也赶不上一批又一批凯旋归来的大军带来的缴获。账册堆积如山,越算越多。 “大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平西揉着发酸的手腕提议,“不如从军中挑选些机灵的士卒来帮忙?” 他眼巴巴地望着哥舒翰,活像个讨饶的孩子,生怕主帅再让他去拨弄那些要命的算筹。 “你以为我没想过?让他们拿笔比拿刀还难!就你这算账的本事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他们比你还要差上三分!”哥舒翰连连摆手,一脸无奈。 李平西顿时涨红了脸,讪讪地缩了缩脖子。郭子仪等人拼命抿着嘴,肩膀不住地抖动,生怕笑出声来。 第133章 玄武门外 哥舒翰实则也是迫于无奈之举。石堡城一役大捷之后,唐军长驱直入大非川,所获战利品之丰饶,堪称前所未见。 这些缴获的物资,每一项都需精准统计,容不得半分差错。 虽说当下可暂缓向皇帝呈报具体数目,但圣上远在长安,正翘首以盼前线捷报,自然越早呈报越能彰显军功、安君心。 主帅原本打算在军中挑选些识字的士兵协助统计,然而,唐朝虽以文教昌盛闻名于世,可普通士卒里能识字断句的终究是凤毛麟角,更不用说精通筹算之术了。 “轰隆隆——” 正当众人被这繁琐的统计事务搅得焦头烂额之时,远处突然传来如雷鸣般的蹄声,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们一听便知,这般声势,马蹄声至少来自十里之外。能在如此遥远的距离就弄出这般动静,足见此次缴获规模之宏大。 众人赶忙冲出帅帐,极目向远方眺望。只见天边黑压压一片,宛如乌云蔽日,连那炽热的阳光都被完全遮蔽。 “莫不是监军大人回来了?” “除了监军大人,谁还能有这般大的阵仗,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唐军将士们议论纷纷,个个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 果然,来人正是监军李乾与李白。他们此次缴获之丰,远超诸将,驱赶的牛羊马群竟绵延五六十里,将整片草原都变成了流动的黑色海洋。 那铺天盖地的牛羊马群奔腾而来,卷起的烟尘直冲云霄,仿佛一场沙暴席卷草原。 当李乾的玄色将旗在烟尘中若隐若现时,整个唐军大营瞬间沸腾。 这前所未有的巨大缴获,连郭子仪、李光弼等名将的战果都相形见绌。 哥舒翰激动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便迎了上去。郭子仪等人也争先恐后地策马相随。 “监军大人,您这可真是惊天动地啊!”哥舒翰远远就高声喊道。 李乾朗声大笑:“非我之功,全赖太白兄!你们看这是谁?”说着侧身一指。 “扎布?!”众将齐声惊呼,随即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 “活捉扎布了!” 这消息如同惊雷般在军中炸开,欢呼声震得青海湖的湖水都泛起了涟漪。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在高原上空回荡了整整半个时辰。作为吐蕃名将的扎布被生擒,意味着石堡城之战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欢庆过后,李乾和李白被哥舒翰等人“热情”地架进了帅帐。帐外围观的士兵们窃窃私语: “这一仗咱们到底缴获了多少?” “听说光是牛羊就望不到边...” 帅帐内很快传来李乾的声音:“算筹太慢,我教你们用这个新工具,算盘。” 半个时辰后,清脆的珠子碰撞声有节奏地响起,夹杂着将领们惊喜的赞叹。两个时辰过去,却听见李乾哀叹: “让我歇会儿,手指都要抽筋了!” 直到次日黎明,帅帐中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天佑大唐!这是旷古未有的辉煌胜利!” ---------------- 玄武门外,人头攒动,喧嚣如沸。 长安百姓们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色,相识不相识的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热烈地议论着西北传来的捷报。 “石堡城已破!我大唐铁骑正长驱直入大非川!吐蕃人现在望风而逃!”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声音洪亮。 旁边一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接口道:“大非川本就是吐谷浑故地。当年薛大将军兵败,让吐蕃人占了这天大的便宜!” 他说着重重叹了口气,“那地方水草丰美,吐蕃人得了它,国力才突飞猛进。” “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激动地插话,“自吐蕃占据大非川,便敢与我大唐分庭抗礼。如今王师收复此地,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人群越聚越多,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人说起松赞干布当年如何狂妄,几番交战后方知我大唐厉害,不得不求娶文成公主以示修好。 又有人提起禄东赞掌权后,重启战端二十余载,直到吐蕃占据大非川才暂告段落。 此后,吐蕃以富庶的大非川为跳板频频南下袭扰河湟之地。 大唐西北边陲从此再无宁日,朝廷不得不常年在此驻扎十余万精锐之师,耗费钱粮无数。 正因如此,长安百姓对大非川的战事格外关切。 虽明知攻下石堡城后,收复大非川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但人们仍按捺不住激动之情。 每日都有数不清的百姓自发聚集在玄武门外,翘首以盼最新的捷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 “收复大非川,不仅是要斩断吐蕃的命脉,更是为将来直捣逻些铺路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声说道,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身旁,一位身着素雅儒衫的中年文士微微颔首,轻声附和道:“想当年高宗在位之时,薛大将军率军西征,本就是为攻取逻些城做长远筹谋。奈何天意弄人……” 言及此处,他神色黯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旋即眼中又燃起希望之光,振奋道:“而今,总算盼到了这扬眉吐气的一天!” “听闻哥舒翰将军已然在大非川站稳阵脚,扎下根基!” 人群中,一个年轻后生奋力挤到前面,满脸兴奋,扯着嗓子喊道,“待到来年开春,定能势如破竹,一举攻下逻些城!我要去投军报国,可有志同道合之人愿与我同行?” “同去!同去!”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激昂的应和声。 几个身形魁梧、肌肉虬结的汉子,一边用力拍着胸脯,一边豪情万丈道:“身为堂堂七尺男儿,若此时不挺身而出,为国家效力,更待何时?” 说起大非川,百姓们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这片广袤肥沃的土地,战略价值极高,是大唐通往吐蕃的重要咽喉。 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数十年前,薛仁贵将军在此遭遇惨败,那是大唐开国以来最为惨痛的败绩,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每个大唐人的心头。 如今,雪耻的曙光就在眼前,进军吐蕃腹地、直捣黄龙的日子似乎近在咫尺,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一片激昂振奋的情绪之中。 就连街边路过的孩童,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的样子,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奶声奶气却又无比坚定地高喊:“收复大非川!直取逻些城!” 夕阳的余晖洒下,将玄武门前的人群染成一片金黄。 即便夜幕将至,人群却依旧不愿散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与憧憬,仿佛已然看到大唐的旌旗在逻些城头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第134章 天大的胜利! 正当百姓们热火朝天地议论纷纷,沉浸在对前线战事的种种猜测与期待之中时,远处陡然传来一声高亢入云的呼喊: “大非川收复了!” 这呼喊声虽在风中略显飘忽,却如同一颗炽热的火星,瞬间落入了干柴堆里,刹那间便点燃了百姓们心中压抑已久的激情之火。 人群齐刷刷地仰起头,目光如炬地望向天空,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那声浪如汹涌澎湃的潮水,直冲云霄,仿佛要冲破九霄,将这振奋人心的喜讯传遍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如同隐藏在层层云雾后的璀璨星辰,正缓缓揭开神秘的面纱。 “天大的胜利!”那报捷的声音愈发清晰,越来越近,已然能够听得真真切切。 “天大的胜利!”百姓们情不自禁地跟着呐喊起来,眼中闪烁着炽热而期待的光芒。 他们满心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场胜利究竟有多大啊? 仿佛读懂了百姓们心中所想,那报捷的声音紧接着揭晓了答案。 “俘获吐蕃部众二十余万!” 这数字如同一道凌厉的惊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瞬间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新的高潮。 二十余万人啊!即便是在大唐赫赫武功、战功彪炳的历史长河中,如此大规模的俘获也是极为罕见的。 百姓们先是一愣,仿佛被这惊人的数字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爆发出如山呼海啸、雷霆万钧般地欢呼:“大唐万岁!”那欢呼声中,饱含着对大唐的无限忠诚与热爱,对胜利的无比喜悦与自豪。 可报捷者却并未就此停歇,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缴获马匹一百四十余万匹!” 这个数字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让原本沸腾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一百四十万匹骏马?有些百姓下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听错了。 倘若将这些骏马首尾相连,怕是能从繁华的长安一直排到古都洛阳! 这惊人的数字,让见多识广、历经无数世事的长安百姓都震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但捷报还在继续…… “缴获牛羊——二千余万!”那报捷声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啼鸣般刺破长空。 刹那间,整座玄武门前鸦雀无声。 百姓们张大着嘴,喉头滚动着含糊的咕噜声,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这个数字太过震撼,连见多识广的长安百姓都被惊得呆若木鸡。 “二千余万?!” “苍天在上!” “这般战果,怕是只有当年灭突厥时才能比拟吧?” 过了许久,人群中才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有人扳着手指计算,有人揉着眼睛不敢相信。 大唐开国以来,唯有李靖平定东突厥、苏定方剿灭西突厥时,才有过如此惊人的缴获。 突厥曾是漠北霸主,疆域万里,牛羊马匹不计其数。 与其相比,大非川之战自然稍逊一筹。但百姓们心知肚明,像突厥这样的强敌百年难遇,能在收复之战中取得如此战果,已是旷世奇功! “天大的胜利!” “大唐万岁!” 突然,如火山喷发般的欢呼声冲天而起。 千万个声音汇聚成雷霆,震得长安城的屋瓦都在簌簌作响。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声浪中,一队风尘仆仆的唐军将士纵马而来。 他们铠甲上还带着战场的痕迹,脸上却洋溢着自豪的笑容,随着百姓的节奏挥舞着拳头,将胜利的喜悦推向高潮。 “天大的胜利!” “大唐万岁!” 将士与百姓的呐喊交织在一起,在长安城上空久久回荡。 将士们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喷薄着胜利的喜悦,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了欢欣的源泉。百姓们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宽阔的御道,任由这支凯旋之师疾驰而过。 马蹄声还未远去,百姓们便如潮水般追随着涌来。 他们奔跑着、呐喊着,“天大的胜利!大唐万岁!”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这场喜悦的风暴以玄武门为起点,迅速席卷整个长安城。 街巷间,商贩扔下了秤杆,工匠抛开了工具,书生合上了书卷。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涌上街头,挥舞着手臂,向苍穹发出最热烈的呐喊。欢呼声震天动地,连九霄云外的仙人都要为之侧目。 “噼里啪啦——” 喜庆的爆竹声此起彼伏,为这场狂欢更添几分热闹。 报捷的唐军在龙武军的护卫下直奔麟德殿,却在半路被闻讯赶来的李隆基撞见。 此时的玄宗皇帝容光焕发,连雪白的胡须都因激动而微微颤动。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喜悦的化身,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快给朕!” 将士们会心,恭敬地呈上捷报。 李隆基一把夺过,急切地展开细读。只见他眼中精光暴涨,捧着捷报的双手微微发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 “陛下?陛下!”侍从们担忧地轻声呼唤,却见这位开创盛世的帝王仍沉浸在捷报带来的震撼中,久久不能回神。 高力士、陈玄礼、李林甫与太子李亨见状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呼唤。 “哈哈哈!”李隆基突然仰天大笑,竟将手中捷报高高抛起,一个纵身跃起三尺有余,全然不顾帝王威仪。 这般孩童般的举动,看得众臣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更令人震惊的是,李隆基突然健步如飞,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陛下当心!” “陛下慢些!” 高力士等人慌忙追赶,却见玄宗充耳不闻,只顾向前飞奔。 “天大的胜利!大唐万岁!” 李隆基突然振臂高呼,声若洪钟,震得宫墙都似在颤动。 他疾步登上皇城,只见大明宫外人潮如海,望不到边际的长安百姓正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天大的胜利!” “大唐万岁!” 李隆基突然出现在皇城上犹如星火落入了油海,瞬间引爆了全城的激情。 在这盛世之下,大唐国力空前强盛,百姓对这位皇帝的崇敬之情,此刻化作了最炽热的欢呼。 整座长安城,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 朱雀大街上的声浪直冲云霄,连大明宫的琉璃瓦都在震颤。 百姓们相拥而泣,商贾们抛洒铜钱,孩童们骑在父亲肩头挥舞着小旗。 这座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此刻正用最热烈的方式,庆祝着属于整个盛唐的荣耀时刻。 第135章 大非岭祭英魂 大非岭如一条苍龙盘踞在高原之上,嶙峋的山脊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肃杀。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堆积的枯叶,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和锈蚀的刀枪。折断的箭矢半埋在土中,箭簇上的斑斑锈迹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惨烈。 “呱——呱——” 几只秃鹫在尸骨间跳跃,尖喙不时啄击着早已风化枯朽的骸骨。 它们猩红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翅膀拍打间扬起阵阵骨灰。 突然,大地开始震颤。 远处,一支铁骑如怒龙般奔腾而来。 旌旗猎猎,甲胄生辉,正是哥舒翰率领的唐军精锐。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等名将尽数随行。 随着大非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将士们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却又蒙上了一层悲戚的泪光。在距离山岭三里处,全军不约而同地勒住战马,默默地下马牵缰,缓步前行。 他们的脚步沉重得仿佛拖着千斤重担,战靴踏在枯骨上发出令人心碎的脆响。 终于来到岭前,将士们齐齐摘下头盔,单膝跪地。寒风吹动着他们的发丝,却吹不散那凝重的哀思。 这里,是薛仁贵十万大军埋骨之地。 这里,是大唐数十年来最深的伤痛。 而今,后继者们终于带着胜利归来,祭奠那些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英魂。 大非岭上,朔风呜咽。数十年前那场惨败,至今仍是唐军心头最深的伤痛。 当哥舒翰率军横扫大非川后,首要之事便是来此祭奠埋骨他乡的先烈。 将士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这片伤心地,既为能收敛同袍遗骨而激动,又为当年的惨败而愤懑。 铁甲铿锵声中,哥舒翰与李乾亲率大军肃立岭前。 默哀毕,将士们含泪开始收敛尸骨。每一具白骨的出土,都引来阵阵痛骂: “吐蕃狗贼,竟敢如此屠戮我大唐儿郎!” “定要杀到逻些,用赞普的首级祭奠英灵!” 哥舒翰与李乾相视叹息。他们深知,当年之败非薛仁贵之过,实乃郭待封贻误战机所致。 “登岭!” 一声令下,众将随哥舒翰登上大非岭。 岭上湖水清澈见底,却掩不住湖底堆积如山的白骨。折断的兵刃密密麻麻插在湖畔,锈迹斑斑的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凄冷的光。 李乾极目远眺,但见此处地势险要,视野开阔,方圆数十里尽收眼底。 “好一处屯粮要地!”哥舒翰由衷赞叹,“薛将军不愧当世名将,选址用兵皆显大将之风!” “正是!”众将齐声应和,“薛将军一生征战,功勋彪炳,实乃我大唐将帅之楷模!” 湖面微波荡漾,倒映着将士们肃穆的身影。 那些沉眠湖底的英魂,终于等来了后继者的祭奠。山风掠过,仿佛传来远古战场的厮杀声,又似阵亡将士的无声呜咽。 众将默然,大非川之败的真相,在座诸将心知肚明,却都不忍说破。 李乾却沉声道:“郭待封仗着是将门之后,目无军纪!若非他擅自移粮......” 原来当年薛仁贵虑及瘴气阻路,特意将粮草屯于易守难攻的大非岭,命郭待封留守。临行前千叮万嘱:“固守待援,切莫妄动!” 谁料郭待封阳奉阴违,更致命的是,他移粮后竟未速与主力会合,致使吐蕃有机可乘。 更可恨的是,面对敌军压境,郭待封竟弃粮而逃! 若他能死守待援,哪怕只是坚守数日,等薛仁贵回师救援,结局或许完全不同。 毕竟吐蕃军队在正面交锋中,从来不是唐军对手。即便押粮部队战力稍逊,据险固守也绝非难事。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郭待封这一逃,彻底断送了十万大军的生机。等薛仁贵闻讯回援时,只见冲天火光中,粮草已尽数化为灰烬。 粮尽则兵败,这是亘古不变的兵家至理。 薛仁贵当机立断准备撤军,但吐蕃人岂会放过这天赐良机?他们调集四十万大军围追堵截。 唐军每一步撤退都踏着血路,每一处隘口都堆满尸骸。 就是在这样绝境中,薛仁贵展现出了名将风范,他且战且退,最终竟能率领残部退回易守难攻的大非岭! 两军在此展开惨烈厮杀。缺粮的唐军硬是让吐蕃付出了惨重代价,逼得对方不得不提出“唐军不得再深入”这个和谈的条件。 薛仁贵望着饿得两眼发绿的将士,只能含恨应允。 当最后一面唐字旌旗黯然撤离大非川时,大唐数十年的西进宏图,就这样毁于一个纨绔子弟的刚愎自用。 湖边的断戟残戈在风中呜咽,仿佛在诉说那个永远的遗憾。 大非川之败,成为大唐与吐蕃国运的转折点。这一战的影响之深远,远超当时任何人的想象。 其一,吐蕃全据大非川这片膏腴之地后,国力骤增,从此真正具备了与大唐分庭抗礼的实力。这片水草丰美的牧场,成为吐蕃战马与勇士的摇篮。 其二,吐蕃以石堡城为跳板,不断袭扰河湟。大唐不得不在此常驻十余万精锐,每年耗费钱粮无数,成为帝国沉重的负担。 其三,此战更葬送了唐高宗经略吐蕃的战略构想。原本计划以大非川为前进基地,直取逻些的战略蓝图,就此化为泡影。 其四,吐蕃乘胜西进,一度攻占安西四镇。虽经唐军浴血收复,却开启了吐蕃染指西域的祸端。此后百年,安西都护府始终笼罩在吐蕃的威胁之下。 薛仁贵那一败,让大唐承受了数十年的边患。直到今日石堡城光复,唐军横扫大非川,才洗刷了这沉积多年的耻辱。 清理尸骨时,一个惊人发现令众将动容,折断的吐蕃弯刀竟比唐军横刀还要多! “当年一战,吐蕃虽胜犹败!”李白抚摸着刀痕累累的岩石,声音哽咽。 郭子仪拾起半截弯刀:“吐蕃人战后必定清理过战场,可残留的弯刀仍多于横刀,足见其伤亡之惨重!” 李光弼补充道:“数十年来,吐蕃人还不断来此捡拾兵器......” 种种迹象表明,这场败仗打得何其壮烈!在断粮绝援的绝境中,唐军仍让吐蕃付出了惨痛代价。 “薛将军真乃国之干城!”众将由衷赞叹。 半月之后,唐军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李白挥毫写就的祭文,字字血泪。 最后,将士们的遗骨被郑重收敛,启程返回故土。秋风中,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白幡如雪,仿佛在为那些迟归的英魂引路。 第136章 从狂欢到崩溃 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将红山宫裹上一层素裹银装。 晶莹的雪花在宫墙上积了厚厚一层,远远望去,整座宫殿宛如白玉雕琢而成,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圣洁的光芒。 然而宫内的景象却与外界截然不同。 正殿内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如春,侍女们脚步轻快地穿梭其间,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笑意。 金樽美酒,珍馐佳肴,将这场庆功宴点缀得格外喜庆。 墀德祖赞高坐主位,满面红光。 大论、小论、内大相等重臣分列两侧,每人案前都摆着油光发亮的烤全羊、热气腾腾的牛肉羹,还有装满青稞酒的整只皮囊。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泛起了醉意的红晕。 “嗝——”墀德祖赞满足地打了个酒嗝,举起鎏金酒杯向群臣示意。他难得地一饮而尽,还孩子气地翻转杯底,引得群臣哄堂大笑。 “滋——” 满朝文武纷纷效仿,饮尽杯中酒后互相展示空杯。清脆的碰杯声与欢笑声此起彼伏,殿内气氛愈发热烈。 “哈哈哈!”墀德祖赞捋着胡须笑道:“扎布不愧是咱们大吐蕃栋梁,一战便拿下河湟之地!” 原来扎布兵败逃回后,竟谎报军情。此刻败讯尚未传开,赞普还沉浸在虚假的捷报中。 “恭贺赞普!”群臣齐声高呼,举杯相庆。没人注意到,殿外风雪中,一个浑身是雪的斥候正踉跄着奔向宫门...... 群臣的恭贺声如潮水般涌来,墀德祖赞却只是慵懒地摆了摆手。自从接到扎布的“捷报”,这样的场面他已见得太多。 “河湟之地,就是悬在大唐头顶的利刃。”赞普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几分醉意的尖锐,“如今这把剑握在本赞普手里,长安城...”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群臣眼中骤然亮起的贪婪光芒。 “长安”二字仿佛有魔力般,让在座众人眼中都燃起了欲望的火焰。 那可是天下第一雄城,连大食帝国的都城都难以企及的繁华之地。若能攻入长安... “百年来,我吐蕃铁骑多少次遥望长安而不得入。”墀德祖赞猛地站起,酒樽重重砸在案几上,“如今河湟在手,来年开春——”他故意停顿,看着群臣屏息以待的模样,“本赞普就带你们去长安的金銮殿上喝酒!” “打进长安!” “打进长安!” 狂热的呼喊震得殿顶的积雪簌簌落下。群臣如痴如醉,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躺在长安城的金银堆里大快朵颐。 就在这癫狂的时刻,一个雪人般的侍卫踉跄闯入:“禀...禀赞普...大事不好!” “放肆!”墀德祖赞醉眼朦胧地呵斥。 “大非川...丢了!”侍卫的声音带着哭腔。 殿内突然死一般寂静。墀德祖赞盯着侍卫看了半晌,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笑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群臣面面相觑,只见他们的赞普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只是那笑声里,渐渐带上了几分癫狂的味道... 群臣的笑声如潮水般在大殿内回荡。 有人甚至举起酒杯,将青稞酒一饮而尽,仿佛真的在庆祝一场大胜仗。金樽碰撞声与笑声交织,在殿内形成一种诡异的欢庆氛围。 墀德祖赞笑得眼角泛起泪花,指着跪在地上的亲卫道:“这是本赞普这辈子听过最有趣的笑话!”他的语气亲切得如同在夸赞一个出色的弄臣。 殿内再度爆发出震天笑声,连悬挂的宫灯都在声浪中微微颤动。 “扎布正在河湟清点战利品,大非川怎会丢失?”墀德祖赞眯着醉眼,戏谑道:“莫非唐军生了翅膀会飞不成?”他故作沉思状,突然拍案:“啊!那不该叫人,该叫''鸟人''!” 这番俏皮话引得群臣前仰后合。有人笑得直拍案几,有人呛出了酒水,更有人笑出了眼泪,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亲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冒着风雪日夜兼程,换来的竟是这般羞辱。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一个苍老的身影突然冲上前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亲卫打翻在地。白发苍苍的老臣尤不解气,一脚踩在亲卫胸口,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放屁!”老臣须发皆张,“我扎布家族乃松赞干布四贤之后,世代忠勇!岂容你这等小人污蔑!” 亲卫在剧痛中艰难抬头,却见满殿权贵仍在举杯畅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殿外的风雪呼啸声,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正是扎布家族的族长。他怒发冲冠,唾沫星子如雨点般溅在亲卫脸上,每一句话都带着雷霆之怒。 “赞普!请准臣诛杀此獠,以正我扎布家族清誉!”老扎布像拎小鸡般将亲卫提起,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只要赞普一个眼神,这个“造谣者”就会血溅当场。 “胆敢污蔑重臣,确实该死!”墀德祖赞眼中寒光闪烁,正要点头应允。 “报——!扎布全军覆没!石堡城失守!唐军已占领大非川!” 三个浑身是雪的信使踉跄闯入,嘶哑的喊声如惊雷炸响。 墀德祖赞的呵斥刚到嘴边,突然瞳孔骤缩,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胡说八道!”群臣的怒斥声震得宫灯摇晃。 “你们这些贱奴竟敢——”老扎布拔出弯刀,刀锋在火光下泛着血色。他根本不信这些“谣言”,认定是有人蓄意污蔑他们家族。 “住手!” 墀德祖赞的厉喝如冰刀划过。他面色铁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真假自有本赞普定夺,轮不到你越俎代庖!” 老扎布如遭雷击,慌忙收刀请罪。当他退到一旁时,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信使们急促的喘息声。 “你们所言...可属实?”墀德祖赞一字一顿地问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猩红的地毯上。 若说第一个信使的禀报还能当作疯言疯语,那么接连三人的异口同声,就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墀德祖赞心头。 他面色由红转青,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 “赞普,千真万确!”三个信使跪伏在地,声音嘶哑却坚定,“我们亲眼看见唐军的旌旗插满大非川,他们的铁骑在草原上纵横驰骋!” 大论厉声喝问:“可看清了?当真是唐军?” “化成灰都认得!”信使们异口同声。百年征战,吐蕃人对唐军的熟悉,早已刻进骨血里。 殿内霎时死寂。群臣面如土色,连呼吸都屏住了。 老扎布握刀的手不住颤抖,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呼——呼——” 墀德祖赞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殿门轰然洞开。三十余名斥候相互搀扶着跌撞而入,他们满身血污,却仍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扎布全军覆没!石堡城失守!唐军占领大非川!” 这些训练有素的斥候同时禀报,真相已不容置疑,吐蕃的天,塌了! “赞普!”老扎布瘫跪在地,浑身抖若筛糠。 “铮——” 一道寒光闪过,老扎布白发苍苍的头颅飞起时,嘴唇还在徒劳地翕动。墀德祖赞手中的弯刀当啷落地,指着那颗头颅的手指不住颤抖。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震彻红山宫,墀德祖赞仰面喷出一口鲜血,如断线木偶般重重栽倒。 殷红的血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将鎏金的地面染得猩红刺目。 殿外,暴雪骤急,仿佛上天也在为这个高原王朝的陨落,奏响悲怆的挽歌。 第137章 庙堂之争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喜庆气氛。 茶楼酒肆里,百姓们三三两两聚作一团,热烈地讨论着大非川大捷后的战略。 “大非川光复,这可是天佑大唐啊!”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拍案赞叹,引得邻座纷纷附和。 旁边身着锦袍的商人接话道:“从此河湟无忧矣!以我之见,当乘胜追击,直捣吐蕃老巢!” “谈何容易?”角落里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摇头,“积石山天险横亘,自古未有华夏大军能越。纵有大非川为基,怕也是望山兴叹。” 酒保一边斟酒一边插嘴:“可若不趁此良机,更待何时?” 这番争论在长安各处上演。朱雀大街上,两个商贩甚至为此争得面红耳赤;西市茶楼里,几位老者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就连平康坊的歌妓们,也在调笑间谈论着这个热门话题。 ----------------- 麟德殿内的气氛却与市井的喧闹截然不同。 李隆玄背着双手,在御案前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刺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侍立众臣的心尖上。 陈玄礼的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李林甫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太子李亨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就连向来沉稳的高力士,也在龙靴踏地的声响中微微颤抖。 “陛下......”高力士刚要开口,就见李隆基突然驻足。皇帝的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西域舆图,最终停留在积石山那蜿蜒的标记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殿内,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与高力士目光交汇,彼此眼中都映出深深的无奈。 陈玄礼的白须微微颤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您...您且歇歇脚?”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几分恳求。 思绪回到捷报初至那日。 当时李隆基喜极忘形,在宫墙上振臂高呼,引得全城百姓山呼海啸。 那震天的欢呼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连宫檐下的铜铃都为之震颤。大非川的光复,意味着压在心头数十年的巨石终于粉碎。 可当狂欢的浪潮退去,李隆基召集群臣议事时,积石山的阴影却如乌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陈玄礼等人虽仍沉浸在喜悦中,却也不得不面对这个亘古难题。此刻麟德殿内的沉默,与昨日的欢腾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诸位爱卿以为,吐蕃当灭否?”李隆基在龙椅上坐定,目光如炬地扫过群臣。 陈玄礼霍然起身,白须飞扬:“灭!此时不灭,更待何时?”声如洪钟,震得殿内帷幔微微颤动。 李林甫轻抚玉笏,眉头微蹙:“陛下,臣斗胆直言。灭吐蕃固然是千秋伟业,然则...”他略作停顿,“积石天险,自古难越啊。” “丞相此言差矣!”陈玄礼拍案而起,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大非川既克,正该乘胜追击!” 李林甫不急不缓地竖起一根手指:“龙武大将军可曾想过,自秦汉以来,盘踞此地的羌人为何能猖獗千年?”他目光转向御座,“秦皇汉武,雄才大略,却也只能筑城守边。非战之罪,实乃...” “天险难越!”李隆基突然接口,指尖重重敲在舆图上的积石山位置。 殿内霎时寂静。李林甫的奏对,恰恰戳中了皇帝心中最大的顾虑。陈玄礼张了张嘴,却见李隆基已起身走到殿中央悬挂的巨幅西域图前。 “陛下明鉴。”李林甫趁机进言,“臣非不愿见吐蕃覆灭,只是...”他指着图上犬牙交错的山势,“这积石山脉,处处险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陈玄礼急得直搓手:“可若错过眼下良机...” “陈老将军!”李林甫突然提高声调,“当年汉武击匈奴,也是先取河西走廊,断其右臂。如今我大唐已据大非川,何不效法先贤,徐徐图之?” 李隆基闻言,凝视着地图的目光越发深邃。殿外忽起一阵秋风,卷着落叶拍打在窗棂上,仿佛在附和这场关乎帝国命运的争论。 李林甫轻抚玉笏,继续剖析道:“陛下明鉴,当年始皇帝十年荡平六国,秦军锐士所向披靡,却在这积石山前铩羽而归;汉武帝时铁骑横扫大漠,令匈奴闻风丧胆,却也未能逾越此天险。如今我大唐虽地大非川,但要大军翻越积石山,实比登天还难!” 这番掷地有声的分析,让陈玄礼一时语塞。 老将军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颓然坐下。确实,小股人马或许还能翻山越岭,但要让数万大军带着辎重通过这天险,简直难如登天。 “太子以为如何?”李隆基转向李亨,眉头紧锁。 “儿臣以为,两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李亨谨慎作答,眼见父皇眉头微挑,又连忙补充:“陈将军壮志可嘉,李丞相深谋远虑。儿臣倒有一策。” 他挺直腰板,声音渐渐激昂:“吐蕃失大非川,必不甘心。待其来攻时,我可在大非川设伏,大破敌军后乘胜追击,或可一举突破积石天险!” 李隆基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二位爱卿以为太子此策如何?” 陈玄礼捻须沉吟:“老臣以为...或可一试。” “陛下!”李林甫却突然提高声调,“太子此策看似可行,实则难成!” 李林甫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太子的机会。只见他整了整衣冠,声音陡然提高:“吐蕃必会举国来夺大非川,此事毋庸置疑。但即便我军全歼来犯之敌,也绝无可能越过积石山!” 他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这千里山脉中,险关要隘多如牛毛。纵使攻下九十九处,只要剩下一处未克,大军便寸步难行!”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李隆基不由得微微颔首。积石山的险峻,确实如此。 “更可怕的是——”李林甫突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森然,“即便吐蕃只剩残兵败将,也足以扼守这些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李林甫虽是奸佞之臣,这番分析却鞭辟入里。历史上秦汉军队不是没有击溃过羌人,但每次追击到积石山前,都被残兵凭借天险所阻,最终功败垂成。 “唉!”李隆基长叹一声,重重拍在龙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朕不甘心啊!大唐开国百余载,第一次兵锋直指逻些,难道就要止步于此?” 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此刻眼中满是不甘与挣扎。 他何尝不想一举荡平吐蕃?但作为明君,他更清楚现实,比起高仙芝远征小勃律的艰难,翻越积石山的难度何止十倍? 那连绵的雪山绝壁,就像一堵无形的城墙,将大唐的铁骑拒之门外。 陈玄礼白眉微蹙,上前一步奏道:“陛下,何不召集群臣共议此事?”这位老将军虽心向战事,却也深知兵者国之大事,不敢轻率。 李隆基眼中精光一闪:“善!”当即摆驾含元殿,召集群臣议事。 初时,满朝文武无不振臂高呼“灭吐蕃”,声震屋瓦。可随着争论深入,朝臣渐渐分为两派: 一派以年轻将领为主,慷慨陈词:“当乘胜追击,永绝后患!”他们指着西域地图,意气风发; 另一派多是老成持重之臣,摇头叹息:“积石天险,非人力可越。”他们列举秦汉往事,语重心长。 两派争执不下,李隆基端坐龙椅,眉头越锁越紧。这位开创盛世的帝王,此刻竟陷入前所未有的踌躇。 “父皇,”太子李亨突然出列,“边关将士最知实情,何不听听哥舒翰等将领之见?” “着啊!”李隆基拍案而起,眼中重现神采,“速传朕旨,命哥舒翰、李乾等详议进军之策!” 第138章 帅帐论战 青海湖畔,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唐军营帐上积了厚厚的雪层,远远望去,宛如一片冰雪城堡。 帐内炭火熊熊,将士们围坐火堆,烤着滋滋冒油的牛羊肉,温着醇香的青稞酒,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灭!必须灭!不灭吐蕃,枉为七尺男儿!”一个络腮胡子的老兵拍案而起,酒碗里的酒液溅出老高。 “说得对!”旁边年轻士兵激动地附和,“这些年吐蕃像耗子似的,专搞偷袭。如今机会来了,非把他们连根拔起不可!” “不灭吐蕃,誓不还乡!”众人齐声高呼,声浪震得帐顶积雪簌簌落下。 但也有清醒的声音:“兄弟们,咱们谁不想灭了吐蕃?可那积石山..”说话的是个精瘦的校尉,他在地上画了道蜿蜒的线,“咱们祖祖辈辈都没能翻过去啊!” 正争论间,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压低声音:“听说帅帐里吵得可凶了,大帅和监军大人这些天都没合眼...” “该不会是在争军功吧?”新兵刚开口就挨了一记爆栗。 “放屁!”老兵瞪眼,“大帅他们是在为要不要进军逻些伤脑筋呢!” 帅帐外,守卫的士兵们竖起耳朵。 帐内时而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时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几个年轻士兵顽皮地数着:“一、二、三...嘿,又吵起来了!”引得众人捂嘴偷笑。 雪,依旧下个不停。帅帐内的烛火通明,将争论的身影投在帐布上,宛如一场皮影戏。而这场争论的结果,将决定十万唐军接下来的命运。 “嗡——” 帅帐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论声,如同千万只蜜蜂同时振翅。 帐外的守卫们相视而笑,一个年轻士兵顽皮的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别数了!”旁边的老兵拍了他一下,“这次可停不下来喽!” 果然,帐内的争论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那个数数的士兵顿时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臊得满脸通红。 帐内,李乾、哥舒翰等将领个个面红耳赤,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活像渴极了的牛犊。 “瞧瞧你们!”李乾忍俊不禁,“这是品茶还是饮马呢?” 众将闻言大笑,紧绷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哥舒翰捋须笑道:“吵吵也好,说不定能吵出个妙计来。”他神色一肃,“但记住,争论归争论,谁要是记仇。” “谨遵大帅教诲!”众将齐声应道。这些天来,他们虽然争得面红耳赤,却都是为了军国大事,从未因此生隙。 这事还得从大非岭归来说起。 当唐军将士收敛完先烈遗骨后,人人胸中都燃着一团火。李平西第一个按捺不住:“大帅,何时发兵灭了吐蕃?” 这个问题,如今不仅军营在争论,整个大唐都在热议。哥舒翰当时只说:“且先议一议。” “大帅...莫非吐蕃不该灭?”李平西察觉异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吐蕃当灭!”李乾闻言说道。 “那还等什么?”李平西激动地搓着手,“末将愿为先锋,直取逻些!” 李乾轻叹一声:“诸位可曾想过?非是该不该灭,而是如何灭。” “打仗我们冲锋陷阵,这等谋划之事,还请大帅和监军定夺。”众将竟异口同声道。 李乾哑然失笑,转向李白:“太白兄学贯古今,不如说说灭吐蕃之难?” 众将顿时肃然,齐声道:“请李翰林赐教。” 李白整了整衣冠,“吐蕃当灭,却难灭!”他手指蘸酒,在案上画出一道蜿蜒曲线,“最难者,莫过于这千里积石山!”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李白继续道:“秦汉之时,此地羌人依仗天险,虽遭重创却始终未被根除。秦始皇扫六合之师,在此亦难展雄风...” 众将听得入神,纷纷点头。 李白继续道:“不论是古羌还是今日吐蕃,最倚仗的便是这崇山峻岭。当年秦朝有位猛将翁仲,身高八尺,力大无穷,在抗羌之战中威震敌胆。秦始皇为表彰其功,特命收缴天下兵器,铸成十二金人相赠。” “啊?”李平西挠头,“末将一直听说是为求长生...” “腐儒误人!”李白冷笑一声,袍袖一甩,“终秦之世,羌患未除。到了汉武时期,羌患与匈奴并列为两大边患。直到击破匈奴后,汉朝方有余力征讨羌人。” 他手指蘸酒,在案上画出一道山脉:“汉宣帝时,名将赵充国率军直抵积石山,这是华夏军队第一次兵临此天险!” “赵充国!”郭子仪若有所思,“难怪史书称其‘料敌制胜,威震西羌’。” 李白点头:“当时羌人部族林立,尚不如今日吐蕃一统。即便如此,赵充国审时度势,终因天险难越而班师。而今吐蕃国力更盛,要越此天险,难上加难!” 哥舒翰凝视着酒水画出的山脉,沉声道:“灭吐蕃非不愿,实不能也。”他手指重重敲在“积石山”上,“这道天堑,就是横在我们面前的铜墙铁壁!” “原来如此!”众将恍然大悟,既钦佩李白的洞见,又为现实所困而扼腕叹息。 哥舒翰拍案而起:“既然都明白了,那就给本帅开动脑筋!”他手指重重敲着太阳穴,“想出越过积石山的法子,大唐就能灭了吐蕃!想不出来,咱们就只能望山兴叹!” 帐内顿时陷入沉思,只闻炭火噼啪作响。良久,李平西眼睛一亮:“大帅,何不引蛇出洞?待吐蕃大军来夺大非川时...” “妙啊!”众将齐声附和,“先在大非川歼灭其主力,再乘胜追击,一举突破积石山!” 哥舒翰却连连摇头:“积石山险隘星罗棋布,吐蕃残兵只需守住一处,我军便前功尽弃!” 又有将领目光灼灼地望向李乾:“监军大人南征小勃律时..” “你们啊...”李乾苦笑着摆手,“小勃律国小力微,隘口疏于防守。而今吐蕃丢失大非川,必在积石山各处要隘布下重兵,就是神仙也难飞渡!” 这番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得众将哑口无言。 但铁血男儿岂会轻言放弃?转眼间,帅帐又炸开了锅。 这个提议分兵奇袭,那个主张修筑栈道,争论声越来越响,最后竟演变成连日不休的激辩。 第139章 吐蕃赞普要复仇 逻些城被皑皑白雪覆盖,远远望去宛如一座冰雕玉砌的城池。 漫天飞雪中,吐蕃人却热情似火,在街头载歌载舞,庆祝着所谓的“河湟大捷”。 扎布为脱罪谎报军情,将全军覆没说成大获全胜。 这消息传回后,墀德祖赞龙颜大悦,立即诏告全国。吐蕃百姓闻讯,顿时沸腾了。 “河湟大捷!” “打进长安!” 街头巷尾,醉醺醺的吐蕃汉子们挥舞着酒囊,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在他们想象中,长安城的金银珠宝已经触手可及。 数十年来,吐蕃做梦都想拿下河湟之地,那里不仅是富庶的粮仓,更是进攻长安的跳板。 突然,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震碎了狂欢。 只见一支铁甲森森的军队踏雪而来,千夫长以上的将领身披明光铠,在雪地里熠熠生辉。这装备精良的阵势,正是赞普的禁卫军! “是禁军!” “我们要攻打长安了吗?” 百姓们激动得面红耳赤,却见队伍中押解着几个披头散发的人。 “那是...扎布家族的人?!” 吐蕃百姓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只见一队披头散发的囚犯被禁军押解而来,他们面色惨白,双眼通红如兔,浑身抖若筛糠。 “天啊!扎布家族犯了什么罪?” “他们可是松赞干布时的四贤之后啊!”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扎布家族的先祖曾远赴克什米尔求学,归国后创制吐蕃文字,这个家族在吐蕃人心目中犹如神明。 此刻见他们沦为阶下囚,百姓们既惊且惧,交头接耳却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禁军分开一条通道,墀德祖赞骑着雪白骏马缓缓而来,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大臣们。 这位在位四十余年的雄主,曾带领吐蕃走向鼎盛,深受百姓爱戴。 “参见赞普!” “您是大吐蕃翱翔九天的雄鹰!” 百姓们纷纷跪倒,赞颂之声如潮水般涌来。 “赞普万岁!” “大吐蕃万岁!” 声浪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墀德祖赞却面色阴沉,这往日令他欣慰的欢呼声,今日听来格外刺耳。 “肃静!”他双手下压,待声浪稍歇,“大吐蕃的子民们,我墀德祖赞愧对你们!” “我误信奸佞,让你们空欢喜一场...”赞普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面红如血。 “空欢喜?” “河湟大捷是假的?” 短暂的死寂后,广场炸开了锅。 尖叫声、质疑声此起彼伏,这个曾让吐蕃举国欢腾的捷报,竟是镜花水月?要知道,自薛仁贵兵败后,这是他们盼了数十年的好消息啊! 一个老者突然瘫坐雪地,喃喃道:“难道我吐蕃,终究敌不过大唐...” “确切地说——”墀德祖赞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是惨败!” “扎布在河湟全军覆没!”这句话刚出口,就被百姓歇斯底里的尖叫淹没。 “不可能!” “我吐蕃勇士天下无敌!” “一定是弄错了!” 百姓们宁愿相信太阳西升,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百年来好不容易盼到的“捷报”,竟是一场幻梦? 墀德祖赞双手下压,继续道:“更可怕的是——石堡城丢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石堡城?!” “赞普定是疯了!” 石堡城的重要性,每个吐蕃人都刻骨铭心。 正是凭借这座要塞,吐蕃铁骑才能肆意蹂躏河湟之地。失去它,等于被锁死在雪域高原! 然而,最残酷的真相还在后面。墀德祖赞嘶吼道:“唐军已经占领了大非川!” 广场瞬间死寂。百姓们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大非川——这片养育了无数吐蕃勇士的沃土,就这样易主了? “最可恨的是扎布竟敢谎报军情!”墀德祖赞突然向百姓重重叩首,“这都是本赞普的罪过!” 雪花落在他的白发上,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雄主,此刻佝偻如老朽。 “赞普!呜呜呜!” 赞普竟能当众承认过失,这份胸襟让吐蕃子民热泪盈眶。 数万百姓齐刷刷跪伏在地,朝着墀德祖赞叩首不止,呜咽声连成一片悲怆的海洋。 “大吐蕃的勇士们!”墀德祖赞的声音如雷滚过高原,“逆臣扎布祸国殃民,其族当诛!本赞普以天神之名,赐他们永恒的安眠!” “诛尽逆贼!” “血洗叛徒!” 百姓们愤怒的咆哮如雷霆万钧,无数紧攥的拳头似铁锤般砸向苍穹,仇恨的烈焰在每一双赤红的眼眸中熊熊燃烧。 扎布族人面色惨白如纸,宛如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牙齿打战的声响清晰可闻,在死寂的氛围中格外刺耳。 更有甚者,裤裆处已渗出腥臊的液体,在雪地上晕染出一片污浊。 墀德祖赞身披黄金臂甲,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凌厉的寒光,似是死神挥动的镰刀。 铁蹄声如滚滚闷雷,由远及近,禁卫军如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汹涌压境。弯刀出鞘的铮鸣声,如寒夜中的恶狼低吼,令人胆寒心惊。 刹那间,银芒如闪电般骤然闪过,千百颗头颅如熟透的果实般同时飞起,血泉如绚丽的虹霓般喷涌而出,残肢断臂在弥漫的血雾中肆意翻滚。 凄厉的哀嚎声尚未在空气中消散,上千具尸体便已横七竖八地陈尸于雪地之上,宛如一幅惨烈的画卷。 “赞普万岁!万岁!” 吐蕃子民被这雷霆般的血腥手段激得热血沸腾,欢呼声如汹涌的潮水,似是在为这血腥的杀戮欢呼喝彩。 “听着,我的雄鹰们!”墀德祖赞双目如炽热的烈日,灼灼逼人,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拿起你们的弓刀,跨上你们的战马!来年开春,我们要用唐人的鲜血,洗刷大非川的耻辱!要让石堡城重新插满吐蕃的战旗,让那片土地再次飘扬起我们的荣耀!让河湟之地成为我们新的牧场,任由我们的马蹄肆意驰骋!” “夺回大非川!” “血洗石堡城!” “踏平河湟!” 狂热的呐喊声如惊涛拍岸,在群山之间久久回荡。 每一个吐蕃汉子的眼中都燃起了复仇的火焰,钢刀出鞘的寒光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似是在诉说着他们无尽的杀意。 “传令!”赞普的声音如洪钟大吕,穿透凛冽的风雪,“让我的命令响彻每一座雪山,每一片草场,每一顶帐篷!要让每一个吐蕃儿女都知道,他们的赞普在召唤!召唤你们为死去的亲人复仇,为吐蕃的荣耀而战,让吐蕃的旗帜在这片土地上永远飘扬!” “复仇!” “复仇!” 第140章 军帐论策 大非川,哥舒翰帅帐。 帐内争论激烈,众将口干舌燥,纷纷端起茶碗大口痛饮,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此起彼伏,活像一群饮水的牦牛。 “咦?监军,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李平西忽然注意到李乾的沉默,忍不住出声问道。 “对啊!”众将这才恍然。 方才的争论如火如荼,哥舒翰、李白、李光弼、郭子仪等人各抒己见,唯独李乾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若非李平西提醒,众人竟未察觉他的异样。 “监军,你在想什么?”哥舒翰笑问道。 “啊?你们……说什么?”李乾如梦初醒,茫然抬头。 “监军,您刚才没听?”众将愕然。 他们争论得几乎掀翻帅帐,声震四野,李乾竟充耳不闻? “抱歉,抱歉!”李乾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我方才……想到一些事情。” “监军,莫非您有平定吐蕃之策?”李平西最是心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他对李乾向来敬服,此刻更是忍不住往好处想。 众将闻言,虽对李乾深怀敬意,却也不禁暗自摇头,平定吐蕃?比登天还难!秦皇汉武何等雄才,尚且未能越过积石山,李乾又能有何妙计? 然而,就在众人腹诽之际,李乾缓缓点头,沉声道:“我……确实有些想法……” “什么?!” 话音未落,上至哥舒翰,下至帐中诸将,齐刷刷站起,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李乾,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方才的争论,已让他们深刻意识到,吐蕃之险,非人力可破!积石山横亘在前,纵使秦皇汉武再世,亦难逾越。正因如此,他们心情愈发沉重,焦虑如焚。 而此刻,李乾竟说他……有办法?! 帐内骤然陷入死寂。 哥舒翰、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这些在血海尸山中滚过来的悍将,此刻竟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见过太多生死,可此刻,却因李乾一句话而浑身紧绷,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快说!” 数十道目光如刀似剑,恨不得剖开李乾的嘴。那些在战场上砍断骨头都不皱眉的汉子,此刻却急得直跺脚。 “我有两策。”李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惊雷炸响。 “两策?!” 众将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为求一策绞尽脑汁,李乾竟有两策? 哥舒翰虎躯一震,突然放声大笑,一把将李乾搂住,铁掌拍得他肩膀砰砰作响:“好兄弟!好一个两策!” “大帅松手!”众将急得直跳脚,“让监军说话!” 哥舒翰这才讪讪放手。 李乾环视众人,嘴角微扬:“先说下策。”他顿了顿,“就是我们争论最多的法子——引吐蕃出洞。”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恍然的“哦”声。这些天他们翻来覆去争论的,正是如何把吐蕃主力诱至大非川决战。 “若能一战击溃吐蕃,乘势越过积石山自然最好。”李乾目光渐冷,“即便不能,只要重创其主力,吐蕃数十年内都难复元气。届时,大唐便可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大食。” 帐中诸将闻言,纷纷颔首称是。 “监军此言极是!”李光弼抚掌道:“石堡城虽是要塞,终究不过是河湟门户。可大非川之于吐蕃,犹如潼关之于大唐,此乃命脉所在!失了此处,吐蕃就如被掐住咽喉的猛虎,岂能不拼死反扑?” “妙啊!”哥舒翰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案上令箭哗啦作响:“吐蕃若举国来战,正是天赐良机!”他眼中精光暴射:“只要在此全歼其主力,至少可保西北三十年太平!” 郭子仪捻须沉吟:“三十年...足够我大唐与大食一决雌雄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李乾轻叩案几:“下策尚有后着,战后当行离间之计,使吐蕃分崩离析。” “妙计!” “绝了!” 帐中顿时喝彩声四起。李白更是击节赞叹:“此乃‘以夷制夷’之上策!当年隋文帝便是这般分裂突厥,终使其东西二部自相残杀。正是东西突厥内耗不休,我大唐方能各个击破。若其铁板一块,灭突厥谈何容易?” 郭子仪突然起身,指着舆图上吐蕃疆域:“战后吐蕃必生内乱。我等当效法前朝,扶弱抑强,令其各部自相征伐!” 哥舒翰仰天大笑:“好一个连环计!先诱其决战,再行离间!”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振奋。有人已开始谋划具体方略,有人则在推算需要多少兵力。整个帅帐内,洋溢着大战前的亢奋气息。 忽见李光弼剑眉微蹙:“此计虽妙,却需二十年之功...”话音未落,满帐欢腾戛然而止。 李乾含笑颔首:“光弼兄慧眼。正因耗时太久,方才列为下策。”他环视众将,语带深意:“二十年...足够一代人老去。” 众将闻言默然。片刻沉寂后,哥舒翰突然暴喝:“那上策何在?!” 李乾缓缓扫过众将:“此上策干系重大,宜秘不宜宣。” 众将闻言,虽心痒难耐,却都肃然起身:“末将等告退。”转眼间,偌大帅帐只剩六人。 哥舒翰五人如饿虎扑食般将李乾团团围住,眼中精光暴射:“快说!”那架势,仿佛李乾再卖关子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李乾强忍笑意,却见烛光在他凝重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此策虽妙,却如走钢丝,成算不足三成。” “三成又如何?”李平西拍案而起,甲叶铿锵作响,“石堡城不也是九死一生?” “石堡城不过一城之险。”李乾摇头,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积石山群关如链,一环失手,满盘皆输!”他的声音愈发低沉:“这上策就是......” “这...当真可行?”李平西倒吸凉气,脸色煞白。 良久,哥舒翰突然拍案,震得烛台一跳:“妙!纵败亦无损大唐根基!” “大善!”郭子仪声若洪钟,“此策当试!” 李白轻抚剑穗:“下策保底,上策搏天,进退有据。” 李光弼突然单膝跪地:“请监军即刻回京,面呈圣上!” 第141章 杨钊献玉谗言 长安城的初雪簌簌落下,一队铁甲兵士簇拥着鎏金嵌玉的马车碾过朱雀大街。行人纷纷避让,却在转身后露出嫌恶之色。 “又是杨家的车驾!”卖胡饼的老汉朝雪地里啐了一口。 绸缎庄的掌柜压低声音:“听说这杨钊在蜀中一趟,就搜刮了三十车珍宝。” “嘘——”身旁人慌忙制止。 马车最终停在一座占了大半个坊的宅邸前,朱漆大门上的金钉在雪光中刺得人眼睛发痛,门楣“杨府”二字竟是李隆基亲笔。 帘幕掀起,一身紫貂大氅的杨钊踩着奴仆的脊背下车。他圆润的脸上堆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活像个刚吸饱血的蚂蟥。 “爹!”杨晞从一群家眷中挤出,殷勤地为他拂去肩头雪花。那谄媚的模样,活似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杨钊眯着眼打量幼子:“家里可好?” “好...都好...”杨晞眼神闪烁。 “嗯?”杨钊突然掐住儿子下巴,力道大得要在那白净面皮上掐出淤青。他太熟悉这种表情了,每次这小子在平康坊赌输了钱,都是这副德行。 杨晞疼得直抽气:“爹...进屋说...” 杨钊冷哼一声甩开手,貂裘在雪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身后数十家仆噤若寒蝉,连踩雪的咯吱声都放得极轻。 金丝楠木的厅堂里,沉香缭绕。 杨钊斜倚在波斯进贡的驼绒软榻上,半眯着眼睛享受幼子的侍奉。杨晞跪在织金地毯上,手法娴熟地为其揉捏着腿脚,活像个训练有素的伶人。 “爹...”杨晞突然双膝砸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活似被人当街扒了裤子。 “孩儿被那李乾...呜呜...当众羞辱啊!” 泪水混着鼻涕在锦缎衣襟上晕开一片污渍,那模样倒真像是被轮番凌辱了百八十回。 “李乾?”杨钊眉头骤然绞紧,额间挤出三道深沟。他手中越窑青瓷茶盏猛地一晃,滚烫的茶水泼洒在紫袍上,洇出深色痕迹。 杨晞见状,急忙膝行上前:“这厮不知给姑姑灌了什么迷魂汤!当着贵妃的面掌掴孩儿,姑姑竟...竟说打得好!”他说到痛处,喉间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啪!” 名贵的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杨钊霍然起身,脸色阴鸷得能滴出水来。杨玉环这态度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杨家今日的泼天富贵,全系于那位“解语花”的一颦一笑。 杨钊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杨玉环竟纵容外人责打杨氏子弟?这分明是根基动摇的征兆! “此话当真?”他猛地揪住杨晞衣领,声若雷霆,震得梁间灰尘簌簌落下。 杨晞被勒得面色发紫,仍挣扎着点头:“千真...万确...” “贵妃因何看重此人?”杨钊五指松了松。 “孩儿...不知...”杨晞眼珠乱转,随即如毒蛇吐信般诋毁起来:“那李乾不过是个谄媚小人,除了溜须拍马,胸中半点韬略也无!” 杨钊闻言反而冷笑。若论曲意逢迎,这长安城谁及得上他杨钊?当即拂袖而起:“备轿!即刻入宫!” “父亲且换朝服...”杨晞话音未落,就见杨钊抓起阶前积雪,在紫袍上揉出斑驳水痕。那精心制造的“风尘仆仆”之态,正是要给贵妃看的苦肉计。 兴庆宫·沉香亭 杨贵妃正以纤纤玉指剥着岭南鲜荔。丹唇轻启时,连吐出的荔枝核都带着万种风情。 “娘娘,杨钊候见。”宫女跪禀。 “宣。”贵妃漫应一声,指尖染着荔枝汁液,宛如珊瑚缀玉。 当杨钊踉跄入殿时,那身狼狈官服果然惹得贵妃蹙眉:“堂兄这是...” “臣杨钊叩见娘娘!”杨钊重重叩首。 只见杨钊衣衫半湿,袍角沾满泥渍,发髻散乱,活像个连夜逃难的商贾。他伏在地上喘得厉害,肩膀一耸一耸,偏又强撑着不肯咳出声,这副狼狈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动容。 “堂兄!”杨贵妃霍然起身,罗袖带翻了水晶盘,荔枝滚了一地。她三两步上前,染着蔻丹的指尖虚扶了一下,又急急收回:“你这是......” 杨钊暗中得意,面上却愈发恭敬。他佝偻着腰,只敢用半边屁股挨着锦墩,活似个刚被赦免的死囚:“为陛下办差...不敢耽搁...”声音虚浮得恰到好处。 “糊涂!”杨贵妃一跺金缕鞋,转头对宫女叱道:“还不取本宫的狐裘来!”转脸又放柔了声调:“堂兄这般不顾身子,叫玉环如何心安?” 杨钊适时地轻咳两声,忽然颤巍巍抬手:“臣...臣偶得一件小玩意...”他击掌三下,侍从捧着鎏银托盘躬身而入。 红绸未揭,杨贵妃已凑近半步。待看清盘中物事,她突然“呀”的轻呼—— 竟是一尊羊脂玉雕的飞天神女!那玉像通体无瑕,衣带当风,指尖拈着的宝珠竟是用波斯猫眼石嵌成。最妙的是神女面容,分明是照着贵妃的丹凤眼雕的! 杨贵妃葱指轻抚玉像,羊脂玉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这玉质确是上乘,雕工更是精妙,飞天神女衣袂翩跹处,竟能雕出薄纱透肌的质感,确非寻常匠人所能为。 “倒是件稀罕物。”她红唇微撇,随手将玉像搁在案几上。这些年什么南海珍珠、西域玛瑙没见过,区区一块美玉,还不足以让她动容。 杨钊见状,立即躬身凑近半步:“娘娘容禀,此物名为‘送子玉像’。”他故意压低声音:“蜀中鹤鸣山乃张天师得道之地,当地百姓求子,只要心诚...” “当真?”贵妃突然攥紧罗帕,不能生育始终是她心头一根刺。若有皇嗣傍身,何愁圣宠不永? “臣岂敢妄言!”杨钊见鱼已咬钩,越发殷勤:“特地请龙虎山道长开光四十九日,又求得张天师赐福。”他忽然话锋一转:“只是近日听闻李将军又立新功,怕是...” “李乾那孩子确实难得。”贵妃突然眉眼舒展,竟亲自捧起玉像细细端详:“文武双全不说,前儿还作得一手好诗呢。” 杨钊瞳孔骤缩,他精心准备的“送子娘娘”,竟比不过贵妃口中一句“那孩子”? 第142章 李乾回朝 杨钊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人当胸捶了一拳。他费尽心机搜罗奇珍,在贵妃口中竟只得个“难得”二字,而那李乾随口一句诗,却让贵妃笑得这般开怀? 正暗自咬牙,忽见贵妃回眸一笑,霎时间满殿生辉。 “六宫粉黛无颜色,堂兄觉得这诗如何?”贵妃纤指轻抚玉像,眼尾却瞟着他。 “绝妙!比李太白更胜三分!”杨钊脱口而出,随即心头一凛:“莫非...” “正是李乾所作。”贵妃忽然将玉像紧贴心口,丹唇微启:“那些所谓名士,写来写去不过‘云想衣裳’的陈词滥调,哪及这句...” 杨钊背上沁出冷汗,面上却堆满笑:“娘娘容禀,这分明是您天生仙姿,才引得佳句天成啊!”他故意将“天成”二字咬得极重。 “陛下到——” 珠帘忽卷,李隆基阔步而入。杨钊立刻五体投地,额头将金砖叩得咚咚响。那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果然引得李隆基动容。 “爱卿辛苦了。”李隆基虚扶一把,转头对贵妃笑道:”朕就说杨钊忠心可嘉。” 杨钊伏在地上,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今日这出苦肉计,终究是成了。 这时,李隆基目光落在贵妃怀中的羊脂玉上,只见那玉像通体莹润,在宫灯映照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 不待李隆基问完,杨玉环献宝似的捧起玉像:“陛下,这是堂兄特地从鹤鸣山求来的‘送子玉像’呢!张天师亲自赐福......” “当真?” 李隆基声音陡然拔高,接过玉像。他虽子嗣众多,但若贵妃能诞下龙种......想到这里,天子眼中迸出异彩:“爱妃若有所出,朕便建一座‘百子院’!” 杨钊伏在地上,听着天子金口玉言,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 然而这时,却听“陛下!大喜啊!” 高力士跌跌撞撞闯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 李隆基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听老太监喘着气道:“李监军...李监军回朝了!” “什么?” 天子手中玉像“啪”地落在绒毯上,方才还视若珍宝的物件,此刻竟被弃如敝履。 李隆基龙袍翻飞,三步并作两步往外冲:“快宣!不,朕亲自去迎!” 杨钊僵在原地,方才还在云端飘荡的心,此刻直坠冰窟。 他盯着地上那尊“送子娘娘”,玉像含笑的面容此刻看来,仿佛在嘲弄他的痴心妄想。 “李乾!”杨钊眼睁睁看着那块被天子弃若敝履的美玉,胸口仿佛堵了块寒冰。 高力士仍在喋喋不休:“李乾还押解了吐蕃大将扎布...” “扎布算什么东西!”李隆基龙袖一挥,脚步不停:“速传李林甫、陈玄礼、太子议事!杨钊——你也来!” 最后这句召唤,让杨钊如闻仙乐,他瞬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抖了,健步如飞地追着天子仪仗而去,哪还有半分“忠勤体国”的疲惫模样? 偏殿·茶香氤氲 李乾捧着建窑兔毫盏,任滚烫茶汤熨帖肺腑。这一路风雪兼程,冻僵的指节终于恢复些知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突然—— “砰!” 殿门被巨力撞开。须发如银的陈玄礼龙行虎步闯入,老将军甲胄未卸,每一步都踏得地砖嗡嗡作响。 “好小子!” 李乾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铁钳般的臂膀箍住。陈玄礼身上还带着朔风冰雪的气息,豪迈笑声震得梁尘簌簌:“哈哈哈!河西捷报老夫都听说了!” 陈玄礼洪钟般的笑声在营帐内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疼。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已经不由分说地掀开李乾的战袍。 ““大将军,这...””李乾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混账!”陈玄礼白眉倒竖,花白的胡须气得直颤:“老夫当你祖父都绰绰有余!龙武军的大将军查看自家儿郎的伤势,天经地义!”那粗犷的嗓音里分明裹着化不开的慈爱,让李乾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当看到李乾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时,老将军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他一把揪住李乾的耳朵,声音却软了下来:“听着,臭小子!打仗要拼命,可也得给老夫留着命回来!下次再敢这样...”话到嘴边却成了轻轻的叹息。 “末将谨记!”李乾眼眶发热,抱拳的手微微发颤。 “好!好!”陈玄礼突然放声大笑,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骄傲:“这一仗打出了龙武军的威风!” 他望着眼前这个让龙武军名震天下的年轻将领,恨不得把他供在军旗之下。 “李乾!李乾!”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隆基竟亲自撩开帐帘闯了进来,龙袍的下摆还在风中翻卷。 皇帝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远远就伸出手指:“打得好!石堡城这一仗,解了我大唐二十年的心头之患啊!” “参见陛下!”李乾正要躬身行礼,却被李隆基一把扶住。 “免了!”李隆基大手一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些虚礼有何用?快说说战况!” “陛下,臣已擒获扎布……”李乾正欲禀报。 “扎布?区区一个孙波茹大帅,不足挂齿!”李隆基右手食指重重地点在李乾肩上,眼中精光迸射,“李乾,朕要的是那个大胡子!你能不能把吐蕃的墀德祖赞给朕押回来?” 吐蕃赞普满脸虬髯,李隆基向来戏称他为“大胡子”。 “陛下,臣此番归来,正是为此事谋划。”李乾直言不讳。 “啪!”李隆基猛然双掌一拍,眼中燃起炽热的战意,“好!此事艰难,朕苦思多日,始终难以突破积石山天险。看来,你们已有良策?” “臣参见陛下!” 帐外风雪忽卷,李林甫匆匆踏入,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他满面堆笑,朝李隆基深深一揖:“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哦?喜从何来?”李隆基眉梢微挑,似笑非笑。 “李将军凯旋,必有破敌良策,此乃大唐之福,臣岂敢不贺?”李林甫言辞恳切,句句正中皇帝下怀。 “儿臣恭贺父皇!”太子李亨亦快步进帐,面带喜色。 “哈哈哈!”李隆基朗声大笑,畅快之意溢于言表。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3章 怒斥奸佞 李隆基开怀大笑,眼角笑纹舒展如扇,仿佛要将毕生欢愉尽数倾泻于此。 这般快活,纵使在杨贵妃温香软玉的怀抱中亦未曾有过。 杨钊冷眼旁观,将帝王对李乾的殷切期许尽收眼底,心中妒火中烧。生擒吐蕃赞普,这是何等殊荣?陛下竟将此等重任托付于他! “都坐!快请坐!” 此刻的九五之尊全然不见帝王威仪,倒似殷勤好客的乡绅。他亲自搀扶李乾入座,又挪过鎏金锦墩紧挨着坐下。 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自然不甘落后,众人如众星拱月般将李乾围在中央。 一则要聆听这场传奇之战的始末,二则要参详破敌良策。有天子带头,谁愿错过这等机缘? 唯独杨钊远远坐在圈外,阴沉着脸。 “李爱卿,我们可都等着你呢。快说说,河湟这一仗究竟是怎么打的?” 这场大捷一举歼灭吐蕃十万雄师,实乃唐蕃交战数十年来最辉煌的胜利。虽已看过军报,但哪有亲历者口述来的精彩? “先说说咱们龙武军!”陈玄礼迫不及待地插话,这位老将军向来心直口快。 李乾本欲直陈方略,见众人如此热切,只得暂按谋划,将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娓娓道来。 他口才极佳,将河湟之战的跌宕起伏说得绘声绘色,听到鹰嘴堑险处,连李隆基都不禁捏了把汗,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当年霍去病都望而却步的绝壁,竟被你们攀越了!好!好!”皇帝连声赞叹,激动的手指微微发颤。 李隆基虽早知战况,此刻亲耳听闻仍不免心潮澎湃。 陈玄礼双拳紧握,指节发白;李林甫十指交缠,青筋隐现;太子李亨唇线紧绷,眸中暗流涌动。唯有杨钊斜倚席间,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好!好一个大唐儿郎!”当李乾讲到夜袭石堡城的惊险处,李隆基霍然起身,龙袍翻卷如云,“有此虎贲之师,何愁吐蕃不灭!”天子金口玉言的赞誉,让殿内更添几分炽热。 “龙武军果然不负盛名!”陈玄礼抚须长笑,雪白长眉飞扬如戟。 这位老将军此刻满面红光,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毕竟龙武军就像他亲手带大的孩儿,如今立下不世之功,怎能不叫他老怀大慰? 李林甫暗中打量着李乾,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早闻此子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方知传言非虚。太子李亨目光闪烁不定,指尖在膝头轻轻叩击,不知在盘算什么。 就在满殿欢腾之际,杨钊阴冷的声音突然刺破暖意:“陛下,臣有本奏。” 李隆基笑意未敛:“爱卿但说无妨。” 杨钊整衣出列,声音陡然提高:“据臣所知,鹰嘴堑、石堡城之战首功当属郭子仪!李乾冒领军功,欺君罔上,请陛下明鉴!” 一席话如冰水浇头,满殿欢语戛然而止。 李隆基笑容凝固在脸上,仿佛一尊镀金的弥勒佛像。李乾怒极反笑,暗忖:“好个杨国忠,我与你素无冤仇,今日竟要置我于死地?” “放肆!” 陈玄礼暴喝如雷,白发怒张似狮鬃。 老将军一掌拍下,檀木短案应声爆裂,木屑纷飞如雨。这声巨响惊醒了呆滞的众人,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射向这位盛怒的老将军。 “杨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陈玄礼的怒吼如惊雷炸响,震得殿中烛火都为之一颤。 老将军戟指怒目,须发皆张:“尔安敢污我大唐浴血将士!此等诛心之言,是要让三军将士寒心么?”那双虎目迸射出的厉芒,简直要将杨钊千刀万剐。 “大将军息怒...”杨钊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两步。 他万万没料到,区区几句谗言竟会惹得这位开国元勋雷霆震怒。 望着陈玄礼铁塔般的身躯,他小腿肚都在打颤。须知这位龙武大将军可是玄宗皇帝潜邸时的贴身护卫,掌管禁军数十载,那份圣眷岂是他这个新贵可比? “空口白牙就想构陷功臣?”陈玄礼踏步上前,战靴踏得金砖嗡嗡作响,“证据何在?!” 杨钊喉结滚动,冷汗涔涔。他哪有什么真凭实据? “你没有,老夫有!” 陈玄礼转身一把扯开李乾的战袍,露出那伤痕累累的脊背。古铜色的肌肤上,数十道狰狞伤疤纵横交错,最新结痂的伤口还泛着暗红。 “杨国忠!”老将军声若洪钟,“给老夫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就是铁证!” 李隆基倒吸一口凉气,那些伤疤有的深可见骨,有的蜿蜒如蜈蚣,这分明是滚木礌石留下的战痕!当日石堡城下,李乾竟是从这样的修罗场里杀出来的? 殿中骤然寂静,只闻烛火噼啪,李隆基盯着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陈玄礼怒极反笑,铁掌拍得案几震颤,“杨国忠,你日日锦衣玉食,可敢亮出脊背与李将军比一比?” 李乾心头滚烫,老将军这般护犊之情,比那丹墀下的炭盆更暖。他轻轻按住陈玄礼青筋暴起的手背:“大将军息怒。” 转身时眸光倏冷,惊得杨钊后颈寒毛倒竖。 “杨大人既疑战功不实...”李乾向前踏出一步,“不妨亲赴大非川问问十万将士。只是眼下积雪没膝,不知大人可耐得塞外苦寒?” “噗嗤——” 太子李亨突然破功笑出声来,李林甫嘴角抽动,急忙用笏板掩面。这哪里是邀人查证?分明在骂对方是经不起风雪的绣花枕头! “废物点心!”陈玄礼笑骂道。 杨钊脸上顿时青红交加,活像被扇肿的猪肝。他怨毒地瞪向李乾,却见对方剑眉下的眸子寒光凛冽,惊得他慌忙低头。 “杨爱卿忠心可嘉。”李隆基指尖轻叩龙椅,声音陡然转冷,“但妄议军功,动摇军心,该当何罪?” 最后四字如冰锥刺下,惊得杨钊后背沁出冷汗。 陈玄礼当即抱拳:“请陛下治其诬告之罪!” 老将军声如洪钟,李隆基眉头微蹙。他本欲轻责了事,此刻却骑虎难下。 “儿臣附议。”太子李亨突然出列,“前线将士浴血奋战,若朝中谗言不断...” 他意味深长地瞥向杨钊,“只怕寒了三军热血。”这番话既还李乾救命之恩,又暗击政敌。 李隆基瞳孔微缩,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军报中那句“李乾亲冒矢石,首登石堡城”,眼前又浮现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灭吐蕃需要这样的虎将啊... “李相以为?”李隆基将难题抛向始终沉默的权相。 李林甫笏板轻转,笑容如刀锋擦过杨钊咽喉:“杨大人忧国之心可鉴。”他故意顿了顿,“只是这莽撞之举...倒像在帮吐蕃人办事。” “罚俸半年!”李隆基金口玉言甫出,杨钊顿时面如死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对富可敌国的杨氏而言,这点银钱不过九牛一毛。 但殿内文武灼灼目光,却似将他锦衣华服生生剥去,这可是圣眷正隆的杨国忠,第一次当众折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4章 御前博弈 “臣御前失仪,请陛下降罪!”陈玄礼抱拳请罪,这番作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给天子递台阶。 李隆基摆摆手:“爱卿护将心切,何罪之有?”转头吩咐高力士:“换张新案来。” 待众人重新落座,他身子微微前倾,眼中燃着炽热的光芒:“李爱卿,河湟大捷朕已了然。如今大非川在手,这吐蕃...” 满殿寂然。积石山天险犹如一柄利剑,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悬在历代帝王心头。 强如秦皇汉武,也未能率大军越过这道天堑。如今这个难题,就摆在李乾的眼前。 众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陈玄礼虎目圆睁,李林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带钩,连杨钊都不自觉地伸长脖子。 虽然他满脑子盘算着:“若计策可行,本官定要请缨挂帅!到时候...” 正胡思乱想间,忽觉一道寒芒刺来。李乾那似笑非笑的一瞥,竟让他后颈汗毛倒竖。 “陛下,”李乾突然压低嗓音,“此计关乎国运,若走漏风声...”话未说完,李隆基已拍案而起:“谁敢泄密,诛九族!”天子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在杨钊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臣等谨记!”众人齐声应诺。 “快说!”李隆基急不可耐地催促。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帝王威仪,活像个等着听新奇故事的孩童。 李乾指节轻叩茶盅,他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杨钊,茶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李卿!”李隆基指节敲得龙案咚咚作响。 “陛下明鉴。”李乾放下茶盅,“适才杨大人既敢在御前妄言冒功,臣恐...”他故意拖长声调,“军国要事经此人之口,不日便会传遍吐蕃王庭。” 殿角铜雀灯台突然爆了个灯花。杨钊脸色霎时由红转青,这分明是要将他排除在决策圈外! 李乾他这番谋划有三重深意:其一,杨钊此獠贪鄙成性,若知晓机密难保不会与吐蕃暗通款曲。 其二,正好试探天子对杨氏一门的宠信底线。 其三...他余光扫过太子与李林甫,见二人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心下大定,今日便要借这二人之力,先斩杨氏一臂! “老臣附议!”陈玄礼声如洪钟,“杨大人既连军功真伪都辨不明,若被吐蕃细作利用...”老将军冷笑一声,“只怕明日赞普的案头就能见到我军布防图!” 杨钊霍然起身,正要反唇相讥,却听李林甫阴恻恻补刀:“杨侍郎确实...不谙兵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把“侍郎”二字咬得极重,提醒众人这位不过是靠裙带爬上来五品官。 “父皇明鉴。”太子李亨突然离席,“此乃千秋伟业,强如秦皇汉武亦未竟之功...”他眼角余光扫过杨钊涨红的面皮,“当慎之又慎。” 杨钊眼底怒火几欲化为实质,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若被排除在此等军国大事之外,无异于向满朝宣告,这个靠贵妃裙带上位的新贵,终究进不了权力核心。 “杨卿。”李隆基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得令人心悸,“你且去督办春衣事宜。”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将杨钊彻底划出了决策圈。 杨钊听着李隆基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话语,如遭雷击,浑身僵冷。他费尽心机讨好圣心,进献珍宝,甚至不惜谄媚逢迎,可到头来,竟比不过一个李乾的分量! 马屁精再得宠,终究抵不过开疆拓土的功业。李隆基虽已不复当年英明,但吞并四夷的雄心犹在,权衡之下,终究还是偏向了李乾。 ”臣……告退。”杨钊深深吸气,竭力让声音平稳,可任谁都听得出,那话音里藏着微微的颤抖。 他躬身行礼,转身退出大殿,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仿佛脚下踩着刀尖。直到踏出殿门,冷风一吹,他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凉意直透骨髓。 李林甫微微侧首,向李乾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天子选择了李乾,说明此人在圣心之中的分量极重。以李林甫的城府,自然明白,这样的人,要么拉拢,要么至少不能得罪。 只要李乾不威胁他的相位,他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李乾淡然一笑,算是回应。 “李卿,说吧。”李隆基挪了挪锦墩,身子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李乾压低声音,将谋划一一道来。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待他说完,李隆基、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皆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李乾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良久,李隆基抬眼看向太子:“亨儿,你以为如何?” 太子李亨摇头,沉声道:“父皇,此计太过凶险,成算不足一成。兵行险着,尚需七分把握,如此谋划,恐难施行。” 李隆基目光如炬,在太子脸上逡巡片刻,忽而转向陈玄礼:“老将军以为如何?” 陈玄礼抚须沉吟:“陛下,此计虽险,却似那‘投石问路’,纵使不成,于我大唐不过损失些粮草辎重。”老将军眼中精光乍现,“可若成了...”他重重一拍膝盖,“便是开天辟地之功!” “李相之意?”皇帝目光移向始终静默的权相。 李林甫执笏的手纹丝不动,语气却暗藏锋芒:“石堡城一役前,不也有人断言必败?”他眼角余光扫过太子,“可见兵者诡道,岂能尽在筹算之中?” 这话犹如利刃,直指王忠嗣旧事。李隆基果然面色一沉:“朕那个义子...”指节叩得案几咚咚作响,“三令五申要他出兵,却畏敌如虎!如今李卿一举建功,倒要看他还有何话说!” 太子李亨额角沁出细密汗珠,正要辩解,却听皇帝厉声道:“你与王忠嗣过从甚密,连这畏战之心都学了个十成十!”龙袖一拂,“若打仗都要十成把握,朕随便派个宦官都能凯旋!” “儿臣愚钝...”李亨伏地请罪,锦袍下的脊背微微发颤。 李乾适时出列:“陛下明鉴,太子殿下所言确属实情。”他不动声色地挡在太子身前,“此计确是险着,臣亦再三踌躇。” 话音方落,便见太子投来感激的一瞥,两人目光相接处,似有无声的盟约缔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5章 朕赌得起 “陛下!”陈玄礼急得须发皆张,“老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此计纵使不成,我大唐不过损些粮秣!” 这位老将军说着朝李乾投去赞许的目光。 李隆基却抚须沉吟:“李卿,若事败......” “不过将平定吐蕃之期,推迟数载罢了。”李乾从容应答,显然早已深思熟虑。 “推迟数载?”四人不约而同倾身向前,殿内烛火为之一晃。 李乾剑眉微扬:“大非川之于吐蕃,犹如关中之于华夏。失了此地...”他故意一顿,“赞普必亲率举国之兵来夺。” “善!”李隆基突然击掌,眼中精光暴涨,“爱卿莫非欲效‘围点打援’之策?”但转瞬又摇头叹息,“然则活捉赞普...难如登天啊。” “陛下圣明。”李乾拱手一礼,随即话锋陡转:“然臣所谋,乃是要在大非川与吐蕃决战!”他指尖在沙盘上重重一点,“歼敌愈多,吐蕃内乱愈甚。届时大唐再行离间之计...” “妙啊!”李隆基突然抚掌大笑,“效前朝‘以夷制夷’之策!扶弱抑强,使其自相攻伐!” 陈玄礼更是拍案叫绝:“待其内耗殆尽,必有人来求我大唐出兵!”老将军声若洪钟,“就如当年突厥求隋军入漠北一般!” “此计大妙!”连城府极深的李林甫都忍不住击节赞叹。 “丞相此言差矣。”李隆基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乾,“这恐怕只是爱卿谋划中的...下策?” “陛下明察万里!”李乾这次是真心拜服。这位开创开元盛世的帝王,果然一点就透。 李隆基负手而立,将战略娓娓道来:“上策直取积石山,若不成则转用下策,先歼其主力,促其内乱,再伺机而动。”突然转身凝视太子:“亨儿,可记清楚了?” “若来年我军不能越过积石山天险,便只能在大非川与吐蕃决战。如此,平定吐蕃恐需数十载之功。亨儿,此乃百年大计,你身为储君须谨记于心。”李隆基目光如炬,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李亨肃然长揖,眼中燃起炽热的战意。他不得不承认,李乾这番谋划确是高瞻远瞩,吐蕃终将纳入大唐版图,不过是时间早晚之别。 陈玄礼急趋两步,紫袍下摆掀起细微的尘土:“陛下,那上策......” “哈哈!”李隆基突然朗声大笑,“吐蕃早晚是大唐囊中之物,然早一日收服,便早一日解我西顾之忧!上策虽仅有十分之一胜算,可一旦功成,雪域高原尽归我有。纵使不成,不过折些钱粮兵马,朕——赌得起!” “就这么定了!”天子猛然拍案而起。 “陛下圣明!” 李乾暗暗攥紧汗湿的掌心,却抑制不住血脉偾张。 眼前浮现出青藏高原的苍茫图景,这片秦皇汉武望而兴叹的疆域,直到蒙元才正式纳入版图。若能在天宝年间完成此等伟业,何止提前数百年?简直是再造华夏疆界! 御阶下的金砖映出李隆基来回踱步的身影,这位已生华发的帝王时而握拳抵额,时而抚掌轻笑。 陈玄礼与李亨交换的眼神中跳动着同样的火焰,就连素来城府极深的李林甫,此刻也任由喜色爬上眉梢,唇角罕见地扬起弧度。 “秦皇汉武未竟之功啊......”李隆基突然驻足,凝视着殿外盘旋的苍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若朕收服吐蕃,来日史笔如铁,当如何评说?” 他不自觉屈指计算:“自朕登基以来,扫清积弊,廓定四方。后突厥、契丹、奚、吐谷浑、回鹘......尽皆夷灭。待明年春暖花开时,朕先取吐蕃,再会大食于葱岭之西!” 尽管安史之乱使大唐由盛转衰,李隆基的功过毁誉参半,但这丝毫不能掩盖他的雄才伟略。 这番话激得陈玄礼热血沸腾,只见他大步上前,抱拳请命:“陛下!老臣愿领兵西征,踏平吐蕃,恳请陛下恩准!” “你?”李隆基眉梢一挑,眼中闪过赞许,却又故意揶揄道,“瞧瞧你这把年纪,胡须都白得像昆仑山巅的雪了,还想着驰骋疆场?莫不是眼馋军功?” “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此心!”陈玄礼急得胡须直颤,“纵使不做将军,只当一介老卒,只要能随军出征,马革裹尸亦无憾!”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好了好了!”李隆基笑着摆手,语气虽轻缓,却不容置疑,“你这把老骨头,还是替朕好好守着这大明宫吧。真要让你折在吐蕃,朕可舍不得。” “唉!”陈玄礼重重一叹,低声嘟囔,“人人都说龙武大将军威风八面,可谁知道,这金甲加身,却比牢笼还闷人!” 李隆基斜睨他一眼,倒也不恼,只是抬手示意众人落座:“此事关乎国运,非同小可,须得细细商议,不可有半点疏漏。” 待众人坐定,李隆基目光如炬,缓缓道:“李乾所献二策,上策虽险,却可速胜;下策虽稳,却需长久之功。朕以为,来年之战,当下策为基,上策为锋,双管齐下,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暗自赞叹。天子深谙兵法,此策既稳且狠,谁能反驳? “李乾,”李隆基忽然凝视着他,双目炯炯,“若来年在大非川与吐蕃决战,依你之见,需多少兵力?” 李乾沉声答道:“回陛下,臣与众将商议,若仅求击退吐蕃,现有兵力足矣。但若要全歼其主力,至少需三十万大军。” “三十万?”太子李亨微微一惊。 “这已是保守之数。”李隆基略一沉吟,指尖轻叩案几,“兵法云‘十则围之’,若要围歼敌军,十倍兵力方为稳妥。吐蕃自松赞干布时便有四十万大军,如今举国可调六十万。孙波茹十万已灭,尚余五十万。若按兵法推算,全歼需五百万大军,此乃天方夜谭。但若想断其退路,阻其溃逃,三十万……恐怕仍显不足。” 这番分析鞭辟入里,李乾心中暗赞,不愧是一代雄主,对兵势的把握,果然精准至极! “我大唐举国兵力不过五十五万,如此广袤疆域皆需驻守,朕最多只能调拨三十万大军予你。”李隆基双目如电,死死盯着李乾,声音如雷贯耳,“三十万对五十万,尔等真能一举全歼吐蕃主力?”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吐蕃大军歼灭的越多,离间之计便越易成功,此事关乎大唐百年国运。饶是李隆基这般历经大风大浪的帝王,此刻也不禁呼吸微促,指节不自觉地叩击着龙案。 李林甫、陈玄礼与李亨三人目光如炬,齐刷刷锁定李乾。 “能!”李乾斩钉截铁,声若洪钟。 “好!”李隆基长舒一口气,眉宇间的凝重顿时化开,“如此说来,下策只需增调二十万大军便可成事。那上策——尔等打算何时动手?” “回陛下,臣等反复推演,认为来年开春化雪之前最为妥当。”李乾胸有成竹,条分缕析,“其一,彼时吐蕃大军将发未发,必不防我大唐会在此时突袭,可收出其不意之效;其二,正值吐蕃举国兵力集结之际,正可一网打尽!” “妙!”李隆基猛地双掌相击,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若此计得成,我三十万雄师便可长驱直入,越过积石山天险,直捣逻些!定叫那吐蕃赞普措手不及!” “一旦吐蕃主力尽殁,西域百年之患可除矣!”李林甫突然提高声调,趋前奏请,“陛下,臣愿总揽全军辎重调度!若有一粒粮、一支箭供应不及,臣甘愿军法从事!” 这位素来精明的宰相心知肚明,此等不世奇功虽无缘亲临战阵,但若能确保后勤无虞,照样能在这煌煌功业中分一杯羹。 “准!”李隆基大手一挥,“丞相总理粮草军需,李乾全权负责上策施行,太子从旁协理。李乾,朕今日把话放在这里,此战所需,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若有谁敢从中作梗......” 李隆基眼中寒光一闪,“你直接持朕的龙泉剑行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6章 铁马冰河·海棠初绽 高乐瑶静静地倚在窗边,手托香腮,朱唇微翘,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挂在唇畔。窗外桃花纷落,映得她雪肤花貌,更添几分娇媚。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双儿蹑手蹑脚地溜进来,吐了吐舌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莫不是......在想那个狠心的人?” “什么狠心的人?”高乐瑶面色一沉,柳眉微蹙。 “就是那个狠心的人呀。”双儿撅起小嘴,活像个受气包,“丢下小姐独守空闺这么久,不是狠心是什么?” “双儿!”高乐瑶俏脸一寒,眸中闪过一丝愠色。 “不说就不说嘛!”双儿扭着身子。 “在说什么悄悄话?” 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李乾高大的身影已立在门前,阳光从他背后洒落,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啊!” 高乐瑶杏目圆睁,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怎么?我是不是更英俊了,让你看呆了?”李乾向前一步,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 “砰砰砰!” 高乐瑶突然红了眼眶,粉拳如雨点般砸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李乾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笑道:“想我了?” 少女轻轻点头,羞得耳根通红,螓首低垂,缓缓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想我哪里了?”李乾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 “想你......啊!”高乐瑶险些中计,猛地抬头,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你又使坏!”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李乾嘴上讨饶,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那你说说,到底想我哪里了?” “我哪里都......你!”高乐瑶一时不察,差点又着了他的道,气得直跺脚,“就知道欺负人!” “嘿嘿!”李乾得意一笑,长臂一揽,将她纤细的腰肢搂入怀中。掌心传来温软的触感,一缕幽香钻入鼻尖,让他心头一荡,低声道:“我也想你。” 高乐瑶仰起俏脸,眼中盈满欢喜与羞涩,目光如水般黏在他脸上,再也移不开半分。 “我那里......特别想你。”李乾坏笑着补充道。 “哪、哪里想我?”高乐瑶声如蚊呐,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那里啊!”李乾正自得意,忽见高乐瑶眼波流转,媚眼如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妮子竟是故意引他入彀。 “好个妖精,今日定要你尝尝厉害!”李乾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绣榻走去。 高乐瑶藕臂轻舒环住他脖颈,胸前软玉随着步伐在他胸膛上轻轻磨蹭,激起阵阵战栗。 “真当人家是摆设不成!”双儿跺了跺脚,红着脸退出房门,临走还不忘把雕花门扇关严实了。 不多时,屋内便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双儿捂着耳朵逃也似的跑开,嘴里不住嘟囔:“青天白日的,这般不知羞......” 不知几度云雨,终是风停雨歇。只听屋内男子声音餍足中带着戏谑:“这田啊,须得勤加耕耘。才几日不见,竟又成了荒地。” “净胡说......”女子嗓音娇软无力,像浸了蜜的丝缎。 龟兹·安西都护府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府内张灯结彩,暖意融融。高仙芝、封常清、段秀实、李嗣业等将领围炉而坐,酒酣耳热间仍不忘推演沙盘。 “这西域的寒风,当真刺骨。”高仙芝仰颈饮尽杯中烈酒,喉头滚动间呵出一口白气,“若无这烧刀子暖身,怕是熬不过冬。” 封常清捋须笑道:“天寒地冻不假,可咱们心里头热乎着呢!诸位说是不是?” “哈哈哈!” 众将哄笑应和,震得梁上积雪簌簌落下。 “李乾这小子,干得漂亮!”高仙芝重重拍案,震得酒盏叮当,“石堡城一战定乾坤,大非川重归唐土,这可是能载入史册的大捷!” 李嗣业性子最急,抢过话头:“那石堡城自前朝沦陷,百年来多少将士埋骨城下。如今一举收复,河湟之地从此安枕无忧!” 他眼中燃起战意,“朝廷既除后顾之忧,定会增派兵马钱粮。到时候,咱们就能好好会会那些大食人了!” “彩!”众将轰然应诺,声震辕门。 石堡城捷报传来,安西都护府上下欢腾如沸。士卒们击盾相庆,文吏们奔走相告,整个龟兹城都沉浸在捷报的喜悦中。 不仅为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更为期盼已久的增援终于有望。 高仙芝却与封常清、段秀实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长安方向,眉宇间忧色更深。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场大捷之后,安西将士翘首以盼的援军粮饷,恐怕更要遥遥无期了。 “肃静!” 高仙芝突然清喝一声,他环视帐中诸将,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沉声道:“本帅今日,要泼诸位一盆冷水了。” 帐中霎时寂然。 “都护何出此言?” “石堡城大捷,大非川光复,吐蕃再难威胁河湟,此乃普天同庆之事啊!” “正是!正是!” 众将面面相觑,不解之情溢于言表。 高仙芝按剑而起,甲叶铮然作响:“诸位可是以为,朝廷接下来会给我们增兵拨饷?” “自然如此!”众将异口同声。 “可惜......”高仙芝抬手止住众人,指尖在沙盘上重重一点:“大非川既克,我大唐兵锋,当直指逻些!” “灭吐蕃?!” 帐中顿时炸开锅来。诸将个个面泛红光,有人甚至激动得碰翻了马扎。这个宿敌若真能一举荡平,便是拼上性命也值当! “未必能灭,但必有一场恶战。”高仙芝的声音像淬了冰,“大非川乃吐蕃命门,如今失守,赞普必倾国来犯。朝廷若要应对,哪还有余力顾及安西?” 一席话如冷水浇头。众将默然垂首,帐中只闻铠甲摩擦的细响。 他们忽然明白过来,光复大非川非但不是解脱,反而将安西军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当朝廷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东线时,西边这些戍边将士,注定要继续独面大食的铁骑...... 封常清将众将的颓唐尽收眼底,忽而抚掌轻笑:“诸君何须颓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独目精光闪烁,枯瘦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重重一划:“待朝廷平定吐蕃,届时调来的岂止区区万余人马?五万!十万!只怕这西域戈壁,都要被唐军的铁蹄踏平!” 帐中气息为之一变。 众将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样的景象。吐蕃既灭,朝廷百万雄师尽数西指。到那时,什么大食铁骑,什么呼罗珊精锐,在唐军的滔天兵势面前,不过螳臂当车! “彩!” “若得五万援军,末将愿为先锋,直取木鹿城!” “十万大军一到,末将定要在大食王庭插上我大唐旌旗!” 声浪震得帐幕簌簌作响,这些百战老卒个个面泛潮红。 高仙芝突然拍案而起,案上令箭为之一震:“侯赛因·优福这条老狗,必会趁我大唐东顾之时来犯!诸君——” 他鹰目如电,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庞:“可敢与某死守这千里烽燧?” “誓死不退!” “愿为大唐肝脑涂地!” 怒吼声中,李嗣业一把扯开战袍,露出满身伤疤;年轻校尉段秀实更是将横刀插地,刀鸣铮铮不绝。 正当群情激昂之际,亲卫疾步入帐:“禀都护,西边有回音了!” 高仙芝夺过羊皮信笺,独目倏然放光:“好!好!这摩尼教主总算开窍了!”可随即眉头又锁成山峦:“只是...他要使者面谈。” “一探虚实,二索厚利,三议联兵。”封常清冷笑三声,突然整衣出列:“某这去会会他,倒正合适!” 高仙芝大笑掷令:“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7章 西域惊变 药杀水畔的石国王宫,金帐低垂,麝香氤氲。国王阿史那·特勤斜倚在鎏金宝座上,怀中搂着衣衫半解的美艳妃子。 他粗糙的手指正沿着妃子雪白的大腿游走,惹得妃子娇笑连连,玉指却欲拒还迎地轻抚着国王的胸膛。 太子,拔汗那·特勤领着群臣列席,众人皆作老僧入定状,眼观鼻鼻观心。 可若细看,便能发现他们眼角余光都黏在殿中舞姬身上,特别是那位正在表演“柘枝舞”的绝色舞女。 她足踏金线锦靴,纤腰如柳,每一次旋转都让轻纱罗裙飞扬,隐约露出雪白的大腿。 “陛下...”妃子突然娇呼一声,原来阿史那·特勤的手已探入裙底。国王眼中欲火大炽,正要当众行那荒唐之事,忽听殿外亲卫高声禀报: “大食特使到!” 殿中歌舞骤停,阿史那·特勤悻悻地抽回手,漫不经心道:“让他在偏殿候着。” “陛下三思!”丞相急忙进谏,“大食雄兵百万,连大唐都奈何不得。若怠慢使者...” “糊涂!”阿史那·特勤猛地拍案,金杯震得叮当乱响,“大唐刚收复大非川,接下来必是雷霆西进。此刻我们石国,就是丝绸之路上最珍贵的筹码!” 阿史那·特勤说到此处,傲然昂首,“大食人这是坐不住了!”他抚摸着腰间镶嵌明珠的宝刀,嘴角泛起狡黠的笑意,“投唐还是投食?哼,本王只在乎哪边给的好处更多!” 群臣闻言,纷纷以手抚胸行礼:“陛下明见万里,如昆仑山巅的明月,照亮我等愚昧之心!” “哈哈哈!”阿史那·特勤放声大笑,挥手示意亲信退下。他左手轻佻地捏着身旁妃子吹弹可破的脸蛋,右手已然探入妃子轻薄的纱裙。妃子娇躯微颤,发出如夜莺啼鸣般的轻吟。 正当殿中春意渐浓之际,亲卫突然疾步入内:“陛下!大食使者称有异宝献上!” “异宝?”阿史那·特勤猛地推开怀中妃子,那娇弱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跌落在地毯上。他双眼放光,急不可耐地追问:“快说!是何宝物?” “是哈里发亲自为陛下挑选的礼物!”亲卫高声禀报。 “哈里发的礼物?!”阿史那·特勤尖细的嗓音陡然拔高,激动地从王座上弹了起来,“快!快请使者进殿!” 阿史那·特勤喜形于色,三步并作两步朝殿门奔去。 “参见陛下!” 大食使者庞亚德步履生风地踏入殿中,右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阿拉伯礼。 这位以智谋闻名西域的使者身形魁梧,精悍的面容上蓄着修剪得体的短须,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阿史那·特勤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鎏金王座。 庞亚德见状,眼底闪过一丝轻蔑,面上却愈发恭敬:“陛下勿忧,在下此行只为献宝,绝无他意。” “贵使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阿史那·特勤笑道。 “能得陛下接见,是在下三生有幸!”庞亚德突然深深鞠躬,这般谦卑姿态让阿史那·特勤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他伸出右手,亲热地拉住使者:“贵使快快请坐。” 庞亚德触到那黏腻的触感,故作惊讶:“陛下这手......莫非用了什么神奇的香膏?” “噗——” 殿角传来压抑的笑声,一位年轻大臣急忙用袖口捂住嘴,肩膀不住抖动。 阿史那·特勤面皮发烫,干笑道:“此乃...西域秘方。贵使离席时,本王定当相赠。”他偷瞄了眼瘫坐在地的妃子,那女子正幽怨地整理着凌乱的纱裙。 “谢陛下恩典!”庞亚德再次行礼,待他在镶满翡翠的客座落座后,阿史那·特勤已恢复王者威仪,沉声问道:“不知贵使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庞亚德唇角含笑,“陛下,哈里发心系西域诸国安危。如今唐人在石国横行无忌,我大食愿为陛下讨回公道。” “贵国美意,本王心领了。”阿史那·特勤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琥珀色的葡萄酒在杯中荡漾,“不过,想必贵使也听闻了?唐军已攻陷石堡城,收复大非川。待其腾出手来......”他故意拖长声调,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庞亚德。 殿中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庞亚德骤然绷紧的下颌线。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鎏金穹顶下回荡:“陛下此言差矣!” 阿史那·特勤闻言面色一沉。 “请容在下细说。”庞亚德从容不迫地整了整绣金腰带的流苏,“大非川乃吐蕃命脉,吐蕃赞普岂会坐视?即便吐蕃力有不逮......”他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我大食三十万铁骑,自会‘助’其夺回故土。” 阿史那·特勤忽然冷笑:“即便来年唐军无暇西顾,待平定吐蕃后......”他故意模仿着庞亚德先前的语调,“届时西进的恐怕就不是三五万唐军,而是举国之兵了。” 庞亚德脸上谦和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却仍强撑着贵族仪态:“陛下可知,怛罗斯之战后,我大食已在河中经营十年?” 庞亚德的瞳孔猛地收缩,这番话如同锋利的弯刀,直刺大食帝国最深的隐痛。 尽管坐拥数十万雄兵,却在与区区两万唐军的对峙中屡屡受挫,这耻辱让他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嘶哑:“陛下未免太过忧虑了。” 庞亚德忽然起身,“哈里发已调集三十万大军东征!待来年唐蕃决战之时——”手掌如刀般劈下,“我军将一举攻破安西四镇,饮马河湟!” “三十万?”阿史那·特勤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狐疑的光芒。 庞亚德忽然击掌三声。随从捧来的银盘上,丝绸随着殿中风息微微起伏,隐约透出寒芒。当丝绸掀开的刹那,一柄镶嵌着七颗波斯蓝宝石的匕首映入眼帘,刃如秋霜,柄若新月。 “就这?”国王难掩失望。 电光火石间,庞亚德已扣住阿史那·特勤的咽喉,匕首划过时带起的血珠,在夕阳映照下宛如一串玛瑙项链抛洒在空中。 侍卫们拔刀出鞘的铮鸣与群臣的惊呼混作一团。 “拔汗那·特勤太子!”庞亚德甩落刃上血滴,声音沉如闷雷,“现在,该你坐上这个位置了。” 躲在柱后的拔汗那·特勤双眼放光,颤抖着抚上染血的王座:“我...我愿效忠哈里发!”他贪婪的模样,活像嗅到腐肉的鬣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8章 凌烟阁 长安城的飞雪簌簌落下,朱雀大街两侧的槐树枝桠裹上了晶莹的银装。 积雪没踝,却挡不住满城的喜气,酒肆门口挂着新酿的屠苏,坊间孩童堆着雪狮,就连巡街武侯的眉梢都沾着笑意。 “听说石堡城那一战,咱们陌刀队把吐蕃人砍得人头滚滚!” “可不是?大非川都收回来了!” 几个胡商围着西市告示指指点点,羊皮靴在雪地里踩出欢快的印记。 城西十里处的无名荒坡,此刻正热闹非凡。 太子李亨裹着狐裘大氅,呵出的白气在眉睫结成了霜花。他摩挲着手中奇特的木制器具,疑惑道:“这‘雪橇’当真能如履平地?” 李乾笑而不答,足尖轻点间已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但见他身形微屈,玄色披风在雪幕中划出流云般的轨迹,惊起坡上栖息的寒鸦。那矫健身姿,竟似雪原上掠过的海东青。 “妙哉!”李亨不由击节,随行侍卫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道黑影时而如游龙摆尾,在雪地上刻出蜿蜒的“S”形;时而似鹰隼俯冲,激起的雪沫在朝阳下碎成金粉。 正当众人喝彩声震落枝头积雪时,李乾已滑至坡底。他一个漂亮的回旋刹住,转身遥望坡顶意犹未尽的太子。 李亨三步并作两步冲下雪坡,玄狐裘的毛领沾满晶莹的雪粒。他一把抓住雪橇边缘,眼中闪烁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切:“快让我试试!” “殿下,滑雪需得腰腿配合...”李乾话音未落,太子已抱着雪橇往坡上跑去。那雀跃的背影,哪还有半分储君的威仪,倒像是西市见了新奇玩意儿的顽童。 “砰!” 第一次尝试,李亨刚发力就栽进雪堆,金冠歪斜地挂在发髻上。 第二次更是整个人扑进雪中,明黄锦袍沾满碎雪。随行侍卫吓得面如土色,却见太子大笑着爬起,鬓角还粘着几簇雪绒。 “殿下不妨先坐着试试。”李乾忍着笑意递过雪杖。只见太子盘腿坐上改良过的宽大雪橇,双手一撑。 雪橇如离弦之箭般滑下陡坡,太子的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惊起林间栖息的寒鸦。待到坡底刹住时,李亨眼中精光闪烁:“此物若用于积石山行军...” “正是为此。”李乾抚过加宽的雪橇板,“寻常雪橇只堪载人,这个却能驮运箭囊、粮袋。”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太子慧眼,确实还能再轻三分。” 李亨会意,指尖轻叩橇板:“这些榫卯处可镂空,边角也能削薄...”两人头碰头研讨的模样,倒像是兵器监里最痴迷的匠师。 李乾抚过加宽的雪橇板,正色道:“殿下请看,这加宽的设计正是为将士们考量。” 他手指在雪地上划出几道痕迹,“积石山行军,背负三十斤装备攀爬冰崖,待到下坡时——”突然将一袋箭矢放在雪橇上,“这般滑行而下,可省七成气力。” 太子眼中精光乍现,猛地击掌:“妙!这雪橇竟能作驮马之用!”他俯身细看榫卯结构,“不过若能将这榆木板再削薄三分...” “殿下明鉴。”李乾笑着递过小刀,“正欲请军器监用桐木替代,每副能轻五斤有余。” 两人正专注研讨,忽见远处一骑绝尘而来。高力士滚鞍下马时,紫袍下摆已沾满雪泥。他目光在太子沾雪的衣袍上一扫,眉头顿时拧成川字:“太子殿下,圣人若知您...” “高将军误会了。”李乾不动声色地挡在雪橇前,“此乃新制军器,臣正与太子试验其山地行军之效。” 太子会意,立即抓起一捆箭囊演示:“伯父请看,这雪橇可载百斤军械滑行,若用于吐蕃之战...”他手腕一翻,雪橇稳稳滑出三丈远,溅起的雪沫在阳光下如碎玉纷飞。 高力士紧绷的面容稍霁,却仍压低声音:“老奴自然明白。只是如今十王宅里...”话未说完,目光意有所指地望向兴庆宫方向。 太子闻言,不自觉地整了整歪斜的金冠。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高力士鹰隼般的目光在李乾脸上逡巡,忽而展颜一笑:“老奴自然信得过李将军。”他压低声音催促:“陛下在麟德殿等着呢,快随老奴进宫。” 马蹄踏碎长安道的积雪,不消半个时辰,三人已至丹凤门前。 穿过重重宫阙,但见麟德殿前铜鹤吐烟,李隆基正倚着龙纹凭几品茶,袅袅热气模糊了帝王面容。 “臣参见......” “免了。”李隆基随手搁下越窑青瓷茶盏,目光落在太子捧着的雪橇上:“这就是那‘雪上飞’?”他指尖抚过橇板纹路,忽然抬眼:“积石山北坡陡峭如刀削,这玩意儿能载多少辎重?” 李乾单膝点地,手指蘸着茶汤在檀木案上勾画:“回陛下,一副雪橇可载两名士卒的全副武装。若用桐木改制,更能......” “上坡呢?”皇帝突然打断,茶盏重重一顿:“冰崖千仞,士卒鞋履如何防滑?”他目光扫过二人:“莫要告诉朕,尔等只想着下坡省力。” 殿角铜漏滴答声中,李乾不慌不忙道:“陛下请放心,上坡防滑的法子倒也简单,可以用布帛缠住脚。若没有布帛,还可以扯些山藤,缠在脚上也能防滑。” 李隆基突然放声大笑:“布帛缠足?倒是个简便法子。朕倒要看看,你还能给朕多少惊喜。” “摆驾凌烟阁!” 三清殿侧的凌烟阁在雪幕中静默矗立,飞檐上的铜铃在风中轻响,仿佛在诉说那些彪炳青史的功业。 十六名龙武军持戟而立,铁甲上凝结的冰凌映着寒光。 “陛下!”值守太监捧着鎏金钥匙的手微微发抖。自贞观年后,凌烟阁秘室开启不过三次,一次为高宗立武后,一次为玄宗诛太平。 李乾忽觉喉头发紧,眼前这方寸之地,承载着多少男儿的热血壮志? 他不由自主整了整衣冠,却听高力士道:“李将军!二十四功臣画像,非社稷之功不得瞻仰!” “高力士。”李隆基忽然抬手,玄色龙纹袖口在风中轻摆:“你可记得,贞观年间英国公初入此阁时,立得何等功业?” 不待回答,皇帝已推开沉重的檀木门。阁内松烟墨香扑面而来,二十四幅功臣画像在烛火中若隐若现。 李靖横槊的英姿、房谋杜断的从容、魏征执笏的刚直...仿佛穿越百年风烟扑面而来。 “李卿。”李隆基负手立于李靖画像前,突然转身:“若此战功成,朕许你...”他手指轻点空着的第二十五根金柱,“在此留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49章 瞻仰凌烟阁功臣画像 凌烟阁乃大唐至高圣地,寻常官员连踏入门槛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瞻仰开国功臣的画像了。 以李乾如今的战功,能获准入阁已是皇恩浩荡。若想更进一步瞻仰功臣画像,非得再立下几场赫赫战功不可。 除非他能一举荡平吐蕃,或许才配得上这份殊荣。 更何况,此番竟是玄宗皇帝亲自陪同观览! 自贞观以来,满朝文武,有几人能得此殊遇? “臣,叩谢陛下隆恩!” 李乾难掩激动之情,二十四功臣中,李靖、徐懋功等人皆是他仰慕的军神,今日竟能亲瞻遗容,实乃三生有幸。 李隆基见其欣喜若狂,还道是因自己亲自作陪所致,龙颜大悦。 为君者,最乐见的莫过于臣子因君恩而感佩涕零。这般掌控人心的快意,正是帝王独有的享受。 “开阁。” 随着天子一声令下,内侍疾趋向前,小心翼翼地推开朱漆大门,躬身侍立两侧。 步入阁中,但见一尘不染,陈设井然。 二十四幅真人等高的功臣画像依次陈列,笔法精妙,气韵生动。这也难怪,毕竟是阎立本亲绘,褚遂良题字,堪称大唐书画双绝。 “凌烟阁分三层。”李隆基兴致盎然,亲自指点道:“最内层供奉宰辅重臣,中层陈列功勋卓著的王侯,外层则是其余功臣。” 李乾的目光被一幅武将画像牢牢吸引。画中人身披明光铠,按剑而立,虽只绢帛所绘,却自有一股气吞山河的威势扑面而来。 “此乃胡国公秦琼。”李隆基娓娓道来,“他与尉迟敬德并称双雄,三鞭换两锏的典故至今传颂。可惜早年征战留下暗伤,晚年难再驰骋沙场,故而功绩稍逊敬德一筹。” 确实,秦琼虽因伤病所限,战功不及尉迟恭,却仍以盖世勇武跻身凌烟阁末席,足见太宗对其的器重。 听及两位门神的传奇佳话,李乾心驰神往,当即对着秦琼画像深深一揖。李隆基见状,龙目含笑,领着李乾继续向前瞻仰。 依次看过张公瑾、屈突通、张亮等功臣画像,二人来到中层。此处画像虽少,却尽是震古烁今的人物。 “此乃卫国公李靖。”李隆基指着画像,语气中难掩自豪,“我大唐之所以能威震四海,正是有海纳百川的胸襟。纵是昔日仇雠,只要才堪大用,一样能成就一番功业。” 说着,玄宗不自觉地昂首挺胸,继续道:“当年李靖察觉高祖欲起兵,星夜兼程赶往长安告密,却因道路阻隔未能成行。后来被俘,按律当斩。幸得太宗慧眼识珠,向高祖求情。高祖不计前嫌,不仅赦免其罪,还委以八百精兵。李靖初战便大显神威,从此与李孝恭并肩,为大唐平定半壁江山。” 李靖的一生堪称传奇。这位曾誓死效忠隋朝的将领,在太宗的斡旋下转投大唐,从此开启了他名垂青史的征程。 “后来他与李勣定下奇谋,夜袭阴山,一举歼灭东突厥。当颉利可汗被生擒至长安时,高祖大宴群臣,命其跳突厥舞助兴,真乃我大唐盛世之写照!”李隆基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李乾,“若卿等能平定吐蕃,生擒其赞普,朕也当效法高祖旧事!” 此言一出,李乾顿觉热血沸腾,抱拳朗声道:“臣等必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善!”李隆基满意颔首。 吐蕃之地,自秦汉以来便是中原王朝的心腹之患。秦皇汉武尚且束手无策,若能在他手中平定,必将成就旷世奇功。 想到这里,李隆基心中愈发畅快。 “这便是英公李勣。”李隆基移步至另一幅画像前,继续为李乾讲解。画中人身着戎装,眉宇间透着睿智与坚毅,正是那位与李靖齐名的传奇名将。 李隆基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敬重,“他运筹帷幄,智计百出,堪称太宗的左膀右臂。更难得的是,太宗特赐国姓,满朝功臣中,独他获此殊荣。” 李勣为大唐立下的汗马功劳,实难尽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最令人称道的,莫过于他与李靖联手剿灭东突厥的壮举。 当时二人定下奇谋,李靖正面强攻,李勣则断敌退路。正是这一部署,使得李靖夜袭阴山时,颉利可汗进退维谷,最终在唐军穷追不舍下,于碛口束手就擒。 “这是河间王李孝恭。”李隆基略作停留,便向内层走去。这位位列功臣次席的宗室名将,其赫赫战功多半得益于李靖的辅佐。 最内层供奉着赵国公长孙无忌,既是文德皇后的兄长,又是开国第一功臣,其地位之尊崇不言而喻。 李乾又依次瞻仰房玄龄、杜如晦等名臣画像,最终目光停留在魏征的画像上。 这位曾力劝李建成除掉李世民的前太子谋士,在玄武门之变后不仅未被问罪,反而被太宗委以重任。 而魏征也不负所托,以“犯颜直谏”闻名于世,被太宗誉为“明镜”。 “贞观之治”的盛世华章,魏征的诤谏之功不可没。其才学与气节,堪称千古士人典范。李乾不禁整肃衣冠,对着画像深深一揖。 “李卿,”李隆基略显诧异,“长孙无忌等功臣功勋更著,卿为何独拜魏征?” 李乾恭敬答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功业固然可敬,然风骨更为难得。魏征公以直谏为忠,以死诤为节,此等气概,当为万世师表。臣不敢不拜。” 这番话掷地有声,在凌烟阁内回荡。 画像中的魏征目光如炬,仿佛穿越时空注视着这对君臣。李隆基闻言,若有所思地望向魏征画像,一时间阁内陷入庄重的静默。 “善!此言甚合朕意!”李隆基抚掌而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李乾:“侯君集虽功勋卓著,却失之操守,终致身首异处。二十四功臣中,能兼具盖世功业与千秋风骨者,唯魏征一人而已!李卿当以此自勉。” “臣谨记陛下教诲,定当效法魏征公之风骨!”李乾朗声应答。 这番期许之重,令一旁的太子李亨都不禁侧目。 即便是他这个储君,也未曾得过父皇如此殷切的期望,心中不免泛起几分酸涩。 “随朕来。”李隆基朝李乾一招手,步履轻快地向前走去,袍袖生风,竟显露出几分少年般的朝气。 穿过重重殿宇,三人来到顶层密室。此处虽不过三间房大小,却戒备森严,十余名内侍肃立守卫。 “陛下可是要开启秘阁?”为首的内侍总管疾步上前行礼。 “自然。”李隆基微微颔首。 内侍立即捧来一卷明黄绫缎,其上墨迹犹新。李隆基向李乾解释道:“此乃太宗御笔所书规制。即便是朕要入内,也需加盖玉玺为凭。”说着取出传国玉玺,郑重地钤印其上。 待内侍总管收好绫缎,取出一把鎏金钥匙打开密室大门,恭敬地退立一旁。 室内陈设简朴,唯见几排檀木书架,上面整齐摆放着数十个紫檀木匣。这些木匣虽历经岁月,却因精心养护而光洁如新。 “此乃大唐最高机密所在。”李隆基神色陡然肃穆,“李卿切记,出此门后,今日所见所闻皆当忘却。” “陛下,”李乾闻言立即躬身,“臣闻''察见渊鱼者不祥''。既是朝廷机密,臣不敢与闻。” “糊涂!”李隆基失笑道,“这些并非宫闱秘事,而是我朝耗费数十年心血收集的吐蕃山川地形图。若无此物,卿如何为朕平定吐蕃?” 说着,他亲手打开一个木匣,取出一卷绘制精细的舆图。 羊皮纸上,吐蕃的山川河流、关隘要塞无不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各部落的驻牧之地都历历在目。 李乾顿时喜出望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山川地形之于行军打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虽然李乾已收集了不少吐蕃情报,但眼前这些被列为大唐最高机密的资料,其价值简直难以估量。 若能善加利用,对吐蕃的了解必将更加深入,平定吐蕃的胜算也将大增。 “李卿,你的谋划虽好,但胜算终究有限。”李隆基右手一挥,意气风发地说道:“朕之所以应允,正是因为手握这些机密!这是大唐百年积累的吐蕃情报,若能妥善运用,可将你的谋划胜算提升至三四成。” 李乾恍然大悟,激动地握紧拳头:“陛下圣明!” “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江夏王李道宗护送之时,暗中带去了大批能工巧匠。”李隆基脸上浮现出钦佩之色,“太宗皇帝此举,表面上是欣赏松赞干布,实则借此叩开吐蕃大门,暗中查勘其山川形势。” 说到此处,玄宗的笑容愈发深邃:“自此之后,我大唐使者便能名正言顺出入吐蕃,暗中绘制地形。数十年来,方有今日之积累。” 李乾听罢,既惊且喜,更是不胜感慨,太宗皇帝深谋远虑至此,真不愧为千古明君!这份远见卓识,这份未雨绸缪的智慧,令人叹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0章 太宗皇帝的深谋远虑 文成公主入藏,实为吐蕃文明转向的重要里程碑。 在此之前,吐蕃主要效法天竺文明,对中原文化知之甚少。 文成公主携大量典籍入藏,不仅促进了吐蕃社会发展,更重要的是开启了吐蕃接受中原文明的进程,为后世吐蕃融入中华版图奠定了文化基础。 松赞干布时期,扎布先祖奉命赴克什米尔求学,学习的正是天竺文化。归国后创制的吐蕃文字(即后世藏文),在字形结构上与印度文字确有诸多相似之处。 若无文成公主入藏传播中原文明,吐蕃恐难真正融入中华。 文明的同源性,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保障。单纯的军事征服,若无文化认同作为纽带,终究难以持久。 这段历史渊源,也成为后世尼赫鲁“大印度联邦”妄想的由头之一。然中华文明在雪域高原的扎根,早已使这种妄想成为泡影。 文成公主入藏一事,处处彰显太宗皇帝的深谋远虑。 以宗室名将李道宗为送亲使,既显尊荣又掩人耳目。这位战功赫赫的亲王,借机暗中测绘吐蕃山川,收集军情资料。 此前唐朝对吐蕃知之甚少,经此一行,终得窥其虚实。 此后,唐朝商人、使节络绎于途,各类情报源源不断汇集长安。这般布局,堪称经略边疆的典范,其远见卓识令人叹服! “此处是积石山详图,李卿当用心研读。”李隆基指着右侧一排图卷,目光炯炯:“进军吐蕃之难,首在逾越积石天险。此关一破,余者皆不足虑。” 此言可谓一语中的。若非积石天险阻隔,以秦始皇横扫六合之师、汉武帝威震寰宇之军,吐蕃之地早在秦汉之际就该纳入华夏版图,何须等到元世祖忽必烈来完成这一伟业? “竟有如此之多!”李乾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图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历经数代,百年积累,自然蔚为壮观。”李隆基见其震惊之态,捋须笑道:“朕记得天宝三载,仅逻些一地就绘制了七十二幅详图。” “陛下,如此浩繁的图籍,臣恐一时难以尽览。”李乾面露难色。 “此言有理,是该给你派个得力助手。”李隆基沉吟片刻,忽然击掌道:“可惜太白正在大非川,若他在长安,以其过目不忘之才,定能事半功倍。” 李白才高八斗,学贯古今,若由他协助整理这些资料,确实再合适不过。 “不如朕下诏召李白回京?”李隆基征询地看向李乾。 “儿臣举荐一人!”太子李亨突然上前一步,朗声道:“给事中王维,可堪此任!” “王维?”李乾眼前一亮。这位诗画双绝的才子,其《辋川集》在后世传颂千年,没想到竟在此处得见。 李隆基闻言恍然:“摩诘不仅诗才横溢,更精于丹青。自张九龄去后,倒是许久未闻其消息了。” 王维的仕途确实坎坷。自开元贤相张九龄被贬,这位才子的官运便急转直下。若非太子今日提及,玄宗几乎要遗忘这位曾经的宫廷诗人。 “李卿以为如何?”李隆基转向李乾。 “臣谨遵圣裁。”李乾心中暗喜,能得与这位“诗佛”共事,实乃意外之喜。 “传旨,即刻宣王维入宫!”李隆基金口一开,高力士立即领命而去。 趁着等候的间隙,玄宗亲自为李乾讲解图籍:“这是积石山全图,共三百六十幅;这是逻些城防详图;这是...” 如数家珍般的讲解,足见大唐对吐蕃经营之深。 每一幅舆图背后,都凝聚着无数使臣、商旅乃至细作的心血。这份百年积累的战略资源,正是大唐经略西域的底气所在。 随着李隆基的讲解,李乾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这些详实的情报资料,简直是为平定吐蕃量身打造的战略宝典!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臣王维,叩见陛下!”正讲解间,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只见高力士引着一位中年文士步入殿中。李乾定睛望去,但见来人面容清癯,眉目如画,身姿挺拔如青松,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范,一望便知是饱学之士。 李隆基凝视着王维,目光中似在追忆什么,良久未语。 这位曾经名动京华的大才子,当年深得贤相张九龄赏识。 可惜随着张九龄被贬,李林甫掌权,王维这样的才俊便被埋没在朝堂角落。若非太子今日提起,玄宗几乎要忘记这位昔日的宫廷诗人。 “免礼。”李隆基终于开口,挥袖道:“王维,朕有一项重任要托付于你。” “臣谨遵圣命。”王维躬身应答,心中感慨万千。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未曾面圣了。 “这位是李乾将军。”李隆基指向身旁的年轻将领。 “久仰王大人诗名!”李乾真诚地拱手致意,眼中满是敬仰。 “原来是李将军!”王维眼中顿时绽放光彩,朗声笑道:“早就听闻龙武军双星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不等李乾谦辞,他又激动地竖起大拇指:“将军河湟大捷、石堡城之战,当真是痛快!痛快!” 这位文士对李乾的战功如数家珍,赞不绝口。在他眼中,这样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英雄,远比朝堂上那些夸夸其谈之辈更值得敬佩。 “王维,从今日起,你暂归李乾调遣,可有异议?”李隆基目光如炬。 “臣愿效犬马之劳。”王维毫不犹豫地应下。能与李乾这样的人物共事,他求之不得。 “很好。”李隆基微微颔首,突然语气转厉:“但你要记住,离开此地后,今日所见所闻,不得泄露半字。否则...”天子没有说完的话,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分量。 王维心头一凛,郑重叩首:“臣以性命担保,绝不泄露分毫!” “既如此,你们且忙吧。”李隆基袍袖一拂,龙行虎步而去。 太子李亨却留在原地,温言道:“李将军,此等文事本宫尚可相助,不如留下略尽绵力。” 李乾正愁对这些文书资料力有不逮,闻言大喜:“有劳太子殿下相助,臣感激不尽。” “为国效力,分内之事。”李亨言简意赅,当即挽起衣袖,亲自从架上取下一个个紫檀木匣。王维接过打开,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 “现在明白父皇为何那般叮嘱了吧?”李亨意味深长地笑道。 王维何等聪慧,转念间便恍然大悟:“有此等详尽舆图,吐蕃此番必败无疑!”想到秦皇汉武都未能征服的吐蕃即将被平定,他激动的声音都在发颤:“想不到我王维竟能为此战略尽绵力,实乃三生有幸!” “若你表现上佳,随军出征亦非难事。”李亨意味深长地提点道:“李白不就阵前立功,生擒了吐蕃大将扎布么?” 王维闻言双目放光,却又懊恼地摇头:“建功立业固然令人神往,可惜臣没有太白那等剑术。唉,早知今日,当年就该习武的!” “军中岂止厮杀之功?”李亨笑道:“似你这般精通文墨之人,正可大展所长。” “多谢太子指点!”王维感激涕零,转而眼巴巴地望着李乾,那热切的目光简直要把人灼穿。 “王大人若有此意,待战事开启时自可同行。”李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应允。 “谢将军成全!”王维激动得深深一揖到地,满面红光。多年沉寂,今朝得展抱负,他欢喜得几乎要手舞足蹈。 接下来的工作更令李乾惊叹不已。 王维处理文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往往李乾一卷未毕,他已批阅数卷,更惊人的是他的记忆力,几乎过目成诵,所阅内容皆能倒背如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李乾与太子李亨面面相觑,如同看着什么稀世奇珍般打量着埋头案牍的王维,而当事人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翻阅着卷宗。 “王维,此事便全权交由你处置。待整理完毕,直接呈报李将军即可。”太子李亨见王维如此专注高效,心知他与李乾在此反倒多余。 “臣领命!”王维头也不抬地应道,手中朱笔不停。 就这样,整理情报的重任完全托付给了王维,李乾得以脱身,专心筹备即将到来的远征。 -------------- 与此同时,杨府书房内不断传出“砰砰”的闷响。 府中下人皆远远避开,仿佛那书房中蛰伏着什么可怖的凶兽。 “李乾!李林甫老匹夫!李亨小儿!陈玄礼老贼!”杨钊在书房内如困兽般来回踱步,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若这几人此刻出现在他面前,他定会扑上去与之拼命。 来年征讨吐蕃的大战竟无他的份,这让他如何不怒? 此战唐军胜券在握,虽说吐蕃意图夺回大非川,但以唐军之精锐,岂是吐蕃能抵挡的?若能参与此战,必是唾手可得的大功一件。 谁曾想,李乾竟将他彻底排除在外,连参与谋划的资格都不给。这些年来何曾受过如此羞辱?他气得几乎呕血。 更可恨的是,若唐军真能一举平定吐蕃,这份不世之功就与他彻底无缘了。 “吱呀——” 书房的门突然开启,一位绝色佳人翩然而至。她明艳不可方物,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书房。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1章 裙带谋兵 “滚出去!”杨国忠正在盛怒之中,头也不回地厉声咆哮,声如雷霆,震得房梁簌簌作响。 “杨钊!”佳人玉容骤寒,宛若冰霜覆面,一声清喝。 “三妹?!”杨钊的怒气顿时如戳破的气泡般消散无踪,脸上堆满笑容,转身打量着来人。 这位绝色丽人正是杨贵妃的三姐,李隆基的情人之一——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天生丽质,素面朝天却更添几分艳色,正如诗云:“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敢以素颜面圣,足见其姿容绝世。 “杨钊,你还记得我这个三妹?”虢国夫人莲步轻移,媚态横生,一步一摇曳,步步生姿,美得令人心醉。 “究竟何事惹你如此动怒?” “还不是那几个该死的!”提起此事杨国忠仍是怒发冲冠,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搂住虢国夫人,将事情原委道来。 “就为这事?”虢国夫人却浑不在意。 “这般天大的事,教我这般能不气?”杨国忠怒不可遏,声调陡然拔高,愤然道:“三妹,你可晓得平定吐蕃是何等泼天的功劳?一旦功成,李乾便成了大唐的功勋之臣,到那时,我若想动他,更是难如登天。” “功劳功劳,哪比得上我们姐妹的裙带之功实在?”虢国夫人轻蔑地撇撇嘴,满不在乎道:“大姐、我、八妹,还有玉环,我们姐妹四人,还保不住你的锦绣前程?你又何苦去操心这些事呢?” 自杨贵妃得宠后,便将三位姐妹引荐给了唐玄宗李隆基,四姐妹皆成了李隆基的宠姬,一时风光无两。 此刻,杨国忠右手悄然探入大腿内侧然而......(此处书友自行脑补!) 仅仅三五息的时间,杨国忠便大叫一声,如同一条死狗般瘫倒在虢国夫人身上。 虢国夫人双手一推,将杨国忠从身上推开,站起身来,整理好衣衫,骂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在这等事上被鄙视,哪个男人能咽得下这口气?杨国忠心中气恼不已,却不敢得罪虢国夫人,只得赔着笑脸道:“三妹,我方才不是正为那事生气嘛。” “你不就是想立下战功,好让人瞧瞧你的不世之才,摆脱我们姐妹的裙带关系,我没说错吧?”虢国夫人虽生性风流,却聪慧过人,一语便道破了杨国忠的心思。 杨国忠面露窘色,讪讪而笑。 “你整日只知打探谋划,真是没出息。”虢国夫人纤纤玉指点着杨国忠数落道:“真是个榆木脑袋,难怪要靠我们姐妹保全前程。你就不能主动请缨出征吐蕃么?” “出征吐蕃?”杨国忠眼中精光一闪,旋即又黯淡下来,摇头道:“我素不谙兵事,陛下怎会派我出征。” “不谙兵事就不能挂帅了?”虢国夫人轻蔑一笑,“你虽不谙兵事,却可号令李乾、哥舒翰等将领。胜则功归你,败则过在他们。如此稳赚不赔之事,你竟不知争取,整日在此自怨自艾,真是枉为我杨家人。” 这番点拨令杨国忠茅塞顿开,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笑得见牙不见眼:“三妹果然聪慧过人,堪称女中诸葛。此事若成,于我杨氏大有裨益。只是...陛下真会让我统兵么?” “有大姐、我、八妹和玉环一同进言,还怕你当不上这个统帅?”虢国夫人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好个妙计,我定要好好谢你。”杨国忠一把揽过虢国夫人,手已不安分地探向她的衣襟。 虢国夫人轻巧避开,嗤笑道:“就凭你那点本事,还想逞能?” “且看这个!”杨国忠不服气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得意地晃了晃:“这可是仙家灵药,保管叫你欲仙欲死。”说罢仰头饮尽,将虢国夫人按在案几之上。 “什么灵药,半点效用也无...”虢国夫人娇嗔道,声音依旧如珠落玉盘般动听。 “稍安勿躁...”杨国忠涎着脸凑近。 不多时,书房内传出急促的喘息声。又过了许久,只听虢国夫人满足地轻叹:“今日倒有几分样子了...” “这...这是三倍的剂量...”一个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地回应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 兴庆宫内,丝竹悠扬,舞袖翩跹。 李隆基斜倚御榻,含笑望着身旁的杨贵妃。她纤指轻拈,剥开一颗晶莹的荔枝,递至帝王唇边。李隆基欣然受之,眼中尽是宠溺之色。 正沉醉间,忽闻一阵香风拂面,虢国夫人款款而入,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又转向杨贵妃,嫣然一笑:“见过贵妃娘娘。” “三姐!”杨贵妃惊喜轻呼,拉住虢国夫人的手,娇嗔道:“你怎的才来?可叫我好等!” 虢国夫人掩唇轻笑,伸出纤纤玉指,轻点杨贵妃的鼻尖:“这不是来了么?倒叫你这般惦记。” “虢国夫人,来,坐朕身边。”李隆基目光灼灼,拍了拍身侧的锦墩。 李隆基左顾右盼,只觉眼前这对姐妹花,一似牡丹雍容,一如芙蓉清艳,各有千秋。 虽杨贵妃风华绝代,但虢国夫人亦别具风情,令他心旌摇曳,恨不能分身两处,尽享齐人之福。 “陛下这般盯着人瞧,倒叫臣妾不自在了。”虢国夫人眼波流转,似嗔似喜。李隆基闻言大笑,左臂揽住杨贵妃的纤腰,右手轻搭虢国夫人香肩,快意非常。 虢国夫人忽作恍然状,问道:“大姐和八妹怎的没来?” 李隆基心头一热,当即扬声道:“传旨,宣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即刻入宫觐见!”若能四美同侍,岂非人间至乐?纵是九五之尊,亦难抵此般旖旎之思。 高力士领命而去。殿内,李隆基与杨氏姐妹嬉笑调谑,其乐融融,满室生春。 不多时,殿外香风浮动,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联袂而至。 四姐妹如众星拱月般将李隆基围在中央,或娇声称赞,或巧言调侃,笑语盈盈间,帝王只觉此生欢愉,莫过于此。 杨贵妃雍容华贵,韩国夫人温婉可人,虢国夫人妩媚天成,秦国夫人清丽脱俗。 四姐妹皆乃人间绝色,寻常男子能得其一已是三生有幸,而李隆基竟能尽揽群芳,岂能不心醉神迷? 正嬉闹间,虢国夫人忽而轻拍额头,似想起什么:“咦,杨钊怎的没来?” “是呀!”此言一出,杨贵妃三姐妹竟异口同声,默契非常。 杨国忠素来善谀,其奉承之辞常令人通体舒泰。此刻欢宴少了他,倒似佳肴缺了佐料,总觉少了三分滋味。 李隆基亦觉遗憾,当即传旨召见。 不多时,杨国忠匆匆赶来。他恭敬地向李隆基和杨贵妃行礼后,竟一反常态地静立一旁,全无往日巧言令色之态。 “杨钊,你这是怎么了?”李隆基大感诧异。 “陛下,臣......”杨国忠欲言又止,面露踌躇。 “有话直说!”李隆基眉头一皱。 “臣......臣欲投笔从戎,又恐陛下不允。”杨国忠低眉顺眼,语气中透着几分迟疑。 “你?从戎?”李隆基难掩惊讶。满朝皆知杨国忠不谙兵事,此言着实出人意料。 “陛下!臣愿为大唐驰骋沙场,虽马革裹尸,亦在所不辞!”杨国忠突然跪地叩首,言辞恳切。 “陛下,杨钊一片赤诚,您就成全了他吧!”四姐妹齐声进言,莺声燕语中尽是对杨国忠的支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2章 香闺谋帅 “朕......这个......”李隆基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位曾经雄才大略的帝王向来能言善辩,此刻却在四美环绕之下乱了方寸。杨氏姐妹的柔情攻势,当真比千军万马更难抵挡。 杨贵妃、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这四位绝色佳人皆是李隆基心尖上的人儿。 若是拂了她们的意,惹得她们使起小性子,来个“集体罢朝”,那他这位九五之尊怕是要独守空帷,做那孤枕难眠的老鳏夫了。 可若是应允所求,虽能换得美人入怀、温香软玉,但杨国忠不谙兵事,让他统兵出征,岂非自取其祸? 李隆基虽已不复当年英明,沉湎享乐,却仍存几分帝王心术。即便安禄山那般巧言令色,想谋取王忠嗣的西北精锐,他也未曾松口。 此刻当真是进退维谷,李隆基只觉左右为难,竟不知如何决断。 “陛下~”四女齐声娇唤,眼波流转间尽是哀怨之色,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任是铁石心肠也要为之软化。 饶是李隆基阅尽春色,此刻也不禁额头沁汗。 杨贵妃纤指轻捻,将晶莹剔透的荔枝肉送入帝王口中。 韩国夫人娇躯微倾,那丰盈之处若有似无地轻触帝王臂膀,惹得李隆基心火暗生。 虢国夫人却反向而行,莲步轻移至帝王面前,玉手似不经意地撩起裙裾,雪肤若隐若现。 而秦国夫人那一声酥媚入骨的轻唤,更是令人骨软筋麻...... 李隆基目光灼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面上已泛起异样的潮红。 这般风情,李隆基只恨不能分身四具,将眼前四位佳人尽数揽入怀中,享尽这人间至乐。 杨国忠冷眼旁观,眸中暗芒闪烁,恨不能取而代之,将这四位绝色尽数占有。 “杨爱卿忠心可鉴,朕心甚慰。” “有戏!”杨国忠暗喜。 “着你统兵征讨南诏。近来南诏多有异动,你且去平定。”李隆基终究抵不住这温柔陷阱,只得松口。 “征南诏?”杨国忠大失所望。 他本欲请命征讨吐蕃,若能完成秦皇汉武都未能成就的伟业,必能青云直上,届时朝中谁人敢撄其锋?便是李林甫那老狐狸,也得退避三舍。 “陛下,不是说好征吐蕃么?怎的改讨南诏了?这不是舍本逐末么?”虢国夫人娇嗔道,眼波流转间尽是幽怨。 “就是呀!”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异口同声。 杨贵妃虽未言语,却以那双会说话的美眸,盈盈望着帝王。 “吐蕃事关重大,岂能轻遣杨爱卿?”李隆基强自镇定,尚存一丝清明,“杨爱卿不谙兵事,此等军国要务,岂可儿戏?” “陛下此言差矣~”虢国夫人不依不饶,纤指轻挑,罗裙又往上提了几分,雪肤若隐若现,直教人目眩神迷。 李隆基恍惚间似已望见那片雪域风光,方才强压下的欲火再度升腾。 他强自按捺道:“爱卿有所不知,吐蕃之地,纵是秦皇汉武亦无可奈何。朕若能一举平定,功业便可超越先贤,此事容不得半点闪失。” “陛下~”虢国夫人步步紧逼,朱唇轻启:“难道就不能想个两全之策?既成全杨钊的忠心,又能确保旗开得胜?” “要灭吐蕃,非精兵强将不可。”李隆基呼吸渐促,却仍坚守底线:“杨钊不谙兵事,若贸然统兵,后果难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虢国夫人眼波流转,忽而嫣然一笑:“臣妾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李隆基强忍燥热,“爱卿但说无妨。” “臣妾听闻此次征讨吐蕃,尽是当世名将,李乾、郭无敌、李白、李光弼、李平西,还有那威震西域的哥舒翰。” 虢国夫人纤指轻点,每说一个名字便靠近一分,“有这些当世豪杰在侧,何愁吐蕃不平?若让杨钊挂帅,由这些良将实际统兵,岂非两全其美?” “陛下,此计甚妙!”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齐声附和,香风扑面而来。 杨贵妃静立一旁,眸中光华流转,似有万千思绪,却始终未发一言。 李隆基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爱卿所言不无道理。也罢,传李乾入宫,朕要当面问策。” “陛下何须多虑?”虢国夫人玉手轻抚帝王肩头,“一道圣旨颁下,谁敢不从?” “还是先问过为好。”李隆基眉头微蹙。古来江山美人难两全,此刻他正面临千古帝王共同的困境,在社稷与温柔乡间艰难抉择。 待高力士领命而去,杨国忠早已喜形于色,忙不迭地叩首谢恩,谀词如潮。 三夫人莺声燕语,把个玄宗哄得眉开眼笑,连花白的胡须都翘了起来。殿中谄媚之气弥漫,却无人觉得刺鼻,反倒个个陶醉其中。 殿中唯有杨贵妃手托香腮,眸光幽幽,似在沉思。 不多时,李乾随高力士入殿。抬眼望去,但见满室生辉,恍入众香之国。 杨氏四姐妹皆是人间绝色,寻常能见其一已是难得,今日竟齐聚一堂,李乾不禁怔然。 “臣参见陛下!”李乾连忙收敛心神,恭敬行礼。 “爱卿免礼。”李隆基摆手示意,神色间仍是一贯的和蔼。 杨贵妃眼波微转,在李乾身上轻轻一掠便移开视线,继续专注地剥着荔枝。 韩国夫人目光灼灼,如猎人审视猎物般在李乾身上流连。 秦国夫人打量着这位英武将领,忽而轻呼一声“好壮”,随即双颊绯红。 虢国夫人更是眼含春水,火辣辣的目光似要将人融化。 面对如此绝色佳人,纵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怕也要化作绕指柔。李乾暗忖李隆基能在这般温柔乡中保持清醒,这份定力着实令人叹服。 “陛下召见微臣,不知有何要事?”李乾沉声问道。 李隆基略显踌躇,沉吟片刻方道:“征讨吐蕃一事,朕欲命杨钊统兵,爱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李乾愕然。谁人不知吐蕃之战乃他与哥舒翰苦心筹谋多时?如今箭在弦上却要临阵易帅,更荒唐的是竟换上不通兵事的杨国忠! 杨国忠见状,嘴角微扬,暗忖若李乾敢出言反对,自有满殿佳人替自己撑腰。 三夫人目光灼灼,静待回应;唯有杨贵妃依旧专注于手中荔枝,仿佛对这场交锋漠不关心。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乾竟躬身道:“陛下既有旨意,臣自当遵命。” 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闻言皆是一怔,檀口微张,难掩惊诧之色。她们原以为李乾必会据理力争,未料他竟如此爽快应允,着实出人意料。 杨国忠喜形于色,眼中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执掌帅印的威风模样。 一直沉默的杨贵妃终于抬起眼帘,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直视李乾,似要洞穿他的心思。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爱卿...当真答应了?”李隆基难掩诧异,声音里透着几分犹疑。他本以为李乾定会极力反对,毕竟为他人作嫁衣裳这等事,任谁也不会甘心。 “陛下圣意,臣岂敢违逆?”李乾将殿中情形尽收眼底,又听出李隆基话中为难之意,心中已然明了,这位九五之尊是被几位美人逼得进退维谷。 若当场点破,只会让天子颜面尽失,反倒坐实了杨国忠挂帅之事。李乾这招以退为进,反倒让李隆基陷入深思。 果然,李隆基面色一红,欲言又止,最终只对李乾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李爱卿,杨钊不谙兵事,若由他统兵,你们真能同心协力,共破吐蕃么?” “陛下放心,臣必当竭尽全力,不使我大唐数十万将士埋骨异域!”李乾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嗯!”李隆基如坐针毡,猛地起身,锐利的目光直刺李乾。 李乾坦然相对,目光清澈如水,没有丝毫闪躲。 当李隆基转向杨国忠时,那凌厉的眼神让杨国忠如芒在背,慌忙低头避让。 李乾那番话分明是在提醒,若让杨国忠这等外行统兵,一旦兵败,数十万将士将血染疆场。李隆基何等精明,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细细思量之下,他也不得不承认李乾言之有理。 “这个...”李隆基目光在四美、李乾和杨国忠之间来回游移,一时难以决断。 就在此时,杨贵妃天籁般的声音悠然响起:“陛下,臣妾不懂兵事,本不该妄言。只是斗胆一问,若让杨钊挂帅,会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她话音方落,殿中霎时寂静。 虢国夫人脸色微变,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面面相觑,杨国忠更是面如土色,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李隆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所悟。他缓缓坐回龙椅,手指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3章 玉音谏帅 杨贵妃此言一出,殿中霎时寂静。 她这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直指要害,杨国忠若为将,必使三军寒心。 此言确实在理。吐蕃之战,本是李乾、哥舒翰等人苦心筹谋多时,眼看大功将成,若此时临阵易帅,换上不谙兵事的杨国忠,将士们岂能心服? 纵使换的是当世名将,也难免有摘桃之嫌,何况是杨国忠这等外行? 若由他统兵,必是瞎指挥、乱军心,届时三军将士,岂止是寒心?只怕要寒透骨髓! 殿中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杨贵妃,个个面露惊诧。 虢国夫人脸色骤变,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面面相觑。杨国忠更是如遭雷击,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震惊的莫过于李乾。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竟是杨贵妃出言劝阻。 “小妹,你胡说什么?”虢国夫人脸色一沉,厉声斥道:“陛下圣旨既下,大唐将士自当效死,何来寒心一说?” 这是杨贵妃首次公开反对杨国忠的好事。杨国忠呆若木鸡,仿佛被雷劈中一般。 “爱妃当真如此认为?”李隆基闻言,心中却是一松。 平定吐蕃,事关千古功业。秦皇汉武未能成就之事,若在他手中完成,必将名垂青史。 但此战关系重大,机会稍纵即逝。一旦失败,此生再无机会完成平定吐蕃的夙愿,只能留给子孙后代。 按照李乾的谋划,吐蕃迟早是大唐囊中之物,只是时间问题。但迟地哪有早好?让后人完成这千古功业,哪有自己亲手实现来的痛快? 从本心而论,李隆基一千个、一万个不愿让杨国忠挂帅。只是碍于美色当前,温柔乡里难做铁血决断,这才险些改变初衷。 谁曾想,最该支持杨国忠的杨贵妃竟会出言反对。李隆基心中大石落地,若非军国大事当前,恨不能立刻将佳人拥入怀中,好生温存一番。 “陛下,臣妾本不该妄议朝政。”杨贵妃天籁般的声音再度响起,纤指轻捻一颗荔枝,“就拿这荔枝来说,栽种之人辛劳数月,待到收获时却无缘品尝,天下可有这般道理?” 李乾闻言,不禁重重点头。 平定吐蕃之战,正如栽种荔枝。李乾、哥舒翰等人苦心经营多时,若让杨国忠半路摘桃,岂非寒了将士之心? “小妹!”虢国夫人急欲打断,却被杨贵妃抬手制止:“何人挂帅,还请陛下圣裁。” “爱妃真乃朕的知心人!”李隆基紧握杨贵妃的柔荑。 “杨爱卿,统兵之事,就此作罢。”李隆基金口一开,杨国忠染指军权的美梦顿时化为泡影。 “咚!” 此言如晴天霹雳,震得杨国忠踉跄后退,面如死灰。 他费尽心机讨好杨贵妃,不就是为了平步青云?谁知最该支持他的人,反倒成了拦路石。此刻他只觉浑身僵硬,如遭雷殛。 “陛下圣明!娘娘明鉴!”李乾长舒一口气,先后向帝妃行礼。 若非杨贵妃及时劝阻,李隆基很可能真会让杨国忠挂帅。届时李乾唯有联合太子、陈玄礼等人施压。 到那时闹得满朝风雨,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结局,已是再好不过。李乾望向杨贵妃,眼中满是真挚的感激。 杨贵妃并未多言,只是回以嫣然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陛下!”杨国忠突然跪倒在地,重重叩首:“臣愿为陛下效死疆场,纵为一兵卒,也要出征吐蕃!” 他仍不死心,岂肯让这天大功劳从指缝间溜走? “陛下,杨钊如此忠心,您就成全他吧!”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齐声恳求,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 她们心中早有盘算,只要杨国忠能出征,届时她们在宫中运筹帷幄,纵使他寸功未立,也能吹成盖世奇功! 李隆基被这柔情攻势搅得心痒难耐,却不得不强自按捺,转头询问杨贵妃:“爱妃以为如何?” “全凭陛下圣裁。”杨贵妃这次不置可否。只要不涉及统兵之权,她也不愿过多干预。 “恳请陛下成全!”杨国忠再度叩首,额头紧贴地面,姿态卑微如犬。 他心中盘算得清楚,此战陈玄礼虽不能亲征,但有龙武军和李乾、郭子仪出战,必能分得大功。 太子李亨协理军务,也能沾光;就连李林甫远在长安,也能靠掌控辎重分一杯羹。唯独他杨国忠,若不能参与此战,必将一无所得! 只要李隆基应允,凭他得宠之势,再加上后宫四姐妹的助力,翻云覆雨、贪天之功又有何难?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嗯...”李隆基沉吟片刻,终究不忍拂了众美人的情面。 若再拒绝,只怕真要上演“罢朝”的戏码,到那时他的“性福”可就堪忧了。 “也罢,朕准你随军出征,任副将之职,听候哥舒翰、李乾调遣。” “谢陛下隆恩!”杨国忠闻言大喜,方才还如丧考妣的模样瞬间焕发生机,活似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 “李爱卿以为如何?”李隆基目光转向李乾,征询他的意见。 殿中四美的视线齐刷刷落在李乾身上,或期盼,或警告,各怀心思。 “臣谨遵圣命。”李乾心知此时反对无益,话锋却是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李隆基眉头微蹙。 “臣有两处顾虑。”李乾早已成竹在胸,“其一,杨大人位高权重,入军后若不服调遣,恐误大事。此战关系国运,又胜负难料,容不得半点差池。” 不待李隆基开口,杨国忠便抢着表忠心:“陛下明鉴,臣必当令行禁止,绝不敢有违军令!” “既如此...”李隆基略一思忖,招手示意高力士取来随身佩剑:“此剑随朕二十余载,今日赐予爱卿。见剑如见朕,若杨钊违抗军令,卿可持此剑先斩后奏!” 这尚方宝剑的赏赐远超李乾预期。他本只想设个伏笔,未料竟得此利器,当即郑重谢恩接过。 “其二,”李乾继续道:“杨大人这身子骨,恐怕难耐吐蕃高原之苦,还望陛下三思。” 古人虽无“高原反应”之说,却也知晓吐蕃气候特异。 “陛下!”杨国忠挺直腰杆,活像只斗胜的公鸡,高声道:“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李将军若是不信,尽管操练臣便是!” 李乾故作迟疑:“杨大人,非是下官有意为难,实在是高原征战非比寻常...” “李将军。”杨贵妃突然开口,声音如清泉流响:“既然杨钊有此决心,何不成全了他?” 想到今日若非贵妃相助,局面恐难收拾,李乾略一沉吟:“既是贵妃娘娘开口,臣自当遵命。只是这训练之法...” “你尽管按军规行事。”杨贵妃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是他吃不得苦,军法处置便是。” “臣,遵旨。”李乾嘴角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 丞相府内,李林甫正伏案批阅公文。长子李岫匆匆入内,行礼道:“父亲,宫中传来消息,杨钊要随军出征吐蕃了。” “哦?”李林甫手中朱笔一顿,眼中精光乍现:“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待李岫将事情始末道来,李林甫突然仰天大笑:“妙哉!杨钊啊杨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分明是自投罗网!” 李岫愕然:“父亲何出此言?杨钊此番分明是要抢功...” “蠢材!”李林甫冷哼一声,“那李乾早已设下天罗地网,杨钊却欢天喜地往里钻。一个市井之徒,靠着女人往上爬,能成什么气候!” 他搁下朱笔,冷笑道:“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好生‘关照’这位杨大人。既然他要建功立业,咱们岂能不助他一臂之力?”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4章 自食其果 龙武军校场上,旌旗猎猎,上千精锐将士肃然而立。 这些百战之兵个个挺直腰板,目光如炬,眉宇间尽是昂扬战意。能入选来年征讨吐蕃的大军,对他们而言是无上荣光。 李乾与杨国忠一前一后步入校场。 李乾落后半步,脸上挂着春风般的笑容,那热络劲儿活似见了至交好友。反观杨国忠,下巴高高扬起,眼角余光都不曾扫过李乾,仿佛身旁空无一人。 帅府内,陈玄礼凭窗而立,将校场情形尽收眼底。这位老将军嘴角含笑,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李将军也忒窝囊!”亲卫愤愤不平,“对那奸佞小人卑躬屈膝,活像个哈巴狗。杨钊这厮靠着裙带关系上位,也配来我们龙武军指手画脚?” 确实,杨国忠仗着贵妃之势横行朝野,在军中更是人人喊打。偏生李乾今日却笑脸相迎,前前后后殷勤伺候,看得将士们牙根发痒。 “你啊,还是太年轻。”陈玄礼眼中精光一闪,“李乾这小子满肚子鬼主意,表面越是恭敬,暗地里越有文章。等着瞧吧,杨钊这回怕是要栽大跟头。” “大将军就这么笃定?”亲卫将信将疑。 “哈哈哈!”陈玄礼开怀大笑,“自打李乾入我龙武军,可曾吃过亏?” 亲卫眼睛一亮:“那您说李将军会怎么收拾那奸佞?” “老夫又不是他肚里蛔虫。”陈玄礼摇头失笑,“不过这场好戏,定然精彩得很。” 就在二人说话间,校场上的气氛陡然一变。只见李乾笑容可掬地朝杨国忠拱手道:“杨大人,今日操练在即,还请您训示三军。” “要我训示?”杨国忠闻言一怔,随即喜上眉梢。能在龙武军这等精锐之师面前训话,实乃莫大荣耀。 他整了整衣冠,昂首阔步走到阵前,高声道:“龙武军的将士们!本官奉圣命前来督训。虽不及诸位骁勇,但身为大唐男儿,自当迎难而上!” “杨大人威武!” 三军齐声呼应,声浪震天,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真心实意。 杨国忠浑然不觉,反倒愈发得意。正欲再显摆几句,却听李乾恭敬道:“杨大人,今日操练甚是艰苦,不如您就在旁督察可好?” 这话听着像是商量,实则暗藏玄机。杨国忠果然中计,大手一挥:“那怎么行!本官定要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杨大人真乃国之栋梁!”李乾故作钦佩状,随即高声道:“来人,为杨大人备甲!” 不多时,一套完整的军械呈上,明光铠,横刀,弓箭、障刀一应俱全。 杨国忠在士卒协助下穿戴整齐,对着铠甲左顾右盼,自觉英武不凡。 殊不知周围将士都在强忍笑意,这位养尊处优的权贵穿上戎装,活像个沐猴而冠的戏子。 李乾转身面对三军,声若洪钟:“弟兄们!能入选征西大军是天大的荣耀!先遣部队已在大非川苦练多时,我等岂能落后?” “不能!”将士们的呐喊震耳欲聋,与方才敷衍杨国忠的呼声判若云泥。 “好!全副武装,负重五十斤,急行军五十里!”李乾目光如电,“可有畏战者?” “没有!” 李乾这才转向杨国忠,体贴道:“杨大人初来乍到,就不必负重了。” “不必了....”杨国忠梗着脖子,正要豪言壮语,却在听到“五十斤”的具体分量时,瞬间瞪圆了眼睛,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进退两难。 “杨大人果然豪气干云!区区五十斤竟不放在眼里,真乃当世英雄!”李乾高声赞叹,声音传遍校场,“我龙武军向来只敬重真豪杰,最是瞧不上那些畏首畏尾的懦夫!杨大人这般气概,实在令人钦佩!”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番话字字诛心,听得龙武军将士们暗自憋笑。 谁都明白,李乾这是把杨国忠架在火上烤,方才大话已经放出去了,若此时认怂,岂不贻笑大方? 要知道,这可是龙武军的地界。杨国忠在别处可以作威作福,但在这里,就连太子李亨都插不进手,何况他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佞臣? “我......”杨国忠脸色由红转紫,额角青筋暴起,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乾故作体贴地压低声音:“杨大人初来乍到,这五十斤负重确实勉强。不如......”语气温和,却让杨国忠如芒在背。 “大丈夫岂能示弱!”杨国忠一咬牙,硬着头皮应下。 “杨大人威武!”龙武军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天响,分明是要看他出丑。 帅府内,陈玄礼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见没?李乾这小子挖的坑,杨国忠跳得可真痛快!百斤重担五十里,够他喝一壶的!” “才五十斤?才五十里?”亲卫撇撇嘴,恨不得再加一倍。 “这是咱们的日常操练,任谁都挑不出毛病。”陈玄礼捋须笑道,“杨国忠就是告到御前也无话可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说着眼中精光闪烁,似在盘算什么。 “大将军在想什么妙计?”亲卫好奇道。 “天机不可泄露!”陈玄礼搓着手,笑得像个偷到油的老狐狸。 “负重上身!” 随着李乾一声令下,全军齐刷刷背起行囊。杨国忠望着眼前的负重,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 龙武军将士手脚麻利,转眼间便已整装待发。 唯独杨国忠盯着地上的负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背上是百斤重担,不背则是颜面扫地,当真是进退维谷。 “杨大人,末将等来帮您!”几个龙武军士兵不由分说围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负重往他身上套。 这些老兵油子暗中使坏,故意用力过猛,杨国忠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啃了满嘴冰雪,狼狈不堪。 将士们强忍笑意,憋得面红耳赤。 李乾“关切”地将他扶起,那铁钳般的手劲疼得杨国忠冷汗直冒。 更绝的是,李乾还“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拍犹如泰山压顶,差点又让他栽个跟头。 “目标灞桥!出发!”李乾一声令下,龙武军如长龙般涌出军营。 杨国忠呆立原地,正犹豫间,忽见陈玄礼大步流星而来,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道:“杨大人若是连日常操练都吃不消,还谈什么征讨吐蕃?老夫这就去禀明圣上,您还是别去添乱了!要抢军功,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 这话犹如鞭子抽在杨国忠脸上。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刚出皇城,街市上便爆发出震天嘘声:“快看!是杨钊!”百姓们蜂拥而至,指指点点,唾骂之声此起彼伏,那场面简直要把杨国忠淹死在口水里。 “这群刁民...”杨国忠气得七窍生烟,可百斤重担压得他连喘气都费劲,哪还有余力耍威风? 不到半里路,杨国忠已气喘如牛。 再看龙武军将士,个个健步如飞,仿佛肩上只是四两棉花。又勉强挪了一里,他已是面红耳赤,汗如雨下,只能拖着步子艰难前行。 “杨大人!跟上!”李乾雷霆般的吼声从前方传来:“才跑这么点路就不行了?龙武军只认真汉子!是爷们就跟上,是孬种就滚蛋!” “李乾!”杨国忠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着了道儿。偏生这哑巴亏吃的憋屈,连告状都没处说理去,接着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奸贼!你也有今天!”百姓们欢呼雷动,一拥而上,拳脚相加,更有甚者直接往他身上吐口水、泼秽物。 这场面,活脱脱一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5章 播弄是非 长安城的茶楼酒肆里,一则惊人的消息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那奸贼杨钊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浑身是血,活像头待宰的肥猪!”一个茶客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快意的光芒。 “呸!这厮靠着贵妃娘娘的关系作威作福,正经本事没有,倒想抢军功!”邻桌的酒客拍案而起,“李将军、哥舒将军他们苦心谋划征讨吐蕃,他倒想坐享其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茶楼里顿时议论纷纷。一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站起来:“若是这奸贼真要抢功,老朽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去叩阙上书!就是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激动地说:“吐蕃乃我大唐百年宿敌,如今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战机,岂能容这奸佞染指?只要放出风声,长安百姓定会群起响应!” “何止长安!”角落里一个商贾打扮的人接口道,“普天之下,谁人不恨这误国奸臣?到时候必是万民请命!” 消息如风,一夜之间传遍长安。坊间百姓暗中联络,只待杨国忠出征的消息坐实,便要齐聚宫门,叩阙上书。 要知道,这叩阙上书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即便是当朝天子,也不敢等闲视之。 --------------- 丞相府内,李林甫正襟危坐,面色凝重地训示着堂下众官员。 “此番征讨吐蕃,事关大唐国运,非同小可。”他声音低沉却极具威严,“辎重转运,不得有丝毫差池!若有闪失,本相定斩不饶!” “丞相放心,下官等必当竭尽全力!” “此等盛事,下官恨不能亲赴沙场!莫说转运辎重,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众官员虽不知李乾的具体谋划,却都明白此战关乎国运,无不热血沸腾。李林甫虽不能亲赴前线,但若能确保后勤无虞,便是大功一件,地位必将更加稳固。 正训话间,李岫匆匆而入。李林甫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待堂内只剩父子二人,方沉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父亲,出大事了!”李岫脸上难掩喜色,却故作惊慌,“杨钊那厮被百姓当街痛殴,打得鼻青脸肿,活像个猪头!” “哦?”李林甫眼中精光一闪,竟难得地笑出声来,“老夫早说过,李乾不是易与之辈。杨国忠自投罗网,这不就应验了?” “父亲是说...这是李乾的算计?”李岫讶然。 “是,也不是。”李林甫捋须道,“李乾早料到杨钊吃不得苦,必会当众出丑。特意选在街市行军,就是要让百姓亲眼目睹。以杨国忠结下的仇怨,一旦晕倒,百姓岂会放过他?” “妙计!不着痕迹就让杨国忠颜面扫地,还差点丢了性命。”李岫恍然大悟,“就算贵妃娘娘要追究,也怪不到李乾头上。” “杨钊现在何处?”李林甫突然神色一变。 “听说...已经进宫了。” “进宫?不好!”李林甫猛地起身,“快备车,老夫要即刻进宫!” “父亲何必着急?”李岫不以为然,“那厮不过是要去向贵妃娘娘哭诉罢了。堂堂七尺男儿,如此没出息,岂不让人笑话?” “糊涂!”李林甫厉声呵斥,已大步向外走去,“速去备车!再晚就来不及了!” ----------------- 龙武军大营内,陈玄礼半倚在虎皮交椅上,眯着眼睛哼着小曲,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打着节拍。 “杨钊啊杨钊!”老将军摇头晃脑地自语道,“放着好好的富贵不享,偏要往我龙武军里钻,这不是自讨苦吃么?跟着李乾那小子操练,不死也得脱层皮!” 正得意间,亲卫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大将军!出大事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陈玄礼虎目一瞪:“慌什么!天塌下来有老夫顶着!” “禀大将军,杨国忠那厮...被百姓当街痛殴!”亲卫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街头的场景。 “哈哈哈!”陈玄礼仰天大笑,震得帐顶灰尘簌簌落下,“杨钊就你那点花花肠子,也配跟李乾斗?打得好!打死了没有?” 亲卫一脸遗憾:“百姓们先是拳打脚踢,后来连砖头都抄起来了。可惜李将军及时带兵赶到,把那厮给救了...” “什么?!”陈玄礼猛地站起,案几被他拍得粉碎,“李乾这小子糊涂!救他作甚?让百姓打死这祸害,长安城不就清净了?” 亲卫连忙解释:“大将军息怒,李将军是怕连累无辜百姓...” “嗯...”陈玄礼捋着胡子点头,“倒也是。为了个杨钊连累百姓,不值当。那厮现在何处?” “被救下后,那厮冲着李将军大吼大叫,把盔甲往地上一摔,气冲冲进宫去了。”亲卫撇撇嘴,“准是找贵妃娘娘告状去了。” “砰!” 陈玄礼一掌将身旁的木桩劈成两段,白须怒张:“他敢!老夫看谁敢动李乾一根汗毛!备马!老夫这就进宫面圣!” ----------------- 太子府内,李亨正伏案批阅奏章,朱笔在绢帛上沙沙作响。 “启禀太子殿下,出大事了!”太子属官匆匆入内,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 李亨头也不抬,淡淡道:“何事如此慌张?” “殿下,杨国忠被百姓当街痛殴,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血!”属官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什么?”李亨手中朱笔一顿,猛地抬头,眼中精光闪烁,“他杨国忠有贵妃撑腰,谁敢动他?”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待属官将事情原委道来,李亨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好!好一个自作孽不可活!杨钊啊杨钊,你也有今日!”他拍案而起,“可曾打残了那厮?” 太子心知肚明,若杨钊真被打死,必会牵连甚广。若能将其打残,让他卧病在床,倒是再好不过。 “若非李将军及时相救,那厮怕是要被活活打死!”属官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场景。 李亨闻言皱眉:“李乾糊涂!就不能晚些再去?让那厮落个残疾岂不更好?” “殿下明鉴,”属官连忙解释,“当时百姓群情激愤,砖石齐下。李将军若再迟片刻,只怕真要闹出人命,到时满城风雨,反倒不美。” “杨钊现在何处?”李亨突然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已经进宫去了。”属官撇撇嘴,满脸不屑。 “哈哈哈!”李亨笑得直拍大腿,“好个杨钊!被人打了就去找女人哭诉,活像个挨了板子的顽童,哭着喊着‘爹娘快给我做主’!” 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杨国忠告状的模样,逗得属官忍俊不禁。 “备轿!”李亨整了整衣冠,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这等好戏,本宫岂能错过?杨钊出丑,本宫定要亲眼瞧瞧!” ---------------- 兴庆宫内,丝竹声声,笑语盈盈。李隆基斜倚在龙榻上,杨贵妃四姐妹环绕左右,或抚琴,或斟酒,或捏肩,将这位大唐天子伺候得通体舒泰,连眉梢都透着惬意。 “陛下,再饮一杯嘛~”虢国夫人媚眼如丝,纤纤玉指捧着夜光杯,娇声劝酒。 李隆基正要接过,忽听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站住!”禁卫厉声喝止。 “滚开!”只见一个浑身血污、泥水淋漓的人影踉跄闯入。 “啊!”韩国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你、你是何人?” 杨贵妃定睛一看,手中团扇“啪”地落地:“你是...杨钊?” 虢国闻言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天呐!你怎么弄成这样?” 李隆基猛地坐直身子,眯着眼睛打量半晌,才确认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血人,竟是杨国忠。 “陛下!”杨国忠“扑通”跪倒,涕泪横流,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您要为臣做主啊!李乾他...他害我!” “李乾?”李隆基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陛下!”杨国忠声嘶力竭,恨不得把脏水全泼到李乾身上。 虢国夫人闻言柳眉倒竖,眼中喷火,那架势恨不得生啖李乾之肉。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只见李乾甲胄鲜明,龙行虎步而入,抱拳行礼:“臣李乾,参见陛下!” 李隆基目光如电,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李爱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杨国忠拖着哭腔正要开口,却被李乾沉稳的声音打断。 “启禀陛下,今日龙武军例行操练...”李乾不卑不亢,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他每说一句,杨国忠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6章 众人戏杨钊 杨国忠那张嘴向来颠倒黑白,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得比锅底还黑。李乾岂能容他信口雌黄?打断他的胡言乱语,将事情原委如实禀明。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李林甫快步进殿,朝李隆基恭敬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李隆基微微颔首,目光仍紧锁在杨国忠身上。 “哎呀!这是何人?”李林甫突然尖声惊叫,他瞪圆双眼,死死盯着杨国忠,厉声呵斥:“衣冠不整,血污满身,竟敢如此冒犯天颜!陛下,此等狂徒,当治其大不敬之罪!” 按礼制,面圣需衣冠整洁。杨国忠这般狼狈模样,确实有失体统。李林甫这一手,可谓正中要害。 “此乃杨钊。”李隆基摆摆手,显然不愿为此小事责罚杨国忠。 “杨钊?”李林甫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上下打量着杨国忠,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老狐狸的演技当真了得!李乾暗自感叹。若让他晚生个千把年,怕是要把好莱坞的影帝们都比下去。 “杨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李林甫故作关切,语气中透着十二分的惊讶,“老夫记得你不是去龙武军督训吗?怎会落得如此......”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在杨国忠身上来回扫视。 这番表演天衣无缝,任谁都看不出半点破绽,简直比真的还要真。 杨国忠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当年他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正是李林甫见他庸碌无能,想收为爪牙,才在御前举荐。 谁知这厮羽翼渐丰后,竟觊觎起宰相之位,两人自此势同水火。如今逮着机会,李林甫岂会放过? 李林甫这番话表面关切,实则字字诛心,如同一把尖刀直插杨国忠心窝。他脸色涨得发紫,偏又被满脸血污遮掩,更显狼狈不堪。 “儿臣参见父皇!” 就在杨国忠羞愤交加之际,太子李亨大步流星地走进殿来。 杨国忠心头一紧,事情才发生,他还没来得及告状,这些对头就接二连三地赶来了。李林甫前脚刚到,李亨后脚就跟进,这分明是商量好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免礼。”李隆基随意摆手,目光始终未从杨国忠身上移开。 “天呐!”李亨也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指着杨国忠惊呼:“这、这是杨钊?当真是杨钊?” 作为杨国忠的死对头,李亨当年可没少受其陷害。 如今仇人落难,他岂会放过这落井下石的机会?这番表演看似震惊,实则字字带刺,杨国忠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杨钊,真的是你!”李亨装模作样地端详半天,突然语带讥讽:“堂堂朝廷重臣,怎么弄得跟市井泼皮似的?” 这话明摆着是往伤口上撒盐。杨国忠本就出身市井,如今被当众揭短,气得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却硬是说不出话来。 “杨钊,你平日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今日倒成了哑巴?”李亨故作关切地上前搀扶,杨国忠猛地挥手要打,吓得太子连忙缩手。 “够了!”李隆基终于看不下去,沉声喝止。 李亨悻悻退到一旁,嘴角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能看到仇人如此狼狈,当真是快意平生! 杨国忠刚松半口气,却见陈玄礼龙行虎步而来。老将军正要行礼,就被李隆基挥手制止。 “杨钊!你好大的胆子!” 陈玄礼一声暴喝,吓得杨国忠浑身一哆嗦,心知今日这场劫难,怕是难以善了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龙武大将军此言差矣!杨钊明明是被人所害,您怎能如此颠倒黑白?”虢国夫人柳眉倒竖,声音尖利地反驳。 “就是!”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异口同声地附和。 唯独杨贵妃紧蹙蛾眉,沉默不语。 “哼!”陈玄礼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扫过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这两个在旁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贵妇,在他这位龙武大将军眼里不过尔尔。 “陛下容禀!”陈玄礼转身向李隆基抱拳,“杨钊今日到龙武军督训,口口声声要全副武装,再加五十斤负重。谁知才跑了两里地,就累得晕死过去!” “胡说八道!”虢国夫人厉声打断。 “虢国夫人!”陈玄礼白须怒张,声若洪钟,“陛下面前,岂容你一个妇道人家放肆?再敢多言,休怪本将军按宫规处置!” 虢国夫人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悻悻闭嘴,一张俏脸气得煞白。 “杨钊,你来说,本将军可有半句虚言?”陈玄礼大步上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杨国忠。 若是旁人质问,杨国忠定能舌绽莲花,颠倒黑白。可面对这位威震朝野的龙武大将军,他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张着嘴,活像条离水的鱼。 “哎呀!”李林甫突然抚掌大笑,“杨大人可真是出息!区区两里路就累晕过去,啧啧,这要是载入史册,怕是要流芳百世啊!” “就这等体魄,还想统兵出征?”太子李亨也趁机补刀,“吐蕃冰天雪地,比长安寒冷十倍。到时候杨大人岂不是要躲在营帐里瑟瑟发抖,贻误军机?” 李隆基听着这番奚落之词,心中却觉得颇有道理,不由得微微颔首。 区区百斤负重,杨国忠竟连两里路都撑不住,若真到了吐蕃冰天雪地之中,长途行军、浴血厮杀,他岂不误了军国大事? “一套甲胄再加五十斤负重,足有上百斤!如此沉重,分明是存心害人!”虢国夫人不敢直接顶撞陈玄礼,便暗中捅了捅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会意,立刻高声为杨国忠辩解。 “哈哈哈——” 殿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陈玄礼仰天大笑,笑声洪亮如雷;李乾紧抿嘴唇,强忍笑意;李林甫和太子李亨更是嘴角上扬,满脸讥讽。 李隆基也不禁摇头失笑,耐心解释道:“这不过是龙武军的日常操练罢了。他们负重百斤,能连续行军三昼夜,仍可与敌厮杀。” “这……”韩国夫人顿时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 “妇道人家,果然见识短浅!”陈玄礼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虢国夫人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却终究不敢发作。 “陛下,”陈玄礼拱手正色道,“杨钊如此不堪,臣请收回成命,莫让他随军出征,徒增累赘。” “我……”杨国忠原本是来告状的,想狠狠参李乾一本,谁知对头们一个接一个地赶来,事情竟演变成这般局面。他此刻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 李隆基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陛下,”李林甫忽然上前一步,高声道,“龙武大将军所言虽有理,却也不尽然。杨大人初次训练,难免有所不适,虽有失态,却罪不至逐出军营。臣请陛下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好生操练。” 这番话看似为杨国忠求情,实则暗藏杀机。若杨国忠继续训练,只怕还要吃更大的苦头! “嗯?”杨国忠惊疑不定地望着李林甫,不敢相信这个死对头竟会为自己说话。 陈玄礼和太子李亨同样诧异,目光齐刷刷射向李林甫。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要知道,杨国忠若在吐蕃立下军功,对李林甫的相位威胁极大。按常理,李林甫应该极力阻挠才对,怎会反其道而行之? “老狐狸!”李乾暗暗心惊,这李林甫反应之快令人叹服。若非奸佞之臣,以其才智必能成为一代名相。 “父皇......”太子刚要进谏,却被李乾轻踩脚背。转头见李乾使了个眼色,太子会意,立即噤声。 “李爱卿,你怎么看?”李隆基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直视李乾。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杨国忠的命运此刻全系于李乾一言。 陈玄礼频频摇头示意,显然不愿让这个软骨头拖累大军。 “臣以为......”李乾朗声道:“初次训练表现不佳情有可原。若杨大人真心要为陛下分忧,臣相信他定能在后续训练中加倍努力。” 此言一出,陈玄礼勃然变色:“李乾!休得胡言!” 李林甫眼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李乾。两人目光相接,李乾报以意味深长的微笑,李林甫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杨钊,你可愿刻苦训练?”李隆基沉吟片刻后问道。 “陛下......臣......”杨国忠额头沁出冷汗。 他虽贪图军功,但想到训练之苦,顿时胆战心惊,只得硬着头皮道:“臣恐难当大任,请陛下恕罪......” “既如此,你就不必随军出征了。”李隆基准其所请。 陈玄礼与太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李林甫轻叹一声,面露惋惜之色。 李乾则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7章 王维“献宝” “李乾!站住!”陈玄礼一声断喝,脚步如雷地追上前来。 李乾身形一顿,转身时已换上恭敬笑容,拱手行礼道:“大将军有何吩咐?” 陈玄礼却不答话,鹰隼般的目光将李乾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忽然眉头一皱,铁钳般的大手扣住李乾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小子,跟老夫说实话,你肚子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大将军此话怎讲?”李乾笑容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杨大人体弱多病,这总怪不得下官吧?” “少跟老夫打马虎眼!”陈玄礼冷哼一声,“老夫嗅到阴谋的味道了。你这小狐狸,到底在谋划什么?” 李乾故作惊讶:“大将军何出此言?” 陈玄礼松开手,捋着银须沉吟片刻,忽然压低声音:“算计杨钊这事,你做得漂亮。但记住,玩火要有分寸。若真兜不住了...”他重重拍了拍李乾肩膀,“老夫给你兜着。” 今日之事,李乾原以为要费尽周折。谁曾想李林甫、太子李亨和陈玄礼接连现身,三言两语间就将杨国忠的算计化解于无形。 而自己这个幕后推手,反倒全身而退。 三人中,陈玄礼出力最多。这位老将军总是如此,每每在关键时刻护着自己。李乾心头一暖,正色道:“大将军厚爱,下官铭记于心。” “哼!”陈玄礼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揪住李乾耳朵,热气喷在他耳畔:“老夫听得明白,你想把杨钊弄去吐蕃?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冤枉啊!”李乾疼得龇牙咧嘴,“下官不过是顺水推舟...” “放屁!”陈玄礼手上加力,“老实交代!” “千真万确!”李乾强忍疼痛,压低声音解释:“陛下圣明,早看出杨钊不堪大用,岂会真派他去吐蕃?下官不过是顺着圣意说话...” 陈玄礼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松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算你小子识相。”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李乾长舒一口气,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 他暗自心惊:“这老狐狸...差点就露馅了。” 陈玄礼虽性烈如火,却绝非莽夫。若非大智若愚,李隆基又怎会将禁军兵权托付于他? ---------------- 丞相府内。 李林甫一回到府中,便搁下堆积如山的公文,只捧着一盏清茶,独自啜饮。他眉头深锁,时而摇头,时而叹息,眼中尽是惋惜之色。 “父亲,您这是……”李岫见状,忍不住上前询问。 “可惜啊,可惜!”李林甫重重放下茶盏,声音低沉,“多好的机会,竟白白错失。杨钊此人,竟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临阵退缩,实在令人意外。为父匆匆赶去,本是想推他一把,让他不得不去吐蕃,谁知……功亏一篑!” “父亲!”李岫闻言,顿时急了,“杨钊本就觊觎相位,若真让他去了吐蕃,万一他立下军功,岂不是……” “军功?”李林甫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若真去了吐蕃,必死无疑!纵使他侥幸立下天大的功劳,也绝无可能威胁到为父!” “这……此话怎讲?”李岫愣住,满脸困惑。 “为父原以为,出了这档子事,李乾会设法阻挠杨钊赴吐蕃,以免他立功。可没想到……”李林甫长叹一声,眼中精光闪烁,“李乾此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狠辣!他早对杨钊起了杀心!” “杀心?!”李岫大惊,几乎失声,“杨钊可是陛下的宠臣,又有贵妃娘娘撑腰,若他真死在吐蕃,岂不是要闹翻天?” “翻天?”李林甫嗤笑一声,目光幽深,“掀不起半点风浪!杨钊仗着裙带关系,横行霸道,早已惹得天怒人怨。即便陛下派人彻查,又有谁会真心替他讨公道?只怕……满朝文武,巴不得他死得更透些!” 李岫听完,只觉脊背发凉,一时无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同为奸佞之臣,杨国忠行事张扬,惹得民怨沸腾;而李林甫却深谙权术之道,口蜜腹剑,纵使害人于无形,亦能令对方感恩戴德。 即便他作恶多端,恨他之人却寥寥无几。 “即便真有人查,为父也有办法搅乱这潭水,让他们无从下手。”李林甫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巴不得杨国忠就此消失,免得夜长梦多。若李乾真能除掉杨国忠,他倒不介意暗中推波助澜。 李岫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若李乾够聪明,大可再给杨国忠‘安排’一件战功。”李林甫眯起眼睛,指尖轻轻敲击案几,“活捉吐蕃赞普、大论?功劳太大,反倒惹人生疑。不如给他个‘小论’、‘整事相’之类的功劳,既不会显得突兀,又能堵住悠悠众口。”说到此处,他摇头叹息,“可惜,杨国忠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竟临阵退缩,反倒捡回了一条狗命。” 李岫听得脊背发凉。若真如父亲所言,杨国忠即便死了,也只会被当作战死沙场的功臣,无人会起疑。再大的功劳,也得有命享受才行,死了……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 “传我的话,自今日起,我们的人不得为难李乾。”李林甫神色一肃,沉声吩咐,“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尤其是吐蕃一战的后勤辎重,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父亲,这是为何?”李岫有些迟疑,“若李乾真灭了吐蕃,立下大功,万一他日后觊觎相位……” “蠢材!”李林甫冷哼一声,“李乾打仗确实有一套,老夫也认。可为相?呵,至今为止,他可曾处理过一件政务?即便他有出将入相的能耐,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他如今不过二十二岁,而老夫已年过六旬。”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李乾即便真有入主中枢的一日,那也是李林甫百年之后的事了,对他毫无威胁。 只要不触及他的权柄,李林甫乐得坐山观虎斗。 “日后对付杨国忠,李乾……倒是一把好刀。”李林甫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 杨钊临阵退缩的消息,被有心人刻意渲染,一夜之间传遍长安。 茶楼酒肆间,百姓交头接耳,添枝加叶,将他贬得一文不值。说他怯懦如鼠,尸位素餐,连吐蕃的边关都不敢踏足半步。 风声传入杨府,杨国忠羞愤交加,几欲呕血。他咬牙切齿,将李乾咒了千百遍,字字淬毒,恨不得生啖其肉。 待骂尽了李乾,犹不解恨,又将陈玄礼、李林甫乃至太子李亨一并痛斥,直骂得唇焦舌敝,仍难泄心头之恨。 最终,他铁青着脸摔了茶盏,喝令闭门谢客,再不见人。 堂堂天子宠臣,平素门庭若市,如今竟龟缩府中,此事顿时又成街头巷尾的笑谈。 百姓们眉飞色舞,编排得愈发离奇,有人说他坏事做尽,遭了天谴,浑身溃烂无颜见人。 更有人信誓旦旦,称亲眼瞧见杨府夜半请了道士驱邪 。流言蜚语传入杨国忠耳中,气得他暴跳如雷,却只能捶胸顿足,谁让他平素跋扈,今日连辩白都无人肯信? 反观李乾,却因此事声名鹊起。长安百姓拍手称快,皆赞他替天下人出了口恶气。酒肆中甚至有人击筑而歌:“”李郎巧计羞权奸,杨氏闭门徒汗颜。”一时间,李乾之名,妇孺皆知。 ---------------- 朔风呼啸的郊外,李乾与太子李亨正在雪原上飞驰,改良后的雪橇轻巧灵便,在积雪上划出优美的弧线。 李乾抚摸着光滑的橇身,不禁对大唐工匠的巧思赞叹不已。 太子李亨已深深迷上这项运动,他频频邀约李乾,表面是为精进技艺,实则暗藏深意。 一则要向这位年轻的将军讨教滑雪之术,二则想借此机会拉近关系。自李乾助他化解危机,又巧妙设计杨国忠后,太子对这位年轻将领已是另眼相待。 杨国忠作为玄宗宠臣,始终是太子心头大患。 如今见其在李乾手中屡屡吃瘪,太子更觉此人值得结交。日后对付杨国忠,正需李乾这般智勇双全的助力。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对李乾而言,铲除奸佞正需要太子这样的盟友。二人心照不宣,在雪原上缔结着无声的同盟。 想到杨国忠临阵退缩,李乾仍觉惋惜。 原本计划在吐蕃战场了结此患,再为其虚立战功掩人耳目。以杨国忠树敌之多,即便事发也无人会深究。可惜天赐良机,竟因对方怯懦而错失。 “臣王维,参见太子殿下、李将军。” 正当二人滑的兴起,王维踏雪而来。太子挥手示意免礼,问道:“交代你的事可办妥了?” “已近完成。”王维微微颔首,转向李乾:“今日特来请将军过目一物。” “可是新作诗篇?”李乾眼前一亮。能得诗佛墨宝,实乃幸事。 王维谦逊一笑,解开随身包袱:“微末技艺,不敢献丑。此乃臣自制的便榻。” 李乾接过那折叠的布帛,触手陈旧却做工精细。待看清形制,心头猛然一跳,这分明是简易睡袋! 在即将到来的吐蕃之战中,此物价值连城。 有了它,将士们再不必忍受严寒,战力必将大增。李乾目光灼灼,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仿佛握住了决胜的关键。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8章 睡袋 太子李亨见李乾如此专注,不禁好奇问道:“此物有何妙用?” 李乾小心展开睡袋,解释道:“此物名为睡袋,摊开后钻入其中,可遮风避雨。纵使冰天雪地,亦能安睡保暖。” “当真?”李亨双目圆睁,满脸难以置信。 王维惊讶道:“李将军竟识得此物?” 李乾心中暗忖:作为现代探险博主,睡袋岂会不识?他面上不显,笑道:“听王兄称其为‘便榻’,便猜是此用途,不想竟蒙对了。” 王维赞叹不已:“此物乃在下精心研制,鲜少示人。将军竟能闻其名而知其用,实在高明!” “不知能否大量制作?”李乾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维。 他深知此物对征讨吐蕃至关重要,但以唐代工艺水平,能否量产尚未可知。关键在于解决隔热保暖的难题。 王维自信道:“虽工序繁琐,但只要将制法传授工匠,必能批量制作。” “妙极!”李乾大喜,迫不及待道:“容我先试其效。”说罢便将睡袋铺开,钻入其中,仔细封好入口。 李乾感受着睡袋的保暖效果,暗自评估:虽不及现代工艺,但密封后寒气难侵,已属难得。较之篝火取暖虽稍逊,在当世已堪称奇物。 “李卿,效果如何?快让孤也试试。”李亨好奇心大起,连声催促。 李乾在袋中答道:“太子稍安,容臣再体验片刻。”他需要全面测试这古代睡袋的各项性能,为日后改良积累经验。 李亨虽心急如焚,却也不好再催促,只得耐着性子等候。只见雪地上鼓起的睡袋不时微微起伏,显然李乾正在里面细细体会。 袋中的李乾只觉周身暖意渐生,这保温效果竟比预想的还要好。他不禁暗赞:“好个王维,不仅诗才冠绝当世,竟还有如此巧思,真解了我军燃眉之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李乾这才掀开袋口钻出。李亨早已按捺不住,二话不说便钻了进去,刚躺下就惊呼:“妙哉!当真暖和!若再铺些褥子,怕是比暖榻还要舒适。王卿果然心思玲珑。” “太子过誉了。”王维谦逊地拱手,眼中却闪着欣喜的光芒。 李亨在睡袋里翻来覆去,忽然问道:“王卿立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王维闻言,目光灼灼地望向李乾,既期待又忐忑:“微臣不敢求赏。若蒙恩准,愿随军出征吐蕃。” “此事易尔。”李乾爽快应道,“我们先将此物带去军器监,待工匠们看过能否量产,再一同面圣禀明此事。” “谢将军成全!”王维激动地深深一揖,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仿佛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 身为大唐男儿,谁不渴望建功立业?更何况是参与平定吐蕃这等千古盛事! 待李亨从睡袋中钻出时,已是赞不绝口:“妙极!妙极!只是尚有两点不足:一是质地偏硬,睡久了难免腰背酸痛;二是保暖尚欠,吐蕃严寒更甚长安,还需改进。” “太子明鉴。”李乾胸有成竹,“这硬度问题倒好解决,只需选冰雪厚实处扎营,睡在雪上便如锦褥般柔软。” 李亨闻言连连点头。 “至于保暖一事,可令将士们围着篝火而卧,当可缓解寒意。” “生火取暖固然可行,但还远远不够。”李亨忽然神秘一笑,“不如这样,我们先去军器监,再去面见父皇,此事定能圆满解决。” “太子已有良策?”李乾一时摸不着头脑。 “嘿嘿!”李亨笑得意味深长,“难得也有你李将军猜不透的事?且等着瞧吧,保管让将士们不再受冻。走,先去军器监!” 李乾虽满腹疑惑,但见太子讳莫如深,也只好按下不问。三人策马疾驰,转眼便至军器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太子一声令下,上百名能工巧匠齐聚一堂。李亨将睡袋掷于案上,朗声问道:“此物可仿制否?” 这些大唐顶尖的工匠们围着睡袋细细端详,眼中精光闪烁。有人赞叹:“巧夺天工!” “妙想天开!” 王维闻言,不由挺直腰板,面露得色。 然而工匠们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笑容凝固:“这是哪个蹩脚匠人做的?针脚如此粗疏。” “用料也太次,若交予我等,必能做得更轻更韧。” 李乾急问:“能否做得更保暖?此乃关键。” 一位老工匠捻须沉吟:“保暖一事...若用狐皮作衬,定能御寒。” (唐代尚无棉花) “不必了。”太子突然打断,“只需做得更结实轻便即可。”说罢便拉着二人匆匆离去。 路上李乾忍不住道:“太子,狐皮...” 李亨莞尔:“与其缝在睡袋里,不如制成狐裘。行军时可穿,宿营时可盖,岂非一举两得?” 李乾大惊:“可数千将士所需狐裘...” 李亨朗声一笑,衣袖翻飞间尽显储君气度:“若是要那些能‘三尺化雪’的极品白狐裘,我大唐确实所藏不多。但若只论御寒之效,不拘毛色斑杂,莫说八千,就是万件也拿得出来!” “臣代三军将士,谢太子恩典!”李乾闻言大喜。有了这万件狐裘,行军时可御风寒;配上改良睡袋,宿营时可得安眠。寒夜远征的最大难题,竟就此迎刃而解。 三人入宫面圣,李亨将此事娓娓道来。 李隆基听罢龙颜大悦,竟破天荒地连声称赞太子。 这位开创开元盛世的雄主,向来对诸子失望,立李亨为太子实属无奈之举。今日见太子献策有功,倒真生出几分欣慰。 李亨受此褒奖,恍如置身云端。多少年了,这还是父皇第一次对他露出赞许的目光。 玄宗对那睡袋也颇感兴趣,当即准了王维随军的请求。这位诗佛激动得险些吟出诗来,袖中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试制的新式睡袋很快出炉。李乾逐一检验:虽保暖性提升有限,但更轻更韧,收展也更便捷。多带一个不过增重数斤,对远征将士却是莫大福音。 披上狐裘的刹那,暖意顿时驱散寒意。虽不及宫中暖榻,但辅以篝火,已足可御寒。李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军器监里,工匠们正日夜赶工。雪橇需优先打造,将士们还等着操练这项新技艺。至于睡袋,倒可从容运送,待大军开赴大非川时再行配发。 朔风呼啸的清晨,军器监的工匠们已赶制出第一批雪橇。李乾当即决定先行返回大非川,训练将士们掌握这项新技艺。 启程之日,长安城外旌旗猎猎。令人意外的是,李隆基竟亲率重臣前来送行。 李隆基身着明黄龙袍,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威严:“吐蕃乃华夏千年之患,昔年秦皇汉武皆未能平定。今我大唐若能一举功成,实乃千秋伟业!” “李卿尽管放手一搏!”李隆基一挥龙袖,声若洪钟:“纵使兵败,朕绝不加罪;若得凯旋,必当厚赏三军!” 李隆基环视群臣:“诸位爱卿可有嘱咐?” 李林甫上前执起李乾之手,亲切道:“粮草辎重,本相必保无虞。若有一兵一卒挨饿,唯本相是问!” 李乾会意一笑:“多谢丞相!”二人目光交汇,心照不宣。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陈玄礼只铿锵有力地吐出五字:“给老子往死里打!” 太子李亨又细细叮嘱几句,饯行之礼方毕。 朝阳初升时,李乾率龙武军铁骑出长安,预示着这场跨越千年的雪域征途,即将揭开序幕。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59章 雪映唐旗 离开长安后,李乾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河湟之地。沿途风平浪静,未遇任何阻碍。 当抵达河湟之地时,眼前的景象令李乾震撼不已。虽然天寒地冻,白雪皑皑,但整个河湟之地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只见唐军将士一队接一队地开赴此地,又经由石堡城向大非川挺进。行军的将士们须发皆结冰霜,却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刺骨的严寒。 “平定吐蕃的时机终于到了!我等若不竭尽全力,更待何人?” “为后世子孙开创西北太平,纵是马革裹尸也值得!” “千值万值!” “吐蕃乃大唐宿敌,华夏之患。若能建功于此,实乃我等莫大荣耀!” 将士们一边行军,一边互相激励。 虽然他们接到的军令只是开赴大非川与吐蕃决战,并不知晓李乾的全盘谋划,但人人都认定,既然已经收复石堡城和大非川,朝廷又调集如此大军,必是要一举平定吐蕃。 作为大唐的生死之敌,吐蕃的威胁由来已久。想到即将完成这一伟业,将士们个个斗志昂扬,行军速度之快,仿佛脚下生风。 运送辎重的民夫队伍更是络绎不绝。他们虽然满身冰雪,却精神抖擞,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仿佛置身暖帐之中,而非冰天雪地。 “起!起!起!” 一辆粮车陷入雪中无法动弹,立即涌来一群民夫。他们齐声呐喊,齐心协力,竟似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沉重的粮车拉了出来。 “平定吐蕃,安定边疆,此乃千古盛事啊!” 一名官员浑身覆满冰雪,远远望去宛如一尊冰雕,却仍挥舞着手臂,声如洪钟地高喊着:“平定吐蕃!安定边境!” 这吼声如同惊雷,在雪原上远远传开。周围的民夫们纷纷响应,尽管忙得满头大汗,却仍干劲十足,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李乾策马上前,笑着问道:“如此天寒地冻,你们这般辛苦,就不怕累着?” “怕什么?大唐男儿岂有孬种!”官员挺起胸膛,昂首挺立,满脸自豪。 “好样的!”李乾不禁感慨万千。 大唐能够强盛至此,能够开疆拓土,成为中国历史上的盛世王朝,绝非偶然。从官员到民夫,从将士到百姓,无不以身为大唐子民而自豪。 没有这份民族自豪感,没有这种家国情怀,大唐又怎能如此强大? “丞相说了,谁要是误事,轻则罢官,重则治罪!”官员呼出一口白气,笑道:“其实丞相多虑了。这等盛事,不用他说,我们也不会误事。谁要是耽误了军国大事,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 原来李林甫为确保粮草供应,立下了军令状,若饿死一人,唯他是问。对下属更是严令,谁误事,严惩不贷。 前有家国情怀,后有严令约束,自然无人敢懈怠。 李乾感慨不已,辞别官员后,率领龙武军继续向大非川进发。 两日后抵达石堡城。此时的石堡城银装素裹,在冰雪映衬下更显壮美。李乾登城远眺,望着被冰雪覆盖的悬崖峭壁,不禁眼眶发热。 这座要塞的攻克,是用数千唐军将士的生命换来的。 放眼望去,只见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正通过石堡城,源源不断地向大非川进发。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队伍中有民夫、有将士、有官员......个个精神抖擞,满面红光,仿佛这刺骨严寒根本不算什么。 伫立良久,李乾轻拍马背,也加入了这条长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三日后,李乾抵达青海湖畔。放眼望去,只见无数营帐在冰天雪地中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一队队唐军陆续抵达,安营扎寨,秩序井然,丝毫不乱。 此番大战,唐朝所图非小。不仅要击溃吐蕃大军,更要彻底歼灭其有生力量。 唯有如此,才能永绝后患,确保边境长治久安。 为此,李隆基不惜增调二十万大军,加上参与河湟之战的精锐,此刻驻扎在青海湖畔的唐军已达三十万之众。 放眼望去,营帐连绵数十里,旌旗蔽空,刀枪如林,俨然一片铁血汪洋。 大军抵达后并未休整,而是立即冒着风雪展开适应性训练。哥舒翰深知吐蕃环境与内地迥异,特颁军令:凡抵达之师,必须立即投入训练,以适应高原作战。 军令如山,将士们顶着刺骨寒风,在冰天雪地中摸爬滚打。喊杀声震天动地,连呼啸的北风都为之失色。 王维目睹此景,不禁热血沸腾,长啸一声:“今日方知兵者国之大事也!”稍作停顿,又慨然道:“有此虎狼之师,何愁吐蕃不破?王某能参与此战,夫复何求?” “正是!”李乾同样心潮澎湃,笑道:“如此大战,人生能得几回逢?能参与一次,此生无憾矣!” “监军大人!”一个浑身覆满冰雪的身影快步走来,正是李白。此刻的他须发皆白,活脱脱一个雪人。 “太白兄这是要羽化登仙了?连这身冰雪都掩不住你的仙气啊!”李乾打趣道。 “哈哈哈!”李白爽朗大笑,扶着李乾下马,“监军此行长安,当真功不可没!将士们都在传颂,说您竟能请来二十万援军,实在了得!” 原来攻占大非川后,众将预料朝廷最多增兵十万。谁曾想李隆基竟调集二十万大军,这大大超出预期。众将士都将此功归于李乾,对他愈发敬重。 “不敢当!”李乾谦逊一笑,“此乃陛下英明决断,誓要彻底解决吐蕃这个千年祸患!” “陛下圣明!”李白由衷赞叹。 “王维见过李翰林!”王维上前行礼,眼中满是敬慕。 “原来是摩诘居士!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李白见是同样名满天下的王维,顿时喜出望外。 “监军大人回来了!”消息如风般传开,将士们欢呼雀跃。二话不说,众人将李乾高高抬起,一路欢呼着送进帅帐。 刚入帅帐,哥舒翰便递上一盏热茶,却不等李乾饮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贤弟啊,这次长安之行收获如此丰厚,二十万大军啊!快说说,你是如何说服陛下的?” 众将也都伸长脖子,满脸期待。增兵二十万远超预期,他们既欣喜又好奇。 “这个嘛...”李乾狡黠地眨眨眼,故意卖起关子。 “哎呀!”众将急得直跺脚,“快说快说,别吊人胃口!” “容我先喝口茶。”李乾悠然架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众将看得干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你再不说,我可要写文章骂你了!”李白捋着胡须威胁道,“天下谁人不知我李白的文章...” “太白兄尽管写!”李乾调皮一笑,“有摩诘在此,我请他写文章夸我就是。” 李白一时语塞,只得闷声喝茶。帅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 “行了行了,这小子存心吊我们胃口呢!”郭子仪也忍不住笑着数落李乾。 李乾慢条斯理地啜了几口热茶,这才将长安之行的经过娓娓道来。 说到面见李隆基一节,更是详加描述。只是关于具体谋划之事,他仍守口如瓶,事关重大,人多耳杂,不得不慎。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陛下圣明!”众人由衷赞叹。 如今的李隆基虽已耽于享乐,但雄才大略犹在。事关平定吐蕃这等军国大事,他立刻展现出明君本色,竟一举增派二十万大军,实在出人意料。 李乾也深以为然,微微颔首。 接着,他又详细介绍了雪橇和睡袋这两样新装备。众将既兴奋又好奇,纷纷吵着要亲身体验。 雪橇数量充足,每人分得一个,倒也没起什么争执。 可睡袋数量有限,众将你争我夺,吵得不可开交。帅帐内喧闹声不绝,引得帐外士兵频频探头,还以为大人们在商议什么军国大事。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众将对这两样装备赞不绝口。 有了它们,远征吐蕃的困难将大大减轻。特别是王维设计的睡袋,更让众将对他刮目相看,礼敬有加。王维心中自是欢喜不已。 “好了!”哥舒翰双手虚压,示意众人安静,“闹也闹够了,该说正事了。贤弟,依你之见,该派哪支军队打头阵?” “还是龙武军吧。”李乾早有定见。 “正合我意!”哥舒翰笑道。 龙武军乃大唐最精锐之师,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虎贲之士。由他们担当先锋,再合适不过。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0章 深入敌后 第160章深入敌后 大非川,青海湖畔一处高耸的山塬上,龙武军将士们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特殊训练。远远望去,只见白雪皑皑的山坡上,人影绰绰,喊声震天。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将士们接二连三地摔倒在雪地上,个个滚得跟雪人似的,浑身上下沾满了冰雪。 “这哪是什么雪橇?分明是摔跤橇!” “我当兵这么多年,还从没摔得这么惨过!当年入选龙武军考核时都没这么狼狈。” “啧啧,瞧你这副模样,怕是回家连你媳妇都认不出来了!” 尽管龙武军向来军纪严明,此刻也不免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些百战精锐虽然骁勇善战,但初次接触雪橇,还是难以驾驭,摔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监军大人,咱们只要能坐着雪橇滑到山下就行了吧?何必这么较真?”终于有士兵忍不住高声提议。 “是啊!这玩意儿学会了也没多大用处。不就是省点力气吗?咱们坐着滑下去不就得了?”立即有人附和道。 李乾环视一周,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那我就让你们明白为何非要学会滑雪。取我的枪来!” 裴厚闻言,连忙将李乾的长枪奉上。李乾接过长枪,稳稳站在雪橇上,朗声道:“都给我看好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脚下发力,雪橇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手中长枪舞动,枪花点点,一个漂亮的回旋,枪杆重重拍在一名士兵的臀部。 那士兵顿时如皮球般滚出数丈远,顺着山坡一路翻滚而下,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众将士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李乾会突然出手。 李乾却不停手,如猛虎般冲入龙武军阵中。 只见他手中长枪翻飞,枪影重重,所过之处龙武军将士纷纷倒地,转眼间就有十余人滚落山塬,个个成了雪人。 “监军大人!”龙武军将士们大惊失色,纷纷避让。 就在此时,李乾突然收枪而立,沉声道:“都看清楚了吗?若是在下山途中遭遇吐蕃贼寇,你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还想着偷懒省力,简直丢人!” 龙武军将士这才恍然大悟,个个面红耳赤,羞愧难当:“监军教训的是!我等定当勤加练习!” 雪橇虽能节省体力,便于下山滑行,但若在途中遭遇吐蕃军队,不会滑雪作战必将吃大亏。 更重要的是,在雪地作战时,熟练掌握雪橇技巧的军队将占据极大优势。正是出于这样的战略考量,李乾才严格要求龙武军必须精通滑雪作战。 明白其中利害后,龙武军再无怨言,在李乾的带领下开始刻苦训练。 滑雪对龙武军而言是个全新课题。初学时,将士们摔得人仰马翻,个个成了雪人,浑身裹满冰雪。但没人叫苦喊累,受伤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不经历摔打怎能称得上龙武军? 但令人惊叹的是,龙武军将士们天赋异禀,仅用一个时辰就掌握了基本滑雪技巧。当然,这与实战要求的娴熟程度还有很大差距,但已是个良好开端。 尝到甜头后,龙武军对滑雪的热情空前高涨,训练起来废寝忘食。李乾随即教授他们利用雪橇作战的进阶技巧,将士们进步神速,让李乾倍感欣慰。 ---------------- 康国大地银装素裹,皑皑白雪覆盖四野,天地间一片苍茫,连飞鸟走兽都销声匿迹。 在康国东北的茫茫雪原上,一支队伍正艰难跋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领头的将领一瘸一拐,正是封常清。暴风雪肆虐,连战马都无法骑行,众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徒步前行。唐军将士紧随其后,毫无怨言。 “还有多远?”封常清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在寒风中飘散。 “大人,快到了!再走十来里就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胡人向导小心翼翼地回答。 “带路!”封常清挥了挥手,喘息着下令。 积雪深达两尺有余,每一步都要费力地拔出腿来。队伍行进得异常缓慢,却无人叫苦。 约莫走了三里路,众人拐进一处隐蔽的山谷。 胡人向导突然捏起嘴唇,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驼铃声,一声未落一声又起,极富节奏,整整响了五声才停下。 “不愧是喝着骆驼奶长大的波斯人,连暗号都用驼铃声。”封常清打趣道。 “大人见笑了。”胡人赔着笑脸。 山谷深处传来问话:“丝绸到了?” “上好的东方丝绸到了!”胡人高声回应。 “你们这暗号怎么说的?我什么时候成丝绸了?”封常清哭笑不得。 “大人来自丝绸的故乡,用这个暗号再合适不过了。”胡人眼中闪烁着艳羡的光芒。在这丝绸之路上,谁不向往那价比黄金的东方丝绸?只可惜寻常百姓根本无缘得见。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人,可不是什么丝绸。”封常清被胡人那炽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被当成货物了?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名身形魁梧的胡人大步走来。他们腰间挎着寒光闪闪的大马士革弯刀,在雪地中踏出深深的脚印。 “尊贵的丝绸大人,请随我们来!”为首的胡人侧身让路,声音洪亮。 “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丝绸。”封常清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哈哈!“”胡人们爽朗大笑,”可您和丝绸都来自那个神奇的东方啊!“” “你们眼里就只有丝绸?”封常清摇头道,“我们大唐还有...” 话未说完,就见几个胡人眼睛发亮,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将军,而是一箱箱货物。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封常清语气转冷。 这也难怪他动怒。这些天与波斯人打交道,对方总是用看珍宝般的眼神盯着他,实在令人不适。 “大人恕罪!”几个波斯人这才意识到失礼,连忙赔笑引路。 穿过风雪弥漫的山谷,眼前竟是一片空旷。直到深入谷底,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前停下。洞外毫无异样,深入十余丈后,豁然开朗,这里竟是一个隐蔽的据点。 身材高大的波斯守卫见到封常清,纷纷点头致意。但他们的眼神中,分明闪烁着某种热切的期盼。 这时,一位五十出头的男子在护卫簇拥下快步迎来。他身形瘦削,举止优雅,向封常清行了一个标准的唐礼:“舒克见过封将军!” 字正腔圆的汉语让封常清略感惊讶。他仔细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先知,虽不魁梧,却自有一股令人折服的气度。 “封常清见过先知。”他郑重回礼。 “请!快请进!”舒克热情地握住封常清的手,亲自引路前行。 穿过十余丈的甬道,来到舒克的居所。室内陈设极为简陋,仅有一张卧榻和几床被褥。好在几处炭火驱散了寒意,倒也温暖宜人。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舒克扶着封常清在石墩上落座,歉然道:“贵客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还望将军海涵。上茶!” 封常清接过茶盏浅尝,发现是陈年粗茶。他放下茶盏,意味深长道:“不想先知竟清贫至此?” “唉!”舒克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叹息道:“自大食东侵灭我波斯后,我摩尼教便被视为异端,处处受制,朝不保夕,境况每况愈下。” 摩尼教本是波斯国教,随着波斯帝国被阿拉伯帝国吞并,自然成了伊斯兰教的眼中钉。若非摩尼教数百年根基深厚,又有大唐暗中支持,恐怕早已被连根拔起。 “这半年来,侯赛因·优福那厮如同疯犬,见人就杀,不分男女老幼。”舒克双手紧握,指节发白,声音颤抖:“自我教创立以来,从未遭此浩劫。” 原来侯赛因·优福为备战大唐,加紧了对摩尼教的清剿,舒克的处境愈发艰难。 “不知先知有何打算?是继续与侯赛因·优福周旋?”封常清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舒克黯淡的眸子突然亮起:“敢问大唐能给予我们怎样的支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1章 西域暗战 舒克,这位摩尼教当代领袖,或许正经历着教派数百年来最艰难的时期。 摩尼教曾作为波斯帝国的国教,信徒遍布四方,尊荣无限。然而大食帝国的铁蹄踏碎了这一切。 与其他帝国更迭不同,大食帝国实行严苛的政教合一制度。在这里,帝国即宗教,宗教即帝国。摩尼教一夜之间沦为异端,信徒们面临着残酷的选择:改信或死亡。 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摩尼教几乎遭遇灭顶之灾。幸得波斯末代太子俾路斯在唐朝庇护下东迁,摩尼教才得以保留火种。 然而唐朝政局风云变幻,从软弱的唐高宗、中宗、睿宗,到武周代唐,摩尼教的处境始终风雨飘摇。 直到李隆基登基,大唐国势日盛,西域经营渐入佳境,摩尼教才获得喘息之机。若非如此,恐怕教派早已湮灭在大食的铁腕之下。 而今,侯赛因·优福的疯狂屠杀让摩尼教雪上加霜。这位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戮,将摩尼教逼至绝境。舒克走投无路,只得将希望寄托于大唐。 此刻,封常清的到来让舒克如见救星。他急切地注视着这位大唐将军,眼中闪烁着绝望中的最后希冀。 封常清暗自叹息。谁能想到,昔日辉煌的波斯国教竟沦落至此?他略作沉吟,反问道:“先知需要怎样的帮助?” 这一问,既是对舒克底线的试探。 “这......”舒克一时语塞。 他原以为封常清冒着风雪前来,必是急于达成协议。若真如此,对方定会带着厚礼登门。哪曾想封常清如此从容,仿佛只是闲话家常,而非商议军国大事。 “既然先知不愿明言,封某就此告辞。”封常清深谙谈判之道,当即以退为进。 “将军且慢!”舒克明白眼前这位大唐将领绝非等闲之辈,再耍心机只会徒劳无功。他长叹一声:“自亡国以来,我教处境每况愈下。尤其这半年来,侯赛因·优福如疯犬般四处杀戮,我们更是举步维艰。衣食住行、兵甲器械,样样都缺。” 说到此处,他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堂堂国教,何曾沦落至此?” 想当年,摩尼教何等风光。只需一个眼神,波斯国王便会殷勤奉上所需,唯恐怠慢。如今竟要低声下气求人,怎不叫他黯然神伤? “需要多少?”封常清神色如常,淡淡问道。 “这个......”舒克顿时迟疑。他明白这是封常清在试探摩尼教的底牌。 “看来先知并未将大唐视为盟友,封某告辞!”封常清作势欲走。 “将军留步!”舒克急忙阻拦。好不容易盼来的救星,岂能就此错过? 舒克急忙拉住封常清的衣袖,强挤出一丝笑容:“将军误会了,我方才是在盘算所需数目。” 这番说辞实在勉强,封常清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顺势道:“不知先知要盘算多久?本将军时间有限......” “已经算好了!”舒克急忙接话,笑容僵硬:“需要两千套兵甲,至于粮草......算上老弱妇孺,约需四五千人的口粮。”说完,他紧张地盯着封常清,生怕遭到拒绝。 封常清闻言,只是微微挑眉,却不言语。 “若是数目太大......”舒克声音发颤,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堂堂摩尼教领袖,竟沦落到这般讨价还价的地步。 “就这些?”封常清忽然展颜一笑。 “莫非......我要少了?”舒克一脸错愕。 “先知且听明白,我军已备下五千套兵甲。”封常清朗声道。 “五千?!”舒克顿时红光满面,活像个乞丐捡到了金元宝。多年磨难让他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可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他实在难掩喜色。 “那......粮草呢?”他强压激动,声音发颤地问道。光有兵甲没有粮草,终究是徒劳。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先知请坐。”封常清笑着拉他入座,“粮草一事......” “没有粮草?”舒克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先知有所不知,”封常清从容解释道,“粮草辎重运输不便,与其给你们现成的粮食,不如给你们武器。有了武器,还愁没有粮草吗?” 其实安西都护府并非没有粮草,也并非运不过来。高仙芝与封常清早有盘算,若让摩尼教徒吃饱喝足,他们未必肯全力对抗大食。 因此特意只给武器不给粮草,逼得他们不得不主动出击,才能为大唐创造战机。 舒克眼中精光一闪,沉吟道:“有理!确实有理!” “先知想想!”封常清继续循循善诱,“有了武器与大食人交战,自然能缴获粮草。届时不仅粮草充足,更能招揽四方教众。只要先知竖起大旗,失散的信徒必定纷纷来投!” 这番话说得舒克心头火热。多年来他东躲西藏,若能借此机会重整旗鼓,确实是个转机。 “只是...”舒克强自镇定,“我的信徒流散多年,战力恐怕...” “这有何难?”封常清又抛出一个诱饵,“我们可以派一支精锐与你们并肩作战。” “当真?!”舒克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地拍案而起。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百年前的景象,波斯使者跪在唐太宗面前求援。如今大唐终于要出兵相助,这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到来! 接下来的商议,两人越谈越投机。舒克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洞窟中回荡着他久违的欢愉。 ---------------- 龟兹,安西都护府,高仙芝的帅帐内气氛凝重如铁。 众将领个个面沉似水,眼中怒火难掩。他们刚刚接到一个坏消息,石国竟公然投靠了大食帝国。这对本就处境艰难的安西都护府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石国虽历来对大唐阳奉阴违,但至少表面仍称臣纳贡。如今彻底倒向大食,让安西都护府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战略屏障。 “都护,末将愿率兵讨伐石国,一举收复失地!”李嗣业拍案而起,声如洪钟。 “末将愿往!”众将齐刷刷起身请命,眼中战意熊熊。 高仙芝却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众将不解,纷纷进言:“都护,大食既敢对石国下手,我们为何不敢?” “住口!”高仙芝眼中精光暴射,“你们懂什么?侯赛因·优福这一手,反倒给了我们机会!” “这......”众将面面相觑。石国失陷,都护竟说这是机会? “现在出兵,只会打草惊蛇。”高仙芝沉声道,“我们要佯装不知,按兵不动。待侯赛因·优福即将动手之际,再以雷霆之势拿下石国,打他个措手不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2章 吐蕃集结 雅鲁藏布江已完全封冻,厚厚的冰层如一条晶莹的玉带,蜿蜒伸向远方。两岸的吐蕃军队正踏着积雪快速行军,他们要赶往逻些接受赞普的调遣。 自墀德祖赞决心复仇、夺回大非川以来,他的命令已传遍吐蕃的每一个角落。此刻,来自高山密林、险滩恶水的吐蕃人正汇聚成一股铁流。 行军途中,吐蕃士兵们兴奋地议论着即将到来的战事。 在他们眼中,唐军不堪一击,收复大非川已是板上钉钉。更让他们热血沸腾的是,此战必将获得比当年攻占安西四镇更丰厚的战利品。 “唐人真是愚蠢,竟敢染指大非川!薛仁贵的惨败难道还不够教训吗?”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吐蕃老兵高声说道。 “几十年过去,唐人又忘了疼!这次定要让他们刻骨铭心!”旁边的年轻战士挥舞着弯刀附和。 “不仅要收复失地,更要直取河湟,攻入长安!”一个头领模样的吐蕃人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听说长安城里金银堆积如山,美女多如牛毛。到时候,我们就能在金山银海上打滚了!” 这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长安城在他们脚下颤抖。他们越说越兴奋,行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仿佛脚下踩着风火轮一般。 在这片冰封的高原上,吐蕃人的野心与贪婪,正如这刺骨的寒风般肆虐。 ----------------- 逻些城已化作一片铁甲的海洋。 自墀德祖赞的征召令发出,吐蕃各部的勇士便如潮水般从高山密林间涌来。军营如野草般疯长,转眼间,雪白的帐幕已蔓延出百余里,却仍有军队源源不断赶来。 “赞普!是赞普来了!” 震天的欢呼声中,墀德祖赞策马巡视军营。望着横竖成列的营帐,他暗自颔首。这整齐的军容背后,却是一段曲折的故事。 初时,吐蕃将士们将逻些当作游牧营地,随意扎营。牛马粪便堆积如山,臭气直冲红山宫。更糟的是随军而来的妇孺牛羊,将这座都城变成了巨大的牧场。 刺鼻的臭气终于让墀德祖赞忍无可忍。他下令整顿军营,清理粪便,却遭到将领们的阳奉阴违。 “没有牛羊粪味的吐蕃,还算什么吐蕃?”这样的论调在军中流传。 直到赞普的弯刀染血,几个违令头领的人头落地,这支游牧大军才终于明白,他们的王,要打造的是一支真正的铁军,而不是散漫的牧民。 此刻的红山宫内,酥油灯将大殿照得通明。 墀德祖赞举着鎏金酒樽,听着殿外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豪情满怀。 “我吐蕃勇士已集结三十万之众,待到出征之日,必不下五十万!”大论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当年松赞干布麾下不过四十万铁骑,如今我吐蕃兵锋之盛,前所未有!” 赞普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想起大非川失守时,他血洗扎布全族的暴怒。如今看着帐外延绵百里的军营,他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铿锵的节奏。 五十万大军,足以踏平大非川,饮马河湟。甚至,他的目光投向东方,让长安城头飘起吐蕃的旗帜。 侍从们穿梭其间,金盘中的牦牛肉冒着热气,青稞酒的醇香弥漫大殿。墀德祖赞撕下一块带血的肉,咀嚼着胜利的滋味。 墀德祖赞将金樽重重顿在案上,酒液溅出,“若不是孙波茹十万精锐折损,若不是大非川失守,我吐蕃大军何止七十万!” “唐人罪该万死!” “定要血洗长安!” 咒骂声此起彼伏,唾星四溅。墀德祖赞冷眼扫过,厉声喝止:“住口!骂声能震塌长安城墙吗?” 大论抚须出列,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赞普明鉴。当年薛仁贵十万大军来犯,唐军虽强,却败在我祖断其粮道之计。今日之战,正可效法先祖妙策。”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口中的先祖,正是松赞干布麾下四贤之一,曾用粮道之计大破唐军的名相禄东赞。这份世袭的荣耀,让大论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活像尊弥勒佛像。 墀德祖赞目光灼灼:“继续说。” “我军可分兵三路:一路佯攻河湟,诱唐军主力;一路断其粮道;主力则直取大非川。”大论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游走,“待唐军疲于奔命时,再...” 殿外风雪呼啸,殿内的谋划却让所有人热血沸腾。青稞酒的醇香中,一个足以震动西域的军事计划正在成形。 吐蕃与唐朝百年征战,胜绩寥寥。像大败薛仁贵这样的辉煌战绩,对吐蕃而言简直是凤毛麟角。大论提及祖上功绩时,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得意。 “大论的意思是,此战仍要断敌粮道,焚毁唐军粮草?”墀德祖赞沉声问道。 “赞普英明!”大论美滋滋地应和,实则是在自夸。 “大论所言虽有理,却未尽然。”小论出言反对,“大非川地势平坦利于驰骋,但周边高山密林环绕。断敌粮道尚可,但要焚毁唐军粮草谈何容易?当年若非郭待封违令未与薛仁贵会师,胜负犹未可知。” 这番直言让群臣纷纷皱眉。小论却视若无睹,继续道:“如今哥舒翰麾下良将如云,李乾、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皆当世名将,就连李白这样的文人也深谙兵法。大论可有妙计破敌?” “小论可有良策?”墀德祖赞却微微颔首。作为吐蕃雄主,他深知小论所言句句属实。当年若非郭待封违令,吐蕃很可能大败。 “臣以为当用两策。”小论胸有成竹,“其一,派小股精锐袭扰唐军粮道。能断则断,不能断则退。高山密林中作战,正是我吐蕃勇士所长,唐军虽装备精良也难应付。” 吐蕃人天生就是山地战的好手,这确实是他们的优势。 “其二呢?”墀德祖赞目光炯炯。 “其二便是拖!”小论声音陡然提高,“据探,李隆基正向大非川增兵不下十万。若我五十万大军与其硬拼,未必能胜。不如以逸待劳,让二十万唐军困守大非川,求战不得,退又不能。日耗粮草如山,纵使唐朝国力雄厚也难持久。待其粮尽退兵之时,便是我军大举进攻之机!” “嗡——”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3章 吐蕃廷争 “住口!” “一派胡言!”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小论话音未落,殿内顿时炸开了锅。群臣的怒斥声如雷霆炸响,震得酥油灯火剧烈摇曳,仿佛要将红山宫的穹顶掀翻。 小论所言虽是实情,却如同尖刀般刺痛了吐蕃群臣的自尊。 这些久居高原、未曾见识过中原军威的贵族们,如何能接受吐蕃铁骑不如唐军的论断? “小论这是在论兵,还是在灭我军威?”大论慢条斯理地发问,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他岂能放过这个打压政敌的良机?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小论挺直腰杆,毫不退让。 “荒谬!”群臣齐声呵斥,脸上写满不屑。 “当年葛尔钦陵统帅四十万大军,对阵薛仁贵十万孤军,为何未能全歼?”小论声音陡然提高,“因为吐蕃伤亡太过惨重!” 殿内为之一静。葛尔钦陵乃禄东赞之孙,被誉为吐蕃战神,正是他击败了薛仁贵。 “即便唐军粮道被断,援军隔绝,薛仁贵仍让我军付出惨重代价!”小论越说越激动,“葛尔钦陵不是不能全歼唐军,而是代价太高,这才不得不议和放行!” 他环视群臣,厉声质问:“诸位只顾庆功,可曾想过其中深意?” “这......”群臣哑口无言,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却找不出反驳之词。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当年那场大战的真相,在座众人都心知肚明,若吐蕃真有全歼唐军的实力,又怎会放虎归山? 墀德祖赞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他虽知小论所言在理,但收复大非川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多等一日,对他都是煎熬。 “哼!” 大论看穿赞普心思,冷笑一声:“小论此言差矣!七十年沧海桑田,我吐蕃早已今非昔比!” 这番话让殿内众人眼前一亮。确实,这七十年来,吐蕃疆域扩张,国力日盛。 “当年一战,我吐蕃夺得大非川,国力骤增。”大论意气风发地细数功业,“数十年来东征西讨,疆域北至石堡城,南抵天竺,东临巴蜀,西接大食,已是万里大国!” 吐蕃版图确实今非昔比,单论疆域,已不逊于大唐。 “疆域虽广,可人口、技艺、兵甲,哪一样能及唐朝?”小论毫不退让,“唐有七千万子民,我吐蕃不过两千万。至于工艺之精、兵甲之利,更是天壤之别!” 这番话戳中了吐蕃的软肋。在文明发展程度上,吐蕃确实难以望唐项背。 “你到底是吐蕃臣子,还是唐人的说客?”大论怒喝如雷。 “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连差距都不敢正视,这仗还怎么打?”小论据理力争。 “够了!”墀德祖赞一声暴喝,狠狠瞪了小论一眼,“大论,继续。” 小论愤然落座,却再不发一言。殿内重归寂静,只有酥油灯的火苗在不安地跳动。 “虽然我吐蕃兵甲不如唐朝精良,但这数十年来,我们融汇天竺、中原、大食三方技艺,差距已然不大。”大论得意地瞥了小论一眼,继续夸夸其谈。 吐蕃地处要冲,南接印度,东临大唐,西连大食,确实接触过各方技艺。但所谓“融汇”,不过是略知皮毛罢了。在大论口中,却俨然自成体系,仿佛吐蕃已是科技强国。 “嗯!”群臣频频点头,这番吹捧正合他们心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吐蕃从唐军手中缴获的精良兵甲,已装备禁军。这支劲旅之骁勇,绝不逊于唐军!”大论越说越起劲,“更何况,我们还有五十万对二十万的绝对优势,岂有不胜之理?” 五十万对二十万,这悬殊的兵力对比让群臣热血沸腾。“若五十万还打不过二十万,我们不如跳青海湖自尽!”他们异口同声地叫嚷。 墀德祖赞眉开眼笑,显然这番话深得他心。 “若李隆基增兵不止十万,又当如何?”小论冷不丁插话。 “哼!”大论不屑地扬起下巴,“唐朝全国兵力不过五十余万,驻守辽阔疆域就要二十万,安西都护府还需数万。李隆基能调往大非川的,最多二十万!” 他顿了顿,声调陡然提高:“就算唐军增至三十万,我五十万大军照样能将其碾碎!” “必胜!必胜!”群臣的吼声震得殿梁簌簌作响。 “今日之吐蕃,早已今非昔比!”大论霍然起身,右臂挥下。 “必胜!必胜!”狂热的呐喊再次响彻大殿。 “好!说得好!”墀德祖赞笑容满面地起身,双手虚压,示意众人安静。酥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 殿内骤然安静,群臣屏息等待赞普的决断。 墀德祖赞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众臣,沉吟良久才开口:“小论所言不虚,大论之策更佳!诚然,我吐蕃铁骑与唐军正面交锋,至今未尝胜绩。但今非昔比,以五十万雄师对阵三十万唐军,岂有不胜之理?” 小论暗自叹息。仇恨的阴云已蒙蔽了吐蕃人的双眼,他纵有千般道理,此刻也无力回天。 “此战便依大论之策,我吐蕃大军将在大非川与唐军决战!”墀德祖赞眼中精光暴涨,“至于小论所提断敌粮道之策,亦属良谋,此事就交由小论全权负责。” 这看似重用,实则是将小论排除在决战之外。大论闻言,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 ---------------- 大非川唐军大营,战马嘶鸣,旌旗猎猎。 三十万唐军厉兵秣马,操练之声震天动地。经过严冬苦训,将士们已完全适应高原气候,个个龙精虎猛,只待进军号令。 李乾麾下的龙武军更是突飞猛进。如今他们驾驭雪橇如履平地,山地作战技艺炉火纯青,定能让来犯之敌吃尽苦头。 粮草堆积如山,辎重连绵不绝。李林甫立下的军令状绝非虚言,即便在这冰天雪地,运输队伍依然络绎于途。 就连李白都不禁感叹:“此獠虽奸,确有其能!” 这恐怕是李白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赞李林甫。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转眼正月已过,二月来临。长安的早春尚带寒意,大非川却仍是冰封雪裹。按常理,这里的冰雪要到四月才会消融。 哥舒翰帅帐内,李乾、李白、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王维等将领齐聚一堂。 “虽是天寒地冻,但时机已至!”李乾一语道破众将心声。 “终于要开始了!”众将虽早有预料,闻言仍难掩激动,齐刷刷站得笔直如松。 “咚!咚!”战鼓震天,三十万唐军列阵待发。龙武军阵列最前,银甲映雪,气势如虹。其余将士列阵壮行,军威之盛,令天地变色。 李乾一身戎装,策马检阅。龙武军将士眼中战意如火,令他大为满意。“弟兄们!平定吐蕃就在今朝!” “平定吐蕃!”三十万将士的呐喊震裂冰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此战九死一生,可有人畏缩?”李乾没有长篇大论,只此一问。 “龙武军只有好汉!”郭子仪率领全军怒吼回应。 李乾马鞭一挥,如惊雷劈向积石山方向。战马长嘶,率先冲出。五千龙武铁骑如洪流般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得山峦颤抖,毫不犹豫地冲向积石山险峻的山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164章 奇袭积石关 积石山脉如一条银龙横亘千里,主峰巍峨耸立,直插云霄。皑皑白雪覆盖下的山峦,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宛如一条沉睡的冰霜巨龙。 积石关扼守要道,两座插天高峰之间,一座石砌关隘巍然矗立,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 这座雄关在后世明清两朝,更是作为河州二十四关之首,常年驻守精兵强将。 李乾率领龙武军疾驰至关前五里处,突然勒马。只见他身形一闪,已稳稳落在地上,竟未激起半点尘埃。 五千龙武军将士齐刷刷下马,除两百精锐外,其余人马迅速隐入山林。 “此关虚实,我等早已探明。”李乾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众将,“按原定计策行事,我与郭将军各率五十精锐,攀越两侧峭壁;太白兄与李将军绕至关后断敌退路;待我等攻入关内,李将军再从正面强攻。” 众将皆知此战关键,积石关作为入山第一关,必须一举拿下。 虽然关隘依山而建,左右两侧未设围墙,但那陡峭的山崖对常人而言是天堑,对龙武军却如履平地。 更何况吐蕃守军不过两百余人,此战胜券在握! “末将遵命!”郭子仪等将领齐声应诺。 两百名龙武军迅速行动起来,取出准备好的布帛,仔细缠绕在鞋底和手掌上。 这看似简单的准备却暗藏玄机,脚上的布帛能防滑,手上的布帛既能防滑又可御寒。虽是二月时节,凛冽的寒风依然刺骨,攀爬时保持手指灵活至关重要。 李乾右手一挥,两百精锐立即分成数队,如灵猫般敏捷地朝两侧峭壁疾驰而去。 李乾将长枪抛给李平西,亲自率领五十名勇士直奔左侧峭壁。来到崖下,他略一打量,左脚稳稳踏上一块覆冰的凸石,身形如猿猴般轻盈跃起。 右脚随即精准踩入一处凹坑,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显滞涩。 在他身后,龙武军将士们全神贯注,步步为营地紧随其后。整个队伍秩序井然,没有一丝慌乱。 与此同时,郭子仪也在右侧峭壁率领另一队人马悄然攀援。 积石关内,守将桑巴正与部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快活。 “这鬼地方就这么巴掌大,整天看来看去都是这几块石头,真没意思!”一个士兵抱怨道。 “要是能在逻些城多好!听说现在都城已经变成兵海了,方圆扩了上百里呢!”另一个士兵满脸向往。 桑巴闻言脸色一沉:“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们守着第一道关隘,等赞普大军一到,我们就是最先踏上大非川的先锋!” “大人,咱们就是看门的。”一个老兵醉醺醺地反驳,“等大军来了,咱们还得继续在这儿站岗。那些缴获的珍宝美酒,注定与咱们无缘啊!” 这番话让桑巴酒醒了大半,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作为守军,他们注定要错过即将到来的大战与战利品。这个认知让他手中的酒碗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桑巴越想越窝火,猛地推开面前的酒肉,打了个酒嗝站起身来:“走!这就去教训唐军,先出口恶气!” “打唐军?”士兵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大人,那可是几十万唐军啊!咱们这点人还不够塞人家牙缝的!” “唐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咱们淹死!” 整个关隘不过两百来人,去挑战唐军简直是自寻死路。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不害怕?谁不胆寒? “谁说要去硬拼了?”桑巴得意地昂起头,“咱们埋伏起来,专挑落单的唐军下手。杀一个赚一个,杀完就撤回关内,唐军能拿我们怎样?” 这打闷棍的战术让士兵们恍然大悟,顿时来了精神: “杀唐军!” “我早就眼馋唐军的装备了!” “唐军的铠甲、横刀,那可都是宝贝啊!” 在吐蕃士兵眼中,唐军简直就是移动的宝库。想到能缴获精良装备,个个兴奋地摩拳擦掌。 桑巴穿戴好他那件锈迹斑斑的锁子甲,挎上弯刀,背上弓箭,精神抖擞地率领士兵们大步走出关隘。 “那是什么?” 有眼尖的士兵突然发现峭壁上有些黑点在移动。 “饿鹰吧?” 桑巴眯眼望去,隐约看见几个黑影在峭壁上移动。他揉了揉醉眼,还以为是饥饿的苍鹰在觅食,“这些蠢鹰,跑到峭壁上找什么吃的?” “怕是饿昏头了吧!”士兵们哄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除了飞禽,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攀上那样的绝壁。要他们相信唐军会从那里攻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蠢鹰快下来,爷爷这里有牦牛肉!” “还有青稞酒呢!” 士兵们嬉笑着朝峭壁招手,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要是敢来,今晚咱们就有烤鹰肉吃了!”桑巴得意地扬起下巴,完全没注意到那些“饿鹰”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关隘逼近。 两百吐蕃士兵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惊雷般在山谷间回荡。李乾刚攀至关隘上方,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一个踉跄,险些失足坠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龙武军将士心头一紧,完美的奇袭计划竟在关键时刻出了纰漏。 “我们被发现了!”龙武军将士们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谁都知道,积石山中的关隘环环相扣,只要有一处失手,整个战略就会前功尽弃。眼下吐蕃人提前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要功败垂成?”将士们脸上写满不甘。 就在这时,风中隐约传来吐蕃人“蠢鹰”的叫骂声。李乾突然展颜一笑,“无妨!这些吐蕃蛮子把我们当成山鹰了。你们仔细听听。” 将士们竖起耳朵,果然听到吐蕃人正对着峭壁指指点点,说什么“饿鹰”“蠢鹰”之类的话,顿时松了口气,忍俊不禁。 “这些吐蕃蠢货,连堂堂龙武军都不认得!” “若我们是鹰,他们就是待宰的鸡仔!” “快,上雪橇!”李乾一声令下,取下背上的雪橇稳稳站定,同时摘下弓箭。 “监军,此处地势还不够理想,再往前些更好。”身旁的将士小声提醒。 “必须在吐蕃人反应过来前突袭!”李乾沉声低喝,脚下猛然发力,雪橇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 龙武军将士心领神会,纷纷踏上雪橇紧随其后。他们明白,吐蕃士兵此刻的糊涂只是暂时的,必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快看!这些蠢鹰还真听话!”吐蕃士兵兴奋地手舞足蹈,指着飞速逼近的黑影大喊大叫。 “飞得好快!” “天呐,这些鹰翅膀扇起的雪雾真大!” 雪橇激起的漫天飞雪,在吐蕃人眼中竟成了鹰翼掀起的风暴。这荒谬的误解给了唐军绝佳的突袭机会。 当距离拉近到百步时,吐蕃士兵终于瞪圆了眼睛:“是...是唐军?” “唐军难道长了翅膀?”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际,李乾一声暴喝:“放箭!” 刹那间,箭雨倾盆而下。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吐蕃士兵这才如梦初醒:“真是唐军!唐军杀来了!” 慌乱中,他们四散奔逃。左侧郭子仪率部飞驰而至,箭矢如蝗;后方李光弼早已切断退路;正面李平西率领主力汹涌而来。 喊杀声不过持续了半炷香时间,积石关便重归寂静。唐军战旗在关隘上猎猎作响,首战告捷! 第165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首战虽有小惊,却终告大捷。 这全赖事先周密的侦察与谋划。然而接下来的银川沟一关,却再难有这般优势。 第一关的地形,李乾他们曾亲自踏勘;而这第二关的情报,只能依靠唐朝数十年来搜集的资料,再加上他们沿途补充的零星信息。 纵使竭尽所能,未曾亲见的险关终究难以尽知。 “银川沟地势更为险要,位于两山夹峙的低谷,两侧皆是断崖绝壁,无法奇袭,唯有正面强攻一途。”李乾与众将商议时,眉宇间难掩忧色。 “虽有谋划,胜算几何实在难料,不如先实地探查。”郭子仪紧锁眉头,沉声说道。 第一关之所以易取,全赖两侧可攀、关墙不备之利。而这银川沟,除正面强攻外,再无他途。 “确需亲往一观。”李白颔首赞同。李光弼、李平西亦无异议,此事遂定。 众人策马疾驰,不过一个时辰便至银川沟五里外。隐身暗处细观,无不倒吸凉气。 两座插天巨峰如刀削斧劈,云雾缭绕不见其巅。峭壁陡峭得连飞鸟都难立足,更遑论攀援而下。 “竟比预想还要险绝!”郭子仪抚额惊叹。 “关墙高达五六丈,冰封雪裹,强攻几无可能。”李光弼指着冰晶闪烁的城墙,面露难色。 “看来只能依计了。”李白轻叹,“石堡城虽险,攻下便是。谁想这积石山中,竟藏着如此多的天险雄关!” 寒风呼啸,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银川沟如一头沉睡的雪兽,静静横亘在唐军面前。 李白这番感慨虽带埋怨,却道出了实情,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若非此地天险如此,恐怕秦皇汉武早已将其纳入版图。 “之前计划需稍作调整。”李乾环视众将说道。 “如何调整?”郭子仪沉声问道。 “原计划是派弟兄们假扮吐蕃兵骗开城门。”李乾眉头深锁,“如今看来,若要提高胜算,不如改扮押送俘虏。我意派一队人马装作押解唐军俘虏前去叫门。” “妙计!”众将齐声赞同。 原本计划之所以不让李乾、郭子仪等将领参与,是担心他们气质不凡容易露馅。 但如此一来,即便骗开城门,普通士兵能否控制住局面仍是未知数。 “我扮俘虏!”郭子仪跃跃欲试。 “我也去!”李平西不甘示弱。 李乾摆手道:“俘虏不宜过多,一个足矣。多了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郭子仪等人个个英武不凡,能生擒一个已是难得,若同时出现多个,吐蕃守军必起疑心。 “非我莫属了!”郭子仪傲然扬首。李平西撇撇嘴,扭头望向别处。 “郭将军确实最合适。”众人一致赞同。郭子仪威名远播,由他假扮被俘将领,最能取信于人。 李乾唤来李浚,细细嘱咐。 李浚闻言双眼放光,拍着胸脯保证:“将军放心,末将定让吐蕃人信以为真!”眼珠一转,又补充道:“不过...为求逼真,恐怕要对郭将军有所不敬...” “无妨!”郭子仪爽朗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只要能骗开城门,随你处置。但若事败...”笑声中透着几分阴森,让李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将军放心!绝对万无一失!”李浚连忙保证。 “来吧!”郭子仪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快!把郭将军绑起来!”李浚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不住搓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郭子仪,今日竟要任他“摆布”,这机会千载难逢。 龙武军顿时欢呼雀跃,一拥而上将郭子仪按倒在地,七手八脚地捆了起来。这般“以下犯上”的机会实在难得,众人嬉笑打闹,动作却丝毫不乱。 “你们还真绑啊?”郭子仪哭笑不得。他没想到今日竟成了众人“戏耍”的对象。 “郭将军,这可是您自己要求的!”李乾等人笑着帮腔,“事后可不许找李浚算账!” “我郭子仪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郭子仪佯装恼怒。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说话间,李浚已把郭子仪捆得结结实实,活像个大粽子。看似绑得严实,实则暗藏活结,郭子仪稍一用力就能挣脱。 “还不够像...”李浚摸着下巴打量,突然灵光一闪,“得滚几圈!”郭子仪身上太干净,哪像个浴血奋战后被俘的将领? 龙武军闻言更加兴奋,七手八脚把郭子仪扔进雪地里,推着他来回打滚。不一会儿,郭子仪就浑身沾满冰雪,狼狈不堪。 “再加点血迹。”李乾提醒道。 李浚二话不说,拔出横刀在掌心一划,鲜血顿时涌出。他仔细将鲜血抹在郭子仪身上,很快就把这位“俘虏”弄得血迹斑斑。 “最好再添些鞭痕。”李白又出主意。 “让我来!”李光弼笑呵呵地提起马鞭,手腕一抖,“啪“”的一声脆响,鞭影如灵蛇般落在郭子仪背上。几鞭下去,郭子仪背上顿时现出几道狰狞的鞭痕,活脱脱一个饱受酷刑的战俘模样。 “你们都给本将军记着!”郭子仪佯装恼怒地威胁道,却只换来众人更响亮的笑声。 李浚等人迅速换上吐蕃装束,乍看之下与吐蕃士兵毫无二致。李乾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这支“吐蕃小队”便押着“俘虏“郭子仪向关下行去。 “站住!什么人?”刚至关下,城头的吐蕃守军便厉声喝问。 “快开门啊!”李浚扯着嗓子,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狂喜,“我要向赞普报捷!赞普定会赏我成群的牦牛、骏马、肥羊,还有白白嫩嫩的女人!” “胡说什么!赞普怎会赏你?”守军狐疑地追问。 “你不知道,我们抓了唐军一个将......”李浚突然捂住嘴,做出一副说漏嘴的懊恼模样,“我干嘛告诉你?你想抢功是不是?” “你们抓了唐军将领?”城头守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瞧我这张破嘴!”李浚懊恼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守军仔细打量郭子仪,只见他虽被五花大绑,却掩不住一身凛然之气,身形魁梧,目光如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不由得信了几分。 “吐蕃狗听着!”郭子仪突然破口大骂,声若雷霆,“大唐男儿个个都是好汉!爷爷我什么都不会说!” “哈哈哈!”城头守军爆发出一阵狂笑,“好个嘴硬的唐人!走,下去掌他的嘴!” 守军一窝蜂冲下城头,兴奋得如同饿狼见肉,争先恐后地涌出城门,想要好好羞辱这个“唐军将领”。 李浚见状立即挥手,龙武军迅速将郭子仪围在中间。“都别过来!”他厉声喝道,拔出弯刀,一副护食的凶相,“谁想抢我的功劳,我就跟谁拼命!” “谁要抢你的功劳?”吐蕃士兵七嘴八舌地辩解,“我们只是想教训这个该死的唐人!” “少来这套!”李浚一边怒吼,一边带着龙武军向城门逼近。吐蕃士兵仍在吵嚷,丝毫没有警觉,就这样让唐军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城门。 李浚使了个眼色,龙武军突然挥刀砍向吐蕃士兵,同时高声叫嚷:“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竟敢抢我的功劳!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你疯了!没人要抢你的功!” “快住手!别砍我!” 吐蕃士兵一时反应不过来,还以为李浚真的在护功,纷纷抱头鼠窜。 郭子仪趁机一拉绳结,绳索应声而落,他夺过一把弯刀就杀入敌群。这位猛将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是奸细!” 等吐蕃人终于醒悟过来时,为时已晚。李乾已率军如旋风般杀到,他并未在城下停留,而是直接冲入关内,切断了吐蕃人的退路。 这场战斗毫无悬念,很快就结束了。 “干得漂亮!继续赚城!”李乾打量着郭子仪,赞许地点头。 稍作休整后,李浚他们再次押着郭子仪出发,竟然又接连骗开了三座关隘。 每一次,他们都用同样的计策,郭子仪假扮被俘将领,李浚等人装作争功的吐蕃士兵,将守军骗出城门。 这个看似简单的计谋,却因为吐蕃人的贪婪和轻敌,屡试不爽。 在茫茫雪域中,这支奇兵如入无人之境,一座座险关要隘在他们面前土崩瓦解。吐蕃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引以为傲的天险,竟被唐军用这样的方式一一攻破。 第166章 百密一疏 夜幕低垂,唐军在关隘内燃起熊熊篝火。牦牛肉在火焰上滋滋作响,青稞酒的醇香在寒风中飘散。将士们围坐火堆,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兵不血刃连下五关,这仗打得真漂亮!” “听李翰林说,咱们这可是华夏数千年未有之壮举!秦皇汉武的雄师都未曾踏足此地呢!” “哈哈!这可是要载入史册的奇迹啊!” 此次远征积石山,虽历经艰险,却创下了不损一兵一卒连克五关的辉煌战绩。除首关稍易外,其余四关之险峻皆不逊石堡城,能如此轻易拿下,实属旷世奇功。 然而在帅帐内,李乾、李白、郭子仪等人却眉头紧锁,不见半分喜色。他们深知,这仅仅是开始。前方尚有数道天险雄关,每一座都堪比石堡城,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嘚嘚”的马蹄声划破夜空,哥舒翰亲率亲兵疾驰而至。 “大帅!”众将连忙出迎。 哥舒翰翻身下马,远远就高声赞道:“打得好!打得漂亮!” 待进入帅帐,哥舒翰的笑容瞬间敛去,神色凝重如铁:“战果虽佳,但万不可掉以轻心!”他手指地图,沉声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李乾等人神色凝重地点头。 哥舒翰踱步至帐中,忽而驻足长叹:“当初攻打石堡城时,只道是天大的难关。如今看来,竟是小巫见大巫了!若石堡城在这积石山中,反倒省事许多。” 这番感慨说到了众将心坎里。想当初攻打石堡城时,已觉艰难万分。 而今深入积石山,才知何为真正的天险。 石堡城虽险,终究只是一座孤城;而这积石山中,险关要隘星罗棋布,不下十余座。即便已连克五关,谁又能保证后面的关隘还能如此顺利? 战场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只要有一座关隘久攻不下,今岁平定吐蕃的大计就将付诸东流。 “都别绷着脸了,倒像是我欠了你们银钱似的。”哥舒翰强颜欢笑,话未说完,笑容已然凝固。 “大帅不必宽慰。”李白轻叹,“不入积石山,不知其险。这山势之险峻,远超我们预估。” 尽管唐朝已搜集了上百年的情报,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即便事先已将困难设想得足够严峻,亲临其境才知仍是低估了。积石山之险,实非笔墨所能尽述。 “接下来还是用骗城之计?”哥舒翰问道。 “继续骗!能骗多少是多少!”李乾斩钉截铁,“虽已连下四城,但后面的关隘能否骗开,实在难说。” “不必过虑。”哥舒翰宽慰道,“常言道事不过三,你们却能连骗四关,已是难得!实在难得!” 帐外寒风呼啸,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众将望着摇曳的烛火,心知前路艰险,却无一人言退。 哥舒翰略作停顿,故作轻松道:“即便此计不成,我们仍可在大非川与吐蕃决战。不过是晚些时日平定吐蕃罢了,早取晚取终归要取!” 翌日黎明,大军再度开拔。哥舒翰竟未返营,而是随军同行,要亲眼见证这场奇谋的实施。 博卡隘,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关隘,却扼守着通往吐蕃腹地的咽喉要道。两侧绝壁千仞,除非肋生双翼,否则唯有正面强攻一途。 “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吐蕃斥候疾驰而来。 “前面就是博卡隘了,到那里稍作休整再继续探查。”为首的十夫长扬鞭指向前方。 “赞普亲自赐酒,这份恩宠堪比天高!我们定要探清唐军动向!”斥候们激动不已。在吐蕃军中,能得赞普亲自接见已是莫大荣耀,更何况还获赐御酒,这份殊荣足以光耀门楣。 “绝不让赞普失望!”斥候们齐声高呼,一个个挺胸昂首,士气高昂。 “加速前进!”十夫长猛抽马鞭,战马嘶鸣着加快了步伐。 就在距离关隘五里处,一阵狂风骤起,卷起漫天飞雪,迷得人睁不开眼。 “咦?”十夫长突然勒住缰绳,锐利的目光穿透风雪,死死盯着前方某处。他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弯刀,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其余斥候同样面露惊色,眼中精光闪烁。 “你们可都闻到了?”十夫长厉声喝问。 “血腥味!是血腥味!”斥候们异口同声。 “是人血?”十夫长再度确认。 “千真万确!”斥候们斩钉截铁,“辨别血味乃斥候本分,人血兽血,一嗅便知。” “哪来这般浓重的人血?”十夫长眉头紧锁,“如此浓烈,至少死了二三百人。” “莫非是兄弟们打了胜仗,宰了唐狗?”一名斥候兴奋地猜测,眼中燃起狂热的光芒。屠杀唐军,可是每个吐蕃勇士梦寐以求的荣耀。 “不合常理。”十夫长当即否定。能当斥候的都是军中精锐,头脑最为机敏,“博卡隘乃第六道关隘,若真杀了这么多唐军,前面几关的战果加起来,该是场大捷。如此大胜,岂有不立即向赞普报捷之理?” “正是!” “即便赞普尚未得报,我们一路行来也该遇到报信之人。可这一路未见半个信使,这血腥来得蹊跷。” 斥候们七嘴八舌分析,疑云愈发浓重。 “该不会是...唐军打来了吧?”一名年轻斥候突然开口。 “胡言乱语!” “休得胡说!” 众人立即呵斥:“积石山天险更胜石堡城!当年唐军为夺石堡城死伤惨重。若真是一路攻来,我们岂会毫不知情?” “那这血腥从何而来?” “管他许多,去博卡隘一看便知!” 十夫长眉头紧锁,沉声道:“自然要去查探,但须谨慎行事。博卡隘定有变故,不可不防。我意派三人入城查探,其余人隐蔽接应。一有异动,立即示警。” 他当即点出三名精锐斥候,命其先行探路,自己则率余部隐入风雪之中。这般处置,正是斥候应对突发状况的基本素养。 “报——大帅、监军,发现吐蕃斥候!”李平西快步奔来禀报。 李乾与哥舒翰对视一眼,疾步登上关墙。只见三名吐蕃斥候正策马而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蹄印。 “按兵不动,待其入城后一举擒获!”李乾沉声下令。 城下斥候高声叫门:“速开城门!” “尔等何人?”城头“吐蕃守军”厉声喝问。那龙武军将士装扮得惟妙惟肖,毫无破绽。 “此乃令箭!”斥候晃了晃手中信物。 “开城门!” 城门缓缓开启,但三名斥候并未并辔而入,而是刻意拉开距离,排成长蛇阵型。李乾见状暗骂:“好生狡猾!”这般阵势,显然是为防不测,随时可以互相策应。 “沉住气!”哥舒翰低声叮嘱,“放他们进来再动手。” 唐军强自镇定,任由斥候慢悠悠地进城。首名斥候刚至城门,两名“吐蕃守军”便笑脸相迎:“兄弟辛苦了,可要歇息?我来牵马,他带你去喝酒吃肉。” 那斥候却突然鼻翼翕动,脸色骤变:“是唐军!是唐军!”凄厉的叫声划破长空。 “胡说什么!我们是大吐蕃勇士!”龙武军将士一把将其拽下马背。 “你们身上没有膻味,必是唐军无疑!”斥候厉声嘶吼。 李乾闻言恍然,百密一疏!吐蕃人自幼食牛羊肉,身上自带膻味,尤其这些被墀德祖赞亲自挑选的精锐斥候,嗅觉更是敏锐异常。 这一细节,竟成了致命破绽! 第167章 生死时速 千钧一发之际,李乾当机立断。他闪电般摘下六石硬弓,弓弦震颤间,两支利箭已破空而出。箭矢撕裂寒风,如雷霆般直取城外两名斥候咽喉。 那两个斥候正欲拨马逃窜,却见寒光一闪,顿时栽落马背。凄厉的惨叫声在雪谷中回荡,很快被呼啸的寒风吞没。 “呼——” 龙武军将士刚擒住入城的斥候,正待松口气,却听哥舒翰与李乾同时暴喝: “上马!” 两位主帅已如离弦之箭般飞身上马,弓弦再张。 郭子仪、李白等人脸色骤变,立即明白事态严重,来的斥候绝不止三人!若不将余部尽数剿灭,唐军行踪必将暴露。 霎时间,龙武军将士纷纷跃上战马,蹄声如雷震彻山谷。 果然,前方雪幕中,数名吐蕃斥候正拼命打马奔逃。 他们亲眼目睹同伴中箭身亡,那凄厉的示警声犹在耳畔。尽管难以置信唐军竟能神兵天降至此,但残酷的现实迫使他们必须立即撤离。 这些精锐斥候训练有素,不待号令便知生死攸关。他们伏低身形,狠抽马鞭,试图在唐军合围前冲出险境。 积雪被马蹄掀起丈余高的雪浪,在朝阳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李乾眯起眼睛,弓弦再张。他知道,今日若放走一个活口,此前连破五关的奇功就将付诸东流。 “吐蕃狗,休走!”李乾一声暴喝,声震山谷。他手中硬弓已然拉满,却因距离太远,只得恨恨放下。此刻他恨不能肋生双翼,直扑敌背。 “砰砰砰!”李乾铁拳狠狠砸在马背上,战马吃痛长嘶,四蹄如飞,溅起漫天雪雾。 身后哥舒翰、郭子仪等将领亦是如此,铁拳如雨点般落在马臀,战马嘶鸣着狂奔。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眼看就要进入射程。吐蕃斥候见势不妙,竟拔出弯刀,狠狠刺入马臀。战马痛极狂嘶,发疯般蹿出,距离再度拉开。 李乾牙关紧咬,终是拔出障刀,狠心刺向爱马后臀。 这匹万里挑一的良驹痛得长嘶,却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哥舒翰等人亦是暗自向战马赔罪,手中障刀却毫不留情。 距离再次拉近。李乾弓开满月,一箭破空。 “咻——”箭矢带着尖锐啸声直取斥候背心。 那斥候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一个蹬里藏身,箭矢堪堪擦着头皮掠过,惊得他冷汗涔涔。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那斥候还未来得及庆幸,第二支利箭已破空而至,正中背心。他身形一僵,栽落马下。 李乾深知这些斥候身手不凡,早备下连珠箭法。 “分头走!”十夫长厉声喝令,猛扯缰绳斜刺里冲去。唐军当即分兵追击。 李乾、哥舒翰、李白三人毫不迟疑,策马狂追。必须在斥候抵达前截住他们! 前方赤岩关巍然矗立。冰封雪裹中,裸露的赤色山岩如火焰般灼目。关内,守将椎洛正围着篝火烤全羊,青稞酒香混着羊肉的焦香,惹得他直咽口水。 “香!真他娘的香!”椎洛搓着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吃就是睡,连个娘们都没有!”他骂骂咧咧地灌了口酒。在这积石山中,睁眼闭眼都是山,不抱怨才怪。 “再熬一个月...”椎洛突然眉开眼笑,“等大军杀向大非川,老子非要砍几个唐狗脑袋,向赞普请赏调离这个鬼地方!” 正做着美梦,亲卫慌慌张张冲进来:“将军!唐...唐军来了!” “唐军?”椎洛仰天大笑,“唐军会飞不成?就算会飞,这冰天雪地的,早饿成死鸟了!” 他板起脸呵斥:“想唐军想疯了吧?要打也得等一个月!”说着伸个懒腰,“要真有唐军倒好了,省得闷出鸟来!” 亲卫急得跺脚:“是斥候送来的消息!” “斥候?”椎洛眯眼想了想,“三个时辰前过去的那队?” 见亲卫点头,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瞥了眼油光发亮的烤全羊,慢吞吞地晃出门去。 椎洛慢悠悠地踱上关墙,居高临下望去。只见一名斥候面色惨白,正扶着城墙大口喘息:“唐军...唐军来了!备战!” “当真?”椎洛眯起眼睛,声音里满是怀疑。 “千真万确!”斥候急得直跺脚。 椎洛不紧不慢地捋着胡须:“那你说说,唐军来了多少?主将何人?” 斥候一时语塞。他们只顾逃命,哪还顾得上打探这些? “哼!”椎洛脸色骤沉,声若雷霆,“怕不是贪生怕死,谎报军情?”他目光如刀,直刺斥候心底,“这等把戏,本将见得多了!” 斥候气的浑身发抖,猛地将令箭掷上城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赞普亲赐的令箭!” 椎洛把玩着令箭,冷笑道:“有令箭就能证明你不是懦夫?” “那你要怎样才信?!”斥候几乎要哭出来。 “我记得你们出去十人,”椎洛突然俯身,眼中精光闪烁,“怎么就你一个逃回来了?” 斥侯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指着椎洛的鼻子大骂蠢货。 但眼下军情紧急,他只能强压怒火,急促道:“三个兄弟一个被擒,两个被杀!唐军追杀我们灭口,我抄近路才逃回来!” 椎洛眉头紧锁,心中天人交战。斥侯所言看似合理,但唐军队深入积石山这种事,千百年来闻所未闻,要他立即相信,确实强人所难。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突然打破沉寂。只见两名浑身是血的斥侯策马狂奔而来,远远就嘶声大喊:“唐军来了!备战!” 椎洛脸色骤变。若说一个斥侯可能谎报,现在三个斥侯异口同声,由不得他不信了。 “开城门!”他急忙下令。 第一个斥侯飞马入城,长舒一口气。就在这时,远处雪尘飞扬,一队铁骑如狂风般卷来。后来的两个斥侯见状,拼命抽打马匹:“快!再快些!” “关城门!快!”椎洛虽然做梦都想杀唐军立功,但也深知唐军厉害。 “等等!”两个斥侯急中生智,“我们掌握了唐军兵力和主将情报!若我们死了,你们就等着被唐军打个措手不及吧!” 椎洛闻言犹豫了。唐军虚实确实是关键情报,他只得咬牙道:“再等等!”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阵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嗖嗖嗖——” 一篷箭雨如飞蝗般袭来。城头守军纷纷中箭坠落,惨叫声此起彼伏。 “关——”椎洛的吼声戛然而止。 一支利箭精准贯穿他的咽喉,将他死死钉在城墙上。他瞪大的双眼中,最后映出的是一面猎猎作响的唐军战旗,正在风雪中急速逼近... 第168章 红叶关 罗追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那双瞪大的眼睛还死死盯着营地方向,那里有他刚烤好的全羊,可惜,他再也尝不到了。 主将暴毙,吐蕃守军顿时乱作一团。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唐军杀来了!” “快关城门!” “那是魔鬼!快逃啊!” 守军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有人抄起兵器要拼命,有人吓得腿软瘫坐,更有人裤裆湿了一片,在寒风中冒着热气。 “咻咻咻——” 李乾等人率领龙武军杀到,箭雨倾盆而下。 这些箭矢仿佛长了眼睛,专挑吐蕃兵士的咽喉、心窝招呼。龙武军的箭术堪称一绝,说射左眼绝不会偏到右眼。 “这...这还是人吗?” “唐军的箭怎会如此精准?” 吐蕃兵士吓得魂飞魄散,死死贴在城墙后瑟瑟发抖。他们何曾见过这等神射?有些新兵更是吓得屎尿齐流,城头弥漫着一股腥臊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名斥候十夫长突然高喊:“逃!快逃去下一关报信!”这话犹如黑暗中的一线曙光,吐蕃残兵顿时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往关后逃去。 能入选斥候的皆是军中翘楚,不仅武艺超群,更兼胆大心细。 这位十夫长虽身处绝境,却仍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他一声断喝,犹如醍醐灌顶,顿时让慌乱的吐蕃守军找到了主心骨。 “逃!快逃!” “速去禀报赞普,唐军杀来了!” 吐蕃兵士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涌出城门,朝西南方向狂奔而去。那场面,活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该死!”李乾咬牙切齿,手中横刀寒光一闪,十夫长应声倒地。 但为时已晚,已有上百吐蕃兵士逃出视野范围。李乾的心直往下沉,数月谋划,难道就要功亏一篑? 他猛夹马腹,硬弓连发,箭矢如流星般追向逃敌。 哥舒翰等人亦是面沉如水,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龙武军将士更是憋着一股狠劲,他们出征前被反复叮嘱要严守机密,如今却... 一番追杀过后,雪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吐蕃兵士的尸体。但仍有数十人逃出生天,消息泄露已成定局。 前方红叶岭巍然矗立。 这座关隘建在一片高耸的山塬上,扼守着咽喉要道。相传每到金秋时节,满山红叶如血,蔚为壮观,故而得名。 而此刻,它将成为唐军的下一个战场。 当李乾率军赶到红叶岭时,关上早已戒备森严。吐蕃守军弓弩上弦,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竟然真是唐军!”守将郎达瞪圆了双眼。 起初接到逃兵禀报时,他如同罗追一般嗤之以鼻,还将报信的士兵痛骂一顿。但随着逃兵接二连三到来,他不得不信,这才下令备战。 此刻亲眼得见唐军,郎达震惊之余,竟脱口问出一个千古奇问:“唐军!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这问题问得荒唐,两军交战,何须交代来路? 可郎达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非问个明白不可。不仅是他,城上吐蕃兵士也都伸长脖子,眼巴巴等着答案,活像一群好奇的孩童。 李乾一时语塞,半晌才回道:“来就来了,你管怎么来的!” 郎达却不依不饶:“自盘古开天,三皇五帝,秦皇汉武,从未有中原军队到此!你们莫非生了翅膀会飞?”这位吐蕃将领竟还读过些汉家典籍。 城头顿时议论纷纷: “定是长了翅膀!” “翅膀在哪儿?肋下没有!” “背上也不见啊!” “难不成...长在胯下?” 这番荒唐对话,让肃杀的战场平添几分滑稽。 唐军将士面面相觑,吐蕃守军却当真讨论起“唐军会不会飞”来。郎达更是探出半个身子,非要看个究竟不可。 李乾望着城头那群“求知若渴”的吐蕃将士,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娘的,要真在胯下长翅膀,那不成鸟人了?”一个吐蕃兵士嘀咕道,“飞起来还不得一路洒鸟粪?” 李乾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厉声喝道:“看什么看!哪来的翅膀!” “吐蕃狗嘴真毒,骂我们是鸟人!” “鸟人是啥?” “就是会飞的鸟人呗!” 龙武军将士气得牙痒痒。哥舒翰阴沉着脸,声如雷霆:“城上人听着!大唐五十万天兵已至,速速开门迎降!敢说半个不字,定叫尔等鸡犬不留!” “五十万?!”郎达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尖声叫道:“胡说!唐朝拢共才五十余万军队,哪来五十万大军到此!” “蠢货!”李乾冷笑,“大唐七千万子民,莫说五十万,百万大军也不在话下!”这话倒是不假,天宝年间唐朝人口确实超过七千万。 郎达将信将疑:“就算真有五十万,你们怎么过来的?莫非真有翅膀?” 李白、郭子仪差点笑出声来。李乾却使了个眼色,正色道:“不错!我们就是有翅膀!” “真有翅膀?” “在哪呢?” “让我们开开眼!” 吐蕃兵士又变成了好奇宝宝,眼巴巴等着看“神迹”。 “我们的佛祖庇佑,赐下神翼,专程来吐蕃降魔!”李乾煞有介事地说道。 吐蕃虽信佛教,却与中原大相径庭,正是后世所称的藏传佛教。李乾此言一出,郎达顿时脸色大变,颤声问道:“当真是佛祖赐予你们神翼?” 在吐蕃,佛教信仰之虔诚远非中原可比。佛门在他们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郎达气势顿时矮了三分,竟用商量的口吻道:“可否让我等瞻仰神迹?我们都是佛门虔诚信徒...” 这下轮到李乾犯难了。若真有翅膀,何须一关关苦战?直接飞过去便是。好在他急智过人:“神迹岂容凡夫俗子亵渎!你心不诚,不配得见!” “我向佛之心天地可鉴!”郎达双手合十,虔诚之态竟比面见赞普时还要恭敬。 “开城便让你见识!”龙武军齐声呐喊,为李乾助威。 “先见神迹,再开城门!”郎达咬定青山不放松。 李乾暗自懊悔:“早知如此,该准备副假翅膀...” “攻城!”哥舒翰一声令下,唐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关。 “睁大眼看好了!”李乾犹在虚张声势,“我们要飞了!” 郎达瞪圆双眼,嘴唇直哆嗦。待看清唐军仍是持刀冲锋,这才恍然大悟,气得跳脚:“好个奸诈唐人!竟敢戏耍我们!” “哈哈哈!”虽然军情泄露令人恼火,但这番对话还是把唐军将士逗乐了。 不见神迹,郎达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模样,将唐军骂得狗血淋头,指挥守军负隅顽抗。 红叶关地势险要,唐军虽勇猛异常,一时也难以攻克,只得暂退。 “速去向赞普报捷!”郎达得意忘形,仿佛打退了唐军主力似的。殊不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169章 明日破关 唐军徐徐退至关前,龙武军沉默地扎下营帐。中军大帐内,李乾、哥舒翰等将领默然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帐外暮色渐沉,帐内却仍无人开口。 消息泄露的打击,让这些铁血将领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原本天衣无缝的奇袭计划,本可一鼓作气直捣吐蕃腹地,成就连秦皇汉武都未能建立的功业。而今... “都别闷着了,”李乾终于打破沉默,“闷气可闷不死吐蕃人。” 众人点头,却仍无人应声。哥舒翰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事已至此,我们得做个决断。”李乾环视众人,“是继续进军,还是就此撤兵?即便现在退兵,我们也已创造了历史,秦皇汉武的大军都未曾踏足此地!这已是一座丰碑,足令后世景仰!” 确实,即便功败垂成,这支唐军也已创造了奇迹,深入积石山最远的中原军队。秦始皇的无敌雄师,汉武帝的虎狼之师,都未能企及此处。 “呵呵,”哥舒翰强打精神笑道,“我们对自己太苛求了。这次进军本就是险中求胜,积石山关隘重重,消息泄露在所难免。战争本就充满变数,纵是军神再世,也难料算无遗。” “即便不在此处泄露,后面几关也难免走漏风声。”哥舒翰一锤定音。众将纷纷颔首,深以为然。 李白轻抚长须,道:“大帅与监军所言极是。战场瞬息万变,纵使孙武、吴起复生,也难料算周全。我等已连克多关,仅余四关未下,已是旷世之功。” 这番宽慰之语,令帐中凝重的气氛渐渐舒缓。 “诸位且说说,是退是进?”哥舒翰环视众将。 郭子仪剑眉一扬:“末将以为当继续进军!此番远征准备充分,粮草充足。纵使奇袭不成,亦可强攻。岂能轻言放弃?” “末将附议!” “末将赞同!” 李白、李光弼、李平西齐声响应。 哥舒翰目光转向李乾:“监军之意?” 众将目光齐聚李乾身上。但见这位年轻统帅眉头紧锁:“退兵之议,暂且不提。初战受挫便思退兵,岂是大唐男儿所为?” “说得好!” 众将轰然应和。哥舒翰笑道:“正是!大唐铁军,从来都是在血火中淬炼而成!” “誓不退缩!”郭子仪等人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哥舒翰满意颔首:“这才是我大唐虎贲!”略作沉吟,“既如此,当议破敌之策。” 既然决定继续进军,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破关之策。 众将深知,这红叶关之险要,丝毫不逊于石堡城。方才的试探性进攻已证明,若要强攻,即便折损上万将士,也未必能破此雄关。 “红叶关依山塬而建,两侧虽不及第一关陡峭,却筑有五丈高墙,实难攀越。”李白抚须沉吟,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众将闻言,皆是眉头紧锁。他们何尝不知,若能突破两侧高墙,此关便唾手可得。但五丈之高,又谈何容易? “若是能填平高墙...”李乾突然开口,语出惊人。 “填平?”众将异口同声,眼中既有期待,又满是疑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乾却不答话,霍然起身:“随我来,仔细看看再说。”说罢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哥舒翰等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多问,纷纷跟上。只见李乾翻身上马,直奔关前。众将紧随其后,心中疑惑更甚。 来到关前,李乾凝神细观。但见两侧山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约六十度的斜坡。这坡度虽不算陡峭,但要在敌军眼皮底下攀爬五丈高墙,仍是难如登天。 正当李乾凝神观察之际,城头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嘲笑声。 “唐狗!有种就来攻城啊!” “滚回中原去吧!” “红叶关立关数百载,连松赞干布都折戟于此,就凭你们?” 吐蕃守军肆无忌惮地叫嚣着,声浪如潮。 郎达更是踱上城头,夸张地挥舞双臂:“唐人啊,你们的神翼呢?快飞啊!飞到逻些去啊!”那阴阳怪气的腔调,活像个跳梁小丑。 “哈哈哈!”城头爆发出震天哄笑。 饶是哥舒翰等人涵养极佳,此刻也不禁气得脸色铁青。李平西怒发冲冠,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李乾抬手制止。 “城上吐蕃狗听着!”李乾声若雷霆,“明日此时,必破此关!” “明日破关?”郎达捏着嗓子学舌,活像个戏子,“莫说明日,就是明年、后年、大后年...你们也休想!”他指着巍峨雄关,“松赞干布都打不下的关隘,你们唐狗算什么东西?” 吐蕃守军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甚至笑出了眼泪。在他们看来,这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荒谬。 李乾不再多言,勒转马头。在吐蕃人刺耳的哄笑声中,唐军将领们沉默离去,唯有雪地上深深的车辙。 “吐蕃狗,等着瞧!”哥舒翰等人愤然拨转马头,追上了李乾。 “监军,明日真能破城?”哥舒翰忍不住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必破无疑!”李乾斩钉截铁。 “当真?”李平西急不可耐地追问。 “不信?赌一把如何?”李乾嘴角含笑。 “赌就赌!若明日真能破城,我叫你祖宗!”李平西脱口而出。 “你年长于我,这小祖宗我可当不起。”李乾打趣道。 “哈哈哈!”众将指着李平西哄堂大笑。李平西涨红了脸,悻悻地闭上了嘴。 “究竟如何破城“”哥舒翰正色问道。 李乾勒住战马,马鞭遥指两侧山峰:“诸位请看,这山峰虽高却不陡,正可为我所用,一举填平两侧关墙。” “当真能填?” “如何填法?” 众将异口同声,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李乾压低声音,道出计策。 “啪!” “啪!” 众将不约而同地拍向额头,恍然大悟。 “妙啊!” “如此简单!” “我怎么就没想到?” 众人七嘴八舌,惊叹不已。 “自古奇谋多简单,只隔一层窗户纸。捅不破时想破头,捅破后笑自己痴。”李白文绉绉地感慨道。 这番话说到了众将心坎里,纷纷点头称是。 “今日好生休整,养精蓄锐,明日一举破城!”哥舒翰豪气干云地下令,声音里满是必胜的信念。 第170章 雪崩破关 翌日拂晓,朝阳初升,万道金辉洒落雪原,皑皑冰雪折射出瑰丽的光芒。龙武军已列阵完毕,将士们精神抖擞,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 哥舒翰与李乾策马而至。哥舒翰勒马阵前,声若洪钟:“弟兄们!我们千里奔袭,连克雄关,如今距逻些仅剩四关!这是旷世奇功!” “大唐万岁!”龙武军昂首挺胸,吼声震天。这确是他们足以自豪的壮举。 “红叶关虽阻我前路,但今日必破!”哥舒翰右臂高举,猛然劈下,“日落之前,我们要在关内庆功!” “夺城!夺城!”将士们再度呐喊,声浪排山倒海。 李乾催马上前:“大帅所言非虚!我军已有破城妙计,稍后便知。”他目光炯炯扫过众将士,“记住,这是我李乾说的!” 此言一出,军中疑虑顿消。毕竟这位屡创奇迹的监军,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出发!”李乾令旗一挥,龙武军兵分三路: 哥舒翰率主力列阵关前,伺机攻城。 郭子仪与李光弼领左路。 李乾亲率李白、李平西带右路。 左右两路将士攀援山塬。冰雪凝结如铁,缠布的战靴踏在上面稳稳当当。他们如灵猿般敏捷,很快便消失在晨雾之中。 “快看!唐军爬上去了!”吐蕃守军很快发现了异常,纷纷指指点点。 “这些唐狗想干什么?” “莫非想绕过红叶关?” “就算绕过去又能怎样?关隘在手,前后夹击,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郎达闻讯赶来,伸长脖子张望。当他看清在冰雪上攀爬的唐军时,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唐军就是这样破城的?”他扯着嗓子朝山上喊道:“你们莫不是来表演杂耍的?” “哈哈哈!”吐蕃守军哄堂大笑,有人甚至笑得直不起腰。 “吐蕃狗听好了!”李乾的声音从山上传来,“今日必破此关!” “唐狗疯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算摔下来也摔不进城里!” 吐蕃兵士的嘲笑声一浪高过一浪。郎达搓着手,眼珠滴溜溜直转:“来啊!升起火堆!烤牦牛肉!煨青稞酒!咱们边吃边看唐狗杂耍!” 这提议立即赢得满堂喝彩。很快,关内升起数十处篝火,肥美的牦牛肉在火上滋滋作响,青稞酒的醇香随风飘散。吐蕃兵士们故意揭开酒坛,让香气四溢。 “闻到了吗唐狗?” “想不想尝尝啊?” “就不给你们!馋死你们!” 他们变着花样嘲讽,各种粗鄙之语层出不穷。有人甚至解下裤带,对着山上的唐军撒尿,引来阵阵哄笑。 “弟兄们都听见了吗?吐蕃人这般‘盛情款待’,我们岂能辜负?”李乾将吐蕃人的嘲讽尽收眼底,高声激励将士。 “吃牦牛肉!喝青稞酒!”龙武军的怒吼震彻山谷。 这时,对面山塬上的郭子仪部正向这边挥手示意。李乾抬手回应,只听风中传来隐约却洪亮的呐喊:“监军!咱们比一比,谁先破关谁吃肉,落后的收尸!” “一言为定!”李乾朗声应战,转身对将士们喊道:“弟兄们!郭将军下战书了,咱们能认输吗?” “绝不认输!”龙武军士气如虹。 “挖!” 李乾手中横刀寒光一闪,深深插入冰层。反复几次后,他猛力一撬,整块坚冰应声而起,顺着山势轰然滚落。 “挖!” 将士们纷纷效仿,横刀如林,冰崩似雪。转眼间,无数冰块排山倒海般倾泻而下,场面蔚为壮观。 “哈哈哈!”吐蕃守军见状哄笑,“就这点冰块也想填关?” 但郎达突然脸色大变。他猛地跃起,左右环视后厉声喝道:“快阻击!唐狗要震塌山塬!” 见士兵们仍不以为意,郎达一脚踹翻身旁的士卒:“蠢货!他们是要引发雪崩填平关墙!” 这声暴喝如晴天霹雳。吐蕃守军这才如梦初醒,山塬上数尺积雪一旦崩塌,填平五丈关墙绝非难事。若放任唐军施为,日落前红叶关必破无疑! 唐军一旦入关,吐蕃守军必将溃不成军。郎达的警告让吐蕃士兵如梦初醒,个个面如土色。 郎达强自镇定,将守军分作三路:一路留守关内,两路分别向左右山塬发起冲锋。 “拦住唐狗!不许他们再挖!” “有种堂堂正正一战!” 吐蕃士兵的吼叫声在山谷间回荡,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砸!给我狠狠的砸!”龙武军抱起冰块,劈头盖脸地砸向冲来的吐蕃兵。冰雪飞溅中,不少吐蕃士兵被砸得头破血流,惨叫着滚下山崖,在关墙上摔得血肉模糊。 吐蕃兵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冲锋,好不容易逼近龙武军,却见对方脚踩雪橇,在冰面上灵活如飞。横刀寒光闪过,必有人头落地。没有雪具的吐蕃兵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作战了。 不到半个时辰,吐蕃军已折损上百人。残兵败将转身就逃,却被踩着雪橇的龙武军如风般追上,又是一场血腥屠杀。 “咔嚓——咔嚓——” 突然,一阵细碎的冰裂声响起,如同蛋壳破碎。 李乾低头一看,脚下冰面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雪崩!要雪崩了!”吐蕃士兵面无人色,惊恐万状。 数百人在冰面上厮杀,如此剧烈的震动,引发雪崩已是必然。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整片山塬的积雪开始崩塌,如千军万马般倾泻而下... 刹那间,一声震天巨响撕裂长空。 李乾脚下的冰雪如同断裂的大陆板块,开始缓缓滑动。 起初如蜗牛爬行,继而越来越快,最后竟如雷霆万钧,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向山下冲去。漫天飞雪扬起,将整个山塬笼罩在茫茫白雾之中。 “雪崩!是雪崩!”吐蕃士兵面如死灰,惊恐万状。他们深知雪崩的恐怖,却无处可逃,转眼间就有数十人被活埋。 令人震惊的是,龙武军将士却如鱼得水,踩着雪橇在崩塌的冰雪上自如穿梭,仿佛这不是生死战场,而是嬉戏的雪场。 “天佑大唐!破城!”李乾一声长啸,声震九霄。 “天佑大唐!” “破城!破城!” 龙武军的呐喊如惊雷炸响。他们手持横刀,踏着雪橇,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红叶关。 “轰——” 冰雪洪流与关墙轰然相撞,地动山摇。飞溅的雪沫如银河倾泻,五丈高的关墙瞬间被吞没。龙武军如猛虎下山,横刀所向,血肉横飞。 几乎同时,郭子仪部也从另一侧杀到。两支铁军如潮水般涌入关内。 “杀!”哥舒翰激动得满面红光,脖子伸得老长,活像只打鸣的公鸡,率先冲入敌阵。 第171章 乔巴关 唐军铁骑如潮水般涌入红叶关,胜负立见分晓。吐蕃残兵转眼间被肃清一空,城头很快便换上了大唐的旗帜。 “哈哈哈!”郭子仪撕下一大块烤得金黄的羊腿肉,满嘴流油地冲着李乾挤眼睛:“谁说日落才能破关?咱们监军大人这眼光可不太准啊!” 李平西举着青稞酒囊仰头痛饮,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就是!咱们龙武军出手,两个时辰都嫌多!”他抹了抹嘴,又撕下一大块牦牛肉:“吐蕃蛮子虽然可恶,这待客之道倒是讲究!” 哥舒翰、李白等人也都开怀畅饮,欢声笑语不断。 这场胜利来得比预想中容易太多,吐蕃守军自作聪明地前来阻挠,反倒引发雪崩,替唐军填平了关墙。 李乾轻叹一声:“可惜让郎达那厮跑了。” 哥舒翰摆摆手,胡须上还沾着酒渍:“雪崩时他若不走才是怪事。这会儿八成已经逃到乔巴关了。”他举起酒囊:“弟兄们吃饱喝足,咱们就去会会他!” 众将轰然应诺,一时间关内尽是觥筹交错之声。酒足饭饱后,哥舒翰振臂一呼,唐军整装出发,旌旗猎猎,直指乔巴关。 ---------------- 乔巴关依山而建,右侧险峰直插云霄,终年云雾缭绕,左侧则是千仞冰崖,皑皑白雪覆盖如银。 关上的吐蕃士兵三五成群,围坐在篝火旁大快朵颐,酒酣耳热之际,话题总离不开即将到来的大战。 “这次倾国之兵出击,定要夺回大非川!” “杀尽唐狗,直捣长安!” 正说得兴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守军循声望去,只见红叶关守将郎达单人独骑疾驰而来,浑身沾满冰雪,狼狈不堪。 “快开城门!我要见祖巴将军!”郎达声音嘶哑,满脸惊惶。 城门刚开,郎达便策马冲入。 祖巴此刻正在关内大帐中豪饮,这位年过四旬的守将虎背熊腰,此刻正举着酒囊痛饮。在这与世隔绝的雪域雄关,除了饮酒作乐,实在别无消遣。 “将军,郎达求见。”亲卫入内禀报。 “郎达?”祖巴醉眼朦胧,咧嘴笑道:“让他进来。这小子莫不是跟娘们在雪地里打滚,冻得受不住了?” 待郎达入内,祖巴见他满身冰雪混着汗水,更是大笑:“我说郎达,这天寒地冻地,要找女人也该在关里暖和。要是在雪地里冻住了,可怎么分得开?” 祖巴自以为说了个绝妙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 郎达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祖巴!唐军打来了!” “好啊!”祖巴重重拍案,酒水四溅,“快带几个唐狗来让老子杀个痛快!这鬼地方连个活物都见不着,可憋死老子了!”他满脸戏谑,压根没把这话当真。 “谁跟你开玩笑!”郎达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 祖巴笑意更浓:“好好好,就算唐军来了,在哪儿呢?”他眯着醉眼,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红叶关已失,唐军转眼就到乔巴关!”郎达急得直跺脚,“祖巴,速速备战!” “哈哈哈!”祖巴笑得前仰后合,“红叶关?那可是连松赞干布都攻不下的雄关!唐军莫非是天神下凡?” 郎达气得浑身发抖:“唐军卑鄙!他们从两侧破冰,引发雪崩填平关墙!我派人阻拦,反倒帮了他们!” 祖巴的嘴巴张了又合,半晌才挤出一句:“当真?” “军情紧急,我岂会胡言!”郎达痛心疾首,“醒醒吧!我也不信唐军能来,可他们就是来了!不信红叶关会破,可它偏偏就破了!” 郎达回想起唐军突袭的情景,仍觉恍如梦中。 初闻唐军来袭时,他嗤之以鼻;待亲眼所见,又不得不信。当唐军扬言要破关时,他更是当作天大的笑话。可谁曾想,唐军言出必行,竟真的一举攻破了红叶关。 “引发雪崩填平关墙...”祖巴喃喃自语,醉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这法子...松赞干布当年怎就没想到?”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郎达急得直跳脚。 祖巴半信半疑地下令:“传令全军,备战!”心想有备无患总没错。 吐蕃士兵懒洋洋地登上城头,个个面带讥笑。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何曾有过中原军队到此?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祖巴披甲执刀,打着酒嗝晃上城楼。放眼望去,雪原空荡,顿时怒目圆睁:“唐军在哪?嗯?在哪?” “不出一个时辰必到!”丢了关隘的郎达异常清醒。 “好!老子等两个时辰!”祖巴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郎达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轰隆隆——”不到盏茶时分,闷雷般的蹄声由远及近。 “来了!”郎达精神一振。 祖巴醉眼圆睁,只见天边先是浮现一道银线,转眼化作滔天巨浪。旌旗猎猎,“唐”字大纛在寒风中格外刺目。 “真是...唐军?”祖巴的酒醒了大半,难以置信地摇头,“自开天辟地,...从未有过啊!” 李乾这支铁军,正在创造千年未有的壮举。不管祖巴如何震惊,唐军已如泰山压境般列阵关前,军容之盛,令人窒息。 祖巴醉眼朦胧间,仍察觉到这支唐军的不同寻常:“这支唐军...怎么看着不太一样?” “是龙武军。”郎达语气沉重,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龙...龙武军?”祖巴晃了晃脑袋,突然一个激灵:“李隆基的禁军?!” 关前,李乾等人策马而立。 哥舒翰声如雷霆:“城上吐蕃听着!速速开关投降!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这声暴喝震得城头积雪簌簌落下,吐蕃士兵无不色变。 “嗝——”祖巴却浑不在意地打了个酒嗝,挥手道:“唐将听好了!本将奉赞普之命镇守此关!听说你们用雪崩破了红叶关?” 他醉醺醺地指向右侧绝壁,“看清楚了!这山峰连猴子都爬不上去,冰层厚得连鹰都站不住脚!你们倒是崩一个给我看看?” 右侧山峰如刀削斧劈,冰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确实连飞鸟都无处落脚。 “混账!”哥舒翰气得脸色铁青。众将也都怒不可遏,恨不能将这醉鬼碎尸万段。 “唐将啊!”祖巴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就算你们真长了翅膀,也奈何不了我这乔巴关!右边是插天绝壁,左边是万丈冰崖!你们能怎样?啊?能怎样?“” 说到兴起,他仰天大笑,笑声在峡谷间回荡。吐蕃士兵也跟着哄笑起来,嘲弄声直冲云霄。 第172章 唐军打来了 逻些城虽值隆冬,却处处洋溢着狂热的战意。随着出兵大非川的日期临近,整座城池都沉浸在一种近乎癫狂的氛围中。 吐蕃人茶余饭后,无不在谈论如何痛击唐军、收复失地,就连梦中都在挥舞刀剑。 “唐军打来了!” “唐军杀到乔巴关了!” 正当人们聚在街头巷尾高谈阔论时,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显得格外刺耳。报信的骑兵风尘仆仆,声嘶力竭地重复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哈哈哈——” 回应他们的却是一阵哄堂大笑。吐蕃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甚至笑出了眼泪。 “乔巴关?那可是积石山最后三关之一!” “何曾有过中原军队打到那里?” “我祖祖辈辈都没听过这等笑话!” 人们摇着头,继续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战事。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痴人说梦。报信的骑兵只得继续策马狂奔,直扑红山宫。他们的喊声惊动了宫门禁卫,慌得侍卫们急忙入内禀报。 红山宫内,墀德祖赞与群臣正沉浸在战前的狂热中。五十万大军即将压向大非川,在他们看来,这必将是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 今时的吐蕃早已非薛仁贵时代可比,定能一雪前耻。 “到了大非川,先扎营对峙,”墀德祖赞红光满面,兴奋地搓着手,“一来消耗唐军粮草,二来为断其粮道争取时间。本赞普亲率中军...” 话音未落,一名禁卫慌慌张张冲进来:“禀赞普!大事不好!唐军...唐军打到乔巴关了!” 殿内骤然一静。群臣面面相觑,脸色古怪,嘴角不住抽搐。 “哈哈哈——” 墀德祖赞笑地从宝座上滑下来,大论直接笑瘫在地,像犯了癫痫般抽搐。就连一向清醒的小论也笑趴下了,上气不接下气。 “唐军...打到...乔巴关?”墀德祖赞学着禁卫的腔调,惟妙惟肖,“是...他们汉人三皇五帝的军队吧?” “三皇五帝可没到过乔巴关!”大论边笑边接话。 “那...定是秦皇汉武的雄师了?” “秦皇汉武也没到过!” “所以...”墀德祖赞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唐军更不可能来!” 殿内再次爆发出震天的笑声。禁卫站在原地,仿佛在看一群疯子。 殿内君臣犹自沉浸在戏谑的欢愉中,这堪称他们生平听过最荒唐的笑话。然而笑声未落,又一批风尘仆仆的吐蕃士兵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禀赞普!唐军已至巴乔关!” 墀德祖赞脸色骤变,厉声喝问:“尔等隶属何部?” “回赞普,我等奉祖巴将军之命,特来禀报军情!”为首的士兵单膝跪地,“唐朝龙武军兵临城下!” “龙武军?”大论慢条斯理地爬起身,“且说说,这龙武军是何模样?” 士兵们七嘴八舌道:“那些唐军个个虎背熊腰,身披明光铠,日光下银光闪闪,晃得人睁不开眼!”说着竟流露出艳羡之色,“若能得一副明光铠...” “住口!”大论勃然变色,“谁不知龙武军装备精良?我吐蕃铠甲就如此不堪?尔等危言耸听,按律当斩!” “我等亲眼所见,岂敢妄言?”士兵急得额头冒汗,“此等军情,谁敢作假?” 这话倒是不假。数千年来,中原军队从未踏足此地,编造这等谎言无异自寻死路。 大论见赞普眉头紧锁,追问道:“那唐军究竟如何到此?” 此时,墀德祖赞陷入两难。信,这是数千年未有之事;不信,士兵们言之凿凿,细节详尽。 “我们确实不知唐军如何到来,”士兵急声解释,“但红叶关失守的经过,我们亲眼所见!” “荒谬!”大论厉声打断,“唐军难道会飞不成?” 墀德祖赞终于开口:“红叶关...是怎么丢的?”这位赞普深知,那座连松赞干布都束手无策的雄关若真被攻破,唐军来袭的可信度将大增。 “回赞普,唐军从两侧攀爬,挖雪填墙。郎达将军派兵阻拦,激战引发雪崩,转眼就填平了关墙!”士兵的回答掷地有声。 “什么?!” 满朝文武齐刷刷站起,面露骇然。这计策简单却致命,再无人敢质疑军情的真实性。 “吼——” 墀德祖赞如受伤的猛兽般暴起,发出一声震天咆哮。他面目扭曲,双拳紧握,浑身颤抖,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殿内鸦雀无声,群臣噤若寒蝉。 “赞普息怒,”小论壮着胆子进言,额上冷汗涔涔,“当务之急是应对之策...得想办法处置....” 墀德祖赞利剑般的目光刺得小论连连后退。 “呼!” 良久,墀德祖赞长舒一口气,神色渐缓:“小论所言极是。”右手一挥:“都坐下,速议对策。” 墀德祖赞缓缓落座,沉声道:“唐军已至巴乔关,距突破积石山仅剩三关。诸位以为当如何应对?” 大论不断擦拭额头的冷汗,那汗水却如泉涌般源源不断:“唐军占据巴乔关,等于扼住了我军咽喉。积石山关隘连环,只要一处不通,五十万大军便寸步难行,收复大非川即成泡影” 殿内一片肃穆。谁都明白,若积石山通道被截断,所谓收复失地不过是镜花水月。 “必须夺回关隘!”大论斩钉截铁地总结。 “夺回关隘!”群臣齐声请命,声震屋瓦。 墀德祖赞却沉默良久,空气仿佛凝固。终于,他沉声问道:“诸位以为,唐军能否攻下巴乔关?” “禀赞普!”报信士兵抢先回答,“祖巴将军立下军令状,绝不让唐军越雷池一步!巴乔关右侧绝壁连飞鸟都难立足,左侧是万丈深渊,可谓固若金汤!”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确实,巴乔关地形之险,较红叶关更甚。 “好!”墀德祖赞拍案而起,“传令祖巴,此战若胜,擢升孙波茹大帅!”见信使喜形于色,他又厉声道:“巴尔丹珠听令!率精兵一万为先锋,即刻驰援巴乔关!” 眼中寒光一闪,墀德祖赞一字一顿道:“本赞普将亲临前线,誓要夺回所有关隘,光复大非川!” 第173章 破关良策 哥舒翰的中军大帐里,李平西的怒骂声不绝于耳。 “气煞我也!”李平西脸色铁青,在帐内来回踱步,“该死的祖巴!该死的吐蕃狗!竟敢如此嚣张!” 自唐军兵临巴乔关下,寸步难进已令人焦躁。更可恨的是祖巴那副嘴脸,竟在城头公然挑衅,问唐军能奈他何?这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李平西性子最急,方才在城下与吐蕃守军对骂,反被嘲弄得七窍生烟。 “咦?”骂了半天,他突然发现李乾等人正悠闲自得地品茶,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愕然,“你们就不生气?” 李白轻拍他肩膀:“气大伤身,何苦来哉?” “我可没你这般好涵养!”李平西狠狠甩袖,“打了一辈子仗,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吐蕃狗!” 李光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不过话说回来,你生气的模样倒像我家那顽皮小子。” “你占我便宜!”李平西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好了。”哥舒翰抬手制止,意味深长道:“我们不是大度,只是犯不着跟将死之人计较。” “将死之人?”李平西一脸茫然,“莫非...你们已有破关良策?” 帐内众人相视一笑,那笑容让李平西突然觉得,祖巴的好日子恐怕真的到头了。 “破关之策不就在眼前?只是你没瞧见罢了。”李乾轻抿一口茶,笑道:“初到巴乔关时,我们已将此关地形尽收眼底,破关之法了然于胸。这几日不过是养精蓄锐罢了。” “真有良策?”李平西眼中精光暴射,一个箭步冲到李乾跟前:“监军快说与我听听!” “不可!”李白抢先阻拦,郭子仪等人也连声附和。 “你们...”李平西气得直跺脚。 李乾悠然道:“你且出帐去,仔细看看巴乔关的地形,自然明白。” “看就看!”李平西见众人都不松口,赌气冲出帅帐。 “他能看出来吗?”李光弼望着帐帘晃动,有些怀疑。 哥舒翰捻须笑道:“李平西勇冠三军,只是素来不爱动脑。让他琢磨琢磨也好。” 话音刚落,帐外突然传来李平西的欢呼:“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只见他风风火火冲进来,拍着脑门直嚷:“我真是蠢!竟到现在才想到!” 众人哄堂大笑。 “大帅,监军,咱们这就动手?”李平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哥舒翰正色道:“自入积石山以来,我军连番征战,人困马乏。这三日休整,正是为了今日一战。” “让我打头阵!”李平西急不可耐。 “你既最后想到,就留守大营。”哥舒翰不容置疑地下令:“李平西听令!命你镇守大营,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李平西虽满心不甘,却仍肃然领命。 看着李平西那副气鼓鼓的模样,李乾等人忍俊不禁。 “平西啊,”哥舒翰语重心长道,“往后多动动脑子,好差事自然少不了你的。这次就当是个教训。” “末将谨记大帅教诲。”李平西臊得满脸通红。在座诸将都早看破玄机,唯独他后知后觉,这教训确实深刻。 安顿好大营防务后,哥舒翰一声令下,数千龙武军轻装出发。他们身着狐裘,背负睡袋、干粮,腰挎陌刀,在风雪中列队前行。 这支奇兵并未直扑巴乔关,而是绕至关后十余里的山脚下。 眼前这座雪山高耸入云,海拔足有数千米。寒风如刀,却挡不住将士们的热情。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膝的积雪中艰难攀登,整整一日方至峰顶。 “挖雪洞!”哥舒翰一声令下。 原来当日勘察地形时,李乾等人便已定下奇策,巴乔关正面强攻难如登天,唯有从山顶着手。但要完成这一壮举,必须在冰峰之巅安营扎寨。 将士们挥动横刀掘雪,遇坚冰则用陌刀劈砍。这战场利器在此时竟也大显神威,不多时便凿出千余雪洞。这些洞窟大小不一,简陋却实用。 夜幕降临,雪洞内,李乾等人裹着狐裘钻入睡袋。虽寒气刺骨,但比起露宿雪野已是天堂。 若无这御寒的睡袋,攻克巴乔关怕是难上加难,真该给王维记上一大功。 翌日拂晓,龙武军用罢战饭,在李乾等人的指挥下开始了浩大工程。众将仔细勘察地形后,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线,命将士沿此挖掘。 表层积雪松软,很快便被清理一空,露出坚硬如铁的万年玄冰。横刀劈砍已力有不逮,好在备有陌刀这等利器。 李乾当即将龙武军分作数队,一队持陌刀劈冰,一队用横刀挖掘。轮番作业之下,冰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延伸,从数寸到逾尺,再由数尺至近丈,最终深达数丈... ------------------- 巴乔关内,祖巴正大摆宴席,庆贺自己即将荣升孙波茹大帅。 虽说墀德祖赞许诺的是“战后升迁”,但在祖巴看来,唐军绝无可能攻破此关,这大帅之位已是囊中之物。欢喜之下,竟提前以“大帅”自居,下令全关大庆。 消息传开,吐蕃守军欢腾如沸,关内张灯结彩,比年节还要热闹三分。 当祖巴在一众亲卫簇拥下入场时。 “恭迎大帅!”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祖巴飘飘然如登云端,笑的眉眼都挤作了一团。 “免礼!”祖巴故作威严地抬手,脸上却掩不住得意之色,“赞普英明,擢升我为孙波茹大帅。本帅既感欣喜,又觉责任重大!孙波茹沦陷唐人之手,实乃我吐蕃百年未有之耻!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激动处,他声调陡然拔高:“本帅将亲率尔等,直取大非川,光复故土!” “夺回大非川!” “夺回大非川!” 吐蕃士兵群情激愤,吼声震天,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尔等都看见了,唐军胆小如鼠,连乔巴关都不敢攻打!”祖巴越说越起劲,“这等鼠辈,怎配占据大非川?收复失地,易如反掌!” “轰隆——!” 一声炸雷般的巨响骤然降临,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所有人茫然望天,晴空万里,何来雷声? “快看上面!”有眼尖的士兵突然惊叫。只见一块房屋大小的巨型冰块,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天而降。 “逃命啊!” 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上庆功宴?吐蕃士兵抱头鼠窜。 “轰——!” 冰块重重砸在空地上,碎冰四溅。来不及躲避的士兵非死即伤,惨叫声此起彼伏。 待尘埃落定,祖巴强作镇定,还想继续庆贺。士兵们以为这只是意外,战战兢兢重新聚拢。 谁知“轰隆隆”的巨响接二连三传来,更多的巨型冰块正排山倒海般砸下! “雪崩了!” “快跑啊!” 吐蕃士兵魂飞魄散,如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整个关隘乱作一团,方才的豪言壮语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第174章 天塌地陷 与乔巴关内的混乱截然相反,山顶上却是另一番景象,龙武军将士们欢呼雀跃。 “咔嚓!咔嚓!” 冰层断裂声如同惊雷,一声响过一声。 那块突出山体的万年玄冰,此刻正缓缓下沉。这块足有半座山峰大小的巨冰,重逾万吨,若是坠落,足以将整个乔巴关埋葬十次有余。 经过几日奋战,这庞然大物终于开始松动。将士们的欢呼声在山谷间回荡: “动了!真的动了!” “这块冰砸下去,十个乔巴关也完了!” “祖巴那厮不是叫嚣我们引不动雪崩吗?让他尝尝冰崩的滋味!” 议论声中,巨冰下沉速度骤然加快。磨盘大小的冰块如雨点般砸落,撞击山壁发出震天巨响。 “咔嚓!” 更令人心惊的是,众人脚下的冰层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这些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着,从发丝粗细,到手指宽度,转眼已有手臂般粗壮。 “不好!快撤!”李乾厉声喝道。 这万年冰原本是一体,巨冰坠落必会引发连锁反应。若真引发大规模雪崩,后果不堪设想。 哥舒翰等人也反应过来,急令撤退。 可有些将士却恋恋不舍。 “这等奇观,不看太可惜了!” “错过这般景象,岂不遗憾终生?” 龙武军将士们仍恋恋不舍,迟迟不愿离去。 “违令者军法处置!”哥舒翰一声雷霆暴喝,终于让将士们回过神来。 众人慌忙取出雪橇,如离弦之箭般向山下飞驰。转眼间,数千道身影在雪坡上划出优美弧线,蔚为壮观。 然而身后景象却令人毛骨悚然,巨大的冰裂缝如活物般急速蔓延,每条都宽达数丈,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幽冥的深渊。 “多亏监军机警!再晚片刻...”哥舒翰等人暗自后怕,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 回头望去,只见万丈雪浪排山倒海般扑来,白茫茫一片遮天蔽日。 “雪崩!快逃!” 龙武军将士魂飞魄散,拼命加速。雪橇在雪面上划出深深痕迹,却仍甩不开身后穷追不舍的雪浪。 生死竞速间,眼看雪崩就要吞噬全军,众人终于冲至山脚。 “别停!继续冲!”李乾声嘶力竭地大吼。众将齐声呼应。 这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无需催促,借着惯性继续向前飞驰。 “轰——” 雪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吞没山脚,其威势胜过千军万马。更可怕的是,山坡上的冰雪仍在源源不断涌来。 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持续数里,最终雪浪还是追上了龙武军。众人如秋风中的落叶般被气浪掀飞。 “啊!”李乾只觉天旋地转,重重摔在雪地上。眼前一黑,冰冷的雪潮已将他彻底吞没... ----------------- 乔巴关内,祖巴与吐蕃士兵如惊弓之鸟,在坠落的冰块间仓皇逃窜,却始终不明就里。 “怎会突然雪崩?” “我驻守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异象!” “莫非触怒了天神?” 吐蕃人素来迷信,想到可能招致神罚,无不面如土色。 “天神降罚?闻所未闻啊!” “那会是什么?难道是唐军作祟?” “唐军?他们哪有这等本事?” “可他们既不进攻也不撤退,必有诡计!” 七嘴八舌间,众人终于将怀疑指向唐军。唯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却又令人难以置信,唐军究竟如何做到的? 然而此刻已无暇细想,越来越多的冰雪倾泻而下,再不逃命必死无疑。 “弃关!快逃!” 不知谁先喊出这句,顿时一呼百应。吐蕃士兵如惊兔般窜出关隘,向西狂奔。 “该死的唐军!我的大帅之位啊!”祖巴仰天悲鸣。眼看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竟在这天降灾祸中化为泡影。 虽万般不甘,终究性命要紧。祖巴一咬牙,正要逃命—— “轰!!!” 一声震天巨响,那块半山大小的巨冰挟着毁天灭地之势轰然坠落。 巨冰尚未落下,呼啸的劲风已如飓风般骇人。 吐蕃士兵抬头望去,只见那庞然大物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光芒,瑰丽如天神锻造的黄金圣器。 然而此刻,这璀璨光芒在他们眼中无异于死神的镰刀,个个使出吃奶的力气逃命。 “轰——!” “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接连不断,漫天碎冰如银河倾泻,所过之处白浪滔天,这般景象,纵是神明手笔也不过如此。 若在平日,吐蕃人定会欢呼雀跃,此刻却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终于,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传来,巨冰狠狠砸在乔巴关上!大地剧烈颤抖,无数碎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整座关隘吞没。 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吐蕃士兵,永远埋葬在了这片冰雪炼狱中。 祖巴等人亲眼目睹,在那片白茫茫的冰雪间,不时绽开刺目的血花。 “扑通!扑通!”吐蕃士兵双腿发软,纷纷跪倒在地,面如死灰。这般毁天灭地的力量,任谁见了都会胆寒。 另一边,留守的李平西和龙武军将士同样目瞪口呆。 尽管这是他们亲手制造的“杰作”,亲眼所见时仍震撼得浑身发软,跌坐在地。 望着被彻底埋葬的乔巴关,李平西脸上不见喜色,只有无尽的震惊。额头冷汗如泉涌,擦去一层又渗出一层,仿佛永远止不住... 不仅李平西惊骇欲绝,所有龙武军将士都呆若木鸡。这一幕,注定成为他们毕生难忘的记忆。 良久,李平西才如梦初醒,猛地跳起来:“大帅和监军呢?可有人看见?” “没有!”将士们这才惊觉不妙。 “快!救人!”李平西话音未落,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龙武军虽不明就里,却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山脚早已面目全非,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不时有浑身雪白的龙武军从雪堆里爬出,活像一个个雪人。 “救人!快救人!”无需命令,将士们已自发展开救援。 “埋在下面的吼一声!”有人喊道。 “蠢货!”李平西怒喝,“被埋了怎么吼?让他们弄出点动静来!” 在这茫茫雪原上,若没有指引,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将士们拼命挖掘,每救出一人,救援队伍就壮大一分。 “大帅呢?监军呢?”郭子仪、李白、李光弼陆续被救出,却始终不见哥舒翰和李乾的身影。 众将脸色煞白,声嘶力竭地吼道:“挖!继续挖!” 哥舒翰身为主帅,李乾更是三十万大军的灵魂人物。若他们有个闪失...众人不敢再想,只能发疯似的在雪地里搜寻。 第175章 雪中获救 朔风怒号中,龙武军将士们早已挥汗如雨。 铁锹翻飞间,积雪四溅,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在挖掘。可随着时间推移,冰雪之下始终不见人影,将士们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郭子仪、李白等人面色铁青,在这冰天雪地里,他们的额头却不断渗出冷汗。 每一次擦拭,新的汗珠又立即滚落。李光弼的双手已经冻得发紫,却仍死死攥着铁锹不肯停下。 “这里有动静!”突然一声惊呼划破凝重的空气。众将如离弦之箭冲向声源处,七手八脚扒开积雪。 只见哥舒翰浑身覆冰,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这位平素生龙活虎的猛将,此刻已是命悬一线。军医急忙上前,探得微弱心跳后,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连忙将他抬往营帐救治。 可李乾依旧下落不明。 将士们的动作越发急促,铁锹与冻土碰撞的声音在雪原上回荡。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郭子仪的脸色已苍白如雪。谁都明白,在冰雪中埋藏这么久,生还希望渺茫。 被雪崩掩埋之人,最致命的并非严寒,而是无法呼吸。即便武功盖世,也难逃窒息而亡的命运。 李白突然哽咽出声:“这该如何是好...” 众将面面相觑,雪地上只余铁锹掘土的闷响,和压抑的抽泣声。 李乾在军中威望极高,尤其在龙武军中更是无人能及,即便是郭子仪此刻的声望也难以与之比肩。 这不仅因为他作战勇猛,更因其谋略过人,唐军能顺利抵达此地,李乾当居首功。 将士们原以为李乾必死无疑,此刻无不悲痛欲绝。 “啊!” 突然,一名龙武军将士失声惊呼,只见一只沾满冰雪的大手破雪而出! “那是...快挖!”郭子仪等人虽暗自期盼这是李乾,却都心知希望渺茫,谁也不敢奢望奇迹。 众人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刨开积雪。不多时,一个脑袋渐渐显露。待看清面容,赫然正是李乾! 此时的李乾虽面色苍白,略显虚弱,却呼吸平稳,全然不似众人想象中的冰冷尸骸。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让郭子仪等人目瞪口呆,个个如同见了鬼魅般盯着李乾,半晌说不出话来。 “噗!”李乾吐出一口浊气,深深呼吸几下,精神为之一振。见众人这般神情,不禁诧异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莫非不认得我了?” “这...这竟是真的?真是监军大人?” “监军,您怎会安然无恙?” “是啊!连大帅被挖出来时都险些窒息,监军却...” 将士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原来如此。”李乾恍然大悟,“被雪掩埋最危险的是无法呼吸。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能存活多时。” “监军有何妙法?”众人齐声追问。 “方法其实很简单。”李乾解释道,“先在身下挖个雪洞避免立即窒息,再慢慢向上挖掘。运气好的话,就能重见天日。” “就这么简单?”众人仍将信将疑。 “确实如此。”李乾郑重颔首,语气笃定。 众人仍是不信,郭子仪、李白等人亲自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李乾拉了出来,又探头去查看他原本被掩埋的位置。 果然如他所言,雪下竟有一条深深的雪洞,蜿蜒向上,直通外界。 李乾的法子看似玄妙,实则简单,冰雪之中本就蕴含空气,只要在身下挖出一个雪洞,空气便会逐渐积聚其中。 当然,若是一动不动,空气迟早会耗尽。唯有不断向上挖掘,才能既获取新鲜空气,又可能最终破雪而出。 李乾正是这般,一寸一寸地向上挖掘,最终硬生生从死亡边缘爬了出来。 “监军,您真是神了!”将士们欢呼雀跃,兴奋地将李乾高高抛起,随后簇拥着他返回营地。 此时,哥舒翰已恢复了些许气力,只是仍显虚弱。见李乾安然归来,他大喜过望,连忙请教其中缘由。 待听完李乾的解释,他不由得连连赞叹,感慨万分。 不过,李乾能活着出来,终究有几分运气。倘若挖掘途中冰雪再度崩塌,他恐怕就再无生机了。 清点损失时,众人发现,龙武军有二十余人被冰雪掩埋,数百把陌刀和洞中存放的睡袋也尽数损毁。 然而,相较于攻下乔巴关的辉煌战果,这点损失简直微不足道。 接下来的任务不言自明,清理出一条进军通道。但此事急不得,须得等山上的冰雪彻底稳定,不再崩塌方可行动。 此次雪崩规模极大,整座山峰的积雪倾泻而下,冰雪坠落之势足足持续了两日才终于停歇。 唐军立刻出动,在碎冰堆积的废墟中艰难开凿,仅用半日便清理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 龙武军顺利穿过乔巴关,继续向下一关进发。 “下一关是癿藏关,建在两座山峰之间。”李乾目光炯炯,率先说道:“那两座山峰上均有突出的冰棱,我们只需如法炮制,再来一次雪崩,便能一举攻破此关!” “此计虽妙,可惜我军陌刀几乎尽失。”哥舒翰连连摇头。 “这有何难?”李乾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大唐最不缺的就是陌刀,从大非川调一批来便是。大不了晚个十天半月破关。” 他忽而眉峰一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或许......这癿藏关根本无需破冰。” “不破冰?那如何攻取?”哥舒翰一时愕然。 李乾正欲解释,忽见李浚策马疾驰而来,远远便高声喊道:“禀大帅、监军!癿藏关使者求见!” “带过来。”哥舒翰大手一挥。不多时,一名吐蕃大汉被龙武军团团围住,押至跟前。 那吐蕃将领翻身下马,恭敬行礼:“末将图愣,癿藏关副将,奉戈尔巴大人之命特来拜见。”他说话时目光闪烁,不住偷瞄哥舒翰神色。 “所为何事?”哥舒翰沉声问道,面色如古井无波。 “戈尔巴大人久仰大帅威名,愿......愿效犬马之劳。”图愣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 “哦?是要归顺我大唐?”哥舒翰语气平淡,却让图愣额头沁出冷汗。 ”吐蕃狗要投降?”四周龙武军顿时哗然,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将士们面面相觑。 “是是是!投降!我们投降!”图愣连连作揖,姿态谦卑至极。 “有何条件?”哥舒翰目光如炬。 “不敢提条件!”图愣九十度躬身,战战兢兢道:“只是......乔巴关不战而破之事,令我等寝食难安。癿藏关地处两山夹缝,峰顶悬冰若坠,顷刻便能将关隘掩埋十次有余......”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乔巴关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癿藏关守军岂能不惧? “戈尔巴大人召集众将商议,我等一致认定,与大唐为敌必是死路一条。若弃关而逃,亦是死罪难逃。”图愣眼巴巴地望着哥舒翰,额上渗出细密汗珠,“我等只求一个机会,愿为大唐立功赎罪。” “立功?”哥舒翰剑眉一挑,威势逼人。 图愣浑身一颤,慌忙改口:“若大帅为难......我等但求活命!” 哥舒翰与李乾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沉吟道:“此事......须看尔等诚意。” “我等真心归顺!”图愣急声道,“我军中多为奴隶,冲锋陷阵是我们的本分,论功行赏却从未有份。这般卖命,谁人甘心?”他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听闻大唐没有奴隶,人人皆可凭本事建功立业......我等向往已久,今日终得天赐良机!” 吐蕃的奴隶制度与大唐的封建制度形成鲜明对比。在大唐,即便是异族将领也能封侯拜将;而在吐蕃,奴隶世代为奴,永无翻身之日。 哥舒翰朗声一笑,指着身旁众将道:“你看李光弼将军是契丹人,本帅是突骑施人,如今不都统领千军万马?大唐用人,唯才是举!”他大手一挥,“准了!从今日起,尔等便是我大唐将士!” “谢大帅恩典!”图愣五体投地,重重叩首,声音哽咽。 第176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癿藏关巍然矗立在两座如刀削斧劈般的险峰之间,峰顶直插云霄,陡峭得连飞鸟都难以驻足。 两座山峰各悬一块巨大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寒光,仿佛两柄悬在关隘上方的利剑。 戈尔巴身披一件锈迹斑斑的明光铠,昂首挺胸地率领吐蕃士兵列队出城。 这件在唐朝早已该回炉重铸的铠甲,此刻却被他视若珍宝,不时用手擦拭着胸前的锈痕。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戈尔巴一声暴喝,声如洪钟,“准备迎接唐军!” “迎接唐军!” 吐蕃士兵的欢呼声在山谷间回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对他们而言,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唐军接受了他们的归降。光是想到从此能摆脱奴隶身份,获得自由之身,就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 当图愣带回唐军允降的消息时,戈尔巴立即召集全军,他沉声分析:“以唐军破乔巴关的手段,我们根本守不住这癿藏关。若是弃关而逃...”他故意顿了顿,“赞普的怒火,想必诸位都清楚。” 士兵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在吐蕃,战败的将领和逃兵从来只有死路一条。而作为奴隶,他们更清楚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不是被处死,就是被贬为更低贱的奴仆。 “但若是归顺大唐...”戈尔巴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我们不仅能重获自由,更能凭战功封妻荫子!”这句话像火星般点燃了所有士兵眼中的希望之火。 此刻,他们整齐列队在关前,翘首以盼。 忽然,大地开始微微震颤,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来了!唐军来了!”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 所有吐蕃士兵都踮起脚尖,望向远方。只见地平线上,一支铁甲洪流正滚滚而来,阳光在明光铠上跳跃,宛如一条奔腾的星河。 龙武军将士列阵而立,明光铠在高原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戈尔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斑驳的铠甲,又抬头望向那一片银光闪闪的军阵,顿时生出乞丐遇见王侯的窘迫感。 “全是明光铠!清一色的明光铠啊!”吐蕃士兵们发出阵阵惊叹,眼中闪烁着艳羡的光芒。 他们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破旧的皮甲,仿佛在触摸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恭迎天朝大军!”在戈尔巴的带领下,吐蕃士兵齐声高呼。 哥舒翰与李乾策马来到阵前,目光扫过这群衣衫褴褛的吐蕃士兵,不禁暗自摇头。 这些所谓的军队,与装备精良的唐军相比,简直如同乞丐。 若不是青藏高原天险阻隔,这样的军队怎敢与大唐叫板?恐怕早在秦汉之时,这片土地就该划入中原版图了。 “拜见大帅,拜见监军大人。”戈尔巴慌忙跪地行礼,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冷的雪地上。 哥舒翰翻身下马,亲手将他扶起:“不必多礼。” 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原本忐忑不安的吐蕃士兵们彻底放下心来。 他们相互交换着惊喜的眼神,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戈尔巴受宠若惊地站起身,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被大唐元帅亲手扶起,这份殊荣让他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大帅...这...末将...”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对身后的士兵们高声喊道:“请大帅训示!”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哥舒翰爽朗一笑,声若洪钟:“好!诸位将士听着!你们今日归顺大唐,实乃明智之举!”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我大唐海纳百川,无论吐蕃、突厥、契丹,还是高丽、吐谷浑、回纥,只要忠心报国,皆是我大唐好儿郎!只要立下战功,朝廷必定论功行赏,绝无偏私!”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吐蕃士兵心头。这些世代为奴的战士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人生还可以有另一种可能。 大唐以海纳百川的胸怀闻名于世,无论汉人还是异族,只要立下战功,皆可封侯拜将。 这番美誉早已传遍雪域高原,吐蕃士兵们不知听过多少遍。此刻亲耳听闻,更是热血沸腾,纷纷振臂高呼:“大唐万岁!” “你们看!”哥舒翰声如洪钟,先指向李光弼,“这位李将军是契丹人。” 又遥指西方,“安西都护高仙芝是高丽人。”最后拍着胸甲,“至于本帅,乃是突骑施人。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证!” “大唐万岁!” 欢呼声愈发震耳欲聋。有了这些鲜活的榜样,吐蕃士兵们喊得更加卖力,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哥舒翰退后一步,朗声道:“现在请监军大人训话。” 李乾轻夹马腹,来到阵前。他目光如炬地扫视众人,突然笑道:“弟兄们,欢迎加入大唐!就在昨日,我们还刀兵相见,今日却已成袍泽,是不是像在做梦?” “哈哈哈!”吐蕃士兵们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紧绷的神情彻底放松下来。 李乾话锋一转:“不过对我来说,这既像梦境,又非梦境。” 见众人露出疑惑之色,他解释道:“说不是梦,因为我早知道必有今日;说是梦,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成了大唐的好儿郎。” “监军大人,此话怎讲?”有胆大的士兵高声发问。 “问得好!”李乾赞许地点头,随即正色道:“往日战场上,你们总自称‘吐蕃勇士’。但我要问,在赞普、大论、小论这些贵族眼里,你们当真配得上‘勇士’二字吗?” 吐蕃士兵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愤怒。 有人紧握双拳,指节发白,怒吼道:“他们何曾把我们当人看!在那些贵族眼里,我们不过是牲口,任打任骂的畜生!” “说得好!”李乾击掌赞叹,清脆的掌声在山谷间回荡,“贵族们坐享其成,打仗时让你们冲锋陷阵,立功时却独占封赏,这公平吗?” “不公平!”吐蕃士兵的怒吼。 李乾的声音陡然提高:“那些贵族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谁给他们的权力?” “该死的吐蕃贵族!”士兵们眼中布满血丝,目光如刀。 “他们躲在后方,却坐享战功;你们浴血奋战,却一无所有!他们锦衣玉食,你们食不果腹!”李乾字字诛心,每一句话都像利箭般射中这些奴隶士兵心中最深的伤痛。 呜咽声在队伍中蔓延,这些铁打的汉子此刻泪流满面,粗糙的手掌胡乱抹着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 “你们的祖祖辈辈都是奴隶,你们的子子孙孙还要继续这个噩梦吗?”李乾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有力,“有没有勇气打破这个吃人的世道?” “推翻吐蕃!” “砸碎枷锁!” 愤怒的吼声如惊雷般炸响。士兵们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那是对压迫者积压已久的怒火,是对自由最炽热的渴望。 此刻,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奴隶,而是一支即将爆发的复仇之师。 “现在,我要给你们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李乾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声音铿锵有力,“回到你们的部族中去,告诉每一个被奴役的兄弟,大唐来了!大唐欢迎所有渴望自由的勇士!” 他深知,仅仅征服吐蕃的土地远远不够。若不能赢得这些奴隶的心,即便打下再多的城池也终将失去。 唯有让这些被压迫者成为大唐最坚定的支持者,才能真正将这片雪域高原纳入版图。 “遵命!”吐蕃士兵们齐声应诺,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他们三五成群地商议着,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虽然暂时还无法深入吐蕃腹地,但光是这积石山中的部族,就足以掀起一场变革的风暴。 “说得好!”哥舒翰由衷赞叹,朝李乾竖起大拇指。 在戈尔巴的引领下,唐军进驻癿藏关。 关城内早已备好酒宴,牦牛肉的香气在寒风中飘散。 酒过三巡,哥舒翰切下一块鲜嫩的牦牛肉,沉声问道:“戈尔巴,我军此次西征,意在彻底平定吐蕃。这最后一关,破壶口,能否不战而下?” 帐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攻破壶口关意味着唐军将越过积石山天险,吐蕃平定指日可待。 李乾等人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戈尔巴脸上,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戈尔巴放下酒碗,面露难色:“大帅明鉴...末将虽为一关守将,却是奴隶出身,在军中备受排挤。如今归顺大唐,麾下弟兄无不欢欣鼓舞。可那壶口关...” 他重重叹了口气,“守军尽是王族亲信,守将更是赞普胞弟。要他们归顺,难如登天啊。” 帐内气氛顿时凝重。谁都明白,这些既得利益者绝不会轻易放弃特权。 哥舒翰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 “大帅,”李乾适时开口,“具体情况,不如等我们兵临城下再作计较。” “也罢。”哥舒翰微微颔首。 休整半日后,龙武军再度开拔。 当夕阳西沉时,一座巍峨的关城赫然出现在远方,那便是决定吐蕃命运的最后一关,壶口关。 第177章 兵临壶口关 积石山在此处形似一把巨大的壶,前宽后窄,而破口关就扼守在这“壶嘴”要冲,牢牢锁住了唐军通往吐蕃腹地的咽喉。 这座雄关占地近十里,左右两侧依傍着百丈绝壁,峭壁延绵七八里之遥。 前后宽度虽不过三四里,却让整座关城呈现出完美的防御阵型。五丈高的城墙上覆满坚冰,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光滑得连飞鸟都无处落脚。 李乾细细打量着这座天险,心不断往下沉。 要攻破此关,难度远超想象。正面强攻?即便填进去数万性命,恐怕也难撼动分毫。 侧翼突袭?左右皆是阶梯状的百丈悬崖,最高处的积雪远在数里之外,根本无法效仿乔巴关的战术。 他环顾四周,哥舒翰紧锁的眉头、郭子仪紧绷的下颌、李光弼凝重的目光,就连向来洒脱的李白也面色沉郁。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唐军来了!” “看呐,那些不自量力的唐狗!”城头传来吐蕃守军肆意的嘲笑声。他们指着远处的雪峰,讥讽道:“有本事再来个雪崩啊!” “冰雪离这儿可有十里远呢!” “乔巴关的把戏,在这儿可行不通喽!” 刺耳的嘲弄如潮水般涌来,唐军将士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 “大帅,末将请命攻城!”龙武军将士双目赤红,手中陌刀在地上砸出点点火星,“纵是九幽黄泉,末将也要为大唐劈开这道鬼门关!” 哥舒翰目光如电扫过众将士,见他们战意昂然,微微颔首:“且安营扎寨,容本帅与诸位将军从长计议。” “何须商议!”一员虎贲校尉振臂高呼,“吐蕃鼠辈安敢辱我龙武军?末将愿率死士先登!” “住口!”李乾厉声断喝,“尔等这般鲁莽,岂是百战精锐所为?”他马鞭直指雄关,“此关之险,纵填十万骸骨也难撼动分毫!龙武军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儿郎,但绝非莽夫!” 一席话说得众将士面红耳赤,纷纷垂首。哥舒翰当即传令安营,自与李乾等人策马至关前勘察。 越是细看,众人心头越是沉重。那城墙上寒冰如镜,垛口后弓弩森然,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 “唐将听着!”城头突然传来一声霹雳般的暴喝。 但见一员吐蕃大将金甲耀目,正是守将仁川贡布。 “本将奉赞普钧旨镇守此关,尔等速速退出积石山,割让河湟之地谢罪!否则....”他腰间弯刀铿然出鞘,“定叫尔等血染雪原!” “哈哈哈!” 哥舒翰突然放声长笑,笑声中李乾、李光弼等人亦随之大笑,这笑声穿云裂石,竟将城头的叫嚣尽数压了下去。 “尔等笑甚?”仁川贡布面沉如水,手中马鞭直指哥舒翰。 哥舒翰摇头叹息,眼中尽是怜悯之色,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痴儿。 “我们笑吐蕃竟派了个蠢材守关!”李乾朗声长笑,“不,说你是蠢材都抬举了,你该是蠢材的祖宗才对!” 仁川贡布眼中凶光暴射,腰间弯刀铿然作响。 李乾却浑不在意,继续讥讽道:“我大唐铁骑已兵临城下,吐蕃覆灭在即。你这厮不思保命,反倒痴人说梦,要我们退兵割地?莫不是昨夜青稞酒喝多了,至今未醒?” ”你...!”仁川贡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乾却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李乾突然厉喝,“仁川贡布,若还有半分血性,就出城与我一战!” 哥舒翰会意,立即附和:“吐蕃人向来只会夸口,真要动真格时,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仁川贡布虽狂,却非愚钝之辈。他很快冷静下来,冷笑道:“想激我出城?痴心妄想!” 李乾见状,心知此计难成,不由暗自叹息。 这时李白突然策马上前,清越的声音响彻城头:“城上的吐蕃将士听着!归顺大唐,立可脱去奴籍!建功立业,再不必世世代代为奴为婢!” 李白这番劝降之言,若是对那些被奴役的吐蕃士卒,或许还能激起波澜。 可惜此刻城头上的尽是吐蕃小贵族,他们闻言非但不为所动,反而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唐狗休要痴心妄想!我等乃吐蕃贵族,岂是那些卑贱奴隶可比?” “誓死捍卫吐蕃,血战到底!” 这些贵族子弟手握特权,靠着吐蕃的统治作威作福。对他们而言,吐蕃的存亡直接关系到自身的荣华富贵,又岂会为虚妄的自由许诺所动? “哈哈哈!”仁川贡布终于找回了场子,得意地拍打着城墙,“唐将可听清了?这就是我吐蕃勇士的骨气!你们那些蛊惑人心的把戏,还是留着哄奴隶去吧!” 激将不成,劝降无果,李乾等人只得退回大营商议。 哥舒翰重重坐在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都说说吧,这破口关该如何拿下?” 帐中一片死寂。往日议事时众将争相献策的场面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此刻竟都束手无策。 唐军跋涉千里,眼看就要叩开吐蕃腹地的大门,却在这最后一道雄关前功亏一篑。这种咫尺天涯的挫败感,让每个人都憋着一股无名火。 “既然诸位都不言语...”李乾环视众人,缓缓开口,“那就由我来说几句。” “监军已有良策?”李平西急不可耐地追问。 霎时间,哥舒翰、郭子仪、李白、李光弼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李乾,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帐中凝重的气氛为之一振,仿佛黑暗中出现了一线曙光。 李乾缓缓摇头,众人眼中的希冀之光顿时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如此天险,比石堡城还要险峻十倍。”李乾声音低沉,“但诸位可曾想过,我们已创造了千古未有的奇迹?自三皇五帝,秦皇汉武以来,何曾有过中原大军兵临吐蕃腹地?” 李白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遗憾:“监军,纵有千般奇迹,若不能攻克此关,终究是镜花水月。奇迹再辉煌,也不如一座实实在在的破口关啊!” “李翰林所言极是!”哥舒翰、郭子仪等人异口同声。 李乾郑重颔首:“我自然明白。但我要说的是,即便我们这一代人无法完成这个奇迹,也可以为后人铺路。” 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将领,“我们既已至此,就绝不会退兵!只要守住积石山要道,吐蕃大军便无法威胁大非川。一年不成,就耗十年;十年不成,就耗百年!终有一日,大唐旌旗必能插上吐蕃都城!” 这番话让众人陷入沉思。 确实,若一时难以攻克,长期围困也不失为良策。只是这漫长的等待,或许要十年、数十年,甚至更久...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众将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哥舒翰当即拍板:“既然诸位都无异议,我这就上奏陛下。”他环视一周,见无人反对,就准备写就军报,派快马星夜送往长安。 送完军报后,哥舒翰对着军帐内的众人说道:“坐等绝非上策!眼下天寒地冻,不利强攻。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之时,我定要举全军之力,誓破此关!” 第178章 赞普吐血 红山宫内,空气仿佛凝固。墀德祖赞与重臣们的议事已持续良久,却始终未能议出对策。 “唐军兵临乔巴关,这是要亡我吐蕃!”墀德祖赞双手紧绞,指节发白,咬牙切齿地断言。这位赞普深知,若非雪域天险阻隔,这片土地早在秦皇汉武时代就已纳入中原版图。 大论等人频频颔首,面色凝重。唐军此番突袭积石山要隘,其用意不言自明。 “李隆基痴心妄想!”墀德祖赞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数千年来,中原铁骑何曾踏破积石天险?秦皇汉武未竟之功,他李隆基岂能成就?” 群臣连忙附和:“赞普英明!” 然而现实摆在眼前,唐军已切断吐蕃进军大非川的要道。墀德祖赞双目赤红,怒火似要焚尽殿内空气:“必须打通这些关隘!尔等速献良策!” 这位雄心勃勃的赞普怎甘心坐视?他调集倾国之兵,誓要收复大非川,岂料唐军竟先发制人,夺占积石天险。 如此一来,吐蕃进军大非川的咽喉要道便被彻底切断。连出兵都成奢望,更遑论收复失地? 须知大非川乃吐蕃命脉所在。正是凭借这片丰饶之地,吐蕃国力才得以突飞猛进,终成与大唐分庭抗礼的雪域雄邦。 若失此地,吐蕃将如断脊之虎,一夜退回松赞干布立国之初的窘境。 当务之急,莫过于夺回这些天险要隘。然而殿内群臣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言。 谁人不知积石山关隘之险?每一处都不亚于石堡城天险。 要想打通整条通道,必须收复所有关隘,只要有一处仍在唐军之手,出兵大非川便是痴人说梦。 这简直是难如登天! “大论,可有良策?”墀德祖赞目光如炬。 大论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禀赞普,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论?”赞普转向这位素来清醒的谋臣,眼中满是期待。 然而小论只是沉默摇头。 墀德祖赞目光所及,众臣无不垂首。这位赞普终于勃然大怒: “废物!尔等祖上位列四贤,何等英明?怎到了你们这辈,全成了酒囊饭袋?!”他拍案而起,唾星四溅,怒斥声响彻红山宫。 群臣听着赞普的怒斥,如闻雷霆炸响,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呼——”墀德祖赞骂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冷冷道:“谁有良策,本赞普即刻升他为大论!”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骚动。 大论之位,不仅权倾朝野,更能世袭罔替,诱惑实在太大。众臣眼中精光暴射,拼命搜肠刮肚,恨不能当场变出个主意来。 现任大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束手无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墀德祖赞又要发作时,小论突然起身:“臣有一计,或可解困。” “讲!”赞普双目如电,声若惊雷。 小论不慌不忙:“赞普明鉴,唐军虽占数关,但只要不再失守,便无法深入我吐蕃腹地。” “废话!”大论抓住机会厉声打断,“这等三岁孩童都懂的道理,也敢邀功?” 群臣纷纷点头,连墀德祖赞也不得不承认此言在理。 小论却莞尔一笑:“那大论可知,唐军何时会退兵?” 这一问,满座皆惊。 “难道你知道?”墀德祖赞问道。 “赞普容禀,”小论微微欠身,声音清朗却带着几分笃定,“依臣之见,唐军不日必将退兵,赞普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哦?”墀德祖赞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爱卿何出此言?” 小论略作沉吟,缓缓道来:“赞普不妨设身处地,为唐军思量。若能打通积石山要道,唐军便可长驱直入我吐蕃腹地,虽说是痴心妄想,但对他们而言确是上上之选。” 墀德祖赞目光一闪,已然会意,轻轻颔首。 见赞普领会,小论精神为之一振,继续剖析道:“倘若唐军久攻不下,进退维谷,既不能灭我吐蕃,又难以重创我军,这般僵持对他们有何益处?”他环视群臣,声音渐高,“臣斗胆断言,唐军必会主动撤兵!” 殿中一时寂然,众臣皆屏息以待。 “届时通路既开,我军便可挥师大非川,”小论语速渐快,“唐军必会趁机与我决战,妄图...”他忽地一顿,偷眼瞥向赞普,将“生擒赞普”四字生生咽下。 墀德祖赞却似未觉其失礼,眼中精光闪烁,陷入沉思。殿内鸦雀无声,群臣连呼吸都放轻了。 “妙!”半晌,赞普抚掌而笑,“本赞普一时心急,竟被蒙蔽了双眼。不过...”他神色一凛,“积石关要隘绝不容有失,若再被唐军夺取几处,他们怕是要赖着不走了。” “赞普明鉴!”大论立即躬身道,“乔巴关固若金汤,定教唐军有来无回!” “乔巴关固若金汤,唐军绝无可能攻下!”群臣纷纷附和,谄媚之声此起彼伏。 小论偷眼打量着墀德祖赞,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这大论之位,也该轮到我坐坐了吧? 墀德祖赞眉头紧锁,正欲开口,忽听殿外传来一声急报:“启禀赞普,乔巴关...失守了!” “荒谬!”殿内顿时炸开了锅,群臣哄笑连连,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乔巴关又无积雪,何来雪崩?唐军怎可能攻下?”墀德祖赞拍案而起,声若洪钟。 那斥候气喘吁吁地解释:“唐军虽未能引发雪崩,却...却引发了冰崩!” “冰崩?”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哄笑声更甚。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只听说过雪崩,何曾听过什么冰崩?” “就是!简直闻所未闻!” 斥候急得满头大汗:“唐军将乔巴关上方那块千年巨冰震落,整座关隘已被彻底掩埋,这就是...冰崩啊!” “哐当!”墀德祖赞一个踉跄,撞翻了案几上的金樽玉盏。 “大事不好!”赞普面如土色,身形摇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群臣尚未回过神来,又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进大殿:“报——戈尔巴叛国投敌,献出了癿藏关!” “什么?!”满朝哗然,众臣瞪圆了眼睛,活像见了鬼一般。吐蕃与大唐交战多年,虽屡战屡败,却鲜有将领投降,这消息简直匪夷所思。 “戈尔巴说...癿藏关两侧都是千年巨冰,唐军随便震落一块就足以掩埋关隘十次有余。他既怕守不住关隘,又怕赞普治罪,索性...降了...” 墀德祖赞指着斥候,手指不住颤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报——!”第三名斥候飞奔入殿,“唐军已兵临破壶口,正在关下安营扎寨!” 这一连串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吐蕃群臣呆若木鸡,一个个如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 “噗——”墀德祖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栽倒在地。 第179章 打到最后一关了 麟德殿内,李隆基眉头紧锁,轻轻推开杨贵妃递来的羹汤。 “陛下,您这般不吃不喝,龙体怎受得住?”杨贵妃秀眉微蹙,声音如清泉般悦耳。 “朕哪有心思用膳。”李隆基摇头叹息,“李乾他们出征多日,却杳无音讯,朕实在忧心。” 杨贵妃柔声劝道:“可陛下已两日未进粒米...” “罢了,你先退下吧。”李隆基摆手打断,在殿内来回踱步,喃喃自语:“这个李乾,连个军报都不发,让朕如此挂念,哼!待他回来...” 杨贵妃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陛下当真舍得责罚?” “有何不舍?”李隆基剑眉一扬,故作威严:“让朕如此忧心,惩戒一番也是应当。” “只怕到时候啊...”杨贵妃纤手轻扬,学着李隆基平日的模样:“李乾快来,快到朕身边来,陛下定是这般神情。” 李隆基闻言失笑:“罢了,小惩即可。”说着眼中泛起期待之色:“这小子总能给朕惊喜,但愿这次...” 话音未落,陈玄礼风风火火闯了进来:“陛下!军报到了!李乾那小子总算想起长安了!” “这混账东西!”李隆基嘴上骂着,却已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军报。待看清封面,眉头又皱了起来:“既非捷报,也非败讯,这些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陈玄礼急道:“陛下打开一看便知!” 李隆基三两下拆开军报,定睛一看,眼睛顿时瞪得滚圆,胡须都翘了起来,半晌说不出话。 陈玄礼伸长脖子,活像只长颈鹿:“陛下,是捷报还是...” “军报难道就只有这两种?”李隆基扬了扬手中军报,嘴角含笑:“陈老儿,你猜猜他们打到哪儿了?” “这个...”陈玄礼沉吟道:“能拿下四关就不错了?”见皇帝喜形于色,忙改口:“不,五关!” “你这老儿胆子越发小了!”李隆基声音陡然拔高,“他们打到最后一关——壶口关了!” “什么?”陈玄礼一蹦三尺高,难以置信,“陛下莫要戏弄老臣...” “自己看!”李隆基将军报塞过去。 陈玄礼抢过军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积石山十座天险,座座堪比石堡城,他们竟...”声音都颤抖了,“这...这怎么可能?” 李隆基揉着太阳穴:“这群混账,打仗厉害,卖关子更在行!”虽是埋怨,却掩不住满脸笑意。 “臣妾就说嘛,陛下哪里舍得责罚。”杨贵妃适时递上羹汤,眼波流转间尽是了然。 李隆基接过羹碗一饮而尽,笑道:“这卖关子的毛病可不能惯着!”白须随着说话声不住颤动,“华夏数千年头一遭打到壶口关,竟不详细禀报,着实可恼!” “陛下,当务之急是议定对策。”陈玄礼适时提醒。 “高力士,速传李林甫、太子!”李隆基连声催促,趁这间隙连饮数碗羹汤,眉飞色舞的模样活像个得了新奇玩意的孩童。 待二人匆匆赶到,听闻唐军已至壶口关,先是一阵狂喜,继而也埋怨起哥舒翰的简略军报来。 “好了!”李隆基大手一挥,“当议正事。陈老将军有何高见?” 陈玄礼昂然道:“此乃千载良机,纵使耗上十年八载,也定要攻破此关!” “儿臣附议!”太子李亨立即响应。 李隆基目光转向李林甫:“丞相以为如何?” 这位权相沉吟良久,方道:“原定大非川决战之策确需更改。如今只剩最后一关,断不能半途而废。” “善!”李隆基拍案而起,“千年等一回的良机,岂能错失?原本想着能拿下几座关隘诱敌来战便足矣,如今...”他目光炯炯,“这壶口关,朕要定了!” 李隆基略作停顿,眉头微蹙:“若在壶口关与吐蕃长期对峙,恐非良策。高仙芝能支撑多久,尚未可知,朕不得不未雨绸缪。” 大食正虎视眈眈,若闻唐军深陷高原,必会大举进犯安西。以高仙芝现有兵力,能坚守一年半载已属不易。 “大食!”君臣四人异口同声,语气中尽是愤懑。若非大食牵制,唐军在高原对峙十年又何妨? 李林甫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既然不能久耗,不如限期强攻。以一年为期,若不能克,大军撤回河湟,只留三五万驻守大非川继续攻略。一旦攻破壶口关,我大军便可直捣吐蕃腹地。届时先灭大食,再回头收拾吐蕃不迟。” 这谋划堪称周全。李隆基、陈玄礼连连颔首,就连素来与李林甫不睦的太子李亨也不禁目露赞许之色。 “一年之期,不能再多。”李隆基掐指细算,“攻打壶口关一年,平定吐蕃、稳定局势又需一年。这两年光景,若大食趁虚而入...”他神色凝重,“安西四镇丢了尚可收复,但若让大食兵临河湟,威胁长安,后果不堪设想。故而安西绝不容有失,两年已是极限。” 这番盘算极为精准,唐朝最缺的就是时间。阿拉伯帝国与吐蕃狼狈为奸,绝不会给大唐喘息之机。 “传朕旨意!”李隆基剑眉倒竖,气势如虹,“即刻调集所有攻城器械,日夜不停地轰击壶口关!朕就不信,轰不开这小小关隘!” “壶口关虽险,终究不及石堡城。”陈玄礼接过话茬,“石堡城地势狭窄,器械无用武之地。壶口关却开阔得多,正适合我军大型器械发挥威力!” 众人纷纷颔首。石堡城之难攻,正在于其险要地形令唐军器械无从施展。而壶口关地势相对开阔,正可发挥唐军器械之利。 “调车弩!”李隆基拍案而起,眼中精光暴射,“朕就不信,区区壶口关能挡住我大唐铁骑!” “陛下...”李林甫面露难色。 “嗯?”李隆基目光如电。 “车弩现存不足百架...”李林甫小心翼翼道。 车弩乃大唐攻城利器,弩矢粗逾一尺,长近丈余,发射时真有天崩地裂之威。如此国之重器,竟不足百架? “怎会如此之少?”李隆基怒目圆睁。 “车弩笨重,且我朝多用兵于草原...”李林甫忙解释。毕竟游牧部族无城可守,车弩确实少有施展之地。 “现有全部调往前线!”李隆基斩钉截铁,“命兵器监日夜赶制!就是崩掉朕满口牙,也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第180章 鹰啼破局 壶口关前,两军对骂之声震天动地。 “吐蕃狗,有种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仁川贡布,你这认贼作父的孽种,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杂种!” 龙武军的大嗓门将士骂得唾沫横飞,字字诛心。 特别是那些揭人老底的骂词,气得仁川贡布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的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却硬是强压怒火:“给我骂回去!骂得唐军滚回娘胎里去!” 吐蕃士兵扯着嗓子回骂,却明显落了下风: “唐军鼠辈,有种进城来战!” “大吐蕃勇士教你们做人!” 远处,李乾等人眉头紧锁。这骂阵之法虽是古已有之,却收效甚微。 他们本指望激怒仁川贡布出关决战,谁知这吐蕃守将虽狂妄,却异常清醒,任凭唐军如何辱骂,就是坚守不出。 一连数日的骂战,关内吐蕃士兵早已气得嗷嗷直叫,几次要冲杀出来,都被仁川贡布死死拦住。这位守将心里明白,出关即中计,壶口必失。 “此人虽狂妄,却是一员良将。”哥舒翰长叹一声,“有他坐镇,壶口关难破啊。” 郭子仪点头附和:“仁川贡布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死守不出,我们难以下手。可惜攻城器械未至,否则...” 此次轻装突袭积石山,龙武军自然不可能携带笨重的攻城器械。眼下急需之时却无可用,着实令人扼腕。 “郭将军不必忧心,”李白宽慰道,“大帅已下令调集器械,假以时日必至。” “我这是心急啊。”郭子仪摇头,“早一日平定吐蕃,便能早一日挥师西进,与大食一决雌雄!” 提及西征大食,众将眼中精光暴射。此番平定吐蕃,正是为了集中全力与大食争锋。若在此久拖不决,西征大计必将延误。 “监军为何不语?”李光弼忽觉有异,望向李乾。 众人这才发现李乾始终沉默,眉头紧锁成“川”字。 “我在想,即便调来攻城器械日夜轰击,真能攻破壶口关?”李乾沉声道。 “这...应当可行。”哥舒翰迟疑道,“吐蕃城池远不如我大唐坚固...” 话虽如此,众人皆知壶口关例外。这座用数丈厚青石砌成的雄关,坚固程度不亚于大唐任何一座坚城。纵有百架车弩,怕也难撼其分毫。 “即便能攻破,恐怕也要耗时半年。”李乾眉头紧锁,继续分析道:“如此坚城,昼夜轰击至少半载方能见效。届时早已错过最佳战机,高原寒冬将至,我军将陷入被动。” 众人心头一沉。即便歼灭吐蕃主力,严寒也会阻碍追击,彻底平定至少要拖到来年。 李乾接下来的话更让众人如坠冰窟:“一旦我军全力攻吐蕃的消息传开,大食必会大举东进。以安西都护府现有兵力,能支撑一年半载已是极限。” 安西困局在于兵少粮缺。唐朝并非不愿增兵,实因西域粮草难筹,全靠内地转运,难以维持大军。 “必须在年内平定吐蕃,来年方能全力西进!”李乾猛然握拳,“若拖到明年,战局难料。一旦大食突破安西,兵临河湟,哪怕吐蕃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们也只能撤军回防!” 这才是最致命的威胁。大食若突破河湟,长安将直面兵锋。届时无论吐蕃战局如何接近胜利,唐朝都不得不抽身应对更大的危机。 李乾的话道出了众人心中隐忧,帐内一时沉寂。 “可我们确实无计可施啊!”李光弼无奈摊手。 众将黯然点头。哥舒翰、郭子仪、李光弼皆是大唐名将,个个能独当一面,智计百出。然而面对如此困局,纵是神仙下凡也难有良策。 “没办法就继续想!”李乾斩钉截铁。 “好!我们想!”众将异口同声。虽知此事艰难,却无人退缩。 李乾指向右侧山峰:“去上面看看。” 登上峰顶,寒风如刀割面。众人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俯瞰壶口关全貌。居高临下,关隘布局尽收眼底。 “若此处有巨冰,”李白率先开口,“推下去足以掩埋大半个关隘。再将对面的冰也弄塌...“”他望向数十里外的雪峰,长叹一声,“可惜冰不在此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众人却异口同声地附和。 用冰崩之法攻陷乔巴关的壮举让将士们热血沸腾。 若是此地也有巨冰,拿下壶口关简直易如反掌。 可惜这终究只是美好的幻想,那千年巨冰高悬在数十里外的雪峰之巅,纵使再大十倍也掩埋不了壶口关。 “确实远了些。”哥舒翰抚须沉吟,“不过我们不必掩埋整座关隘,只需摧毁一段城墙,让龙武军能冲进去就足够了。可以从别处采冰运来,从这里抛下。” 这个提议让众将精神为之一振。 “只是采冰路途遥远。” “远些又何妨?”郭子仪昂首挺胸,豪气干云,“我们可是龙武军!一个月内必能完成!” “一个月虽长,但总比经年累月强。”对急于求成的唐军而言,这个期限尚可接受,众将纷纷称是。 “恐怕一个月难以完成。”李光弼突然泼了盆冷水,“吐蕃人绝不会坐视不理,必会阻挠我军行动。届时困难倍增,至少需要两个月。” 这个判断让众人心头一沉。李光弼继续道:“若拖到两个月后,春回大地,冰雪消融,此计便无从施展了。” 方才还跃跃欲试的众将,此刻都沉默了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哥舒翰愁眉不展。 “嘎——!” 一声清越的鹰啼划破长空。只见一只雄鹰展翅翱翔,从李晟等人前方数十丈处掠过,直扑壶口关而去。 那鹰快如闪电,转眼间便叼走一块羊肉。吐蕃守军乱箭齐发,却连根羽毛都没射中。雄鹰长鸣一声,似在庆祝胜利,很快消失在天际。 “唉!若能生得双翼该多好!”众人不禁叹息。 “监军大人?”众将突然发现李乾举止异常。 只见李乾右手遥指雄鹰消失的方向,眼中精光暴涨。 第181章 飞鸢 “有办法了!” 李乾突然仰天长啸,惊得众人浑身一震。哥舒翰等人正自懊恼,闻言无不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李乾。 “什么办法?”众将异口同声。 壶口关之险,实乃他们入吐蕃以来最难攻克的一道天堑。纵使哥舒翰、郭子仪、李光弼、李白等当世奇才齐聚,此刻也是束手无策。 乍闻李乾此言,众人眼中顿时燃起希望之火。 李乾从未让他们失望过,他们对这位监军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我们飞!从这里飞下去!”李乾声若洪钟,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飞...飞下去?”众将面面相觑,个个瞠目结舌,活像见了鬼似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听错吧?”李白最先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就是飞下去。”李乾斩钉截铁地点头,目光坚定如铁。 哥舒翰使劲摇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监军说笑了!人怎么能飞?我们又没长翅膀!” “做一对翅膀不就行了?”李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众将如坠梦中。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监军怕不是疯了吧?人怎么可能长出翅膀?这世上哪有什么神迹? “走!做翅膀去!”李乾大手一挥,转身便走,留下众将在原地呆若木鸡。 “疯了!真是疯了!”哥舒翰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暗忖,“莫不是被吐蕃人咒得失了心智?” “我倒要看看,这翅膀如何做得出来。”众将异口同声,整齐地仿佛一人所言。 一行人匆匆跟着李乾回到营地,正待询问,却见李乾“锵”地拔出横刀,径直走向一座营帐。寒光闪过,帐幕应声而裂,发出清脆的撕裂声。 “这......”哥舒翰等人瞪圆了眼珠,险些掉出眼眶,小声嘀咕:“真疯了!绝对是疯了!” 帐内几个龙武军如惊弓之鸟般窜出,正要破口大骂,见是李乾持刀而立,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李乾手中横刀翻飞如蝶。不多时,整座帐幕已被割裂成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大帅,监军这是......”围观士卒悄悄凑到哥舒翰身边,“莫不是中了邪?好端端的为何要毁帐幕?” “就算没中邪,也差不离了。”哥舒翰揉着太阳穴,仍觉脑中混沌一片。 “都过来帮忙。”李乾朝围观的士卒招手。 几个龙武军战战兢兢地挪步上前,仿佛李乾是择人而噬的妖魔,每走一步都要再三犹豫。 “我又不吃人,至于这般模样?”李乾见状哭笑不得。 “监军自是不吃人,就是......”士卒赔着笑脸,小心翼翼道,“就是有些疯魔了。” 在众人协助下,一个五丈见方的巨型风筝渐渐成型。骨架用削尖的竹竿扎成,蒙上坚韧的帐幕布,乍看之下倒有几分雄鹰展翅之态。 “这玩意儿有何用?”哥舒翰绕着风筝转了一圈,眉头紧锁,“形似鹰隼,却不知如何飞得起来。” “这也算翅膀?”李白连连摇头,“鹰翼岂是这般模样?” 营地里顿时议论纷纷,众说纷纭。有人觉得异想天开,有人暗自称奇,更有人已经开始琢磨这“翅膀”究竟要如何带人飞翔。 李乾扛着改造后的风筝,大步流星地来到一处两丈高的土坡。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高举风筝,纵身一跃。 “当心!”众人惊呼未落,就听“砰”的一声闷响。 李乾如同折翼的飞鸟般重重摔在雪地上,溅起漫天飞雪,嘴里塞满了冰渣子。 哥舒翰等人飞奔上前,七手八脚把他拽出来,眼神活像在看什么稀世怪物。 “监军,这翅膀怕是还得改改...”郭子仪小心翼翼地建议。 “改了就飞不起来了!”李乾抹了把脸上的雪沫,固执地摇头。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风筝的每一处细节,时而调整骨架角度,时而加固绳索。 很快,他又扛着改良后的风筝登上了高处。 围观的龙武军窃窃私语: “监军这是在练什么绝世轻功吧?” “难怪监军武功盖世,原来是这样练的!” “今日可算开眼了,竟能见识到如此神奇的练功法门!” “起!”李乾一声清喝,再次纵身跃出。 哥舒翰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却迟迟没听到预想中的坠落声。待他们战战兢兢睁开眼,只见李乾竟歪歪斜斜地在空中滑翔了五六丈远,这才稳稳落地。 “这...真能飞?!”众将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这简陋的风筝竟真能带人飞行,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一窝蜂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飞起来的?” 李乾拍拍身上的雪,笑而不答。在他前世,这不过是最基础的滑翔原理。虽然现在的条件做不出真正的滑翔伞,但只要能飞进壶口关,就足够了。 “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李乾懒得详细解释,挥手道:“再改进改进,应该能飞得更远。”说着又埋头研究起风筝的结构来,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李乾也是初次尝试制作这种飞行器具,每一步都需要反复摸索。他仔细检查风筝的每一处细节,又做了几处关键性调整,再次扛着它登上高处。 这一次,哥舒翰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只见李乾纵身一跃,风筝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虽然飞行距离仍维持在五六丈左右,但稳定性明显提升了许多。 “取根两百斤的原木来!”李乾突然下令。 军士很快抬来一根粗壮的原木,众人合力将它搬到二十丈高的山崖上。李乾将风筝牢牢绑在原木下方,还没等他发话,哥舒翰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围上来帮忙。 “一、二、三!” 众人齐心协力将风筝推下山崖。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滚圆,生怕错过这奇迹般的瞬间。 风筝载着重物,竟真的平稳地滑翔而下! “天啊!真的飞起来了!” “太神奇了!” 欢呼声如惊雷般炸响,每个人眼中都燃起希望的火光。到了此刻,谁还不明白李乾的用意?若是此法可行,那固若金汤的壶口关,终将被他们攻破! 风筝已经平稳下降了一半高度,约莫十来丈的距离。哥舒翰激动得双手发抖,这些日子为攻打壶口关愁白的头发,仿佛在这一刻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呼——” 突然,一阵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卷起漫天飞雪。原本平稳滑翔的风筝顿时失去控制,在空中翻滚几圈后,重重砸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雾。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现场没有一个人露出沮丧之色。相反,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般,振臂高呼: “再来一次!” “这次一定能成“” 李乾望着群情激昂的将士们,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他知道,胜利的曙光已经近在眼前。 众人如旋风般冲下山坡,七手八脚地将坠落的“飞鸢”(将士们给风筝起的雅号)从雪堆里刨了出来。 不待李乾吩咐,将士们已自发地开始检查、修整。他们的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眼中跳动着炽热的火光。 “监军,您看这样可行?”哥舒翰领着众人等待李乾的最终检查。 李乾仔细检查每一处绳结、每一根骨架,正要点头,将士们已经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监军认可了!快!再试一次!” 只见众人如蚂蚁搬家般,有的扛原木,有的抬飞鸢,眨眼间就将试验器材重新搬上了二十丈高的山崖。李乾反倒被晾在一边,只能摇头失笑。 山崖上,将士们像打了鸡血似的,七手八脚将原木牢牢绑在飞鸢下方。“一、二、三!”随着整齐的号子,飞鸢载着重物平稳滑出。 这一次,老天爷也格外开恩。飞鸢如展翅的雄鹰,在湛蓝的天幕上划出优美的弧线,最终稳稳落地。 “成了!真的成了!” 将士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有人甚至喜极而泣。 要知道,壶口关是横亘在唐军面前的最后一道天堑。一旦突破,唐军就能创造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壮举,翻越积石山天险,直捣吐蕃腹地! “监军真乃神人也!” “有此妙计,何愁吐蕃不破!” 众人将李乾团团围住,赞美的言辞如潮水般涌来。热情如火山喷发,根本无法遏制。转眼间,飞鸢又被抬上了六七十丈的更高处。 这一次的试验更加完美。飞鸢载着两百斤重物,如一片轻盈的羽毛,在碧空下翩翩起舞,最终优雅落地。 “监军威武!” 狂喜的将士们一拥而上,将李乾高高抛向天空。 在欢呼声中,一个崭新的兵种,大唐空降兵,就此横空出世。这个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时刻,被永远铭刻在了每个见证者的心中。 第182章 大唐空降兵 唐军大营内热火朝天,龙武军将士们正忙着制作飞鸢。 亲眼见证过飞鸢的神奇后,攻克壶口关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每个士兵都干劲十足,将十分的力气使出了十二分,营地上空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敲打声和吆喝声。 “监军真乃神人也!”李白捻着胡须,笑吟吟地赞叹,“这等奇思妙想,怕是连鲁班再世也要自叹不如。” 哥舒翰连连点头:“确实!这等破关之法,怕是连吐蕃人做梦都想不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李乾夸得天花乱坠。 然而李乾却神色淡然,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后世常见的滑翔伞原理,实在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创举。 “这只是第一步。”李乾沉声道,“后续还有很多准备工作。” 哥舒翰不愧是沙场老将,立即领会了李乾的担忧:“监军放心,末将这就安排将士们分批试飞,务必做到驾轻就熟。” 确实,飞鸢虽好,但若贸然投入实战,很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必须让将士们熟练掌握飞行技巧,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风向问题也不容忽视。”郭子仪浓眉紧锁,提出了关键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方才试验时突遇狂风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若是载人飞行时遇到这种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李白灵机一动:“不如在两侧山峰插上旗帜,派专人记录风向变化。” 这个简单实用的建议立即获得一致赞同。 李光弼目光炯炯地补充道:“末将以为,进攻时机更要出其不意。选在吐蕃人最松懈的时刻出击,方能给予致命一击。” 营帐内,众将的讨论越来越热烈,一个个作战细节被不断完善。飞鸢破关的计划,正在这群当世名将的谋划下,逐渐从构想变为现实。 “将军以为何时出击最为妥当?”李乾目光如炬,直视李光弼。 李光弼胸有成竹,拱手道:“末将以为,当待我大军主力抵达之时。一旦龙武军攻破壶口关,主力即刻长驱直入,直捣逻些,打吐蕃一个措手不及。” “妙极!”众将齐声喝彩。 壶口关天险难攻,吐蕃人必以为唐军束手无策。若待唐军主力压境之际,龙武军突然从天而降破关,大军趁势直扑逻些,对吐蕃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依我之见,”李乾目光转向哥舒翰,“不如请大帅亲赴大非川调兵,我等在此筹备。待大军抵达,万事俱备,便可一举破城。” 调兵遣将,非主帅不可。哥舒翰闻言沉吟道:“待飞鸢百丈试验成功,本帅即刻起程。”眼下仅试验了五十丈高度,事关重大,他必须亲眼见证百丈飞行的可行性,方能放心离去。 “理应如此。”众将纷纷颔首。 很快,各项事宜便安排妥当。两队精锐龙武军,各十人,分赴两侧山峰插旗测风;工匠们加紧赶制飞鸢,从三丈到三十丈的试验均告成功。 最终,众人一致决定进行百丈高空的终极测试。 在巍峨的积石山中,寻一处百丈悬崖并非难事。距营地五六里处,恰有一处绝佳所在。一处避风的山坳,正是进行高空试验的理想之地。 众人抬着风筝登上百丈悬崖,李乾刚挽起袖口准备亲自试飞,哥舒翰一声暴喝:“监军不可!” “监军岂能亲身犯险?”郭子仪等人一拥而上,有的拽住胳膊,有的按住肩膀,转眼间就将李乾制住。 饶是李乾勇武过人,也架不住众将合力,挣扎几下只得作罢。 “这等差事,还是让末将来吧!”李浚朗声一笑,抓起风筝纵身跃出悬崖。众人屏息凝神,只见他如展翅雄鹰般平稳滑翔,这才长舒一口气。 “我没事!”李浚竟还在空中朝众人挥手。直到他安全下降二十余丈,众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该我们了!”苏凤棠、程伯献等人相继跃出。 一个个身影如离弦之箭,在碧空下划出优美弧线。最终五个风筝全部试飞成功,唯有一名士兵落地时不慎撞到冰棱,受了些皮外伤。 “大获成功!”众人欢欣鼓舞。哥舒翰与李乾商议后,当即起程前往大非川调兵。 接下来的训练如火如荼。风筝数量与日俱增,首日上百,次日近两百。虽然偶有小意外,但整体进展顺利。 龙武军士气高昂,制作风筝的手法越发纯熟。 第三日,李乾突然召集众将:“我们疏忽了一件要事。” “何事?”性急的李平西脱口问道。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智计百出的监军又发现了什么关键问题。山风呼啸,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事即将来临。 “风向、飞行这些我们都考虑周全了,却独独漏算了一件事。”李乾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若是在飞越壶口关时被吐蕃人发现,弟兄们在空中毫无还手之力,必将成为活靶子。” “我当是什么大事!”李平西不以为然地摆手,“咱们穿着明光铠下去,吐蕃人的弓箭能奈我何?” 郭子仪却沉声道:“李将军所言虽有理,但监军所虑确实关键。兵者凶器,若不能解决此患,恐要付出惨重代价。” 李光弼与李白也连连点头。郭子仪继续分析:“飞行时需全力保持平衡,根本无法反击,这该如何是好?” “监军可有良策?”众人习惯性地望向李乾。 李乾压低声音,如此这般道出计策。 “妙极!”众人齐声喝彩。 “此计简单实用,事半功倍。”李光弼一锤定音。 见无人反对,李乾当即下令调集部分龙武军砍伐树木。将士们虽不明就里,却个个干劲十足,很快就在关前堆起了一座座木山。 正当龙武军猜测这些木材的用途时,李乾却下令:“点火!” 熊熊烈火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苍穹。浓烟翻滚,如一条黑龙直上九霄。 壶口关上,仁川贡布与巴尔丹珠并肩而立,望着远处的火光嗤之以鼻:“唐军这是闲得发慌?尽做些无用功!” 殊不知,这场看似荒唐的“烧山”行动,正是李乾精心设计的障眼法。浓烟不仅遮蔽了唐军的行动,更麻痹了吐蕃守军的警惕。 而这,正是空降奇袭最关键的前奏。 ----------------- 大非川的唐军大营,旌旗猎猎,刀光映日。 自龙武军深入积石山以来,捷报频传,将士们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战意。 尽管迟迟未等来进军令,但他们的备战从未松懈,战甲擦得锃亮,刀枪磨得锋利,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直捣黄龙。 “咚!咚!咚!” 突然,震天动地的聚将鼓声响彻云霄,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是聚将鼓!”将士们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欢呼声此起彼伏。 “终于要出征了!” “踏平吐蕃的时候到了!” 虽然尚不知具体军令,但沸腾的热血早已点燃了整个军营。 将领们顶盔贯甲,疾步赶往帅帐。只见哥舒翰一身戎装,如天神般巍然屹立,锐利的目光扫过众将,满意地点了点头。 “参见大帅!”众将齐声行礼,声震屋瓦。 哥舒翰大手一挥:“本帅知道你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今日,就是进军吐蕃之时!” 尽管早有预料,众将仍激动得浑身颤抖,齐声吼道:“请大帅下令!”这吼声如雷霆炸响,震得帐幕簌簌作响。 “王维听令!”哥舒翰突然举起令箭。 “王维?”众将愕然,目光齐刷刷转向那位以诗画闻名的文士。 王维自己也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末将在。” “你设计的便携军榻立下大功,助我军翻越积石山天险。”哥舒翰罕见地称赞道:“今命你率一万精兵,专司粮草筹措。” 原来,此战后勤补给难以及时跟进,最稳妥之法便是在吐蕃境内就地筹措。 而心思缜密、善于筹划的王维,正是此任的不二人选。 这个出人意料的任命,却让众将看到了哥舒翰用兵之妙,连文士都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此战岂有不胜之理? 第183章 唐兵天降 王维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末将遵命!”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众将望向王维的目光中满是艳羡,却又心知肚明,这粮草筹措的重任,非心思缜密、精于筹算的王维莫属。 这位以诗画闻名的文士,此刻却成了决胜千里的关键人物。 “都听好了!”哥舒翰霍然起身,双目如炬,声若洪钟:“壶口关随时可破!待大军一到,监军便会率军破关。届时,我军将直捣逻些,打吐蕃个措手不及!” 他环视众将,一字一顿道:“此战,有进无退!畏缩不前者——斩!” “有进无退!” “誓死效命!” 唐军将士的吼声震得积雪簌簌落下。 这些百战精锐,此刻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战意。平定吐蕃,这个历代帝王都未能完成的伟业,如今就握在他们手中! 整整半个时辰,哥舒翰的军令如流水般下达。 三十万大军开始有序集结,铁甲寒光映着雪色,战马嘶鸣震彻云霄。虽是天寒地冻,将士们的热血却沸腾如火。 “嘚嘚....”的马蹄声中,哥舒翰在众将簇拥下来到阵前。 望着这支虎狼之师,他满意地点头,声震四野:“弟兄们!历史性的时刻到了,平定吐蕃,就在今朝!” “大唐万胜!” “天佑我军!”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将士们高举兵刃,寒光如林。 从秦皇汉武到如今,多少雄主都未能征服这片雪域高原。而今,这个改写历史的使命,正落在他们肩上! “监军他们正在壶口关等待你们的到来!”哥舒翰的声音在雪原上回荡,待将士们的欢呼声稍歇,他继续道:“壶口关随时可破!你们的铁蹄将踏遍吐蕃腹地!你们的战旗必将插上逻些城头!你们的威名必将让吐蕃闻风丧胆!” 哥舒翰“铮”的一声拔出横刀,刀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光,直指西南:“我命令你们——让大唐的雄风,席卷吐蕃的每一寸土地!” “轰隆隆——” 三十万铁骑如潮水般涌向积石山,马蹄溅起的雪雾遮天蔽日。从高空俯瞰,蜿蜒的山道上,唐军宛如一条巨龙,首尾不见,气势磅礴。 ----------------- 壶口关前,唐军的训练已臻化境。 “呼呼——” 李乾御风而行,刺骨的寒风刮面如刀,却难掩他胸中豪情。 放眼望去,上千龙武军如展翅雄鹰,在碧空下翱翔。经过连日苦练,将士们驾驭飞鸢已游刃有余,虽未至炉火纯青之境,但突袭壶口关已不在话下。 可以想见,当上千“天兵”突然降临壶口关时,会给吐蕃守军造成何等震撼的心理冲击。 只需片刻功夫,龙武军便能安全着陆。而一旦这支精锐之师站稳脚跟,以吐蕃军队的战力,根本无力抵挡这从天而降的雷霆一击! 壶口关的天险,在飞鸢奇谋面前已不足为惧。最难攻克的入城难题,如今已迎刃而解。 “监军且看,我这模样可像谪仙临凡?”李白御风而过,白衣飘飘,当真如仙人凌虚。 李乾忍俊不禁:“你若不算神仙,这世间还有谁敢称仙?” “正是!”李白傲然昂首,青丝飞扬,“这般御风而行,方显我谪仙本色!” 众将在飞行中谈笑风生,落地清点时,虽有二十余起小意外,多是着陆不稳所致。对身经百战的龙武军而言,这些皮肉伤不过尔尔。 “只待大军——”李白正要吟诗,李毅已疾步来报:“禀监军,大军已至!” “好!”李白抚掌大笑,“东风已至!” 郭子仪虎目生光:“万事俱备,只待破关!” 众人收起飞鸢,回到关前。只见唐军铁流源源不绝,每个将士眼中都燃烧着炽热的战意,恨不能即刻踏平逻些。 李乾登上高处极目远眺,但见山道上铁甲洪流蜿蜒如龙,不见首尾。 一员将领激动道:“从这到大非川,山道已塞满我大唐儿郎!只待监军破关,便要直捣黄龙!” 李乾胸中豪情万丈,“必不负众望!”随即振臂高呼:“全军集结!” 龙武军闻令而动,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天兵临凡。正当将士们整装待发之际,却见又一队龙武军抬着数十个麻袋列队而来。 “这是何物?”众人伸长脖子张望,待看清袋中竟是寻常灰烬,不禁面面相觑。 李乾抚掌笑道:“莫要小瞧这灰烬,用得好可抵千军万马!” 见众人将信将疑,李乾解释道:“飞越壶口关时,若吐蕃弓箭齐发,我军必遭重创。届时每人一包灰烬,凌空抛洒,任他吐蕃兵士眼力再好,也难辨东西!” “妙啊!”龙武军恍然大悟。想象千百包灰烬同时倾泻,关隘瞬间白茫茫一片,吐蕃守军睁目如盲,哪还能瞄准射击? “原来监军命我等伐木烧灰,早有深意...”曾暗自腹诽的将士们羞愧难当。 李乾无暇计较,率先取灰包系于腰间。李白、郭子仪等将领纷纷效仿,很快全军装备完毕。 “弟兄们!”李乾声若洪钟,“壶口关乃最后天险,此关不破,我大唐铁骑难驰吐蕃腹地!今日,就是破关之时!你们可有信心?” “有!”这一声怒吼,震得山巅积雪簌簌而落。 李乾大手一挥,兵分两路,自率李白、李平西部向右翼进发;郭子仪、李光弼则引军向左翼疾行。 观战的唐军看得目瞪口呆: “监军这是何意?攻关怎不正面强攻?” “壶口关固若金汤,强攻必损兵折将,监军定有奇谋!” 在众将士惊疑的目光中,李乾率部悄然抵达右侧山峰。他们手脚并用,攀上陡峭的岩壁。驻守在此测风的十名龙武军立即行礼:“参见监军!” “风向如何?”李乾沉声问道。这关乎空降成败,必须在无风时段行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禀监军,此刻正是无风期,预计能维持一顿饭工夫。”十夫长迅速回禀。 李乾眼中精光一闪:“天助我也!”一顿饭的工夫,足够完成这场史无前例的空降作战。 他利落地固定好飞鸢,转身喝令:“全军听令!务必在一顿饭时间内完成降落!” “遵命!” 李乾与李白、李平西交换眼神,突然如猎豹般冲向悬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呼——”凛冽的风声在耳边呼啸,李乾如展翅雄鹰翱翔天际。李白白衣飘飘,宛若谪仙临凡;李平西则如猛虎出柙,势不可挡。 龙武军将士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飞身跃下。转眼间,湛蓝的天幕上便缀满了黑色的“飞鸢”。 与此同时,左侧山崖也腾起无数黑点,郭子仪、李光弼率领的另一支空降部队同时出击! 两支“飞军”如乌云压顶,朝着壶口关缓缓降落。这壮观的一幕,让留守测风的将士看得目瞪口呆。 第184章 天降杀机 关前的唐军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着两侧山峰,却什么也看不清,不禁有些泄气。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是鹰群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边也有!怕是有上千只!” 唐军突然发现天空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正缓缓移动。 这些初来乍到的将士哪里知道飞鸢奇谋,只能想到翱翔天际的雄鹰。可哪来这么多鹰?两边山峰加起来怕是有上千之数。 “不对劲,哪有这么多鹰一起飞的?” “你见过上千只鹰同时出现吗?” “不是鹰又能是什么?” “等等!它们朝壶口关飞去了!鹰怎么会自投罗网?” 唐军越说越糊涂,面面相觑。突然有人灵光一闪:“莫非是监军他们?” “监军?”众人哄笑,“人怎么可能飞?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飞行!” 留守的龙武军听着这番议论,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总算开窍了,这就是监军的本事!” “真是监军?”唐军瞠目结舌。 龙武军昂首挺胸,声音洪亮:“在监军手里,没有做不到的事!飞算什么?” 这番话如同惊雷,震得唐军呆若木鸡。人竟能翱翔九天?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与此同时,壶口关城头上,吐蕃守军正悠闲地巡逻,不时对着唐军方向谩骂: “唐狗有种来攻啊!看你们怎么破这铜墙铁壁!” “唐军就会吹牛,连攻城都不敢!” 突然,一个士兵盯着地上的阴影,疑惑道:“哪来这么多黑影?咦,太阳怎么被遮住了?今儿明明是晴天啊!” “这些黑影到底是什么?”越来越多的吐蕃兵抬头望天,脸上写满困惑。 吐蕃士兵仰首望天,只见上千黑影如乌云压顶,缓缓向壶口关逼近。他们眯着眼睛打量许久,却怎么也看不清那是什么。 “是鹰群!准备射鹰!” “今晚有鹰肉吃了,给我狠狠地射!” 这消息如野火般蔓延,吐蕃士兵纷纷涌出营帐,弯弓搭箭,对准天空。弓弦绷紧的“咯吱”声此起彼伏,上万支利箭蓄势待发。 仁川贡布和巴尔丹珠也被惊动,走出大帐。仁川贡布大笑着摘下硬弓:“上千只鹰,真是天赐美味!”巴尔丹珠也喜形于色,搭箭上弦。 就在万箭待发之际,一个眼尖的士兵突然惊呼:“那不是鹰!是人!” “人?人怎么会飞?” “莫非是传说中的鸟人?” “鸟人是什么?” “就是长着翅膀的人啊!” 随着黑影逐渐降低,越来越多的吐蕃士兵看清了真相。那分明是一个个身披铠甲的战士!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惊得踉跄后退,仿佛置身梦境。 “真的是人!”仁川贡布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声音都变了调:“人怎么能上天?!” 巴尔丹珠的表现更为夸张,他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是龙武军!” “胡说什么!”仁川贡布嗤之以鼻,“这分明是神怪之事!” “你看清楚!”巴尔丹珠指着天空,手指颤抖,“那反光的是明光铠!除了龙武军,还有谁配穿这等铠甲?” 仁川贡布这才恍然大悟,先是震惊:“龙武军怎会飞天?!”继而狂喜:“妙极!他们在空中无法还手,正是活靶子!” 他高举战刀,声嘶力竭地吼道:“放箭!给我把他们都射下来!” “射穿龙武军的胸膛!”吐蕃士兵们狂喜高呼,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龙武军如雨般坠落的惨状。 仁川贡布突然想起什么,狞笑道:“我们还有缴获的唐军强弩!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吐蕃士兵们如同打了鸡血,手忙脚乱地将十余架强弩推了出来。这些在战场上捡漏得来的战利品虽然数量不多,但此刻却成了他们最大的倚仗。 “用唐人的武器射杀唐人,真是天意啊!”仁川贡布高举右手,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就在他即将下令放箭的瞬间,异变陡生! “呼呼呼——”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破空声,无数黑乎乎的物体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吐蕃士兵们惊恐得瞪大眼睛,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如炸雷般响起,每一个落地的物体都炸开一团白雾,瞬间笼罩方圆数丈。转眼间,整个壶口关被茫茫白雾吞没,宛如仙境。 然而这“仙“”中却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咳咳...这是什么?我喘不过气了!” “救命!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雾中,吐蕃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强弩手更是连方向都分不清。原本严阵以待的防御阵型,瞬间土崩瓦解。 “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疼死我了!谁在打我?” “是灰!卑鄙的唐军竟然用灰!” 漫天飞灰中,吐蕃士兵乱作一团。 灰尘入眼的刺痛让他们泪流满面,拼命揉搓眼睛,却越揉越难受。有人大喊“别揉”,可在这般痛苦下,谁能忍得住? 李乾在空中俯瞰,只见吐蕃士兵如无头苍蝇般上蹿下跳,场面一片混乱。这看似不起眼的灰烬,此刻竟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灰竟有如此妙用!”李白不禁感叹。 “跟我喊!”李乾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暴喝:“吐蕃狗,纳命来!” 虽然不明就里,李白和龙武军立即响应。很快,上千飞鸢上的唐军齐声怒吼,声震九霄。 这吼声成了压垮吐蕃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目不能视的士兵们惊恐万状: “唐军杀来了!” “快动手!” 他们抽出弯刀,闭着眼睛疯狂劈砍。刀光剑影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吐蕃军竟在自相残杀! “监军妙计!”龙武军赞叹不已。 李乾淡然一笑:“顺势而为罢了。”他稳稳落地,横刀出鞘:“速速集结!” “杀!”龙武军如猛虎下山,一个接一个着陆。明光铠在烟尘中闪烁寒光,横刀所向,吐蕃军溃不成军。 唐军尚未真正接战,吐蕃已自乱阵脚。这天赐良机,让龙武军士气如虹,杀声响彻云霄! 第185章 飞夺壶口关 龙武军发出阵阵的嘶吼,犹如嗅到血腥的狼群,眼中泛着嗜血的红光。 吐蕃士兵此刻双目难睁,如同无头苍蝇般自相践踏,更遑论抵抗。在龙武军眼中,这些吐蕃人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随着“咔嚓”几声脆响,龙武军斩断风筝绳索,如猛虎出柙般扑向敌阵。 横刀所向,血肉横飞,“噗噗”的入肉声此起彼伏,与吐蕃士兵撕心裂肺的惨叫交织成死亡交响曲。 “杀光吐蕃狗!” 这喊声如同催命符,刺激得龙武军愈发疯狂。 他们高高抡起横刀,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蓬血雨,每一记斩击都让头颅飞旋。 有人一边砍杀一边狞笑:“吐蕃狗,当日不是叫嚣要大战三百回合吗?爷爷今日就陪你们玩个痛快!” 这嘲讽犹如来自九幽的索命咒,让吐蕃士兵肝胆俱裂。他们此刻才明白,城头叫阵时的狂妄,竟招来了这般修罗恶鬼。 李乾在乱军中目光如电,发现虽然战局占优,但部队太过分散。他当即厉声喝道:“结阵!速速结阵!”声音在血腥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壶口关之险,不亚于石堡城。 但二者地形迥异,石堡城悬于河谷,无处落脚;而壶口关东西绵延七八里,南北横亘三四里,正给了龙武军从天而降的可乘之机。 若非这场精心策划的空降奇袭,要攻破这般雄关,不知要填进去多少性命。 然而,正是壶口关的广阔地势,使得龙武军空降后过于分散。李乾深知,唯有集结兵力,方能发挥这支精锐之师的最大威力。 军令甫下,附近的龙武军将士立即向李乾靠拢。 转眼间,已有二三十名精锐聚集在他身侧。 这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之所以所向披靡,不仅在于他们矫健的身手和高超的武艺,更在于他们随机应变的智慧与丰富的实战经验。 远处的将士并未盲目追赶,而是就近结阵,迅速形成战斗群组。 短短片刻,原本星散的龙武军已如滚雪球般汇聚成团,小则数人,大则三五十人。 这仅仅是第一步,无需李乾再下指令,相邻的战斗群自动合并,规模不断扩大。 又过须臾,龙武军已初步形成战斗阵型,大者上百,小者数十,井然有序。 “太白兄,速去开启城门,迎大军入城!”李乾环视战场,声若洪钟地下令:“李平西,你率部攻占东门,断敌退路!” “得令!”李白与李平西齐声应诺,各率一队精锐疾驰而去。 此时龙武军已基本完成集结,接下来的战略目标清晰明确,一是开启城门,让城外大军长驱直入,届时吐蕃守军必将土崩瓦解;二是封锁要道,切断敌军退路,只需控制城门即可达成。 李乾亲率一队精锐,如利剑般直插中央城门。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郭子仪与李光弼也在执行相同战术,先集结兵力,继而分兵两路,李光弼负责开启城门接应大军,郭子仪则率部封锁退路。 这场出其不意的空降突袭,配合灰雾迷眼的战术,彻底打乱了吐蕃守军的阵脚。 龙武军如猛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吐蕃士兵惊慌失措,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在这支大唐精锐面前,敌军竟无一人能撑过一个回合。 刹那间,李白已如疾风般掠至城边。 只见他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一名吐蕃士兵应声倒地。 “开城门!”他振臂高呼,声震九霄。龙武军将士如猛虎下山,瞬间击溃城门守军,沉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城外蓄势已久的龙武军顿时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千万把横刀在阳光下闪耀着摄人的寒芒。 “杀光吐蕃狗!”的怒吼声排山倒海,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坠落。 与此同时,李光弼所部也成功攻破另一侧城门,数千唐军铁骑如怒涛拍岸,转眼间便席卷而入。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彻底粉碎了吐蕃守军的最后抵抗。 李乾亲率的精锐部队势如破竹,很快杀至城门要冲。 此时溃逃的吐蕃士兵如无头苍蝇般涌向城门,人潮拥挤得如同压缩到极致的柴垛。“杀!”李乾一声令下,龙武军如狼似虎般扑向敌群。 “唐军杀来了!”吐蕃士兵发出绝望的哀嚎,在求生本能驱使下疯狂推挤。 有人甚至挥刀砍向同袍,只为争得一线生机。 尽管龙武军奋勇拼杀,却因敌军数量庞大而一时难以控制城门,每斩杀一人,就有两人补上,前赴后继,杀之不尽。 望着不断涌出城门的溃兵,李乾心念电转。若不及时关闭城门,必将纵虎归山。 于是,他当机立断,声如雷霆般喝道:“吐蕃将士听令!放下兵器,可饶不死!” 这本非上策,壶口关守军多为吐蕃贵族子弟,若不除尽后患无穷。但眼下当以封锁退路为要,李乾不得不暂作权宜之计。 “此话当真?”吐蕃士兵将信将疑,声音里透着颤抖。 “大唐一言九鼎,岂会失信于尔等?”李乾声若洪钟,掷地有声。 “愿降!我等愿降!”吐蕃士兵闻言,如蒙大赦,纷纷抛下兵器。霎时间,城门前跪倒一片,密密麻麻的降卒如同秋日收割后的麦茬。 求生欲望让吐蕃士兵不再拥挤逃命。 李乾趁机率龙武军控制城门,随着沉重的城门轰然关闭,吐蕃最后的退路就此断绝。李乾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得放松。 壶口关城防复杂,城门不止一处。李乾留下五十精锐驻守,立即率部赶往下一处城门。与此同时,郭子仪也采取相同策略。 两支劲旅很快会师,彻底封锁了吐蕃所有退路。 接下来的战事已无悬念。惊魂未定的吐蕃士兵大多选择投降,少数负隅顽抗者很快被肃清。不到一个时辰,这座号称天险的壶口关便彻底易主。 “跪下!”随着一声厉喝,仁川贡布和巴尔丹珠被龙武军押至李乾面前。两人抖如筛糠,牙齿打战,连话都说不利索。 李乾冷笑一声:“仁川贡布,早劝你投降,偏要负隅顽抗。如今可曾后悔?任你壶口关固若金汤,也挡不住我大唐铁骑!” “将军...”仁川贡布强忍恐惧,从牙缝里挤出疑问:“你们...究竟是如何飞上天的?”这个问题如鲠在喉,若不弄明白,他死不瞑目。 李乾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将二人押下。他握紧尚在滴血的横刀,环视四周。龙武军将士个个目光灼灼,期待着他的训话。 “弟兄们!”李乾的声音在关城上回荡:“我们脚下,就是积石山最后一关,壶口关!我们创造了亘古未有的奇迹!自盘古开天以来,三皇五帝,秦皇汉武,都未曾踏足这片土地。今日,我大唐男儿做到了!我们,越过了积石山!” 将士们的欢呼声震天动地,在群山间久久回荡。 巍巍积石山,这座横亘千年的天堑,曾令秦皇止步、汉武兴叹。多少英雄豪杰,面对这天然屏障只能望山兴叹。 而今天,历史在这一刻改写,大唐铁骑,征服了这片从未被华夏军队踏足的土地! 第186章 千古壮举 “我们越过积石山了!” 数万将士的声浪汇聚成雷霆万钧之势,震得浮云四散,天地为之变色。 铁血男儿们热泪盈眶,相拥而泣,用力地拍打着彼此的肩膀。有人跪地长啸,有人仰天痛哭,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这胜利的呐喊如同燎原之火,以雷霆之势沿着山道向大非川方向席卷而去。 大非川前,铁骑如龙。一队队唐军精锐正沿着积石山道疾驰而入,马蹄踏碎千年冰雪,溅起漫天银屑。 铁甲铿锵之声如闷雷滚动,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哥舒翰勒马高岗,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思。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此刻正紧盯着壶口关方向,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自回师调兵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那个关乎大唐国运的消息。 “监军用兵如神,鹰愁崖尚能飞渡,此战定当...”亲卫的宽慰之语还未说完,就被哥舒翰抬手打断。 “此战非同小可!”哥舒翰的声音沙哑而沉重,“自鸿蒙初判以来,何曾有人飞越百丈天堑?纵有九成胜算,那一分变数也足以...”话到此处,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缰绳。 亲卫噤声不语。其实他何尝不知,此战若败,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 突然,哥舒翰身形一僵猛地昂首,如苍鹰般锐利的目光刺破云霄。 远处天际,隐约有惊雷般的声浪滚滚而来。那声音似有千军呐喊,又似万马奔腾,却因距离太远而模糊难辨。 那震天的欢呼如浪潮般席卷而来,转瞬间便清晰可闻——“越过积石山了!” “越过积石山了!”哥舒翰仰天长啸,竟因激动过度,一个踉跄从马背上栽落,在雪地里啃了满嘴冰渣。 他却浑不在意,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像个孩童般手舞足蹈,吼声震得山谷回响。 大非川上,留守的唐军将士瞬间沸腾。 无数铁拳直指苍穹,青筋暴起的脖颈涨得通红,欢呼声浪排山倒海。 有人撕扯着战袍,有人相拥而泣,更有人跪地长拜。 这一刻,所有的铁血纪律都化作了最纯粹的情感宣泄。 哥舒翰抹着纵横的老泪,任由喜悦的泪水在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流淌。 这是超越秦皇汉武的旷世功业,是足以彪炳千秋的壮举!积石山既破,吐蕃平定已是指日可待。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史册上那浓墨重彩的一笔:大唐天威,远迈汉武! “八百里加急!速报陛下——”哥舒翰强抑颤抖的声音在欢呼声中格外洪亮,“我军已越积石山!” 一骑绝尘而去,这捷报将如春雷般震动长安,让整个大唐为之沸腾。从陇右到江南,多少翘首以盼的百姓,即将见证这个改写历史的时刻! ------------------ 铁蹄如雷,战旗猎猎。 一队队唐军精锐如潮水般涌入壶口关,转眼间便将这座雄关要塞填得水泄不通。 放眼望去,整座城池已化作铁甲的海洋,一座座军阵森然列队,气势磅礴如山岳,厚重如长城,给人以不可撼动的震撼。 “嗒嗒”的马蹄声中,李乾在众将簇拥下策马而来。 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等将如众星拱月般随行左右。 刹那间,数万道炽热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在他身上,那目光中饱含着由衷的敬佩、深深的仰慕,更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 这些将士虽未亲历积石山攻坚之战,但一路行来,早已听闻那惊天动地的壮举。 此刻在他们眼中,这位征服了秦皇汉武都束手无策的天险的统帅,已然超凡入圣。用尽世间所有赞美之词,都难以形容他们心中的崇敬之情。 当李乾的身影出现在阵前,整个军阵为之一振。 将士们不约而同地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弟兄们……” 李乾刚开口,整个军阵瞬间鸦雀无声。 “大唐男儿征服了积石山!”李乾右臂如雷霆般劈下,这一记手势仿佛劈开了千年时空,将历史一分为二。 “征服积石山!” 这声呐喊如同火星溅入滚油,瞬间点燃了全军热血。 数万将士的吼声震得城垣颤抖,无数铁血男儿泪洒战袍。他们仰天长啸,任热泪纵横。这是用生命铸就的荣耀,是足以告慰先祖的辉煌! “这是千古壮举!”李乾的声音已然嘶哑。 “千古壮举!”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彻云霄。 积石山,这座让秦皇止步、汉武兴叹的天堑,今日终于被大唐儿郎踩在脚下!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是足以光耀千秋的伟业! “呼——”李乾深吸一口气,强抑澎湃心潮,声音陡然转厉:“但这仅仅是开始!吐蕃未平,何以家为?” “平定吐蕃!” 三军呼应,声震寰宇。所有人都明白,越过天险只是征途的第一步。吐蕃铁骑仍在,王庭未破,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我命令你们!”李乾的声音陡然拔高,“从这里开始,让大唐的战旗插遍吐蕃每一寸土地!让大唐的威名响彻雪域每一个角落!” 这声长啸刺破苍穹,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吐蕃腹地。 “大唐万岁!”数万将士的吼声震彻云霄,无数手掌不约而同地按上刀柄,金属摩擦声如惊雷炸响。 李乾蓦然勒转战马,面向逻些方向。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全军呼吸为之一窒。 郭子仪、李白等将领默契地策马上前,在他身后一字排开,这是对征服积石山第一功臣最崇高的礼遇,是铁血男儿间最珍贵的认可。 三军将士瞪圆双眼,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见证华夏千年未有的历史时刻,第一支踏上吐蕃腹地的大军即将启程!每个人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铁甲的束缚。 然而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李乾的胸膛剧烈起伏,这位创造奇迹的统帅竟也难抑心潮。 “唰——” 当李乾右臂终于划破长空,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震。他胯下战马如银龙出海,马蹄溅起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直到那道身影冲出十丈开外,郭子仪等人才猛然催动战马,铁流般的龙武军随即启动,万马奔腾卷起千堆雪浪。 第187章 铁骑东来 三十万铁骑奔腾的威势,令积石山脉都为之震颤。冰封千年的冻土在铁蹄下皲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李乾一骑绝尘,如银箭离弦。 郭子仪、李白等名将紧随其后,宛若众星逐月。 龙武军铁流滚滚,后续部队如江河奔涌,壶口关的城门化作决堤的闸口,放出了这场足以改天换地的钢铁洪流。 从高空俯瞰,这场景堪称惊心动魄,蜿蜒的山道化作输送铁血的脉管,三十万大军如熔岩般奔涌向前。 大非川的兵源仿佛永不枯竭,前军刚入山道,后军已接踵而至。战马嘶鸣声、铠甲碰撞声、战旗猎猎声,交织成震天动地的西征交响曲。 这场史诗般的进军持续了整整十日十夜。 当最后一支辎重部队越过山口,积石山脉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是山道上那些被铁蹄踏碎的冰凌,永远记录下了这支改写历史的铁军足迹。 ----------------- “轰隆隆——” 一支五千人的吐蕃铁骑正在雪原上疾驰,锁子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正是墀德祖赞紧急调往壶口关的先锋精锐。 为首的姆旺身披斑驳的明光铠,这件从中原缴获的战利品早已锈迹斑斑,却仍被他视若珍宝。 “唐人真是自寻死路!”他挥舞着弯刀,“千百年来,中原军队何曾踏足壶口关?这次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杀!杀!杀!”吐蕃骑兵发出狼嚎般的呐喊。这些精锐战士个个目露凶光,仿佛已经看到唐军溃败的场景。 姆旺爱惜地抚摸着身上残破的铠甲,咧嘴笑道:“多杀几个唐军,就能换身新的明光铠了!”忽然,他耳廓微动,浓眉骤然紧锁:“这是什么动静?” 大地开始微微震颤,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有经验的老兵脸色骤变:“是骑兵!数以万计的骑兵!” “快!加速前进!”姆旺急得双目赤红:“绝不能让别人抢了先!唐军的装备可都是我们的战利品!” 吐蕃士兵们纷纷竖起耳朵,那闷雷般的蹄声越来越近,以他们多年征战的经验判断,这绝非小股部队能发出的动静。 “快!再快点!”姆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吐蕃骑兵见状纷纷效仿,整支队伍的速度骤然提升。 然而没跑出多远,姆旺突然勒住缰绳,浓眉紧锁:“不对劲!这声音怎么是朝我们来的?”他嗤笑一声:“莫非是哪支迷路的蠢货?在我吐蕃腹地都能走错方向,真是丢人!” “将军说得对!”亲兵谄媚地附和,“不如派几个弟兄去给他们指指路?” 姆旺正要点头,忽然—— 一道银光在天际闪现,如同天神挥下的利剑。那光芒越来越近,渐渐化作一条绵延数里的璀璨光带,在高原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神迹!这一定是天神显灵!”姆旺激动的声音发颤。但很快,他的表情凝固了,那根本不是神迹,而是成千上万副明光铠反射出的寒光! “是...是唐军!”有眼尖的士兵失声惊呼。 整支吐蕃军队瞬间骚动起来,有人惊恐,有人却盯着那闪闪发亮的铠甲露出贪婪的目光。 姆旺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终于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迷路的友军,而是来自东方的钢铁洪流! 明光铠的寒光让吐蕃骑兵们目眩神迷,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至宝!姆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哈哈!这么多明光铠!本将军今天就要——” “将军!”亲兵突然惊恐地拽住他的缰绳,“您仔细看看!” 远处的银光洪流中,赫然飘扬着刺目的“唐”字战旗。那支装备精良的部队,正是威震西域的龙武军! “这...这不可能!”姆旺的瞳孔骤然收缩,“壶口关呢?我们的雄关呢?!” 吐蕃士兵们瞬间炸开了锅。 “龙武军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壶口关已经...” “放屁!那可是天险!” 姆旺强自镇定,握刀的手却在发抖:“怕什么!我们大军就在后——”他的豪言壮语戛然而止。 在龙武军身后,一片钢铁海洋正铺天盖地涌来。那是数以万计的唐军铁骑,明光铠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战旗如林,刀枪如雪。 “将...将军...”亲兵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是不是该...” 姆旺被当众抢白,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刚要发作,却突然僵在原地,眼中的怒火转瞬被恐惧吞噬。 他瞪圆双眼,只见龙武军后方烟尘蔽日,旌旗如林,数万唐军铁骑正铺天盖地而来。 更可怕的是,在那目力所及的尽头,还有黑压压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永无止境。 “长生天啊!”姆旺的下巴几乎要砸到地上,“这...这究竟有多少唐军?” “撤!快撤!”他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垂涎已久的明光铠,猛地勒转马头就要逃命。什么宝甲神兵,此刻都比不上保住性命要紧。 然而为时已晚。突然之间,震天动地的战号响彻云霄:“大唐万岁!” 声浪未落,龙武军已如狂风般席卷而来。铁蹄踏碎冰雪,溅起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仿佛在吐蕃军阵前绽放出一朵死亡之花。 “逃命啊!”吐蕃士兵乱作一团,纷纷调转马头。可他们注定插翅难飞。 身披明光铠的龙武军化作一道钢铁洪流,无情地碾入吐蕃军阵。横刀寒光闪烁,所过之处血浪翻涌,一颗颗头颅高高抛起,又重重砸在雪地上。 在这支大唐精锐面前,莫说是普通吐蕃士兵,就是最骁勇的禁卫军也如同待宰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饶命!我愿归降大唐!”姆旺声嘶力竭地哀嚎,声音都变了调。 回应他的只有劈面而来的刀光。姆旺吓得滚落马下,还未爬起,一只碗口大的马蹄已朝他胸口踏来。 “啊——”凄厉的惨叫刚刚出口,更多马蹄已接踵而至。 他的肋骨在重踏下寸寸断裂,惨叫声很快变成血肉模糊的闷响。最终,这个吐蕃将领化作雪地上的一滩肉泥。 像这样被铁蹄踏成齑粉的吐蕃士兵不计其数。龙武军甚至无需挥刀,光是冲锋的威势就足以让敌军魂飞魄散。 无数吐蕃士兵被撞下马背,转眼间就淹没在铁蹄之下。 先是完整的躯体,继而变成肉饼,再化作肉泥,最后连形状都难以辨认。 数日后,当最后一支唐军经过此地,雪原上只余下淡淡的血色,证明这里曾有一支军队存在过。 至于那些吐蕃将士的残骸,或许早已随着唐军的马蹄,散落在万里征途的某个角落了。 第188章 势不可挡 “轰隆隆——” 马蹄声如闷雷滚动,吐蕃大军正疾驰向前。 这是墀德祖赞派往壶口关的主力精锐,四万铁骑浩浩荡荡,领军之人正是吐蕃大将——罗加。 罗加身形魁梧如山,腰悬弯刀,背负硬弓,一身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副铠甲并非寻常货色,而是他早年从战场上缴获的唐军精品,多年来精心保养,至今仍锃亮如新,比起唐军现役的明光铠也毫不逊色。 “大吐蕃的勇士们!”罗加策马扬鞭,声如洪钟,“赞普将此战重任交予我们,是天大的荣耀!唐军深入积石山,陌刀难挥,骑兵难驰,犹如折翼之鹰,而我们——” 他猛地一挥手,眼中精光闪烁,“生于高山,长于密林,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这样的战场,正是我们的天下!” “哈哈哈!”吐蕃士兵闻言大笑,士气高涨。 “快!随我杀向壶口关!”罗加振臂高呼,“让那些折翼的唐军,见识见识大吐蕃勇士的厉害!” 作为吐蕃军中仅次于大帅的大将,罗加绝非庸碌之辈。他深知在积石山这样的险峻之地,唐军的重装优势难以施展,而吐蕃战士却能如鱼得水。 “对了——”罗加忽然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意,“这次来的可是唐朝最精锐的龙武军,人人身披明光铠……你们,想不想要?” “想!”吐蕃士兵齐声怒吼,眼中闪烁着炽热的渴望。 明光铠,这个时代的顶级战甲,在吐蕃人眼中无异于无价之宝。谁若能夺得一副,不仅战力大增,更能光宗耀祖! 罗加满意地环视众人,抬手拍了拍自己胸前的铠甲,高声道:“杀敌最多者,我这副明光铠,就是他的!” “万岁!”吐蕃士兵的吼声震彻山谷,战意瞬间燃至顶峰! 罗加身上的明光铠虽不及唐军精良,却也保养得锃亮夺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更重要的是,这副铠甲象征着无上荣耀,若能将其据为己有,对吐蕃士兵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的赏赐。 “嗯?”罗加突然眉头一皱,目光死死盯着地面,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士兵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冰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哈哈!不愧是我大吐蕃的勇士,连行军都能震裂冰面!”有士兵得意洋洋地吹嘘道。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都以为这是他们行军造成的。 但罗加的脸色却越发凝重。他眯起眼睛,顺着裂纹向北望去,发现这些裂痕竟是从北方延伸而来,显然并非他们所致。 “这不是我们弄出来的!”有士兵惊呼,“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望向罗加,期待他的解答。然而这位吐蕃大将只是眉头越皱越紧,眼中困惑更深。 “是的动!一定是的动!”罗加突然大声喊道。 这个解释立即得到士兵们的附和。 “这么大的地动,肯定损失惨重!”罗加猛地一挥马鞭,“快!前面有数不清的牛羊等着我们!” 吐蕃士兵闻言顿时兴奋起来。在他们看来,地震意味着可以趁乱劫掠,个个摩拳擦掌,催马加速前进。 没跑出多远,前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比雷声还要震撼。 “真的是的动!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有数不清的牛羊!”士兵们欢呼雀跃。 “那是什么?”眼尖的士兵突然指向远处一道闪亮的线条,那优美的弧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神迹?”迷信的吐蕃人立刻联想到神明显灵。 那道闪亮的线条快速逼近,很快就清晰可见,原来是由无数个发光物体组成的洪流。 “那...那好像是...”吐蕃士兵的声音开始颤抖。 “是人!真的是人!还穿着会发光的铠甲!”有人惊恐地喊道。 “明光铠!和将军身上的一模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罗加身上,只见他胸前的铠甲与远处闪烁的光芒如出一辙。这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前方出现的,正是传说中的明光铠大军。 “天啊!这得有多少副明光铠?”士兵们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一次性出现如此数量的顶级铠甲,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罗加强作镇定,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紧:“进攻积石山的是龙武军,他们全员装备明光铠。” “元帅,龙武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士兵们面面相觑,这消息简直比神话还要离奇。 罗加同样困惑不已,但作为元帅的素养让他迅速镇定下来。“列阵!准备迎敌!”他厉声喝道。 迎战?面对如此规模的唐军,逃跑才是明智之举。士兵们满腹疑虑,却不敢违抗军令,只得硬着头皮列阵。 这支精锐部队训练有素,转眼间就排成严整的阵型,横竖成列,井然有序。 就在他们布阵的片刻,唐军已逼近到可以看清的距离。 吐蕃士兵们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唐军!铺天盖地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一眼望不到尽头,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马。 “这么多敌人...这仗怎么打?”恐惧在军中蔓延,不少人已经萌生退意。 “临阵脱逃者,斩立决!”罗加厉声喝道。在他的铁腕震慑下,军心总算暂时稳住。 远处的李乾见状,略显诧异:“吐蕃人居然没跑?倒是有点骨气。” “正好!刚才那批吐蕃狗杀得不过瘾!”李平西兴奋地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这里少说有几万颗脑袋等着我们砍呢!” “杀光吐蕃狗!”龙武军齐声怒吼。 “监军,如何部署?”李白目光炯炯地望向李乾。 李乾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这吐蕃将领倒有几分胆色,竟不逃窜。可惜...”他摇了摇头,“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既然他们执意送死,那便成全他们!” 他猛地抽出令旗,沉声下令:“郭子仪率左翼骑兵迂回包抄,李光弼领右翼骑兵侧翼突袭,我亲率龙武军中路突破。记住——”他眼中寒光一闪,“务必全歼,一个不留!” “末将遵命!”郭子仪与李光弼齐声应诺,当即率领铁骑分左右两路疾驰而出,如两柄利刃直插吐蕃军阵后方。 李乾长枪一振,声若洪钟:“龙武军听令!随我冲锋!”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出。身后三千龙武军铁骑如潮水般涌向敌阵,明光铠在阳光下闪耀成一片银色的死亡浪潮。 罗加见状立即高呼:“举盾!防备箭雨!”他对龙武军的战术了如指掌,深知这支精锐部队通常先以手弩、弓箭远程杀伤,再用马槊突刺,最后才以横刀近战。 然而令他惊愕的是,龙武军竟直接挥刀冲锋,完全跳过了远程打击环节。 “龙武军这是疯了吗?”罗加嗤笑一声,“哪个蠢货指挥的?”他暗自庆幸对手放弃了最擅长的战术。 吐蕃士兵在罗加指挥下万箭齐发,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但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箭簇在明光铠上溅起无数火星,却连一道划痕都未能留下。这支铁甲洪流依旧势不可挡地碾压而来。 “这...这不可能!”罗加脸色骤变,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战术失误,而是绝对的自信!龙武军根本不屑使用远程武器,因为他们知道,仅凭这身铁甲就足以碾压一切! 望着纷纷滑落的箭矢,罗加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他应该立即撤退的,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龙武军挥舞着横刀,如同下山猛虎般无情地楔入了吐蕃军阵。 这场面简直是一场屠杀。 吐蕃士兵的弯刀砍在明光铠上,只能激起零星的火花和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仿佛在为这场杀戮伴奏。 而龙武军的横刀每一次挥动,都必然带走一个吐蕃士兵的生命。在这支铁甲雄师面前,吐蕃军队就像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撤!快撤!”罗加惊恐万状地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但为时已晚,郭子仪和李光弼率领的骑兵已经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罗加绝望地环顾四周,只见唐军如汹涌的海潮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势不可挡。 在这铺天盖地的铁骑面前,他眼前一黑,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转眼间就被无数铁蹄踏成了肉泥。 这场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宣告结束。 唐军仅用一次冲锋就彻底击溃了这支吐蕃精锐。战斗结束后,龙武军甚至没有片刻停留,立即整装出发,继续向吐蕃腹地挺进。 第189章 唐军来了! 逻些城,整座城池张灯结彩,吐蕃百姓的脸上洋溢着狂喜,街头巷尾人声鼎沸,仿佛在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 没错,今天确实是个大日子——他们的赞普墀德祖赞要御驾亲征了! 按照赞普的谋划,他将亲自率军奔赴壶口关,一举歼灭来犯的唐军,夺回积石山的险关要隘。只有拿下这些战略要地,吐蕃才能重新掌控大非川,一雪前耻! “轰隆隆——” 在万众期待中,一队队禁军铁骑踏着整齐的步伐开赴广场。他们身披清一色的精制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宛如移动的钢铁长城。 这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相当于唐朝的龙武军。每个士兵都是千里挑一的勇士,个个身材魁梧,骑在高头大马上,就像一尊尊铁塔。 更引人注目的是,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穿着闪闪发光的明光铠,这些珍贵的战甲点缀在军阵中,引来围观百姓阵阵惊叹。 “是禁军!真正的吐蕃勇士!” “听说他们每个人都能以一敌十!” “有禁军出征,唐军必败无疑!” 百姓们兴奋地指指点点,脸上写满了崇拜。对这些普通吐蕃人来说,能亲眼目睹禁军的风采,简直是三生有幸! 听着百姓的赞美,禁军士兵们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头颅昂得更高了。 他们列阵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就排成严整的方阵,横竖成行,纹丝不乱,展现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嘚嘚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墀德祖赞骑着一匹神骏的雪域宝马,在群臣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今天的赞普格外威武,他身披纯金打造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浓密的大胡子更添几分霸气,整个人如同天神下凡。 尽管刚刚经历了积石山失守的挫折,这位雄主依然镇定自若,刚毅的面容上挂着从容的微笑,不时向沿途百姓挥手致意。 “赞普万岁!” “吐蕃必胜!” 吐蕃百姓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更有老者跪地痛哭。在这片雪域高原上,墀德祖赞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明! 这位雄主在位期间,吐蕃国力蒸蒸日上,铁骑横扫高原,让所有部落臣服。能亲眼目睹赞普的英姿,对这些普通牧民来说,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吁——”墀德祖赞勒住缰绳,在禁军阵前驻马。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这支精锐之师,只见每个战士眼中都燃烧着战意,士气如虹。赞普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提高嗓音: “大吐蕃的勇士们!唐寇欺人太甚,竟敢进犯我积石山,兵临壶口关!你们说,该当如何?” “杀!杀!杀!” 三万禁军齐声怒吼,声浪震得云层都在颤抖。这吼声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全城百姓的热血。百万吐蕃人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 “杀光唐寇!” “踏平长安!” 几十万人的怒吼汇聚成恐怖的声浪,墀德祖赞的络腮胡子激动地根根竖起,每个毛孔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他双手下压,好不容易平息了沸腾的人群,继续训话: “勇士们!用你们的弯刀砍下唐寇的头颅!用你们的利箭射穿唐寇的心脏!” “砍头!” “穿心!” 新一轮的呐喊更加狂暴,仿佛要震碎苍穹。这吼声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才渐渐平息。 墀德祖赞调转马头,面向北方壶口关方向,缓缓举起右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队斥候疯狂打马而来,声嘶力竭地大喊: “唐军来了!唐军杀来了!” “混账!”大论怒喝如雷,“唐寇在壶口关谁人不知?要你们在此聒噪!” 群臣纷纷附和:“正是!唐寇自投罗网,这些蠢材还当什么新鲜事来报!” 整个逻些城上空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哄笑声。 墀德祖赞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听斥候声嘶力竭地喊道:“唐军已经攻破壶口关,正朝逻些杀来!” “哈哈哈——” 不仅满朝文武笑得前仰后合,就连街边的吐蕃妇孺也都捧腹大笑。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要知道,壶口关可是吐蕃第一雄关。那里既没有冰雪阻碍,又有百丈悬崖作为天然屏障,城墙更是固若金汤。 在吐蕃人心中,那就是永不陷落的天险!唐军怎么可能攻得下来? 斥候们急得满头大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们拼死拼活赶来报信,换来的却是满城的嘲笑。 这恐怕是吐蕃历史上最讽刺的一幕了,整个国家都在嘲笑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壶-口-关-丢-啦~”大论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模仿斥候的语调,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墀德祖赞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压怒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眼中寒光闪烁:“你们这些懦夫,竟敢谎报军情?” 他声音冷得像冰,“壶口关有天险屏障,唐军除非是神仙下凡,否则怎么可能攻得下来?说!” 这位赞普至今仍不愿相信,他苦心经营的防线已经土崩瓦解。毕竟,承认这个事实,就等于承认吐蕃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斥候们脸色涨得通红,嘴唇不住颤抖,眼中噙着泪水:“赞普,唐军...唐军真的是飞进壶口关的!” “哈哈哈!”墀德祖赞突然放声大笑,脸上的怒容一扫而空。 他指着斥候们,笑得前仰后合:“好个伶牙俐齿的狗奴才!编故事的本事倒比打探军情强百倍!这般荒唐的话,亏你们想得出来!” “就是!”群臣和百姓们哄然应和,笑得直不起腰来。 “赞普!要我们怎么说您才肯信啊?”斥候们急得直跺脚,双手不住地比划着。 “任你们舌绽莲花,本赞普也绝不会信这等鬼话!”墀德祖赞突然敛去笑容,厉声喝道:“壶口关两侧都是百丈悬崖,唐军怎么飞?就算他们是铜皮铁骨,摔下来也得变成一堆废铜烂铁!来人啊,军法处置!” 斥候们面如土色,声音都变了调:“赞普明鉴!唐军是真的飞下来的,不是摔下来的啊!” “哦?飞下来的?”墀德祖赞冷笑一声,马鞭朝左侧一指:“那边有个十丈高的土包,你们先去飞一个给本赞普开开眼!来人,送他们上去飞!” 禁军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将斥候们团团围住。斥候们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向土包。 这要是摔下来,哪还有命在? “你们不是说唐军会飞吗?莫非唐军都长了翅膀不成?”墀德祖赞眼中精光闪烁,一副明察秋毫的模样,“都是血肉之躯,你们若能飞下来,本赞普就信你们所言非虚。” “赞普英明!”群臣和百姓齐声附和。 “赞普,千真万确啊!”斥候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喊道,“唐军虽无翅膀,却造出了能飞的器具,这才飞进了壶口关!” “且慢。”墀德祖赞一挥手,禁军将斥候押到跟前。他扬起马鞭狠狠抽下,冷笑道:“撒谎也要编得像样些。来,说说唐军的‘翅膀’是何模样?若说不清楚...” 话未说完,威胁之意已昭然若揭。 “是、是这样的...”斥候颤抖着比划起来,费尽口舌才描述清楚。 “哈哈哈!”这番认真的解释却引来满场哄笑,笑声中满是讥讽。 墀德祖赞一挥手,禁军将斥候们拖上土包。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几个禁军架起一个斥候,用力抛向空中。 “十万火急的军情竟当儿戏,昏君!”斥候们在半空中发出最后的怒吼。 这悲愤的呐喊很快戛然而止。斥候们重重摔在地上,鲜血四溅,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都看清楚了!”墀德祖赞怒目圆睁,声如雷霆,“再有谎报军情者,这就是下场!” 满朝文武、禁军将士、平民百姓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唐军来了!唐军真的来了!” 第190章 死存亡之际 刚刚处置完一批“谎报军情”的斥候,杀鸡儆猴的效果让墀德祖赞颇为满意。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转眼间又有一队斥候疾驰而来,喊着同样的“谎言”。 墀德祖赞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那些飞奔而来的斥候。若是目光能杀人,这些斥候早已被千刀万剐。 积石山中的关隘险要,座座易守难攻。此前每次接到失守的战报,墀德祖赞都难以置信。 但只要听到合理的解释,他最终还是会接受,尽管内心极不情愿。 可这次壶口关失守的原因,却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唐军从百丈悬崖飞下?这种天方夜谭般的说法,简直比登天还难让人相信。这也不能全怪墀德祖赞,毕竟要让一个古人相信人能飞天,确实强人所难。 “启禀赞普,唐军已攻壶口关关,正朝逻些杀来!”斥候们浑然不觉大祸临头,仍在尽职禀报。 “你们是不是也要告诉本赞普——”墀德祖赞一字一顿,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唐军是从两侧悬崖飞进壶口关的?” “赞普英明!”斥候们竟齐声赞叹,脸上满是钦佩,“赞普神机妙算,竟连这等机密都知晓,真乃天神下凡!” “噗——”墀德祖赞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险些栽下来。 这马屁拍得他非但没有半点欢喜,反而怒火更盛。他正要下令让这些“谎话连篇”的斥候也尝尝“飞天”的滋味,远处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 “唐军来了!唐军真的来了!” 抬眼望去,只见十余名斥候正拼命打马而来,人人汗如雨下,面色惨白。 墀德祖赞心头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莫非唐军真能飞天?若真是如此,那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要成为吐蕃史上最大的笑话? 想到这里,他只觉胸口一阵发闷,仿佛被人当胸重重捶了一拳。 新一批斥候冲到近前,勒马急停,气喘吁吁地禀报:“启禀赞普,唐军...唐军杀来了!” “他们...可是从悬崖上飞进城里的?”墀德祖赞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如同拉风箱一般。这句话问得他心如刀绞,却不得不问。 “赞普英明!” 他们还未及详述军情,赞普竟已洞悉一切,这不是未卜先知的神力是什么? 这番恭维却像尖刀般扎进墀德祖赞的心口。他强忍着眩晕,无力地摆摆手:“你们...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谢赞普恩典!”斥候们喜出望外,能得到赞普亲口抚慰,简直是莫大的荣耀。 墀德祖赞双手颤抖着捂住脸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上百万子民和数十万大军面前丢尽颜面,还有比这更耻辱的事吗? 满朝文武、三军将士、黎民百姓面面相觑,个个低头噤声。 方才他们还把军情当笑话,看着斥候被扔下高台时只觉得大快人心。谁能想到转眼间就被现实狠狠打脸? “赞普,当务之急是采取对策。”小论最先回过神来,急声进谏:“应立即传令罗加将军停止前进,就近据城固守,以阻唐军兵锋!” 罗加率领的数万前锋若与唐军遭遇,必将全军覆没。这几万精锐,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保全。 “小论...多谢。”墀德祖赞勉强打起精神,正要派人传令—— “报!”又一队斥候飞驰而来,远远就嘶声大喊:“罗加将军全军覆没!唐军正向逻些杀来!” “啊——!”墀德祖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从马背上重重栽落。 “赞普!”群臣慌忙围上前去,只见这位吐蕃雄主已然昏死过去,面如金纸。 壶口关作为积石山脉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失守,整个吐蕃腹地便门户洞开。 这个噩耗对墀德祖赞已是致命打击,再加上数万精锐全军覆没的消息,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住,墀德祖赞的昏厥实属必然。 “这...这可如何是好?”以大论为首的群臣顿时乱作一团,人人面如死灰,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般。 唐军直扑吐蕃都城逻些,这等灭顶之灾当前,偏偏赞普又昏迷不醒,简直是雪上加霜。 “都给我镇定!”小论一声暴喝,声如惊雷。众人一个激灵,齐刷刷望向他。 “各军立即回防驻地,严阵以待!”小论沉声下令,同时抱起昏迷的墀德祖赞,“速回红山宫,传太医!” “对...对!”大论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分派任务,调遣军队布防,安抚百姓情绪。 他强作镇定地宣称:“唐军不足为惧!若敢来犯,我吐蕃勇士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这番自欺欺人的说辞,倒也暂时稳住了民心。 回到红山宫,经过太医一番抢救,墀德祖赞终于悠悠转醒。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这位赞普醒来的第一件事竟是狠狠抽打自己的耳光!“墀德祖赞!你这头蠢猪!” 他一边狂扇自己,一边痛骂,“丢人!丢尽了吐蕃的脸!这是吐蕃开国以来最大的耻辱!” 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出一言。 唯有小论大步上前,声若洪钟:“赞普!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唐军已破壶口关,兵锋直指逻些城,吐蕃已到生死存亡之际!若赞普先自乱阵脚,吐蕃危矣!” 群臣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墀德祖赞盛怒之下将他处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墀德祖赞竟猛地跳下床榻,跪伏在小论面前,重重叩首:“谢小论当头棒喝!” “赞普!”小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得愣住了。 “你说得对,本赞普不能自乱阵脚。”墀德祖赞昂首挺胸,从地上站起,抓过衣袍披在身上,沉声道:“都坐下,共商大计。” 群臣却仍如木桩般僵立原地,不敢动弹。 “大吐蕃历经千年风雨,什么危机没经历过?”墀德祖赞的声音沉稳有力,“就算天要塌下来,也还有时间撑住。都坐下。” 直到这时,群臣才敢落座。 “此番都是本赞普的过错。”墀德祖赞深吸一口气,“未能及时采信斥候军报,致使吐蕃蒙羞。传令下去,厚葬那些冤死的斥候勇士,重赏他们的家人。” 处置完这桩心事,他环视群臣:“如今大吐蕃已到生死存亡之际,诸位有何良策?” 见赞普如此沉着冷静,群臣暗自松了口气。所有人的目光先投向大论,却见他一脸茫然;又转向小论,眼中满是期待。 小论略作沉吟,道:“中原军队翻越积石山,这是数千年来未有之事。如今唐军已成破竹之势,吐蕃确实已到存亡关头。” 这番判断引得群臣纷纷颔首赞同。 “唐朝亡我吐蕃之心,数十年来从未消减。”小论沉声剖析道,“当年薛仁贵攻打大非川,就是要以此为跳板,剑指逻些。所幸薛仁贵兵败,唐朝的阴谋才未能得逞。”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唐军不仅攻占大非川,更越过千年天险积石山,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直扑逻些。” 这番话让殿中众人心头一凛。逻些作为吐蕃都城,自然是唐军首要目标,这已是不言而喻。 “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有三:“小论竖起三根手指,“其一,立即调集全国精锐,准备与唐军决战;其二,遣使与唐朝和谈,哪怕付出些代价也要争取退兵;其三,稳定国内局势,防止内乱。” “和谈?” 墀德祖赞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罢了...松赞干布当年迎娶文成公主,本赞普娶了金城公主,倒也是个现成的由头。” 他苦笑一声,“本赞普迎娶金城公主,本就是为了留条后路。” 政治联姻从来都是最好的遮羞布。自金城公主入藏以来,吐蕃与唐朝的战事反而愈演愈烈。 每当战事不利,墀德祖赞就会搬出和谈的幌子,借金城公主周旋。只是如今金城公主已逝,少了个得力筹码。 “赞普明鉴。”小论却泼了盆冷水,“臣以为和谈希望渺茫。唐军千辛万苦深入我腹地,岂会轻易退兵?为保万全,臣请赞普废除奴隶制,以防奴隶与唐军里应外合。” “荒谬!”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从大论到普通臣子,无不怒目而视。这个提议简直触动了吐蕃统治阶层的根本利益。 第191章 朕也要飞 长安城,冰雪消融,春意渐浓。嫩绿的柳芽点缀着城墙内外,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长安城的百姓们个个喜气洋洋,仿佛提前过起了年节。街头巷尾,三五成群的百姓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 “总算开春了!大非川这一仗,定要叫吐蕃狗贼吃不了兜着走!” “听说去岁寒冬,朝廷又往大非川增派了十万大军。加上原先驻守的十万,如今大非川集结了二十万雄师,比当年薛仁贵征西时的兵力还要雄厚!” “这可是我大唐开国以来,在大非川集结兵力最多的一次!吐蕃狗若敢来犯,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听说吐蕃那边也在调兵遣将,准备夺回大非川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大非川对吐蕃狗有多重要,傻子都知道!没了大非川,吐蕃国力至少要折损三成,他们能不拼命?” 长安百姓最翘首以盼的,莫过于大非川的捷报。 谁都清楚,这一仗若是打赢了,吐蕃必将一蹶不振,困扰大唐数十年的西北边患也将就此解除。 整个冬天,这成了长安城最热门的话题,就连过年时的酒席上,人们也都在热烈讨论。 玄武门前,龙武军将士如标枪般挺立,个个身姿挺拔,威风凛凛。与去年河湟大战时不同,今日的玄武门前不见等候消息的百姓,只有严阵以待的龙武军。 李乾等人的谋划属于最高机密,长安百姓自然无从得知。在他们看来,大非川之战即将打响,但要等到捷报传来,至少要到春夏之交。 毕竟这场决定两国命运的决战,规模必将空前,即便大唐胜券在握,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也难以见分晓。 “越过积石山了!” 一声沙哑的呼喊远远传来,若隐若现,听得不甚真切。 龙武军将士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疑惑的眼神。有人甚至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紧接着,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摇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也难怪,翻越积石山这等壮举,在华夏数千年的征战史上从未有过。要让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相信此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越过积石山了!” 这次喊声清晰了许多,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龙武军将士的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再次互相打量,却依然选择摇头。他们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越过积石山了!” 喊声越来越近,只见一队风尘仆仆的唐军骑兵疾驰而来。 这些传令兵个个面色憔悴,似乎随时可能从马背上栽下来,却难掩满脸的兴奋。他们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声音嘶哑却格外洪亮。 “这...是真的吗?”龙武军将士惊疑不定,一时难以决断。 要相信这个消息,无异于相信天方夜谭;可若说不信,如此重大的军情,谁敢谎报? “别管真假,先清道!”龙武军火长当机立断地下令。他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但职责所在,必须立即护送传令兵入宫。 龙武军迅速列队,将这支疲惫不堪却又兴奋异常的传令兵团团护住,直奔玄武门而去。 “越过积石山了!” “我们真的越过积石山了!” 传令兵们仍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沙哑的嗓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令人意外的是,护送他们的龙武军将士虽然满脸震惊,却始终保持着沉默。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兄弟,当真越过了积石山?” “那还有假?”传令兵骄傲地昂起头,挺起胸膛,仿佛在炫耀一项惊天壮举。 “可别是谎报军情啊...”龙武军小声提醒,“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放屁!”传令兵勃然大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老子拿命换来的消息,还能有假?” “是是是,兄弟别生气,是我多嘴了。”龙武军连忙赔笑,“咱们这就去见陛下,是真是假,陛下自有圣断。” 在龙武军的严密护送下,这支特殊的传令队伍穿过玄武门,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这番动静不小,引得不少路过的长安百姓驻足观望。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谁也不敢确定这消息的真假。 “这...可信吗?” “难说啊...” “要说信吧,积石山天险谁人不知?那可是连神仙都难飞越的绝地。咱大唐军队再能打,要翻过积石山也太玄乎了。” “可要说不信,这等军国大事谁敢谎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到底该不该信?” “真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就这样,尽管这可能是唐朝开国以来最重大的捷报之一,其意义甚至不亚于当年李靖夜袭阴山的壮举,长安城却出奇地平静。 没有欢呼雀跃,没有奔走相告,整座城池仿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麟德殿内,李隆基正斜倚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高力士侍立一旁,静默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突然,李隆基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暴射,耳朵也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高力士,你可听见什么动静?”李隆基突然发问。 “陛下,老奴并未听见什么啊。”高力士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陛下不必忧心。若有捷报传来,定会满城欢腾,哪次不是如此?” 李隆基略一沉吟,点头道:“也是。每次捷报传来,那欢呼声都能震破九霄,想必是朕听错了。”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可眼睛刚闭上,却又猛地睁开,脸上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朕的耳力向来极佳,不会听错...似乎有人在喊‘越过积石山了’。” “越过积石山?!”高力士本就尖细的嗓音因为震惊而更加刺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李隆基眉头紧锁,“李乾他们才打到最后一关,壶口关之险谁人不知?为此朕特意调拨了车弩助阵。车弩才刚出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下壶口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作为深谙兵法的帝王,李隆基太清楚壶口关的天险之利了。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破解之法,要他相信这个捷报,实在是难上加难,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听到这个消息。 “越过积石山了!” 那沙哑的喊声清晰地传入殿中。 李隆基如同触电般从龙椅上弹起,双目圆睁,一把揪住高力士的衣襟疯狂摇晃:“朕没听错?高力士,朕真的没听错?” “陛下,老奴...老奴也听见了...”高力士声音发颤,震撼之情丝毫不亚于皇帝,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到底是真是假?”李隆基雷霆般的喝问震得高力士耳膜嗡嗡作响。 “越过积石山了!”殿外再次传来的喊声给出了答案。 “是真的!”李隆基话音未落,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栽倒,高力士慌忙搀扶。 此刻的高力士同样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二人震惊之际,报信的唐军在龙武军护卫下快步冲入大殿。他们远远就高喊:“陛下!我军已越过积石山!” “朕...朕知道了...”李隆基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激动的心情,却越是压抑越是澎湃:“越过积石山了!” 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挥动双臂放声大吼。 “陛下,这...这是真的吗?”龙武军将士看着皇帝如此失态,不禁面面相觑,仍有些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李隆基昂首挺胸,右手重重拍着胸膛,“在此之前,李乾他们就已经打到壶口关了!那可是积石山最后一道天险!” “天啊!”攻打积石山是唐朝最高机密,龙武军将士首次听闻,个个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快说!究竟是如何攻破壶口关的?”李隆基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是...是...”报信的唐军气喘吁吁,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快!赐热茶!”李隆基一挥手。高力士连忙奉上热茶,却被皇帝一把夺过。李隆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信使面前,亲手将茶盏递上:“润润嗓子,慢慢说!” 那些唐军信使渴得实在厉害,一把夺过茶盏,仰头牛饮,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此起彼伏,比干渴的老牛饮水还要急促三分。 “再来!”信使们犹觉不够,竟忘了御前礼仪,自顾自地嚷着要水。 “管够!”李隆基非但不以为忤,反而龙颜大悦。 几个太监在高力士指挥下,抬来一大桶热水。信使们顿时如饿虎扑食般围了上去,那架势活像一群绿头苍蝇见了臭鸡蛋。 “咕咚!咕咚!”饮水声如闷雷滚动,直到喝得尽兴,信使们这才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快说!快说!”李隆基急不可耐地催促。 信使刚要起身回禀,皇帝却一摆手:“坐着说!”说着竟一屁股坐到信使对面,竖起耳朵,活像个等着听故事的孩子。 “是这样的...”信使们七嘴八舌,总算把攻壶口关关的经过说了个大概。他们是从大非川出发的传令兵,并未亲历战场,所言多是转述推测之词。 但这已经足够了,光是“唐军飞进去的”这一句,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飞进去的?”龙武军将士、高力士,连同李隆基在内,个个瞪圆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可这消息是哥舒翰亲自从大非川带回的,绝不会有假,由不得人不信。 “朕要飞!朕也要飞!飞!飞!飞!”李隆基突然一跃而起,张开双臂,在殿内来回奔跑,仿佛自己真的翱翔天际一般。 “陛下,您...该不会是疯了吧?”龙武军心直口快地问出了众人心声。 “朕今日就是要疯这一回!”李隆基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张开双臂,跑得更欢了。那模样,活像个初次尝到飞翔滋味的孩童。 第192章 第“两国友谊” “轰隆隆——” 唐军铁骑如潮水般向前推进,马蹄踏碎冰雪,溅起漫天冰晶。若从高空俯瞰,这支大军如同一条奔腾的钢铁洪流,势不可挡地席卷着雪域高原。 “监军,该让将士们休整了。”李白呼出一口白气,轻声提醒。 李乾正要下令,忽见李浚飞驰而来:“禀监军,吐蕃使者求见!” “哼,定是来花言巧语,妄图劝我们退兵。”李白冷笑一声。 “正是!”郭子仪等将领齐声附和。 众将目光齐聚李乾身上。自唐军越过积石山天险后,一路势如破竹,吐蕃毫无招架之力。兵临逻些城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似乎根本没有接见使者的必要。 “见。”李乾眼中精光一闪,“正好让墀德祖赞明白些道理。” 不多时,李浚引着吐蕃使者前来。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裹华贵狐裘,头戴貂皮帽,故作高傲地昂着头。 可他不断抽搐的面部肌肉,却出卖了内心的惶恐。 在这支所向披靡的唐军面前,任他如何强装镇定,双腿仍止不住地发抖。李白等人强忍笑意,静候李乾发落。 李乾突然一挥马鞭:“传令全军,加速前进!直抵逻些城下扎营!” “得令!”众将齐声应和,声震九霄。 吐蕃使者贡布顿时面如土色,再也绷不住了,慌忙行礼:“吐蕃使者贡布,拜见监军大人。” “说吧,墀德祖赞派你来所为何事?”李乾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加速奔驰。 贡布额头沁出冷汗:“监军大人...能否...能否先让大军停下?” 唐军铁蹄片刻不停,直奔逻些而去的意图昭然若揭,这正是吐蕃最恐惧的局面。 尽管逻些城集结了数十万大军,但唐军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吐蕃的部署。 若让这支铁骑猝不及防地兵临城下,后果不堪设想。贡布必须设法拖延唐军,哪怕争取片刻喘息之机也好。 对如今的吐蕃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哼!墀德祖赞就派你来耍这等把戏?不必多言,回去吧。”李乾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只顾催马前行。 “不不不,监军误会了!这只是在下的一点小小请求...”贡布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虽是初次相见,他已深切感受到这位唐军统帅的难缠。 李乾对他的辩解置若罔闻,战马依旧疾驰如风。 “监军明鉴!贡布此番前来,带着吐蕃与大唐百年修好的诚意...”贡布急忙换上恳求的语气,“恳请监军看在两国世代交谊的份上,暂缓进军逻些。” 李乾剑眉一竖,那锐利的目光让贡布心头剧颤,“大唐上承天命,下顺民心,此番特来吐蕃除暴安良。你去告诉墀德祖赞,速开城门迎我王师。若敢说半个‘不’字——”话音虽轻,却字字千钧,“定叫吐蕃江山易主!” 贡布听得心惊肉跳,慌忙辩解:“监军此言差矣!我吐蕃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何来暴政之说?” “吐蕃暴虐无道,视百姓如草芥,奴隶多如牛毛,这不是暴政是什么?”李乾目光如剑,直刺贡布心底。 吐蕃的奴隶制度确实铁证如山,全国过半人口皆为奴隶。面对这无可辩驳的事实,贡布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此暴政,大唐不除,更待何人?”李乾的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刀。 贡布听得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奴隶制确实是吐蕃最大的软肋,任他巧舌如簧也无法辩驳。 好在他还算机敏,知道继续纠缠只会自取其辱,急忙话锋一转:“监军,赞普有言,若大唐愿归还大非川、石堡城,吐蕃愿与大唐永结盟好,永不犯边。” “哈哈哈!”李乾还未开口,李白等人已哄然大笑,眼中尽是讥讽。 大非川和石堡城好不容易收复,岂有拱手相让之理? 贡布听到这笑声便知不妙,不过吐蕃本就没指望仅凭几句空话就能收回失地,他虽心惊却不慌乱。 果然,只听李乾淡淡道:“石堡城本是前朝所筑,吐蕃趁隋末乱世强占,为祸百年。如今大唐收复故土,岂有归还之理?” 他顿了顿,声音骤冷:“若真归还,吐蕃必会变本加厉侵扰河湟!” “监军多虑了!绝不会,绝不会的!”贡布慌忙保证,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谁都知道,若石堡城重回吐蕃之手,头几年或许会装装样子,过不了几年必定故态复萌。 “为了两国情谊,吐蕃愿将石堡城赠予大唐,只求归还大非川。”在强势的李乾面前,他不得不步步退让。 “噗!”李白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大非川本就是华夏故土,被吐蕃侵占后成为侵扰河湟的跳板。若归还吐蕃,无异于自毁长城!”李乾岂会中计,断然拒绝。 吐蕃之所以能如此猖獗地侵扰唐朝边境,正是因为有富饶的大非川作为战略基地。 若仅占据石堡城,吐蕃的危害还不至于如此严重。大非川物产丰饶,是吐蕃最重要的经济区,更是其进犯唐朝的最佳跳板。 贡布提出归还石堡城和大非川的要求,不过是为后续和谈铺垫,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这不可能实现,只得再次退让:“监军,吐蕃与大唐百年交好,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墀德祖赞迎娶金城公主。恳请看在两位公主为两国带来的情谊份上,归还积石山吧。” 唐军已深入吐蕃腹地,要求归还石堡城和大非川确实不现实,但积石山或许还有商榷余地。 毕竟积石山天险难攻,唐朝这次虽侥幸突破,下次未必再有此等运气。若吐蕃能收回积石山,必定会重新布防,使其更加固若金汤。 “友谊?吐蕃何时将两国友谊放在心上?”李乾冷笑反驳,“大唐以诚相待,将文成公主、金城公主下嫁吐蕃。可吐蕃却屡屡犯边,一旦战事不利,就搬出公主周旋,美其名曰维护友谊,实则缓兵之计。待喘息过后,又对大唐刀兵相向。你说,大唐还会再上这个当吗?” 文成公主入藏虽带来二十余年和平,但这并非源于友谊,而是形势所迫。 其一,吐蕃初统一,国力尚弱,亟需休养生息;其二,唐太宗在位时唐朝强盛,吐蕃难以抗衡;其三,或许松赞干布对文成公主确有几分真情。 但政治联姻中,真情实感又有几何? 至于金城公主,纯粹成了吐蕃的政治工具。墀德祖赞借她之名,进可攻退可守。准备充分时就大举犯唐,占不到便宜就搬出公主求和。 这套把戏在唐中宗、睿宗时期屡试不爽,直到李隆基即位后唐朝国力强盛,方才失效。 李乾这番剖析直指要害,贡布哑口无言,只能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每当吐蕃处于劣势,就会祭出“友谊”这面大旗,向来屡试不爽。可这次却彻底失灵了,贡布的心直往下沉。 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李乾接下来的话:“墀德祖赞最擅演戏。每次被大唐击败,我朝遣使问罪时,他不仅搬出金城公主周旋,还要拿出太宗皇帝的圣旨,自称‘甥舅之亲’,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知错就改的模样。可一旦缓过劲来,照样挥师东进。大唐不会再上当了!为了两国真正的友谊,积石山还是由大唐掌控为好。” 金城公主入藏后,就成了墀德祖赞的护身符。他抓住一切机会对大唐下死手,一旦失利就搬出公主周旋,再配合精湛演技和太宗手诏,这套把戏从未失手。 这本是墀德祖赞的“撒手锏”,如今被李乾一语道破,贡布几乎要吐血。 积石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想让大唐吐出来几乎不可能。 贡布愣了片刻,只得退而求其次:“监军,积石山是吐蕃的门户,关乎国本。若大唐执意不还,吐蕃唯有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李平西冷笑一声,“大唐就怕你们不来!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这话说到了众将心坎上。数十万唐军深入吐蕃腹地,最不怕的就是吐蕃来战。 “为了两国友谊,吐蕃也不求全部收回,只要一半即可。”贡布苦着脸道,“这是看在情谊份上最大的让步了。” 积石山天险,只要控制一座关隘就能锁死整条通道。这话看似让步,实则与全部收回无异。 “为了两国友谊,大唐也不贪多。”李乾针锋相对,“只要逻些城就够了。” 第193章 顺水推舟 李乾的声音并不高,仿佛在与老友闲谈,可听在贡布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他头晕目眩,整个人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唐军此番深入吐蕃腹地,最令吐蕃恐惧的是什么?正是亡国之危。 李乾这番话无异于直白地告诉贡布,唐朝要的不是别的,正是吐蕃的都城逻些。都城若失,国将不国,这与亡国何异? 尽管贡布心中早有猜测,但当这话从李乾口中说出时,他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瞧你这模样,魂都快吓没了。”就在贡布肝胆俱裂之际,李乾忽然笑道:“大唐只要逻些城,并非要灭吐蕃,你何须如此惊慌?” “呃...”贡布喉间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连忙追问:“监军此言当真?” “比真金还真!”李乾语气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且细想,吐蕃山高路远,即便大唐灭了吐蕃,治理起来也是千难万难。不如只取逻些为上策。只要逻些在手,吐蕃再无力滋扰边境,两国从此相安无事,岂不美哉?” 逻些作为吐蕃都城,若被唐朝占据,吐蕃国力必将一落千丈,再无力犯边。这番说辞倒也合情合理。 只要不是亡国灭种,就给了吐蕃一线生机。贡布渐渐镇定下来,试探着问道:“若监军所言属实,可否暂缓进军?” “大唐诚意已明,吐蕃呢?”李乾既未拒绝也未应允,言下之意是要看吐蕃能拿出什么诚意。 “若唐军止步,吐蕃愿献牛十万头、羊两百万犒军。“”贡布急忙开出价码。对如今的吐蕃来说,最宝贵的就是时间。若能以这些代价换取喘息之机,绝对值得。 “等唐军到了逻些,想要什么还不是唾手可得?何须你们献上。”李乾断然回绝。 “监军若肯暂缓进军,赞普愿奉上十万两黄金,百名绝色佳人。”贡布开始利诱。 “美人?”李乾轻笑着摇头,“我还是更喜欢大唐的女子,至少没有羊膻味。” 贿赂这招吐蕃屡试不爽,今日却碰了钉子。贡布一愣,咬牙加码:“吐蕃愿献牛二十万头,羊五百万只,黄金十万两,白银百万两。” “也罢。”李乾故作沉吟,“看在你们诚意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不过,要墀德祖赞亲自来谈。” “监军放心!我这就回禀赞普,定当亲至!”贡布喜出望外,脸上终于露出喜色。他还不忘讨价还价:“不知大唐能展现何等诚意?” “你想要什么诚意?”李乾反问。 “只要监军暂缓进军,此事便可成。”贡布暗喜,能为吐蕃争取十天半月也是好的。 “此事重大,容我们商议。”李乾示意李浚将贡布带下去。 贡布一走,李平西就嚷开了:“监军万万不可答应!我军深入吐蕃腹地,正当一鼓作气拿下逻些。到时候要什么没有?听说逻些城下聚集了百万百姓,牛羊骏马不计其数,哪还需要墀德祖赞献上?” 他自以为说得在理,嗓门格外响亮。 “哈哈哈!”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指着李平西,仰天大笑。 李平西被笑得莫名其妙:“你们笑什么?” 三人相视而笑,却无人作答,让李平西更加摸不着头脑。 李乾并未与众将商议,过了一阵,便命李浚将贡布带了回来。 贡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乾,强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实则内心紧张万分。 “经商议,大唐可以展现诚意。”李乾故作勉强地说道:“我军可暂停前进三日。这三日足够你赶回逻些禀报墀德祖赞。若三日后未得确切答复,我军即刻挥师逻些。” 短短三日虽不算长,但对急需时间的吐蕃而言已是天大的好消息。唐军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吐蕃的部署,要重新调整至少需要十天半月。 “监军,三日实在太短,至少需要一月。”贡布强压心中喜悦,精明地讨价还价。若非精明过人,他也不会被选中担任和谈使者。 “一个月?”李乾冷笑一声,“届时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我军再想进军将困难重重。你以为我们会如此糊涂?” 攻破壶口关后,唐军势如破竹,如今已行进过半路程。 这千里征途上尚有数条河流,因高原特殊气候,此时河面结冰正利于行军。若停军一月,待河流解冻,进军难度将骤增。 贡布这是漫天要价,李乾则就地还钱。见李乾不为所动,贡布又退一步:“至少二十日。” “说三日就三日,绝不更改。”李乾斩钉截铁。 “监军,十五日,不能再少了。”贡布再度让步。 “这样吧,三天半。”李乾稍作松动,却让贡布哭笑不得。 “监军,十日如何?”贡布咬牙再退。 “念在你诚心,最多五日,绝不再让。若不同意,就此作罢。”李乾语气强硬,不容商量。 “好,就五日。”能争取到五日,贡布已心满意足,却仍装出为难模样:“只是,要如何让赞普相信呢?” “这个简单。”李乾突然抓住贡布,在其惊恐的尖叫声中撕碎他的狐裘,用横刀划破他的手指,蘸血写下一封血书。 贡布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性命不保,待明白只是写血书,这才暗松一口气。 “为了展现诚意,我也出点血。”李乾划破自己的手指,在血书上郑重写下“李乾”二字,将血书递给贡布时,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本监军言出必行,说停军五日就五日。时间紧迫,你可要抓紧了。” 贡布仔细检查血书,尤其是看到“为两国友谊,本监军决定暂停前进五日”这句话时,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他小心翼翼地将血书收好,向李乾告辞后,兴冲冲地策马离去。 贡布刚走,李平西就按捺不住了:“监军,您怎能如此糊涂?这不是白白错失良机吗?” 刚才李乾与贡布讨价还价时,李平西就听得满肚子火气,本想出言劝阻,却被郭子仪、李白和李光弼三人拦住。 此刻见贡布走远,他再也忍不住爆发了。 他吼声如雷,却引来郭子仪等人一阵笑声。 李乾挥手下令:“全军就地休整。” “监军,您真是糊涂到家了!”李平西气得腮帮子鼓得老高,胸膛剧烈起伏。在他心目中,李乾向来精明过人,没想到智者千虑竟有此失,让他怎能不怒? 唐军依令停止前进。李乾翻身下马,招呼郭子仪等人围坐一圈。李平西赌气不肯坐下,李乾笑道:“李将军,你是要站着还是坐着?” “快坐下吧。”郭子仪拉着李平西坐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就你性子急。你可知道监军为何要这么做?” “还不是糊涂了!”李平西心直口快地答道。 “你错了,大错特错。”李光弼拍拍他的肩膀解释道,“监军这是在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将计就计,顺水推舟?”李平西一脸茫然。 李乾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微笑道:“眼下我们离逻些尚有千里之遥。这千里征途上,不仅有河流,更有重重关隘。河流正值冰冻时节不足为虑,可虑者唯有这些关隘。若要一举攻至逻些城,就必须拿下这些关隘。吐蕃使者主动送上门来,岂非天赐良机?” 这些关隘虽不及积石山天险难攻,但若强攻硬打,唐军伤亡必然不小。将计就计确实是个上策。 李平西似有所悟:“即便如此,也不该停止前进啊。” “李将军,你怎么还不明白?”李光弼凑近笑道,“道路不通,大军压上去又有何用?不如趁此机会做些别的事,分散兵力掳掠些牛羊,解决我们的粮草之急。虽然逻些城物资丰富,但我们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啊。” 后勤补给确实是唐军最迫切的问题,趁攻打关隘之机掳掠牛羊至关重要。 李平西愣了片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一边掳掠,一边攻打关隘。只是...这样岂不是失信于人?无信不立,虽然吐蕃是我们的敌人,可以用计谋,但不能失信啊。” “放心,监军怎会失信?”李白笑着提醒,“你好好品品监军那句话。” “为了两国友谊,本监军决定暂停前进五日...”李平西细细品味着,眼睛越来越亮。突然一把抱住李乾,在他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大喊道:“监军,您太贼了!贡布上了您的当还在沾沾自喜呢!” 第194章 善恶终有报 得知真相的李平西顿时红光满面,适才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 李光弼见状,忍不住揶揄道:“方才是谁在那里对监军怨声载道来着?” “谁敢埋怨监军?”李平西故作凶狠地挥舞着拳头,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让我知道是谁,定要他好看!” 郭子仪、李白、李光弼三人面面相觑,无奈摇头。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好了。”李乾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嬉闹,神色转为严肃,“我军自壶口关出发已行军千里,粮草虽尚有盈余,却也所剩不多。特别是从大非川赶来的弟兄们,存粮更是捉襟见肘,必须尽快解决补给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粮草乃军中命脉,若供应不继,后果不堪设想。 从大非川运粮显然不现实,积石山天险难越,运输损耗巨大,更何况如今山中已塞满驻军。 唯一的出路,便是“因粮于敌”,以战养战。 “眼下有两件要务,筹集粮草与打通关隘,必须双管齐下。”李乾目光如炬,开始调兵遣将,“打通关隘之事,本监军既已承诺暂缓五日,就交由郭将军全权负责。李光弼、李平西,你二人率龙武军协同作战。” “末将遵命!”三人霍然起身,声若洪钟。 “监军,那我呢?”李白急切地问道。 “太白兄随我留下筹粮。”李乾的话让李白眼前一亮。虽然不能参与攻坚,但筹粮同样关乎全军存亡。 “李白领命!” 待详细商议完各项细节,郭子仪等人立即率军开拔。 李乾则接连下达军令,一队队唐军如离弦之箭,向四面八方疾驰而去。 营帐外,战马嘶鸣,旌旗猎猎,一场关乎全军命运的补给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 土登慵懒地倚在锦缎软榻上,享受着贴身女仆的服侍。 作为世袭的吐蕃贵族,他统治着方圆三百里的领地,驱使着上千仆役和数千奴隶。在这片土地上,他的意志就是法律。 年轻的女仆跪在织花地毯上,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为主人按摩着。她动作轻柔而精准,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上一个因手法不当惹怒主人的侍女,至今还被关在地牢里。 “往下些。”土登半阖着眼帘,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女仆的手指微微一颤,却不敢有丝毫迟疑。她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土登满意地轻哼一声,突然伸手揽住女仆的腰肢。 少女猝不及防跌入他怀中,粗布衣袖被粗暴地扯开一道口子。她紧闭双眼,纤长的睫毛不住颤动,却不敢发出半点抗议。 那毛毛虫纵有冲天斗志,终究不过是条毛毛虫。 土登方才还如猛虎般威风,转眼间便如触电般剧烈抽搐,大口喘息如破败风箱,最终瘫软如泥,活似条死狗。 女仆眼波流转,媚眼如丝,正待施展手段,却见主人突然偃旗息鼓,只得悻悻作罢。 “大人!大事不好!”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慌不择路地闯了进来。 “放肆!”土登好事被扰,怒火中烧,一声厉喝。 “大人!唐军杀来了!”中年人面如土色,连连后退。 “住口!”土登冷笑连连,“唐军怎会来此?你这厮竟敢谎报军情!”他手指微动,趴在一旁藏獒龇牙咧嘴,作势欲扑。 就在此刻,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划破长空:“大唐万岁!” 这吼声如惊雷炸响,气吞山河。土登浑身一颤,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冲上箭楼。只见庄外烟尘滚滚,一队唐军铁骑如利剑般直指庄园。细看之下,不过五六百人。 土登胆气复壮,狞笑道:“区区数百人也敢来送死?我庄中上千精兵,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庄外唐军校尉横刀立马,声若洪钟:“庄内人等听着,速开庄门可免一死!若敢顽抗,定叫尔等尸骨无存!” “哈哈哈!”土登仰天狂笑,“唐军莫非没睡醒?识相的速速跪地求饶,本老爷或可赏你们个全尸!” 校尉再不废话,战刀出鞘,寒光乍现:“杀!”五百铁骑应声而动,如潮水般涌向庄园。铁蹄踏地,声震四野,杀气直冲霄汉。 庄院虽建有箭楼、寨栅,防备寻常盗匪绰绰有余。可惜今日来的是唐军,这些防御工事注定徒劳。 唐军如潮水般涌来,寨栅在第一次冲锋中便土崩瓦解。铁蹄踏碎木栅的声响还未消散,黑压压的唐军已漫过庄院围墙。 土登面如土色,急令庄兵迎敌。可这些平日耀武扬威的私兵,在唐军面前竟如纸糊般不堪一击。 一个照面,庄兵便溃不成军。他们慌不择路想要逃窜,却被唐军铁桶般围住。 “弃械!”校尉雷霆般的喝令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庄兵们颤抖着扔下弯刀,跪伏在地,高举的双手如同秋风中瑟缩的枯枝。 上千庄兵竟挡不住唐军一个冲锋。土登双腿如灌了铅,眼睁睁看着唐军逼近。当冰凉的横刀架上脖颈时,他恍然惊觉,自己的时代结束了。 清点战利品时,一名士兵匆匆赶来,在校尉耳畔低语数句。 校尉脸色骤变,随他闯入地牢。只见一女仆蜷缩墙角,浑身血迹斑斑,抱头痛哭的身影仿佛破碎的瓷偶。 “畜生!”校尉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纷飞。他解下披风裹住女仆颤抖的身躯,声音却放得极轻:“大唐会为你讨回公道。” 院中,唐军已将所有庄众驱至空地。两千余人里,九成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奴隶,与那些锦衣玉食、肤白肉嫩的贵族形成刺目对比。 “父老乡亲们,”校尉向奴隶们深深一揖,甲胄碰撞声格外清脆,“我们来迟了。” 这出乎意料的礼遇让奴隶们呆若木鸡。 当土登被拖到众人面前时,这个昔日作威作福的领主已抖如筛糠。他拼命叩首,额头撞出血花,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善恶终有报。”校尉横刀出鞘的铮鸣惊飞檐上寒鸦。刀光闪过,那颗肥硕的头颅滚入尘埃。 “现在,”校尉甩去刀上血珠,指向那群面无人色的贵族,“该你们讨债了。” “大唐万岁!”的吼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奴隶们赤红的眼中燃起积压多年的怒火,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时,那些华服早已化作满地血泥。 欢呼声穿透云霄,惊散了高原上盘旋的秃鹫。从此,这片土地上传唱的每首牧歌里,都多了“大唐万岁”的铿锵韵律。 第195章 烽火连城 白玛隘雄踞山巅,地势险绝,如一柄利刃横亘在通道之上。除非肋生双翼,否则休想飞越。 隘口全以青条石垒砌,厚达数丈,坚不可摧。若强行攻打,必是尸山血海,却未必能破。 郭子仪、李光弼与李平西隐于林间,远眺白玛隘,眉峰紧锁。 “如此天险,强攻难下啊。”李平西摇头叹息,额上皱纹更深了几分。 “硬拼不得,唯有智取。”李光弼目光沉凝,指节轻叩刀柄。 “智取?怎么个智取法?”李平西挠头,冲锋陷阵他在行,运筹帷幄却非所长。 郭子仪与李光弼相视一笑,微微颔首。李平西看得一头雾水:“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 若论厮杀,李平西自问不输于人,可要他出谋划策,却是难如登天。 “稍后便知。”郭子仪拍拍他的肩,笑意深邃。 三人离开密林,返回龙武军藏身的山坳。数千精锐隐伏于此,静待军令。 李光弼招手唤来李浚,李浚快步上前,抱拳行礼:“将军有何吩咐?” 郭子仪打量着他,含笑问道:“李浚,有件差事要交予你。” “将军尽管下令!刀山火海,末将绝不退缩!”李浚声如洪钟,目光灼灼。 郭子仪满意颔首,附耳低言数句。 李浚眼中精光骤亮,如烈阳破云,当即拍胸应道:“郭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 “去吧。”李光弼挥手示意,转头对李平西笑道:“此计如何?” “高!实在是高!”李平西连声赞叹,竖起的大拇指几乎戳到天上。 郭子仪朗声一笑:“此乃监军妙计,早布后手,今日正好派上用场。我们也该准备一番,前去接应了。” 军令既下,上千龙武军精锐在郭子仪、李光弼与李平西的率领下,借着林荫与地形的遮蔽,悄然向白玛隘逼近。 白玛隘城头,吐蕃守军正严阵以待。巡逻兵士步伐整齐,刀甲森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肃杀之气。 自唐军来袭的消息传来,隘口便日夜戒严,只待与唐军决一死战。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一队吐蕃骑兵飞驰而至。这些骑兵身材魁梧,身披精制锁甲,骑术精湛,显然是一支精锐斥候。 “站住!哪部分的?”城上守军厉声喝问。 “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开门!”为首的斥候声如炸雷,怒喝道,“我们是贡布大人派出的斥候,有紧急军情禀报!” “贡布?那个说服唐军停兵的使者?”守军一怔,随即想起此人。 贡布此前“成功”劝停唐军,趾高气扬地返回白玛隘大肆宣扬,守军皆信以为真,士气为之一振。 “贡布大人命你们打探什么军情?”城上守军仍不放心,再度追问。 “放肆!此等机密也是你能问的?”斥候怒目圆睁,声若雷霆。 城上守军自知失言,连忙改口:“出示令箭!” 斥候冷哼一声,抬手亮出令箭。守军验看无误,这才高喊:“开城门!” “轰隆隆——”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斥候队伍策马入城,却在进门后突然驻足,四下张望,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一般。 “磨蹭什么?还不速速进城!”城上守军不耐烦地催促。 “催命吗?”斥候首领厉声呵斥,语气不善。 “呵,就你们这般拖沓,再紧急的军情也要误了!”城上守军嗤之以鼻,满脸不屑。 斥候本该火速进城复命,这般磨蹭实在反常,城上吐蕃兵士的埋怨也在情理之中。 “少他娘的放屁!”斥候首领双目圆睁,声如炸雷:“没看见弟兄们人困马乏?进城喘口气碍着你什么了?” 城头守军被这一吼,顿时脸色铁青。一个满脸横肉的吐蕃兵士眼中凶光毕露:“狗东西,你骂谁?” “就骂你这杂碎!不服?下来比划比划!”斥候狞笑着勾了勾手指。 “找死!”几个暴脾气的守军当即冲下城楼,钵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砸来。 两拨人马顿时扭打成一团,拳脚相击的闷响不绝于耳。 “快去禀报将军!”城上守军看得目瞪口呆,“这哪是斥候,分明是群兵痞!” 这些斥候虽体格健壮,拳脚功夫却稀松平常,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守军们哄笑起来:“就这两下子也敢撒野?吐蕃斥候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转眼间城门处已围了上百号人,叫好声、起哄声响成一片。有人甚至掏出酒囊,边喝边指点战局。 “报——唐军杀来了!”城楼上的警哨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喊。 “什么?贡布大人明明说......” “唐军怎会出尔反尔?” 守军们面面相觑,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杀——!” 方才还节节败退的斥候们突然暴起。但见寒光乍现,十几柄弯刀同时出鞘。方才还在嬉笑的吐蕃兵士尚未反应过来,已有数颗头颅冲天而起。 “住手!你们疯了吗?”一个百夫长厉声呵斥,话音未落,一柄染血的弯刀已贯穿他的咽喉。 变故骤起,吐蕃守军顿时呆若木鸡。方才还在哄笑的兵士们,此刻眼睁睁看着同伴的头颅滚落在地,溅起的血花染红了城门石阶。 “唐军在此!”李浚一把扯下吐蕃皮帽,手中弯刀划出凄厉的弧光。 三百龙武军精锐同时暴起,方才佯装的狼狈模样一扫而空,刀锋所向,血肉横飞。 “中计了!快关城门!”吐蕃将领声嘶力竭地呼喊。 数十名吐蕃勇士拼死冲向城门机关,却被李浚带人死死拦住。狭窄的城门洞成了修罗场,龙武军背靠背结成战阵,每一刀劈下都伴着吐蕃兵的惨叫。 “杀——!”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自城外传来,郭子仪一马当先,明光铠在烈日下灿若流星。 城头箭雨倾泻,却在精铁铠甲上溅起点点火星。龙武军弓弩手边冲边射,每支羽箭都精准钉入吐蕃弓箭手的咽喉。 “破城!”李光弼巨斧横扫,三个吐蕃武士拦腰而断。 李平西双刀如电,所过之处残肢纷飞。三位名将犹如虎入羊群,吐蕃军阵瞬间土崩瓦解。守军节节败退,城门甬道里堆满了吐蕃人的尸体。 龙武军如铁流般涌入城门,横刀所向,血浪翻涌。 吐蕃守军溃不成军,转眼间便被逐出城门要道。 甫入城内,龙武军立即展开战斗队形,铁甲森然如移动的铜墙铁壁。刀光剑影中,吐蕃兵马如秋叶般纷纷坠落,败势已如山倾。 白玛隘守将闻讯疾驰而至,恰见明光铠映日生辉,顿时面如死灰。 龙武军威名远播西域,今日亲见其摧枯拉朽之势,更觉肝胆俱寒。 守将拨马欲逃,郭子仪猿臂轻舒,六石强弓如满月,一箭破空而去。箭簇穿透肩胛的闷响未落,守将已坠于马下,被龙武军生擒。 李光弼亲率铁骑直取后门,犹如天降神兵截断退路。 吐蕃残军进退维谷,犹困瓮中之鳖。唐军刀锋所指,顽抗者立毙当场,余众纷纷弃械跪降。白玛隘,就此易主。 战后,郭子仪抚掌大笑,李光弼亦拍案称绝。李浚等将士的精彩表演,为此役首功。 留下守军后,龙武军马不停蹄,旌旗直指下一座关城。 捷报频传,连克数城。郭子仪用兵如神,或奇袭,或智取,或强攻,关城接连陷落。 而这一切,皆因贡布沿途炫耀“唐军五日不至”的话,令各关守备松懈。 吐蕃人终究为轻信付出了代价,大唐铁骑所向,再无人能阻其锋芒。 第196章 民心所向 “轰隆隆——” 如雷的蹄声震彻高原,唐军铁骑踏着整齐的节奏向前推进。 “咩——咩——” 清脆的羊叫声此起彼伏,成群的牛羊骏马在牧人的驱赶下井然有序地前行。 这些吐蕃牧人技艺精湛,只需一个呼哨、一个手势,畜群便如臂使指,向东向西分毫不差。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些吐蕃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忙前忙后地侍奉着唐军将士。 他们为唐军牵马执鞭,端茶递水,那份殷勤真挚得令人动容。 这场景着实令人费解,唐蕃本是世仇,怎会出现如此和谐的画面? 谜底很快揭晓,这些吐蕃人原本都是贵族们的奴隶。在吐蕃森严的等级制度下,他们被视作“会说话的工具”,世代为奴,永无翻身之日。 唐军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当唐军斩杀他们的主人,宣布“从今日起,你们自由了”时,这些奴隶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继而相拥而泣。 多少代人梦寐以求的自由,竟在这一刻成为现实!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唐军还将贵族的部分牛羊分给他们。 当沉甸甸的缰绳交到手中时,这些新获自由的牧民颤抖着抚摸属于自己的财产,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们跪倒在地,用最虔诚的大礼向唐军表达感激,“大唐万岁”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如今,这些重获新生的牧民自愿跟随唐军,像对待亲人一般尽心侍奉。 他们驱赶着剩余的牛羊,与唐军并肩而行,阳光洒在他们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上,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尊严与希望的故事。 ---------------- 唐军大营如巨龙盘踞高原,帐幕连绵数十里,旌旗猎猎,一眼望不到尽头。 营中军马川流不息,时有铁骑疾驰而出,又有凯旋之师浩荡归来,战马嘶鸣,甲胄铿锵,一派肃杀而热烈的气象。 然而最令人振奋的,莫过于掳掠归来的唐军。他们每次凯旋,必是牛羊漫山遍野,骏马成群结队,更有大批吐蕃奴隶自愿相随。 每当新获自由的奴隶抵达大营,唐军将士必热情相迎,高呼:“欢迎吐蕃的兄弟姐妹!” 这些曾经的奴隶热泪盈眶,跪地叩首,恨不得以死相报。他们执意留在军营,抢着为唐军干活,若被婉拒,便如丧考妣,满脸委屈。 可惜唐军只是短暂驻扎,活计有限,常常出现数十人争抢一件差事的场面,令人既感动又好笑。 中军大帐内 李乾与李白正在听取战报。 “监军大人,这几日的战果远超预期!缴获的牛羊骏马堆积如山,足够全军半月之用!” “好!”李乾抚掌大笑,“如此一来,进军逻些的粮草之忧可解矣!” 帐中众将无不喜形于色。要知道,千里远征最怕断粮,如今短短数日便解决这一难题,岂能不喜? 李乾目光炯炯,继续道:“待我军攻至逻些城,那里有百万百姓,千万牲畜,何愁粮草不济?” 众将闻言,斗志更盛。他们挺直腰板,眼中闪烁着必胜的光芒,能得监军一句称赞,比万两黄金更令人振奋! 逻些城下,百万吐蕃百姓聚集,牛羊漫山遍野。纵只得其十之一二,亦足供唐军经年之需。 李乾话锋陡转:“然此非最大之利,而是吐蕃苦难同胞之拥戴。若无此心所向,纵得吐蕃疆土,终难长治久安。” 帐中将领闻言,无不切齿,“吐蕃贵族,禽兽不如!末将征战半生,尸山血海司空见惯,然见其虐奴之状,仍不免心惊肉跳!” 众将纷纷附和,怒发冲冠。他们亲眼目睹奴隶主种种暴行,将活人剥皮作鼓,以人骨制器,更将奴隶如牲畜般烙印买卖。 “监军大人,我等所救不过万一,尚有无数同胞身处水深火热!” 众将不约而同望向李乾。 “此事吾与太白兄已有计较。”李乾成竹在胸,“传令,召集所有新获自由的同胞,本监军有要事相告。” 将领领命而去,消息如野火般在奴隶中传开。当听说监军李乾要亲自接见时,数万奴隶呆若木鸡,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对这些世代为奴的人来说,能重获自由已是天大的恩赐,何曾敢想能面见大唐监军? 在唐军再三催促下,他们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数万奴隶聚集在营地中央时,每个人都伸长脖子,眼睛瞪得滚圆,目光中满是对这位恩人的期盼。 终于,李乾在李白陪同下走出大帐。他面带和煦笑容,目光温暖如春阳。 奴隶们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位大唐高官竟如此平易近人,与那些作威作福的吐蕃贵族判若云泥。 更令他们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李乾竟向他们深深鞠躬,声音哽咽:“受苦的兄弟姐妹们,大唐来迟了,让你们受尽苦难,我李乾在此向你们赔罪。” “大人!” 数万奴隶瞬间泪如雨下,齐刷刷跪倒在地。他们以最虔诚的大礼叩首,额头撞击地面的声响如闷雷滚动,震得大地微微颤动。 这一刻,他们愿以生命报答这份知遇之恩。 这或许是雪域高原上最震撼人心的感恩场景。 “快快请起。”李乾连声劝慰,奴隶们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 这些曾被视如草芥的苦命人,何曾想过能得如此尊贵之人垂怜?他们望向李乾的眼神,犹如仰望神明。 “你们虽已重获自由,但吐蕃大地上,还有千千万万仍在受苦的兄弟姐妹。”李乾的声音在高原上回荡,“可愿随大唐去解救他们?” “愿!愿!愿!”数万人的呐喊如雪崩般席卷群山,连天际的流云都为之一颤。 李乾欣慰地点头:“好!好!你们心怀大义,不忘同胞,真乃吐蕃的脊梁!” 这番赞誉让奴隶们热血沸腾。他们挺直腰杆,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彩。能得到大唐监军如此褒奖,这份荣耀足以光耀门楣十八代。 “既然你们有此宏愿,大唐必鼎力相助!”李乾振臂高呼。 “大唐万岁!”奴隶们声嘶力竭地呐喊。老者须发皆张,妇孺青筋暴起,壮士拳头攥得发白。 这发自肺腑的吼声,是他们对新生的誓言,更是对压迫最有力的控诉。 第197章 星火燎原 唐军带给这些奴隶的,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新生。不仅改变了他们自己的命运,更终结了祖祖辈辈为奴的苦难。奴隶们怎能不感激涕零? 听着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李乾满意地点头。解放奴隶是唐朝在吐蕃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步,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将这片土地纳入版图。 且不论奴隶们是否真心归顺,单是为了守护自己、家人和子孙后代的自由,他们就不得不与吐蕃为敌。 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必须用忠诚来捍卫,只有紧紧依附唐朝,他们才能真正摆脱世代为奴的枷锁。 如此一来,奴隶必将成为唐朝最坚定的拥护者。 要知道,吐蕃奴隶数量庞大,几乎占了吐蕃人口的一半。有了他们的支持,治理吐蕃将事半功倍。 欢呼声经久不息。李乾几次抬手示意,却根本无法平息奴隶们的热情。直到过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沸腾的人群才稍稍安静下来。 “我会派军队随你们一起去解救更多受苦的兄弟姐妹。”李乾高声宣布,“告诉他们,自由来了!他们不再是任人驱使的牛马,而是堂堂正正的人了!祖祖辈辈的噩梦到此为止,子孙后代都能挺直腰杆做人了!” “大唐万岁!” 这番话语如同火种,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再次响彻云霄。 李乾一声令下,唐军开始挑选身强力壮的奴隶,让他们骑着战马随军出发。 很快,数万奴隶中只留下老弱妇孺。望着远去的唐军,这些奴隶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希望,情不自禁地再次欢呼起来。 大帐内,李白向李乾竖起大拇指:“监军这一手釜底抽薪,实在是妙!” 确实如此,吐蕃奴隶占人口半数,将他们争取到唐军这边,好处不胜枚举。 一来可以迅速壮大唐军实力。这些奴隶虽未经训练,但自幼在吐蕃高山密林中长大,熟悉地形,正可派往各处宣扬唐朝的恩德。 这件事,由奴隶们来做比唐军更为合适。不仅因为他们熟悉地形,更因他们的亲身经历就是最有说服力的活教材。 其次,唐军可以从奴隶中挑选一批身强力壮、头脑灵活且忠诚可靠者进行训练,武装他们协助作战、维持秩序,这将大大减轻唐军的负担。 更重要的是,如此大规模的奴隶倒戈,对吐蕃而言无异于釜底抽薪,足以动摇其国本。 吐蕃作为奴隶制国家,若失去了奴隶,还算什么奴隶制?光有奴隶主而没有奴隶,这种制度必将土崩瓦解,其打击之沉重不言而喻。 此外,有了这些奴隶的支持,唐军的后勤补给也将迎刃而解。 只需一声令下,奴隶们定会心甘情愿献出牛羊。 当然,唐军不会竭泽而渔,而是可以引导他们向奴隶主索取所需。奴隶们熟悉当地情况,有了他们引路,粮草问题便不再是难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解决了后勤问题,唐军便立于不败之地。 “不错,这确实是釜底抽薪,但这仅仅是开始,还有更多事情要做。”李乾点头,对李白的评价深以为然。 “监军接下来有何打算?”李白眉头微蹙。 “眼下我们时间有限,只能先打好基础。等王维到了,这些事就交给他去办。”李乾沉吟道,“王维负责筹集粮草,有这些奴隶相助足矣。在筹集粮草的同时,还可以对他们进行训练。我相信,一年半载之后,他们就能分担维持秩序、宣扬大唐威德等事务了。” 将这些事务分派出去,唐军只需保持威慑力即可。只有在奴隶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上才需要出动唐军,这比事无巨细都要唐军亲力亲为要轻松得多。 “王维定能胜任。”李白对王维充满信心。 --------------- 一座奴隶主的庄园内 这座占地二三十亩的庄园,属于一个小奴隶主。奴隶们进进出出,在监工的鞭打下,麻木地忙碌着。 “你们两个,磨蹭什么!”监工手腕一抖,皮鞭狠狠抽在一个奴隶背上。奴隶惨叫一声,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拼命加快动作。 “还有你!”监工又是一鞭抽下,另一个奴隶闷哼一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哼!谁还敢偷懒?鞭子管够!”监工甩着皮鞭,得意地大吼。 两个奴隶只能埋头干活。过了一会儿,监工提着鞭子走开了,很快,远处又传来他的吼声和鞭打声,夹杂着奴隶的惨叫。 “该死的畜生……”一个奴隶低声咒骂,“要是给我机会,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小声点!”另一个奴隶急忙提醒,“我听说,别的庄园的兄弟们已经翻身做主人了……” “啥?他们当主人了?你没骗我吧?”奴隶一惊一乍,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你想害死我?”同伴压低声音,“我有个表兄在那边,他昨晚偷偷来找我,问我想不想当主人。” “你怎么回答的?你要是不要,把机会给我!” “废话!祖祖辈辈做梦都想的事,我能不想?” “可我们没力量自保啊……” “这你别担心!听说唐军来了,是唐军在给他们撑腰!谁敢不服,唐军就把奴隶主全杀了!”同伴眼中闪着光,“唐军不仅让我表兄他们翻身做主,还分给他们牛羊骏马,他们现在能挺直腰杆做人了!” “真的?唐军怎么还不来我们这儿?” “等唐军来了,我们的好日子就到了!” 奴隶们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摆脱奴隶的身份,成为自己的主人,拥有牛羊骏马,这是他们祖祖辈辈都不敢奢望的梦想,如今却近在咫尺。 “听说唐军还要从我们中间挑选身强力壮、头脑灵活的人进行训练,发给我们武器铠甲,让我们上阵杀敌......” “这不是要我们卖命吗?那些贵族老爷们就是这样,送死的是我们,功劳却是他们的。难道唐军也来这一套?” “是啊,唐军和那些贵族老爷们有什么区别?” 奴隶们也曾被迫从军,但永远都是冲锋在前的炮灰,立功受赏从来与他们无关。提起这事,他们就不由得愤愤不平。 “别胡说!唐军和那些贵族老爷可不一样。唐军说了,只要立了功就一定会受赏,绝不会埋没我们的功劳!” “真的假的?哪有这种好事?” 对奴隶们来说,立功受赏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你们知道这次唐军的主帅是谁吗?他不是汉人,是突骑施人!不是汉人也能统领数十万大军,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真的?!”奴隶们齐声惊呼,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 哥舒翰的例子太有说服力了——一个异族人也能统帅数十万大军,还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明吗? “这算什么?我表兄说,唐军将领里还有个叫李光弼的,是契丹人;安西都护高仙芝,是高丽人。他们都不是汉人,却都被唐朝重用。” “我听说过,在唐朝不分种族,只要立功就能受赏,这应该不假。” 这些活生生的例子让奴隶们不得不信,他们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那我们还等什么?杀了那些贵族老爷,投奔唐军去!” “对!投奔唐军!投奔唐军!” 归顺唐朝的好处实在太多,多到让他们不敢想象,多到让他们目眩神迷,每个人都激动得浑身发抖。 “你们这群卑贱的虫子,竟敢偷懒!”监工发现了异常,提着皮鞭,阴沉着脸快步走来,眼中闪烁着凶光。 “你骂谁是虫子?”奴隶们一反常态,不再低眉顺眼,而是像斗鸡般昂起头颅,疯了一样扑了上去。 “你们要造反?”监工根本不信这些奴隶敢反抗,手中的皮鞭高高扬起,正要抽下,却被扑上来的奴隶们按倒在地。一阵拳脚相加后,监工的脸肿得像个猪头。 奴隶们怒火难平,一把抽出监工腰间的弯刀,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 “呼——” 奴隶们大口喘着粗气,望着监工的尸体,恍如梦中。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监工,竟然会死在自己手里。 这一刻,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这是真正的扬眉吐气! “兄弟姐妹们,杀了那些贵族老爷,投奔唐军去!” 突然间,奴隶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奴隶们群情激愤。有武器的抄起武器,没武器的拿起菜刀、铡刀、石头砖块,像潮水般暴动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庄园就被奴隶们占领了。 “投奔唐军去!” 欢呼声震天动地,奴隶们喜极而泣。他们终于看到了自由的曙光,感受到了做人的尊严。 第198章 唐军奸计 唐军士气高昂,一队接一队向前挺进。马蹄踏处,冰雪飞溅,声势浩大。 李乾和李白正在与王维道别。 “王维,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李乾骑在骏马上,郑重嘱托,“为大军筹集粮草、训练吐蕃降卒、维持秩序、解救奴隶......这些事务繁重,你要多费心。” “监军放心,王维定当竭尽全力!”王维精神振奋,双目炯炯有神,声音洪亮地领命。 王维的仕途一直郁郁不得志。若非遇到李乾,恐怕终生都会被埋没。如今肩负重任,虽然事务繁忙,他却异常欣喜,斗志昂扬。 “告辞了。”李乾抱拳一礼,策马而去。 “保重!”李白也抱拳致意,随即催马跟上李乾。 逻些城,红山宫内,墀德祖赞正与群臣商议军情。 墀德祖赞眉头紧锁,虽然极力掩饰,却难掩愁容。唐军直逼逻些而来,吐蕃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他召集众臣商议对策,却始终难觅良策,怎能不忧心忡忡? “诸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墀德祖赞尽量保持语调平稳,却仍难掩声音中的颤抖。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无数遍,群臣却始终束手无策,个个低头不语,大气都不敢出。 唐军突袭逻些城完全出乎吐蕃意料,打乱了所有部署。调整部署尚需时日,这还不是最棘手的。最大的难题是,吐蕃根本找不到退敌之策。 “大论,你说。”墀德祖赞实在无计可施,只得点名询问。 大论浑身一颤,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话啊!你到底有没有退敌之策?”墀德祖赞怒火中烧,声音陡然拔高,尖细刺耳。 大论相当于唐朝的宰相,身为头号重臣,这等军国大事他不开口谁开口?可偏偏在这紧要关头,他却束手无策,墀德祖赞怎能不怒火中烧? “臣......”大论心知肚明自己的处境危险至极,恨不能从脑袋里硬生生挖出个对策来。可实在无计可施,又不敢明说。 “你这个蠢货!废物!酒囊饭袋!混账东西!”墀德祖赞暴跳如雷,指着大论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四溅,地上都湿了一大片,“枉你身为吐蕃大论,平日里耀武扬威,比祖宗还能耐,一到关键时刻就束手无策!你就只会低着头,跟你裤裆里那玩意儿大眼瞪小眼,就这点出息!” 这番辱骂可谓恶毒至极。若在平时,大论必定据理力争,可眼下他连大气都不敢出,脑袋垂得更低了。 “啪!啪!”墀德祖赞见他这副窝囊相,更是火冒三丈,右手在大论脑袋上左右开弓。大论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左右摇晃,狼狈不堪。 按理说,君有君道,臣有臣纲。墀德祖赞这般羞辱臣子,实属失仪。可今日群臣都装作没看见,反而暗自祈祷千万别轮到自己挨骂。 大论除了像个闷葫芦般挨打外,再无其他反应。墀德祖赞打了一阵,也觉得索然无味,气哼哼地放过他,转而看向小论。 大论暗中松了口气,却仍不敢有丝毫动作,继续扮演他的木头人。 “小论,你可有良策?”墀德祖赞尽量放缓语气,因为小论是他最后的希望。 小论足智多谋,向来清醒。若连他都没有办法,吐蕃就真的完了。墀德祖赞既期待又紧张地注视着他。 群臣也终于抬起头,紧张而期待地望向小论。 “赞普,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并非退敌......”小论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谁曾想,他话未说完就被墀德祖赞粗暴打断:“不以退敌为重?亏你说得出口!吐蕃已到生死存亡之际,若不能退敌,吐蕃就完了!全完了!” 这声咆哮如雷霆炸响,震得群臣耳膜嗡嗡作响。 “赞普,眼下退敌,臣确实无计可施。”小论却出人意料地昂首挺胸,直视墀德祖赞,“若能先稳住局势,与唐军相持,再寻机反击,方为上策。” “稳住局势?”墀德祖赞眼中精光一闪。 自得知唐军直逼逻些以来,墀德祖赞满脑子都是如何退敌。 此刻被小论点醒,顿时恍然大悟:“小论所言极是!是本赞普操之过急了。唐军攻下积石山,锐气正盛,此时与其硬拼实非明智之举。先稳住阵脚,再谋良策,才是当务之急。” 大论偷偷抬头,嫉妒地瞥了小论一眼,如此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看什么看?你这颗狗头除了作威作福还能干什么?要不是眼下局势危急,本赞普现在就罢了你的大论之位!”墀德祖赞怒火中烧,冲着大论又是一通咆哮。 大论顿时像得了软骨病似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说说,该如何稳住局势。”墀德祖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小论沉声道:“臣以为当与唐军相持,闭关坚守,避免决战。唐军远道而来,粮草必然短缺,只要拖住他们,就能耗尽唐军粮草。” 墀德祖赞微微颔首,赞许道:“汉人兵法有云:千里不运粮。积石山天险难行,唐军粮草运输必然困难。他们定想速战速决,而我军却深沟高垒,避而不战。待唐军粮尽之时,再全军出击,此计甚妙!” 粮草确实是唐军最大的软肋。虽然唐军在大非川囤积了大量粮草,却难以运送到吐蕃腹地。吐蕃腹地贫瘠,就地筹措粮草更是难上加难。 “赞普,臣建议立即疏散逻些百姓,让他们返回高山密林。这样即便唐军到来,也休想获得补给。”小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妙计!”墀德祖赞虽有不舍,却不得不承认此计高明。 逻些聚集了百万百姓,牛羊数以千万计,若被唐军获取,断粮之计就难以实施。提前疏散百姓,让唐军无处筹措补给,此计若成,唐军必陷危局。 至于沿途关隘,吐蕃已不敢奢望能阻挡唐军。连积石山这样的天险都被攻破,其他关隘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还请赞普下旨,命各地领主出兵骚扰唐军,使其不得安宁,时刻提心吊胆。”小论又献一计。吐蕃领主分散各地,若同时袭扰唐军,必让唐军疲于应付。 “此计甚妙!”墀德祖赞眉头终于舒展。 “不过......”小论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墀德祖赞。 “说!”墀德祖赞沉声喝道。 “臣请赞普下旨,释放奴隶,给予他们自由身......”小论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这个建议。 “住口!”还没等墀德祖赞开口,一众大臣就厉声喝止,瞪着小论的眼神仿佛在看杀父仇人。 这些大臣都是吐蕃贵族,释放奴隶等于损害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岂能答应? “赞普!”小论的声音陡然拔高,激昂陈词,“若不如此,待唐军抢先释放奴隶,给予自由之身,奴隶一旦倒戈,万事皆休!赞普明鉴,唐朝早已废除奴隶制。唐军此来,犹如火星落入滚油,必将燃起熊熊烈火!” “这......”墀德祖赞心知小论所言极是。 唐朝废除奴隶制对吐蕃奴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若他下令释放奴隶,必将得罪满朝贵族。即便获得奴隶支持,也难挽大局。 思虑再三,墀德祖赞迟疑道:“此事容后再议。” “赞普!”小论还要再谏,却被墀德祖赞挥手打断。 “小论,你很好,真的很好。”墀德祖赞转开话题,“每临危局,你总能廓清迷雾,本赞普甚慰。事不宜迟,你方才所献之策,须立即施行。幸得贡布不辱使命,为我们争取了五日时间。” 贡布闻言,胸膛一挺,满脸自得。他带回的血书让墀德祖赞如获至宝,这五日时间实在太珍贵了。 至于血书的真伪,墀德祖赞毫不怀疑。毕竟“无信不立”乃千古铁律,即便对敌,可用计谋,却不可失信。 “小论,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墀德祖赞郑重其事地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这分明是要重用小论。大论心中酸涩,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谢赞普!”小论精神振奋。多年来被大论压制,今日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报——唐军已兵临逻些城下!”斥候突然冲进大殿,高声急报。 “不可能!”贡布第一个跳出来反驳,“唐军明明答应停军五日!” “唐军就在城外,不信自己去看!”斥候语气异常强硬。 墀德祖赞疾步出殿,朝东北方向望去,只见一条银线如潮水般涌来,不是唐军铁骑还能是什么? “不好!我们中了唐军奸计!”墀德祖赞如受伤的野兽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 第199章 兵临逻些城 墀德祖赞瞬间明白自己中了李乾的圈套,一股郁气直冲脑门,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五天时间对吐蕃来说何其宝贵!若能争取到这五天,吐蕃就能完善防御部署。更重要的是,小论的计策一旦实施,逻些城下的百姓就能从容撤离,让唐军得不到补给。 可谁曾想,小论的计策刚刚定下,唐军就已兵临城下! “唐军背信弃义,无耻之尤!”贡布气得浑身发抖。这本是他的功劳,转眼间却成了误国之举,只觉天旋地转,仿佛末日降临。 “蠢货!” 墀德祖赞怒火中烧,一脚将贡布踹翻在地,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你这样的猪脑子也配当使者?李乾分明是在耍你,你居然当真了!还敢骂人家卑鄙?是你自己蠢到家了!” 唾沫星子溅了贡布一脸,他却仍是一头雾水? “蠢材!李乾说的是他本人停留五日不前进,可没说唐军全军停止前进!”墀德祖赞气得浑身发抖,“这算什么失信?是你自己蠢!蠢!蠢!” 贡布如遭雷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中了李乾的文字游戏! 就在墀德祖赞怒骂之际,唐军已逼近城下。清一色的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数旌旗迎风招展,气势恢宏。 “龙武军?”墀德祖赞倒吸一口凉气。 龙武军威名远播却鲜少出战,能亲眼目睹的机会少之又少。 墀德祖赞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这支传说中的精锐之师。 只见每个龙武军将士都身材魁梧,背负硬弓劲矢,腰悬横刀,胯下战马神骏非凡。行进间阵型严整,气势如虹,不愧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 墀德祖赞看得眼睛发直,心中暗想,若我吐蕃有此等精锐该多好! “紧闭城门,不得与唐军交战!”大论见小论已占得先机,若自己再不立功,大论之位恐怕难保,当即扯着嗓子大吼。 他吼声如雷,远远传开,吐蕃士兵闻令就要执行。 “闭嘴!”谁知墀德祖赞突然一声暴喝,吓得大论一个激灵,刚刚燃起的热情瞬间熄灭。 “你这头蠢猪!现在哪是关城门的时候?”墀德祖赞双眼瞪得如铜铃,指着大论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呃......”大论喉头发出一阵怪响,满脸错愕。 这明明是小论方才提出的计策,怎么转眼就不行了?小论刚说要深沟高垒,固守城池,不与唐军交战,怎么到他这里就不灵了? 小论的计策还冒着热气,转眼就变了卦,不仅大论懵了,满朝文武谁不晕头转向? “小论的计策是要断唐军粮草!现在逻些城外到处都是牛羊,若我们紧闭城门,任由唐军劫掠,他们要多少粮草就有多少!你是蠢到家了!”墀德祖赞暴跳如雷,仿佛被人掘了祖坟。 “那...那怎么办?”大论结结巴巴地问。 “传令!全军出城迎战,掩护百姓撤离,绝不能让唐军抢到牛羊!”墀德祖赞声嘶力竭地吼道。 众臣如蒙大赦,飞也似地四散传令。 墀德祖赞的决断确实明智。眼下逻些城外聚集了百万百姓,牛羊骏马不计其数,若落入唐军之手,不仅粮草无忧,更会让“消耗唐军”的计策彻底破产。 阻止唐军获取牛羊骏马和草料成了当务之急,吐蕃军队不得不冒险出城掩护。墀德祖赞的应对虽明智,但能否成功仍是未知数。 “天啊!这么多牛羊!我眼睛都看花了!”李平西策马飞驰,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惊呼连连。 如此规模的牲畜群,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确实多得惊人。”郭子仪也不禁感叹,“幸好我们及时赶到。若再晚上几天,等吐蕃把百姓都疏散到深山老林里,我们可就真傻眼了。” “这都多亏监军妙计。”李光弼笑道,“那个贡布来和谈,被监军好好利用了一把。沿途关隘听说唐军要停军五日,戒备松懈,给我们争取了好几天时间。” 贡布凯旋而归时,沿途大肆宣扬自己的“功绩”,各关隘信以为真,防备松懈,这才让郭子仪他们得以快速推进。 若唐军来晚一步,等墀德祖赞把百姓都疏散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郭将军,快下令吧!这么多牛羊,咱们赶紧去抢啊!”李平西两眼放光,不停地搓着手。如此规模的劫掠,必定令人终生难忘,龙武军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 “李光弼听令!”郭子仪剑眉一挑,如利剑出鞘,“你负责掩护左翼!” “得令!”李光弼高声应命。 “李平西,你掩护右翼。”郭子仪继续下令。 “啊?我打掩护?不能去抢?”李平西一时转不过弯来。 “就知道抢抢抢,分不清轻重缓急。”李光弼数落道,“光靠我们能抢多少?最重要的是掩护其他人帮我们抢,我们只要挡住吐蕃军队就行。” “唉!可惜了。”李平西这才明白过来,满脸遗憾。 “抢劫的事交给我指挥。”郭子仪冲李平西眨眨眼,笑道,“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抢劫。” “抢劫还能有什么花样?”李平西不以为然。 郭子仪不再多言,大手一挥,对龙武军将士们高声道:“弟兄们,跟我一起喊!” 稍作停顿,他深吸一口气,声若洪钟地吼道: “吐蕃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们!我们是唐军,是来解救你们的!你们的苦难,我们感同身受!你们被那些贵族老爷当作工具,呼来喝去,做牛做马,累死累活却吃不饱穿不暖!你们没有罪过,却要世世代代供人驱使,你们恨不恨那些贵族老爷?” 龙武军将士齐声呐喊,吼声如雷,在高原上远远传开。 聚集在逻些城下的百姓中,有不少是奴隶。听到这番话,奴隶们眼中顿时迸发出仇恨的火焰,对贵族老爷的恨意如火山般喷涌而出,恨不得立刻将他们生吞活剥。 奴隶主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那些暴脾气的奴隶主不假思索就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下贱的奴隶还想造反?你们是我的奴隶,我要你们往东就不能往西!谁敢说个不字?”手中的皮鞭劈头盖脸地抽下,打得奴隶皮开肉绽。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奴隶们原本低垂的头颅渐渐昂起,眼中的仇恨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聪明些的奴隶主则忙着安抚:“你们别听唐军胡说,他们是在骗你们。好好干活,今晚加餐,牦牛肉、青稞酒管够!” 奴隶们听着这番甜言蜜语,心中冷笑,平日里动辄打骂,今日装出一副亲切模样就想骗我们?做梦! “那些贵族老爷就是蛀虫,就是恶霸,只会欺软怕硬!你们挺起胸膛,昂起头颅,挥动拳头,他们就会害怕!”在郭子仪的带领下,唐军的呐喊声越发响亮。 奴隶们听着这番话,眼中的仇恨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奴隶主们的反应两极分化,打人的下手更狠了,安抚的价码也越开越高,各种许诺层层加码。 “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们,看我们为你们讨回公道!”龙武军冲到一名奴隶主面前,将他揪了出来,像扔死狗般扔在一群奴隶面前。 这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奴隶主,此刻浑身抖如筛糠,瘫软在地。 奴隶们死死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你恨他吗?”郭子仪面带微笑,问一个面容扭曲的奴隶。 “恨!我恨之入骨!我的妻女都是被他害死的!”奴隶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想报仇吗?” “想!我做梦都想!”奴隶仰天咆哮,声音撕心裂肺。 “现在,你可以报仇了。”郭子仪将一柄弯刀塞进奴隶手中,指向地上的奴隶主。 “啊——!”奴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手中的弯刀狠狠砍向奴隶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你玷污我的妻子,凌辱我三岁的女儿至死!你该死!该死一万次!” 刀光闪烁,奴隶主被剁成了肉泥。 “啊——!”大仇得报,奴隶又是一声长啸,眼中的凶光渐渐消散。他扑通一声跪在郭子仪马前,重重叩头:“谢唐军!谢唐军!” “快起来!”郭子仪飞身下马,亲手扶起奴隶,笑道:“恭喜你,大仇得报!” “嗯!”奴隶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头。 “我还要恭喜你,你自由了!从今天起,你是一个真正的人,不再是贵族的工具!你可以拥有自己的牛羊、骏马和帐篷了!”郭子仪郑重地向奴隶躬身道贺。 “我......自由了?”奴隶一脸难以置信,脸上却带着此生最幸福的微笑。 第200章 唐旗映红山 “唐军真是蠢货!” “唐军脑子进水了?不去抢牛羊,反倒跟那些卑贱的奴隶套近乎,讨好奴隶有什么用?” “奴隶能当饭吃吗?” “早知道这样,我们何必惊慌。” 吐蕃众臣看着龙武军的举动,纷纷嗤之以鼻,讥讽声此起彼伏。 唯独墀德祖赞和小论明白唐军的用意,两人眼中满是惊恐,对着众臣怒吼:“快!快杀光唐军!” 他们太清楚了,唐军这一手太狠毒,简直是釜底抽薪。若让唐军得逞,不仅会获得无数牛羊,更会得到大批奴隶的协助,后果将不堪设想。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将这支唐军全歼。虽然来的是精锐的龙武军,但毕竟只是前锋,必须在唐军后续部队赶到前将其消灭。 “杀光唐军!”众臣像打鸣的公鸡般叫嚷着,率领吐蕃大军冲了上去。 龙武军不过数千人,而逻些城内有数十万吐蕃大军,兵力悬殊之大令人咋舌。若这样还不能歼灭龙武军,吐蕃勇士的脸面往哪搁? 众臣以为胜券在握,个个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立功受赏的兴奋光芒,仿佛龙武军已是囊中之物。 李光弼见状冷笑一声,挥手间,龙武军如排山倒海般冲向吐蕃大军。这支唐朝最精锐的部队,战斗力当世罕见,冲锋起来的气势竟如十万大军般惊人。 吐蕃军队也不甘示弱,疯狂地迎了上去。 两支大军如同两座大山轰然相撞,鲜血与残肢四处飞溅。 吐蕃军队虽有三万之众,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结果却出人意料,龙武军不仅占据上风,更是以压倒性的优势碾压吐蕃大军。 龙武军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刺入猪肉般,轻而易举就将三万吐蕃大军拦腰斩断。 仅仅一个冲锋就取得如此战果,这般战力实在骇人听闻,墀德祖赞惊得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他虽早闻龙武军威名,但亲眼目睹其恐怖战力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支精锐之师。 “赞普,该出动禁军了。”小论高声建议。 “正是!除了禁军,无人能敌龙武军。”墀德祖赞深以为然。 禁军作为吐蕃最精锐的部队,是唯一能与龙武军抗衡的力量。若用普通军队以人海战术拖垮龙武军,代价太过惨重,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随着一声令下,一万禁军出动,向龙武军压去。 这支精锐之师冲锋时蹄声如雷,马蹄踏处冰雪飞溅,阵型严整,声势惊天。锁甲在阳光下威风凛凛。 “不愧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郭子仪见状由衷赞叹。 李光弼重重点头,眼中闪过赞赏之色,随即嘴角一撇,冷笑道:“可惜遇上了龙武军。” 李平西扯了扯嘴角,不屑道:“区区吐蕃禁军也想奈何龙武军?” 两军对冲,谁也不肯示弱。这场气势之战爆发出天崩地裂的威势,蹄声如万千惊雷炸响,骇人至极。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吐蕃百姓还是军队,都聚焦在这场巅峰对决上。 墀德祖赞瞪圆双眼,死死盯着两军交锋之处。 龙武军是唐朝最精锐的铁骑,吐蕃禁军是吐蕃最强大的战力,两强相遇,胜负即将揭晓。作为吐蕃的君主,墀德祖赞既满怀期待,又忧心忡忡。 “禁军!禁军!”奴隶主们声嘶力竭地呐喊助威。 “禁军必胜!”震耳欲聋的吼声仿佛要将苍穹撕裂。 “轰隆隆——” 在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中,两支铁骑如雷霆般碰撞在一起,鲜血四溅。这次交锋比先前更为激烈,声势更加骇人。 禁军不愧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竟真的挡住了龙武军的锋芒。两军纠缠厮杀,一时间难分高下。 “呼——”墀德祖赞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禁军能与龙武军平分秋色,这让他大为放心,对提振士气至关重要。 当然,墀德祖赞心知肚明,禁军之所以能与龙武军抗衡,全赖兵力优势。若人数相当,禁军必败无疑。但兵力优势本就是战争实力的一部分。 趁唐军后续部队未到之际歼灭龙武军,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若能成功,既能重创唐军,又能提振士气。精明的墀德祖赞岂会错过?他当即下令,再派两万禁军向龙武军发起冲锋。 眼见龙武军与一万禁军僵持不下,这两万生力军的加入将令战局急转直下。吐蕃大臣们兴奋不已,叫嚣着要全歼龙武军。 奴隶主们见状更是得意忘形,对着奴隶劈头盖脸地辱骂:“你们这些卑贱的奴隶,都给我睁大狗眼看清楚!唐军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了!你们这些叛徒,竟敢背叛大吐蕃,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打!给我往死里打!” 打手们挥舞着皮鞭,雨点般抽打在奴隶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原本还假意安抚的奴隶主们,此刻全都趾高气扬地讥讽道:“你们这些蠢猪,连猪都比你们聪明!还妄想翻身做主人?怎么不干脆去死?” 整个营地充斥着奴隶主的辱骂和奴隶的哀嚎。奴隶们惊恐万分,敢怒不敢言。他们原本燃起的希望之火,眼看就要被无情浇灭。 “唐军,我......”那个刚刚报仇雪恨的奴隶,脸上的喜悦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他深知,一旦唐军战败,等待他的将是吐蕃最残酷的惩罚。 “放心,不会有事的。”郭子仪温和地安抚道。 奴隶看看郭子仪,又望望战场,突然一咬牙,挥舞着弯刀冲了上去:“我要帮唐军!” 郭子仪满意地点头,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效果。他高声喊道:“兄弟姐妹们,不要担心!我们只是大唐的先锋,百万大军正在赶来!” “百万大军?”奴隶们惊得目瞪口呆,既震惊又迟疑。 “大人,这是真的吗?”一个胆大的奴隶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郭子仪信心满满地说,“要不然,我们这几千人怎敢杀入吐蕃大军中?” 奴隶们相信这话,却又忍不住追问:“大军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到了。”郭子仪神秘一笑。 “到了?在哪?”奴隶们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却只看到龙武军的身影。 就在这时,“轰隆隆”的巨响传来。东北方向突然出现一片人潮马海,无数绣着“唐”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铺天盖地而来。 “唐军!真的是唐军!” “天啊,这么多唐军!” 奴隶们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他们将翻身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唐军身上,此刻看到唐军如潮水般涌来,无不喜出望外,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兄弟姐妹们,翻身做主的时候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去向那些可恶的贵族老爷讨回属于你们的财富!”郭子仪振臂高呼,声音如雷贯耳。 “翻身做主啦!” 奴隶们的欢呼声惊天动地,直冲云霄。 翻身做主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之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因为唐军人数太少。如今看到如此庞大的唐军阵容,他们顿时底气十足,腰杆挺得笔直。 “该死的贵族老爷们,你们也有今天!”欢呼过后,奴隶们咬牙切齿地冲向奴隶主。 有武器的抄起武器,没武器的抡起拳头,甚至用牙齿撕咬,将积压已久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奴隶主们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命令打手镇压,却无济于事。 在奴隶们排山倒海的怒火面前,打手们根本招架不住。不少奴隶主当场被打死,甚至被愤怒的奴隶们撕成碎片。 奴隶与奴隶主之间的矛盾本就不可调和,积怨已久。往日奴隶们敢怒不敢言,如今再无顾忌,积蓄已久的怒火如同火星落入火药桶,瞬间引爆。 骚乱一开始只是星星之火,但很快就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越来越多的奴隶加入其中,整个逻些城很快就陷入一片混乱。 到处都是愤怒的奴隶在追杀奴隶主,到处都是昔日作威作福的奴隶主像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 奴隶们有的追杀奴隶主报仇雪恨,有的索要被掠夺的牛羊骏马,有的瓜分金银财宝......还有的赶着成群的牛羊来到唐军面前,千恩万谢,执意要唐军收下他们的心意。 第201章 血色黎明 奴隶们望着唐军的旗帜,眼中噙着滚烫的泪水。 这不仅仅是他们一代人的解放,更是斩断了延续千年的奴役枷锁。 从今往后,他们的子孙将永远摆脱“会说话的工具”的命运,堂堂正正做人。 这份再造之恩,纵使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为墨,也难书其万一。 当最后一个奴隶主倒在血泊中,这些新获自由的吐蕃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驱赶着成群的牛羊,捧着世代积累的财宝,虔诚地跪倒在唐军阵前。 “恩人呐!”白发苍苍的老牧民以额触地,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他身后,数万奴隶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牛羊如潮水般涌来。起初不过数万,转眼便达十余万,继而数十万、上百万...李平西一边指挥作战,一边偷眼打量郭子仪,突然抚掌大笑:“好个郭无敌!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千万牛羊。此等‘劫掠’之法,当真前无古人!” 他兴奋的声音都变了调:“光是这一半的缴获,就够三军吃上三年!逻些的牛羊,果然名不虚传!” 望着漫山遍野的牲畜,李平西几乎要唱起军歌。粮草既足,吐蕃王城已是囊中之物。 这场远征,胜负已定! 龙武军将士目睹此景,士气大振,手中横刀挥舞得愈发凌厉。刀光剑影间,吐蕃军阵被撕开一道道缺口。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墀德祖赞惨白的脸色。 “快!镇压奴隶!”他声嘶力竭地怒吼,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位赞普比谁都清楚,郭子仪这一记打在吐蕃命门上的杀招,若奴隶制度土崩瓦解,吐蕃王朝的根基必将随之倾覆。 危急关头,墀德祖赞将前线指挥权交给大论,亲自率领亲卫队扑向暴动的奴隶。 “卑贱的奴才,也敢造反?”吐蕃精锐的弯刀闪着寒光,如砍瓜切菜般屠戮着手无寸铁的奴隶。 鲜血染红了雪地,哀嚎声响彻云霄。 就在奴隶们被血腥镇压震慑得不知所措时,郭子仪雷霆般的声音炸响:“拿起武器!为了自由!为了子孙!”龙武军齐声应和,声浪如惊涛拍岸。 这呐喊仿佛惊醒了沉睡的雄狮。 奴隶们赤红的双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有人抡起缴获的弯刀,有人抓起地上的石块,甚至有人用牙齿撕咬。 他们高喊着“捍卫自由”、“为了后代”,如潮水般扑向吐蕃军队。 在这生死时刻,这些曾经的“尘埃”展现出了令人生畏的勇气。 他们明白,这一战不仅关乎自己的性命,更决定着子孙后代能否永远摆脱奴役的枷锁。 这份觉悟,让最懦弱的奴隶也变成了最勇猛的战士。 雪原上,一场悲壮的抗争正在上演。 手无寸铁的奴隶们以血肉之躯迎向吐蕃铁骑,宛如秋草直面凛冬。 没有铠甲护身,没有利刃在手,他们唯一的武器,是百年来积压的怒火与对自由的渴望。 战场如同无情的绞肉机。 前排的奴隶刚倒下,后排就毫不犹豫地补上。 起初是青壮年,后来连白发苍苍的老者和稚气未脱的孩童都加入了冲锋的行列。 他们枯瘦的拳头砸在冰冷的铠甲上,飞溅的鲜血将雪地染成刺目的猩红。 郭子仪紧握缰绳,作为身经百战的名将,他比谁都清楚,此刻的龙武军若分兵救援,只会让更多唐军将士白白牺牲。 三万对十万,这个数字差距太过悬殊。 “报仇!我们定会为你们报仇!”李平西的怒吼在战场上回荡。 这位铁血将军目睹着这场屠杀,胸口仿佛压着千钧巨石。 他征战半生,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那些瘦弱的身影明知必死却依然前赴后继,只为换取子孙后代不再为奴的可能。 愤怒的火焰在唐军中蔓延,每一个战士都红着眼,手中的横刀挥舞得更加狠厉。 他们用吐蕃士兵的鲜血,祭奠着那些素不相识却同样渴望自由的灵魂。 这场战役,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军事对抗,成为了一场关于人性与尊严的终极较量。 唐军的一句承诺,如同黑暗中的火把,点燃了奴隶们心中的希望。 这些曾被视作尘埃的生命,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珍视的温暖,有人愿意为他们报仇,有人记得他们的牺牲。 “唐军会为我们报仇!”这呐喊在战场上空回荡。 奴隶们赤红的双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战意。 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战斗着,牙齿撕咬、指甲抓挠、甚至用最后的力气吐出血水。 倒下的奴隶至死都紧紧抱住吐蕃士兵的腿,为后来者争取哪怕多一秒的时间。 墀德祖赞握缰的手微微发抖。这位铁血赞普见过无数惨烈战场,却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抗争。奴隶们以命相搏的疯狂,让他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停手!都停手!”墀德祖赞突然高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妥协,“本赞普赦免你们所有罪过!” 这句话说出口时,他感到喉咙发苦。 作为吐蕃最大的奴隶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奴隶制度的根基正在动摇。 但眼前尸横遍野的景象更让他恐惧:若再继续杀戮,吐蕃将失去维系王朝的根基。 战局胶着,奴隶与吐蕃军队的缠斗如同铁链般束缚着墀德祖赞的手脚。他焦躁地望向远方。那里,唐军的主力正源源不断涌来。时间,成了最致命的敌人。 这番妥协,在吐蕃历史上堪称破天荒。往日的尘埃,今日竟能迫使赞普低头,这本该是奴隶们梦寐以求的恩典。 “休想!” 奴隶们的怒吼斩钉截铁,两个字却重若千钧。这声拒绝里,蕴含着百年积压的仇恨与觉醒的尊严。 “杀光这些贱奴!”贵族们歇斯底里地咆哮。他们的利益根植于奴隶制的土壤,此刻正如被挖了祖坟般暴跳如雷。 “住口!”墀德祖赞的呵斥让贵族们噤若寒蝉。他转向小论,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彷徨:“可有良策?” 小论沉默地摇头,眼中尽是无奈。 “若在战前...”墀德祖赞喃喃自语,突然暴怒地握碎马鞭,“释放奴隶?那些贵族会第一个要我的命!” 这位赞普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难,解放奴隶将失去贵族的支持,维持现状则要面对奴隶的怒火。 吐蕃王朝的根基,正在这双重撕裂中摇摇欲坠。 第202章 大势已去 墀德祖赞的牙关咬得作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骨节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军帐中格外刺耳。 眼前这局面令他进退两难,屠杀数十万暴动的奴隶?那将血流成河,更会激起滔天民变;放任不管?吐蕃的根基将被动摇。 “唐军......好毒的手段!”他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竟蛊惑奴隶以血肉之躯抵挡铁骑!” 这指责实在冤枉了郭子仪。唐军本意不过是借奴隶之力制造混乱,多掠些牛羊,哪曾想这些被压迫百年的奴隶竟如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赞普,当务之急是......”小论的话未说完便被墀德祖赞抬手打断。 赞普的指尖在案几上敲出凌乱的节奏,突然重重一拍:“传令!即刻释放所有奴隶!” “不可!”贵族们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恶毒的目光齐刷刷刺向小论。 这些大奴隶主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牧场空空如也,金库日渐干瘪,这比掘了他们祖坟更令其痛彻心扉。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只余粗重的喘息声。墀德祖赞望着这些面目扭曲的臣子,忽然意识到,吐蕃真正的敌人,或许从来就不在逻些城外。 小论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心知肚明,此刻释放奴隶,不过是饮鸩止渴。 “此乃权宜之计。”墀德祖赞指节发白,声音却异常平静。他比谁都清楚这道旨意的分量,一旦颁布,吐蕃延续百年的奴隶制度将土崩瓦解。可若不如此—— 帐外隐约传来的喊杀声给出了答案。 奴隶们的暴动已成燎原之势,此刻的吐蕃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雪山,无论他如何抉择,崩塌都已不可避免。 “赞普!”一位满脸横肉的大臣猛地捶胸,“臣等出生入死攒下的家业...” “战后本赞普加倍补偿!”墀德祖赞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向这些贪婪的蠹虫低头,比战败更令他屈辱。 当传令兵冲出大帐时,整个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吐蕃将领们声嘶力竭的宣告在硝烟中回荡:“赞普有令,赐尔等自由——” 远处唐军阵中,郭子仪先是一怔,继而抚掌大笑:“好个‘仁德’赞普!早半月或许还能收买人心,如今...” 他眯眼望向那些衣衫褴褛却目光灼灼的奴隶,“这些‘自由身’怕是连你墀德祖赞的项上人头都想要了。” “太迟了。”李光弼冷笑摇头,“若早半月施此恩典,或可收买人心。可惜...”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吐蕃军阵,“那些贵族老爷们岂会答应?” 正如所料,奴隶们的反应先是死一般的沉寂,继而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虚伪的赞普!” “我们挨鞭子时你在哪?” “唐军给了我们自由,你才假惺惺来施恩!” 愤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有人撕开破旧的衣衫,露出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有人举起锈迹斑斑的脚镣,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寒光。 这些活生生的证据,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郭子仪适时策马而出,声如洪钟:“大唐从无奴隶!你们的伤痕,就是吐蕃贵族最真实的罪证!” 他长剑所指,正是那些面色惨白的吐蕃贵族,“今日若信了,明日镣铐就会重新锁住你们的双脚!” “大唐万岁!”数万奴隶的呐喊震得大地颤抖。有人甚至捡起石块,狠狠砸向吐蕃军阵。 墀德祖赞面如死灰,在战车上嘶声起誓:“本赞普对天神起誓,绝不秋后算——” “呸!” 老奴隶一口浓痰吐在军阵前,浑浊的眼中燃烧着百年积怨。这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的反抗。 “不信!”奴隶们的回答依旧干脆利落,声音整齐得像是经过训练。 “那你们要怎样才肯相信?”墀德祖赞脖颈青筋暴起,声音陡然拔高。 “怎么都不信!”奴隶们的吼声在山谷间回荡。 这一刻,墀德祖赞彻底癫狂了。 这些他平日连正眼都不愿多看的“尘埃”,如今竟敢如此蔑视他的权威。极度的屈辱化作滔天怒火:“杀!杀光这些贱奴!” 既然怀柔不成,那就只有血腥镇压。必须在唐军主力抵达前,用铁血手段平息这场暴乱。 吐蕃精锐如潮水般涌来,刀光剑影中,手无寸铁的奴隶成片倒下。 没有铠甲,没有阵型,更没有精良武器,他们唯一的武装,就是那刻骨铭心的仇恨。 即便如此,这些曾经的奴隶依然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对抗着吐蕃的铁骑。鲜血染红了高原的冻土,却浇不灭他们眼中复仇的火焰。 “轰隆隆——” 东北方向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一面面“唐”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又一支援军杀到战场。 墀德祖赞眼角抽搐,望着远处逐渐逼近的唐军主力,他在心中疯狂呐喊:“快!再快些!必须在唐军到来前杀光这些贱奴!” 墀德祖赞的如意算盘终究落了空。随着时间推移,战场形势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唐军援兵如溪流汇海般不断加入战局。 七万唐军铁骑抵达战场,虽与吐蕃大军相比仍显不足,却已能分兵支援奴隶起义军。 郭子仪当机立断,将一万精锐分为十支劲旅,每支千人,如钢刀般插入奴隶阵中担任骨干。 战局顿时为之一变。在唐军老兵的指挥下,原本散乱的奴隶起义军开始有了章法。他们学会了结阵而战,懂得了互相掩护。 更可怕的是,这些曾经温顺的“羔羊”,正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快速成长。 当唐军援兵突破十万之数时,与奴隶协同作战的唐军已达两万余。 此刻的奴隶起义军已非吴下阿蒙,他们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那是从阵亡吐蕃士兵身上缴获的战利品。 每多一柄弯刀,奴隶们的脊梁就挺直一分。 墀德祖赞望着这燎原之势,心头如压千钧。 他比谁都清楚:若不能在唐军主力抵达前扑灭这场起义,等待吐蕃的将是内外交困的灭顶之灾。 “轰——隆隆——” 地动山摇的轰鸣突然盖过了战场喧嚣。 墀德祖赞浑身剧震,险些坠马。他僵硬地转头,只见东北方向烟尘蔽日,数不尽的唐军如怒涛般席卷而来。 那杆猎猎作响的“李”字帅旗,在朝阳下仿佛燃烧的火焰。 第203章 围猎之策 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上,唐军的旌旗猎猎招展,密密麻麻,宛如一片涌动的林海。 墀德祖赞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如冰冷的蛇一般,从脊背猛地窜了上来。他心中暗叫不好,唐军的主力,终究还是杀到了。 此时的吐蕃,局势已然危如累卵,岌岌可危。 前有唐军那如猛虎下山般的铁骑;后有奴隶暴动如熊熊烈火,愈燃愈烈。 而最致命的,是那漫山遍野、肥硕健壮的牛羊,眼看着就要落入敌军之手,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墀德祖赞心里比谁都明白,倘若不能切断唐军的补给线,这场战争,他们就彻底输定了,再无回天之力。 “传令!立即疏散逻些的百姓!”墀德祖赞声色俱厉,如洪钟般喝道。 这本该是当下最明智、最恰当的决策,可现实却如同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百姓们不仅没有四散离去,奴隶们的暴动反而如汹涌的潮水,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数十万吐蕃大军,竟被先头抵达的唐军和起义的奴隶们死死地拖住,动弹不得,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唐军阵中突然爆发出如山呼海啸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监军来了!” “又是这个李乾!” 墀德祖赞的指节捏得发白,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鹰嘴堑的奇袭、石堡城的失守、积石山的溃败...这个如影随形的对手,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吐蕃逼入绝境。 怒火中烧的赞普,突然发出一声冰冷的冷笑,“备马!”他身着金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光芒四射,宛如战神临凡,威风凛凛。 十万禁军在他身后严阵以待,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壁,气势磅礴。 “李乾!可敢与我一战?”这声挑战,如雷霆般滚过整个战场,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 远处,李乾与李白并辔而立。诗仙抚掌大笑:“这莽夫!此时最该退守逻些才是上策。” “非也。”李乾眼中精光闪烁,“他这是要趁我军立足未稳,先发制人。若待大帅主力抵达...” 李白恍然大悟:“好个吐蕃之主!这是要赌上国运的一战啊!” 二人相视一笑,竟是对这位吐蕃之主生出几分敬意。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懂得欣赏对手的锋芒。 李白轻抚长须,眼中闪烁着战意的光芒:“大胡子此计确实高明,趁我军疲惫之际出击。不过...” 他话锋一转,自信满满道:“我龙武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岂是吐蕃禁军可比?监军,此乃天赐良机,不如就此全歼吐蕃禁军!” 说到此处,李白眼中精光暴射。这段时日的军旅生涯,已让这位诗仙蜕变为颇具战略眼光的谋士。 “不可。”李乾却出人意料地摇头否决。 李白闻言,眉头紧锁:“此等良机千载难逢啊!”他难得地提高了声调。 李乾不以为忤,反而朗声笑道:“太白兄,若我们一来就灭了禁军,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此话怎讲?”李白满脸困惑。 “吐蕃禁军乃其国中最为精锐之师,堪比大唐龙武军。若将其全歼,对吐蕃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 “既然明白其中利害,为何还不动手?”李白眉头紧蹙,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乾, 李乾轻叹一声:“太白兄可曾想过,若真如此行事,吐蕃大军会作何反应?彼时敌军必然胆裂魂飞,四散溃逃。一旦遁入那十万大山之中,便如虎归林、龙入渊,后患无穷啊。” 见李白若有所思,李乾又补充道:“眼下我军虽已集结二十万之众,歼灭禁军自非难事。然若要全歼吐蕃四十万大军...” 他摇了摇头,“纵使大帅后军抵达,也难保不会有数万残敌逃窜。在这吐蕃地界,高山密林星罗棋布,若让五万敌军遁走,日后清剿之难,恐非人力所能及。” “这...”李白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骤变。他怔忡良久,方才抱拳叹服:“监军深谋远虑,是白思虑不周,惭愧之至。” “那依监军之见,眼下该当如何?”李白问道。 李乾沉声道:“此战与寻常征战不同,务必要斩草除根。正因如此,我们才选在这冰雪初融、吐蕃大军尚未分散的时节进兵。此战必打,但须拿捏分寸,既要重创敌军,又不能使其溃散。” “分寸?”李白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忽然眼前一亮:“《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可我军仅三十万,如何围得住四十万大军?不如先抢占要道,断其归路,再徐徐图之!” 李乾却微微摇头,笑道:“计策虽好,却未免繁琐。” “繁琐?”李白不以为然,扬眉道,“若能全歼吐蕃大军,永绝后患,区区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我有个更简单的法子。”李乾手中马鞭遥遥一指逻些城,眼中精光闪烁,“太白兄请看,逻些城规模宏大,足以容纳数十万大军。此战,我们不妨将吐蕃军队尽数驱赶入城。” “什么?!”李白闻言,失声喊道,“监军此言差矣!若让吐蕃大军退守逻些,凭借其城高墙厚,我军再想攻城,岂非难上加难?万万不可!” 李乾不疾不徐,含笑解释道:“此言有理,却未尽然。逻些城固然坚固,但正如羊圈之于羊群,一旦吐蕃军队入城,便如羔羊入圈,再无逃遁之机。届时,只需我军攻城器械一到,破城便如探囊取物。” 李白双目圆睁,眼中光芒渐盛,蓦地抚掌大笑:“妙计!监军此策,当真绝妙!” 城池虽能据守,却也是一把双刃剑。一旦大军困守城内,便如困兽,失去机动作战之利。 而逻些城虽为吐蕃都城,城墙高厚,但其筑城之术远逊大唐,加之唐军攻城器械精良,破城并非难事。 若能成功,便可一举全歼吐蕃主力,永绝后患。李乾此计,可谓深谋远虑。 “至于禁军,”李乾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需重创其锐气,但不必尽数歼灭,稍留余地,方能诱敌入彀。此战,当以驱赶为主,务必将吐蕃大军逼入城中。” 李白略一沉吟,又问:“那大胡子该如何处置?” 李乾目光一冷,断然道:“视战局而定。若吐蕃大军皆已入城,而他尚在城外,便就地格杀;若他抢先入城,便放他一马,反正困在城中,终究难逃一死!” 第204章 箭雨惊雷 墀德祖赞勒马阵前,声如洪钟般怒吼:“李乾何在?速速出阵答话!” 然而唐军阵中一片沉寂,唯有旌旗猎猎作响。只见唐军士卒迅速列阵,动作整齐划一,如臂使指。转眼间,一座铜墙铁壁般的军阵已然成形,横竖成行,杀气冲天。 “好一支铁军!”墀德祖赞不由赞叹,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李乾!你可是怕了?”他再次高呼,铁了心要见见这个对手。按常理,阵前叫阵,对方主将必要出面对答。 可今日这般再三叫阵却无人应答的场面,实属罕见。 “活捉赞普!” 就在墀德祖赞疑惑之际,唐军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声浪如惊雷炸响,直冲云霄。 “什么?”墀德祖赞还未回过神来。 “轰隆隆!”唐军铁骑已然发动冲锋,如潮水般向吐蕃禁军压来。 “这......”墀德祖赞喉头一紧,竟说不出话来。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开战的打法,他戎马半生还是头一遭遇到。 唐军如泰山压顶般推进。最前排的陌刀手寒光凛冽,千柄陌刀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宛如一面巨大的明镜,晃得人睁不开眼。 陌刀阵后弓弩手严阵以待,两翼骑兵蓄势待发,整个军阵滴水不漏。 突然,一员虎将从阵中跃马而出。 此人身披明光铠,手持丈八长枪,虽看不清面容,但一双虎目精光四射。 他冲着墀德祖赞厉声喝道:“大胡子!用兵之道贵在神速。我军远来疲惫,你却不趁势进攻,反在此徒费口舌。如今我军阵势已成,你且等着受死吧!” 来人正是李乾,他故意不与墀德祖赞对答,就是要拖延时间,不让吐蕃立即发起进攻。 长途奔袭的唐军虽在行进间就开始列阵,却尚未完全就位。李乾这一招,成功为唐军争取到了宝贵的布阵时间。 “你......”墀德祖赞一股郁气直冲脑门,险些喷出血来。行进中的唐军阵型将成未成,正是最佳进攻时机,却因自己执意叫阵而错失良机,让他懊恼不已。 当然,即便吐蕃立即进攻,以唐军战力也未必会败。但至少能让唐军付出更大代价,这对吐蕃有利。 李乾说完便勒马回阵,根本不给墀德祖赞回话的机会,立即指挥大军压向吐蕃禁军。 “李乾!要战便战!”墀德祖赞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憋闷至极。他当机立断,挥刀怒吼:“杀!” “轰隆隆!” 十万吐蕃禁军在赞普号令下,如潮水般压向唐军。 两支大军相向推进,威势惊天动地,连正在厮杀的奴隶和吐蕃士兵都不由自主停下动作,屏息注视着这场巅峰对决。 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率领的龙武军也暂停战斗,凝神观望。这般规模的军阵碰撞,在唐蕃百年战争中实属罕见,不容错过。 “禁军出动了,定能杀尽这些该死的唐军!” “禁军必胜!唐军必败!” “你们这些贱奴,死期到了!等唐军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奴隶主们瞪圆了双眼,声嘶力竭地咒骂着。唐军解放奴隶的举动,在他们眼中无异于掘人祖坟,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大吐蕃万岁!”奴隶主们挥舞着拳头,为禁军呐喊助威。 奴隶们则忧心忡忡,窃窃私语。 “唐军能赢吗?这可是吐蕃最精锐的禁军啊...” “难说。唐军战力惊人,禁军也不弱,这是棋逢对手...” “要是唐军败了,我们就完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老爷,绝不会放过我们...” “我们得为唐军助威!” “对!助威!” 唐军已成为奴隶们的主心骨。若唐军败北,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他们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大唐必胜!” 两种呐喊此起彼伏,互不相让,如同两军对垒的战歌。 两军尚未交锋,吐蕃内部已然分裂。墀德祖赞听着这分裂的呐喊,心中惊怒交加:“定要将这些贱奴赶尽杀绝!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先击败唐军!” 这种分裂正是唐军一手造成。只要击溃唐军,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在墀德祖赞的指挥下,禁军如潮水般压向唐军。 就在两军即将交锋之际,突然——一阵闷雷般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嗖嗖嗖——” 破空声如雷霆炸响,刹那间,天空被黑压压的箭雨遮蔽。数以万计的弩矢如同毒蛇般扑向禁军,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是唐军强弩!”墀德祖赞瞳孔骤缩,心头剧震。他久经沙场,深知这种武器的可怕之处。 “冲锋!快冲锋!”墀德祖赞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明白,面对强弩,禁军的铠甲形同虚设。唯一的生机就是以最快速度冲过这片死亡地带,与唐军短兵相接。 这无疑是最正确的决策。强弩的威力无人能挡,即便是唐朝最精锐的龙武军,在强弩面前也会伤亡惨重。 但代价,注定是惨痛的。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如同夜枭哀鸣,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弩矢如入无人之境,轻易洞穿禁军的身体,去势不减,继续穿透后面的士兵。 无论是人是马,都难逃这般厄运。 弩矢粗如酒杯,长逾丈许,往往将禁军士兵如肉串般贯穿,三五人连成一串。更有不少禁军被弩矢的巨力带得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如同跳着诡异的“死亡之舞”。 “嘶——”尽管墀德祖赞倒吸一口凉气。 冲锋在前的禁军如同水汽般蒸发,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轮强弩齐射后,禁军阵中竟垒起一座座尸山,那是被弩矢带飞的尸体堆叠而成。尚未断气的士兵在尸堆中蠕动,景象骇人至极。 “这......”奴隶主们目瞪口呆,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大吐蕃万岁”的呐喊戛然而止。 “大唐必胜!”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奴隶们震天动地的欢呼。他们手舞足蹈,喜极而泣。 “我们真不该怀疑唐军!” “是啊是啊,唐军怎会败呢?” “还等什么?杀光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老爷,为唐军助威!” 奴隶们一边呐喊一边冲向奴隶主。而原本趾高气扬的奴隶主们,此刻却因禁军的惨状而底气全无,只能抱头鼠窜。 一波接一波的弩矢如暴雨般倾泻,禁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然而这支铁军却前赴后继,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即补上,毫无退缩之意。 “不愧是吐蕃最精锐的军队。” 李乾看在眼里,不禁点头赞叹。吐蕃能在高原称雄,与大唐分庭抗礼,自有其过人之处,这支禁军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205章 铁血交锋 吐蕃禁军不愧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之师,个个训练有素,悍不畏死。 尽管在唐军强弩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却依然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如潮水般向唐军阵地涌来。 每一步推进都伴随着惨重的代价,但禁军的斗志不降反升,这种视死如归的气势确实令人动容。 当唐军进入射程范围时,禁军纷纷张弓搭箭。与普通吐蕃军队不同,禁军配备的是特制硬弓,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 在神射手们的精准打击下,不少唐军中箭倒地,毕竟普通唐军装备的多是锁子甲,防护力远不如明光铠。 若是龙武军那般全员明光铠的精锐,自然不会如此被动,可惜这等宝甲终究数量有限。 唐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即以箭雨还击。禁军虽然身着精良锁甲,但在密集的箭矢下同样伤亡不小。 一时间,两军箭如飞蝗,惨叫声此起彼伏。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双方终于进入白刃战范围。禁军纷纷收弓拔刀,锋利的弯刀在阳光下寒光凛凛,每个吐蕃武士眼中都燃烧着嗜血的战意。 “杀光唐军!”墀德祖赞挥刀怒吼。 “杀光唐军!”禁军齐声呼应,声浪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唐军岂会示弱?“杀光吐蕃狗!”的怒吼直冲云霄。陌刀手们高举战刀,万千把陌刀组成一面巨大的光镜,反射出的刺目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这场世纪对决一触即发,无论是四处逃窜的奴隶主,还是欢呼雀跃的奴隶,亦或是严阵以待的龙武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即将发生的惊天碰撞上。 “大唐必胜!”奴隶们的呐喊声愈发响亮,仿佛要将积压百年的屈辱尽数宣泄。 奴隶主们目睹禁军在强弩下伤亡惨重,此刻已不敢再高声助威,只是紧张地攥紧拳头,眼睛死死盯着战场。 他们心里明白,一旦禁军落败,他们世代享有的特权将化为泡影,奴隶翻身做主人的局面将再难逆转。 终于,两支铁军轰然相撞! 刹那间,刺目的刀光闪过,血浪冲天而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令人永生难忘。 陌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下,冲锋在前的禁军瞬间被斩成数段。 重达五十斤的陌刀在精锐士卒手中挥舞,每一击都蕴含着数百斤的力道,血肉之躯如何能挡?无论是人是马,在这等神兵面前都如同纸糊般脆弱。 一朵朵血花在空中绽放,汇成滔天血浪,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残肢断臂、破碎的内脏、断裂的骨骼......这些仍在蠕动的血肉碎片,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修罗场。 陌刀作为唐军最恐怖的杀器,凡是被其斩杀者,无不惨烈至极。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禁军,再次面对这熟悉的场景时,仍不免倒吸凉气。一时间,战场上“嘶嘶”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奴隶主们看得心惊胆战,心直往下沉。他们把翻盘的希望全都寄托在禁军身上,却眼睁睁看着这些精锐在陌刀面前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碎。 “杀得好!” “大唐万岁!”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奴隶们震天动地的欢呼。 他们相拥而泣,声嘶力竭地为唐军呐喊助威。先是见识了强弩的威力,现在又目睹陌刀的恐怖,他们喜不自胜,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该死的!”墀德祖赞怒骂一声,厉声喝令禁军继续冲锋。 吐蕃禁军不愧是高原上的精锐之师,即便面对陌刀的恐怖杀伤,依然毫无惧色,如潮水般向唐军阵地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锋。 他们战意高昂,锐不可当,只可惜遇上了唐军这支铁血之师。 陌刀挥舞间,禁军死伤惨重。偶有漏网之鱼想要偷袭陌刀手,却被护卫的刀手当场格杀。 禁军攻势如雷霆万钧,唐军却稳如铁桶,任凭禁军如何冲击,始终岿然不动。 两支铁军在这血与火的碰撞中,将战场变成了修罗场。鲜血不断喷溅,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内脏四处飞散,不一会儿就铺满了地面,连落脚都成问题。 奴隶主们看得心惊肉跳,仿佛每一记陌刀都劈在他们心上。他们明白,一旦禁军落败,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而奴隶们则欢欣鼓舞,突然爆发出震天怒吼:“杀光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老爷!” 无数奴隶冲向奴隶主,吓得他们抱头鼠窜。原本被压制的奴隶暴动瞬间扩大,取得了压倒性优势。 “我们也上!”李平西看得热血沸腾,正要率领龙武军出击,却被李光弼拦住。 “这是为何?”李平西不解地问。 郭子仪代为解释:“龙武军要集中待命,准备关键一击。” “我们不参战了?” 李光弼解释道:“眼下监军正与禁军对峙,我们龙武军要在关键时刻出击,给禁军致命一击。” “原来如此!”李平西恍然大悟,兴奋地说:“禁军肯定打不过监军,但我们龙武军从背后突袭,定能一举击溃他们!” “正是此理。”郭子仪和李光弼相视一笑,重重点头。 一声令下,龙武军迅速列阵。这支精锐之师训练有素,转瞬间便已严阵以待。虽仅数千之众,却散发着不亚于十万大军的磅礴气势。 最令人瞩目的是那清一色的明光铠,在烈日下熠熠生辉,仿佛无数面明镜同时反射阳光,耀眼夺目。 先前分散作战时虽也引人注目,但与此刻整齐列阵的威势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墀德祖赞一边指挥禁军冲锋,一边观察战场态势。当他发现龙武军已列阵待命时,心头猛然一紧。 这支唐军最精锐的部队,无论在训练还是装备上都远胜吐蕃禁军。若在关键时刻出击,必将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禁军是吐蕃最后的精锐,一旦覆灭,对吐蕃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眼下战局已对吐蕃极为不利,若再遭此重创,吐蕃必将万劫不复。 墀德祖赞强自镇定,急令小论率五万大军前去阻截龙武军。然而为时已晚—— 只见李乾手中令旗重重挥落,唐军两翼铁骑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从左右两侧展开包抄。 这是唐军最致命的战术,骑兵并非主攻,而是负责拦截围堵,真正的杀戮将由陌刀手来完成。当骑兵出动之时,往往意味着战斗已进入最后阶段。 唐朝正是凭借这套无坚不摧的战术,横扫四方,成就的赫赫威名。 “是时候了!”郭子仪目光如炬,虽未与李乾商议,却已敏锐捕捉到战机。一声令下,龙武军如雷霆般怒吼,直扑吐蕃禁军后背。 这支铁军冲锋之势如狂涛怒潮,排山倒海而来。 那一万负责殿后的吐蕃军队,在龙武军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一个冲锋便被击溃。龙武军挟风雷之势,直捣禁军后心。 “撤!”墀德祖赞当机立断,深知再不撤退,禁军必将全军覆没。令旗一挥,禁军开始向逻些城有序撤退。 不愧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即便在如此劣势下,撤退时依然阵型严整,丝毫不乱。 “好一支禁军!”李乾看在眼里,赞许地点头,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越是精锐,越要重创!” 在他的指挥下,唐军如影随形,死死咬住禁军不放。郭子仪更是冷声喝道:“想逃?没那么容易!” 转眼间,龙武军与两侧包抄而来的唐军铁骑完成合围,将禁军团团围住。 陷入绝境的禁军只能背水一战。墀德祖赞一边指挥禁军边战边退,一边急调其他吐蕃军队前来解围。 然而,让他几乎吐血的是,暴动的奴隶们竟以血肉之躯死死拖住援军。 先前为了镇压奴隶起义,吐蕃军队已分散各处,如今想要集结谈何容易。墀德祖赞只能眼睁睁看着禁军在唐军猛攻下伤亡惨重,却束手无策。 第206章 瓮中之鳖 禁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他们的尸体如同被割倒的麦秆,转眼间就堆积成山。 这支吐蕃最精锐的部队,在唐朝龙武军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先前龙武军分散作战,战力未能完全发挥。 如今集结成阵,配合李乾指挥的主力大军,禁军顿时陷入绝境。刀光剑影中,吐蕃勇士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整片战场。 “杀!杀光这些该死的唐军!”墀德祖赞声嘶力竭的怒吼,挥舞着弯刀与唐军厮杀。 然而任凭他如何冲杀,始终无法突破重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锐部队被一点点蚕食。 吐蕃大臣们见禁军危在旦夕,慌忙调集援军。可暴动的奴隶们却如附骨之蛆,死死缠住他们。 “一定要拖住这些走狗!” “就算死也不能让他们过去!” “为唐军争取时间!” 奴隶们仿佛着了魔,个个悍不畏死。 他们用尽一切手段,牙齿撕咬、撩阴腿、掏心拳,无所不用其极。在这般疯狂的阻击下,吐蕃援军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禁军被屠戮殆尽。 “撤!撤回城里!”大臣们见救援无望,立即改变策略,率领部队向逻些城撤退。对他们来说,只有城墙才能提供庇护。 一人撤退,众人效仿。吐蕃军队如潮水般向城内涌去。 “混账!现在撤退就是找死!”墀德祖赞怒不可遏,却因深陷重围而无力阻止。 “太白兄,”李乾观察战局后对李白说道,“你带先锋部队驱赶吐蕃残军,把他们统统赶进城里。” “遵命!”李白毫不迟疑,立即领命而去。 一旦吐蕃军队退入逻些城,便如同瓮中之鳖,插翅难飞。城池虽可依托防守,却也成了无法逃脱的牢笼。 “切记,”李乾向李白面授机宜,“在驱赶吐蕃败军时,要尽可能多地将那些贵族老爷也赶进城去。至于牛羊牲畜,一只都不能放进去,骏马更是要全部截下。” “妙啊!”李白抚掌大笑,难得失态地竖起大拇指,“此计当真狠辣。城里人越多,消耗就越快,我们断了他们的粮草供给,到时吐蕃人怕是要饿得啃城墙了!” “这是以防万一。”李乾目光如炬,笑道:“若车弩攻不破城墙,就用饥饿来瓦解他们。” 李白兴奋地掐指细算,“逻些虽是都城,存粮再多也经不起这般消耗。我们赶进去的吐蕃军队少说三十万,加上贵族百姓,一天就能吃空一座粮仓。用不了多久,城中必然粮尽。届时军心涣散,内乱四起,够那大胡子喝一壶的!” 这番话说到了要害。粮草乃军心所系,一旦耗尽,城中必生大乱。到那时,赞普的军令恐怕都无人听从,吐蕃的覆灭也就指日可待。 “此事务必办妥。”李乾郑重叮嘱。 “监军放心,定不辱命!”李白抱拳领命,率领一队精锐疾驰而去。 李乾转头望向仍在负隅顽抗的墀德祖赞,嘴角微扬:“大胡子,听闻你是吐蕃数一数二的勇士,今日就让我来领教领教!”说罢挺枪跃马,直取墀德祖赞而去。 李乾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枪影翻飞间,吐蕃士兵纷纷倒地,所过之处血路蜿蜒。 “哼!”墀德祖赞见李乾冲来,浓眉一挑,抄起一根碗口粗的铁棍迎上前去,远远便暴喝一声:“李乾,纳命来!” 铁棍挟着呼啸的破空声当头砸下,劲风凌厉,震得人耳膜生疼。 “来得好!”李乾沉声一喝,长枪横架,硬接这雷霆一击。 “轰!” 枪棍相击,爆发出震天巨响,犹如晴天霹雳。近处的士兵纷纷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好力气!”两人异口同声赞叹道。 这一记硬碰硬,竟是平分秋色,谁也没能占得上风。 “不愧是吐蕃第一勇士!”李乾由衷赞道。 “不愧是唐军悍将!”墀德祖赞也不吝赞美。 随即,墀德祖赞话锋一转:“李乾,归顺吐蕃,本赞普封你世袭大论之位!” 大论乃吐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要职,若能招揽李乾这等智勇双全的将才,对吐蕃的强盛大有裨益。 “大唐男儿,岂能做辱没祖宗之事?休想!”李乾不假思索,断然回绝。 “三思啊!”这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但墀德祖赞仍不死心。 “思个屁!”李乾长枪如毒蛇吐信,直取墀德祖赞咽喉,“擒了你,回长安换个国公当当,岂不比你这穷山恶水里的大论强?吐蕃要啥没啥,除了牦牛粪,屁都没有!” 这番诛心之言直戳吐蕃痛处,墀德祖赞脸色骤变,冷哼一声:“既如此,本赞普便生擒了你,看你还嘴硬!” “想擒我?”李乾冷笑连连,“胃口不小,可惜没这副好牙口!” 两人不再多言,枪影棍风交织成网。金铁交鸣之声如雷霆炸响,震得周遭士兵纷纷退避。那密集的撞击声宛若炒豆,光是声浪就让人气血翻涌。 转眼间已过百余回合,两人依旧难分高下。 然而越是僵持,战意越是高昂。这般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让二人都打出了十二分精神。 “吼——” 突然,两人如同远古凶兽般同时暴喝,兵刃挟着万钧之势向对方劈去。 就在枪棍相触的刹那,李乾枪势陡然一变,枪杆如灵蛇般绕过铁棍,重重砸在墀德祖赞肩头。 “啊!” 墀德祖赞痛呼一声,险些坠马。好在他身手了得,踉跄几下终是稳住身形,当即拍马便走。亲卫们见状,慌忙上前护主。 李乾环顾战场,只见李白正指挥大军驱赶着潮水般的吐蕃贵族和败兵涌向逻些城门。他暗叹一声:“暂且饶你一命。” 眼下生擒赞普并非上策。若此刻取了墀德祖赞性命,城外数十万吐蕃残部必将四散逃窜,后患无穷。 相较之下,将这股力量困在城中一网打尽,才是万全之策。 经过这场惨烈厮杀,吐蕃禁军已折损过半,元气大伤。 李乾审时度势,深知若此刻全歼禁军,虽能逞一时之快,却会引发吐蕃残部溃散,后患无穷。他当机立断,下令在逻些方向放开一条生路。 “监军这是糊涂了?”李平西见状怒不可遏,高声质问。 郭子仪与李光弼却目光如炬,将战场形势尽收眼底后,不约而同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妙计!实在是妙计!此计若成,吐蕃将永无翻身之日!” 这两位沙场老将一眼看穿李乾的深谋远虑,不禁为之折服。此计看似纵敌,实则斩草除根。 “你们也糊涂了不成?”李平西满脸困惑,急得直跺脚。 “传令!”郭子仪声若洪钟,“将吐蕃残部尽数驱赶入城!记住,一只羊、一头牛、一匹马都不准放进去!只许人进!” “眼下正是扩大战果的良机,岂能纵敌?”李平西急得面红耳赤。 “哈哈哈!”郭子仪与李光弼相视大笑,随即指挥大军展开围猎。 在唐军铁壁合围下,吐蕃残部如潮水般涌入逻些城门。 唐军对入城者网开一面,对逃窜者格杀勿论。这场精心策划的围猎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直到最后一道城门轰然关闭。 当逻些城被彻底合围之时,唐军已如铁桶般将这座高原雄城围得水泄不通。 城外的唐军旌旗猎猎,城内的吐蕃残部已成瓮中之鳖。 第207章 围城 “轰——”沉重的吊桥缓缓升起,吐蕃残兵正蜂拥退入城中。 李平西急得双目赤红,一把扯住李乾的臂甲吼道:“监军!此时不攻更待何时?趁着吊桥未闭,一鼓作气杀进去,逻些城唾手可得啊!”他脖颈青筋暴起,连嗓音都劈了叉,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狸猫。 “请监军速速下令!”众将齐声请命,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扬起阵阵尘土。 李乾却抚须轻笑,目光掠过众人焦灼的面容,竟透出几分戏谑。 “您还笑得出来?”李平西气得直跳脚,尖声嚷道:“这分明是贻误战机!只要趁现在杀进去,吐蕃狗贼连城门都来不及关——”他破锣般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活脱脱像个炸毛的宦官。 “末将附议!” 此刻吐蕃军阵脚大乱,正是千载难逢的破城良机。可监军竟按兵不动,任由敌军龟缩进城,若非眼前是威名赫赫的李乾,他们早骂出声了。 “噗嗤——”郭子仪突然笑出声来,李白更是摇头晃脑地捋着胡须。李光弼直接一马鞭抽在李平西鞍鞯上:“蠢材!监军这是在给吐蕃织裹尸布呢!” “裹个屁!”李平西梗着脖子顶回去,“分明是监军老糊涂......”话到一半突然噎住,他看见李乾似笑非笑地摸向了腰间的令旗。 郭子仪冷哼一声:“你当城里四十万大军是泥捏的?粮草充足的困兽拼起命来,咱们得填进去多少儿郎?这账,监军早算清了!” 李平西顿时面如土色。他这才发现,夕阳下的逻些城垛后,无数吐蕃弓箭手已张满了弦。 “末将...末将愚钝!”他滚鞍下马,单膝砸得尘土飞扬。身后哗啦啦跪倒一片,方才叫嚷的将领们额头都沁出了冷汗。 李乾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沉声道:“郭将军所言极是。眼下若贸然攻城,吐蕃残部退无可退,必作困兽之斗。纵能全歼敌军,我军伤亡恐不下五七万之众。” 此言一出,帐中诸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五七万将士的性命,确是一笔难以承受的血债。 “诸位须知,”李乾环视众将,继续剖析道,“如今困守逻些城的,尽是吐蕃权贵。那些贵族们世代享有无上特权,城中百姓亦非寻常庶民。此辈走投无路时,必会拼死相抗。届时莫说五七万,便是折损十万大军也未可知。” 他拾起案上军报,指尖轻点:“吐蕃如今已一分为二。城外归顺者,多是饱受欺凌的奴隶,视我唐军如再生父母;而盘踞城中的,尽是负隅顽抗的奴隶主。眼下城内粮草充足,这七八十万亡命之徒若依托坚城打巷战......” 话未说完,李平西已忍不住抚额问道:“监军大人,那依您之见?” “围而不攻。”李乾掷地有声,“每日酒肉犒赏三军,静待其变。” “这......”有将领面露疑色,“就这般干等着?” “正是。”李乾嘴角微扬,“逻些城人满为患,纵有万石存粮,又能支撑几何?待其粮尽,必生内乱。届时再里应外合,破城灭国不过探囊取物。” 他负手而立,望着帐外旌旗:“兵法之道,不在新奇,贵在实用。这‘釜底抽薪’之计虽古,却最是见效。” 众将相视颔首,再无异议。当夜,唐军营寨如铁桶般将逻些城围得水泄不通,只待城中粮尽那日。 不久后,哥舒翰率领的后军抵达逻些城下。至此,三十万唐军完成合围之势,将吐蕃都城围得铁桶一般。 听闻李乾“围而不攻”之策,哥舒翰抚掌大笑:“妙计!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当即修书遣快马驰报长安,向皇帝详陈军情。 城外唐军日日操练,酒肉不绝。 原来逻些城下缴获的牛羊骏马堆积如山,除部分犒赏归顺的吐蕃奴隶外,余下尽数充作军需。 有将士笑言:“这般丰厚的缴获,便是吃上三年也绰绰有余。” --------------- 龟兹,安西都护府。 高仙芝伏案批阅军报,眉头时蹙时展,神色凝重。今岁安西将与大食交锋,局势凶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正思忖间,忽闻脚步声急促,抬头望去,段秀实已大步跨入,抱拳行礼:“见过都护!” 高仙芝抬眼打量,见段秀实满面红光,步履轻快,整个人似被喜气托着一般,不由奇道:“秀实,何事如此欢喜?” “都护,岂能不喜?”段秀实语调高亢,几乎手舞足蹈,“积石山,我们越过去了!” “嗯?”高仙芝眉梢一挑,失笑道,“你莫不是吃了蜜糖,欢喜得昏了头?什么积石山?我等尚在龟兹,何来越山一说?” “是我们大唐!大唐越过积石山了!”段秀实声音愈发尖亮,眼中竟隐隐泛起泪光。 “大唐……越过了积石山?”高仙芝一时未解其意,摇摇头,提笔欲继续批阅军务。 骤然,他身形一僵,笔尖悬在半空。 下一瞬,他猛地弹身而起,如坐针毡,直指段秀实,喉间滚动。 “当真越过了积石山?!”高仙芝终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攥住段秀实衣襟,厉声喝道,“段秀实!军中无戏言!若敢欺瞒,军法从事!” 他声色俱厉,段秀实却浑不在意,仍满面喜色,扬了扬手中军报:“此乃长安急递,陛下亲笔所书,岂能有假?” 高仙芝劈手夺过,指尖微颤,三两下展开,目光急扫。刹那间,他浑身一震,仰天高呼—— “大唐越过积石山了!大唐越过积石山了!” 唐军越过积石山,直入吐蕃腹地,这是华夏数千年来头一遭! 虽非高仙芝亲率之师,他却仍激动得浑身发颤,虎目含泪,几度以袖拭面,声音哽咽:“好!好!打得好!” “是啊,此战当真酣畅淋漓!”段秀实亦是满面红光。 “不成,速召众将议事!”高仙芝突然拍案而起,眼中泪光未消,却已恢复统帅的锐利,“此战既胜,我安西军略也当随之调整!” 段秀实本欲再庆贺一番,闻言只得强压喜意,匆匆传令。 不多时,李嗣业等将领陆续赶来。见素来沉稳的高仙芝竟眼含热泪,众将面面相觑。 李嗣业试探道:“都护这般欢喜...莫非是乐瑶姑娘出阁,您当岳丈了?”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附和:“若说李乾做女婿,倒真般配。可惜末将没这般好闺女...” “住口!”高仙芝一声断喝,帐中顿时鸦雀无声。 “召尔等前来,是要宣告两件事。”高仙芝目光如电,“一喜一忧。喜的是,大唐王师已越过积石山!” “就这事?”李嗣业不以为然地掸了掸衣袖,“区区积石山...” 众将也笑着摇头:“都护未免小题大...” 话音未落,李嗣业突然如遭雷击,猛地跳起:“什么?!越过了积石山?!” 刹那间,满帐将领齐刷刷弹身而起,个个瞠目结舌,活似一群受惊的鹌鹑。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嘴巴,此刻张得能塞进拳头,却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高仙芝环视帐中众将惊愕的神情,嘴角微扬,沉声道:“尔等没有听错,大唐王师确已越过积石山。此乃陛下亲笔军报,岂能有假?”说着将手中军报高高举起。 “天爷!”李嗣业倒吸一口凉气,众将更是哗然:“这...这怎么可能?莫非他们肋生双翼,飞过了积石山不成?” 积石山天险,自古难越,众将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高仙芝重重一拍案几,声若洪钟:“此刻不是猜测李乾如何破关之时!当务之急,是要应对此事带来的变局。”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将:“我等原以为李乾会在春暖花开时与吐蕃决战大非川,谁曾想他竟敢直取积石山!此战打乱了我安西全盘部署,这才是本都护所说的坏消息。” 原来攻取积石山一事,乃朝廷最高机密,纵是高仙芝这等重臣亦不知情。他此前所有谋划,皆基于唐军与吐蕃在大非川决战的预判。 如今战局骤变,安西都护府的整个战略部署都需重新调整。 第208章 西域变局 帐中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众将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积石山告破虽是国之大幸,却令安西军府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局。原先的作战方略全盘皆乱,各部将领只觉心头如压千钧,沉郁难言。 “都护,该当如何?”众将齐声请示。 高仙芝剑眉紧锁,薄唇抿成一线,指节在案几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这般惊天变故,纵使是这位威震西域的名将,也需要时间思量周全。帐中鸦雀无声,众将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他的思绪。 时光在凝重的气氛中缓缓流逝。 安西军府本就处境维艰。大食若举兵东进,必是雷霆之势。以安西现有兵力能支撑多久,谁也不敢断言。 更棘手的是,在吐蕃未破之前,朝廷援军根本指望不上。原本就已是独木难支的局面,如今战略部署全盘打乱,更是雪上加霜。 “呼——” 不知过了多久,高仙芝长舒一口气,眼中精光乍现。众将见状精神一振,这是主帅已有定计的神情。 “积石山捷报,对我安西而言,利弊参半。”高仙芝沉声道。众将屏息静听,他们深知这位统帅每逢危局必有奇谋。 “其弊在于打乱我军全盘部署。”高仙芝条分缕析,“兵马调动、防务安排、粮秣转运......诸般军务皆需重新筹划。” 高仙芝略作停顿,眼中锋芒毕露:“至于利处,显而易见。此讯既乱我军部署,必更乱侯赛因·优福之谋。我等先得其讯,可占先机。待其知晓时,我军已抢占先手。” “都护高见!”众将齐声赞叹。 侯赛因·优福原想趁唐蕃鏖战之际突袭西域,一举歼灭安西军府,而后趁势东进河湟,剑指长安。 然唐军奇袭积石山,直捣吐蕃腹地,必令其措手不及,全盘谋划尽成泡影。 此变局对双方冲击虽同,然安西军府却多得了十余日的先机。这短短旬日,足以让高仙芝布下天罗地网。 “侯赛因·优福窃据石国,自以为占得先机,殊不知正入我彀中!”高仙芝指节重重叩击案几,眉宇间杀气凛然,“我先前按兵不动,就是要待其出兵之际直取石国。如今其谋划已乱,我军正当雷霆出击,夺回石国,令其首尾难顾!” “传我将令!”高仙芝霍然起身,声若洪钟,“全军集结,即刻西征石国!” “遵命!”众将热血沸腾。 高仙芝目光如电,继续下令:“再令封常清与舒克合兵,袭扰大食粮道,务必使其辎重尽毁!” 封常清出使未归,正好令其就地转战,与大食周旋。 军令既下,三军雷动。高仙芝亲率铁骑,如离弦之箭直指石国。西域大漠上,唐军旌旗猎猎,马蹄声震彻云霄。 ----------------- 布哈拉,大食总督府。 侯赛因·优福背着手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大厅里来回踱步,眉间的沟壑深得能夹住一枚银币。“舒克还没有消息?”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回总督大人,仍未发现摩尼教主的踪迹。”侍从的额头几乎贴到了地毯上。 “这个阴魂不散的异教徒!”侯赛因·优福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脆响。 虽然摩尼教势力大不如前,但数百年的根基岂是轻易能拔除的?一旦他率军东征,这个隐患必会在后方掀起惊涛骇浪。 想到长安城里终老的波斯王子俾路斯,想到那些流亡唐朝的波斯贵族与摩尼教千丝万缕的联系,侯赛因·优福的心里生气一股无名之火。 唐人与这些异教徒,根本就是蛇鼠一窝! “报——”斥候急匆匆闯入,“冬日那支神秘的唐使团,最后消失在了怛罗斯河谷。” “果然!”侯赛因·优福眼中寒光乍现,像出鞘的弯刀,“这些唐人定是去勾结舒克了!” 他猛地转身,猩红披风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们!春季将至,吐蕃与唐人的大战一触即发——” 他的目光扫过众将,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铁砧上:“若不能在他们两败俱伤时兵临河湟,这场圣战就会变成我们的坟墓!” 侯赛因·优福突然停下脚步,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想当年,亚历山大那个莽夫,口口声声要征服中国,结果连方向都找不准,打到印度就草草收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绝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必须在唐蕃决战前拿下河湟!届时——”他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整个东方拥入怀中,“长安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总督大人英明!”众将齐声高呼,声震屋瓦。 侯赛因·优福踱到地图前,指尖重重敲在大非川的位置:“唐蕃若在此决战,吐蕃必败无疑。这里的地形简直就是为唐军量身打造的屠宰场。” 他阴冷地笑了,“但若我们抢先一步占据河湟...”修长的手指如毒蛇般蜿蜒北上,“既能切断唐军归路,威胁长安,又能给吐蕃致命一击,一箭双雕!” 众将闻言,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他们心知肚明,所谓盟友,不过是用来挡箭的盾牌罢了。 待利用完毕,就该轮到吐蕃尝尝大食弯刀的滋味了。 就在满堂哄笑之际,庞亚德仓皇闯入。这位素来以胆识过人著称的悍将,此刻竟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 “何事如此惊慌?”侯赛因·优福不悦地皱眉。 “总、总督大人...”庞亚德喉结滚动,“唐军...唐军越过积石山了!” “就这点小事?”侯赛因·优福轻蔑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但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仿佛被雷电劈中般,这位向来沉稳的总督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说什么?!唐军越过积石山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活像见了鬼一般。 侯赛因·优福素来以沉稳著称,即便千军万马压境也难改其色。 可此刻,这位铁血总督却双目圆睁如铜铃,脸上的震惊之色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太清楚积石山意味着什么,这座天堑,连中国赫赫有名的秦始皇、汉武帝都未能攻克,李隆基怎么可能成功? “荒谬!”他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刀刃,“积石山乃不破之天险,你竟敢谎报军情?” 庞亚德浑身一颤,急忙跪伏于地:“大人明鉴!接连十余封急报皆言此事,属下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啊!”说着双手奉上厚厚一叠军报。 侯赛因·优福一把夺过,只见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文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唇不住颤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理智告诉他,如此多的军报不可能全是误报;可常识又在嘶吼,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这位向来杀伐决断的总督,生平第一次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忽然,他想起亚历山大的东征,当年那位年轻的马其顿国王仅率三万铁骑,就横扫数十国度。 既然历史上有此先例,那么积石山再险,也未必... “完了!”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此时的侯赛因·优福已预见这个噩耗将如何摧毁他精心布置的棋局。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算计,都将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局前土崩瓦解! 第209章 圣战号角 “大人!”众将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欲搀扶。 在他们心目中,侯赛因·优福犹如神明般的存在,智谋百出,胆识过人。即便天崩地裂,他也从未皱过眉头。 此刻见他摇摇欲坠,连站立都成问题,众将岂能不惊? “无妨。”侯赛因·优福强自镇定,挥手示意众将退下。他虽心惊,却未慌乱,沉声道:“容我思量。”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众将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他的思绪。 侯赛因·优福眉头紧锁,目光时而锐利如刀,时而飘忽不定。随着思绪深入,他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 同样一则唐军越过积石山的消息,对安西都护府和大食帝国的影响却截然不同。 对安西都护府而言,这主要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唐朝欲速战速决,早日调兵西域。虽有打乱部署之虞,但调整起来并非难事。 然而对大食来说,这消息却如晴天霹雳,令侯赛因·优福震惊不已。 其一,这彻底打乱了他的全盘谋划。虽然以他的才智,重新布局并非难事,但毕竟要耗费心血。 其二,更令他心惊的是这背后透露的战略意图。唐朝显然要速战速决,不给他可乘之机。 若按原计划在大非川决战,战事至少还要持续半年。这期间他本可以稳固后方,特别是揪出舒克永绝后患。 但唐朝这一记雷霆出击,直捣吐蕃腹地,分明是要提前结束战事。一旦吐蕃覆灭,唐军主力必将挥师西进,与大食争夺西域。 届时,大食的兵力优势将荡然无存。原本他最大的筹码就是能集结数十万大军进攻安西都护府,若非后方不稳,他早已付诸行动。 一旦失去兵力优势,面对唐军强悍的战力,侯赛因·优福能否攻入西域都成问题。即便侥幸得手,也必将付出惨重代价。等到兵临河湟之时,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更棘手的是,侯赛因·优福后方尚未稳固。 若此时贸然出兵西域,与安西都护府全面开战,势必给舒克可乘之机。 这个心腹大患必定会趁机作乱,袭扰后方。更可怕的是,舒克极可能获得唐朝暗中支持,届时后方的威胁将成倍放大。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粮草补给线必然绵延千里。西域贫瘠,难以维持大军补给,必须从后方运输。这正是舒克下手的最佳时机。 思及此处,侯赛因·优福只觉头痛欲裂,手指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 若不出兵,将错失最后战机。待唐朝腾出手来大举西进,他的处境将更加艰难。最稳妥之计本该是再稳固后方,但时间已不容许。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纵然后方不稳,侯赛因·优福眼中精光暴射,已然下定决心。众将领见状,无不挺直腰板,士气高昂。 “很好!”侯赛因·优福满意地点头,声如洪钟:“数十年来,打进唐国、占领唐国、奴役唐国,是我们的夙愿。今日,我们就要实现先辈的宏愿!集结大军,打进唐国!” “打进唐国!打进唐国!”众将领热血沸腾,仰天长啸,声震九霄。 军令如山,大食军队迅速集结。布哈拉城外转眼间营帐连绵,二十万大军已整装待发。这还只是先锋,更多部队正从各地火速赶来。 “哒哒”的马蹄声中,侯赛因·优福骑着一匹神骏的阿拉伯战马缓缓而来。 金盔金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天神下凡。将士们目光炽热,注视着他们的统帅。齐亚德等将领紧随其后,在阵前勒马而立。 侯赛因·优福目光如炬,扫视着这支信仰武装。只见每一个士兵都昂首挺胸,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他满意地点头,声音如同雷霆般炸响: “安拉忠诚的仆人们!安拉赐予我们神圣使命,那些亵渎真神的唐国人,必须用鲜血来赎罪!” “安拉!安拉!” 二十万把弯刀同时出鞘,寒光映日。狂热的呐喊声震得苍穹都在颤抖。这支由狂热信徒组成的军队,为了信仰可以毫不犹豫地献出生命。 “唐国人亵渎真神,只配做最低贱的奴隶!”侯赛因·优福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要让他们世代为奴!为我们织造华美的丝绸,酿造醇香的美酒,种植芬芳的香料,栽培清香的茶叶!要让他们跪着献上所有的金银珠宝!” “唰!” 弯刀出鞘,在空中划出炫目的弧光。侯赛因·优福怒吼道:“唐国人只配做奴隶!这是安拉的旨意!” “唐人只配做奴隶!”二十万大军的血液彻底沸腾。 那个传说中的黄金国度,遍地丝绸、瓷器与香料的东方天堂,早已让无数西方征服者魂牵梦萦。 从亚历山大大帝到优素福,多少英雄折戟沉沙。如今,他们终于要完成这个千年夙愿! 侯赛因·优福的弯刀如闪电般劈向东方,刀锋所指,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驾!” 他一马当先,金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二十万铁骑如潮水般涌向东方,马蹄声如同滚滚惊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从高空俯瞰,这支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正向着旭日东升之处奔涌而去。 在更遥远的地方,更多接到军令的大食军队,正如百川归海般向着东方集结。 ------------------- 麟德殿内,金碧辉煌。李隆基斜倚在龙椅上,手指随着乐声轻轻叩击扶手。 殿中央,杨贵妃领着一队宫女翩然起舞,广袖翻飞间,宛若九天仙子临凡。 “陛下!陛下!”高力士疾步进殿,手中捧着一份军报,“前线急报!” “呈上来。”李隆基眉梢一挑,笑意盈盈,“定是好消息。” 展开军报,李隆基龙颜大悦,朗声笑道:“果然是天大的喜讯!歌舞暂歇,你们都退下吧。高力士,速传陈玄礼、李林甫和太子觐见。” 高力士躬身领命,快步退去。 杨贵妃轻挥玉手,众宫女鱼贯退下。她莲步轻移,带起一阵香风,来到御前柔声问道:“陛下这般欢喜,可是吐蕃已平?” “虽未全功,却也指日可待。”李隆基将军报递给杨贵妃,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爱妃且看,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杨贵妃伸出纤纤玉手,却又迟疑地收回:“臣妾不敢妄议朝政...”她深知不干政是自己得宠的重要原因。 “无妨。”李隆基笑道,“此事已非机密,朝野皆知。” 杨贵妃这才接过军报,细看之下不禁惊呼:“逻些城已被合围?吐蕃平定在即!臣妾恭贺陛下!” “哈哈!”李隆基开怀大笑,“虽未全胜,却也胜券在握。爱妃且去备些美酒佳肴,朕要与众卿痛饮一番。今日,就当是庆功宴了!” 杨贵妃盈盈一礼,款款退下。不多时,陈玄礼、李林甫与太子李亨鱼贯而入,齐齐向李隆基行礼。 李隆基却故作神秘,冲三人挤眉弄眼,偏不开口。这般作态,倒把三位重臣弄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陛下,可是吐蕃前线传来捷报?”李林甫不愧是朝中老狐狸,眼珠一转便猜中七八分。 “爱卿果然机敏。”李隆基龙颜大悦,拍案道:“李乾不负朕望,已将逻些城团团围住,数十万吐蕃军民尽成瓮中之鳖!”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三人齐声拜贺,殿中顿时喜气洋洋。 太子李亨却面露困惑:“父皇,儿臣愚钝。李乾既已围城,为何不一鼓作气攻下逻些?以唐军之勇,破城当不在话下。” “亨儿啊,”李隆基眉头微蹙,语重心长道:“为君者当思虑周全。若此时强攻,吐蕃必作困兽之斗。狗急尚且跳墙,何况数十万军民?届时我大唐儿郎,不知要折损多少...” 话到此处,李隆基目光深远,似已穿透宫墙,望见那千里之外的战场:“李乾此举,正是要以逸待劳。待城中粮尽,军心涣散,再一举破城,方为上策。” 第210章 困兽之斗 逻些城下,帐幕如云,绵延数十里不见尽头。 唐军营寨居于中央,四周栅栏森严,刀枪林立。外围数里处,则是奴隶们自发搭建的营地,远远望去,宛若众星拱月。 这些重获自由的奴隶们,人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们忙碌地宰杀牛羊,晾制肉干,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自从唐军将吐蕃残部围困在逻些城中,奴隶们便视唐军为再生父母,争相效劳。 每当唐军需要人手,他们便蜂拥而至,甚至不惜在营外长跪不起,只求能为恩人效力。 面对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唐军索性将屠宰、腌制等杂务全数交给奴隶处理。 而唐军将士们则三五成群,围着篝火烤肉饮酒,谈笑风生。 酒足饭饱后,便在临时搭建的马球场上纵马驰骋,精湛的骑术引得围观者阵阵喝彩。 中军大帐内,哥舒翰、李乾等将领正开怀畅饮。锋利的匕首割下大块羊肉,醇香的青稞酒在银杯中荡漾。 酒至酣处,众人玩起了“棒棒鸡、棒棒虫、棒棒虎”的酒令游戏,呼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正如李乾所言,围城之后的唐军任务就是“吃肉喝酒睡觉聊天”。 至于攻城之事,反倒无人提及。这座高原雄城,俨然已成囊中之物,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拿下。 城外,唐军的防御固若金汤。坚固的寨栅上,一架架强弩森然排列,全副武装的唐军日夜巡逻,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过。 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逻些这座高原都城,此刻如同一个被塞得过满的麻袋。大街小巷挤满了人,吐蕃军队、贵族、百姓摩肩接踵,连转身都成了奢望。 “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平日里山沟里都见不到几个人影!” “该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天啊,这得有多少人?怕是有几十万吧?” “听说足足有八十多万!” 贵族们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焦虑。 确实,逻些城本就不大,最多容纳二十万人。如今一下子涌入八十多万,其拥挤程度可想而知。人群密集如麻,真正是见缝插针。 人满为患带来的麻烦接踵而至,没有住处尚可勉强忍受,没有水喝却是要命的事。 起初几日还能靠融雪取水,如今冰雪消融,水源断绝,冲突便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墀德祖赞不得不派出军队弹压,每日斩杀不下千人。 然而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冲突反而愈演愈烈。 最严重的一次,竟有上万人卷入混战,让这位赞普头疼不已。 红山宫内,墀德祖赞与群臣相对而坐,个个眉头紧锁,愁云惨淡。 城内人满为患的困境,让这些往日威风凛凛的贵族们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唐军为何还不攻城?”墀德祖赞揉着太阳穴,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我巴不得他们现在就攻城。正好让那些闹事的贱民去送死,腾出些地方来。” 这本是句荒唐话,哪有盼着敌军攻城的道理?可眼下这局面,却让这句话显得格外真实。 城内的拥挤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墀德祖赞甚至动了借刀杀人的念头。 然而更令人费解的是,唐军自围城以来,竟一次攻城尝试都没有。这反常的举动让吐蕃君臣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唐军胆小如鼠,被我吐蕃勇士吓破了胆?”一位大臣试探着说道。 “胡说八道!”立即招来一片斥责。虽然众人心里都盼着这是真的,但理智告诉他们,能一路打到逻些的唐军,怎会是胆小之辈? “唐军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墀德祖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额头上挤出几道深深的沟壑。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好几天。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小论突然拍案而起:“赞普,这是唐军的毒计!” “毒计?”大论冷笑一声,“围而不攻算什么毒计?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听说。” 红山宫内,小论与大论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歇。小论日渐得势,大论心中嫉恨,此刻更是抓住机会冷嘲热讽。 “嗯?”墀德祖赞眉头一挑,目光如电,“此话怎讲?” 小论长叹一声,缓缓道来:“唐军这是要困死我们。逻些城内数十万人,若强攻,虽可速胜,但困兽犹斗,我吐蕃勇士必作殊死抵抗。唐军伤亡必重。与其如此,不如围而不攻,待我粮草耗尽,再一举歼灭。” “啊!”群臣如梦初醒,惊呼声此起彼伏。 “好毒的计策!”墀德祖赞恍然大悟,额头冷汗涔涔,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难怪当日禁军危急,唐军却网开一面。他们不是仁慈,而是怕全歼禁军动摇我军心!本赞普能活着回来,也是他们故意放水!” 往昔战场景象在脑海中闪现,那些不解之谜终于豁然开朗。墀德祖赞只觉后背发凉,冷汗浸透了衣衫。 “还有!”他猛地站起,声音发颤:“唐军只赶人进城,却连一只牛羊都不放进来!就是算准了人越多,粮草消耗越快!若限量供给,必生内乱。好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毒计!” 群臣闻言,个个面如土色,冷汗淋漓。 八十万人困在城中,粮草有限,即便限量供应,也不过是延缓灭亡罢了。这盘棋,唐军早已算得明明白白。 更令人绝望的是,围城不过数日,城内已乱象丛生。为争一口水、一寸栖身之地而起的冲突此起彼伏。 弹压只能治标,今日镇压,明日复燃,如同野草般除之不尽。 “可有良策?”墀德祖赞目光灼灼地盯着小论。 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小论身上,连大论都不例外,盼着他能想出妙计。 小论沉默良久,最终缓缓摇头,长叹一声。他虽看得透彻,却无力回天,吐蕃已陷入绝境,非智谋所能挽回。 “唐军不攻,我们就主动出击!”大论不甘示弱,急欲挽回颜面。 小论苦笑:“唐军不会应战的。” “由不得他们!”大论恼羞成怒,“我们出城攻打,他们不打也得打!” 墀德祖赞明知小论所言在理,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精选两千壮丁,许以重赏,命其出城攻打唐营。 这些壮丁信以为真,欢天喜地地列队出城,叫嚣着要唐军出来送死。 “吐蕃狗终于出来了!”唐军将士摩拳擦掌,却被哥舒翰严令所阻,只得急报中军。 中军帐内,哥舒翰正与李乾、李平西猜拳行令。听闻军报,头也不抬地喝道:“擅离营地者,斩!” “可吐蕃人正在叫阵...” “用强弩射退便是!”哥舒翰下令完毕,转头对李平西笑道:“你输了,喝酒!” 传令将军目瞪口呆,见李乾也浑不在意,只得悻悻退下。 一阵箭雨过后,吐蕃壮丁死伤殆尽,残部仓皇逃回城中。 墀德祖赞目睹此景,心如死灰,唐军这是铁了心要困死他们。既然吐蕃人迟早都是死人,唐军又何必急于一时,白白折损将士? 第211章 西域风云(一) 石国都城巍然矗立在药水河畔,方圆十余里的城墙虽不及唐都宏伟,却已是西域首屈一指的大城。南来北往的商旅在此歇脚,驼铃声终日不绝,热闹非凡。 城头上,石国士兵们交头接耳,脸上掩不住的喜色。 “大食终于要对大唐用兵了!咱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听说大唐遍地黄金,丝绸香料堆积如山。往日只能眼馋那些商队运来的宝贝,如今咱们也能去分一杯羹了!” “别做梦了!大食分明是拿我们当炮灰。” “就算是炮灰又如何?大食吃肉,咱们总能喝口汤。大唐的汤,可比咱们这儿的肉还香!” “这次一定要打进安西四镇,好好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黄金国度!” 阿布·穆斯林的军令已至,命石国整军备战,只待大食主力一到,即刻东征。新王拔汗那·特勤闻讯大喜,立即下令全国调兵遣将。 消息传开,举国欢腾。从王宫到市井,人人都在做着发财美梦。 石国虽曾臣服大唐数十载,受赐无数珍宝,见识过真正的富庶,却始终心怀觊觎。如今抱上大食这条粗腿,拔汗那·特勤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街头巷尾,百姓们也在热议。 “听说大唐一个瓷碗就能换一匹骏马...” “这次跟着大军去,捡些残羹剩饭也够本了!” “总比窝在这穷地方强!” “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传令兵飞驰入城,扬起漫天尘土。东征的号角,即将吹响...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商队自东方缓缓而来。城头上的士兵们顿时骚动起来。 “是商队!要是唐朝的商队就好了,咱们不用去西域就能发笔横财!” 士兵们伸长脖子,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渐行渐近的商队。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清了,那些头戴幞头、身着锦袍、脚蹬皮靴的,分明是唐人打扮!黄皮肤、黑眼睛的特征更是确凿无疑。 “真是唐人商队!” “这下要发大财了!” 士兵们欣喜若狂。既然马上就要与大唐开战,何不趁此机会先捞一笔?对大唐珍宝的渴望让他们眼中迸发出比烈日还要炽热的光芒。 “走,发财去!” “这么多车辆,肯定装满了宝贝!” 这支足有四五十辆大车的商队,在他们眼中已然成了移动的金山。士兵们摩拳擦掌,做着发财的美梦。 “上!” 随着头领一声令下,士兵们欢呼着冲下城墙,如饿虎扑食般将商队团团围住。 贪婪的目光在商人身上来回扫视,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你们...要做什么?”商队首领脸色惨白,双腿不住颤抖,声音里带着惊恐的颤音。 “哈哈哈!”士兵们爆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眼睛都眯成了缝。 “大胆奸细!给我拿下!”头领一声令下,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去,将商队众人尽数擒拿。 “我们不是奸细!是正经行商啊!”商人们拼命辩解,却无济于事。 “我说你是奸细,你就是奸细。”头领得意地拍打着商队首领的脸颊,笑得合不拢嘴:“你们确实是行商不假,可谁让你们带了这么多宝贝?我眼馋啊!” 光天化日之下,这群兵士竟如此肆无忌惮地行劫,还振振有词地为自己开脱。 “你们这般强盗行径,就不怕大唐兴师问罪吗?”商队中有人厉声喝道。 “大唐问罪?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兵士们哄然大笑,满脸不屑,“如今是大食要讨伐大唐,我们还要去长安逛一逛呢!” 商队众人眼中寒光一闪,随即低头沉默,不再言语。 “走,押回城里!”头领得意地挥手,兵士们押着车队大摇大摆地进城。 入城后,头领喝令停车,狞笑道:“先清点一下,看看都有什么宝贝。最好的献给大王,咱们留些次货也够享用了。谁让这是大唐的宝贝呢?” 在石国人眼中,大唐就是人间天堂,遍地黄金。哪怕只是捡些残羹剩饭,也够他们享用不尽。兵士们个个眼冒金光,做着发财美梦。 “快清点!快清点!”他们迫不及待地叫嚷着。 然而,变故骤起! 只见车厢猛地掀开,跃出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唐军。 这些精锐战士身披明光铠,背负硬弓劲矢,腰悬横刀,杀气腾腾。他们手起刀落,寒光闪过,兵士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身首异处。 “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中计了!”头领终于醒悟,可为时已晚。一道刀光劈下,他的身体顿时分为两半。倒地时,那双瞪大的眼睛仿佛在诉说着他的有眼无珠。 与此同时,那些“被俘”的商队成员也纷纷抽出横刀,加入砍杀。显然,他们都是乔装的唐军精锐。 转眼间,守城兵士被屠戮殆尽,唐军迅速控制了城门。 “轰隆隆!” 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支铁骑如潮水般涌来。 起初只是一条细线,转瞬间就化作铺天盖地的人潮马海,势不可挡地冲入城门。 高仙芝一马当先,率领精锐铁骑如利剑般直插王宫。马蹄声如雷,震得宫墙都在微微颤动。 此刻的王宫内,拔汗那·特勤正与群臣推杯换盏,醉眼朦胧中做着发财美梦。 “滋——” 拔汗那·特勤仰头饮尽杯中酒,将金杯重重砸在案几上,大笑道:“诸位爱卿,可都准备好了?” “陛下放心!臣等早已迫不及待!”群臣轰然应和。去大唐劫掠发财,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自从得知大食东征的消息,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启程。 “此番与大食联手,必叫大唐俯首称臣!”拔汗那·特勤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激动的双拳紧握,“到时候,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娇嫩美人,要多少有多少!我那愚蠢的父王,守着大唐这个金山却不知取用,非要死心塌地臣服,简直愚不可及!” “大王英明!”群臣谄媚地附和,谀词如潮。 就在这觥筹交错之际,几个亲卫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拔汗那·特勤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混账东西!大食东征在即,我们马上就要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的?” 亲卫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陛下...唐...唐军打进来了!” “哈哈哈!”拔汗那·特勤仰天狂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胡说八道!大食数十万大军即将东征,唐军此刻应该龟缩在安西四镇瑟瑟发抖,向上天祈祷才对,怎会来我王城?”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在大食如此强大的军威震慑下,唐军还敢主动出击。 “不仅来了,还攻进城了!”亲卫再度急报。 “哈哈哈!”拔汗那·特勤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唐军进城了?”他故意学着亲卫惊慌的语气,惟妙惟肖的表演引得群臣哄堂大笑。 “把这胡说八道的狗奴才拖出去砍了!”拔汗那·特勤大手一挥。 侍卫上前拖拽亲卫,刚出宫门却仓皇退回,个个面如土色,双腿打颤,额头冷汗涔涔。 “废物!连个人都不敢杀!”拔汗那·特勤暴跳如雷,指着侍卫破口大骂。 “陛...陛下...唐军真的...真的杀到宫门前了...”侍卫牙齿打颤,结结巴巴地说道。 “荒谬!”拔汗那·特勤冷哼一声。 “荒谬的是你,拔汗那·特勤。”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大胆!谁敢直呼本王名讳!”拔汗那·特勤气得鼻子都歪了。 “高仙芝。”那声音带着戏谑。 “高仙芝?”拔汗那·特勤差点笑出声,“大食数十万大军压境,高仙芝此刻不该在龟兹瑟瑟发抖吗?”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高仙芝在一众甲士簇拥下踏入大殿,龙行虎步,气势逼人。他嘴角微扬:“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不是高仙芝?” “你...呃...”拔汗那·特勤如见鬼魅,指着高仙芝的手不住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看清楚了吗?”高仙芝云淡风轻地问道。 “咕咚”一声,拔汗那·特勤直接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第212章 西域风云(二) “轰隆隆——” 如雷霆般的马蹄声震彻云霄,五万大食前锋军在庞亚德率领下向东疾驰。这支铁骑人人脸上洋溢着贪婪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黄金国度的金山银海。 “踏进黄金国度,是我们西方人百年的梦想!”一个老兵激动得胡须直颤,“当年亚历山大就因地图有误,错把印度当唐国。如今我们终于找准了方向!” “听说唐国遍地黄金,丝绸香料堆积如山!”年轻士兵双眼放光,“那些细皮嫩肉的唐国美人,定能晃花我的眼!” “到了唐国,我们要什么有什么!”另一个士兵舔着嘴唇,“唐国人手巧,让他们世代为奴,我们就能坐享其成!” 庞亚德骑在雄骏的阿拉伯战马上,听着士兵们的议论,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 他知道,对财富的渴望才是最好的士气催化剂,胜利后的战果越丰厚,士兵就越勇猛。 而唐国这个“黄金国度”,足以让懦夫变成勇士,让勇士变成狂战士。 “报——前方就是石国!”亲卫高声禀报。 “好!全军向石国进发!”庞亚德大手一挥,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长安城头,脚下是跪伏的唐人,身后是无尽财富... 石国都城遥遥在望时,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领头之人远远就高声呼喊:“参见大人!参见大人!” 话音未落,那人已滚鞍下马,快步奔至庞亚德马前,躬身行礼:“奉陛下之命,特来迎接大人。” 庞亚德眯起眼睛,将信使上下打量一番,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拔汗那·特勤派你来,是想要讨什么好处吧?” “大人明鉴!”信使身子躬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地面,“陛下绝无此意,只想为大人接风洗尘。” “军务在身,免了这些虚礼。”庞亚德心中冷笑。石国这等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像样的招待?无非是些粗茶淡饭,实在提不起兴致。 “大人容禀,”信使急声道,“陛下特意挑选了几位绝色佳人,排演了新编歌舞...” “美人?”庞亚德嗤之以鼻,“你们石国能有什么像样的美人?要说美人,还得是唐朝的丽人,肤如凝脂,能歌善舞。哪像你们石国的女子,扭着水桶腰献舞,看着就倒胃口。”他想起上次政变时见识过的“歌舞”,简直不堪入目。 信使额头渗出冷汗,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大人明鉴!那些庸脂俗粉自然不敢献于大人。不过...我们刚截获一支唐朝商队,缴获了不少丝绸香料。陛下不敢独享,愿全部献与大人。” “哦?”庞亚德眉毛一挑。作为大食重将,他什么珍宝没见过?但来自黄金国度的丝绸香料,还是让他心头一热。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庞亚德终于松口。贪婪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闪而过,或许,这趟石国之行不会太无聊。 “大人请,大人快请!”信使欢天喜地,活像迎接祖宗般殷勤。庞亚德轻哼一声,催马前行。 信使极有眼色,立即上前牵马执缰,当起了马夫。他一边讨好庞亚德,一边试探道:“大人,不知此次东征,我石国可否随行?” 言下之意,拔汗那·特勤如此殷勤,是希望能分一杯羹。 “只要你们立下功劳,自然少不了好处。”庞亚德心知肚明,拔汗那·特勤这般大献殷勤,无非是想在东征中多捞些油水。 转眼已至都城,只见城头站满石国士兵,戒备森严。 拔汗那·特勤亲自在城门口相迎,身后群臣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出。作为大食的附庸,这般恭敬姿态倒也寻常。 “拔汗那·特勤见过大人。”石国国王快步上前行礼,脸上堆满谄媚笑容,比见了亲爹还要热切。 “走吧。”庞亚德连礼都懒得回,径自大步前行。 走出几步,他突然回头下令:“难得拔汗那·特勤如此盛情,全军进城休整,吃饱喝足才好东征!” 长途行军的大食士兵早就盼着进城,闻言无不欢呼雀跃。 拔汗那·特勤脸色一变,急忙道:“大人,石国城小民贫,实在容不下这么多勇士...”他心知肚明,若让这些如狼似虎的大食兵进城,都城怕是要被糟蹋成羊圈,最后只剩下一地狼藉。 “嗯?”庞亚德眼睛一瞪,寒光四射,“方才不是挺热情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拔汗那·特勤浑身一颤,连忙低头:“不敢不敢!大人请!”转头对群臣喝道:“还不快去安排,好生招待大食勇士!” 群臣唯唯诺诺,慌忙去张罗接待事宜。 庞亚德率领大食军队鱼贯入城,三万铁骑在石国大臣引领下,陆续进驻城中各处。 然而,庞亚德突然驻足,眉头紧锁,脸色骤变。 他猛然发现一个可怕的布局,大食军队竟被分散引至各处险地。狭窄的死胡同、四面高墙的院落、无路可退的巷道。若有异变,只需封锁出口,便是插翅难逃! “拔汗那·特勤怎敢...”庞亚德刚想自我安慰,却又猛然警觉。他厉声下令:“全军听令!立即抢占制高点,确保退路!” 拔汗那·特勤闻言,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大...大人这是何意?莫非要对石国不利?” “好个居心叵测!”庞亚德一把揪住拔汗那·特勤的衣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算计大食勇士?” “大人饶命!是高仙芝逼我的!”拔汗那·特勤吓得屁滚尿流,尖声求饶。 “高仙芝?!”庞亚德瞳孔骤缩,厉声咆哮:“全军撤退!快撤出城!” 他反应极快,却为时已晚。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骤然响起,四面八方突然冒出无数唐军弓箭手。箭矢如暴雨倾盆,铺天盖地而来,将大食军队笼罩在死亡之网中。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大食军队原本做着在城中纵情享乐的美梦,却不想一头扎进了唐军的死亡陷阱。变故来得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转眼间便倒下一片。 “快!抢占城门!”庞亚德虽惊不乱,转身就朝城门冲去。 城门处尚有大食军队把守,只要守住这个要道,大军就能全身而退。 可就在他下令的瞬间,一队陌刀手突然杀出。这些精锐战士排着整齐的军阵,如墙推进,直扑城门。 为首的陌刀将领身材魁梧如铁塔,手中陌刀舞得密不透风。大食士兵碰上即伤,沾着即亡,正是威震西域的陌刀名将李嗣业! 在李嗣业的率领下,陌刀手所向披靡。 沉重的陌刀挥舞间,无论是人是马,统统化作碎块。他们踏着满地血肉,一路杀到城门前,将守军尽数屠戮,随后“轰隆”一声,城门紧闭。 望着缓缓合上的城门,庞亚德只觉天旋地转。 他纵横西域多年,从未想过会栽在高仙芝手里。这份耻辱让他几欲吐血,但眼下保命要紧,这份憋屈只能暂时咽下。 放眼望去,唐军正在肆意屠杀。大食军队不是战力不济,而是中了埋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 “高仙芝!你好狠!竟敢阴我!”庞亚德怒发冲冠,吼声如雷。 “阴你又如何?你能奈我何?”高仙芝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字字诛心。 第213章 东西方的巅峰对决 庞亚德怒发冲冠,这位纵横中亚未尝败绩的大食名将,此刻竟被困孤城。他仰天长啸,声如雷霆,震得城垛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呵。”高仙芝的嗤笑随风传来,“庞将军好大的火气。”只见他身着明光铠,在亲卫簇拥下缓步而来,甲叶铿锵作响,“不如省些力气,跪地请降,本帅或可饶你不死。” “高仙芝!”庞亚德目眦欲裂,手中弯刀直指城下,“安拉的勇士宁可战死,绝不屈膝!” “啪、啪。”高仙芝悠然击掌,笑意更浓,“好个硬骨头。可惜...”他忽然沉下脸色,“在唐军横刀面前,你的安拉也救不了这些羔羊!” 城下战场已成修罗地狱。唐军铁骑如潮水般席卷而过,大食士卒如麦浪般成片倒下。鲜血浸透沙土,在夕阳下泛着妖异的紫光。 庞亚德钢牙咬碎,却见高仙芝抚掌大笑:“妙哉!庞将军这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当真...妙不可言!”他忽然拔剑出鞘,“不若让本帅再添几分颜色?” “住口!”庞亚德强压怒火,眼中精光一闪,“高仙芝,可敢与某单骑决生死?”他轻抚腰间镶金弯刀,此刀曾饮血三十六位酋长,自信能借此扭转乾坤。 “好!本帅便与你决斗。”高仙芝答得干脆利落,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庞亚德瞳孔猛地收缩,握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他原以为高仙芝必会拒绝,两军对阵,主帅岂会轻涉险境?可眼前这个唐将竟答应得如此痛快... 他强压心头狂喜,弯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芒,“请赐教!”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了。只见高仙芝轻轻一挥手,三十名陌刀手踏着整齐的步伐列阵而出。 那些寒光凛冽的陌刀在烈日下交织成一片死亡的光幕,刺得人睁不开眼。 “高仙芝!”庞亚德声音陡然拔高,“你这是何意?” 唐军主帅剑眉微扬,似笑非笑:“听闻庞将军武艺超群,不妨先与我这陌刀阵过过招?”他拇指轻抚剑柄,“若胜了,本帅亲自陪你玩玩儿;若败了...”话音陡然转冷,“就把命留下。” “卑鄙!”庞亚德终于明白自己被戏耍了,额角青筋暴起。 “啧啧,现在才想明白?”高仙芝故作惊讶地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智将’庞亚德啊!” 三十把陌刀同时举起,刀光如雪浪排空。即便悍勇如庞亚德,此刻也觉后背发凉,这不是比武,是要将他剁成肉泥! “撤!”他当机立断,调转马头。身后传来高仙芝戏谑的喊声:“庞将军别跑啊!” 唐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哄笑。高仙芝望着那道狼狈逃窜的背影,轻抚长须:“能亲眼目睹‘中亚之虎’落荒而逃,这一仗,值了。” “高仙芝!”他咬牙切齿,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休要得意!” 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庞将军何必动怒?本帅不过想请你去长安做客罢了。” 三十把陌刀组成的死亡之墙步步紧逼。庞亚德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并非畏死之人,但面对这等杀阵,任是再勇猛的战士也会心生寒意。 更可恨的是高仙芝竟调来三队陌刀手,将他团团围住! “卑鄙的唐人!”庞亚德怒吼着,却不得不步步后退。他这辈子何曾如此狼狈?就像一条丧家之犬,被逼得走投无路。 最可恨的是高仙芝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简直比陌刀还要伤人。 “锵——” 随着高仙芝抬手示意,所有陌刀同时顿住,在夕阳下折射出慑人的寒光。 “庞将军,”高仙芝的声音忽然变得郑重,“归顺大唐,可保性命。”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这位大食名将。若能生擒庞亚德,不仅能重挫敌军士气,更能从他口中获取宝贵军情,这可比派千百个斥候都要划算。 正是出于这般考量,高仙芝才精心设下这个“围而不杀”的局。 庞亚德背靠城墙,环视四周。唐军陌刀如林,寒光刺目。这位骄傲的战士终于明白,自己已陷入绝境... “高仙芝!”庞亚德突然厉喝,“安拉的勇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话音未落,竟转身纵身跃下城头。 “拦住他!”高仙芝脸色骤变,却为时已晚。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长空。高仙芝急步抢到城垛边,只见庞亚德竟未当场毙命,正拖着断腿在血泊中爬行。 城外大食军如疯魔般涌来,七手八脚将他抬起。那双腿已然扭曲变形,森森白骨刺破皮肉,在夕阳下泛着骇人的惨白。 “追!”高仙芝剑指城外,城门轰然洞开。唐军如决堤洪水般涌出,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岂容错失?若让庞亚德走脱,只怕今生再难有此良机! 高仙芝亲自策马出城,却见庞亚德虽身负重伤,仍强撑着一口气在指挥:“列阵!莫乱!”竟让慌乱的大食军渐渐稳住阵脚。 唐军虽气势如虹,奈何仓促间只调出少量先锋,尚未结成战阵。而大食军虽遭突袭,却在庞亚德指挥下渐渐成形,两军对峙。 大食铁骑纵横万里,自地中海至中亚,灭国数十,其兵锋之盛,与唐军相较亦不遑多让。 若论两军差距,唯在兵戈之利,唐军陌刀寒光慑人,强弩穿云裂石,明光铠更是刀箭难侵。 然此刻仓促接战,唐军重器未及列阵。强弩尚在城中,陌刀阵亦未成形。两支当世劲旅各展所长,杀得难分难解。 直至城中唐军主力列阵而出,战局方见分晓。 “好一支大食军队!”高仙芝见大食军在庞亚德指挥下且战且退,阵型丝毫不乱,不仅赞叹。这支能横扫中东百年的雄师,果然名不虚传。 “追!”唐军如潮涌至。 高仙芝亲率铁骑追击三十里,终究未能擒获庞亚德。 虽留此憾,此役仍斩敌四万,史称石国大捷。夕阳西下,战场上陌刀映血,见证着这场东西方最强军队的巅峰对决。 第214章 逻些城内乱象生 逻些城内,怨声载道。 “禁军顿顿酒肉管饱,我们却要饿着肚子?都是血肉之躯,凭什么他们就能吃香喝辣?”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捶墙怒骂。 旁边老者冷笑:“他们是赞普的心头肉,是赞普亲自下旨,要我们勒紧裤腰带供养这些‘勇士’。” 他故意把“勇士”二字咬得极重,“这些饭桶,一顿能吃掉我们三天的口粮!” “天理何在!”人群开始骚动,“他们少喝一坛酒,就够我们一家吃一天了!” 有人压低声音道:“昨日几个胆大的去王宫请命,结果被乱棍打了出来。赞普还放话,再敢闹事者,杀无赦!” “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一个妇人搂着饿哭的孩子,“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饿死在这里......” 愤怒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一张张菜色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狰狞之色。 这场饥荒的源头,要追溯到唐军围城之初。 墀德祖赞多次派兵挑衅,唐军却始终坚守不出,只用箭雨回应。几次三番后,赞普终于明白,唐军这是要活活困死他们! 廷议之上,众臣一致通过了粮食配给制,在这生死存亡之际,这本是明智之举。 然而具体执行时,墀德祖赞却采取了区别对待,军队照常供给,而对涌入城中的百姓和贵族,每日只给一顿半饱之食。 起初,在赞普的威严震慑下,百姓们尚能忍饥挨饿。 但饥饿如同慢性毒药,渐渐侵蚀着人们的理智。 红山宫前开始聚集起面色青白的请愿者,他们伸出枯瘦的手臂,哀求着多一点口粮。 “暴君!”这样的低语开始在巷尾流传。 赞普的威望如同春雪消融,若不是军队还牢牢掌握在他手中,逻些城早已陷入血海。 即便如此,每日因食物引发的骚乱不下百起,整座城池宛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还我肉来!”一声凄厉的嘶吼突然划破嘈杂。人群自动分开,只见一个形销骨立的瘦子正与膀大腰圆的胖子扭打在一起。 瘦子眼窝深陷,却迸发出骇人的凶光;胖子面色红润,肚皮随着动作不住颤动。 “去死吧!”瘦子的弯刀闪着寒光劈下。胖子灵活闪避,反手一刀,瘦子的头颅高高飞起,无头尸身喷溅着鲜血缓缓倒下。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胖子从那尚带余温的尸身上摸出一块油纸包裹的熟肉。 他贪婪地嗅着肉香,得意地狞笑:“早看见你省下口粮给相好的...现在,它是我的了。” 胖子得意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他惊恐地发现,四周数十双眼睛正泛着幽绿的凶光,那是饿狼盯上猎物时才有的眼神。 喉结滚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一群野兽在低吼。 “别...别过来!”胖子慌乱地将肉块往嘴里塞,油腻的手指不住颤抖。可那块沾血的肉还未触及嘴唇,一声暴喝突然炸响。 “抢啊!”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胖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无数双枯瘦的手撕扯着倒下。 鲜血喷溅在饥饿的面孔上,却激不起半分怜悯。 “是我的!” “滚开!” 争夺中,那块肉在地上翻滚,沾满尘土和血渍。 突然,一柄弯刀寒光乍现,几个抢夺者应声倒地。一位身着锦袍贵族手持滴血的利刃,凶悍地扫视众人。 他弯腰拾起肉块,上面还粘着不知是谁的牙齿印和涎水。 “我要你偿命!”一个肩膀受伤的汉子嘶吼着,却不敢上前。 “杀了他!有肉吃!”这声呐喊如同魔咒,让退缩的人群再次躁动起来。 锦袍贵族冷笑着晃动手中的战利品,刀刃在阳光下划出刺目的弧线:“来啊!看是你们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快!”他故意撕下一块肉咀嚼着,油汁顺着嘴角流下,像极了地狱里食人的恶鬼。 那贵族的挑衅犹如火星溅入干草堆,一个赤红着双眼的汉子率先挥刀扑上。 转瞬间,数十把弯刀同时出鞘,寒光交织成死亡的罗网。混战中,有人嘶声力竭地吼着:“肉呢?肉在哪?”这喊声如同瘟疫般在街巷间蔓延。 “有肉?”饥饿的人群闻风而动。起初只是几十人的斗殴,转眼就演变成数百人的混战,继而如滚雪球般膨胀。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逻些城的街道都沸腾了,两万余名饥民如同疯狂的兽群,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互相撕咬。 红山宫中,墀德祖赞接到急报,手中的金杯砰然坠地。 “调兵!立即镇压!”他声嘶力竭地吼道。若任由此乱蔓延,不等唐军攻城,吐蕃就要从内部土崩瓦解。 铁甲洪流冲入街巷,禁军的刀锋无情地收割着生命。哭嚎声、求饶声与喊杀声交织成地狱般的乐章。鲜血染红了逻些城的每一条街道。 与此同时,唐军大营中—— “大帅!逻些城内乱了!”值守将领几乎是滚进帅帐,脸上写满狂喜,“此时出兵,必能一举破城!” 帐中众将闻言霍然起身,铠甲铮鸣声响成一片。却见哥舒翰重重撂下酒樽,冷电般的目光扫过众人:“谁敢再言出战军法处置!” 众将面面相觑,目光最终齐刷刷投向李乾,这位年轻的监军正慢条斯理地撕咬着羊腿,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监军大人...”有将领忍不住进言,“此乃天赐良机啊!” 李乾轻抿一口葡萄美酒,悠悠道:“良机?本监军只看到尸山血海。”他将银杯往案几上一顿,“此时攻城,我大唐儿郎要枉死多少?” “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众将挺直腰杆,声震屋瓦。 “糊涂!”李乾拍案而起,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尔等急着送死,是要让将士们的血白流吗?”他负手踱步,“围城之计,就是要让吐蕃自乱阵脚。如今才起波澜,你们就按捺不住了?” 帐中鸦雀无声。众将这才恍然,此时攻城虽能速胜,却要付出惨重代价。唯有继续围困,方能以最小伤亡换取最大胜利。 逻些城内的骚乱持续了整整三日方息。而唐军营中,依旧炊烟袅袅,将士们磨刀喂马,静待真正的决胜时刻。 第215章 东征梦碎 大食铁骑如潮水般向东涌去,马蹄扬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士兵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长安城里的金银珠宝在向他们招手。 侯赛因·优福被众将簇拥着策马前行,耳边尽是谄媚之词:“大人此战若胜,必能超越西方总督,成为哈里发座下第一重臣!” 这位东方总督的嘴角微微上扬。阿拉伯帝国两大总督明争暗斗多年,如今正是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想到此战若胜,自己将完成连亚历山大都未能实现的伟业,成为千古传颂的英雄,他不由得心潮澎湃。 “待我们攻入唐国...”侯赛因·优福正要发表豪言壮语,亲卫突然来报:“大人,庞亚德将军求见!” “庞亚德?”总督眉头紧锁,“他不是应该在前线攻城略地吗?”不祥的预感如阴云般笼罩心头。 庞亚德,这位被侯赛因·优福视为左膀右臂的悍将,统领五万精锐担任前锋,本该在千里之外开疆拓土。 此刻竟出现在中军,这反常的景象让素来果决的东方总督也陷入了困惑。 “大人,定是庞亚德将军旗开得胜,特来报捷!” “说不定已经擒获了那个该死的舒克!” 众将七嘴八舌地猜测着,言语间尽是吉兆。 侯赛因·优福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除了捷报,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带他过来。” 将领们继续谄媚着,仿佛已经看到唐国都城在望。就在这时,四名亲卫抬着担架缓缓而来。 “这...!” 侯赛因·优福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这位从奴隶爬至总督之位的铁血枭雄,此刻竟如遭雷击。担架上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哪里还是他记忆中那个生龙活虎的爱将? 庞亚德惨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曾经炯炯有神的双目如今黯淡无光,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侯赛因·优福握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失态。 这个曾经智计百出、战无不胜的得力干将,怎会在短短时日里变成这副模样? “大...大人...”庞亚德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显得力不从心,只能虚弱地躺在担架上。 侯赛因·优福如梦初醒,一个箭步冲到担架前。这位铁血总督此刻眼中竟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谁把你伤成这样?” “是...高仙芝...”庞亚德气若游丝,“末将...中了他的奸计...” “高仙芝?!”侯赛因·优福瞳孔骤然收缩,剑眉倒竖,眼中寒光迸射:“他夺了石国?” “大人...明鉴...”庞亚德艰难地喘息着,断断续续道出原委:“仙芝...诈称...邀我入城...末将一时不察...”说到最后,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竟哽咽起来:“末将...罪该万死...” 侯赛因·优福背在身后的手攥的指节发白。 他当然明白,以高仙芝的狡诈,换作是谁都可能中计。但五万大军灰飞烟灭,这个责任必须有人承担,哪怕是他最器重的爱将。 “先养伤。”总督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待你痊愈,再论罪责。”他环视众将,一字一顿:“在安拉面前,无人可以例外。” 庞亚德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他知道,这已是总督最大的仁慈。 “高仙芝!”侯赛因·优福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凶光,面容扭曲如地狱恶鬼,“既然你自投罗网,本督定要你葬身石国!”他飞身上马,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这位东方总督太清楚高仙芝的价值了,只要除掉这位安西都护,西域将如熟透的果实般落入他的掌中。 届时兵临河湟,剑指长安,完成连亚历山大都未能实现的伟业! 大食铁骑如狂风般席卷而过,一日之内便闯入石国疆域。 “高仙芝,这次看你往哪逃!”侯赛因·优福狞笑着。他知安西军力薄弱,即便高仙芝倾巢而出,兵力也不足他的十分之一。 更何况石国城防远不如唐城坚固,就算用人命堆,他也要堆平这座城池! 十万?二十万?只要能拿下高仙芝的人头,再大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大人!快看!”前锋将领突然惊叫。 侯赛因·优福抬眼望去,只见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空气中飘来一股熟悉的恶臭,那是焚烧人肉的气味。 他脸色骤变,马鞭狠狠抽在战马臀上。 “大人,这是天赐良机啊!” “蠢货!”侯赛因·优福怒喝,心中已然明了,高仙芝这个老狐狸,怕是早就... 众将察觉情势有异,皆不敢再触怒侯赛因·优福,只得默默策马紧随其后。 随着距离缩短,空气中腐臭的气息愈发浓烈,令人作呕。 待看清时,只见石国都城已陷入滔天火海,熊熊烈焰如巨兽般吞噬着整座城池。 “高仙芝!尔竟敢焚城!”侯赛因·优福目眦尽裂,每个字都似从牙缝中迸出。 中亚地广人稀,城池稀少而珍贵,乃行军途中不可或缺的休憩之所。 正因如此,侯赛因·优福才命庞亚德攻占石国都城,欲为大军谋一立足之地。 虽石国都城规模有限,繁华不及他处,但有一处落脚点总胜于无。如今高仙芝这一把火,将城池化为焦土,大食军队顿失栖身之所,行军之难倍增。 高仙芝此计虽未直击要害,却已令侯赛因·优福痛彻心扉。 显然,高仙芝早已撤离。侯赛因·优福欲已石国为跳板进攻唐国的计划已然落空。 当侯赛因·优福率军逼近城下,灼热气浪扑面而来,令人难以靠近。 城外更耸立着一座骇人的“山丘”,那是由无数大食将士头颅堆砌而成。黝黑的肤色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刺目,分明是太阳暴晒的痕迹。 高仙芝此举,分明是要向侯赛因·优福示威。 人头山上高悬一幅血书,猩红的大字触目惊心:“侯赛因·优福,速速洗净脖颈,伸长狗头待戮!——高仙芝手书” “噗——” 戎马一生的侯赛因·优福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当即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栽倒马下。 第216章 华夏兵法 侯赛因·优福素来以沉稳著称,能坐上东方总督之位,自然胸襟不凡。可此刻,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让他几乎失控。 高仙芝那番话实在太狠毒,竟要他洗干净脖子,像条贱狗般伸长脑袋求砍。这般羞辱,任谁也无法忍受! “大人!”众将惊呼,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侯赛因·优福。 “呼——呼——”他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大口喘息。 众将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在沉重的喘息声中流逝。 突然,侯赛因·优福眼中精光暴射,一跃而起:“高仙芝跑不远!快追!” 他飞身上马,扬鞭疾驰。众将虽不明就里,也只能紧随其后。 ”大人,高仙芝为何跑不远?”终于有将领壮着胆子问道。 “火势正旺,说明刚放火不久。”侯赛因·优福在疾驰中解释,“高仙芝撤离的时间不长!” 众将恍然大悟。石国都城虽小,但要撤走军民、布置人头山,至少需要两天。算上庞亚德败退报信的一天,时间刚好吻合。 “太好了!只要高仙芝没逃远,我们就能抓住他!”众将喜出望外。 “等我逮住高仙芝,看谁砍谁的脑袋!”侯赛因·优福咬牙切齿,“传令!先调三万精锐随我追击缠住高仙芝,你们随后增援!” 此番追击高仙芝,自然不能倾巢出动。侯赛因·优福亲率三万精锐先行,这个安排众将都无异议。 侯赛因·优福报仇心切,下令全军急行军。三万铁骑风驰电掣,追了大半日却连唐军的影子都没见着。 “难道高仙芝已经逃远了?”侯赛因·优福暗自嘀咕。半日疾驰两百余里,按理说应该能追上,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正疑惑间,大军来到一处险要峡谷。 侯赛因·优福眉头一挑,突然笑道:“高仙芝,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想在此设伏?做你的春秋大梦!” 这峡谷夹在两山之间,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以他对高仙芝的了解,对方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地利。 “大人,我们该如何应对?”将领请示道。 “简单。”侯赛因·优福胸有成竹,“高仙芝想伏击,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你率五千人攻左侧山峰,你带五千人攻右侧。我亲率主力从谷中通过。给高仙芝送份‘大礼’!” 这确实是破解埋伏的妙计,两侧同时遭袭,伏兵必然暴露,埋伏也就失去了意义。 将领们领命而去。待时机成熟,侯赛因·优福才率军入谷。 为防不测,他将精锐排成防御阵型,即便遇袭也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一路平安无事。别说伏兵,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反常的情况让侯赛因·优福心中警铃大作... 当侯赛因·优福率军安然穿过峡谷时,两侧包抄的精锐也已赶到。然而,四周风平浪静,连唐军的影子都没见着。 “没有埋伏?”侯赛因·优福愣住了,眉头紧锁,“高仙芝,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作为精通兵法的统帅,侯赛因·优福向来算无遗策。他深入研究过华夏兵法,按理说这次判断应该准确无误。 这样的失算,在他戎马生涯中实属罕见。 “大人,定是高仙芝畏惧您的威名,早就逃之夭夭了。”一位将领谄媚道。 “住口!”侯赛因·优福厉声呵斥,“我们可以痛恨高仙芝,但绝不能轻视他。一个高丽人能在汉人当道的朝廷里爬到安西都护的位置,岂是等闲之辈?” “大人教训的是。”将领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高仙芝,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侯赛因·优福眉头拧成“川”字,陷入沉思。他挥手示意,三万精锐继续前进。 一边赶路一边思索,又行进了五十里,侯赛因·优福依然参不透高仙芝的用意。 忽然,大军来到一片开阔的原野。这里一马平川,毫无遮挡。 “停!”侯赛因·优福猛地抬手,眼中精光闪烁,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对劲,很不对劲。” “大人,有何不妥?”将领们面面相觑。 “这里有问题。”侯赛因·优福沉声道,“每当我有这种感觉,就意味着大事不妙。” 真正的统帅不仅需要卓越的分析判断能力,更需要敏锐的直觉。侯赛因·优福正是拥有这种难得的直觉。 “大人,这里能出什么事?”将领们不以为然,“这里一马平川,毫无遮挡,就算高仙芝想设伏也办不到啊。刚才那处峡谷才是理想的伏击地点。” “善用兵者,必择敌之不意处设伏。”侯赛因·优福眼中精光闪烁,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这才是最高明的战术。高仙芝若在峡谷设伏,反倒落了下乘,因为连你们都能想到,算什么名将之才?” 突然,他脸色骤变:“不好!全军列阵!快!” “大人,这里哪来的埋伏...”众将虽然对侯赛因·优福敬服,却仍不敢相信。这里怎么看都不是设伏的好地方。 “咚!咚!” 将领们话音未落,震天的战鼓骤然响起。原本空旷的原野上,突然冒出无数盔明甲亮的唐军铁骑,如潮水般涌来。 “活捉侯赛因·优福!”唐军的呐喊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真有埋伏?!”众将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见了鬼一般。 不在峡谷设伏,偏偏选择这片看似不适合埋伏的开阔地,这种战术别说见过,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正是军事智慧的差距。 阿拉伯帝国崛起不过百年,在军事科学上的探索远不及华夏文明。华夏数千年的战争史,早已将兵法推向了极致。 实际上,最早在看似不宜设伏之地设伏的,是战国名将李牧。他在四通八达之地埋伏十余万赵军,一举大破秦军,杀得秦军尸横遍野。如今高仙芝这一手,正是继承了华夏兵法的精髓。 高仙芝这一手不过是重现华夏老祖宗的智慧,但对阿拉伯将领而言,却是闻所未闻的奇谋,一时让他们难以接受。 “华夏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高仙芝,你倒是深谙此道。”侯赛因·优福对中国兵法颇有研究,反倒没那么震惊。 唐军铁骑如旋风般席卷而来,对着仓促应战的大食军队展开无情杀戮。 变故来得太快,大食军队根本来不及列阵,转眼间就被分割成数块,各自为战,彼此难以呼应。 “全军靠拢!”侯赛因·优福深知当务之急是重整阵型。只要能拖住唐军,等后续部队赶到,战局就能逆转。 “侯赛因·优福,你的脖子洗干净了吗?快把狗头伸出来让我砍!”高仙芝在一众亲卫簇拥下策马而来,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高仙芝!”侯赛因·优福气得差点吐血,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决斗。但眼下军情危急,他只能强压怒火,继续指挥部队集结。 侯赛因·优福的沉着冷静给了大食军队莫大信心。很快就有两支部队成功会合,眼看第三支部队也要聚拢时—— “咚!咚!” 震天动地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只见唐军陌刀手排着整齐战阵,在刀盾手掩护下稳步推进。上千把陌刀组成一道寒光闪闪的刀墙,在阳光下令人胆寒。 “陌刀!” 大食军中爆发出惊恐的呼喊。他们对这种恐怖武器记忆犹新,早在开元年间,陌刀就曾让大食军队吃尽苦头。 陌刀一出,往往意味着战斗即将终结。 “嘶——”就连侯赛因·优福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第217章 生死突围 侯赛因·优福最担忧的事情正在眼前上演。只见陌刀手列阵而来,寒光闪闪的陌刀高高举起,如雷霆般劈下。 刹那间,刀光如雪,鲜血如瀑,残肢断臂漫天飞舞。转眼间,地上已铺满厚厚一层血肉碎块。 这支大食军队本是中东劲旅,曾横扫波斯帝国,战力之强举世罕见。 然而在当世最恐怖的杀器,陌刀面前,他们的勇武、经验乃至狂热的圣战之心都毫无意义,只剩下被劈成碎片的份。 陌刀手如同行走的绞肉机,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他们已不再是士兵,而是化身为无情的杀戮机器,将大食勇士的身躯轻易撕碎。 “这...” 尽管早有老兵讲述过陌刀的恐怖,亲眼目睹时,大食士兵仍不禁胆寒。他们身经百战,却从未见过如此高效的屠杀,如同砍瓜切菜般轻易。 “稳住!列阵!”侯赛因·优福的怒吼响彻战场。这支灭国无数的精锐之师展现出惊人的纪律性,虽惊不乱,在他的指挥下渐渐稳住阵脚。 高仙芝冷眼旁观,暗自赞叹:“不愧是能从奴隶做到东方总督的人物。”随即厉声下令:“传令!斩杀侯赛因·优福!” “都护,活捉更有价值啊!”有将领急忙进言。 “蠢货!”高仙芝怒斥,“我们伏击时间有限,一旦敌军后援赶到,形势立转。活捉耗时费力,不如直接斩杀!只要侯赛因·优福一死,大食东征必成泡影!” 高仙芝心如明镜,深知活捉侯赛因·优福的难度堪比登天。即便已将对方团团围困,但与其冒险让其逃脱,不如果断取其性命。 若能成功斩杀侯赛因·优福,不仅能让大食东征计划土崩瓦解,更能为唐军创造绝佳战机,乘胜追击必能收获巨大战果。 “强弩准备!目标侯赛因·优福,全力射击!”高仙芝杀伐决断,一声令下,两百余架强弩迅速就位。 这些战争利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如同蛰伏的凶兽露出獠牙。弩矢锋芒毕露,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杀气。 “高仙芝,你以为本督是那么容易杀的?”侯赛因·优福面对死亡威胁,依然面不改色。 从奴隶到总督的传奇经历,让他早已看淡生死。他经历过的险境,比常人吃过的盐还多。 “放!”高仙芝右手如刀劈下,声若惊雷。 “嗖嗖——”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密集的弩矢织成死亡之网,朝侯赛因·优福笼罩而去。 “保护大人!”未等命令,亲卫们已自发组成人墙。侯赛因·优福凭真才实学赢得军心,甘愿为他赴死的将士不计其数。 “噗噗噗——” 沉闷的穿透声中,弩矢如毒蛇般钻入血肉之躯。 亲卫们被强大的冲击力带得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宛如一场血腥的“死亡之舞”。鲜血如雨点般洒落,染红了整片战场。 尽管大食军队伤亡惨重,侯赛因·优福却奇迹般地毫发未损。 “该死!”唐军将领见状,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必恼怒,这正是侯赛因·优福的可贵之处。”高仙芝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评价,他郑重地点头道:“士为知己者死。能让这么多将士甘愿以命相护,实在是了不起!人生在世,能得此等忠诚,夫复何求?” “都护明鉴。”同为军人的唐将们深知,要让部下心甘情愿赴死是何等艰难,而像侯赛因·优福的部下这般毫不犹豫、视死如归,更是难上加难。 “继续射击!就算有再多的人愿意为他赴死,今天他也必须死!”令众将意外的是,高仙芝赞叹过后,立即冷酷地下达了必杀令。 这就是战场上的对手,即便心生敬佩,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嗖嗖——”尖锐的破空声再次响起,死亡之网又一次笼罩侯赛因·优福。 结果依旧,大食将士们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筑起人墙。 “快掩护大人撤退!”正在激战的大食将领发现主帅处境危急,立即率领部下向侯赛因·优福靠拢。 这不是个别行为,而是全军上下的共同意志,哪怕付出生命代价,也要确保主帅安全撤离。 “陌刀手,压上去!”高仙芝果断下令。陌刀阵如铜墙铁壁般推进,死死咬住大食军队,切断他们对侯赛因·优福的增援。 大食军队拼死突围的意志坚定,唐军寸步不让的决心同样不可动摇。一时间,侯赛因·优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若战况持续,侯赛因·优福必将命丧黄泉。 “保护大人突围!”一员大食将领眼见形势危急,怒吼一声,率领亲兵冲向唐军阵线。 “不过是送死罢了。”高仙芝起初不以为意,但下一刻瞳孔骤缩。 只见这队大食死士竟弃刀扑来,用牙齿撕咬,以血肉之躯死死缠住唐军。横刀劈砍下,那将领早已血肉模糊,却仍紧抱唐军不放,临终只留下一句:“大人...快走...” 如此赴死者,竟有数千之众!他们以命相搏,硬生生为侯赛因·优福撕开一条血路。 面对这惨烈一幕,侯赛因·优福并未仓皇逃命,而是郑重跪地,向勇士们叩首:“安拉的忠仆,我必为你们复仇!” 叩首毕,他才在亲卫护送下向西突围。这些死士选择的突破口极为明智,避开了恐怖的陌刀阵,专攻唐军其他防线。 “追!”高仙芝亲自率军追击,却为时已晚。大食将士以血肉铺就的逃生之路,终让侯赛因·优福冲出重围。 唐军追击十余里,高仙芝突然勒马:“撤!立即撤退!” “都护,此等良机...”有将领不解。 “再追就要撞上大食后军了!”高仙芝当机立断,“速速撤离!” 唐军迅速打扫战场,如风般撤离。这场惊心动魄的围猎,最终以侯赛因·优福死里逃生告终... 侯赛因·优福虽侥幸逃生,却付出了惨重代价,三万精锐折损八成有余,生还者不足五千。仅为他突围而牺牲的将士就达六七千之众,这份忠诚令人震撼。 当大食后军赶到,侯赛因·优福率部重返战场。望着遍地尸骸,这位铁血统帅悲从中来,跪地长叩,久久不能起身。 “大人,快追!高仙芝仓促撤离,定能追上!”将领们双眼通红,不甘请命。 出乎意料的是,侯赛因·优福竟下令:“全军暂停前进。” “这是为何?”众将愕然。 “高仙芝虽匆忙撤离,却是我平生仅见的劲敌。”侯赛因·优福沉声道,“越往东行,地利越在高仙芝。若再中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经此一役,侯赛因·优福彻底认清高仙芝的厉害,再不敢有丝毫轻敌。他改变战术,待数十万大军全部集结完毕,才以连绵数百里的阵型交替前进。 众将虽心有不满,却不敢违抗军令。 他们不知道,正是这谨慎的战术,让高仙芝多次设伏的计划落空,面对如此严密的阵型,唐军始终找不到可乘之机。 就这样,两军再未交锋。当大食军队终于抵达碎叶城时,侯赛因·优福望着这座西域重镇,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第218章 燎原之火 逻些城内,饥饿的呻吟此起彼伏。 军营外,成群结队的吐蕃百姓和贵族眼巴巴地守候着,祈求士兵施舍些食物残渣。 军队的伙食并未受限,每当烤肉飘香、美酒煨热之际,诱人的香气弥漫全城,勾得饥民们腹中火烧火燎,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涌向军营。 起初,士兵们只是戏谑地看着这些饥民。但久而久之,一种畸形的交易悄然兴起,用食物换取肉体。 刚开始,士兵们的要求总是遭到厉声拒绝甚至唾骂。 可随着饥饿的持续,越来越多的女子屈服了。有的是自己饿得受不了,有的是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的是被丈夫逼迫着用身体换取活命的口粮。 渐渐地,这种“肉换肉”的交易竟成了逻些城最盛行的生存之道。 每到军营开饭时分,成群的女人便涌向军营,像货物般任人挑选。 “啧啧,今天来的货色不错啊!” “瞧那个,屁股翘,胸脯大,皮肤白得跟雪似的!” “这个也不错,曲线跟山峦似的,看得人口水直流!” 士兵们像挑选牲口般评头论足,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而那些被迫出卖尊严的女子,只能低着头,她们强忍羞耻,搔首弄姿,只为能被人选中,换取活命的口粮。 “为大吐蕃征战这么多年,就数今日最痛快!这么多美人儿,眼睛都看花了。要是我多长几根那玩意儿,该多好!” “我有个主意,你把战马那玩意儿割下来装上,不就能前后开弓了?” “要是还不满足,再把牛羊的那玩意儿都装上,保管你八面威风!” 士兵们一边打量着女人们,一边说着粗鄙的玩笑话。 突然,一个格外美丽的女子怯生生地走来。她浑身颤抖,眼神闪躲,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交易。 她的出现,顿时让其他女子黯然失色,仿佛绿叶衬红花。 “高山上的雪莲花,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吗?悄悄说,我有的是肉,咸的鲜的都有。” “春天的格桑花,别听他的。只要你告诉我名字,我给你十斤肉!” “我给十五斤!” “二十斤!” 士兵们开始竞价,争得面红耳赤。 “原来你们有这么多肉啊...”女子开口,声音如黄鹂般清脆动听。 士兵们听得骨头都酥了,连连点头:“小美人儿,哥哥们的肉多着呢!跟着我们,顿顿有酒有肉!” “那...我告诉你名字,你能给我多少肉?”女子怯生生地问。 “给!”一个士兵豪爽地抓起几斤肉递过去。 “谢谢,你是个好人。”女子接过肉块,低声道谢,她垂下的眼眸中、 士兵们听得骨头都酥了,连连点头自夸:“那是自然,我可是天大的好人!” 女子轻启朱唇:“我叫央金。” “央金!好名字!真美啊!”几个凑得近的士兵齐声赞叹,纷纷掏出肉块递过去。 央金连连道谢,正要接过肉块,却被一个士兵猛地抓住手腕:“小美人儿,收了哥哥的肉,可得让哥哥好好快活快活!” “不要...我不要你的肉了...”央金拼命挣扎,却敌不过士兵的蛮力。 “收都收了,哪由得你说不要!”士兵面色潮红,眼中闪着淫邪的光,呼吸越发急促。他一把将央金拽进怀里,像野兽般啃咬起来。 这场景顿时点燃了其他士兵的欲火,他们一拥而上:“你也收了我的肉,该轮到我了!” “放开我!求求你们!”央金惊恐万状,拼命扭动身体,却如同落入狼群的羔羊。 “嗤啦”一声,衣衫被粗暴撕开,雪白的肌肤暴露在众人眼前。士兵们欲火更盛,将央金抵在寨墙上,粗暴地撩起她的腿。随着一声尖叫,央金如同被利刃贯穿。 她死命挣扎,却只换来士兵们更兴奋的狞笑:“够劲儿!跟匹野马似的!” “快点!该我了!”后面的士兵急不可耐地催促。 “急什么!这等绝色难得,老子要好好享受!” 几个卖身的女子扭着腰肢凑上来:“军爷,看看我嘛...” “滚!丑得像猪,倒胃口!”士兵们齐声怒喝,吓得她们连连后退。 有了央金这样的绝色,谁还看得上这些庸脂俗粉?不上央金而上她们,简直是瞎了眼! 围观的百姓和贵族不仅不感到意外,反而高声呐喊,为士兵们助威,催促他们更加粗暴。 自从这种“肉换肉”的交易盛行以来,当众淫乐早已司空见惯。起初还有人遮遮掩掩,如今却已见怪不怪。 在央金凄厉的哭喊声中,第一个士兵像死狗般瘫在她身上,气喘吁吁。 “该我了!”另一个士兵迫不及待地推开同伴,正要上前,却被一声厉喝打断:“慢着!这等绝色,该我先享用!” “你算...”士兵正要怒骂,却见来人是个千夫长,只得硬生生咽下脏话,挤出谄媚的笑容:“大人您请,您请。” “嗯。”千夫长满意地点头。 在央金撕心裂肺的尖叫中,他故意发出夸张的吼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淫秽的表演引来了上百名士兵,个个眼中闪着贪婪的光,等着分一杯羹。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禽兽扑向央金。起初她还尖叫挣扎,后来渐渐没了力气,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任人蹂躏。 “央金!”突然,一声怒吼炸响。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发疯般冲来:“你们这些畜生!我跟你们拼了!” “你是她什么人?”千夫长靠在寨墙上,一脸餍足地抓住中年人。 “我是她父亲!”中年人疯狂挣扎,“我要杀了你们!”他猛地抽出千夫长腰间的弯刀,寒光一闪,千夫长的头颅滚落在地。 千夫长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死去,双眼瞪得滚圆。 “我要杀光你们这些畜生!”中年人挥舞着染血的弯刀,如疯虎般扑向士兵们... 士兵们轻蔑地看着这个中年人,三两下就将他制服。眼见报仇无望,中年人突然仰天怒吼:“你们还在等什么?军营里有的是肉!要多少有多少!” 这句话如同火星落入干草堆。饥肠辘辘的人群望向军营,眼中燃起贪婪的火焰。 起初只是抢夺眼前的肉块,但肉少人多,很快就乱作一团。 胆大的人开始冲向军营深处。 有人带头,立即有人效仿,转眼间就有数百人涌入军营。消息像野火般蔓延,饥饿的百姓和贵族从四面八方涌来,军营很快沦为混战的修罗场。 军队试图保护粮仓,却挡不住这汹涌的人潮。混战中,火星四溅,帐篷、房屋接连起火,烈焰冲天而起。 既然已经动手,百姓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转向其他军营。消息如飓风般席卷全城,数十万饥民如海啸般涌向各处军营。 混乱迅速蔓延。军队猝不及防,镇压根本无从谈起。 半个逻些城陷入火海,最致命的是存放肉干的粮仓也被点燃,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墀德祖赞接到急报,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一口鲜血喷出,仰面栽倒。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粮仓被焚,无疑是灭顶之灾。 李乾等人正在帐中畅饮,闻讯出营查看。只见逻些城烈焰冲天,焦臭扑鼻,众人相视大笑:“天要亡吐蕃!” 第219章 烈火围城 以唐军之强,若全力攻城,必能一战而下逻些。然而唐军迟迟未动,正是要借饥饿这把无形的刀,慢慢消磨吐蕃的战力。 此计之妙,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 若强攻城池,面对困兽犹斗的吐蕃军队,唐军至少要折损五万精锐。 而待其饿得无力反抗时再攻,伤亡可控制在万人之内,足足省下四万儿郎的性命! 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 按李乾等人推算,若在吐蕃战力尚存时强攻,伤亡恐达七八万之巨。围城之策,竟能省下六七万大唐健儿的性命! 当然,围城耗时日久,安西都护府未必撑得住。若真到万不得已时,李乾自会下令强攻。但眼下,时机未至。 如今逻些这场大火,简直是天赐良机!吐蕃粮仓付之一炬,其坚守时日必将大幅缩短,为唐军争取到宝贵时间。 众将闻讯,无不喜形于色。 “大帅,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先前不攻是为减少伤亡,眼下良机千载难逢啊!” 诸将摩拳擦掌,纷纷请命。 逻些城内乱作一团,此时进攻必能一举破城,结束战事,早日回师西域。哥舒翰也不禁心动,望向李乾:“监军以为如何?” “这个...“”李乾心跳加速,如此良机确实难得。但他仍需权衡,“我以为,暂不攻城为宜。” “监军糊涂了?”众将哗然。 “且听监军说完。”哥舒翰深知李乾必有深谋。 “围城本为消耗吐蕃战力。眼下逻些虽乱,其主力尚存。若贸然攻城,必遭殊死抵抗,伤亡仍不会小。”李乾冷静分析。 “有理。“哥舒翰、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纷纷颔首。饥饿这把刀,还需再磨一磨... 这场大火对唐朝而言,实乃天赐良机。然而冲天恶臭也暴露了一个事实,吐蕃军队尚有大量肉干储备,战力未减。 “况且,”李乾继续分析,“西域局势尚未危急到必须立即攻城的地步。若此时放弃围困之策,前功尽弃。经此大火,不出月余,吐蕃战力必将大损,那时才是最佳战机。” “用一个月换数万将士性命,这买卖划算。”郭子仪率先表态。 “眼下强攻,至少要折损三四万精锐。”李白早已算清这笔账。 李光弼重重点头,声音洪亮:“虽然我恨不得立刻攻城,但用一个月换两三万将士性命,太值了!” 哥舒翰长舒一口气,眼中精光闪烁:“既然如此,暂不攻城。但我们也不能闲着,该给赞普送份‘大礼’,让他无暇救火。最好让整个逻些化为焦土!” “妙计!”众将齐声赞叹。哥舒翰不愧是沙场老将,时机把握精准。 “传令!全军列阵,佯装攻城!”哥舒翰高声下令,随即诡秘一笑:“我们要摆出攻城架势,让赞普寝食难安。为求逼真,不妨时不时真打几下。” “至于着火那边...”李乾笑容灿烂,却让众人感到一丝寒意,“我们不是有猛火油吗?正好给逻些再添把火。” “监军这招落井下石,不够光明正大...”众将大笑,“但我们喜欢!” 军令既下,唐军开出营寨,在城外列阵。刀枪如林,旌旗蔽日,一场精心设计的“攻城大戏”即将上演... 唐军将士听闻军令,无不欢天喜地,连屁股都乐开了花。 “老天爷,总算要攻城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 “在逻些城外整天除了吃肉喝酒就是打马球,憋死老子了,还是砍吐蕃狗痛快!” “这把大火来得正是时候,咱们正好趁乱攻城,一举拿下逻些!” 将士们眉飞色舞地议论着,比过大年还要欢喜。“大唐万岁!”的呐喊声震天动地,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红山宫内乱作一团。群臣手忙脚乱地围着昏迷的墀德祖赞,好不容易才将他救醒。 墀德祖赞睁开眼,泪水如决堤般涌出。他双手掩面,声音哽咽:“苍天啊苍天,你这是要亡我吐蕃吗?你这无眼的老天!” 群臣闻言,只觉手脚冰凉,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赞普,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补救。”还是小论最为清醒,急忙进言。 “我心已乱。小论,你说眼下该如何是好?”墀德祖赞死死盯着小论。 “臣以为应立即派兵,一边镇压暴乱,一边救火。”小论镇定自若地献策,“救火之法不难,已经着火的地方只能放弃,先把火势必经之处的房屋、帐篷全部拆除。” 这确实是上策,无人提出异议。 “小论所言有理,但我最担心的还是唐军。”墀德祖赞眉头紧锁,“若唐军趁乱攻城,吐蕃危矣!”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群臣浑身发抖。眼下逻些内有大火肆虐、暴乱四起,外有强敌环伺,灭国之祸就在眼前。 “赞普不必过忧。”小论宽慰道,“唐军围而不攻,就是要消耗我们的粮草,削弱我军战力。眼下我军主力尚存,唐军断不会贸然进攻。” “有理。”墀德祖赞略一思索,认可了这个判断。 “呼——”听说唐军不会进攻,群臣顿时松了口气。只要这个心腹大患不出手,一切都好说。 “那就好,我们全力救火!”墀德祖赞一跃而起,正要出去指挥救火,突然—— “报!唐军已在城外列阵,似要攻城!”传令兵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刚刚松了口气的群臣,顿时又面如土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亲卫慌慌张张冲进大殿:“禀赞普,大事不好!唐军开始攻城了!” “唐军攻城?!”这声禀报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满朝文武脑中嗡嗡作响。 小论方才信誓旦旦断言唐军不会攻城,转眼就被现实狠狠打脸。群臣的目光齐刷刷刺向小论,满是讥讽。 “小论,这就是你说的唐军不会攻城?”大论逮住机会,冷笑连连,“好一个料事如神啊!” “这...”小论一时语塞。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唐军不该此时攻城,为何突然变卦? 墀德祖赞当机立断:“你去救火,你去镇压暴民,其余人随我迎敌!”他直接略过小论,大步流星冲出宫门。 刚踏出红山宫,震天的战鼓声便扑面而来。只见唐军列阵城外,一架架投石机如巨兽般矗立,气势骇人。 “难道吐蕃真要亡于此役?”墀德祖赞头皮发麻。 更可怕的是,唐军正在往投石机里装填猛火油。一坛坛点燃的猛火油被抛向城头,在空中划出无数道火红的抛物线,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放!” 随着一声令下,燃烧的猛火油如雨点般砸落。油坛爆裂,火蛇四窜,所到之处烈焰腾空。很快,整片城头都陷入火海。 唐军似乎嫌城内的火势还不够旺,持续不断地投掷猛火油。地面很快积起厚厚的油层,火浪翻滚,吞噬着一座又一座房屋、帐篷... 望着冲天而起的烈焰,墀德祖赞眼前一黑,几乎昏厥。城内的大火已经让他心惊胆战,如今唐军又添一把火,逻些城还能保得住吗? “快!快救火!”墀德祖赞强忍眩晕,声嘶力竭地下令。 然而唐军的猛火油源源不断地投掷进来,火势越烧越旺,根本无从扑灭。 见火攻奏效,哥舒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良机。他一声令下,唐军架起云梯,开始正式攻城。 这本是佯攻之计,意在牵制墀德祖赞,阻止他全力救火。但憋闷已久的唐军将士早已按捺不住,接到攻城命令后个个如猛虎下山,异常勇猛,竟一口气攻上了城头。 “唐军上来了!唐军上来了!”吐蕃守军惊慌失措地大喊。 墀德祖赞双目赤红,亲自指挥吐蕃军队迎战。双方在城头展开惨烈的厮杀。 尽管城内一片混乱,形势对吐蕃极为不利,但吐蕃军队的反击异常凶猛。 他们深知这是生死存亡之战,若逻些失守,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这种困兽之斗给唐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还是监军高明,幸好没有全力攻城。”众将见状,不得不佩服李乾的判断。 就这样,唐军持续进攻,死死拖住墀德祖赞,使他无法组织有效救火。直到整个逻些城被大火吞噬,唐军这才停止进攻。 第220章 西域“孤岛” 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唐军,墀德祖赞只觉天旋地转,恨意滔天:“小论说得没错!唐军根本无意攻城,他们是要放火、制造混乱,拖住本赞普的手脚,让我无暇全力救火!好狠毒的计策!” 他猛然回首,只见整个逻些城已陷入滔天火海,烈焰冲天,浓烟蔽日。 街道上,惊慌失措的百姓四散奔逃,哭喊声、尖叫声交织成一片,整座王城彻底陷入混乱。 “天要亡我吐蕃啊!”墀德祖赞仰天悲啸,刹那间气血翻涌,眼前一黑,竟踉跄着从城头栽倒下去。 “赞普!”群臣大惊失色,慌忙扑上前拽住他的衣袍,七手八脚才将他拉回城上。 此时的墀德祖赞面如蜡纸,原本乌黑的须发竟已灰白交杂,仿佛一夜苍老。 显然,这场浩劫对他的打击,已沉重到无以复加。 唐军围城,对吐蕃已是致命威胁,稍有不慎,便是亡国之祸。 但彼时尚有粮草支撑,尚能咬牙坚持。如今,粮仓尽毁,逻些城沦为火狱,吐蕃再无一寸生机。 作为一国之主,他怎能不心如刀绞? 这场大火肆虐了整整十余日,待烈焰终于熄灭,逻些城已成焦土,十室九毁,满目疮痍。 更致命的是,城中所有肉干储备皆付之一炬,吐蕃人只能忍痛宰杀战马,勉强充饥。 绝望之下,无数吐蕃人涌向城外,试图冲击唐军大营。然而唐军只是冷眼以对,弓弩齐发,将他们逼退。 甚至有人跪地乞降,唐军依然无动于衷,拒不受降。吐蕃人彻底陷入绝境,整个高原弥漫着死寂般的绝望。 ----------------- 龟兹,安西都护府。 高仙芝端坐主位,帐下众将肃立。烛火摇曳间,众人面色凝重,帐内气氛沉闷得几乎凝滞。 自高仙芝率军西征以来,虽与侯赛因·优福数度交锋皆有所斩获,然终究难敌大食军势之盛,不得不引军东归。 撤退途中,高仙芝屡设奇谋欲图算计敌酋,奈何侯赛因·优福狡黠如狐,终未能如愿。 如今唐军已退守西域,高仙芝命段秀实镇守碎叶要冲,自率主力回驻龟兹。 “诸君何故作此颓态?”高仙芝目光如电,扫过众将铁青的面容,“倒像是被人欠了万贯银钱似的。” 李嗣业闻言抱拳,声若洪钟:“都护明鉴!末将宁愿真有人欠债不还。眼下大食拥兵数十万,我安西兵力单薄,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确实,大食此番东征大军逾五十万之众,虽被高仙芝连番重创折损六万余,却仍未伤及根本。 对安西都护府而言,这无疑是悬顶之剑。 “诸君过虑了。”高仙芝霍然起身,甲胄铿锵作响,“此番西征,我军战果斐然。其一,焚毁石国都城,断大食东进之跳板;其二,两战歼敌六万,挫其锐气;其三,迟滞侯赛因·优福进军步伐,赢得宝贵时机。”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在帐中激起阵阵回响。 以安西孤军之力,能取得如此战果实属不易。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为大唐朝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备战时间。 烛光下,高仙芝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诸君当知,用兵之道,贵在谋势。今日之退,正是为了来日之进!” 高仙芝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最终重重落在安西四镇的位置:“诸位,时间就是大唐最锋利的陌刀。只要我们能拖住大食人,待朝廷解决吐蕃之患,届时大军西进,何惧他侯赛因·优福?” 李嗣业摩挲着刀柄,眉头紧锁:“可大食人终究还是来了。” “来了又如何?”高仙芝突然大笑,笑声震得烛火摇曳,“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大唐儿郎的脊梁,难道还撑不起这片西域的天空?” “誓死捍卫大唐!”众将轰然应诺,甲胄碰撞之声如雷霆炸响。 高仙芝满意地颔首,目光如炬:“记住,我们的使命不是决战,而是周旋。侯赛因·优福率四十万大军东征,就算是四十万头猪,也够我们砍到手软。” 他忽然压低声音,手指在沙盘上画出一个弧形:“但若只是拖住他们——”指尖猛地一顿,“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所在。” 沙尘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扬起,在夕阳下勾勒出安西四镇的轮廓。 “西域万里,我们只需守住这四个钉子。”高仙芝的指甲在龟兹、疏勒、于阗、碎叶四个点上各叩一下,“自太宗皇帝始,四镇城墙皆用夯土夹石之法,高逾三丈,箭垛密布。侯赛因·优福若想啃下任何一镇——”他忽然抓起一把沙子任其流泻,“至少要付出一半兵力的代价。” 段秀实突然插话:“都护,碎叶城外的壕沟...” “已经加深到两丈。”高仙芝打断道,“我在每座城门后都埋了火油罐。”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就算城破,也要让大食人踩着同伴的焦尸进来。” 高仙芝负手而立,“安西四镇,乃大唐在西域的根本。自太宗皇帝起,朝廷耗费巨资,征调十万民夫,以夯土筑城,外包青砖,墙高五丈,壕深三丈。城内粮仓可支三年,箭矢堆积如山。” “当年吐蕃举国来攻,虽破四镇,却伏尸数万,血流漂杵。今日大食若敢来犯这每一块砖石,都要让他们用血来偿!” 众将闻言,眼中燃起战意。李嗣业抚摸着陌刀,沉声道:“都护,四镇若失...” “失了又何妨?”高仙芝突然转身,披风在风中烈烈作响,“只要拖住大食一年半载,待朝廷平定吐蕃,这西域迟早要回到大唐手中!”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但我要你们明白,此战不会有援军。长安正在用兵西南,即便派兵,也难破重围。我们唯有死战!” “死战!死战!”怒吼声响彻城头。 高仙芝当即挥毫写下最后一份军报,墨迹未干便交予亲兵:“送去长安,就说臣等誓与四镇共存亡!” 两日后,大食的黑色军旗如潮水般涌来。不仅龟兹,于阗、疏勒亦被围得水泄不通,安西四镇彻底成为孤岛。 城下忽然响起号角声。只见大食军中让开一条通道,侯赛因·优福金甲白马,在亲卫簇拥下来到箭程之外。 “请大唐高将军答话!”通译的喊声穿过漫天黄沙。 高仙芝按剑登楼,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在城墙上投下一道如枪的剪影。 城头对峙,夕阳如血。 侯赛因·优福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字正腔圆:“高将军,别来无恙?”他为了东征中原,潜心研习大唐文化多年,这番言语功夫确实了得。 高仙芝在众将簇拥下登上城楼,银甲在落日余晖中泛着冷光。他俯视城下,嘴角微扬:“侯赛因·优福,看来前番教训还没让你长记性?” 大食统帅脸色一僵,随即朗声大笑:“好个高仙芝!你我虽是死敌,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此生最敬重的对手。”他右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唐礼。 “彼此彼此。”高仙芝抱拳还礼,铁甲铮然作响。 “正因相知,我不忍见你葬身于此。”侯赛因·优福突然正色,“归顺吧!我以真主之名起誓,必善待你和你的将士。”他解下佩刀掷于地上,“我侯赛因·优福的承诺,重逾千钧。” 高仙芝却仰天长笑:“我大唐儿郎的膝盖,只跪天子!”他猛地抽出横刀,寒光乍现,“倒是你家真主若缺个端茶倒水的,本将军或可考虑收留!” “放肆!”大食军中爆发出怒吼。侯赛因·优福面色骤沉,缓缓举起右手:“那就让真主见证,谁才配做这片土地的主人!” 随着他手臂挥落,战鼓震天。黑压压的大食军阵如潮水般涌向城墙,箭雨遮天蔽日。高仙芝剑指苍穹:“放箭!让这些胡虏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唐铁血!” 刹那间,城头万箭齐发,拉开了这场载入史册的龟兹保卫战的序幕。 第221章 河湟危局 暮色沉沉,麟德殿内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 李隆基负手立于御案前,眉心拧成一个“川”字。高力士垂首侍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三郎今日怎的这般烦忧?”杨贵妃轻移莲步,鎏金步摇在鬓边轻颤。她拈起一颗荔枝,柔声道:“李乾他们不是已将逻些城围得铁桶一般?” “爱妃啊...”李隆基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手中玉柄麈尾无意识地敲打着掌心,“吐蕃不过癣疥之疾,朕忧的是...”话音戛然而止,突然转身:“高力士,速传陈玄礼、李林甫并太子入宫议事!” 待杨贵妃知趣告退,李隆基猛地攥紧麈尾,象牙柄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殿角铜漏滴答声中,他望着西域舆图喃喃自语:“但愿高仙芝能撑到...” “臣等参见陛下。”三位重臣踏着戌时的更鼓声入殿。 陈玄礼甲胄未卸,带着战场硝烟味;李林甫紫袍玉带,眉眼间却藏着疲惫;太子李亨眼下一片青黑,显然也是多日未得好眠。 “都坐。”皇帝一摆手,鎏金烛台将他的影子投在《西域山河图》上,正好笼住龟兹城的位置。 “吐蕃战事虽顺,然逻些城坚,非数月难下。朕夜不能寐者——”指尖突然重重戳向地图,“是大食若破安西,顺祁连山直扑河湟,则我征蕃大军后路断矣!” 陈玄礼霍然起身,甲叶铮鸣:“陛下明鉴!高节度使纵有通天之能,以三万孤军抗五十万之众...”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殿中顿时落针可闻。 李林甫轻抚腰间鱼袋,缓声道:“当务之急,是令陇右、河西两镇即刻整军。若西域烽燧尽灭...”他忽然抬眸,与太子交换了个眼神,“则必须在鄯州构筑第二道防线。” 夜风卷着残叶拍打窗棂,烛火猛地一跳。 李隆基的侧脸在明暗交错中如同石刻:“传旨,命哥舒翰即日移镇凉州。另...”他忽然抓起案头军报,朱笔在“安西”二字上划出深深血痕,“给高仙芝去道密旨,四镇可失,大唐男儿不可失!” 李隆基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西域至河湟的千里疆域,沉声道:“大食此番倾国东征,岂会止步西域?纵使啃不下安西四镇这块硬骨头,也必会剑指河湟!” 指尖重重点在陇右要冲,“届时李乾三十万大军后路被断,长安门户洞开...” 陈玄礼甲胄铿然,抱拳道:“”陛下,不若从征蕃大军中分兵回防?” “不可!”李隆基猛地拍案,“逻些城内吐蕃残部若困兽突围,稍有不慎便是长平之祸!当年白起六十万秦军围赵,尚险些功亏一篑...”他忽然顿住,目光扫过三人,“我朝倾国之兵不过五十余万,三十万陷在吐蕃,余者分守四方,这调兵...” 殿中陷入死寂,唯闻铜漏声声。李林甫忽然整衣出列,紫袍玉带在烛光下泛着幽光:“陛下,臣有本奏。” 见天子颔首,他沉声道:“吐蕃既灭,万里疆土需镇守;大食东来,更需精兵强将。眼下军制...”他故意停顿,待众人屏息方道:“当效太宗朝府兵制,诏令天下壮勇从军!” “妙!”太子李亨击掌赞叹,却又蹙眉:“然新募之卒,怎敌大食虎狼之师?河湟防务...” 李隆基突然起身,佩玉叮当作响:“传旨!命哥舒翰即日以河西精锐组建’陌刀营’,三户抽一丁,老卒带新兵。” 他转身凝视西域舆图,朱笔在沙州画出血色圆圈:“再调安思顺率朔方铁骑驻防鄯州,这些百战老兵,便是河湟的铜墙铁壁!” 李林甫整了整腰间金鱼袋,躬身道:“陛下圣明。臣愚见,可用‘移花接木’之策,以新卒换防内地,抽精锐驰援河湟。” “妙计!”陈玄礼甲胄铿然,连素来与李林甫势同水火的太子也不得不微微颔首。 李隆基抚掌大笑:“善!大善!即刻颁诏,募十万壮勇驻守州县,调陇右、朔方五万精锐...” 话音未落,殿门“吱呀”洞开。高力士手捧漆盒疾步而入,锦盒上吐蕃军报的朱漆封印犹自闪着血色的光泽。“陛下,八百里加急!” 李隆基一把扯开火漆,目光如电扫过绢书,忽然仰天大笑,声震梁尘:“天佑大唐!天佑大唐啊!” “可是逻些城破?”陈玄礼急问道。 “虽未竟全功,却已断其根基!”李隆基将绢书重重拍在《西域山河图》上,“逻些城毁于大火,吐蕃王庭已成焦土!” “此等好事,朕亦觉不可思议。然朕相信李乾等人不敢妄报,既称属实,必有其事。” 李隆基再次拿起绢书看了一遍,末了却叹道:“这几个小子,为何不写得详尽些?” “确是如此。这几个小子虽爱卖关子,办事却颇为老练。看来吐蕃气数将尽矣。”陈玄礼面露欣慰之色。 正说话间,高力士手捧军报疾步而来:“陛下,西域急报!” “不好!”李隆基一把夺过军报,展阅之下,面上喜色顿时消散:“西域告急!四十余万大食军侵入西域,高仙芝所部陷入重围。” 虽早有所料,陈玄礼、李林甫与太子李亨闻言仍是一怔。 “河湟防务必须加强。”李隆基剑眉一竖,“唯有如此,方能阻大食东进之势。” “臣举荐安禄山为将。”李林甫趋前一步,趁机进言。他深知安禄山虽狂妄,却对自己心存畏惧。若能借此掌控边镇兵权,自身地位将更为稳固。 “安禄山确是一片忠心...”李隆基沉吟未决。 按常理,素得圣心的安禄山当是首选。谁知李隆基竟无意委以此任。 “陛下,安禄山虽通兵事,却难当此重任。”陈玄礼朗声道,“河湟乃要害之地,而可调兵力有限,非宿将不能胜任。” “陈玄礼,汝心中可有人选?”李隆基皱眉问道。 “臣请陛下召回王忠嗣!”陈玄礼声若洪钟。 “陛下,王忠嗣虽善战,然其戴罪之身,先前连石堡城都不敢进兵......”李林甫急忙进言,自是不愿见王忠嗣重掌兵权。 他心知肚明,王忠嗣与太子李亨交好,若其复职,太子一党势力必将大增。 “太子以为如何?”李隆基一拂袖打断李林甫,目光转向李亨。 “儿臣以为龙武大将军所言极是。”太子李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为心腹将领进言的机会,却又话锋一转:“若王忠嗣不堪此任,恐怕只能从李乾、哥舒翰二人中择一调回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对王忠嗣的支持,又以退为进地暗示,除王忠嗣外,朝中已无更合适的人选。 “王忠嗣虽在石堡城一事上有所顾忌,但其胆略过人。当年仅率三百铁骑直捣大胡子营地,杀得敌军望风而逃。” 李隆基眼中闪过追忆之色,语气愈发坚定:“更难得的是,他统兵以来未尝一败。传旨,命其即刻赴任河湟!” 第222章 吐蕃求和 逻些,红山宫。 墀德祖赞与群臣默然相对,殿内死寂沉沉,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冰。 自唐军围城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压抑的集会。上至赞普,下至群臣,皆如霜打的枯草,颓然垂首,再无半分昔日的锐气。 也难怪他们如此颓丧。 那一场大火,不仅将逻些城焚为焦土,更将吐蕃最后的存粮尽数化作灰烬。 如今,整个吐蕃境内,唯一尚有食物之处,便只剩下这座红山宫。 可即便是宫中所储,也不过勉强维持群臣口粮,再无余裕供给军民。吐蕃,已至绝境。 “诸位……”墀德祖赞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嘶哑,与往日的雷霆之威判若两人,“事已至此,可有良策?” 群臣微微抬头,却无人应答。 “大吐蕃存亡在此一举!”墀德祖赞嗓音略提,却仍掩不住疲惫,“若再无转机,亡国灭种,便在眼前!尔等……难道连一言都不敢发吗?” 众人面面相觑,依旧沉默。并非无话可说,而是无人敢说。那个念头,是禁忌中的禁忌。谁也不知,赞普会如何处置。 “小论。”墀德祖赞目光如刀,直刺向那位素以智谋著称的重臣,“你可有计策?” 殿内骤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小论身上。即便是一向与他明争暗斗的大论,此刻也屏息凝神,盼他能道出一线生机。 小论缓缓摇头,声音轻若叹息:“臣……愚钝,无计可施。” 此言一出,满殿君臣如遭雷击。 最后的希望,就此破灭。 吐蕃的末日,真的到了。 大论的嘴唇微微翕动,似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 墀德祖赞目光如炬,沉声问道:“大论,你有何话要说?” “臣……”大论喉头滚动,终究还是沉默。 “眼下已是吐蕃生死存亡之际。”墀德祖赞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无论你说什么,都是为了吐蕃,本赞普绝不怪罪。” “赞普明鉴。”大论一咬牙,终于开口,“如今粮草断绝,困守孤城无异于坐以待毙。臣以为,当趁我军尚有余力,即刻突围!” “突围?”墀德祖赞眼中精光一闪,“不错!只要吐蕃勇士尚在,即便丢了逻些,我们退守高山密林,仍可东山再起。总好过在此被唐军全歼。” 这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是眼下唯一的生路。群臣纷纷点头附和。 然而墀德祖赞忽然话锋一转:“但这并非你的真心话。大论,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大论额角渗出细汗,声音微微发颤:“臣……臣以为,或许该考虑与大唐……和谈。” “和谈?” 这两个字一出,满朝文武呼吸都为之一窒。这个他们早已想到却无人敢提的禁忌,终于被摆上了台面。 没有筹码的和谈,无异于屈膝投降。唐朝的条件必将苛刻至极,甚至可能让吐蕃不复存在。 正因如此,这始终是个无人敢碰的话题。 大论紧张地观察着赞普的反应,已做好被治罪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墀德祖赞只是苦涩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久久不语。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大论暗自松了口气。 不仅是他,满朝大臣都如释重负,甚至有人眼底闪过一丝隐秘的喜色。 他们心知肚明,若和谈成功,墀德祖赞必将付出最惨重的代价,赞普之位恐怕难保。 但对群臣而言,不过是改换门庭。吐蕃亡了,还可以效忠大唐,荣华富贵照样唾手可得。 即便不能再享荣华,至少能保衣食无忧,比起墀德祖赞的命运,他们实在幸运太多。 “本赞普......”墀德祖赞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终是长叹一声:“准了。” 这出乎意料的爽快让群臣一时愕然。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曳的声响。 “事到如今,除了和谈,已别无选择。”墀德祖赞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但要和谈,须得派个能言善辩、机敏过人的使者。”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小论,除了他,再无人能担此重任。 “小论,你可愿前往?”墀德祖赞的目光如炬。 小论深吸一口气:“为吐蕃计,臣万死不辞。只是......”他顿了顿,问出了那个最尖锐的问题:“我们拿什么去谈?” 和谈需要筹码,而如今的吐蕃,还有什么筹码可言?一个濒临灭亡的国度,又有什么资格与大唐讨价还价? 墀德祖赞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群臣眼巴巴地望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奇迹。 “至少......”良久,墀德祖赞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能否保住逻些?” 满朝文武齐齐摇头,这个答案不言自明。唐军既已兵临城下,又怎会放过吐蕃都城? “那......本赞普的位子呢?”他的声音已带上了几分哀求。 这一次,群臣沉默了。 他们心知肚明,大唐或许会保留赞普之位,但必定会将其变成傀儡;亦可能直接废黜赞普,在吐蕃设郡立县。 前者虽省却驻军之劳,却埋下复辟隐患;后者虽绝后患,却要承担沉重的驻军负担。 毕竟,这片贫瘠的高原,根本养不起大批唐军...... 大唐将如何处置墀德祖赞?莫说吐蕃群臣难以揣度,便是长安城中的李隆基,此刻怕也尚未决断。 “哎——” 墀德祖赞的叹息声在殿内久久回荡。他枯坐良久,终是颓然道:“你...且尽力而为吧。” 话音未落,已踉跄起身。那曾挺拔如雪松的背影,此刻佝偻如风中残烛,透着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 这位吐蕃一代雄主,曾率领铁骑横扫高原,令吐蕃国势如日中天。 谁曾想,竟会沦落至如此境地?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敢相信。 群臣面面相觑,不觉已泪湿衣襟。 大论突然踉跄上前,竟朝着小论直挺挺跪下:“吐蕃存亡...全系君身了!”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令满朝震惊。片刻寂静后,众臣纷纷伏地,呜咽声此起彼伏:“拜托了!” 小论默然长跪还礼,仰首时喉结剧烈滚动,却终是一言未发。起身拂袖的刹那,一滴浊泪砸在猩红的地毯上。 当小论牵着瘦骨嶙峋的战马走出红山宫时,守城士卒推开城门的吱呀声,仿佛吐蕃王朝最后的哀鸣。 唐军营寨前,小论勒紧缰绳,沙哑的嗓音穿透朔风:“吐蕃使节,求见大帅!” 牛皮大帐内,哥舒翰与李乾正与众将大碗喝酒,大块撕肉。油星飞溅间,众将的哄笑声震得帐顶积雪簌簌下落。 “老子打了一辈子仗!”李平西将酒碗重重砸在案上,震得盘中羊骨乱跳,“就数这仗最痛快,吃着羊肉喝着酒,吐蕃人倒自个儿饿得投降!” “哈哈哈!”满帐将领哄然应和,酒碗碰得叮当响。往日沙场征袍未解就要枕戈待旦,哪似今日这般,酒至半酣敌军已溃。 哥舒翰突然举碗朝向李乾:“此战首功,当属监军围而不攻的妙计!” “大帅折煞我了。”李乾笑着举碗环敬,仰颈饮尽时喉结急滚。碗底朝天的刹那,帐中顿时爆发出炸雷般的喝彩。 恰在此时,帐门皮帘猛地掀起。值守将军单膝跪地:“报!吐蕃使节辕门外求见!” “求和来了!” 李乾与哥舒翰的指尖在空中相触,二人相视大笑,震得案上酒盏泛起涟漪。那笑声里,尽是猫戏鼠的从容。 李平西“噌”地站起,“末将这就去点三百铁骑,让吐蕃人看看什么叫唐军雄......” “不可。” 异口同声的喝止让大帐骤然安静。李乾慢条斯理地撕着羊肉,油光满手却笑意从容:“就这般见他们——” “这才是最好的下马威。”哥舒翰接话时,正将半碗残酒淋在烤得焦黄的羊腿上。 第223章 战后工作 欢呼声渐渐平息,将士们脸上仍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能参与这样一场灭国之战,此生无憾,实在无憾! 哥舒翰、李乾、李白、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王维等将领聚在一起商议军务。 “诸位,”哥舒翰环视众将,见他们仍沉浸在喜悦中,不得不泼一盆冷水,“吐蕃虽灭,但这只是开始。我们还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先把欢喜劲收一收,专心做事。” “遵命!”众将齐声应诺,神色立刻肃然。 “都说说,眼下有哪些要务?”哥舒翰向来善于集思广益,这是他的可贵之处。 “大帅,当立即向陛下报捷,让圣上同享喜悦。”众将异口同声。 “确实如此。来人,速向长安报捷!”哥舒翰一拍额头,差点把这等大事给忘了,实在是欢喜过头了。 一队传令兵领命而去,远远还能听见他们兴奋的喊声:“吐蕃大捷!活捉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 听着这欢快的报捷声,众将脸上又浮现笑容,喜不自胜。 “吐蕃已破,当立即分兵略地!”李平西声如洪钟,率先发言。 “正是!机不可失!”众将纷纷附和。 “难得说到点子上。”李光弼拍拍李平西肩膀打趣道,引得众人会心一笑。李平西向来心直口快,打仗勇猛,但谋划往往欠佳,今日却一语中的。 如今吐蕃精锐尽丧,君臣被俘,各地已无抵抗之力,正是唐军开疆拓土的大好时机。可以想见,此时分兵略地,必能势如破竹。 “还有呢?”哥舒翰继续询问。 “逻些城下尸横遍野,须尽快处置,否则一旦腐烂,恐引发瘟疫。”李平西沉思片刻,又补充道。 “确实长进了。”李乾竖起大拇指赞许道。 李平西昂首挺胸,故作谦虚地笑了笑,脸上却掩饰不住得意之色,那神情分明在说“我自然是有长进的”。 “逻些城下堆积着数十万具尸体,城内还有不少未及处理的。”李光弼神色凝重地补充道,“若不尽快处置,一旦腐烂,必会引发瘟疫。此事刻不容缓,需要大量人手。” “嗯。”哥舒翰微微颔首。 “此事可交由那些被解救的奴隶去做,我们只需派人监督即可。”郭子仪考虑得更周全,连人手都安排妥当了。 “郭将军所言极是!”众将齐声赞同。 那些被解救的奴隶对唐朝感恩戴德,日夜盼望着能为唐军效力。若让他们处理此事,必定尽心尽力。 “就这些?”李乾环视众将。 “暂时想到这些。”众将思索片刻,再无补充。 “大帅,当务之急是先安排略的事宜,其他事务可稍后再议。”在所有事务中,分兵略地最为紧要。 哥舒翰郑重地点头:“郭将军率五万大军向南略地,李光弼率五万向东,李白率五万向西,李平西率三万向北。” 北方因唐军已攻占大部分地区,三万兵力足矣。 “末将领命!”四人齐声应诺,向哥舒翰和李乾行礼后快步离去。 不多时,十八万大军在四位将领率领下,分四路隆隆开拔,一场大规模的疆土扩张就此展开。 “监军,这处理尸体一事,不如交给王维。他精于此道,最为合适。”哥舒翰对王维的管理才能赞不绝口。 “正合我意。”李乾欣然同意。 “王维领命!”王维上前一步,郑重应承。 王维立即着手安排,很快便指挥数十万奴隶开始处理尸体。 他们在荒野挖掘万人坑,将尸体运来掩埋,并撒上厚厚一层石灰消毒。如此多的尸体,若无石灰消毒,即便掩埋也难以避免疫病蔓延。 数十万具尸体的清理、运输和掩埋需要大量时间,即便有众多奴隶协助,也难以在短期内完成,只能循序渐进。 ”监军,吐蕃之地贫瘠,大唐难以在此驻守过多军队。我意从吐蕃奴隶中挑选身强力壮、忠心可靠者,加以训练装备,协助我军驻守,不知监军意下如何?”哥舒翰注视着李乾,等待他的意见。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乾点头赞同,两人不谋而合。 “那就交给龙武军来办。”哥舒翰当即召来李浚等将领,将这项重任托付给他们。 龙武军作为唐朝最精锐的部队,由他们来训练,必定能打造出一支既骁勇善战又忠心耿耿的吐蕃军队,为大唐效力。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两件要事。”李乾眉头微蹙,正色道:“第一是吐蕃的重建工作。我们打下了吐蕃,若不能将其真正纳入大唐版图,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重建要从两方面着手,一是重建逻些城,二是选拔官员治理吐蕃。” 逻些虽已成废墟,但其地理位置极为重要。重建后,可作为唐朝在吐蕃的战略支点,既可储存粮草军械,又能驻扎军队。一旦吐蕃各地有事,唐军可迅速出击。 至于官员选拔,必须彻底改革吐蕃旧制。 原有的官僚体系只为赞普服务,必须建立忠于唐朝的新体系,新任官员应以吐蕃人为主,但必须由唐人主导,这样才能确保吐蕃长治久安。 “嗯。”哥舒翰深以为然,追问道:“第二件事呢?” “以我之见,”李乾神色凝重,“吐蕃腹地贫瘠,难以供养大军。驻军太少又难以震慑四方。我建议在大非川驻扎重兵,那里物产丰饶,可解决粮草问题。一旦吐蕃腹地有事,大军可快速驰援。为此,必须征调民夫,在积石山中修筑道路。” 这个谋划可谓周全,哥舒翰欣然赞同:“此计甚妙!此战我们俘获数十万吐蕃壮丁,正好用来修筑道路。” 逻些一战,那些熬不住饥饿的老弱病残几乎都已死去,剩下的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壮年,正是修路的最佳劳力。 李乾他们之所以最终选择招降而非屠杀这些俘虏,也正是存了让他们服劳役的打算。 计议已定,李乾等人立即着手准备。 哥舒翰一声令下,数十万俘虏在唐军的押解下进入逻些城,开始清理废墟。面对全副武装的唐军,这些俘虏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 此时的逻些城已是一片狼藉,尸横遍野,断壁残垣。单靠奴隶们难以在短期内完成清理,驱使这些俘虏来做再合适不过。 为确保工程进度,李乾提出了“以工换食”的妙计,干得越多,获得的食物就越多。这一招直击俘虏们的软肋,在饥饿的驱使下,他们不得不拼尽全力。 为了那一口救命粮,俘虏们日夜赶工。 不出数日,整座逻些城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城外的尸体也全部妥善处理完毕,只待重建大计展开。 第224章 肠子悔青的王忠嗣 陇右节度使府内,王忠嗣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批阅军务文书。 “报——”一名亲卫急匆匆闯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雷:“禀大帅,逻些城破,吐蕃灭亡了!” “吐蕃灭亡了?”王忠嗣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在亲卫脸上逡巡。 只见这亲卫昂首挺胸,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满脸的骄傲自豪,仿佛这场大捷是他亲手缔造的。 “千真万确!”亲卫斩钉截铁地回答。 “胡言乱语!”王忠嗣冷哼一声,“我军虽已兵临逻些城下,但吐蕃毕竟是大国,岂是说灭就灭的?此战至少需要数月相持,方能见分晓。” 与吐蕃征战半生的王忠嗣,对这个高原帝国的底蕴再清楚不过。 即便唐军围困逻些,城中又起大火,也绝非短期内能够攻克的。 “大帅,报捷的弟兄们已经抵达陇右,这总不会有假吧?”这亲卫素来对王忠嗣敬若神明,此刻却忍不住语带质疑。 “报捷的人到了?”王忠嗣霍然起身,目光如炬。 “正是。属下已命人将他们拦下。”亲卫似乎早料到主帅会有此反应,“大帅若不信,不妨亲自询问。” 王忠嗣略一沉吟:“带他们来见我。” 待亲卫离去,王忠嗣眉头紧锁:“哥舒翰、李乾,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谎报军情!”在他心中,吐蕃之难攻克,绝非虚言。要他相信这个捷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不多时,亲卫引着一队风尘仆仆却又精神抖擞的唐军入内。 这正是哥舒翰派往长安报捷的使者,他们日夜兼程,虽已疲惫不堪,却难掩兴奋之情。 “咦,这不是王才吗?”王忠嗣目光一亮,认出了其中一名士兵。 “大帅竟还记得小的?”王才曾是王忠嗣麾下猛士,因战功受过接见。 “我王忠嗣带过的兵,岂会忘记?”王忠嗣郑重道,“天宝元年远征小勃律时,你一人斩杀十一个大食兵,可有记错?” “大帅好记性!”王才由衷敬佩。 “王才,你老实告诉我,”王忠嗣目光如电,一字一顿道,“逻些当真攻下了?吐蕃真灭亡了?不得有半句虚言!” 谁知王才闻言,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大帅!数十万弟兄亲眼见证的功业,您竟敢质疑?您...您枉为三军统帅!” 王才气得满脸通红,言辞愈发激烈,竟直接指责起王忠嗣来。 “就是!”报捷的士兵们齐声附和,“数十万弟兄亲眼见证的功业,谁敢谎报?亏您还是威震天下的名将,竟说出这等话来,这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你......”王忠嗣被这番抢白噎得脸色铁青,却又发作不得,一时语塞。 “大帅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了解详情。”亲卫见主帅难堪,连忙打圆场。 “那也不能这么说话啊!”王才仍不依不饶。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以王忠嗣的身份,自然不便与一个小兵计较,只得强压怒火,自认失言。 “什么叫‘算’?您就是说错了!”王才揪住不放,“您信不过我们不要紧,但信不过数十万浴血奋战的弟兄,这就是大事!我不是为自己争,是为所有兄弟讨个公道!”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王忠嗣眉头紧锁成“川”字,不得不再次认错。这位名震天下的统帅,生平鲜少低头认错,即便当年违抗玄宗旨意拒攻石堡城时,也未曾如此服软。 “这还差不多。”王才这才满意。 “王才,你且说说此战经过。”王忠嗣放缓语气,生怕再触怒这个耿直的士兵。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大帅您坚持不出兵石堡城......”王才心直口快,一开口就戳中了王忠嗣的痛处。 王忠嗣顿时面红耳赤。想当初他力排众议,坚称石堡城不可攻克,必会付出惨重代价。 然而事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唐军不仅拿下了石堡城,更顺势攻占大非川,战果远超他的预期。 “王才,慎言!”亲卫急忙解围。 “本来就是嘛,做得还说不得?”王才不以为然,继续道,“后来监军定下妙计,从大非川出兵,直取积石山。弟兄们浴血奋战,终于打通天险,杀入吐蕃腹地。在监军指挥下,我们势如破竹,吐蕃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们打到了逻些城下。大帅,您说监军是不是神机妙算?” 王忠嗣被这番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积石山的险要远胜石堡城,山中关隘个个都是天险,唐军能攻下积石山,这份功业谁敢说不厉害? “......”王忠嗣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承认吧,面子上过不去;否认吧,又实在找不出理由。 “要不是监军体恤将士性命,不愿与困兽犹斗的吐蕃人硬拼,我们早就攻下逻些、灭了吐蕃了,哪会等到现在!”王才的声音愈发高亢刺耳。 “行了,你们走吧。”王忠嗣实在听不下去了,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王才这番话,把他的脸面都丢尽了。 “吐蕃灭亡了!” “活捉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 王才一行人高喊着捷报,风一般离开了陇右,继续向长安进发。 听着渐行渐远的欢呼声,王忠嗣的心像被刀绞一般。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我真的错了......” 王忠嗣在心底默默承认,当初拒绝攻打石堡城是个天大的错误。 若是那时他能采纳李乾的建议,那么攻下石堡城、夺取大非川、打通积石山、灭亡吐蕃的旷世奇功,就该是他的了。 回想当初,李乾从安西都护府前往长安,途经陇右时求见,他却傲慢地拒之门外。这才过去多久?李乾就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将吐蕃彻底灭亡。 “唉!”王忠嗣长叹一声,肠子都快悔青了。这千古奇功,就这样与他失之交臂。 ----------------- 雅鲁藏布江河谷,吐蕃牧民们正悠闲地放牧。骏马奔驰,牧鞭挥舞,悠扬的牧歌在草原上回荡。这片方圆数百里的丰美草场,散布着上百顶帐篷。 没有放牧的吐蕃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算算日子,赞普率军攻打唐军,该得胜了吧?” “那还用说?大吐蕃什么时候吃过亏?唐军也就只能在河湟之地逞威风。他们抢了我们的大非川,迟早要吐出来!” “这次唐军不知死活,竟敢深入大非川,简直是自寻死路。赞普定会让他们匹马无还,就像当年薛仁贵那样惨败!” 唐军行动神速,早已将逻些围得水泄不通。这些深山中的吐蕃百姓得到的都是过时消息,尚不知吐蕃已经灭亡。 “轰隆隆——”忽然,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支军队正向营地疾驰而来。阳光下,盔甲闪耀,无数旌旗猎猎作响,上面赫然绣着“唐”字。 “快看!大吐蕃打了胜仗,缴获了唐军的旗帜和盔甲凯旋了!” “这么多精良盔甲,肯定是唐军的。现在都归我们勇士所有了!” “走,去迎接凯旋的英雄们!” 吐蕃百姓还沉浸在白日梦里,以为这是吐蕃军队带着战利品凯旋。 这种事以前发生过不止一次。吐蕃人对唐军精良的盔甲垂涎已久,能缴获一套就是无上荣耀,更别说还带着唐军旗帜耀武扬威了。 “勇士们,欢迎你们凯旋!” “英雄们,欢迎回家!” 吐蕃百姓欢天喜地迎上前去,笑容灿烂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我们是唐军,他们竟然来迎接?是他们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这些吐蕃人还在做梦呢,该醒醒了!” 唐军将士面面相觑,难以置信。逻些已破,吐蕃灭亡,赞普和重臣尽数被俘,这些深山里的百姓居然还做着战胜唐军的美梦? “听着!我们是唐军!你们已经被俘了!”唐军拔出横刀,如狂风般将吐蕃百姓团团围住,“归顺大唐,饶你们不死。敢说个不字,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别开玩笑了,你们怎么可能是唐军......”吐蕃百姓还在将信将疑。 寒光一闪,一颗人头落地。 “现在信了吗?” 吐蕃百姓顿时呆若木鸡,终于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第225章 峡谷伏击 “叮叮当当——”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密集如炒豆般在山谷间回荡。 数百名摩尼教徒正在加紧训练,他们手持唐军支援的弯刀,身披锁甲,在烈日下挥汗如雨。 舒克和封常清并肩站在山坡上,俯瞰着训练场景。舒克恭敬地拱手道:“封将军,此番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封常清那张丑陋的面容扯出一个笑容,斜眼不知瞟向何处:“舒克首领言重了。只是没想到,你们摩尼教徒竟连最基本的战阵之法都不懂。” 这话说得直白。封常清初到之时,惊讶地发现这些教徒空有热血,却只会各自为战。唐军提供的装备在他们手中,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舒克尴尬地笑了笑:“让将军见笑了。我们本是教徒,不是军人。再说波斯亡国百年,我们连像样的装备都没有,更别提战阵训练了。” 这番话道出了实情。摩尼教虽是波斯国教,但终究是宗教组织。百年流亡,连最基本的军事技能都已遗忘殆尽。 精明的舒克立刻向封常清求助,请求他帮忙训练教徒。这正是封常清此行的目的,将这些信徒训练成一支可以骚扰大食后方的力量。 但封常清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故意摆出为难之色,提出一个条件:“要我训练可以,但他们必须完全听我指挥。否则,免谈。” 他要的不仅是盟友,更是一支能为他所用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为大唐谋取最大利益。 若不能满足这一条件,即便封常清将教徒们训练得再精良,若他们仍按自己的准则行事,对唐朝的利益也将大打折扣。 舒克是个精明人,自然明白答应封常清要求的严重后果,这将严重削弱他对教徒的控制权。 然而眼下他别无选择,一方面需要唐朝提供装备,另一方面又离不开封常清的军事训练。经过一番权衡,他不得不妥协。 不过,精明的舒克还是附加了一个条件:“必须保证不损害摩尼教的根本利益。” 封常清不假思索地应允,甚至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是最明智的决定。由我统领,他们只会越来越强大。” 尽管封常清在西域威名远播,舒克起初仍心存疑虑。 但很快,他就彻底放心地将教徒交给了封常清,这位唐朝名将的军事才能确实令人叹服。在他的训练下,教徒们的战斗力突飞猛进,让舒克喜出望外。 “大人,我们的粮草快见底了。”一名亲卫匆匆来报。 舒克眉头紧锁,这正是他最头疼的问题。他曾向封常清提出粮草支援的请求,却被一口回绝。 这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若唐朝连粮草都供给,这些教徒衣食无忧,整日窝着不动,岂不成了唐朝圈养的一群废物? 因此,唐朝只提供武器而不给粮草,就是要逼着他们去袭扰大食。 不动?那就让饥饿来驱使你们行动! “封将军,能否请大唐再支援些粮草?”走投无路的舒克再次恳求,眼中满是期待。 “我的朋友,不必担忧。”封常清笑容可掬,“我已有解决之策。” “什么办法?”舒克眼前一亮。这个困扰他多时的难题,封常清竟有对策? “很简单,去抢大食的。”封常清的笑容愈发深邃。 “袭击大食?”舒克无奈地摊手苦笑,“封将军,我们哪有这个实力?” “用兵之道,正奇相生。”封常清昂首挺胸,信心十足,“我们虽只有数百人,但若运用得当,可抵千军万马。” “这话未免太夸张了吧?”不懂兵法的舒克将信将疑。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名斥候飞驰而来。他们利落地翻身下马,向舒克和封常清行礼后,兴奋地禀报:“发现大食辎重队!” “有多少人护送?”舒克眼中精光一闪,心中燃起希望之火。正为粮草发愁之际,竟有大食辎重送上门来,简直是天赐良机。 “禀大人,护卫不下千人。”斥候难掩激动,“运送的粮草足有数千车!若能得手,足够我们用上很久。” “住口!”舒克突然厉声喝止,无奈地摇头,“上千大食精兵护送,就凭我们这点人马,如何吃得下?” 他与大食周旋多年,深知其军队战力之强,绝非自己这些乌合之众能匹敌的。 舒克转向封常清,语带埋怨:“封将军,前几次经过的辎重队只有两三百人护送,正是下手的好目标,为何迟迟不动手?” “我的朋友,稍安勿躁。”封常清笑容依旧,“我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你想,我们一直按兵不动,大食必然放松警惕。若早早动手打草惊蛇,哪还有今日这条大鱼可钓?” 这番话说得有理。舒克沉思片刻,仍不放心:“话虽如此,可这条大鱼,你真能吃得下?” 封常清“铮”的一声拔出横刀,在地上划出几道痕迹,刀尖重重一点:“此处,正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你倒是胸有成竹...”舒克将信将疑。 “且拭目以待。”封常清的笑容中透着胜券在握的自信。他收起横刀,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大食辎重队覆灭的场景。 ----------------- “轰隆隆——”大食辎重队在千名精锐的护卫下,向东疾驰。为首的千夫长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队伍。 “都没吃饭吗?跟娘们似的磨蹭!”他厉声呵斥,“你们可知道?总督大人已经打到龟兹了!那可是安西都护府的老巢,高仙芝的老窝!现在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了!” “安拉至上!”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东征中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夙愿,这个消息令所有人热血沸腾,恨不得插翅飞往龟兹。 “要是去晚了...”千夫长尖细的嗓音刺破长空,“那些精美的丝绸、瓷器,还有香喷喷的香料,可就都没我们的份了!” “给我狠狠抽这些猪猡!快!再快点!”士兵们挥舞马鞭,狠狠抽打在奴隶身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比宰杀牲畜还要刺耳。 大食士兵却哈哈大笑,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表演。 在这个奴隶制帝国里,奴隶不过是会说话的物件,折磨他们早已是家常便饭。能活到现在,对这些奴隶来说已是万幸。 在无情的鞭打下,奴隶们拼尽全力,辎重队的速度明显加快。但大食士兵仍不满意,鞭子挥舞得更加凶狠。 很快,队伍来到一处险要的峡谷。 两侧山峰高耸,最窄处仅容两车并行,绵延五六里之遥。峡谷幽深,仿佛一张血盆大口,正等待着吞噬这支东征的队伍... 千夫长眉头微皱,锐利的目光扫过地面,只见凌乱的车辙印遍布峡谷入口,显然已有无数商队安全通过。 他不由得暗笑自己多虑,大手一挥:“前进!” 辎重队缓缓驶入幽深的峡谷。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在两侧峭壁间回荡。 “轰隆隆——” 突然,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山谷的宁静。无数滚木擂石从两侧山巅倾泻而下,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转眼间,峡谷出入口皆被巨石封死,整支辎重队已成瓮中之鳖。 “有埋伏!”千夫长脸色骤变,心中暗骂晦气。自大食东征以来,辎重运输从未遇袭,怎偏让他撞上这头一遭?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很快镇定下来,厉声喝道:“备战!”随即仰天怒吼:“何方鼠辈,敢打大食的主意?有种出来决一死战!”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从山巅传来,“我们乃大唐天兵!速速缴械投降,饶你不死!若敢顽抗,格杀勿论!” “唐军?”千夫长冷笑连连,“休要唬人!高仙芝都被我们总督围困在龟兹,插翅难飞,哪来的唐军在此?” “不信?”那破锣嗓子陡然拔高,“那就打到你信!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 比先前更密集的滚木擂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砸得大食军队人仰马翻。惨叫声、马嘶声、巨石撞击声在峡谷中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第226章 后方的封常清 望着如雷霆般倾泻而下的滚木擂石,大食军队从上至下无不胆寒。千夫长面如土色,士兵们惊恐四散,却在这狭窄的峡谷中无处可逃。 沉重的滚木砸碎铠甲,尖锐的擂石穿透身躯,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不绝。 “现在信了吗?”那个刺耳的破锣声再度响起,“若还不信,我这石头可多的是!” “唐军...你们究竟是怎么...”千夫长声音发颤,怎么也想不通被重重围困的唐军为何会出现在此。 “将死之人,何必多问?”破锣声中满是讥讽。 千夫长咬牙切齿:“该死的唐军!” “受苦受难的兄弟们!”那声音突然转向奴隶们,虽然刺耳却充满力量,“大唐天兵来解救你们了!拿起武器,向你们的仇人复仇吧!” 蜷缩在角落的奴隶们眼中燃起希望之火,他们捡起散落的兵器,如饿狼般扑向曾经欺压他们的大食士兵。 有武器的挥刀砍杀,没武器的用牙撕咬,每个动作都带着积压已久的仇恨。 “杀光大食狗!” 山巅传来震天怒吼,数百名战士如猛虎下山,弯刀寒光闪烁。 大食军队虽精锐,却在滚木擂石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又遭奴隶反扑,阵脚大乱。此刻再遇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顿时溃不成军。 “这...这真的成了?”舒克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峡谷中的战局。 封常清的计划,竟真以数百之众击溃了上千大食精兵! 舒克望着峡谷中的战局,心中翻江倒海。 他原本以为,凭自己这几百号人马,要吃掉这支辎重队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封常清运筹帷幄之下,竟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这算什么。”封常清摆摆手,笑容中透着深意,“这才刚开始。往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你的队伍会像滚雪球一样壮大。” “封将军,”舒克突然想起一事,“方才为何不让我表明摩尼教的身份?为何要谎称是唐军?” 封常清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你且说说,是你们摩尼教的名头响亮,还是我大唐的威名更盛?” “这...”舒克语塞。他虽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摩尼教的名号远不如大唐来得震慑人心。 “正是如此。”封常清拍拍他的肩膀,“若报出摩尼教的名号,这些奴隶会这么卖力吗?可你瞧,一听是大唐天兵,他们杀得多欢实?一分力气使出了十分劲。” 舒克放眼望去,只见那些奴隶一边厮杀,一边高喊“大唐打来了”、“我们有好日子过了”,斗志昂扬的样子与平日判若两人。 大唐的号召力,确实远非摩尼教可比。 “不仅现在要用,往后也要继续用。”封常清循循善诱,“名号不过是虚的,得到粮草、壮大教众才是实的,对不对?” 舒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哪里知道,封常清这是在为彻底掌控这支队伍铺路。一旦唐军旗号深入人心,摩尼教就会被逐渐边缘化。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峡谷。战斗接近尾声,大食兵士被斩杀殆尽。教众们正欲欢呼摩尼教的口号,却见封常清振臂高呼:“大唐万岁!” “大唐万岁!”所有人不假思索地跟着呐喊。这震天的呼声在山谷间回荡,仿佛一支新生的唐军正在崛起... 震天的“大唐万岁”声渐渐平息,封常清果断下令:“每人取五日口粮,余者尽数焚毁!” “且慢!”舒克急得直跺脚,一把拉住封常清,“封将军,你这是何意?我们千辛万苦才夺得这些粮草,足够数月之用,怎能付之一炬?” 封常清摇头叹息:“我的朋友,你太短视了。”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让舒克颜面尽失。 “我短视?”舒克声音陡然拔高,“封常清,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好!”封常清环视众人,朗声道:“此战不过是个开始。眼下大食毫无防备,正是我们大展拳脚之时。带上五日之粮足矣,我们转战他处,必能再获大胜!” 他目光灼灼,“一次次伏击下来,还愁没有粮草?没有军械?没有兵员?” 说着指向那群奴隶:“不信你问问他们,可愿随我们继续征战?” “愿意!求大唐收留!”不等舒克开口,奴隶们已争先恐后地跪地恳求。他们眼中满是期盼,生怕被拒绝。 “受苦的兄弟们,”封常清声音洪亮,“你们的苦难就是大唐的苦难。大唐必为你们讨回公道!” “谢大唐天恩!”奴隶们喜极而泣。在西域,大唐的威名就是最好的保障。 封常清嘴角微扬,这支队伍,正在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壮大... 要知道,在大唐治下是没有奴隶的。若能得大唐收留,对这些奴隶来说无异于重获新生,从此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你们可愿随我继续杀敌?”封常清再次问道。 “愿意!”奴隶们不假思索地答应。此刻的他们,就算封常清要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带上五日粮草,收拾武器盔甲,我们出发。”封常清转向舒克抱拳道:“这里的粮草就留给你们了。若舍不得,你们尽管留着。我们不愁吃穿,更不愁没有大食狗可杀。告辞。” “封将军且慢!”舒克心知肚明,若没有封常清,他的队伍根本撑不了多久,急忙拦住去路。 “作为朋友,我奉劝一句,唯有在实战中,军队才能真正成长。”封常清作势欲走。 “封将军,都是我的错!我们都听你的,全都听你的!”舒克不得不把话挑明。 “还是算了吧。”封常清以退为进,“免得你们说我别有用心,利用你们为大唐谋利。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将军多虑了!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舒克急得额头冒汗。若封常清真走了,他的队伍必然瓦解,更将失去唐朝的支持,好日子就到头了。 “都给我听好了!”舒克转向部下高声宣布,“从今往后,必须服从封将军号令!违令者,斩!” 今日大胜,封常清已在这些教徒心中树立了威信。众人齐声应命:“遵命!” “封将军,您可满意?”舒克惴惴不安地望向封常清。 封常清心中暗喜,却故意沉吟不语,急得舒克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封常清心知肚明,即便没有这几百摩尼教徒,他也能在敌后周旋。 但若能真正掌控这支队伍,他的实力将大增,对大食后方的破坏行动也将事半功倍。 “既然舒克首领如此信任,那我就勉为其难了。”封常清故作谦逊,“若我指挥不力,你随时可以收回指挥权。” 这话说得漂亮,实则暗藏玄机,只要再打几场胜仗,他的威信必将如日中天,到那时就算舒克想插手也插不进了。 “哪里哪里。”舒克对这番表态极为满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随着封常清一声令下,剩余粮草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队伍整装出发。 短短三日后,他们再度伏击了一支大食辎重队,缴获大量粮草装备。更重要的是,队伍规模又扩大了。 五天后,又一次成功的伏击让队伍继续壮大。 在封常清指挥下,这支队伍如同滚雪球般急速扩张。 人数很快突破千人,不到一个月就发展到了三千多人。 随着实力增强,他们的袭击越来越频繁,在大食后方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破坏行动。 ----------------- 龟兹,侯赛因·优福的帅帐。 “什么?后方出现唐军?”侯赛因·优福接到军报,惊得从座位上弹起。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数十万大军的补给线将面临致命威胁。 “封常清!一定是封常清!”他猛然想起这个下落不明的唐朝名将,额头渗出冷汗。 这支神出鬼没的唐军,正在他背后掀起一场风暴... 第227章 尸山血海 逻些城外,大地已被鲜血浸透,形成一片诡异的血湖。 在烈日照射下,猩红的血水泛着妖异的光芒,仿佛地狱之门在此洞开。 自墀德祖赞决意困兽犹斗以来,吐蕃大军对唐军营垒发起了昼夜不停的轮番进攻,整整十日未曾停歇。 更令人胆寒的是,吐蕃士兵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倒下一个,补上两个,倒下两个,补上四个,仿佛死亡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寻常小事。 这疯狂的攻势背后,是饥饿的驱使。 吐蕃士兵深知,若不能突破唐军营垒,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为了食物,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以命相搏。 这种拼命的架势,竟显出一种气壮山河的悲壮。 若非唐军营垒坚固异常,恐怕早已被这股不要命的冲锋所攻破。 “这些吐蕃狗都疯了吗?怎么这么不要命?” “肯定是疯了!比我们见过的任何敌人都要疯狂!” “你看他们的眼睛,血红血红的,跑起来比疯狗还快!” 唐军士兵一边奋力抵抗,一边惊骇地咒骂。 他们与吐蕃交战多年,却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战意,如此一往无前的气势,不由得心生寒意。 “这就是监军说的困兽之斗吧?”李平西一刀劈死冲上来的吐蕃将领,喘着粗气道,“幸亏监军英明,围城时没有贸然进攻,否则我们的伤亡...” “你现在才知道监军英明?”李白呛声道,“当初就数你嚷得最凶,非要立即攻城!” 确实,在刚围住逻些城时,唐军上下求战心切,纷纷要求李乾下令攻城。 如今亲眼目睹吐蕃这疯狂的困兽之斗,众将才明白李乾的深谋远虑... 当时,就数李平西嚷得最凶。如今想来,李乾那才叫真知灼见。 要知道,平定吐蕃可是不世之功,任谁都会眼红心跳。 可李乾偏偏视若无睹,断然下令按兵不动,这等于是将唾手可得的盖世功勋拱手相让。 单是这份定力,就足以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呵呵,是我太心急了。”李平西被李白抢白,非但不恼,反倒开怀大笑。 “监军大人真是神机妙算!若当时贸然攻城,不知要折损多少弟兄。监军大人英明啊!”唐军将士本就对李乾钦佩有加,此刻更是敬服万分。 当日围城之时,他们也对李乾的军令心存不满,只是碍于军纪不敢多言。 如今亲眼目睹吐蕃军队的疯狂反扑,才真正体会到李乾的深谋远虑,他是宁可舍弃战功,也要保全将士性命。 这份苦心,他们虽早已知晓,却直到此刻才真正感同身受。 望着吐蕃人拼死冲锋的惨状,他们对李乾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愈发觉得这位监军大人实在高明。 “进攻!给我进攻!大吐蕃的勇士们,冲啊!只要攻下唐军营寨,就有香喷喷的羊腿、鲜美的牛肉、醇香的青稞酒!”墀德祖赞眼看着吐蕃勇士如割麦般成片倒下,心如刀绞,却仍强忍痛楚,声嘶力竭地鼓舞士气。 不得不说,这位赞普深谙人心。他句句都说到了吐蕃将士的心坎上,那些饥肠辘辘的士兵顿时红了眼,挥舞着弯刀,如潮水般涌向唐军营寨。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遮天蔽日的箭雨。 弩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吐蕃士兵接连倒下,却仍前赴后继,为了活命,为了那一口吃食,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这样,吐蕃大军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死亡冲锋,而唐军则依托坚固营寨固守。 任凭吐蕃人如何疯狂进攻,始终无法撼动唐军分毫。这场攻防战,渐渐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血战经日,鲜血已来不及渗入泥土,先是汇成涓涓细流,继而聚作片片血泊,最终竟在方圆数十里的战场上,形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色湖泊。 哥舒翰浑身浴血,双目赤红如炭,仍在指挥唐军顽强固守。 唐军虽骁勇善战,却难敌吐蕃人困兽犹斗的疯狂攻势。 若在平野列阵对垒,纵使唐军战力超群,也难免伤亡惨重,须知困兽犹斗,其势难当。 所幸唐军据寨而守。即便如此,将士们也已精疲力竭。哥舒翰虽将部队分为三部轮换防守,却仍抵不住吐蕃人潮水般的攻势。 有时全军将士都不得不登城死守。连日鏖战下来,唐军休整的时间屈指可数,疲惫之色已写在每个人脸上。 “大帅,该换防了。”李乾率部前来接替时,哥舒翰二话不说便领兵退下,此刻每一刻休憩都关乎生死存亡。 “唐军换防!天赐良机!禁军冲锋!”墀德祖赞见状大喜过望,声嘶力竭地催促大军继续猛攻 。 眼看有人成功突入唐营,吐蕃将士士气大振,眼中闪烁着胜利的曙光,仿佛破寨在即。 然而这份希望转瞬即逝,只见城头突然抛下数十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是方才冲入营寨的吐蕃士兵。 原来增援的唐军已及时赶到,这正是哥舒翰将部队分作三部的妙用。在生力军的支援下,唐军很快稳住阵脚,将突入的吐蕃士兵尽数歼灭。 防线缺口迅速被填补,墀德祖赞见战机已失,只得含恨下令撤军。 此后数日,他三次抓住唐军换防之机发起猛攻,却都因唐军调度有方而徒劳无功,反而折损了大量精锐。 望着日渐减员的军队,墀德祖赞心中一片冰凉。 他深知,再这样耗下去,吐蕃军队的战力必将急剧衰退。 就在此时,大论献上一条毒计:“赞普,何不驱使那些贱民充当肉盾?” 逻些城中尚有数十万饥肠辘辘的平民和奴隶,他们虽已瘦骨嶙峋,不堪一战,却足以消耗唐军的箭矢。 这条计策虽然残忍,但对急于突围的墀德祖赞而言,只要能保全精锐突围,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他当即下令,驱赶这些无辜百姓作为人肉盾牌,向唐军营寨发起死亡冲锋。 墀德祖赞自然不会直言让百姓送死,而是巧舌如簧地蛊惑道:“唐军营中肉山酒海堆积如山,只要攻进去,任尔等大快朵颐!” 这番话语对饥肠辘辘的平民而言,无异于致命诱惑。只见他们眼中泛着绿光,如行尸走肉般向唐军营寨蠕动。 “这些是活人还是骷髅?” “瘦得只剩皮包骨,连走路都在打晃。”唐军将士虽觉惊诧,手上却毫不留情,箭雨如飞蝗般倾泻而下。 这些饿殍般的百姓步履蹒跚,远不及吐蕃士兵迅捷,在唐军弓弩射程内滞留的时间格外漫长。 还未接近营寨,十之八九已命丧黄泉,仅有零星几人能蹒跚至寨前,却也难逃唐军屠刀。 饥饿激发了惊人的勇气,百姓们前仆后继,却只是徒增伤亡。李白见状进言:“监军大人,吐蕃人这是在消耗我军箭矢。” 李乾淡然一笑:“无妨,来多少杀多少。” “可我军箭矢仅余三日之用了。”李白忧心忡忡:“这般日夜不停地射杀,再多的箭矢也经不起消耗啊。” “三日?足矣。”李乾剑眉一扬,成竹在胸。 急性子的李平西脱口问道:“此话怎讲?“” “你且拭目以待。”李乾笑而不答,那洒脱的笑容里藏着说不尽的运筹帷幄。 第228章 以食为饵 吐蕃的攻势如潮水般汹涌不绝。 白日里,饥饿的平民如行尸走肉般前赴后继;每到换防时分,墀德祖赞便亲率禁军发起排山倒海般的猛攻。 唐军虽在增援部队的协助下固守营寨,却也渐感力不从心。 转眼已鏖战一昼夜,吐蕃人的进攻竟无片刻停歇,仿佛不攻破唐营誓不罢休。 更令人心惊的是,饥饿已让吐蕃人开始同类相食。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竟成了他们维持战力的食粮。 这般疯狂之举,使得吐蕃军队的战力短期内竟不见衰减,这对箭矢即将告罄的唐军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哥舒翰深知事态危急,连夜召集众将议事。 帅帐内,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眉头紧锁:“诸位,我军箭矢即将耗尽。若无良策,就不得不与吐蕃人正面决战,届时必将折损数万将士。” 众将闻言皆面露忧色。他们苦心经营至今,就是为了避免与困兽犹斗的吐蕃军正面交锋。 李平西却突然笑道:“监军大人不是早有妙计?”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乾身上。 然而这次,李乾却无奈地摊开双手:“我原以为吐蕃人终会饿垮,却低估了他们的疯狂。竟以人肉为食...这确是我始料未及。” 帐中顿时一片沉寂,唯有帐外吐蕃人的喊杀声隐约可闻。 人肉充饥,这本是令人毛骨悚然、作呕发指之事。 然而在饥饿的驱使下,吐蕃人竟真的踏过了这条人性的底线。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成了他们唾手可得的“粮仓”。 放眼望去,战场上白骨累累,那是被啃食殆尽的人骨。 更可怕的是,食人之风在吐蕃军中愈演愈烈。起初只有少数亡命之徒敢下口,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士兵在饥饿的折磨下,也加入了这场人肉盛宴。 李乾原先的判断彻底落空了。有了“人肉军粮”的支撑,吐蕃人不仅不会撤退,反而愈战愈勇。 “唉...”众将不约而同地长叹。 他们都明白,李乾此前的判断本无差错,只是谁也没料到,饥饿竟能将人逼至如此地步,让堂堂战士沦为茹毛饮血的野兽。 “实在不行,就趁我军尚有余力,与吐蕃决一死战吧。”郭子仪眉头紧锁,在额间刻出一道深深的“川”字纹,“眼下我军箭矢尚存,列阵决战尚能减少伤亡。若等箭尽弓折之时再战,后果不堪设想。” 这番话确有道理。唐军战阵之威,全赖弓弩之利。若无箭矢,再精良的弓弩也不过是摆设。 “此计虽可行,但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李白摇头反对,“不如派些人手去回收箭矢。那些被我们解救的奴隶兄弟,定会鼎力相助。只需派兵护住他们即可。” 自从被唐军解救,那些奴隶日夜盼望着报恩的机会。若唐军开口,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计甚妙!”李光弼击掌赞同,“先回收些箭矢,再坚持几日。吐蕃人这般茹毛饮血,迟早要染上恶疾。到那时,才是我军真正决胜之机。” 人肉虽可果腹,却极易致病。李光弼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对此再清楚不过。 “看来,只能如此了。”哥舒翰无奈长叹,他实在不愿提前与吐蕃决战。 “若能再削弱吐蕃几分...”郭子仪话到嘴边又咽下,这终究只是奢望。 就在哥舒翰准备下令之际,李乾突然开口:“且慢!我有一计,既可削弱吐蕃战力,又能节省箭矢。” “哦?”众将眼中顿时燃起希望之火,齐刷刷望向李乾。 “监军快说!”急性子的李平西第一个按捺不住。 “就是,快说快说!”众人纷纷催促。 李乾压低声音,娓娓道来。这计策说来简单,却让众人恍然大悟。 “这...能成吗?”李平西仍有些迟疑。 “必成无疑!”哥舒翰、郭子仪等人异口同声赞叹:“监军此计,当真妙绝!” “哪里是什么妙计,不过是明摆着的道理罢了。”李乾依旧谦逊。 “计谋本就不在复杂,难的是捅破那层窗户纸。”哥舒翰竖起的大拇指几乎要戳破帅帐:“就这么办!” 很快,军中所有擅长烤肉的士兵被召集起来。 哥舒翰亲自训话:“你们的任务就是烤肉,要烤得香飘十里!烤得好的,按杀敌记功!” “大帅,是要摆庆功宴吗?”士兵们喜形于色:“我们一定烤得让大帅和监军回味无穷!” “不是给我们吃,”哥舒翰冷笑摇头,“是给吐蕃狗吃。” “给吐蕃狗?”士兵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哥舒翰斩钉截铁:“好好‘款待’吐蕃人。若是烤得不够香,军法处置!” 士兵们虽满腹不情愿,却不敢违抗军令,只得架起烤架开始烤肉。 不多时,浓郁的肉香便随风飘散,勾得人食指大动。 “赞普,唐军又要换防了,这次我们定要攻破敌营!”大论单膝跪地请命:“请让臣率军出击!” “不,本赞普要亲自上阵。”墀德祖赞心知肚明,虽然眼下靠人肉充饥,但生食人肉迟早会引发疫病。他必须抓住唐军换防的时机,一举破敌。 随着号角声起,精锐禁军迅速集结。一个个方阵杀气冲天,为求生路,每个吐蕃士兵都抱着必死之心。 就在墀德祖赞望眼欲穿之际,唐军果然开始换防。 “大吐蕃的勇士们!”墀德祖赞高举弯刀,声震四野:“唐军换防,正是我们活命的最后机会!攻破敌营,夺回我们的肉干!” “杀唐狗!” “夺肉干!” 吐蕃军中爆发出震天怒吼。虽然勉强以人肉果腹,但谁不怀念鲜美的牛羊肉?此刻他们眼中燃烧着对美食的渴望。 “杀——!”墀德祖赞一声令下,率先策马冲锋。 吐蕃大军如怒涛般涌向唐营,气势惊人。然而令墀德祖赞意外的是,唐军竟未以箭雨相迎,而是静默以待。 “唐军箭矢用尽了!”墀德祖赞灵机一动,高声鼓舞士气。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吐蕃将士士气大振,个个摩拳擦掌,仿佛胜利已在眼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哥舒翰、李乾等人突然现身。 只见他们身后列着上千名唐军壮士,齐声高呼:“吐蕃将士听着,大唐今日设宴,特备美味羊腿羊肉款待诸位!” “设宴?”墀德祖赞闻言冷笑,丝毫不信。 吐蕃将士也都嗤之以鼻,唐军若真有这般好心,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就在他们嗤笑之际,天空中突然飞来一片黑压压的物事。这些物件既非箭矢,又似有头有尾,远远望去,竟真像是牛羊之形。 “莫非真要设宴?”吐蕃士兵惊疑不定。 未等这些物件落地,浓郁的肉香已扑面而来,勾得人馋涎欲滴。 这些从小吃惯牛羊肉的吐蕃将士,一闻便知真假,顿时欣喜若狂:“真是牛羊肉!唐军当真设宴了!” 多日未尝肉味的吐蕃士兵哪还忍得住?一个个如饿狼般朝肉食落点蜂拥而去。 你推我挤间,原本严整的军阵瞬间土崩瓦解。士兵们使出浑身解数争抢,恨不得立刻将肉食塞入口中。 墀德祖赞见状心惊肉跳,唐军这一手比箭雨更狠,竟不费一兵一卒就瓦解了他的攻势。他急忙高喊:“莫要上当!这是唐军诡计!” 然而任他喊破喉咙,也无人理会。就连大论等重臣也打马狂奔,加入了争抢的行列。 “让开!快让开!”后面的士兵厉声呵斥,前面的却寸步不让。 情急之下,有人挥刀相向。这一动手,立时引发连锁反应,转眼间,吐蕃大军竟自相残杀起来。 还未等肉食落地,吐蕃军队已陷入一片混乱。唐军不费一箭,便让敌军自乱阵脚。 第229章 吐蕃的穷途末路 牛羊肉本是吐蕃人司空见惯的食物,平日里根本不屑一顾。 可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乍见这香喷喷的肉食,谁能不眼红?谁能不嘴馋?谁能按捺得住? 这场面不乱成一团才怪! 吐蕃士兵一边挥刀砍杀,一边伸长脖子盯着从天而降的肉食,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当牛羊肉终于落地时,前排士兵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却不知身后早已刀光闪烁,饿红了眼的同袍们手起刀落,瞬间就将他们砍翻在地。 这些得手的士兵刚撕下一块肉塞进嘴里,还未来得及咀嚼,就被后来者乱刀分尸。 就这样,一批又一批的吐蕃士兵前赴后继地扑向肉食,又一批接一批地倒在血泊中。 整个战场如同沸腾的粥锅,充斥着“是我的!是我的!”的嘶吼声。他们自相残杀的狠劲,竟比与唐军厮杀时还要凶狠百倍。 “监军此计当真妙绝!”哥舒翰望着这混乱场面,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咱们用弓弩射杀虽能杀敌,却要费尽力气。如今他们自相残杀,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利。” 李白捋着胡须笑道:“照这情形,怕是不需咱们动手,吐蕃人就要死伤大半了。” “不如咱们时不时扔些肉食,让他们继续内斗。”李平西难得机灵一回,竟说中了李乾的心思。 众人闻言开怀大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吐蕃人为了几块肉食自相残杀的荒唐场面。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墀德祖赞。这位赞普气得七窍生烟,声嘶力竭地吼道:“住手!都给本赞普住手!”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饥饿早已吞噬了理智,谁还顾得上什么赞普威严?往日里神圣不可侵犯的赞普权威,此刻在生存本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赞普,让我们去维持秩序吧!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死伤无数啊!”亲卫们强忍着腹中饥饿,向墀德祖赞请命。 “好!还是你们忠心耿耿!”墀德祖赞感动得热泪盈眶,郑重其事地向亲卫们躬身行礼:“就拜托诸位了!” “赞普放心!我们定不辱命!”亲卫们高呼着策马冲入乱军之中。 “赞普有令!立即停止争斗!所有肉食必须上缴!”亲卫们一边厉声呵斥,一边挥舞弯刀砍杀开路。这些精锐中的精锐,个个武艺超群,很快就杀出一条血路,冲到肉食散落之处。 此时地上的肉食已被哄抢得七七八八。亲卫们如狼似虎地抢夺剩余部分,正要策马离开,却被愤怒的人群团团围住。 那些饿红了眼的士兵和百姓,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在这生死关头,谁抢他们的食物,就是夺他们的性命! “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可是赞普的亲卫!” “赞普算什么东西?狗屁不如!” “就是他把吐蕃带向灭亡!” “真正的赞普应该让子民吃饱穿暖!” 愤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往日的忠诚早已荡然无存。 人们开始细数墀德祖赞的罪状,你一言我一语,竟将这个曾经的雄主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大胆狂徒!竟敢亵渎赞普!”亲卫们勃然大怒,挥刀就要惩治这些“叛逆”。 亲卫们的举动无异于往烈火上浇油。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谁还管你是不是赞普的亲卫?莫说是赞普的亲卫,就是天王老子的亲卫也照杀不误! 朝不保夕的日子里,谁还在乎明天? “杀啊!”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无数把弯刀闪着寒光劈向亲卫。 饶是亲卫们武艺高强,也架不住这排山倒海之势。千钧一发之际,机警的亲卫们急忙撕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将剩余的肉食奋力抛向远处。 果然,人群立刻如饿狼般追着肉食而去,再顾不上这些亲卫。 “呼——”亲卫们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方才若是慢上半分,此刻怕是早已被剁成肉泥了。 虽然没能如愿带回大量肉食,但好歹填了填肚子。 回到墀德祖赞身边时,一个忠心耿耿的亲卫献上了一块沾满血污泥土的羊肉。 这块肉不知经过多少人的争抢,早已面目全非,却仍掩不住诱人的香气,唐军的烤肉手艺当真了得! 墀德祖赞盯着这块污秽不堪的羊肉,胃里一阵翻腾。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倒胃口的一块肉了。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作响,活像战鼓擂动。 “本赞普...多谢了。”他本想发怒,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道谢。一把夺过羊肉就往嘴里塞,大口咀嚼间竟露出陶醉的神情,仿佛在享用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唐军的烤肉技艺确实高超,羊肉外脆里嫩,入口生香,让人欲罢不能。一块下肚,反倒勾起了更强烈的食欲,恨不得能再有一只整羊大快朵颐。 “咕咚——”墀德祖赞不住吞咽口水,目光四下搜寻,却再找不到半块肉食,不禁暗自失望。 经过这番疯狂的争抢,唐军抛出的牛羊肉已被消耗殆尽。 而战果之惨烈令人咋舌,城下又添了一层厚厚的尸体,因争夺肉食而自相残杀者少说也有上千人。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区区两三百斤肉食! 而唐军未损一兵一卒,未费一箭一矢,只是作壁上观就有如此战果,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吐蕃人眼巴巴地望着唐军营寨,渴望能再得些肉食。可唐军却迟迟没有动作,让这些饿红了眼的士兵失望不已。 墀德祖赞见状,心中暗喜,趁机高声鼓动:“大吐蕃的勇士们!你们亲眼所见,唐军营中烤着香喷喷的牛羊肉,煨着醇厚的青稞酒,就等着我们去享用!莫要辜负了唐军的‘美意’!” 吐蕃士兵们想起方才尝到的美味,再听赞普这番煽动,顿时精神大振,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列阵速度之快,前所未有,美食的诱惑果然胜过千言万语。 “鲜美的牛羊肉在等着我们!”墀德祖赞简短的动员令,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令人血脉贲张。 “杀啊!”吐蕃大军呐喊着冲向唐营。 就在他们发起冲锋的刹那,唐军阵中突然响起整齐的呼喊:“宴席开场喽!宴席开场喽!” 只见一片黑压压的物件从唐军营寨飞出,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令人垂涎的牛羊肉! 刚刚才经历过那场血腥争夺,吐蕃士兵们再清楚不过,先下手为肉,后下手遭殃。 此刻谁还顾得上赞普的军令?只听“哗啦”一声,大军瞬间溃散,全都朝着肉食落点蜂拥而去。 墀德祖赞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气得几乎呕血。唐军这一手实在太毒了!他费尽心力组织的攻势,就这样化为泡影。 就这样,每当唐军抛出一批肉食后,总会故意留出空隙。 墀德祖赞抓住机会重整军队,刚要发起进攻,唐军便又抛出诱饵。如此循环往复,一日之间竟不知要上演多少回。 “可恨的唐军!这是在戏耍本赞普!”墀德祖赞看穿了唐军的把戏,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堂堂吐蕃赞普沦落至此,当真是千古奇闻。 待到夜幕降临,唐军点起火把,时不时就来一场“夜宴”。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吐蕃人的争夺更加疯狂,死伤愈发惨重。有时唐军甚至只是虚张声势,扔些石块木头充数,饿疯了的吐蕃人照样自相残杀。 战事发展到这个地步,吐蕃已经完全被唐军牵着鼻子走。就连墀德祖赞也约束不住部众了,吐蕃,已然走到了穷途末路。 第230章 可想吃肉 唐军营地里,将士们正兴高采烈地分享着各自的“战果”。 “嘿,昨儿我扔出去那几块肉,少说弄死了几百吐蕃狗。我那肉可不一般,怕不是龙肉变的!”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拍着大腿吹嘘。 “得了吧你!”旁边的小个子士兵立即反驳,“我那几块肉才叫厉害,吐蕃狗抢得跟刨了他们祖坟似的,那叫一个狠!” “你们都别争了。”另一个精瘦的士兵插嘴,“我那块肉扔出去,吐蕃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谁也没吃着,反倒自相残杀死了一大片。” 这时,一个年轻士兵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们那都不算啥。我专门瞅准赞普的方向扔了块肉,你们猜怎么着?那些吐蕃狗跟疯了一样朝赞普扑去,差点就把他们主子给剁了!赞普也是人,也馋啊,可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撒丫子跑了。” 自从用牛羊肉瓦解吐蕃攻势的计策奏效后,唐军将士们最热衷的就是琢磨怎么用肉食制造更大的混乱。 哥舒翰和李乾对此不仅不加禁止,反而重奖那些想出妙计的人。于是将士们绞尽脑汁,变着法子戏弄吐蕃人。 有时一块肉扔出去,就能引发数百人的伤亡。更令人咋舌的是,已经有好几位吐蕃大臣在这场荒唐的“抢肉大战”中丧命。 每次行动后,唐军都会聚在一起总结经验,研究如何让吐蕃付出更大代价。 在他们的精心策划下,现在每轮“投食”造成的伤亡已从最初的上千人增加到两三千,效果提升了数倍。 按每天十几二十轮计算,吐蕃的日伤亡竟能达到惊人的三万之数! 而唐军付出的,不过是些烤熟的牛羊肉罢了。 若是正面交锋,虽然也能造成重大杀伤,但唐军自身也难免伤亡。更何况面对困兽犹斗的吐蕃军队,代价只会更加惨重。 营寨之外,无数吐蕃人伸长脖颈,眼巴巴地望着唐军营的方向,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绿光。 “唐军,该开席了吧?” “时辰到了,怎么还不扔肉?” “快些扔吧!求求你们了!” 见唐军迟迟没有动静,吐蕃人急不可耐地高声催促。 经过这些时日的“默契配合”,双方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约定,每当肉食抢光后,吐蕃人就会像等待投喂的野兽般,对着唐军营寨嚎叫乞食。 而唐军也总是“善解人意”地满足他们的要求。 但今日,唐军突然改了规矩。 “今日新规,一百颗人头换十斤肉!人头越多,肉就越多!” “这也太狠了!一百颗人头才换十斤肉?”吐蕃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抗议。 “爱换不换!反正我们酒足饭饱,饿的又不是我们。”唐军士兵嗤笑着回应。 “别上唐军的当!他们这是要我们自相残杀!”有清醒的吐蕃人高声提醒。 然而在饥饿的驱使下,理智早已荡然无存。“一百颗就一百颗!”随着一声嘶吼,刀光乍现。有人率先动手,立刻引发连锁反应。 转眼间,吐蕃人又陷入疯狂的自相残杀。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不多时,浑身是血的吐蕃人拎着血淋淋的首级来到寨前邀功:“唐军快看!一百多颗!该给肉了吧?” “不错不错,下手够狠!”唐军士兵戏谑地鼓掌,“我们决定额外奖励五斤肉。不过...”话锋一转,“这么多人要怎么分呢?” 五斤肉!在这饥荒时节,哪怕是五两肉也足以让人拼命。吐蕃人眼中凶光毕露,警惕地打量着身边的“同伴”。 “不如这样,”唐军士兵眼珠一转,又生毒计,“你们比比谁杀得多,肉就归谁!” “别中了唐军的诡计!”仍有清醒者试图劝阻。 “横竖都是死!与其饿死,不如做个饱死鬼!”但这样的理智之声,在饥饿的狂潮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没有食物作为筹码,谁又能阻止这场血腥的狂欢? 刀光剑影间,鲜血四溅,头颅滚落,惨叫声此起彼伏。 唐军将士们伸长脖子,兴致勃勃地指点着战况:“瞧那个!一口气砍了五个,这五斤肉该归他!” 这番火上浇油,让吐蕃人的厮杀更加疯狂。每个人都生怕落后,砍杀得愈发凶狠。 “没吃饭吗?使点劲!他都超过你了!” “又被反超了,你是不想吃肉了吧?” 在唐军的煽风点火下,吐蕃人仿佛在进行一场杀人竞赛,场面血腥而热烈。 眼看时机成熟,唐军突然高喊:“肉来了!” 随即将一块香气扑鼻的烤肉抛了出去。这句话如同魔咒,让吐蕃人瞬间停止厮杀,发疯般扑向肉块。但转眼间,争夺又起。 待这块肉在血腥争夺中被分食殆尽时,地上又多了几十具尸体。 “奖励的五斤肉来喽!哎呀,杀得最多的那位已经死了,就便宜你们了,谁抢到归谁!”唐军故作惋惜地抛出肉块,果然又引发新一轮厮杀,再添数十亡魂。 “算下来,咱们用十五斤肉就弄死了三百吐蕃狗,太值了!”唐军将士笑得前仰后合。 这样的惨剧持续了整整十日。 十日间,吐蕃自相残杀而死者不下三十万之众,若在战场上,唐军要歼灭如此数量的敌军,必会付出惨重代价。如今仅用些许肉食就达成目标,堪称战争史上的奇迹。 哥舒翰的帅帐内,众将齐聚。人人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吐蕃的末日到了。 “诸位,形势已明,我不再多言。”哥舒翰环视众将,朗声道:“我以为,彻底消灭吐蕃的时机已至!” “正该如此!”众将轰然响应,个个喜形于色。 “眼下吐蕃残部约三十万,若列阵决战,我军可一战而定!”李平西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战意。 “一战而定!”众将齐声附和。 “这种局面,还用得着打吗?”李乾突然反问。 “监军此言差矣!三十万敌军,岂能不打?”众将虽敬重李乾,却难以认同。 待李乾道出计策,众将纷纷哀叹:“监军这是要让我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啊!”言语间满是遗憾,却又不得不承认此计之妙。 自围城伊始,唐军将士便憋着一股劲,誓要杀尽吐蕃贼寇。谁曾想,到了最后关头,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怎能不叫人扼腕? “都把劲头留着,去对付大食人!”哥舒翰剑眉一扬,气势如虹。 “大食人?”众将眼中顿时燃起新的战意,不再多言。 营寨外,吐蕃人仍眼巴巴地盼着唐军投食。突然,惊天战鼓声炸响! “咚咚咚——”鼓声震彻云霄,令人肝胆俱颤。 “唐军要动手了?” “完了,唐军要赶尽杀绝!” “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了!” 吐蕃人面如土色,以为末日将至。却见哥舒翰与李乾率众将现身寨墙。 “吐蕃人听着!”哥舒翰声若洪钟:“本帅问你们,可想吃肉?” “是哥舒大帅?”吐蕃人先是一惊,继而齐声高呼:“想!”饿成皮包骨的他们,哪能不想? “想吃的,放下兵器,入营享用!牛羊肉、青稞酒管够!”哥舒翰的承诺极具诱惑。 吐蕃人将信将疑,既馋涎欲滴,又怕中计。 “当真?”有人怯声问道。 哥舒翰大手一挥,唐军抬出香喷喷的烤全羊、炖牛肉,揭开酒囊。浓郁香气扑面而来,勾得人直咽口水。 “先到先得,后到没份!”哥舒翰深谙人心。 “吃肉去!”几个吐蕃士兵扔下弯刀,飞奔向唐营。 “拦住他们!这是唐军的诡计!”墀德祖赞声嘶力竭。他心知肚明,一旦溃堤,吐蕃就真完了。 可生死关头,谁还理会这个无能的赞普?吐蕃人巴不得有人先去探路。 “欢迎之至!”唐军热情相迎,如众星拱月般将这几个吐蕃人引上城头,指着酒肉道:“这些都是你们的。” “多谢唐......”道谢的话还没说完,这几个吐蕃人已如饿虎扑食般扑向美食,撕扯啃咬,风卷残云。 “真有肉吃!”吐蕃人的疑虑瞬间消散,如潮水般涌向唐营。 “完了......大吐蕃......完了......”墀德祖赞痛苦地闭上双眼,两行浊泪滚落。 第231章 吐蕃灭了! 墀德祖赞心如明镜,这是唐军对吐蕃的最后一击,是要彻底瓦解他的军队。 在饥饿的驱使下,吐蕃将士必将纷纷投降,他的军队很快就会土崩瓦解,吐蕃的末日就在眼前。 他看得透彻,却无能为力。此时的吐蕃军心早已涣散,看不到任何希望,背叛已成定局。 这正是李乾精心策划的最后一击。他否决了李平西等人正面决战的主张,就是要用这种“软刀子”彻底解决吐蕃问题。 先前不接受投降,是因为五六十万吐蕃降军难以处置,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屠杀又恐遭天下非议。如今三十万残兵,唐军已能从容掌控。 投降的吐蕃士兵很快被带上寨墙,他们如饿狼般扑向酒肉,风卷残云般将食物一扫而空。 唐军源源不断地补充酒肉,这些饿极了的吐蕃人继续狼吞虎咽。 “告诉他们,好不好吃?”哥舒翰高声问道。 “太好吃了!这是这辈子最好吃的烤肉!”吐蕃人边吃边喊。饿到极致的他们,此刻就是生肉也会觉得是人间美味。 “还等什么?放下武器,来吃肉喝酒!”李乾一声令下,唐军齐声呼喊。 有了前例,吐蕃人再无顾虑,纷纷抛下武器涌向唐营。人流如潮,瞬间将营门堵得水泄不通。 “排队!一个个来!肉酒管够!”唐军急忙维持秩序。但饿疯了的吐蕃人哪还顾得上这些,只顾拼命往前挤。 唐军当即采取雷霆手段,将几个挤得最凶的拖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手起刀落:“违令者,斩!”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震慑全场。 吐蕃人这才战战兢兢地排起长队,在唐军指挥下规规矩矩的移动,再不敢有半分违逆。 每座唐军营门前都排起了蜿蜒长龙,吐蕃降兵伸长脖颈,不住催促前面的人快些进入。他们眼中既带着对食物的渴望,又暗藏几分忐忑。 这次投降的吐蕃人不再被带上寨墙享用美食,而是被唐军押往专门设置的战俘营地。 营地里,除了全副武装的唐军外,还有大批被解放的奴隶。这些奴隶听闻唐军需要人手,无不欢欣鼓舞地前来帮忙,有的负责烤肉,有的协助看管俘虏。 唐军自然不会让这些俘虏吃饱喝足。 三十万之众一旦恢复体力,难保不会生变。与其届时大动干戈,不如现在就严格控制口粮。每个俘虏只分得半斤肉,这让他们大失所望。 “太少了!根本不够吃!”吐蕃俘虏们纷纷叫嚷起来。 长期的饥饿让这半斤肉不仅没能缓解饥渴,反而勾起了更强烈的食欲。 然而,他们的抱怨很快招来了奴隶们的铁拳。 “做俘虏就要有做俘虏的觉悟!”奴隶们一边痛打,一边怒骂,“给你们吃还不如喂狗!”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俘虏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奴隶们不仅毫无怜悯,反而越打越起劲,仿佛在欣赏最美妙的乐章。 这些俘虏大多是昔日的贵族和自由民,平日里对奴隶极尽欺压之能事。如今身份逆转,奴隶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为什么他们能吃那么多?”即便被打得遍体鳞伤,俘虏们仍惦记着食物。 他们不明白,那些在寨墙上大快朵颐的“幸运儿”,不过是唐军用来瓦解军心的工具。如今目的已达,自然不会再给这些真正的俘虏优待。 然而在奴隶口中,这却成了另一番说辞:“他们识时务,早早归顺大唐,自然该得厚待。你们这些蠢货犹疑不决,如今还想讨价还价?” 这番说辞虽是为唐军开脱,俘虏们却深信不疑,纷纷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就该第一个投降!求求您,再多给些肉吧!” “打!给我往死里打!”奴隶们下手愈发狠辣,“不过是个阶下囚,还当自己是主子不成?”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营地上空回荡。 即便如此,吐蕃人仍争先恐后地投降。虽然只有半斤肉,总好过饿死。至少投降还能保住性命,不降则立时毙命。 这场招降持续了两天两夜才告完成。 最终,三十万吐蕃人中,有二十八万选择了投降。剩下的万余人,都是誓死不降的死忠。 投降者中不乏吐蕃大臣,而大论、小论、整事相等十余位重臣却宁死不降。他们深知以自己身份,投降也难逃一死,索性顽抗到底。 这一万死忠主要是禁军精锐,墀德祖赞最忠诚地护卫。但即便如此,仍有不少禁军选择了投降。 “赞普,我们掩护您突围!”大论、小论等人围住墀德祖赞。 此时的墀德祖赞已是满头白发,面容枯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吐蕃的覆灭给他带来了难以承受的打击,身心俱疲之下,怎能不显老态? “噗通”一声,墀德祖赞重重跪地,额头叩得鲜血淋漓:“大吐蕃最忠诚的勇士们...我...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将大吐蕃带入绝境,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你们都逃命去吧...快走...快走啊!” 此时的墀德祖赞已是万念俱灰,猛地拔出弯刀就往脖子上抹去,誓死不降。 “赞普不可!”一众大臣慌忙阻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夺下他手中的弯刀。 “轰隆隆——”恰在此时,唐军营门大开,一支精锐之师列阵而出。 为首的正是哥舒翰与李乾,身后跟着李白、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等一众将领。 “降,还是不降?”哥舒翰的喝问如雷霆炸响,声震四野。 “投降?”墀德祖赞闻言勃然变色,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哥舒翰!你给我听好了,吐蕃只有战死的赞普,绝无投降的赞普!” “不降?那就打到你降!”哥舒翰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唐军铁骑如潮水般压来。 “大吐蕃的勇士们!”墀德祖赞眼中迸射出决绝的光芒,夺过弯刀凌空一划,刀光如练:“今日就是我们以身殉国之时!生为吐蕃人,死为吐蕃魂!” “誓死不降!”吐蕃大臣与禁军齐声怒吼。尽管饿得气息奄奄,这吼声却如惊雷炸响,透着宁折不弯的刚烈。 墀德祖赞一马当先冲向唐军,手中弯刀寒光闪烁。 万余吐蕃将士如狂风般紧随其后,气势如虹,大有玉石俱焚之势。然而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没冲出多远就有人力竭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吐蕃军阵如同被推倒的草垛,成片成片地倒下。 “勇气可嘉,却不识时务。”李乾冷眼旁观,语带讥诮。 唐军铁骑毫不留情地碾压而过。吐蕃残兵根本无力招架,转眼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大论、小论、整事相等重臣相继被擒。 “大吐蕃......完了!”墀德祖赞仰天长叹,再次举刀自刎。谁知手腕突然剧痛,弯刀应声落地。 只见一名魁梧的唐军将领傲立身旁,冷峻宣告:“你已被俘。” “吐蕃灭了!”霎时间,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第232章 千古奇功 “吐蕃亡了!” 这声震天动地的欢呼响彻云霄,饱含着无尽的喜悦,仿佛连天地都为之沸腾。 唐军将士们伸长脖颈,挥舞臂膀,攥紧拳头,仰天长啸,尽情宣泄着心中的狂喜。 他们喊得如此用力,额头、脖颈、手臂上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老树根。 这是千古未有的旷世奇功!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华夏大地英主辈出,三皇五帝、秦皇汉武......这些千古明君都未能征服的吐蕃高原,如今终于被大唐铁骑踏平。 这块困扰华夏数千年的心病,今日终得痊愈。如此功业,纵使倾尽三江四海之水研墨,也难以书写其万一。 “大唐万岁!”欢呼声再起,比先前更加热烈。 在这震耳欲聋的欢呼中,夹杂着将士们哽咽的哭声,这是喜极而泣,是胜利的泪水。 将士们相拥而泣,你捶我的肩,我拍你的背,尽情宣泄着心中的喜悦。 李乾望着这欢腾的景象,听着这震天的欢呼,虎目中的热泪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而下。 往昔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河湟之地的浴血奋战,石堡城的惨烈厮杀,大非川的生死搏杀,积石山的艰难跋涉......唐军将士一步一个脚印,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在这逻些城下,成就了这千古奇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处。 此刻的李乾,心潮澎湃,热泪如泉。作为灭亡吐蕃的最大功臣,他完全有理由为自己骄傲。大丈夫建功立业,能成就如此伟业,此生何憾? “监军!”突然间,将士们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将李乾高高抛起。落下,抛起;再落下,再抛起......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所有人都知道,这千古奇功的取得,李乾居功至伟。 在这胜利的时刻,将士们对这位监军的爱戴与感激之情达到了顶点,唯有以这种方式,才能表达他们内心的崇敬与感激。 “抛起来!”哥舒翰一声暴喝挤进人群,加入了抛掷李乾的行列。 作为三军统帅,他比谁都清楚,正是李乾在长安为他指点迷津,才让他得以挂帅出征;正是李乾运筹帷幄,才让唐军攻下积石山天险。这支大军的灵魂,非李乾莫属。 “抛!抛!抛!”李白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像个欢脱的孩童般冲上前来,抓住李乾的手臂奋力抛起。 这位怀才不遇的诗人,若非李乾慧眼识珠,至今仍会蹉跎长安。此刻他一边抛掷着恩人,一边热泪纵横,没有李乾,何来他今日的功成名就? “使劲抛!再高点!”郭子仪雷霆般的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这位不世将才若非李乾,恐怕还在长安守着宫门。如今能立下如此不世功业,他对李乾的感激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别停!继续抛!”李光弼和李平西如猛虎般冲进人群,眼中泪光闪烁。 虽然与李乾相识不久,但钦佩之情早已无以复加。李光弼这个西北名将,正是因李乾才得以大展拳脚;而曾败在李乾手下的李平西,更是对这位监军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乾成了欢乐的漩涡中心,数不清的将士将他团团围住,一次次抛向空中。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灿烂的笑容,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喜悦一次释放个够。 时间流逝,欢腾的气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热烈。 直到半日之后,在李乾再三恳求下,将士们才依依不舍地将他放下。 “大帅,是时候宣布我们的胜利了。”李乾对哥舒翰说道。虽然胜局已定,但正式的胜利宣言依然令人期待。所有将士都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们的统帅。 “监军,这事非你莫属。”哥舒翰连连摆手,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若非你运筹帷幄,我们怎能越过积石山天险?更遑论灭亡吐蕃。这份荣耀,除了你,无人能当。” “是啊监军,您快宣布吧!”将士们异口同声地附和,眼中满是期待。 “大帅此言差矣。”李乾坚定地摇头,声音铿锵有力,“我虽定计,但若无将士们浴血奋战,若无大帅统御三军,再好的谋划也是枉然。这份荣耀,理当由大帅来宣布。” 李乾深知,虽然自己功不可没,但哥舒翰作为统帅同样功勋卓著。 这样的荣耀时刻,由主帅宣布才是最合适的安排。这份殊荣,足以让人生无憾,而李乾却毫不犹豫地让给了哥舒翰。 哥舒翰凝视着李乾,见他神色坚毅,这才郑重地点头:“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随着哥舒翰右臂高举,震天的欢呼声如同被利刃截断,瞬间归于寂静。 “弟兄们!”哥舒翰脖颈上青筋暴起,声若雷霆,“吐蕃——亡了!”这声呐喊仿佛要穿透云霄,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吐蕃灭了!”虽然胜利已成定局,但这声宣告才真正为这场旷世之战画上了句点。将士们的欢呼声再次响彻天地,震得云层都在颤抖。 哥舒翰再次抬手,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将士都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我们创造了千古伟业!”哥舒翰的声音在高原上回荡,“吐蕃这片土地,自古就是最难啃的硬骨头。三皇五帝未能征服,秦皇汉武未能踏平。而今天,它终于成为了大唐的一部分!” “大唐万岁!”将士们的呐喊声直冲九霄。 “我们的英勇事迹必将永载史册!”哥舒翰的话语掷地有声,“我们的子孙后代,必将为今日的我们感到无比自豪!” 这番话说得将士们热血沸腾,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骄傲的火焰,脸上写满了无上的荣光。 如此旷世奇功,千古未有。能够亲身参与其中,无论功劳大小,本身就是无上的荣耀。 更何况,此战中的每一位将士都将功载史册。待到归家之日,将这些英雄事迹讲给儿孙听,该是何等自豪!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接下来,有请监军训话。”哥舒翰并未独占这份荣耀,依然将最重要的时刻留给李乾。 将士们顿时沸腾了,每个人都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一字一句。 “弟兄们!”李乾的声音在高原上回荡,“我李乾何其有幸,能与你们这样的好儿郎同甘共苦!何其有幸,能与你们并肩杀敌!何其有幸,能与这样英勇无畏的大唐男儿共赴沙场” 这番话说得将士们热血沸腾,脸上写满了自豪。 “从河湟之地开始,我们的脚步从未停歇!”李乾的声音愈发激昂,“我们用鲜血和勇气证明,我们就是大唐最英勇的儿郎!” “我们是大唐好儿郎!”将士们振臂高呼,豪情直冲云霄。 还有什么比这更高的赞誉? 没有了。 “河湟、石堡城、大非川、积石山......”李乾历数着唐军征服的一个个天险,“这些曾经不可逾越的雄关险隘,都被大唐男儿踩在了脚下!” “如今,逻些城也臣服在我们脚下!”李乾右手高举,猛然劈下,“吐蕃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权贵,都成了大唐男儿的阶下囚!我们创造了真正的千古奇功!” 这确实是前无古人的壮举。不仅灭亡了吐蕃,更将吐蕃君臣一网打尽。纵观历史,唯有李靖夜袭阴山、生擒颉利可汗一战可与之媲美。 甚至,此战比李靖那一仗更为完美,颉利可汗逃亡四月才被擒获,而此战是以活捉吐蕃君臣完美收官。 “千古奇功!”将士们的呐喊声再次响彻云霄,在雪域高原上久久回荡。 第233章 战后工作 欢呼声渐渐平息,将士们脸上仍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能参与这样一场灭国之战,此生无憾,实在无憾! 哥舒翰、李乾、李白、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王维等将领聚在一起商议军务。 “诸位,”哥舒翰环视众将,见他们仍沉浸在喜悦中,不得不泼一盆冷水,“吐蕃虽灭,但这只是开始。我们还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先把欢喜劲收一收,专心做事。” “遵命!”众将齐声应诺,神色立刻肃然。 “都说说,眼下有哪些要务?”哥舒翰向来善于集思广益,这是他的可贵之处。 “大帅,当立即向陛下报捷,让圣上同享喜悦。”众将异口同声。 “确实如此。来人,速向长安报捷!”哥舒翰一拍额头,差点把这等大事给忘了,实在是欢喜过头了。 一队传令兵领命而去,远远还能听见他们兴奋的喊声:“吐蕃大捷!活捉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 听着这欢快的报捷声,众将脸上又浮现笑容,喜不自胜。 “吐蕃已破,当立即分兵略地!”李平西声如洪钟,率先发言。 “正是!机不可失!”众将纷纷附和。 “难得说到点子上。”李光弼拍拍李平西肩膀打趣道,引得众人会心一笑。李平西向来心直口快,打仗勇猛,但谋划往往欠佳,今日却一语中的。 如今吐蕃精锐尽丧,君臣被俘,各地已无抵抗之力,正是唐军开疆拓土的大好时机。可以想见,此时分兵略地,必能势如破竹。 “还有呢?”哥舒翰继续询问。 “逻些城下尸横遍野,须尽快处置,否则一旦腐烂,恐引发瘟疫。”李平西沉思片刻,又补充道。 “确实长进了。”李乾竖起大拇指赞许道。 李平西昂首挺胸,故作谦虚地笑了笑,脸上却掩饰不住得意之色,那神情分明在说“我自然是有长进的”。 “逻些城下堆积着数十万具尸体,城内还有不少未及处理的。”李光弼神色凝重地补充道,“若不尽快处置,一旦腐烂,必会引发瘟疫。此事刻不容缓,需要大量人手。” “嗯。”哥舒翰微微颔首。 “此事可交由那些被解救的奴隶去做,我们只需派人监督即可。”郭子仪考虑得更周全,连人手都安排妥当了。 “郭将军所言极是!”众将齐声赞同。 那些被解救的奴隶对唐朝感恩戴德,日夜盼望着能为唐军效力。若让他们处理此事,必定尽心尽力。 “就这些?”李乾环视众将。 “暂时想到这些。”众将思索片刻,再无补充。 “大帅,当务之急是先安排略的事宜,其他事务可稍后再议。”在所有事务中,分兵略地最为紧要。 哥舒翰郑重地点头:“郭将军率五万大军向南略地,李光弼率五万向东,李白率五万向西,李平西率三万向北。” 北方因唐军已攻占大部分地区,三万兵力足矣。 “末将领命!”四人齐声应诺,向哥舒翰和李乾行礼后快步离去。 不多时,十八万大军在四位将领率领下,分四路隆隆开拔,一场大规模的疆土扩张就此展开。 “监军,这处理尸体一事,不如交给王维。他精于此道,最为合适。”哥舒翰对王维的管理才能赞不绝口。 “正合我意。”李乾欣然同意。 “王维领命!”王维上前一步,郑重应承。 王维立即着手安排,很快便指挥数十万奴隶开始处理尸体。 他们在荒野挖掘万人坑,将尸体运来掩埋,并撒上厚厚一层石灰消毒。如此多的尸体,若无石灰消毒,即便掩埋也难以避免疫病蔓延。 数十万具尸体的清理、运输和掩埋需要大量时间,即便有众多奴隶协助,也难以在短期内完成,只能循序渐进。 ”监军,吐蕃之地贫瘠,大唐难以在此驻守过多军队。我意从吐蕃奴隶中挑选身强力壮、忠心可靠者,加以训练装备,协助我军驻守,不知监军意下如何?”哥舒翰注视着李乾,等待他的意见。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乾点头赞同,两人不谋而合。 “那就交给龙武军来办。”哥舒翰当即召来李浚等将领,将这项重任托付给他们。 龙武军作为唐朝最精锐的部队,由他们来训练,必定能打造出一支既骁勇善战又忠心耿耿的吐蕃军队,为大唐效力。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两件要事。”李乾眉头微蹙,正色道:“第一是吐蕃的重建工作。我们打下了吐蕃,若不能将其真正纳入大唐版图,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重建要从两方面着手,一是重建逻些城,二是选拔官员治理吐蕃。” 逻些虽已成废墟,但其地理位置极为重要。重建后,可作为唐朝在吐蕃的战略支点,既可储存粮草军械,又能驻扎军队。一旦吐蕃各地有事,唐军可迅速出击。 至于官员选拔,必须彻底改革吐蕃旧制。 原有的官僚体系只为赞普服务,必须建立忠于唐朝的新体系,新任官员应以吐蕃人为主,但必须由唐人主导,这样才能确保吐蕃长治久安。 “嗯。”哥舒翰深以为然,追问道:“第二件事呢?” “以我之见,”李乾神色凝重,“吐蕃腹地贫瘠,难以供养大军。驻军太少又难以震慑四方。我建议在大非川驻扎重兵,那里物产丰饶,可解决粮草问题。一旦吐蕃腹地有事,大军可快速驰援。为此,必须征调民夫,在积石山中修筑道路。” 这个谋划可谓周全,哥舒翰欣然赞同:“此计甚妙!此战我们俘获数十万吐蕃壮丁,正好用来修筑道路。” 逻些一战,那些熬不住饥饿的老弱病残几乎都已死去,剩下的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壮年,正是修路的最佳劳力。 李乾他们之所以最终选择招降而非屠杀这些俘虏,也正是存了让他们服劳役的打算。 计议已定,李乾等人立即着手准备。 哥舒翰一声令下,数十万俘虏在唐军的押解下进入逻些城,开始清理废墟。面对全副武装的唐军,这些俘虏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 此时的逻些城已是一片狼藉,尸横遍野,断壁残垣。单靠奴隶们难以在短期内完成清理,驱使这些俘虏来做再合适不过。 为确保工程进度,李乾提出了“以工换食”的妙计,干得越多,获得的食物就越多。这一招直击俘虏们的软肋,在饥饿的驱使下,他们不得不拼尽全力。 为了那一口救命粮,俘虏们日夜赶工。 不出数日,整座逻些城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城外的尸体也全部妥善处理完毕,只待重建大计展开。 第234章 肠子悔青的王忠嗣 陇右节度使府内,王忠嗣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批阅军务文书。 “报——”一名亲卫急匆匆闯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雷:“禀大帅,逻些城破,吐蕃灭亡了!” “吐蕃灭亡了?”王忠嗣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在亲卫脸上逡巡。 只见这亲卫昂首挺胸,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满脸的骄傲自豪,仿佛这场大捷是他亲手缔造的。 “千真万确!”亲卫斩钉截铁地回答。 “胡言乱语!”王忠嗣冷哼一声,“我军虽已兵临逻些城下,但吐蕃毕竟是大国,岂是说灭就灭的?此战至少需要数月相持,方能见分晓。” 与吐蕃征战半生的王忠嗣,对这个高原帝国的底蕴再清楚不过。 即便唐军围困逻些,城中又起大火,也绝非短期内能够攻克的。 “大帅,报捷的弟兄们已经抵达陇右,这总不会有假吧?”这亲卫素来对王忠嗣敬若神明,此刻却忍不住语带质疑。 “报捷的人到了?”王忠嗣霍然起身,目光如炬。 “正是。属下已命人将他们拦下。”亲卫似乎早料到主帅会有此反应,“大帅若不信,不妨亲自询问。” 王忠嗣略一沉吟:“带他们来见我。” 待亲卫离去,王忠嗣眉头紧锁:“哥舒翰、李乾,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谎报军情!”在他心中,吐蕃之难攻克,绝非虚言。要他相信这个捷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不多时,亲卫引着一队风尘仆仆却又精神抖擞的唐军入内。 这正是哥舒翰派往长安报捷的使者,他们日夜兼程,虽已疲惫不堪,却难掩兴奋之情。 “咦,这不是王才吗?”王忠嗣目光一亮,认出了其中一名士兵。 “大帅竟还记得小的?”王才曾是王忠嗣麾下猛士,因战功受过接见。 “我王忠嗣带过的兵,岂会忘记?”王忠嗣郑重道,“天宝元年远征小勃律时,你一人斩杀十一个大食兵,可有记错?” “大帅好记性!”王才由衷敬佩。 “王才,你老实告诉我,”王忠嗣目光如电,一字一顿道,“逻些当真攻下了?吐蕃真灭亡了?不得有半句虚言!” 谁知王才闻言,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大帅!数十万弟兄亲眼见证的功业,您竟敢质疑?您...您枉为三军统帅!” 王才气得满脸通红,言辞愈发激烈,竟直接指责起王忠嗣来。 “就是!”报捷的士兵们齐声附和,“数十万弟兄亲眼见证的功业,谁敢谎报?亏您还是威震天下的名将,竟说出这等话来,这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你......”王忠嗣被这番抢白噎得脸色铁青,却又发作不得,一时语塞。 “大帅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了解详情。”亲卫见主帅难堪,连忙打圆场。 “那也不能这么说话啊!”王才仍不依不饶。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以王忠嗣的身份,自然不便与一个小兵计较,只得强压怒火,自认失言。 “什么叫‘算’?您就是说错了!”王才揪住不放,“您信不过我们不要紧,但信不过数十万浴血奋战的弟兄,这就是大事!我不是为自己争,是为所有兄弟讨个公道!”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王忠嗣眉头紧锁成“川”字,不得不再次认错。这位名震天下的统帅,生平鲜少低头认错,即便当年违抗玄宗旨意拒攻石堡城时,也未曾如此服软。 “这还差不多。”王才这才满意。 “王才,你且说说此战经过。”王忠嗣放缓语气,生怕再触怒这个耿直的士兵。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大帅您坚持不出兵石堡城......”王才心直口快,一开口就戳中了王忠嗣的痛处。 王忠嗣顿时面红耳赤。想当初他力排众议,坚称石堡城不可攻克,必会付出惨重代价。 然而事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唐军不仅拿下了石堡城,更顺势攻占大非川,战果远超他的预期。 “王才,慎言!”亲卫急忙解围。 “本来就是嘛,做得还说不得?”王才不以为然,继续道,“后来监军定下妙计,从大非川出兵,直取积石山。弟兄们浴血奋战,终于打通天险,杀入吐蕃腹地。在监军指挥下,我们势如破竹,吐蕃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们打到了逻些城下。大帅,您说监军是不是神机妙算?” 王忠嗣被这番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积石山的险要远胜石堡城,山中关隘个个都是天险,唐军能攻下积石山,这份功业谁敢说不厉害? “......”王忠嗣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承认吧,面子上过不去;否认吧,又实在找不出理由。 “要不是监军体恤将士性命,不愿与困兽犹斗的吐蕃人硬拼,我们早就攻下逻些、灭了吐蕃了,哪会等到现在!”王才的声音愈发高亢刺耳。 “行了,你们走吧。”王忠嗣实在听不下去了,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王才这番话,把他的脸面都丢尽了。 “吐蕃灭亡了!” “活捉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 王才一行人高喊着捷报,风一般离开了陇右,继续向长安进发。 听着渐行渐远的欢呼声,王忠嗣的心像被刀绞一般。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我真的错了......” 王忠嗣在心底默默承认,当初拒绝攻打石堡城是个天大的错误。 若是那时他能采纳李乾的建议,那么攻下石堡城、夺取大非川、打通积石山、灭亡吐蕃的旷世奇功,就该是他的了。 回想当初,李乾从安西都护府前往长安,途经陇右时求见,他却傲慢地拒之门外。这才过去多久?李乾就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将吐蕃彻底灭亡。 “唉!”王忠嗣长叹一声,肠子都快悔青了。这千古奇功,就这样与他失之交臂。 ----------------- 雅鲁藏布江河谷,吐蕃牧民们正悠闲地放牧。骏马奔驰,牧鞭挥舞,悠扬的牧歌在草原上回荡。这片方圆数百里的丰美草场,散布着上百顶帐篷。 没有放牧的吐蕃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算算日子,赞普率军攻打唐军,该得胜了吧?” “那还用说?大吐蕃什么时候吃过亏?唐军也就只能在河湟之地逞威风。他们抢了我们的大非川,迟早要吐出来!” “这次唐军不知死活,竟敢深入大非川,简直是自寻死路。赞普定会让他们匹马无还,就像当年薛仁贵那样惨败!” 唐军行动神速,早已将逻些围得水泄不通。这些深山中的吐蕃百姓得到的都是过时消息,尚不知吐蕃已经灭亡。 “轰隆隆——”忽然,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支军队正向营地疾驰而来。阳光下,盔甲闪耀,无数旌旗猎猎作响,上面赫然绣着“唐”字。 “快看!大吐蕃打了胜仗,缴获了唐军的旗帜和盔甲凯旋了!” “这么多精良盔甲,肯定是唐军的。现在都归我们勇士所有了!” “走,去迎接凯旋的英雄们!” 吐蕃百姓还沉浸在白日梦里,以为这是吐蕃军队带着战利品凯旋。 这种事以前发生过不止一次。吐蕃人对唐军精良的盔甲垂涎已久,能缴获一套就是无上荣耀,更别说还带着唐军旗帜耀武扬威了。 “勇士们,欢迎你们凯旋!” “英雄们,欢迎回家!” 吐蕃百姓欢天喜地迎上前去,笑容灿烂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我们是唐军,他们竟然来迎接?是他们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这些吐蕃人还在做梦呢,该醒醒了!” 唐军将士面面相觑,难以置信。逻些已破,吐蕃灭亡,赞普和重臣尽数被俘,这些深山里的百姓居然还做着战胜唐军的美梦? “听着!我们是唐军!你们已经被俘了!”唐军拔出横刀,如狂风般将吐蕃百姓团团围住,“归顺大唐,饶你们不死。敢说个不字,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别开玩笑了,你们怎么可能是唐军......”吐蕃百姓还在将信将疑。 寒光一闪,一颗人头落地。 “现在信了吗?” 吐蕃百姓顿时呆若木鸡,终于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第235章 吐蕃大捷至长安 长安玄武门外,龙武军戒备森严,铁桶般的防线将城门守得水泄不通。 城门之外,聚集着无数翘首以盼的百姓,他们伸长脖子,睁大眼睛,不住地向守军比划着各种手势,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龙武军军纪森严,不得轻易与百姓交谈,只能用微不可察的摇头动作回应百姓的询问。 这套动作他们早已演练了千百遍,熟练得如同本能。 自从逻些被围的消息传来,长安百姓就日夜期盼着捷报。 一有空闲,他们就会自发聚集到玄武门外守候。 虽然明知灭国大战绝非易事,更何况是吐蕃这样的万里大国,但百姓们的热情丝毫不减,反而愈发高涨。 “越是久攻不下,说明吐蕃灭亡得越彻底!”百姓们这样互相安慰着。 当逻些大火的喜讯传来时,整个长安都沸腾了。 涌向玄武门的百姓数量激增,龙武军暗中统计,每日前来打探消息的百姓不下十万之众,有些人甚至一天要来好几趟,只为能在第一时间听到捷报。 “这次吐蕃是灭定了!数十万大军把逻些围得铁桶一般,吐蕃狗插翅难逃!” “吐蕃赞普、大论那些狗官,这次肯定要被我们活捉!困在城里,他们还能往哪逃?” “就怕他们抹脖子自尽......” “胡说什么!有李监军在,他们想死都难!你也不想想,监军大人可是神仙下凡!”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对李乾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李监军打的仗,哪一仗不是困难重重?可哪一仗不是大获全胜?想在李监军面前自尽?门都没有!” 李乾的英雄事迹早已在长安城传为佳话,百姓们如数家珍般一桩桩道来。 “有李监军坐镇,墀德祖赞插翅难逃!” “若能生擒墀德祖赞,此战必将超越卫国公灭突厥之战,堪称完美!” “当年卫国公夜袭阴山,虽端了颉利老巢,却让他侥幸逃脱,追击数月才在碛口将其擒获。若此番能在逻些生擒赞普,此战必将青史留名!” 百姓们热烈讨论着,将李靖灭突厥之战与眼前战事细细比较。 当年李靖仅率三千精骑奇袭阴山,吓得颉利可汗魂飞魄散,竟抛下十几万大军仓皇逃命。 待得知真相后,颉利虽悔不当初,却为时已晚,最终在碛口被擒。这一战虽大获全胜,但长达数月的追剿也让唐军付出不小代价。 “若能当场生擒赞普,此战必将完美无缺!”百姓们满怀期待地议论着。 突然,一个沙哑而激动的声音远远传来:“吐蕃灭亡了!” “你们听见了吗?好像有人在喊吐蕃什么的......”百姓们竖起耳朵,将信将疑。 “没错!是说吐蕃灭亡了!”耳尖的人已经听得分明。 “吐蕃灭亡了!”刹那间,欢呼声响彻云霄。日思夜盼的捷报终于传来,百姓们哪还顾得上分辨真假,先庆祝了再说! “让开!快让开!”龙武军闻声而动,如疾风般冲来清道。百姓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让开道路,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不仅百姓翘首期盼着吐蕃大捷的消息,就连龙武军也如盼星星盼月亮般焦急等待。此刻听闻捷报传来,哪肯错过为报捷将士开道的机会? 百姓们本要迎上前去,一听龙武军的呼喝,立刻自发地分列两侧,让出一条宽阔通道。如此天大喜讯,岂能耽搁?必须第一时间为报捷将士开辟通路。 “活捉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声音越来越近,字字清晰可闻。 这比方才的消息更加详尽,百姓们听得真切,顿时仰天欢呼:“活捉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 人人喜形于色,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欢呼声震天动地,这是百姓们期盼已久的完胜,谁能不为之欢欣鼓舞? 不多时,只见一队唐军风驰电掣般奔来,正是王才一行。 此时的他们比在陇右时更加疲惫不堪,眼中布满血丝,嘴唇干裂,风尘仆仆的身躯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然而他们却兴奋异常,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快!快接住他们!”龙武军一拥而上,将王才等人从马背上搀扶下来,抬着就往玄武门飞奔。 “吐蕃灭亡了!” “活捉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 王才等人虽已半昏半醒,却仍在坚持呼喊。 从逻些到长安,他们昼夜兼程,未曾合眼,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支撑,否则早已昏睡过去。 每一声呼喊,都引发百姓们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欢呼声起初只在玄武门回荡,很快便如涟漪般扩散至整个长安城。无论正在做什么的百姓,闻讯无不放下手中活计,加入这震天动地的欢呼。 这是自李靖灭东突厥、苏定方灭西突厥后,大唐又一次灭国大捷! 更何况吐蕃乃大唐百年世仇,如今终以完胜告终,怎能不令人欣喜若狂? 龙武军抬着王才等人奔向皇宫,自己也情不自禁地高声呐喊,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仿佛这场胜仗是他们亲手打下的。 还未抵达皇宫,里面早已沸腾。 嫔妃、宫女、太监、杂役,乃至守卫皇宫的龙武军,无不纵情欢呼。这振奋人心的捷报,让整个皇城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王朝之一,虽然灭国数十,但真正的大国只有东突厥和西突厥两个。 如今吐蕃作为第三个被灭的大国,这份喜悦简直难以言表,一分欢喜也要化作十分。 龙武军抬着王才等人刚到麟德殿前,就见李隆基身着龙袍,头戴皇冠,如疾风般飞奔而来。那奔跑的速度,简直比风还要快。 “陛下,慢些,慢些!”高力士急得直跺脚,可李隆基非但不减速,反而跑得更快了。 “陛下!吐蕃灭亡了!活捉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王才等人一见皇帝,精神为之一振,原本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 “好好好!朕知道了!”李隆基双手重重一拍,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太好了!吐蕃终于灭亡了!大胡子,你也有今天,终于被活捉了!哈哈哈!” 吐蕃一直是唐朝的心腹大患。这个国家虽然实力远不及唐朝,却凭借得天独厚的地利,像一条毒蛇般潜伏在高原之上,伺机而动。 一旦抓住机会就给唐朝致命一击,待唐朝反应过来时,又缩回高山密林之中,让人无可奈何。 如今,这条“毒蛇”终于被彻底铲除,这是何等的大喜事! 更何况,这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中原王朝第一次征服这片土地,第一次将其纳入版图。 如此旷世奇功在自己手中完成,李隆基的喜悦之情,纵使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也难以形容其万一。 “陛下。“王才双手呈上捷报。 李隆基一把推开正要上前的高力士,亲自接过捷报。他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急切地问道:“快给朕说说,这仗是怎么打的?” 虽然军报上肯定有详细记载,但哪有亲历战场的将士讲述来的生动? “呼......噜......”回答李隆基的竟是一阵震天响的鼾声。完成使命的王才等人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就沉沉睡去,呼噜声此起彼伏。 “这......太失礼了!快叫醒他们!”高力士脸色一沉,觉得这实在太不给皇帝面子了。 “朕的勇士们太辛苦了。”李隆基却笑呵呵地说,“快把他们抬下去,让太医好好照料。一定要让朕的勇士们尽快恢复。” 看着熟睡的王才等人,李隆基眼中满是欣慰和自豪。 第236章 吐蕃归唐 “你们可知?这吐蕃之地,三皇五帝不能取,秦皇汉武不能下,如今却在朕手中归于一统!朕比起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如何?” 李隆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满脸得意地向身旁的龙武军士发问。 吐蕃这片土地,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多少明君圣主都未能将其纳入版图,成为华夏千年心病。 如今这难啃的硬骨头竟在自己手中攻克,李隆基自认比起三皇五帝、秦皇汉武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陛下英明神武,三皇五帝、秦皇汉武皆不能及!”龙武军士哪敢扫皇帝的兴致,立即高声颂扬。 “倒也不必如此说。不过在这吐蕃一事上,朕确实比他们略胜一筹。”李隆基笑呵呵地说道,看似谦逊实则自夸。 但在征服吐蕃这件事上,他确实做到了三皇五帝、秦皇汉武都未能完成的伟业。 “陛下,群臣已在含元殿恭候,要向陛下道贺。”高力士挥退前来禀报的太监,高声禀告。 “呵呵!”李隆基开怀大笑:“他们想必也迫不及待要庆贺一番。好,朕这就去含元殿,与众卿同乐!” 如此天大喜事,自然要与群臣共享,无人会有异议。 刚走没多远,就见陈玄礼如踩风火轮般疾驰而来,远远就高声贺道:“臣陈玄礼恭贺陛下成就这不世奇功!” “不世奇功?”李隆基颇为受用。 “陛下,吐蕃之地是华夏千年心病,数千年来无人能将其纳入版图,如今陛下功成,岂非不世奇功?”陈玄礼连忙解释。 “陈爱卿啊,朕倒没发现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也如此了得。不过这话朕爱听。”灭吐蕃之功确实是李隆基独有,连秦皇汉武、唐太宗都未能企及。 “走,随朕去含元殿。”李隆基大手一挥,龙行虎步向前走去。 陈玄礼快步跟上,笑着问道:“陛下,这次龙武军想必立下大功了吧?” 李隆基脚步一顿,略显惊讶:“原来陈爱卿拍朕马屁是为了打探龙武军的战功。你这老狐狸,花花肠子不少啊!” “陛下明鉴,臣掌管龙武军数十载,龙武军就如同臣的孩子。他们立功就是臣立功,臣自然要关心。”陈玄礼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挺胸抬头,满脸自豪。 “来,朕告诉你。”李隆基朝陈玄礼招招手,陈玄礼喜滋滋地凑上前去。谁知李隆基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狡黠:“朕凭什么要告诉你?”说完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陛下这是在戏弄老臣啊!”陈玄礼一心想要打探龙武军的战功,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又好气又好笑地抱怨着。 回应他的,只有李隆基畅快的大笑声在宫墙间回荡。 捉弄陈玄礼这位老臣,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含元殿内,一派欢腾景象。群臣毕至,万国来朝,热闹非凡。大臣们相见,无不相互道贺,人人脸上洋溢着比过年还要浓烈的喜色。 自李隆基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大唐国势蒸蒸日上。 原本动荡的边疆重归太平,重现太宗时期的安定局面。后突厥、契丹、吐谷浑残部等强敌相继被灭,捷报频传。 然而,这些胜利都无法与灭亡吐蕃相提并论。 这是堪比太宗灭东突厥、高宗灭西突厥的灭国大捷。论难度,甚至更胜一筹。吐蕃的高山密林令多少英雄束手无策。 若非如此,以李靖之能、太宗之略,岂会留待今日? 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群臣怎能不欢欣鼓舞? 唯有一人暗自咬牙切齿,那就是杨国忠。 此刻的他,恨不得将李乾生吞活剥。 若非李乾横插一脚,此番随军出征的他本可立下不世之功,相位唾手可得。谁曾想,这般美事竟因李乾的运筹帷幄而失之交臂。 若是此战失利,他或许还会暗自庆幸。偏偏此战大获全胜,还是灭国之功!这份懊恼,纵使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也难以言尽。 列国使臣个个胆战心惊,强颜欢笑地向唐朝大臣道贺。 作为藩属国,他们唯恐触怒大唐,招致灭国之祸。尤其是倭国使者,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尽管倭国孤悬海外,但以大唐之强盛,要灭倭国并非难事。 “陛下驾到!”高力士尖细的嗓音刺破殿内的喧嚣。这平日里令人皱眉的声音,今日听来却如天籁般悦耳。 群臣抬眼望去,只见李隆基红光满面,笑容堆叠,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喜悦的光芒。他步履如风,恍若踩着风火轮般飘然而至。 “参见陛下。”群臣齐声行礼。 “免礼。”李隆基大手一挥,来到御座前站定,目光在群臣和使节身上逡巡。 “呵呵。”李隆基先是一阵畅笑,这才开口道:“朕看你们个个喜形于色,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究竟何事如此欢喜啊?” 这明知故问的话语中,却透着浓浓的喜气,让殿内气氛愈发轻松欢快。群臣闻言,不禁相视而笑,发出阵阵会心的笑声。 “你们不说,朕也心知肚明。”李隆基脸上的喜色更浓,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 这自然是明知故问,吐蕃灭亡的消息早已传遍长安。 但这样的开场白让气氛更加轻松愉悦,群臣都眼巴巴地望着皇帝,期待他亲口宣布这个喜讯。 虽然消息已经传开,但由天子金口玉言正式确认,意义自然不同。 “吐蕃灭亡了!你们欢喜,朕也欢喜啊!”李隆基果然没有让群臣失望,高声宣布道。 “大唐万岁!” 群臣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浪几乎要将含元殿的屋顶掀翻。 天子亲口确认,这就是最权威的官方宣告,谁能不为之欢欣鼓舞? 李隆基双手下压,示意群臣安静。但此刻群臣情绪高涨,哪里能立即平静下来?欢呼声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朕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不敢有丝毫懈怠。”李隆基神色肃穆,开始训话:“先后平定后突厥、吐谷浑残部、契丹之乱,使大唐边疆重现贞观年间的太平景象。”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唯有吐蕃与大食两国,始终令朕寝食难安。这两国狼狈为奸,曾于天宝元年组成联军进犯小勃律。幸得王忠嗣率军远征,才将其击退。” 提起大食与吐蕃勾结对抗唐朝的往事,群臣无不面露愤慨之色,纷纷点头称是。 “欲制大食,必先平吐蕃。为此,朕殚精竭虑数十载,损兵折将十余万,却始终未能将其赶回高山密林,实在令朕痛心。” 李隆基继续道:“如今,三十万将士在哥舒翰与李乾统帅下,先取石堡城,再克大非川,越过积石山天险,直捣吐蕃腹地,一举攻破逻些,灭亡吐蕃,成就这千古伟业!” 自春秋战国以来,西北羌患始终困扰中原。 北方胡人、匈奴、鲜卑、突厥等游牧民族虽先后被平定,唯独西北因特殊地理环境而难以征服。 如今唐朝灭亡吐蕃,完成了三皇五帝、秦皇汉武乃至太宗皇帝都未能完成的伟业,实乃千古奇功。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高呼。 这不是例行公事的颂扬,而是发自内心的钦佩。能征服吐蕃这片土地,李隆基确实当得起“圣明”二字。 李隆基这一生,听过的颂扬之词不知凡几。 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他一听便知。 此刻群臣的赞誉发自肺腑,让他不禁昂首挺胸,朗声笑道:“此事朕确实当得起‘英明’二字,若非朕慧眼识珠,采纳李乾的谋划,岂能有今日之功?” 李乾的计谋虽大胆冒险,胜算不高,敢用之人寥寥。李隆基不仅采纳,更放手让他施展,这份胆识确实配得上“英明”之称。 略作停顿,李隆基正色道:“朕知诸位欢喜,但眼下还不是庆功之时。吐蕃虽灭,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诸位且说说,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这正是李隆基的过人之处。换作常人,面对如此天大喜讯,必先欢庆一番。他却能保持清醒,先议政事。 “陛下,臣以为当立即从吐蕃撤军,调兵西域,与大食决一死战。”杨国忠抢先出列。他错失了征讨吐蕃的功劳,生怕再被人抢了先机。 “臣等附议。”群臣齐声应和。 平定吐蕃本就是为了全力对付大食。如今吐蕃已灭,确实该准备与大食决战了。 然而李隆基不置可否,目光转向李林甫:“丞相有何高见?”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并非撤军与大食决战,而是设立吐蕃都护府,稳定治理吐蕃。”李林甫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第237章 吐蕃治理之争 杨国忠与李林甫向来不和,此时见李林甫出风头,正要出言反驳,却见李隆基微微颔首,赞许道:“丞相老成谋国,此议甚善。” 一听皇帝表态,杨国忠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吐蕃之地,华夏数千年征战,今日方才收入版图。但这并非终点,而是起点。” 李隆基目光如炬,剖析道:“若不能妥善治理,必生祸乱,甚至比吐蕃在时更为严重。因此,设立吐蕃都护府实乃当务之急。” 李林甫虽为千古奸臣,却确有雄才大略,见识不凡。他主张先治理吐蕃而非立即与大食决战,确实当得起皇帝的赞赏。 李林甫将杨国忠的举动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区区市井之徒,若非靠着裙带关系,岂能位列朝堂?就凭你那点本事,也想抢我的风头,简直是痴人说梦。 “设立吐蕃都护府一事,朕准了。”李隆基郑重应允,随即转向太子李亨:“太子,你且说说,还有哪些要务需处理?” 这是在考校太子。李亨不敢怠慢,恭敬答道:“启禀父皇,治国之道,首在得人。当务之急是选派贤能坐镇吐蕃都护府。” “国之兴在于得人,国之亡在于失人。太子此言深得治国要义,朕心甚慰。”李隆基对太子的回答大为赞赏。 如此盛赞实属罕见,李亨内心激动不已,若非场合庄重,几乎要放声高歌,连忙谦逊道:“此皆父皇教诲之功。” 李隆基轻轻挥手:“依你之见,何人可担此重任?” “儿臣以为哥舒翰与李乾皆可胜任。若论谋划之才,李乾更胜一筹。”太子略作沉吟后答道。 李隆基微微颔首:“哥舒翰确为良将之才,若由他坐镇吐蕃,当无大碍。李乾更是智谋过人,朕对他最为放心。不过,与大食决战在即,李乾本就来自安西都护府,熟悉西域情势,此战不可或缺。因此,吐蕃都护一职就不必考虑他了。” 在选择吐蕃都护时,不仅要考虑才干,还要兼顾与大食的战事。李乾熟悉西域,是决战大食的关键人物。 既然李乾另有重任,人选自然非哥舒翰莫属。太子李亨立即会意:“父皇圣明。” “哥舒翰虽精通兵事,但吐蕃初定,事务繁杂,他一人恐难周全,需有人辅佐。太子以为何人合适?”李隆基继续问道。 太子一时语塞,显然没料到这一问。思索片刻后答道:“儿臣以为李白可担此任。” “陛下,李白狂放不羁,不通政务,万万不可委以此任。”李林甫对李白颇为忌惮,岂容他得势,立即出言反对。 高力士暗中瞥了李林甫一眼,对其表现颇为满意。毕竟李白被赐金放还,与高力士脱不了干系。 太子与李林甫素有嫌隙,见其反对,反而更加坚持:“父皇,李白虽曾有狂放之举,但此番进京后已大为收敛,言行举止判若两人。观其随军出征的表现,可圈可点,立下大功。若命其辅佐哥舒翰,正得其人。” 李林甫正要再行反驳,却听李隆基朗声笑道:“哈哈!当年朕赐金放还李白,就是要让他历练一番,磨去狂放之气。如今看来,他确实脱胎换骨,言行举止判若两人。更难得的是,他对政务常有独到见解。太子所言甚合朕意,就命哥舒翰主理吐蕃军务,李白负责政务。” 李林甫闻言,简直想找块豆腐撞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李白怎么就突然得势了?转念一想,这李家的人果然好上位啊! 他却忘了,自己也是出自陇西李氏。 李白与李隆基同为飞将军李广的后裔,按辈分算,李白甚至比李隆基还要高,据说与唐太宗同辈。 李隆基虽欣赏其才华,却难以接受其狂放不羁的性格,这才赐金放还,让他去历练。 如今看来,这番苦心没有白费,李白的变化让李隆基十分满意,让他处理吐蕃政务也就顺理成章了。 当然,李隆基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李乾暗中指点李白的结果。 “陛下,李白虽有才干,却从未为官,若处置不当,后果不堪设想。吐蕃新定,容不得半点差池啊!”李林甫仍不死心。 “此言倒也有理。”李隆基略一沉吟。若在其他地方,他或许不会顾虑这些,但吐蕃初定,确实容不得半点闪失。一旦出错,必生祸乱。 “父皇,儿臣以为可命王维辅佐李白。”太子李亨连忙进言。 “准!”李隆基重重点头,对这个提议十分满意:“王维在朝数十载,精通政务。有他辅佐,必无差错。况且平定吐蕃,王维出力不小,他的便榻为大军越过积石山立下大功,正好借此机会封赏。” 事已至此,李林甫只能将不满藏在心底,暗自发誓日后定要给李白穿小鞋,找他的麻烦。 “吐蕃都护府设立,哥舒翰主理军务,李白负责政务,如此安排甚好。”李隆基眉头一挑,又道:“但仅有人选还不够。吐蕃该如何治理,这才是当务之急。若不定下施政方略,李白也难以着手。诸位都说说看。” 吐蕃的情况与唐朝截然不同,若不能制定出合适的施政纲领,李白根本无法治理。治理不当,吐蕃必生动乱,这确实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陛下,臣以为可循突厥旧例,将吐蕃分封为若干属国,大唐只需驻军即可。”杨国忠生怕功劳被别人抢走,急忙献策。 当年唐朝征服突厥后,并未设立郡县,而是采取分封制。将广袤的突厥故地分割成若干部分,使其无法合流,唐朝分而治之。 这是唐朝惯用的策略,群臣纷纷附和,一致赞成。 李林甫眉头一挑,立即反驳道:“陛下,臣以为吐蕃与突厥情形迥异,不可循旧例,当推行郡县之制。” “哦?”李隆基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丞相此言何解?” “陛下,突厥之所以屡生祸乱,正在于治理不力。”李林甫侃侃而谈,“大唐虽将突厥分封各部,使其不能合流,便于分而治之。然各部仍有军队、财货、人口,虽无大乱,小乱却不断。大唐之所以容忍,实因需要突厥各部为大唐守边,抵御北方边患。” 这番分析可谓一针见血。唐朝对突厥采取分封而非郡县,正是要利用突厥抵御更北方的游牧民族,避免直接出兵耗费过大。 “吐蕃则不然。其一,吐蕃境内别无他族,无需其代为守边。”李林甫继续剖析,“其二,吐蕃山高水远,密林遍布,华夏数千年方得纳入版图。若行分封,必生祸乱。不如推行郡县,废除奴隶,收服民心,方能长治久安。” 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令在场众臣无不叹服。 杨国忠绞尽脑汁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理由。 “陛下,丞相之言虽有理,但推行郡县耗费甚巨。”有大臣开始盘算开销,“不如行分封,朝廷不仅无需花费,还可收取贡赋。” 确实,在吐蕃推行郡县制,驻军、设官等开支将十分庞大。相较之下,分封制显然更为节省。 “陛下,此言极是,请明察。”杨国忠如获至宝,立即附和。 “这个......”李隆基一时难以决断。 “陛下,杨钊此言差矣。”李林甫高声反驳,“吐蕃在时,大唐在河湟驻军十余万,耗费何其多?战事一起,调兵运粮,犒赏将士,花费更是不计其数。推行郡县虽费,比起吐蕃生乱却少得多,更能永绝边患。以陛下之明,何不废奴隶,行郡县?” 这番精打细算,令人心服口服。推行郡县的花费,比起百年来防备吐蕃的军费,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即便如此,耗费仍然不小,哪比分封节省?”杨国忠仍不死心,这是他与李林甫争锋的最后机会。 “丞相之言有理。但与大食一战在即,若能节省开支自是最好。”李隆基虽赞同李林甫,却也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军费发愁。 战争拼的就是财力,唐朝要与大食决战,必须备足军费。 “父皇,何不先征询李乾等人的意见,再作决断?”太子李亨适时建议。 “太子此言甚善!李乾他们身在吐蕃,对当地情形最为了解,征询他们的意见再定不迟。”李隆基欣然采纳。 第238章 目光天竺 如今的逻些城已是焕然一新。在唐军将士、奴隶和俘虏的共同努力下,整座城池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昔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早已不复存在。 哥舒翰与王维策马而行,指点着正在忙碌的奴隶和俘虏,满意地笑道:“再过几日,就可以着手重建逻些了。” “是啊。”王维深有同感地点头,“原以为清理工作要耗费很长时间,没想到竟能如此迅速完成。” “这都多亏了监军的妙计。”哥舒翰由衷赞叹道,“让俘虏以工换食,为了填饱肚子,他们不得不拼命干活。说来也怪,这些俘虏干起活来比奴隶还要卖力。” “可不是嘛。”王维开怀笑道,“奴隶们见俘虏比他们干得多,也不甘示弱,非要争个高低。双方你追我赶,谁也不肯落后,这活计反倒做得更快了。” “这个法子好!以后筑路也要这么办。”哥舒翰对这个以工换食的办法赞不绝口。 “不仅筑路,重建逻些也要沿用此法。”王维连忙补充道。 “正该如此。”哥舒翰深表赞同。 两人策马巡视,对工程进展十分满意。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见李平西策马飞奔而至。 “李将军,这么快就回来了?”哥舒翰略显惊讶,随即板起脸问道:“该不会是偷懒了吧?” “大帅,您这话可冤枉死末将了!”李平西叫起了撞天屈,“我李平西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哪里有仗打就往哪里跑。” 李平西嗜战如命,哪里有战事就往哪里钻,哥舒翰闻言笑道:”既然如此,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不是没热闹可凑,没仗可打了嘛。”李平西懊恼地摇头,“这收地的事真没劲,哪有真刀真枪来得痛快。我们一到,那些吐蕃人还傻乎乎地把我们当祖宗一样迎接,问我们是不是吐蕃人假扮的唐军。我们说不是,他们还不信,一个劲地嚷嚷我们是吐蕃人。气得我手起刀落,宰了几个,他们这才相信我们真是唐军。” 这种情况早在预料之中,哥舒翰并不意外。 王维却饶有兴致地问道:“后来呢?” “还能有什么后来?问他们降不降,不降就杀,就这么简单。”李平西耸耸肩,“这收地的活计,一天收千里之地不在话下。我赶紧收完,赶回来想找点仗打。” “那你可要失望了。”李白的声音传来,只见他骑着战马悠然自得地走近,“我们的热闹还不够自己凑呢,哪轮得到你?” “李翰林,你那边收的情况如何?”哥舒翰问道。 “和他一样,不降就杀,为了活命都纷纷投降。”李白意兴阑珊地说,“一天收千里之地,轻松得很。” “是你们期望太高了。”郭子仪和李光弼并骑而来,郭子仪接话道,“逻些一战,吐蕃精锐尽失,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还在做白日梦,以为他们的赞普有多厉害。殊不知,赞普早就被监军生擒活捉了。” 众人聚首,谈及收地情形,皆大同小异,不过是一场轻松的行军罢了。 “呵呵,到如今,吐蕃才真正纳入大唐版图。”哥舒翰声调高昂,郑重宣布。 逻些一战,墀德祖赞、大论、小论、整事相等吐蕃君臣尽数被擒,唐蕃战争以大唐完胜告终。但吐蕃全境尚未真正归附,还需一场彻底的收地行动。 如今收地完毕,吐蕃全境终成大唐疆土,这是板上钉钉之事,再无更改可能。 “咦?”郭子仪突然轻咦一声,诧异道:“监军何在?” “是啊,怎么不见监军?”李白、李光弼、李平西这才发现李乾不在场。 “你们猜猜,监军在做什么?”哥舒翰却卖起了关子。 “这哪猜得着。监军心思缜密,常人难以揣度。”郭子仪抚额沉思,无奈摇头。 李乾足智多谋,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要猜中他的动向确实不易。 “该不会是在和吐蕃美人......”李平西挤眉弄眼,一脸暧昧。 哥舒翰和王维同时翻了个白眼,齐声斥责:“只有你这等龌龊之人才会想到这种事。你可别乱来,小心军法处置。” “冤枉啊!我岂是那种人。”李平西吓得连忙辩解。哥舒翰治军极严,他不得不惧。 “大帅,监军究竟在忙什么?”李白也按捺不住好奇。 “我告诉你们......”哥舒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监军在闭关修炼绝世神功。” “大帅说笑了。”李光弼一语道破。 “大帅所言不虚。”王维挠头道,“监军已闭关多日,整日研读图籍,也不知在研究什么。” “监军必有谋划,说不定又要打大仗了。”李平西眼睛一亮,声音陡然提高,精神抖擞。 众人对李乾的脾性都很熟悉,见他如此行事,必有大计。想到此处,无不振奋。 “走,咱们这就去探望监军,看他谋划何等大事。”众人心意相通,就要前往李乾营帐。 “圣旨到!”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有人高声呼喊。 “陛下的旨意到了?”哥舒翰等人一直在等候李隆基的旨意。 吐蕃虽灭,但如何处置尚需圣裁。若无皇帝旨意,哥舒翰等人难以真正施为。 一队唐军旋风般驰至,翻身下马,向哥舒翰行礼,呈上圣旨。 哥舒翰一把接过,三两下展开细读。李白、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等人也伸长脖子,一同观看。 “这......”众人看完,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本以为朝廷已有处置吐蕃的定策,不料旨意含糊其辞。唯一明确之处,就是设立吐蕃都护府,命哥舒翰主军务,李白主政务,王维辅佐李白。 圣旨中对如何治理吐蕃一事含糊其辞,提出了两种方案:一是分封制,二是推行郡县制。两种方案的利弊都写得明明白白,要征询他们的意见。 “走,去找监军!”哥舒翰当机立断,带着众人直奔李乾的营帐。 一进帐内,众人都吃了一惊。 只见李乾的营帐里摆满了各种地图典籍,还有几个吐蕃人正在恭敬地回答李乾的问题。这些吐蕃人态度极为配合,对李乾的询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丝毫隐瞒。 李乾挥挥手,几个吐蕃人施礼退下。 “有什么事?”李乾伸了个懒腰问道。 “你自己看吧,这是陛下的圣旨。”哥舒翰将圣旨递过去,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李白、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也各自落座。 李乾接过圣旨,仔细阅读后问道:“两种治理方案各有利弊,你们觉得哪种更好?” “两种方案确实各有所长,很难说哪种更合适。”哥舒翰沉吟道,“分封制虽然容易生乱,但适合眼下形势。大唐即将与大食决战,需要大量钱粮,能省则省。待与大食之战结束后,有了充足财力,再推行郡县制也不迟。” “这么说,你是赞成分封制了?”李乾眉头一挑。 “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不过,我其实更赞同丞相的建议,推行郡县制最为稳妥,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哥舒翰眉头紧锁,显得难以抉择。 “太白兄怎么看?”李乾转向李白问道。 “唉!”李白长叹一声,“李林甫这奸贼虽然可恨,但我不得不承认,此人确有雄才大略,看得深远。推行郡县制确实是上策。” 李白空有报国之志却不得其门而入,与李林甫有很大关系,因此对他恨之入骨。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李林甫确实是治国奇才,他提出的郡县制能从根本上解决吐蕃问题,杜绝后患。 “我也赞成丞相的方案。”郭子仪和李光弼异口同声地表态。 “至于我嘛,对这种事从来没什么高见,不敢妄加评论。”李平西挠着头说,“不过监军说哪种好,我就支持哪种。” “滑头!”众人心知肚明,李平西确实不擅长这类决策,他的长处在于驰骋疆场。好在他还算聪明,出于对李乾的信任,选择唯李乾马首是瞻。 “监军,你的意见呢?”哥舒翰注视着李乾问道。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乾身上,等待他的高见。 “这两种方案,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李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分析道,“分封制确实省钱,朝廷只需每年赏赐些财物即可,缺点是虽无大乱但小乱不断。郡县制能从根本上杜绝叛乱,但耗费太大,吐蕃太穷,难以承担这个负担,这是必须考虑的问题。” 急性子的李平西忍不住问道:“监军说了这么多,到底哪种更好?” “只要解决了钱粮问题,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李乾微微一笑,“我们的眼光可以放得更远些,不必局限于吐蕃。其实我们身边就有一个大宝藏。” “宝藏?” “在哪里?” “这里!”李乾取过一张地图摊开,右手重重拍在上面。 “天竺!”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第239章 议征天竺 众人万万没想到,李乾竟会突然提及天竺,这个提议着实令人震惊。 哥舒翰、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王维五人眼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悟地频频点头。 唯独李平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满地嚷嚷:“监军,咱们在讨论治理吐蕃的方案,跟天竺有什么关系?您这不是跑题了吗?” “哈哈哈!”哥舒翰等人闻言,指着李平西开怀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揶揄。 “这有什么好笑的?”李平西更加困惑了。 见众人笑得愈发欢畅,李光弼实在不忍,解释道:“监军的意思是,若我们出兵灭了天竺,就能解决财政问题,推行郡县制自然就是最佳选择。” “灭天竺?”李平西惊得瞪圆了双眼,“就算灭了天竺,能弄到多少钱财?天竺除了糖还有什么好东西?” 确实,在当时,天竺最负盛名的就是其制糖技术。 唐太宗时期,朝廷曾派人前往天竺学习制糖工艺,这才让糖这种奢侈品传入中原。即便在当时,糖价比黄金还要昂贵,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享用。 “所以,我们得好好商议一下灭天竺的可行性,以及能带来什么好处。”李乾点头道。他提出这个建议,正是要集思广益,权衡利弊。 “此事确实需要慎重讨论。”哥舒翰等人异口同声地赞同,纷纷围坐成一圈。 哥舒翰率先发言:“天竺地域辽阔,物产丰富,人口众多。若能将其纳入版图,必将成为大唐取之不尽的宝库。届时,吐蕃都护府的财政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何止是够用,”李白兴奋地搓着手补充道,“据王玄策所言,天竺虽然四分五裂,战乱不断,但确实富庶非常。以大唐如今的军力,要征服天竺应该不难。” 提到王玄策,众人不禁想起这位传奇使节的壮举。 当年他出使天竺时,遭遇印度国王阿罗顺那的背叛,随从尽数被杀,自己也被囚禁。 但他机智逃脱,辗转尼泊尔借兵七千,又得吐蕃松赞干布派出一千二百精骑相助,最终组成一支万人的“多国部队”。 就是凭借这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王玄策毅然踏上了复仇之路,向印度发起了进攻。 阿罗顺那根本没把王玄策这支杂牌军放在眼里,派出数万象兵前来围剿。然而王玄策临危不乱,巧用火牛阵大破象兵,杀得阿罗顺那溃不成军。 在王玄策的指挥下,这支杂牌军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接连攻克城池。 阿罗顺那节节败退,走投无路之下只得逃往东印度求援。谁知王玄策穷追不舍,连东印度也一并击败。眼看东印度就要覆灭,国王尸鸠摩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遣使求和,献上大量财宝。 或许是考虑到即便灭了东印度,远在中原的唐朝也鞭长莫及,最终只会便宜了邻近的尼泊尔和吐蕃,王玄策这才接受了尸鸠摩的求和,放过了东印度。 至于罪魁祸首阿罗顺那,王玄策最终将其生擒活捉,连他的王后也一并俘获。 至此,王玄策的复仇大业圆满完成,这才班师回朝,押解着阿罗顺那回到长安向唐太宗献捷。唐太宗龙颜大悦,封王玄策为散朝大夫。 王玄策仅凭一己之力,借兵复仇,几乎灭了印度,这段传奇佳话足以与班超、傅介子等著名使臣的壮举相媲美。 “如此说来,”郭子仪若有所思,“天竺确实是个值得考虑的目标。” 李平西这才恍然大悟,摸着下巴道:“原来监军是这么个意思。若真能拿下天竺,那推行郡县制确实不在话下。” “不过,”王维谨慎地提醒,“天竺毕竟路途遥远,远征耗费巨大,还需从长计议。” 众人纷纷点头,开始热烈讨论起远征天竺的可行性、行军路线、后勤保障等具体问题。 营帐内,一场关于帝国未来扩张的战略会议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灭天竺的好处显而易见,完全能解决我们的钱粮问题,那就灭了它!”郭子仪握紧拳头,意气风发地说道。 天竺之名,唐人早有耳闻。尤其是唐僧西行取经后,唐人对天竺的了解更加全面。若能将其征服,好处不言而喻。 “大家都同意吗?”李乾环视众人。 “这等好事,岂有不同意之理?”李平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都合不拢了,“又有仗打了,真是美事一桩。” “同意!”哥舒翰、李白、郭子仪、李光弼、王维郑重其事地点头。 “灭天竺的好处毋庸置疑。不过我们还需商议具体打法,评估胜算。只有把这些都确定了,才能向陛下上奏。”李乾谨慎地说道。 光有好处还不够,必须根据自身实力来判断能否征服天竺,需要付出多大代价,这些都必须弄清楚。 “监军,这几天你一直在研究天竺吧?不如由你来说说。”哥舒翰期待地望着李乾。 “没错,我这几天确实在研究天竺。”李乾正色道,“红山宫中保存着大量关于天竺的记载,我仔细研读后得出结论,天竺可灭!而且代价不会太高,难度比起灭吐蕃简直不值一提。” “哦?”众人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追问:“此话怎讲?” “其一,天竺如今四分五裂,如同战国时期,小国林立,互不统属,彼此征战不休。若大唐出兵,他们只能各自为战,疲于应付。”李乾目光灼灼,侃侃而谈。 印度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但其历史长期处于分裂状态。自阿育王去世后,印度陷入混乱,屡遭外族入侵,最著名的当属亚历山大的东征了。 在中国南北朝至隋朝时期,印度曾有过短暂的统一,但也仅限于北印度地区。 随后白匈奴入侵,印度再度四分五裂,国力急剧衰退。在这种情况下,若唐朝大举进攻,以唐军的强悍战力,印度根本无力抵抗。 哥舒翰等人频频点头,对李乾的分析深表赞同。 “其二,天竺各部不仅互相倾轧,而且政治腐败,军力孱弱。王玄策仅凭借来的万余人杂牌军就差点灭了天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李乾继续深入分析。 王玄策的成功复仇,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天竺的政治腐败和军力衰弱。 一支临时拼凑的杂牌军就能横扫印度,足见其军事实力之低下。这一特点不仅古代如此,在现代中印边境战争中,中国仅用四万军队就击溃了印度二十二万大军。 “正是如此!”哥舒翰声音高亢,略显尖锐,“更何况这次我们将率领大唐精锐出征。唐军的战斗力远超吐蕃和尼泊尔军队,天竺如何抵挡?” 唐军的战斗力确实远胜尼泊尔和吐蕃联军,若由唐军亲自出征,天竺必将溃不成军。 “其三,吐蕃地势高峻,从吐蕃出发可居高临下,俯瞰天竺。”李乾继续剖析。 西藏高原居高临下,俯瞰印度平原。 正因如此,尼赫鲁的“大印度”构想中就包含了西藏地区。只要守住西藏,就能对印度形成战略优势。 据说,一千公里射程的导弹从西藏发射,射程可增至三千公里,这让印度人如何不惧? “从天竺向吐蕃运送物资,远比从内地经积石山要方便得多。再者,天竺盛产大象,是极好的运输工具,运载量大且速度不慢。”李乾又抛出一个优势。 历史上从青海入藏的路线确实艰难异常。清朝时期,朝廷使者赴藏甚至不走此路,而是乘船出海,在印度上岸后经藏南入藏。 征服天竺将彻底解决吐蕃的后勤问题。从天竺运送物资远比从内地经积石山方便得多,可为唐朝节省大量人力物力。 1962年的中印边境战争中,中国速战速决后就撤军,正是因为后勤补给困难,不利于持久作战。 “唯一的不利因素是印度气候炎热,可能引发水土不服。但只要准备充分,这个问题可以克服。”李乾提醒道。 “有这么多优势,天竺非灭不可!”哥舒翰重重拍案,发出巨响,激动地说:“监军真是高明,如此棘手的问题,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实在了不起!” “灭天竺一事,只待吐蕃局势稳定后即可出兵。”李白同样振奋不已。 “我们这就向陛下上奏,禀明此事。”郭子仪大手一挥,就此定下决策。 第240章 血色龟兹 龟兹城下,昔日的黄土城墙已被鲜血浸染成黑褐色,在烈日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城下堆积的尸体如同小山,一个巨大的血湖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自大食围城以来,侯赛因·优福原本信心满满。他手握重兵,计划通过轮番进攻耗尽唐军战力。然而,持续近一个月的猛攻后,龟兹城依然巍然屹立,反倒是大食军队先显疲态。 “传令,暂停进攻!”侯赛因·优福不得不下令休整。城墙上的唐军终于得以喘息。 短暂的休整后,大食军队改变了战术。他们不再持续猛攻,而是改为间歇性的袭扰。侯赛因·优福终于认清现实,龟兹城坚不可摧,唯有长期围困一途。 这场东征,大食看似战果辉煌,西域除安西四镇外尽入囊中。 但侯赛因·优福心中却充满挫败。那些占领的土地多是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真正有价值的安西四镇仍牢牢掌握在唐军手中。 “该死!”侯赛因·优福一拳砸在案几上。他自诩足智多谋,却对这座坚城束手无策。 更让他头疼的是,封常清正在后方不断袭扰。起初只是小股部队劫掠辎重,如今却已发展成能正面击溃大食军队的强大力量。 “报!又一支辎重队遭袭!”传令兵的声音充满惊恐。 侯赛因·优福脸色铁青。他曾派重兵护卫辎重,却始终跟不上封常清扩张的速度。现在,这支唐军不仅能劫掠辎重,更能正面击溃他的部队。 “立即派兵清剿!”侯赛因·优福怒吼道。但每次行动要么扑空,要么反遭伏击,损兵折将。 城墙上,唐军将领望着城外焦头烂额的大食军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来,局势要逆转了。” 这不是封常清有多大的能耐,而是侯赛因·优福自己种下的恶果。他推行伊斯兰化的铁血政策,强迫各族改信,在丝绸之路上树敌无数。 讽刺的是,这正是大食立国的根基,明知会招致反抗,却不得不为。 经过深思熟虑,侯赛因·优福制定了新战略,围困安西四镇,同时分兵河湟,切断唐军后路,再直指长安。 然而计划还未实施,就传来王忠嗣复职的消息,这位老对手已率重兵驻守河湟,彻底封死了东进之路。 “又是他!”侯赛因·优福咬牙切齿。 天宝元年小勃律之战,正是王忠嗣粉碎了大食与吐蕃的联军。 面对这个宿敌,他不得不改变计划,先解决安西四镇,再图河湟。他盘算着唐蕃大战至少要持续一年半载,自己还有机会。 但命运给了他更残酷的打击,吐蕃灭亡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般传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帅帐中,侯赛因·优福暴跳如雷,吼声震得帐幕簌簌作响。将领们低头不语,心中暗想:“这已是多方证实的消息,大帅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最初听闻时,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吐蕃这样的强国,怎会一朝覆灭?但随着战报不断传来,细节逐渐清晰,将领们不得不接受这个震撼的事实。 唯独侯赛因·优福拒绝相信。 不是他不够明智,而是这个消息意味着灾难,唐军数十万远征军即将回师西域。这支生力军的到来,将彻底粉碎他苦心经营的东征计划。 打进唐国,是大食百年夙愿。如今机会就要化为泡影,侯赛因·优福宁愿相信安拉已死,也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帐外,夕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仿佛预示着一个帝国梦想的破灭。 “呼——呼——”侯赛因·优福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惊涛骇浪。 良久,他终于恢复平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传令!昼夜不停,轮番攻城!不拿下安西四镇,誓不罢休!” 他深知,必须在唐军西进前拔除这四颗钉子。 否则,待唐朝大军压境,他将腹背受敌,再无胜算。若能先下四镇,尚有一战之力。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龟兹城内,安西都护府。 高仙芝与众将正在议事。 “大食军确实骁勇,这是我军遭遇的最强对手。”一员将领由衷感叹,“虽恨侯赛因·优福入骨,却不得不承认其治军有方,麾下将士堪称劲旅。” 尽管安西军曾多次击败大食,此战仍让众将震撼。这支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军纪严明,在宗教狂热驱使下更是悍不畏死。 “确实如此。”众将纷纷附和。 “再精锐又如何?龟兹城依旧固若金汤。”另一将领豪迈道,“大食围城以来,死伤惨重,却奈何不得我们分毫。” “若我军兵力充足,早就让大食溃不成军了!” 唯独高仙芝沉默不语,眉头紧锁。众将察觉异样。 “都护,何事忧虑?”有人小心翼翼询问。 “我所忧者,非侯赛因·优福,而是吐蕃。”高仙芝目光如炬。 “此话怎讲?”众将不解。 “我们期盼朝廷援军解围,但援军必先解决吐蕃之患。若吐蕃有变,侯赛因·优福必有动作。”高仙芝眉头深锁,“如今大食攻势疲软,恰恰说明吐蕃那边风平浪静。如此看来,援军怕是遥遥无期。” 自龟兹被围,高仙芝与外界的联系完全断绝。唯一能获取外界消息的途径,就是通过观察侯赛因·优福的军事动向。 大食军队攻势疲软,暗示着吐蕃局势的平静,甚至可能正在恶化,这让高仙芝心中的忧虑如潮水般涌来。 众将沉默不语,帐内气氛凝重。 “报!”一名亲卫急匆匆闯入,声音中带着紧张:“都护,大食军队大举进攻,兵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什么?”众将大惊失色。大食突然增兵,绝非吉兆。 “随我来!”高仙芝一跃而起,率先冲出。 登上城头,只见大食军队如黑色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望不到尽头。这般阵势,显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龟兹。 “嘶——”众将倒吸凉气,面露惊惧。 “哈哈哈!”高仙芝却突然仰天大笑,满面红光,仿佛已经取得了重大胜利。 “都护,您这是...?”众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是天大的好事!”高仙芝右手一挥,如雷霆劈落:“吐蕃战事必有重大突破,甚至可能已经平定!若非如此,侯赛因·优福绝不会如此疯狂进攻。你们看这阵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他这是狗急跳墙,要孤注一掷了!” 众将仔细观瞧,果然如此。虽然仍心存疑虑,但对高仙芝的信任让他们选择了沉默。 “弟兄们!”高仙芝高声呼喊,声音在城头回荡:“大唐已灭吐蕃,援军指日可待!我们一定要坚守到底!” 他虽不知吐蕃战况究竟如何,但为了提振士气,竟歪打正着说出了实情。 “誓死坚守!”唐军将士群情激昂,吼声震天,杀气直冲云霄。这一刻,龟兹城头的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第241章 长安庆功宴 长安城内,百姓载歌载舞,欢庆平定吐蕃的喜讯已持续十日有余。 街巷间张灯结彩,酒肆茶楼人声鼎沸,处处洋溢着欢腾的气氛。这般盛况,皆因吐蕃之胜实乃开疆拓土之壮举。 吐蕃之地与大漠不同,这是华夏数千年首次将其纳入版图。 昔日唐朝平定突厥,不过是重现汉武帝征服匈奴的伟业。而今日吐蕃归唐,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开疆拓土,一举拓地近万里,岂能不令人欣喜若狂? 麟德殿内,庆功宴正酣。李隆基龙颜大悦,举杯痛饮,豪情万丈。 群臣亦开怀畅饮,陈玄礼更是豪迈,弃杯换坛,引得众人纷纷效仿。一时间,殿内酒香四溢,欢声雷动。 “陛下,龙体要紧啊!”高力士见李隆基也要抱坛痛饮,连忙劝阻。 “扫兴!”李隆基不悦道:“华夏数千年方有此盛事,朕岂能不痛饮?” 高力士苦着脸道:“陛下年事已高......” “朕这身子骨比牛还壮!”李隆基拍着胸膛,声若洪钟:“廉颇老矣尚能饭,朕堂堂天子,还不如一个将军?” 见皇帝执意如此,高力士只得退下。李隆基当即举坛豪饮,群臣纷纷响应,殿内气氛愈发热烈。 李林甫面前摆着两坛美酒,脸上堆满笑容。此次平定吐蕃,他负责粮草调度,功不可没。 而杨国忠虽也举坛豪饮,实则心不在焉,心中暗恨李乾抢了他的风头。 宴席间,李隆基忽而起身,朗声道:“众爱卿,今日之胜,非朕一人之功,乃我大唐君臣同心之果!来,再饮一坛!”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应和,举坛痛饮。殿外,长安城的欢庆声与殿内的祝酒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大唐盛世的最强音。 杨国忠举着酒坛,脸上堆满笑容,眼底却暗藏怒火。 平定吐蕃这等不世奇功,本该是他登上丞相之位的垫脚石,却被李乾生生截断。此刻他虽在宴席上推杯换盏,心里却已将李乾咒骂了千百遍。 “你们知道吗?我们龙武军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陈玄礼满面红光,酒气熏天,开始为麾下将士大吹法螺:“积石山那一仗,就是龙武军打下来的!那些小崽子们,连天险都拦不住他们!” “那是自然!龙武军都会飞了,区区积石山算什么?”众人借着酒劲,纷纷附和。积石山之战早已传遍长安,谁都能说上几句。 “可不是嘛!”陈玄礼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古往今来,用兵之道无非陆战水战,谁见过从天而降的?除了我们龙武军,谁也办不到!” 说着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扯着嗓子问:“我们龙武军,厉害不厉害?” “厉害!厉害!就数你陈大将军的嗓门最厉害!”李隆基竖起大拇指,似笑非笑地说道。 陈玄礼像只骄傲的公鸡般梗着脖子,全然不觉皇帝话中的揶揄之意。群臣见状忍俊不禁,这陈大将军的脸皮,怕是比长安城墙还厚。 宴席间,君臣推杯换盏,话题始终围绕着平定吐蕃的壮举。 尽管李乾的战术早已为人熟知,但每每提起,众人仍津津乐道。毕竟,这是华夏数千年来首次将吐蕃纳入版图,说上千遍万遍也不嫌多! “陛下,治理吐蕃的方案可有回音了?”杨国忠借着酒劲,大声问道。他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分封之策,这是他在这场大胜中唯一能分一杯羹的机会。 “放心,有李乾在,还怕没办法?”李隆基对李乾信心十足。 群臣纷纷点头称是。从积石山天险到逻些坚城,李乾何曾让人失望过? “李乾从没让人失望过,你说是不是?”李隆基打了个酒嗝,意味深长地看着杨国忠。 杨国忠闻言,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李乾何止让他失望,简直是让他绝望。原本精心谋划的随军出征、建功立业的美梦,全被李乾搅得粉碎,令他错失这千载难逢的立功良机。 “是是是。”杨国忠强压怒火,违心附和。这番做派,着实难为他了。 “陛下,李乾的奏章到了。”就在杨国忠话音未落之际,高力士从太监手中接过奏章,恭敬呈上。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群臣纷纷放下酒杯碗筷,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隆基。 吐蕃治理之策事关重大,朝野瞩目,众人都想一探究竟。 李隆基用袖子胡乱抹去嘴角的酒渍,一把抓过奏章,三两下展开细看。只见他脸色骤变,显是吃惊不小。 “陛下,出何事了?”有性急的大臣忍不住发问。这正是众人心中所想,纷纷暗自点头。 李隆基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奏章,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大笑:“朕就说李乾不会让人失望!他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真有办法,真有办法!”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真有办法”,先是满脸惊讶,继而化作欣慰,最后竟是无比畅快。 “陛下,到底是什么办法?”群臣再也按捺不住,齐声追问。 然而李隆基却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细细品味,咂摸着嘴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这分明是在卖关子,吊人胃口。群臣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 “你们猜猜看。”李隆基欣赏着众臣急切的模样,心情愈发舒畅。 “呃......”殿内响起一片磨牙声。 “陛下,可是推行郡县制?”李林甫眉头一挑,试探着问道。 “不错,正是推行郡县制。不过比爱卿的法子高明多了。”李隆基挺直腰板,眼中精光四射,“推行郡县确实耗费巨大,这令朕忧心忡忡。眼下大唐既要平定吐蕃,又要准备与大食决战,钱粮缺口甚大。而李乾的计策,不仅能推行郡县,还能解决钱粮问题。” “这不可能!”群臣异口同声地表示怀疑。 “陛下,李乾这是在欺君罔上!”杨国忠终于逮到机会攻击李乾,立即高声诋毁,“吐蕃穷得只剩牦牛粪,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变不出钱粮来。臣请治李乾欺君之罪!” “杨钊,休得胡言!”陈玄礼勃然大怒。李乾是他爱将,攻击李乾等于在剜他的心。 “你连奏章都没看过就妄加指责?陛下,臣请治杨钊妄言之罪!凡事要讲证据,你这般信口雌黄,也配为朝中重臣?陛下,必须严惩杨钊!” 李林甫岂会放过这个打压杨国忠的机会?他立即附和道:“杨大人此言差矣!大将军所言极是,凡事须得明察秋毫。你连奏章都未过目,就妄断李乾欺君,未免太过武断。” 太子李亨也站出来为李乾说话:“杨大人,当初朝野都说唐军无法越过积石山,李乾不也做到了?你今日之言,岂非与当初那些短视之人如出一辙?” 杨国忠这番莽撞之举,引得不少大臣纷纷附和。殿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杨钊,你确实太过鲁莽。”李隆基沉声道,“如此妄言,不能不罚。着降一级!” 杨国忠心中郁结难平。平定吐蕃后,朝中大臣多有升迁,唯独他不仅无功,反而被降级,当真是有苦难言。 “陈玄礼,你来宣读奏章。”李隆基将奏章抛给陈玄礼。这个举动意味深长,显然是在回报陈玄礼派龙武军出征的功劳。 陈玄礼喜形于色地接过奏章,展开一看,却惊得声音都变了调:“灭...灭天竺?” “灭天竺?”李林甫最先反应过来,拍案叫绝:“妙!妙计!此计大妙!” 他眼中精光闪烁,立即领会了其中深意:“天竺物产丰饶,若能取其财富,何愁吐蕃治理之资?李乾此计,实乃一箭双雕!” 殿内群臣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赞叹不已。 唯独杨国忠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他本想借机打压李乾,却不料反被将了一军,此刻心中五味杂陈,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李隆基龙颜大悦,举杯道:“众卿,为李乾的妙计,干杯!” “为李将军妙计,干杯!”群臣齐声应和,殿内气氛再次热烈起来。这场朝堂博弈,以李乾的远见卓识完胜告终。 第242章 尼泊尔献土归降 吐蕃贫瘠,穷得只剩牦牛粪,要在当地推行郡县制,最大的难题就是钱粮筹措。 这个难题困扰着李隆基和满朝文武多时,谁也没想到李乾竟能提出如此高明的解决方案,征服天竺! 这个提议确实出人意料,但细细想来,却是个绝妙的计策。 虽然群臣未曾亲临天竺,但对这个国度却并不陌生。 这主要得益于两个人的贡献,一个是玄奘法师的《大唐西域记》,另一个则是王玄策的亲身经历。 玄奘西行取经的故事,后来被吴承恩写成《西游记》,广为流传。 但在唐朝,人们是通过玄奘的《大唐西域记》来了解天竺的。这部著作详尽记载了天竺的风土人情,几乎成为唐朝官员了解天竺的必读书目。 王玄策更是一位传奇使者,他不仅深入了解天竺,还差点将其征服。他的见闻也成为唐朝了解天竺的重要来源。 通过这些记载,唐人们清楚地知道,天竺土地富饶,人口众多,疆域辽阔,却又四分五裂,国力分散。 若唐朝出兵征讨,难度并不大。 征服天竺不仅能解决吐蕃治理所需的钱粮问题,更能为唐朝开辟新的财源,大幅增加财政收入。 有了充足的财力支撑,唐朝就能扩充军备,为大食之战增添胜算。 “妙计!当真是妙计!”群臣齐声赞叹,声震殿宇。 陈玄礼更是得意洋洋地质问杨国忠:“杨钊,你方才说李乾欺君,如今这灭天竺之策如何?可还是欺君之言?” 杨国忠中伤李乾,无异于在陈玄礼心头插刀,他岂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杨国忠恼羞成怒,却无言以对,只能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呵呵。”陈玄礼乘胜追击,“杨钊,你这是理屈词穷了吧?” 群臣暗自窃笑。向来仗势欺人的杨国忠,今日终于踢到了铁板,偏偏对手是他惹不起的陈玄礼。 “好了。”李隆基摆手制止,笑着对群臣道:“现在你们明白朕为何如此欣喜了吧?李乾这道奏章,就是最好的下酒菜。来,干杯!” 说罢连饮三杯,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酒杯。 李乾的奏章解决了唐朝最紧迫的钱粮问题,确实值得痛饮庆贺。群臣纷纷举杯相陪。 “灭天竺的利弊,李乾在奏章中已经写得明明白白。诸位爱卿可有异议?”李隆基高声问道。 李乾的奏章条理分明,论证充分,群臣哪里还能提出异议?众人纷纷摇头,表示赞同。 “既然众卿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李隆基起身踱步,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深邃:“当年王玄策能灭天竺而未灭,实乃远见卓识。彼时天竺距我大唐遥远,若强行占领,只会便宜了吐蕃和尼泊尔,反倒为我大唐埋下祸根。” 他踱到殿中央,环视群臣:“天竺与吐蕃、尼泊尔接壤,若当时灭了天竺,这些好处必然落入吐蕃之手。尼泊尔尚可,毕竟相距遥远。但若让吐蕃得到天竺的疆域和人口,其国力必将暴涨,对我大唐将是何等威胁?王玄策此举,实乃深谋远虑。” 说到此处,李隆基突然转身,右手高高举起,重重挥下:“但今时不同往日!吐蕃已灭,这天竺也该有个了断了!朕决定:准哥舒翰在吐蕃局势稳定后,即刻出兵天竺!” 他顿了顿,继续道:“天竺气候炎热,四季如夏,随时可出兵。朕给哥舒翰十万大军,何时出兵,全由他自行决断!” 这一决定给了哥舒翰极大的自主权,充分体现了李隆基对这位边关大将的信任。 “至于李乾...”李隆基眼中精光一闪,“命他率军撤回河湟之地休整,准备进军西域。不过在进军西域之前...” 他提高声调:“朕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庆贺平定吐蕃之功!命李乾率领有功将士回京受赏!” 说到此处,李隆基停顿片刻,声音陡然拔高:“此次庆典,务必要办得盛大隆重!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大唐的威仪!” 殿内群臣闻言,无不肃然。 这不仅是一场庆功宴,更是向天下宣示大唐国威的绝佳机会。李隆基显然是要借此震慑四方,为接下来的西域之战造势。 ----------------- 逻些城外,哥舒翰的帅帐内灯火通明。 哥舒翰、李乾、郭子仪、李白、李光弼、李平西等一众将领齐聚一堂,正在热烈讨论出兵天竺的战略部署。帐内人声鼎沸,众将情绪高涨,各抒己见。 “终于要灭天竺了!这一天我们等太久了!” “天竺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物产丰饶,若能拿下,对我大唐有百利而无一害!” “王玄策当年功亏一篑,如今该由我们完成这个壮举了!” 众将听闻要出兵天竺,无不欢欣鼓舞。 王玄策以一介使者之身,不动用唐朝一兵一卒就差点灭了天竺的传奇故事,在军中广为流传。如今能亲自完成这个未竟的事业,怎能不让人热血沸腾? “天竺的糖、香料、象牙,都是难得的珍品,这次一定要多弄些回来。” “尤其是糖!我大唐每年从天竺进口那么多,还是供不应求。这次不仅要抢糖,更要把制糖工匠都带回长安!” 说起天竺特产,最让唐军将士念念不忘的还是糖。 在这个时代,糖价比黄金还要贵重。虽然唐太宗曾两次派人去天竺学习制糖技术,但由于甘蔗种植尚未形成规模,大唐的糖产量依然有限,主要依赖进口。 听着众将的议论,李乾忽然神秘一笑:“诸位还漏说了一样天竺特产。” “哦?”众将顿时来了兴趣,连哥舒翰、郭子仪等人都竖起耳朵。 “天竺美人啊!”李乾朗声道。 “天竺能有什么美人?”众将大失所望,纷纷摇头。 “你们这就外行了。”李乾促狭地眨眨眼,“天竺美人不仅珠光宝气,还会在鼻子上穿孔,戴上金银饰品......” “穿鼻子?那不是跟牛马一样了?”李平西一脸嫌弃地打断道。 “你这人真没情趣!”李乾无奈扶额。这个李平西,天生就是个煞风景的主儿。 帅帐内爆发出一阵哄笑,气氛愈发热烈。在这欢声笑语中,一个远征天竺的宏伟计划正在逐步成形。 帅帐内爆发出一阵哄笑,众将看着李平西窘迫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天竺美人不仅奔放,还最擅长调教像李平西这样的木头疙瘩。”李乾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李平西,这次出征,本监军定要给你多配几个。” “对对对!”众将齐声附和,看着李平西涨红的脸,笑得更加开怀。 哥舒翰故作严肃地拍拍李平西的肩膀:“本帅做主,这次天竺美女任你挑选,要多少有多少!” “饶了我吧!”李平西哀嚎一声,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正当帐内欢声笑语之际,亲卫匆匆来报:“禀大帅、监军,尼泊尔使者求见。” “尼泊尔使者?”哥舒翰和李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哥舒翰压低声音问道:“监军以为,尼泊尔此番来意为何?” 李乾轻抚下巴,若有所思:“依我看,多半是来示好求和的。我们灭了吐蕃,尼泊尔岂能不惧?” “传他进来。”哥舒翰点头赞同,转向众将道:“我们尚未腾出手来处置尼泊尔,他们倒先坐不住了。看来这灭吐蕃的震慑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李白抚掌笑道:“尼泊尔弹丸之地,我大唐要灭之易如反掌。他们这是吓破了胆啊!” 脚步声渐近,亲卫领着一位身着裘衣皮帽的中年男子入帐。 使者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出,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活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见过大帅,见过监军。”使者深施一礼,姿态谦卑至极。 哥舒翰大手一挥:“免礼。说吧,尼泊尔王派你来所为何事?” 使者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蝇:“小臣奉王命前来...献土归降。尼泊尔国小力微,地狭民寡,还望大唐...莫要嫌弃。”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仿佛生怕大唐拒绝这份“薄礼”。 “献土归降?”众将面面相觑,这个结果着实出乎意料。 就连李乾也难掩惊讶。 他原以为最多是来求和,没想到尼泊尔竟然直接举国来降。这仗还没打,敌人就先投降了,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第243章 东西两线的抉择 尼泊尔虽小,多高山密林,国力微弱,即便归顺对大唐助益有限。 但土地从来都是多多益善,哥舒翰与李乾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心中已有定见。 “你们有何要求?”哥舒翰开门见山。尼泊尔主动归降,必有所求,此事需先问个明白。 “任凭大唐处置。”使者小心翼翼地回答,竟是无条件投降。看来尼泊尔确实被大唐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 这也难怪,与吐蕃相比,尼泊尔国力相差十万八千里。 连吐蕃这样的高原霸主都被大唐所灭,小小尼泊尔怎能不惧?吐蕃尚且不是大唐对手,尼泊尔又能拿出什么筹码? “当真没有其他要求?”李乾再次确认。 使者迟疑片刻,终于开口:“听闻大唐物阜民丰,若能让吾王定居长安,于愿足矣。” 这哪里算得上条件?即便使者不提,大唐也会如此安排。赐予美宅良田,让尼泊尔王在长安安享富贵,本就是大唐对待归顺者的惯例。 “准了。”哥舒翰郑重应允,“大唐从不亏待真心归顺之人。只要尼泊尔王诚心归顺,他的心愿自会得到满足。” “谢大帅!谢监军!”使者喜出望外,终于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望着哥舒翰和李乾,如同瞻仰神明,满脸崇敬。 长安的繁华富庶天下闻名,能成为大唐子民是莫大的荣幸。 放眼天下,虽有吐蕃、大食这样的强国,但其都城远不能与长安媲美。对贫穷的尼泊尔王而言,定居长安简直是天大的福分。 “大帅所言,一言九鼎。”李乾进一步安抚道,“你可知道大唐当年如何处置颉利可汗?” 使者连连点头。这段历史他自然知晓,颉利可汗趁隋末乱世肆虐中原,迫使唐高祖称臣纳贡。 但大唐生擒颉利后,不仅未加杀害,反而赐予高官厚禄,让其在长安安享晚年。 “颉利与我大唐有血海深仇,尚且如此优待。”李乾语重心长,“尼泊尔王主动归顺,大唐岂会亏待?必让他在长安享尽荣华富贵。” 使者闻言,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家君王在长安的锦绣前程,那是尼泊尔王室几代人都不敢想象的福分。 当然,唐朝对颉利可汗的处置也并非全然仁慈。 每逢盛大宴会,这位曾经的草原霸主不得不穿上突厥服饰,在宴席间起舞助兴。 这种精神上的羞辱,远比肉体上的惩罚更让他痛苦。最终,颉利可汗在屈辱与愤懑中郁郁而终。 相比之下,尼泊尔对唐朝毫无威胁,又是主动归降,自然不会遭受这般待遇。只要尼泊尔王安分守己,在长安安享富贵绝非难事。 “谢监军恩典!”使者闻言大喜,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当然知晓颉利可汗的遭遇,相比之下,尼泊尔王的待遇简直好得太多。 接下来的事宜就简单了,使者详细介绍了尼泊尔的情况,哥舒翰与李乾与众将商议后,决定派一员将领率两千精兵进驻尼泊尔。 同时要求尼泊尔王尽快启程前往逻些,以便随唐军一同返回长安。使者对此一口应允。 随着哥舒翰一声令下,两千唐军在使者引领下,浩浩荡荡向尼泊尔进发。 就在处理完尼泊尔事宜后,李隆基的圣旨如期而至。 旨意主要有二:一是正式批准征讨天竺的计划,授权哥舒翰全权负责,择机出兵。这等于给了哥舒翰极大的自主权,让他振奋不已,誓要一举拿下天竺。 二是严令李乾即刻撤军,因为安西都护府的形势已岌岌可危,高仙芝能支撑多久谁也无法预料。唐军必须尽快撤回河湟之地休整,待平定吐蕃庆典结束后,立即挥师西进,与大食决战。 这个时间点至关重要,必须在安西四镇陷落之前完成西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以唐朝的国力和唐军的战力,即便安西四镇失守也能夺回,但必将付出惨重代价。 若能及时西进,不仅能避免这些损失,更能与高仙芝里应外合,给大食以沉重打击。 接到圣旨后,哥舒翰与李乾立即召集众将商议撤军事宜。 “诸位!平定吐蕃一战,我们取得了圆满成功!”哥舒翰环视众将,只见人人昂首挺胸,喜形于色,仿佛又打了一场大胜仗。 撤军意味着吐蕃战事真正落下帷幕,这怎能不让将士们欢欣鼓舞? “哈哈!”众将发出会心的笑声,甜如饮蜜。 “吐蕃之地,华夏数千年未能纳入版图,如此奇功成于我辈之手,这是我们莫大的荣耀!”哥舒翰豪情万丈,“人生若此,夫复何憾!” “人生若此,夫复何憾!”众将齐声呼应,声震云霄。 “陛下旨意已到,命我等即刻撤军。”哥舒翰剑眉一扬,“撤回的将士将在河湟之地休整,待庆典结束后即开赴西域。另有部分将士需留守吐蕃,待局势稳定后出征天竺。愿意留下的,现在可以报名。” 帅帐内一片沉寂,众将紧闭双唇,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偌大的军帐内落针可闻。 “怎么?灭天竺这等美差,你们都没兴趣?”哥舒翰剑眉倒竖,声若洪钟。 众将依旧沉默不语。 “那愿意撤军的,说话!”李乾目光如电,扫视众人。 “撤军!撤军!”众将异口同声,竟无一人迟疑。 “你们......”哥舒翰指着众将,气得直跺脚,“打大食是打仗,灭天竺就不是打仗了?怎么都想着撤?” 灭天竺虽也是一战,但天竺四分五裂,国力孱弱,哪比得上与大食的巅峰对决? 更何况,唐朝与大食鏖战数十载,如今终于可以集中兵力决战,这等惊天动地的大战,谁愿错过? “大帅息怒。”李乾笑着打圆场,“这不是您的错,实在是......长相问题。” “啊?”哥舒翰一时语塞。这明明是战略选择,怎么扯到长相上了? “哈哈哈!”众将终于憋不住,哄堂大笑。难得见到威严的哥舒翰吃瘪,实在有趣。 “大帅您看,”李乾挺直腰板,故作正经,“您这虎背熊腰的,看着就吓人。哪像我这般俊朗,能迷倒万千少女。” 众将强忍笑意,紧抿嘴唇。毕竟去留大权还在李乾手中,谁也不敢造次。 “监军真会自夸!”偏偏李平西不长眼,小声嘀咕。 “李平西!你说什么?”李乾耳尖,眼中精光暴射,“好,你就留下来陪大帅吧!” “别啊监军!”李平西吓得跳起来,“我错了!您比潘安还俊,宋玉再世也不及您万一啊!” “晚了!”李乾不为所动。 “监军开恩啊!”李平西哀嚎连连,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众将看得直乐。李乾分明早有意让李平西留下,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这傻小子居然没看出来。 “李平西,”李白实在看不下去,出言提醒,“监军早就属意你留下了。” “凭什么啊?”李平西仍不死心。 “谁让你不善谋划呢?”李白拍拍他的肩膀,语带同情,“天竺之战没那么多弯弯绕,正适合你。可大食之战不同,万里疆域,兵精粮足,必是连番恶战,需要运筹帷幄之才。” 李平西这才恍然大悟,垂头丧气地认命了。众将见状,又是一阵哄笑。帅帐内原本凝重的气氛,在这番插科打诨中轻松了不少。 李白所言极是。大食帝国疆域辽阔,西起地中海,东至西域,幅员万里,与大唐不相上下。 其人口众多,物产丰饶,军队训练有素,精锐善战。一旦开战,绝非一两场战役就能决出胜负,必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系列大战。 “更重要的是,”李白继续分析,手指轻点案几,“大食人才辈出,除了众所周知的东方总督、西方总督和哈里发外,还不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英雄豪杰。要与之抗衡,我大唐必须精锐尽出。” 他转向郭子仪和李光弼,笑道:“像他们这样善谋善战之将,比你更适合参与这场大战。” 李平西听得目瞪口呆,一时语塞。李白这番分析鞭辟入里,令他无从反驳。 “不止是李平西,”李乾接过话茬,声音铿锵有力,“凡只会冲锋陷阵的莽将,都留下来征讨天竺。唯有智勇双全、善于用兵者,才有资格参与这场与大食的巅峰对决!” 从吐蕃撤军的主力几乎都要投入与大食的决战。 哥舒翰和李乾为此反复商议,整整耗费一天时间才完成人员调配。 这本该是一道军令就能解决的事,却因留下的将领们心有不甘,纷纷前来求情,这才拖延了这么久。 “大帅,让我也去吧!” “”监军,我保证不莽撞!” 帅帐外,请命的将领排成长队。他们宁愿在巅峰对决中马革裹尸,也不愿错过这场必将载入史册的大战。 哥舒翰和李乾不得不一一安抚,耐心解释每个人的职责所在。 夕阳西下时,李乾站在营帐前,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轻声道:“此战过后,西域格局将彻底改变。我们今日的分兵,实则是为大唐的未来布局。” 哥舒翰点头赞同:“天竺虽弱,却是重要的后方补给;大食虽强,终将臣服于我大唐铁骑之下。” 夜幕降临,军营中篝火点点。东西两线的战略部署已然确定,只待明日启程,各自奔赴属于他们的战场。 第244章 凯旋之师 逻些城外,唐军列阵如山。 二十万大军顶盔贯甲,背负硬弓劲矢,腰悬寒光闪闪的弯刀。人如蛟龙,马似猛虎,军容之盛,气势之雄,令天地为之变色。 军阵前方,数十辆囚车格外醒目。 墀德祖赞、大论、小论、整事相等吐蕃君臣垂首蜷缩其中,昔日威风荡然无存,只剩满面颓丧。 “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李乾、哥舒翰在一众将领簇拥下策马而来。 李乾勒马环视,见唐军士气高昂,人人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不由满意地点头。 “弟兄们!”哥舒翰声若洪钟,“二月里,我们自大非川出发,攻积石,入吐蕃,围逻些,终至今日大获全胜!” “大唐万岁!”将士们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震彻云霄。这场载入史册的胜利,无论说多少遍都令人热血沸腾。 哥舒翰继续道:“我们解救万千吐蕃百姓,立下不世奇功。今日,就是你们凯旋归朝之时!”他磁性的嗓音极具感染力,将士们无不昂首挺胸,豪情万丈。 “吐蕃之事,你们尽管放心!”哥舒翰拍着胸膛保证。三十万大军一分为二,十万留守吐蕃,二十万凯旋备战。有哥舒翰坐镇,吐蕃自然稳如泰山。 “监军,你也说几句。”哥舒翰转向李乾。 作为平定吐蕃的最大功臣,李乾当仁不让:“弟兄们!我只有一句话。带着胜利的荣耀,凯旋而归吧!让我们的喜悦传遍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大唐万岁!”欢呼声再次响彻天际。能够带着如此辉煌的战绩荣归故里,向亲人讲述自己的英勇事迹,这是何等荣耀! “撤军!”李乾右手一挥,如惊雷劈落。 “隆隆”的马蹄声中,龙武军率先开拔。 这支最先攻破积石山天险的劲旅,此刻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阳光照耀下,将士们红光满面,雄姿英发,朝着积石山方向浩荡而去。 这是对他们浴血奋战的最好褒奖,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凯旋的队伍如一条巨龙,在吐蕃高原上蜿蜒前行,将胜利的喜讯传向远方。 李乾策马来到墀德祖赞的囚车前,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赞普,你心心念念要打进长安,如今大唐成全你,让你去长安定居。” 他故意顿了顿,“长安的繁华,连大食都城都比不上,更别说你们这逻些了。此去长安,你可要多备几副眼珠子,免得被晃花了眼,没得替换。” 这番半是调侃半是讥讽的话语,让墀德祖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打进长安、占有唐朝的花花世界,本是吐蕃数代赞普的夙愿。 如今他确实要去长安了,却是以俘虏的身份,这巨大的反差令他羞愤交加。可作为阶下囚,他只能将满腔怨愤深埋心底。 “好好看看逻些吧,”李乾马鞭一指,“这恐怕是你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它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直插墀德祖赞心口。他明知此刻再看逻些只会徒增痛苦,却又忍不住贪婪地凝望。 这座曾经属于他的都城依旧巍峨,却已换了主人。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他靠在囚车上哽咽道:“列祖列宗,不肖子孙无颜见你们于九泉啊!” 不仅是他,大论、小论、整事相等吐蕃臣子也都痛哭流涕。大论泪流满面地对小论说:“若是当初我们能精诚合作,吐蕃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都怪我嫉妒你的才干,处处排挤你......” 小论却出奇地平静:“大论,国已破,家已亡,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大论长叹一声,再无言语。 李乾挥手示意,唐军押解着这群亡国君臣启程。哥舒翰、李白、李平西和王维一路相送,依依不舍地送出百里之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送到这里吧。”李乾勒马止步。 哥舒翰紧握缰绳,眼中满是不舍:“李兄弟,我真想与你并肩征战西域。此生能与你相识,并肩平定吐蕃,哥舒翰死而无憾!” “哥舒兄言重了。”李乾回想起二人初识时的把酒言欢,不禁感慨,“待平定大食后,我们卸甲归田,再续千杯之约!” “好!一言为定!”哥舒翰豪迈应道。 李白上前,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光:“李老弟,我痴长你二十余岁,却要蒙你提携才能一展抱负。大恩不言谢,临别赠你一言。”他朗声道,“愿你‘洗兵条支海上波’,马到功成!” 波斯湾,唐人称之“条支海”。李白这句“洗兵条支海上波”,既是一句祝福,更是一句惊世豪言,道出了大唐将士的雄心壮志。 “多谢李兄吉言!”李乾精神为之一振,豪情满怀,“他日定当洗兵条支海上!” “洗兵条支海上波!”身后众将齐声怒吼,声震九霄,令人热血沸腾。 “监军,我就不多说了,替我多杀几个大食狗。”李平西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未能入选西征大军,让他在这离别之际显得格外羡慕。 “莫要只惦记大食之战。”李乾拍拍他的肩膀,“灭天竺同样是千古奇功。自秦汉以来,天竺虽与华夏互通,却从未纳入版图。你若能完成此事,必将名垂青史。” 王维眼中泪光闪动:“监军,王某为官数十载,碌碌无为。幸得监军提携,方能建功立业。大恩不言谢,唯愿监军旗开得胜,扫灭大食!” 这位平日沉稳的诗人,此刻也难掩激动之情。若非李乾慧眼识珠,他至今仍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官。 “愿诸位马到成功!”李乾抱拳一礼,转身策马而去。 哥舒翰等人久久伫立,不断挥手,直到李乾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仍不舍放下手臂,仿佛这样就能留住远行的战友。 夕阳西下,两路大军分道扬镳。一路向东,带着胜利的荣耀凯旋;一路向西,继续开疆拓土的征程。 离开逻些后,李乾率军疾行。沿途景象与来时大不相同,获解放的吐蕃奴隶们扶老携幼,含泪相送。 这些曾经的奴隶,如今拥有了自由身,有了自己的牛羊和田地,这一切都拜唐军所赐。 他们赶着牛羊前来馈赠,执意要唐军收下,以致李乾不得不专门派能言善辩的士兵处理此事,才保证了行军速度。 行至积石山前,望着壶口关,唐军爆发出震天欢呼:“飞!飞!飞!这是监军带我们飞越的地方!” 在平定吐蕃的诸多战役中,飞越壶口关一战最令人难忘,李乾率军如神兵天降,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 进入积石山后,将士们的话题更多了,最常提起的便是龙武军攻克积石山的壮举。 这座华夏数千年未能征服的天险,竟被龙武军一举拿下,无论怎样赞誉都不为过。 龙武军将士听着同袍们的称赞,回想起当时的浴血奋战,无不热血沸腾,豪情满怀。 这支凯旋之师,带着胜利的荣耀,踏上了新的征程。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却在这片高原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传奇。 第245章 王忠嗣道歉 积石山群峰耸峙,险峻异常。蜿蜒的山道上,一支望不到头尾的大军正缓缓前行,这是从吐蕃凯旋的唐军。 将士们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脚步轻快如飞,仿佛踩着风火轮般向大非川方向疾行。 回想起当初三十万大军通过积石山进攻吐蕃时的壮观场面,与今日凯旋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那时的将士们士气如虹,誓要一举平定吐蕃;如今吐蕃已灭,整座积石山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行军队列中,将士们谈论最多的仍是平定吐蕃的辉煌战事。 虽然吐蕃战事已告一段落,但将士们的热血仍未冷却。这是一场灭国之战,本就令人心潮澎湃。 更何况这是华夏数千年来首次将吐蕃纳入版图,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壮举。这份荣耀,莫说短短时日难以忘怀,就是终其一生也会铭记于心。 在谈论吐蕃之战的同时,将士们已经开始憧憬与大食的决战。 他们恨不得立刻飞赴西域,将大食军队杀得片甲不留。 大食作为唐朝的劲敌,虽在多次交锋中败北,但其国力远非吐蕃可比。将士们深知,这将是一系列惊天动地的恶战。 正因如此,他们才格外期待。大唐男儿从不畏惧任何艰难险阻,纵然大食强盛,又有何惧? 李乾策马行进间,环顾积石山的景致。 与二月进军时银装素裹的景象截然不同,如今的积石山满目苍翠,生机盎然。更令人感慨的是,这座曾经阻挡唐军前进的天险,如今已成为大唐疆域的一部分。 短短数月间,天地翻覆的变化,让作为这场变革推手的李乾感慨万千。 “监军,您听,将士们正在热议攻打大食呢。”郭子仪策马靠近,轻声提醒道。 李乾凝神细听,风中传来将士们激昂的议论声。他嘴角微扬,目光投向远方。那里,将是他们新的战场。 “呵呵,弟兄们士气高昂,这是好事。”李乾满意地点头。 唐朝与大食的决战即将打响,最多不过月余时间。 虽然吐蕃之战伤亡不大,但长途征战带来的疲惫必须休整。 更何况,大食是唐朝迄今遇到的最强劲对手,其国力远超突厥、吐蕃,这场战争必将艰难异常,需要做好万全准备。 若非如此,唐军早已挥师西域。 “确实如此。”李光弼郑重赞同,“大战在即,将士们能有这般高昂的斗志,实乃天赐良机。届时只需稍加激励,必能所向披靡。” 士气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如今未战先勇,一旦开战,只需稍加激励,必将战意如虹,锐不可当。 数日后,当李乾率军穿过积石山,抵达大非川时,眼前景象令人震撼。 七八万自发前来的百姓、士子、商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们来自大唐各地,只为迎接这支凯旋之师。若非唐军禁止他们深入积石山,恐怕早就涌入吐蕃腹地了。 “大唐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人们挥舞着手臂,高举拳头,声嘶力竭地呐喊。他们捧着热气腾腾的食物,端着醇香的美酒,争相犒劳凯旋将士。 “勇士们辛苦了,尝尝这刚出锅的饭菜吧。” “这是温好的美酒,滋味醇厚,请将士们品尝。” “英雄们,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吧。” 这感人至深的场景,让历经沙场的将士们也不禁眼眶发热。他们用鲜血换来的胜利,得到了百姓最真挚的回报。这一刻,所有艰辛都化作了无上的荣耀。 人群的热情如火山喷发,眼中噙着热泪,仿佛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他们争相将美食美酒塞到将士们手中,生怕这些凯旋的英雄们推辞。 “大哥,使不得啊!监军军令森严,我们实在不敢收!” “这位老伯,您快别这样。监军令下如山,违者军法处置啊!” 唐军将士们连连摆手,无人敢收百姓的馈赠。李乾治军之严,早已深入人心。 “监军大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平定吐蕃这等大喜事,怎能不庆贺一番?” “监军,这点心意微不足道,就一口的事儿,您就让将士们收下吧!” 人群很快将李乾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嚷着。 有人埋怨,有人恳求,更有人搬出典故:“当年卫国公灭突厥时,不也收了百姓的酒肉吗?” 面对一张张殷切的面庞,李乾心中感动,却仍坚定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乡亲们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大唐能平定吐蕃,正是靠严明的军纪。今日若开此先例,便是将军纪视同儿戏!” 他的声音虽不高,却字字铿锵,不容置疑。 见百姓仍不放弃,李乾继续解释道:“大唐军队能纵横天下,灭国数十,靠的就是令行禁止。平定吐蕃只是开始,我们还要面对更强大的敌人,大食。若今日坏了军纪,他日何以制胜?” 提到大食这个比吐蕃更强大的对手,人群终于开始犹豫。 李乾见状,突然提高声调:“待我们击破大食,在条支海畔与诸位痛饮庆功!” “在条支海痛饮!”这豪言壮语如惊雷炸响,引得人群爆发出震天欢呼。条支海远在大食西陲,此言一出,不仅百姓激动万分,连将士们也热血沸腾,齐声呐喊。 声浪直冲云霄,在这大非川上空久久回荡。这一刻,严明的军纪与百姓的深情完美交融,展现了大唐军队的铁血柔情。 人群渐渐散去,李乾正要策马前行,忽见远处尘土飞扬,一支精锐骑兵疾驰而来。为首将领身姿挺拔,气度不凡,正是威震西域的王忠嗣。 “那是谁?”李乾眯起眼睛,虽然久闻王忠嗣大名,却从未谋面。 “是王忠嗣王大帅。”李光弼连忙解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曾是王忠嗣麾下将领,对这位老上司既敬且畏。 王忠嗣远远就勒住战马,翻身而下。这个举动让李乾颇感意外。堂堂陇右节度使,竟对他如此恭敬。 “王忠嗣见过李监军!”王忠嗣深深一揖,腰弯的几乎与地面平行,“昔日多有怠慢,今日特来赔罪!”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让李乾一时语塞。他立刻明白,王忠嗣是在为当初拒绝接见之事致歉,那年他途经陇右,专程拜访这位名将,却被拒之门外。 “王帅言重了。”李乾连忙下马还礼,“军务繁忙,未能相见也是常理。” 第246章 微妙博弈 李乾万万没想到,堂堂王忠嗣竟会为当初那点小事专程前来赔罪,一时竟愣住了。 要知道,当时的王忠嗣已是名震天下的统帅,而自己不过是个安西都护府的无名校尉,连将军都算不上。 两人地位悬殊,王忠嗣不见他本就不足为奇。 可谁能想到,短短不到一年光景,李乾已从默默无闻的小校尉,一跃成为名满天下的名将,更立下平定吐蕃的不世之功? 每每想起此事,王忠嗣心中便五味杂陈。这个李乾的崛起速度实在令人咋舌,如今已是朝中举足轻重的重将了。 “大帅何出此言?”李乾飞身下马还礼,语气平淡,“大帅军务繁忙,是李某冒昧打扰了。” 对王忠嗣,李乾既无好感也无恶感。 那次未得接见的小小不快,早已随风而逝。 但王忠嗣敏锐地察觉到,李乾的客气只是出于礼节,并无真心结交之意,心中不由一凛。 此时的李乾已是朝中新贵,更兼年轻有为,谁都能看出这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前途无量。 即便是王忠嗣这样的元老重臣,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监军凯旋归来,王某特来道贺。”王忠嗣话锋一转,决定暂且搁下此事。 “不敢当,这都是将士们的功劳。”李乾谦逊回应。 两人寒暄几句,终究话不投机,王忠嗣只得告辞离去。 “大帅,这李乾也太目中无人了!”亲卫愤愤不平。 “住口!”王忠嗣仰天长叹,“我王忠嗣一生识人无数,提拔过哥舒翰、李光弼、李平西等多少豪杰。唯独在李乾一事上,我是追悔莫及啊!当日若能抽空一见,结下善缘,何至于此?想那哥舒翰,一眼就看出李乾的不凡,与之深交...” 夕阳下,王忠嗣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失之交臂”的遗憾。 而远处,李乾已重新整军,率领着凯旋之师继续向东行进。两位名将的人生轨迹,在这一刻擦肩而过,各自奔向不同的命运。 王忠嗣策马远去,心中百味杂陈。 他一生征战,之所以能成为一代名将,全赖慧眼识人。哥舒翰、李光弼、李平西这些当世虎将,无不是他一手提拔。 可偏偏在李乾这件事上,他竟看走了眼,错过了一位不世出的将才。 “更别提我还欠他一个人情。”王忠嗣摇头苦笑,“去年若非他指点哥舒翰,我恐怕还要在狱中多待些时日。” 亲卫不以为然:“陛下本就没打算治大帅的罪,就算没有李乾...” “糊涂!”王忠嗣打断道,“即便陛下无心治罪,若哥舒翰莽撞行事,说不定平定吐蕃之功就要落在安禄山手里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李隆基之所以启用哥舒翰而非安禄山,正是为了给他留几分颜面。 “最可恨的是石堡城一战。”王忠嗣长叹,“我原以为就算死伤数万也未必能攻下,谁知李乾竟一举拿下!这一记耳光,打得我颜面尽失。” 他回首遥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李乾啊李乾,你确实厉害。但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李乾望着王忠嗣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监军,王大帅都亲自赔罪了,您还放不下那点小事?”李光弼不解地问道。在他印象中,李乾向来心胸宽广。 “光弼,你被他骗了。”李乾眼中精光闪烁,“王忠嗣确是奇才,人品也没得说。但这次,他私心太重,这么早就开始伸手要军权了!” “军权?”李光弼一时没反应过来。 郭子仪接过话头:“光弼,你对王大帅有知遇之恩,自然想不到这一层。他这是想争取统领西征大军的兵权啊!” “与大食一战,统帅人选无非两人。”郭子仪继续分析,“一是王忠嗣,一是监军。他今日这番做派,就是想先与监军结交,日后不好与他相争。” 李光弼这才恍然大悟。他望向王忠嗣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曾经的老上司,终究还是放不下对兵权的渴望。而李乾的敏锐洞察,更让他暗自心惊,这位年轻统帅的政治嗅觉,竟如此敏锐。 夕阳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这权力与谋略的博弈中,谁才是真正的赢家?或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与大食这一战,唐朝必然会派出最善战的统帅。放眼朝野,眼下只有两人最为合适,王忠嗣与李乾。 王忠嗣威震天下,一生征战数十次,未尝败绩。唯一的遗憾便是当年未敢攻打石堡城,但这小小的瑕疵,在赫赫战功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乾虽未独立统率过大军,但平定吐蕃一役已充分展现其非凡的谋略才能。若由他领军西征,必能胜任。 “监军,您会争取统军出征吗?”李光弼瞪大眼睛,急切地询问。郭子仪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乾。这个问题太过重要,他们迫切想知道答案。 “我自然想。”李乾沉吟道,“击破大食这等壮举,哪个大唐男儿不向往?不过最终决定权在陛下手中。” “正是!”郭子仪和李光弼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但觊觎这兵权的绝不止我和王忠嗣。”李乾眼中精光闪烁,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我定要力争到底!” 若能成功统军西征,一举击破大食,那将是不世奇功。 届时声望必将如日中天,解决“安史之乱”也将水到渠成。因此,李乾绝不会轻言放弃。 “统军西征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郭子仪掰着手指数道,“安禄山必定会跳出来争,那个靠女人上位的杨国忠也不会闲着。若非高仙芝被困西域,他也会力争。” “那你觉得谁最有希望?”李光弼追问道。 “依我看,最终人选非王忠嗣即监军。”郭子仪分析道,“王忠嗣的才干毋庸置疑,监军也令人放心。更重要的是,监军年富力强...” 他顿了顿,委婉地说:“最终要看陛下如何安排...身后之事。” 这“身后之事”自然是指李隆基的传位大计。 郭子仪点到即止,但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统帅之争,不仅关乎个人荣辱,更牵动着大唐未来的权力格局。 李隆基虽不服老,却不得不面对岁月无情的现实。 他深知,是时候为太子李亨铺路了。 此次西征大食,正是为太子物色辅佐重臣的绝佳机会。 可以预见,此次出征的统帅必将成为李亨一朝的中流砥柱,肩负起辅佐新君的重任。 李乾最大的优势在于年轻,年轻既是资本,也是变数。他完全有能力为太子保驾护航,但正因来日方长,李隆基也未必会让他立即担此重任。 这其中的权衡,全在帝王一念之间。 “郭将军所言极是。”李乾暗自思忖,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轻易放弃这次机会。 唐军在大非川短暂休整后,继续向河湟之地撤退。 穿过石堡城,很快抵达目的地。按照李隆基的旨意,李乾在此将军权移交给王忠嗣,率领龙武军及有功将士启程前往长安。 二十万大军驻守河湟,自然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统帅坐镇。 王忠嗣虽重掌兵权,心中却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距离西征统帅之位似乎近在咫尺;另一方面,李隆基未召他回京参加庆典,显然对他当年不敢攻打石堡城一事仍心存芥蒂。 与王忠嗣的复杂心情形成鲜明对比,李乾一行回京途中,所到之处尽是欢腾的海洋。 百姓们自发聚集在道路两旁,高喊着:“英雄凯旋了!” “大唐的英雄们回来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将士们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这支凯旋之师,不仅带回了吐蕃的战利品,更带回了大唐开疆拓土的荣耀。 而在这荣耀背后,一场关于权力与未来的博弈,正在长安城中悄然酝酿。 第247章 太子亲迎 “快看!英雄们回来了!平定吐蕃的英雄们回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啊!” 李乾率领的凯旋之师所到之处,无不引发阵阵惊叹。百姓们争相赶来瞻仰这些创造历史的英雄,脸上写满了崇敬与激动。 吐蕃之地,华夏数千年来从未纳入版图。 如今,这片雪域高原终于被大唐平定,成为华夏疆域的一部分。能够亲眼目睹创造这一千古伟业的英雄,是何等荣耀,何等激动! 凯旋的消息如春风般迅速传开。百姓们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赶来,在李乾大军途经的道路上翘首以待。 “人真多啊。”李乾望着道路两旁黑压压的人群,不禁感叹。 “是啊,从河湟开始,所到之处都是人山人海。”郭子仪点头附和,“就连夜间行军,沿途都是等候的百姓。” “这才是英雄该有的荣耀!”李光弼昂首挺胸,豪情万丈,“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这份荣耀,是对将士们浴血奋战的最好褒奖! 李乾环视麾下将士,只见人人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能够参与平定吐蕃这一千古盛事,本就是莫大的荣耀。而百姓们发自内心的爱戴与崇敬,更让将士们心潮澎湃。 若不是李乾军令森严,将士们恐怕早已载歌载舞,尽情欢庆了。 “英雄们,喝点庆功酒吧!” “英雄们,尝尝刚出锅的肉食!” 百姓们捧着热腾腾的酒肉,恨不得将家中所有都献给这些凯旋的勇士。 这感人的场面,更凸显了唐军纪律的严明,将士们谨守军令,分毫不取。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之师!” “有这样的军队,何止能灭吐蕃,就是大食也不在话下!” “当年卫国公灭突厥时,将士们还接受百姓犒劳呢。这位监军的军纪,比卫国公还要严明!” 百姓们的赞誉如潮水般涌来。他们说得没错,真正的考验,往往在胜利之后,能在辉煌胜利面前保持清醒,方显名将本色;能在万众欢呼中严守军纪,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师。 就这样,在百姓的夹道欢呼中,李乾率领着这支荣耀之师,日夜兼程,向着长安进发。 沿途的每一处驿站,每一座城池,都在为这支创造了历史的军队而沸腾。 ----------------- 长安城,麟德殿内。 李隆基身着明黄龙袍,头戴九龙金冠,端坐在龙椅之上。殿内金碧辉煌,群臣肃立两侧,人人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诸位爱卿今日倒是欢喜得很啊。”李隆基目光扫过李林甫、陈玄礼、太子李亨、杨国忠、安禄山等人,嘴角含笑,“不过也难怪,连朕都欢喜得紧。自朕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开创这开元盛世,边关安定,百姓乐业。有人说朕之功业已超越太宗皇帝...” 说到此处,李隆基的声音愈发洪亮。 确实,在他治下,大唐国力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开创了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盛世。这一千多年来,再无一个朝代能与之比肩。 “如今吐蕃已定,成就华夏数千年未有之伟业。”李隆基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朕以为,此时朕之功业,确实已超越太宗。若再能平定大食...”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会意的笑声。 “李乾大军行至何处了?”李隆基话锋一转。 “启禀陛下,”高力士快步上前,尖细的声音中难掩激动,“李将军距长安仅百里之遥了。” “好!”李隆基大袖一挥,“太子,按议定仪程,你去迎接我大唐的英雄们吧。” “儿臣遵旨!”太子李亨声音洪亮如雷,转身大步离去。 这一幕,却让杨国忠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为了争取这个迎接功臣的差事,他可是煞费苦心,甚至请动虢国夫人和杨贵妃吹枕边风。谁知李隆基竟丝毫不为所动,执意让太子出面。 安禄山站在一旁,那张圆润的脸上虽然堆满笑容,眼中却暗藏不甘。 这个精明的胡将深知,能参与这样的盛事意味着什么。他同样动用了杨贵妃的关系,却依然未能如愿。 殿内群臣看似其乐融融,实则暗流涌动。 李隆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位开创盛世的帝王,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的荣耀庆典,明日就可能成为权力角逐的战场。 “都记住了,”李隆基突然沉下脸来,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此次庆典,不得有任何差池。若有闪失,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群臣齐声应和,声音在宏伟的麟德殿内回荡。 李林甫冷眼旁观,将杨国忠和安禄山脸上的不甘尽收眼底。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两个蠢货,竟还看不透圣意,陛下这是在为太子李亨铺路啊! 迎接凯旋之师这等荣耀之事,自然要留给未来的储君。 经此一事,太子在朝野间的声望必将更上一层楼。李林甫眯起眼睛,心中暗忖:这对自己的权势可不是什么好事。 “得找个机会,和杨国忠、安禄山好好合计合计。”李林甫抚摸着腰间的玉带,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总得给太子殿下找点不痛快才是。” ------------------ “禀监军,太子殿下亲自来迎了!”李浚策马疾驰而来,满脸兴奋地向李乾禀报,“太子殿下亲自来迎接我们了!” 太子乃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他代表皇帝前来相迎,这是莫大的荣耀,是对平定吐蕃之功的最高认可。 李浚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不仅李浚如此,李乾、郭子仪、李光弼,乃至全军将士,无不欢欣鼓舞。 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得到朝廷的认可吗?如今太子亲迎,这是何等的荣宠! “出发!”李乾大手一挥,全军加速前进。 不多时,只见太子李亨率领仪仗飞驰而来。 远远望去,这位储君满面红光,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眼中闪烁着比烈日还要明亮的光芒。 “哈哈哈!李乾!你们打得好!打得太漂亮了!”李亨远远就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洪亮的声音震得山谷回响,生怕天下人听不见似的。 这位在朝中备受李林甫、杨国忠等人打压的太子,本以为这等美差轮不到自己。没想到父皇竟将此重任交给他,说明圣眷犹在。 再加上李乾这个得力臂助立下大功,他怎能不喜出望外? 李乾正要行礼,却被李亨一个熊抱打断。“免了这些虚礼!” 李亨激动地拍着李乾的后背,连声赞叹:“打得好!打得太好了!太好了!”一连说了十几个“太好了”。 李乾先是一怔,随即会意。子这是真情流露啊!若此时还要端着储君的架子,那才真是扫兴。 “郭无敌!”李亨放开李乾,又张开双臂拥抱郭子仪。 郭子仪起初也是浑身僵硬,转念一想,如此真性情的储君,倒是难得。 “你定是李光弼!”李亨转向另一位名将,不等对方行礼就大笑着打断:“早就听说你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是太过拘礼了些!”说着又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李光弼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太子这般率真,反倒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李亨与众将一一相见,或拥抱,或拍肩,言笑晏晏,仿佛这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自从被立为太子以来,他何曾有过这般畅快的时光? “弟兄们!好话不多说,速速随我入长安!”李亨翻身上马,振臂高呼,“最盛大的庆典正等着你们!” 李乾率军紧随其后。将士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士气更加高昂。 马蹄声如雷,向着那座举世瞩目的都城疾驰而去。 第248章 荣耀时刻 长安城,玄武门外。 人潮如海,万头攒动。不计其数的百姓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个个伸长脖子,满脸期盼地张望着。 自从唐军攻入吐蕃腹地的消息传来,百姓们就日夜期盼着这场胜利庆典。 如今,他们早早赶来,只为亲眼见证这载入史册的伟大时刻。 “隆隆——” 忽然,一阵闷雷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身着明光铠、背负硬弓劲矢的龙武军列队而出,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身形魁梧,目光如炬,正是威震天下的龙武大将军陈玄礼。 这位执掌龙武军数十年的老将,今日破例亲自主持庆典。 平定吐蕃这等千古伟业,他岂能缺席?更何况,正是龙武军率先突破积石山天险,为唐军打开了通往吐蕃的大门。 今日,他要亲自为麾下将士送上这份荣耀。 在陈玄礼的指挥下,龙武军开始疏导人群。百姓们自发让开通道,转眼间,原本拥挤不堪的玄武门前已是道路畅通。 “陛下驾到!” 高力士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 只见李隆基身着龙袍,头戴金冠,在群臣簇拥下大步而来。 这位开创开元盛世的帝王,今日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他亲自驾临玄武门,足见对这场庆典的重视。 “到了吗?”李隆基踮起脚尖,急切地望向远方。 “回陛下,尚未抵达。”高力士躬身回禀。 “还没到?”李隆基眉头微皱,语气中透着失望,“太子他们到哪了?” “太子已与李将军会合,正在返程途中,想必快到了。” “才刚会合?”李隆基脸色一沉,“这太子办事怎么如此拖沓?”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李隆基眼前一亮,脸上的不悦瞬间化为期待。这场等待已久的凯旋盛典,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高力士一时语塞,连忙重新组织语言:“陛下,太子殿下行动已算迅捷,这才不过片刻功夫...” “还叫迅捷?”李隆基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不耐,“朕都等了半天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这话让高力士哭笑不得,陛下明明才到玄武门没多久,怎么就成了“等了半天”?但看着天子眼中闪烁的急切光芒,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仅李隆基心急如焚,满朝文武也都翘首以盼。 李林甫等大臣个个伸长脖子,眼睛瞪得滚圆,恨不得立刻见到凯旋之师。能亲眼见证如此盛典,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谁能不心焦? “轰隆隆——” 突然,北方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声响。 “来了!”李隆基眼中精光暴射,猛地望向北方。群臣无不精神一振,纷纷引颈张望。 陈玄礼更是激动得须发皆颤,双手不停地搓动着。 龙武军如同他的亲生骨肉,如今得胜归来,他怎能不心潮澎湃?若非碍于身份,他早就策马迎上去了。 只见北方地平线上,一支铁骑如潮水般涌来。无数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醒目的“唐”字格外耀眼。 玄武门前瞬间沸腾了!李隆基、群臣、百姓,所有人的激情都被点燃,爆发出震天欢呼: “来了!终于来了!” “大唐的英雄凯旋了!” “天啊,我竟能亲眼见到这些英雄!” 李隆基抬脚就要上前相迎,高力士慌忙阻拦:“陛下,这不合礼制...” “礼制?狗屁的礼制!”李隆基一把推开高力士,竟当众爆出粗口。 这声粗口非但没有引起非议,反而让在场众人对这位帝王更添几分敬意。 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若还要拘泥于繁文缛节,那才真叫扫兴! 高力士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等他追上去时,李隆基已经大步流星走出老远。 随着队伍渐近,这支铁血雄师的威仪愈发清晰可见。 将士们个个如龙似虎,气势如虹。更令人震撼的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气,那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铁证,是百战余生的铁血印记! 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军队,才是真正的铁血之师,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大唐的英雄!大唐的英雄!” 百姓的欢呼声震天动地,无数手臂在空中挥舞,声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李隆基目光如炬,只见李乾、郭子仪、李光弼三员大将正与太子李亨并驾齐驱,疾驰而来。 行至近前,李乾抬手一挥,数万大军瞬间止步,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人所动。这等令行禁止的精锐之师,引得百姓又是一阵惊叹。 “李乾!郭子仪!李光弼!”李隆基竟迈开双腿,小跑着迎了上去,边跑边喊:“朕的英雄们!” 李乾惊诧不已,正欲翻身下马,却被李隆基抬手制止:“不许下马!” “这...”李乾一时愕然。 “朕要亲自扶你们下马!”李隆基声若洪钟。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天子亲自扶将下马,这是何等殊荣!李乾连忙推辞:“陛下,这万万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李隆基脸色一沉,“抗旨不遵可是大罪!”竟将这等小事上升到了抗旨的高度。 李隆基来到李乾马前,仔细打量着这位年轻统帅,眼中满是赞许:“李乾啊,打得好!打得真是太好了!吐蕃就这样被你们灭了!” “全赖陛下英明。”李乾由衷感慨。平定吐蕃虽是他的谋划,但若非李隆基力排众议,放手让他施为,岂能有今日之功? 这番话让李隆基龙颜大悦,眯着眼睛连连点头。 他亲手扶李乾下马,又仔细端详着这位爱将:“瘦了些,但更显刚毅了,好!好得很!”战争的磨砺让李乾愈发沉稳干练,对战场局势的把握也更加炉火纯青。 群臣望着这一幕,无不艳羡不已。 天子亲自扶将下马,这是何等荣耀!想当年李白得赐御手调羹已是轰动天下,但与今日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最是懊恼的莫过于杨国忠了。他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李乾横插一脚,这出征吐蕃的荣耀本该属于他。若能得到天子如此礼遇,他飞黄腾达之路岂不更加顺畅? 李林甫冷眼旁观,眼中精光闪烁,既羡慕又释然。 转念一想,李乾不过二十出头,再厉害也威胁不到自己的相位。即便将来能当上丞相,那也是二十年后的事了,届时自己早已不在其位。 最欣喜的莫过于陈玄礼。看着自己一手栽培的爱将如此受宠,这位老将军捋着花白胡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隆基在李乾肩头重重一拍,转身来到郭子仪面前,笑道:“郭子仪,瞧你愈发精干了。看来这次吐蕃之行,收获不小啊!” 虽然郭子仪的军事才华尚未被李隆基完全发现,但其勇猛之名早已传遍京城,深得圣心。李隆基越看越是喜爱。 “全赖陛下恩典,臣才有幸参与此战。”郭子仪恭敬行礼。 “哈哈!”李隆基龙颜大悦,这话正合他心意,亲手扶郭子仪下马。 拍了拍郭子仪的肩膀,李隆基又来到李光弼面前,仔细端详后连连点头:“早就听闻西北军中有位叫李光弼的虎将,勇冠三军,智勇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番赞誉让素来沉稳的李光弼也不禁飘飘然,激动道:“能得陛下挂念,臣李光弼三生有幸!” 作为帝王,就是要能予人荣耀,掌人生死。 李隆基这番话让李光弼倍感荣宠,这正是帝王之术的精妙所在。李隆基心满意足,笑呵呵地扶李光弼下马。 这一幕幕君臣相得的场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隆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在向天下昭示:这些为大唐开疆拓土的功臣,值得最高的礼遇! 第249章 盛世凯旋 长安朱雀大街上,金吾卫旌旗猎猎。 李隆基身着十二章纹衮冕,竟亲自为凯旋将士执辔扶鞍。这亘古未有的殊荣,惹得随驾百官个个眼红如丹,恨不能以身相代。 数千铁骑列阵入城,天子虽只择每排一人虚扶其臂,然得此殊荣者不过二十余人,却已令三军将士热血沸腾。 皇帝金口既开,便是代天行赏,这可是大唐开国百余年来头一遭! “谢陛下隆恩!” 将士们声震九霄,面泛红光。李隆基捋须而笑,眼角皱纹里都漾着帝王独有的餍足。忽而想起什么,目光如电扫过队伍:“咦,大胡子何在?” “启禀陛下,囚车在此。” 顺着高力士所指,但见最前那辆铁笼囚车里,一个络腮胡大汉正昂首望来。 这对宿敌虽素未谋面,却已在陇右烽烟中交手数十载,此刻隔栏相望。 墀德祖赞看到的,是身着十二章纹衮冕的英武帝王,龙行虎步间自有气吞山河之势;李隆基见到的,则是虽形容枯槁却难掩英气的吐蕃雄主。 李隆基负手昂首,“大胡子,可曾想过今日?” 早在李隆基尚未登基之时,年仅弱冠的墀德祖赞便已继承赞普之位。 彼时的吐蕃朝堂权臣当道,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部落离心,少年赞普的宝座摇摇欲坠。 然此子不愧高原雄鹰,竟借大唐之势,上演了一出绝地翻盘的好戏。 为求得唐朝支持,年轻的墀德祖赞遣使长安,以重礼求婚。 唐中宗李显权衡再三,终将养女金城公主许嫁吐蕃。 金城公主入藏之际,墀德祖赞暗中施展诡计,通过贿赂唐朝边关将领,不费一兵一卒便攫取了河西九曲之地。 这片水草丰美的战略要地,地势居高临下,不仅成为吐蕃蓄养战马的天然牧场,更如一把利刃直抵大唐咽喉,令唐朝边防长期陷入被动。 对墀德祖赞而言,唐蕃联姻不过是一面护身金牌。 他时而挥师东进,劫掠边陲;战事不利时,便抬出金城公主的名号求和纳贡。待元气恢复,又故技重施。 每当唐朝兴师问罪,他便在逻些城内大摆“甥舅之谊”的戏码,甚至搬出唐太宗昔日的诏书,在唐使面前演足全套。 这般翻云覆雨的手段,竟让中宗、睿宗两朝屡屡中计。 直至玄宗即位,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以铁腕政策终结了这场闹剧。 待金城公主香消玉殒,墀德祖赞终于黔驴技穷,只得转而勾结大食。 这对宿敌的博弈,终以玄宗的全面胜利落下帷幕。 此刻望着阶下囚徒,李隆基连指尖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人生快意,莫过于见证毕生对手俯首称臣。 “此乃天亡吐蕃,非战之罪!”墀德祖赞强撑最后一丝尊严,却见玄宗朗声大笑:“好个糊涂赞普!《吴子》有云‘在德不在险’,尔恃险而骄,此其一败...” 李隆基字字诛心的剖析,恰似在败者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盐霜。 吐蕃之亡,诚如李隆基所言,墀德祖赞败在一个“骄”字。他倚仗吐蕃山川险峻,自以为高枕无忧,却不知李乾早已奇兵突袭,一举攻陷积石山! 回想当日,唐军在李乾、哥舒翰的率领下如怒潮般席卷而来,而吐蕃上下竟浑然不觉。 墀德祖赞犹自沉醉于进兵大非川的美梦,直到唐军兵临逻些城下,他才如梦初醒。倘若他稍加警惕,提前布防,积石山岂会轻易失守? 即便积石山陷落,吐蕃仍有无数雄关险隘可守,何至于让唐军长驱直入?可惜,他的傲慢与疏忽,终究给了大唐可乘之机。 “唉!”明知李隆基是在刻意激他,墀德祖赞仍忍不住长叹一声。事实如此,他无可辩驳。 “其二,吐蕃世袭罔替,贤才埋没,奸佞当道!”李隆基嘴角微扬,语带讥诮,“而朕用人唯才,不问出身。李乾,昔日不过是安西都护府一介校尉,朕却敢委以重任,纳其良策。大胡子,你可有这等胆识?” 他昂首挺胸,目光灼灼地指向李乾,神情间尽是自得。确实,若无李乾之谋,若无他李隆基的决断,吐蕃岂能一战而灭?如今想来,他仍觉庆幸。 反观吐蕃,官职世袭,盘根错节。即便墀德祖赞有心改革,亦难撼动旧制。若想罢黜一个世袭贵族,阻力之大,足以动摇国本。 “……”墀德祖赞眼皮微颤,无言以对。 “其三,大唐凭的是自身国力,而你却寄望于大食!”李隆基步步紧逼,“吐蕃与大食,不过是各怀鬼胎,互相利用。你竟妄想借大食之力夺回大非川?可笑!” 两国虽结盟,实则勾心斗角,岂会真心相助?墀德祖赞却将此视为救命稻草,何其愚昧! “其四,吐蕃国力本就不及大唐,你却不知韬光养晦,反而穷兵黩武,耗尽家底!”李隆基腰背笔直,声如洪钟,“大胡子,你可记得?朕登基之时,大唐内忧外患,与你初登赞普之位时的困境如出一辙。可朕励精图治,而你——却只会挥霍祖业!” 字字如刀,直刺墀德祖赞心口。 墀德祖赞继位之时,吐蕃内有权臣掣肘,外有强敌环伺,可谓内外交困,令他寝食难安。 而李隆基登基之际,面临的局面比墀德祖赞更为严峻。自唐太宗驾崩后,懦弱的高宗继位,朝纲渐乱,武则天把持朝政,甚至一度改唐为周。 武则天虽为女流,却雄才大略,治下的大唐虽不及贞观之盛,却也远胜高宗时期。 然而,她的统治也为唐朝埋下了祸根,此后中宗、睿宗皆庸懦无能,朝政愈发混乱。中宗更是惨死于韦后与安乐公主之手,若非李隆基果断发动政变,大唐险些再度落入外戚之手。 当李隆基执掌江山时,唐朝已历经高宗、武周、中宗、睿宗四朝乱政,积弊数十年,内政腐朽如溃堤之蚁穴。 而边疆更是烽火连天,后突厥叛乱、契丹侵扰、吐蕃屡犯……整个帝国摇摇欲坠,危如累卵。 “若朕是你,”李隆基以胜利者的姿态指点着墀德祖赞,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纵有千载良机,也必隐忍不发。先修内政,富国强兵,待羽翼丰满,再图霸业!” 他负手而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正是如此行事。待国力复苏,唐军所向披靡,突厥、高丽、契丹、吐谷浑相继臣服,大食望风而逃,而你吐蕃......” 他故意拖长声调,“终成朕的阶下之囚!” 看着墀德祖赞铁青的脸色,李隆基嘴角扬起一抹快意的笑容。 这一刻,他等待了太久。 第250章 献俘大典 墀德祖赞靠在冰冷的囚车上,嘴唇紧抿,头颅低垂,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如今黯淡无光,蒙着一层灰败的阴影。 这位吐蕃的一代雄主,曾经创下赫赫功绩,却怎么也没想到晚年竟成了唐朝的阶下囚。 听着李隆基的话语,他才惊觉两人的经历何其相似。即位时面临的局势相差无几,结局却天差地别。 回想当年,李隆基登基后的头二十年并未大动干戈,而是专注于内政治理、励精图治、整军经武。 那时的墀德祖赞还曾嘲笑这位唐朝皇帝软弱无能。可转眼间,唐军便横扫天下,打得吐蕃毫无还手之力。 相比之下,李隆基的策略确实高明,先固本培元,积蓄力量,待自身强大后再图外扩。 而他自己却是在权力稳固后便急不可耐地对唐朝开战,虽然取得过一些战果,却忽视了内政建设,最终错失良机。 想通这一切的墀德祖赞,内心如坠深渊。若是早二三十年明白这个道理,吐蕃定会更加强大,何至于今日亡国之祸? 可惜,悔之晚矣! 看着墀德祖赞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李隆基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说不出的畅快。还有什么比当面打击这个平生宿敌更让人痛快的呢? 他高昂着头,双手叉腰,眼中闪烁着胜利者的光芒。 “大唐万岁!” “陛下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李隆基执政以来,唐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盛世。如今吐蕃覆灭,百姓对他的爱戴更是达到了顶点。 听着这发自肺腑的欢呼,李隆基转向李乾:“朕当了数十年皇帝,唯有今日最是快意!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快乐!” “臣为陛下贺!”李乾适时地送上祝贺。 李隆基捋须微笑,踱步到第二辆囚车前,冷眼打量着里面的吐蕃大论:“靠着祖上荫庇才当上大论,可悲可叹!你既无治国之才,又无安邦之智,吐蕃之亡,你难辞其咎!” 大论本想强作镇定,却在李隆基的威仪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此庸才,也配当大论?大胡子真是瞎了眼。”李隆基不屑地摇头,快步走向小论的囚车。 与小论对视的瞬间,李隆基眼中精光暴射,帝王威仪尽显。然而小论却神色平静,目光坦然,既无畏惧也不咄咄逼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 “小论,你才是吐蕃真正的栋梁之才。”李隆基露出欣赏之色,“可惜大胡子不识真金,将你的忠言当作狂悖之语,终至亡国。可愿为大唐效力?” 这位吐蕃第一能臣若能归顺,对唐朝大有裨益。 “陛下厚爱,外臣感激。但外臣生是吐蕃人,死是吐蕃魂。”小论婉言相拒。 李隆基不以为忤,反而更加欣赏:“小论,你且细想。当年汉武帝能用匈奴王子金日磾,朕为何不能用你?” 他娓娓道来那段典故,金日磾本是匈奴王子,被霍去病俘虏后沦为马奴。汉武帝慧眼识珠,最终将其提拔为托孤重臣,与霍光等人并列。 这番引经据典,足见李隆基的诚意。 “陛下隆恩,外臣铭记。”小论闭目不语,态度坚决。 “大胆!”杨国忠见机插话,想要表现,“竟敢对陛下如此无礼!” “够了。”李隆基挥手制止,继续在囚车间巡视。他对吐蕃群臣了如指掌,每每能一语道破其性格才能,精准得令人惊叹。 “李隆基,”墀德祖赞忍不住开口,“究竟你是吐蕃赞普,还是我是吐蕃赞普?”语气中满是震惊与不甘。 李隆基闻言大笑,笑声在玄武门前回荡。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毕生功业的巅峰。不仅征服了吐蕃的土地,更征服了吐蕃君臣的心。 墀德祖赞凝视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对自己的臣子自认为了如指掌,可李隆基的点评却让他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哈哈哈!”李隆基龙颜大悦,指着墀德祖赞道:“这就是你无识人之明,无用人之能!吐蕃败亡非关天意,全因你太蠢!” 出乎意料的是,墀德祖赞竟点头认同:“多谢指点,让我对臣下有了新的认识。” “不必言谢。”李隆基捋须而笑,“看着你这副丧气模样,朕甚是欢喜!”这畅快的笑声在玄武门前回荡,尽显胜利者的豪情。 “陛下圣明!” 群臣齐声颂扬。就连李乾也不得不佩服,李隆基对敌国臣子的了解之深,远非常人可及。 “大唐的勇士们!”李隆基转向军阵,声若洪钟:“你们征服了石堡天险,踏平了大非川,跨越了积石山,攻破了逻些城!将吐蕃的险山恶水尽数踩在脚下!朕心甚慰!” 这番褒奖让将士们热血沸腾,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陛下万岁!”的呐喊声震九霄。 “你们生擒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将吐蕃君臣一网打尽!这是不世之功!”李隆基右臂高举,如雷霆般劈下:“朕今日,要接受你们的献俘!” 转身回到玄武门前,李隆基一丝不苟地整理着皇袍。献俘大典乃千古盛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他昂首挺胸,如标枪般笔直站立,帝王威仪尽显。 群臣百姓见状,也纷纷整理衣冠。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刻。能见证如此盛典,实乃三生有幸! “献俘——!” 司仪官一声令下,声震九霄。这位有幸主持如此盛典的官员满面红光,激动得双手微颤。能担此重任,当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分! 这一刻,大唐的荣光达到顶峰。将士们的赫赫战功,帝王的雄才大略,都将在这场盛典中永载史册! 李乾大手一挥,龙武军押解着墀德祖赞、大论、小论、整事相等吐蕃君臣,缓缓向玄武门行来。 囚车排成长龙,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仿佛历史的车轮在滚滚向前。 墀德祖赞无力地闭上双眼,一声长叹在囚车中回荡。对李隆基而言,这是彪炳史册的无上荣光;对他这个曾经的吐蕃雄主来说,却是平生最大的屈辱。 堂堂赞普,竟与祭祀的牺牲同列! “臣哥舒翰、李乾、李白、郭子仪、李光弼、李平西,率龙武军及三十万将士,奉旨征讨吐蕃!赖将士用命,攻克石堡城,拿下大非川,跨越积石山,攻破逻些,平定吐蕃!今献吐蕃赞普、大论、小论、整事相等君臣于大唐皇帝陛下!”李乾的声音如雷霆炸响。 这洪亮的声音在玄武门前回荡,听得群臣热血沸腾,百姓心潮澎湃。 李隆基仰望苍穹,眼中泪光闪烁:“李隆基谨告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在天之灵。大唐劲敌吐蕃,今已平定!” 他郑重地向列祖列宗行礼,而后转向李乾,声若洪钟:“朕接受将士们的献俘!恭贺将士们立此不世奇功!” “大唐万岁!”惊天动地的呐喊直冲云霄。 李隆基、群臣、将士、百姓,无不挥舞手臂。这一刻,玄武门前沸腾的人海,将大唐的盛世荣光推向了巅峰! 囚车中的墀德祖赞面如死灰,耳边回荡的欢呼声。而李隆基傲然挺立的身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昭示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第251章 万民同庆 “大唐万岁!” 这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中,李隆基、李乾、太子李亨、李林甫、陈玄礼,以及满朝文武、长安百姓,无不挥舞手臂,声嘶力竭的高呼。 每个人额头、脖颈、手臂上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老树根,脸上挂满激动的泪水。 就连一向威严的李隆基,此刻也顾不得帝王威仪,右手用力挥舞,左手不停擦拭着夺眶而出的热泪。 这本该有损帝王威严的举动,却让百姓觉得这位天子更加可亲可敬。 这份激动,不仅源于吐蕃的平定,更在于其划时代的意义。 大唐立国百年,灭国数十,但唯有此次可与当年李靖灭东突厥、苏定方灭西突厥相提并论。 然而,吐蕃之役又远胜于此,东突厥、西突厥的疆域,早在汉朝就已纳入华夏版图,而吐蕃高原却是数千年来首次被华夏征服! 对李隆基而言,这更是超越秦皇汉武的不世功业! “朕今日才知,为帝之乐竟至于斯!”李隆基像个絮叨的老太太般喃喃自语。 震天的欢呼持续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响亮。直到李隆基想起今日还有诸多仪程,这才恋恋不舍地挥手示意。 然而,这等千古盛事,百姓哪肯轻易平息?饶是天子金口玉言,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现场稍稍安静。 “大唐的勇士们!”李隆基声若洪钟,脖颈上青筋暴起,“你们披荆斩棘,平定吐蕃,解我大唐心腹之患,朕心甚慰!今朕接受献俘!押下去!” 陈玄礼一声令下,龙武军将士押解着墀德祖赞、大论、小论等吐蕃君臣缓缓行进。 一辆辆囚车排成长龙,在万众瞩目下驶入玄武门。这场面,既是对胜利的庆祝,更是对历史的见证。 望着渐行渐远的囚车,百姓们心潮澎湃,又是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 “大唐的勇士们!”李隆基笑容满面,侧身相邀,如同款待贵客:“你们凯旋而归,朕在玄武门相迎,请随朕入宫!”他身后的群臣列队而立,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 “谢陛下!”将士们在李乾率领下齐声谢恩。随即列队行进,步伐整齐有力,脚步声如雷贯耳。 李隆基快步上前,左手握住李乾,右手拉住郭子仪,笑容可掬地引着二人步入玄武门。 太子李亨随即带领群臣上前,热情地牵着将士们的手一同入宫。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陈玄礼。这位龙武大将军大步走到队伍前,朗声道:“小崽子们,欢迎凯旋!你们立下大功,老夫欢喜得很!走,带你们进宫!” 龙武军将士们欢欣鼓舞,簇拥着老将军涌入宫门。 百姓们依依不舍地围上前来,伸长脖子张望,久久不愿离去。 在李隆基引领下,众人来到麟德殿。这座皇帝休憩宴饮的宫殿今日装扮得花团锦簇,太监宫女们穿梭忙碌。殿内整齐摆放着短案矮几,处处彰显着大唐举办盛宴的丰富经验。 “诸位爱卿请坐。”李隆基大手一挥,却拉着李乾和郭子仪来到御座前站定。 “谢陛下!”众人齐声谢恩。 李隆基落座后,示意二将坐在自己身侧。李乾和郭子仪连忙推辞:“陛下,臣等不敢僭越。” “今日庆功,不必拘礼。”李隆基不容置疑地挥手:“朕要你们坐在这里,才好详询战事。平定吐蕃这一仗打得精彩,军报虽详,哪有亲历者讲述来的生动惊险?”他指向身旁座位:“坐下!”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李乾和郭子仪对视一眼,终于恭敬不如从命。殿内众人见状,无不感受到天子对功臣的格外器重,更添几分对这场盛宴的期待。 李乾和郭子仪见圣意已决,这才恭敬谢恩,在李隆基身侧落座。 “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杨国忠,还有你们几个,都坐近些。”李隆基连连招手,一众重臣忙不迭地围坐过来,个个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乾和郭子仪,眼中满是期待。 谁都明白,接下来必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战事讲述。毕竟,平定吐蕃这一仗打得实在太漂亮了! “朕知道你们都急着听。”李隆基环视群臣,莞尔一笑:“不过李乾他们长途跋涉,想必疲惫。先上些点心茶水,让他们稍事歇息再说不迟。” “陛下圣明!”群臣虽心痒难耐,却也不得不强压急切,齐声附和。 随着李隆基一声令下,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奉上各式精致点心和香茗。 大唐盛世不仅体现在赫赫武功上,更展现在百姓富足的生活中。眼前这二十余道点心,色香味俱全,就连寻常百姓家也未必能尽数尝遍。 李隆基率先拿起一块点心,笑吟吟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庆功,朕胃口大开,你们也不必拘礼。”说罢便大快朵颐,一连吃了近十块才停手。 有了天子带头,群臣也纷纷开动。李乾和郭子仪自然不敢怠慢。 最豪放的当属将士们,皇帝金口一开,他们立刻抓起点心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啧啧称赞:“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看着将士们狼吞虎咽的模样,不少文臣暗自撇嘴,若不是场合庄重,怕是要出言讥讽了。 “这便是猛士之风。”李隆基看在眼里,对群臣解释道:“你们久居庙堂,不知战场凶险。有时数日不得进食,有时只能见缝插针胡乱填饱肚子。若都像你们这般细嚼慢咽,早就命丧黄泉了。” 战场瞬息万变,将士们早已练就了风卷残云的本事。这番话说得群臣面面相觑,再不敢露出半点不屑之色。 群臣们向来奉行细嚼慢咽的优雅礼仪,见将士们这般狼吞虎咽,心中难免鄙夷。李乾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正欲为将士们辩解,却听李隆基已先开口。 “陛下所言极是。”李乾顺势接话,“我们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早就习惯了狼吞虎咽。慢条斯理地吃饭?既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机会。” 郭子仪也郑重致谢:“谢陛下体恤。” “正是这些连吃饭都要争分夺秒的猛士,才铸就了大唐今日的辉煌!”李隆基目光炯炯地扫视群臣,“你们可明白了?” 群臣们没想到自己的轻视竟引得天子亲自维护,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却也不敢表露,只得齐声应道:“谢陛下教诲,臣等明白!” “明白就好。”李隆基满意地点点头,转向高力士吩咐道:“去告诉将士们,尽管放开吃喝。不必拘泥于宫中礼仪,就当是在战场上一般。” 高力士领命而去。不多时,殿内便响起一片欢腾之声。将士们果然不再拘束,大快朵颐,高声谈笑,热闹得如同市井酒肆。 群臣们看得直皱眉头,李隆基却开怀大笑,连连赞许:“好!好!有如此猛士,何愁大唐不能驰骋天下!” 这番君臣对话,将庙堂与战场的差异展现得淋漓尽致。 文臣们讲究的优雅从容,在将士们的豪放不羁面前显得格格不入。然而正是这些不拘小节的猛士,用他们的热血与豪情,为大唐打下了万里江山。 李隆基的维护,不仅是对将士们的肯定,更是对大唐立国之本的坚守。 在他眼中,这些粗犷的举止不是失礼,而是最可贵的军人本色。这让在场的将士们无不心头一热,对这位君主更加敬重。 第252章 庆功夜宴 李隆基深谙兵道,对将士们的豪放举止不仅不以为忤,反而倍感欣慰。 在他眼中,这些看似粗鲁的吃相,恰恰彰显着唐军虎狼之师的精气神,正是这支铁血雄师能够横扫四方、灭国数十的根本所在。 群臣中不少人仍不住皱眉撇嘴,面露鄙夷之色。 李隆基却视若无睹,兴致盎然地转向李乾:“李爱卿,快给朕说说,这仗究竟是怎么打的?” 吐蕃之地,华夏数千年来从未纳入版图,此番平定实乃千古伟业。 其中惊心动魄的大战,虽已有军报传回,但哪及得上亲历者的讲述动听?群臣无不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李乾娓娓道来,虽非说书高手,却胜在条理分明。 李隆基听得入神,时而击节赞叹,时而追问细节。讲到紧要处,满朝文武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妙哉!妙哉!”李隆基拍案叫绝,“虽早阅军报,却不及爱卿讲述之万一。若非亲闻,朕岂知平定吐蕃竟是如此惊险艰难!” “正是!”陈玄礼得意洋洋地接过话头,“平定吐蕃虽难,但有我龙武军参战,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位老将军自从龙武军立功后,逢人便要炫耀一番,今日更是唱作俱佳。 “陈老儿,你不说谁人不知?何必这般大吹大擂?”李隆基心情大好,竟当众调侃起陈玄礼来,惹得群臣哄堂大笑。 李隆基倾身向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李爱卿,你们这一仗打得漂亮!吐蕃之地,华夏数千年未能收入版图,如今竟成于朕手,每每思及,朕便欢喜难抑。” “全赖陛下雄才大略,信任臣等。”李乾由衷赞叹。 回想此战,若非李隆基力排众议,放手让他施为,岂能有今日之功?这般知人善任的皇帝,如何称赞都不为过。 “陛下英明!”群臣的赞叹声此起彼伏,与往日的虚应故事不同,这次是发自肺腑的钦佩。 李隆基龙颜大悦,右手重重拍在李乾肩头:“李爱卿,你说说,朕平定吐蕃之功,比之秦皇汉武如何?” 殿内顿时一静。 秦皇汉武虽毁誉参半,却是华夏帝王的两座丰碑。 两千年来,多少帝王将相试图超越,却始终难以企及。李隆基此问,足见其欣喜若狂,却也显出一丝自负。 李乾略一沉吟,谨慎答道:“陛下,此等大事,臣不敢妄加评断。千秋功业,自有青史定论。” “李乾!你竟敢如此敷衍!”杨国忠抓住机会,厉声呵斥:“陛下功盖三代,远迈秦皇汉武,你竟敢出言不逊!” 群臣暗暗为李乾捏了把汗。此时正是讨圣心欢悦的良机,李乾却如此“不识趣”。 陈玄礼正欲出言解围,却听李隆基哈哈大笑:“好个李乾!朕本想讨个彩头,你倒惜字如金。不过,这才是诤臣本色!” 杨国忠顿时面色铁青,如意算盘落了空。 “青史定论,此言甚善。”李隆基颔首微笑:“秦皇汉武虽遭后世诟病,但其功业无人能否认。可见帝王功业,不在臣子颂扬,而在青史留名。” “陛下圣明!”李乾由衷赞叹。这位天子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实在难得。 “朕之功业虽大,却难与秦皇汉武比肩。”李隆基目光深远:“他们开创的是华夏一统的格局。若朕能平定大食,或许才能与之比肩。” 这番清醒的自省,让殿中群臣肃然起敬。开创格局之难,确实远胜征服一地。 “罢了,此事不提。”李隆基话锋一转,兴致勃勃地追问起破壶口一战的细节。 这天马行空的战术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李乾费尽唇舌才解释清楚。君臣一问一答,将这场庆功宴推向了高潮。 李隆基问罢,群臣又蜂拥而上,将李乾、郭子仪围得水泄不通。 一时间,各种问题纷至沓来,两位将军应接不暇。李隆基则笑吟吟地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们的讲述。 地位稍低的官员自知不便挤上前去,转而围住将士们询问战事。 这些沙场老兵毫不拘束,粗着嗓门应答,声若洪钟,震得文臣们耳膜嗡嗡作响。虽觉聒噪,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只得强忍着继续追问。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时光飞逝啊。”李隆基抬头望见暮色渐沉,挥手道:“摆宴!” 太监宫女们立即忙碌起来,不多时便将酒菜摆好。 李乾环顾四周,不禁莞尔,文臣们面前摆着精致的盏碟,而将士们面前却是大盆小盆,活像喂猪的食槽。 这般鲜明的对比引得文臣们窃窃私语:“瞧那大盆,简直是在喂猪。” “一群莽夫,除了吃饭还会什么?” 将士们见状却喜形于色,低声议论:“还是陛下懂我们,知道我们饭量大。” “用盆才够劲,小碟子哪够塞牙缝?” “咱们粗人就得用粗家伙!” 这番对话惹得不少大臣忍俊不禁。 李乾与郭子仪、李光弼相视一笑,心中暗赞:李隆基连这等细节都考虑周全,难怪能聚拢天下英才,打造出这支无敌之师。 “将士们!”李隆基霍然起身,挺拔如松:“今日庆功宴,是专为你们而设!” “刷”的一声,所有人立即肃立。 “今夜,这里就是你们的战场!”李隆基大手一挥,气势磅礴:“放开了吃!放开了喝!要像在战场上一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将士们顿时热血沸腾。文臣们虽觉粗鄙,却也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份豪迈,铸就了大唐铁军的无敌威名。 李隆基的训话简短有力,没有半点文绉绉的辞藻,将士们听得真切明白,个个喜形于色。 “干!”李隆基率先举杯,仰头一饮而尽。他咂摸着嘴唇,目光炯炯地扫视全场,将文武百官的饮酒姿态尽收眼底。 文臣们慢条斯理地以唇就杯,动作优雅得体,饮罢还要细细品味,俨然一副品酒大师的派头。 而将士们则如饥渴多日的酒徒,仰脖便是一杯见底,咕咚一声下肚,连声赞叹:“好酒!”随即抓起酒壶自斟自饮,豪放不羁。 这般牛饮御酒的做派,惹得不少文臣直皱眉头。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暴殄天物,白白糟蹋了宫中佳酿。 李乾与郭子仪、李光弼相视苦笑。军中饮酒向来如此,若要这些沙场老兵学文臣那般斯文品酒,无异于缘木求鱼。 “传李龟年献艺!”李隆基一声令下。 不多时,一位清秀儒雅的中年男子领着梨园弟子鱼贯而入。此人约莫四十出头,身量修长,气质不凡,正是名满天下的大音乐家李龟年。 “竟是李龟年!”李乾顿时精神一振,挺直腰板,全神贯注地准备欣赏。 能亲耳聆听这位传奇音乐家的演奏,实乃千载难逢的机缘。 第253章 大碗论英雄 李隆基不仅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更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音乐天才。在他治下开创的“开元盛世”,如同一幅绚丽的锦绣,在中国历史上熠熠生辉。 而他设立“梨园”之举,更是开创了中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先河,培养出了李龟年这样名垂青史的音乐大家。 当李龟年带领梨园弟子款款而来时,李乾不由得屏息凝神。这位名满天下的音乐大师,他早已耳闻其名,今日终得一见,心中激动难抑。 随着李龟年一挥手,悠扬的乐声缓缓流淌。 当他开口唱起自创的《渭川曲》时,整个麟德殿仿佛被施了魔法。那歌声宛如天籁,穿透每个人的心灵,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超凡脱俗的韵味。 李乾只觉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即便见多识广如他,在现代听过无数电子合成音乐,此刻仍被这纯粹的天籁之音深深震撼。 艺术果然是灵魂的食粮,在李龟年这样的天才手中,音乐竟有洗涤尘世喧嚣的神奇力量。 “好!” 喝彩声如雷贯耳。李龟年的歌声实在太美妙了,连平日里只顾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将士们都放下了碗筷,如痴如醉地聆听。 那些惯常嘲笑将士们“牛嚼牡丹”的文臣们,此刻也忘记了饮酒,完全沉浸在音乐的海洋中。 一曲终了,李龟年刚要退下,震天的呼喊便响彻殿宇:“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李隆基含笑挥手,李龟年只得再次献唱。 就这样,每当一曲终了,必是满堂喝彩,要求再唱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李龟年一连献唱近十曲,直到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李隆基这才体贴地让他下去休息。 李龟年退下后,一队婀娜多姿的宫女翩然而至,献上曼妙舞姿。轻盈的舞步配合着悠扬的旋律,将整个麟德殿的气氛推向新的高潮。 李隆基兴致高昂,拉着李乾、郭子仪、李光弼三人开怀畅饮。一杯接一杯,转眼间已是数不清的酒盏见底。 没想到年岁已高的李隆基酒量惊人,连郭子仪和李光弼都有些招架不住。 而李乾这个在现代被高度酒“淬炼”过的海量之人,竟能与其旗鼓相当。二人你来我往,大有“不醉不归”之势。 群臣看得目瞪口呆,窃窃私语:“天啊,这李乾竟能与陛下拼酒!” “陛下可是出了名的海量,难得遇到对手。” “吐蕃已灭,陛下龙心大悦,酒量更胜往昔啊!” “痛快!真是痛快!”李隆基一饮而尽,眯着眼睛笑道:“朕真没想到,李爱卿竟是如此海量,堪称酒国圣手!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咱们喝他一千杯!” “陛下厚爱,臣不敢当。”李乾谨慎回应。与天子称兄道弟可是大忌,他必须防着某些人的口舌。 一旁的杨国忠果然面露失望之色,他正等着抓李乾的把柄呢。 “放心!”李隆基大手一挥,“谁敢拿这事做文章,朕定不轻饶!”说罢又举起酒杯:“李爱卿,朕好久没遇到这样的酒友了,今晚定要尽兴!” 李乾心中感慨,自穿越到唐朝以来,能与他匹敌的酒友不过哥舒翰、李白二人,如今又添一位李隆基。 酒逢知己,二人推杯换盏,看得满朝文武瞠目结舌。 “看见没?李乾可是我们龙武军的双星之一!”陈玄礼拍案叫绝,白须白发的老将军满脸红光,冲着身边大臣高声嚷嚷:“要说饮酒,郭子仪可比不上他!这才是真男儿本色!” 李乾作为龙武军的旗帜,他的荣耀就是陈玄礼的荣耀。老将军此刻欢喜得连屁股都在发颤,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己麾下出了这等豪杰。 “拿碗来!拿碗来!”突然,一阵震天吼声从殿外传来。 “何人喧哗?”杨国忠眉头一皱,厉声喝问。 太监匆匆入内禀报:“启禀陛下,将士们嚷着要用大碗饮酒,说酒杯喝得不痛快。” “放肆!”杨国忠抓住机会,立即进言:“如此粗鄙,成何体统!把皇宫当什么地方了?陛下,此乃李乾治军无方,请治其罪!” 他身后几个党羽也纷纷附和:“请陛下治李乾之罪!” 陈玄礼正欲为李乾辩解,却听李乾朗声笑道:“杨大人莫非忘了陛下旨意?陛下说了,要把皇宫当战场。在战场上,将士们向来用碗饮酒!” 他转向李隆基,豪气干云地说道:“陛下,吐蕃已平,大唐心腹之患已除,正当痛饮庆功。臣请换大碗,与陛下一醉方休!” “李乾,休得胡言!”李林甫、陈玄礼、太子李亨、高力士等人齐声喝止。他们心知李隆基年事已高,恐难承受大碗豪饮。 李乾却正色道:“陛下明鉴,战场之上,大碗饮酒方显猛士本色。大唐多豪杰,岂能堕了这豪迈酒风?” “大唐多豪杰...”李隆基品味着这句话,突然拍案道:“来人!给将士们换大碗!给朕也上大碗!至于诸位爱卿,用碗用杯,悉听尊便!” 圣旨一下,高力士不敢怠慢,连忙命人取来大碗。 李乾抱起酒坛,先为李隆基斟满,再给自己满上,双手捧碗高声道:“陛下,臣敬您三碗!这第一碗,祝陛下万寿无疆!” “好!”李隆基龙颜大悦,端起酒碗与李乾一饮而尽,还俏皮地亮了亮碗底。这位在中国历史上都罕见的长寿帝王,此刻笑得像个孩子。 “第二碗,祝陛下功迈三代,业过秦皇汉武!”李乾斟满第二碗,君臣二人再次豪饮。 “第三碗,祝陛下击破大食,建立千秋伟业!”李乾高举第三碗。 “哈哈!好!好!好!”击破大食一直是李隆基的夙愿,如今即将付诸行动,让他欢喜得连屁股都在发颤。他端起酒碗,冲李乾俏皮地眨眨眼,一饮而尽。 “痛快!痛快!真痛快!这才是猛士之风!”李隆基开怀大笑,龙袍一挥抹去嘴角酒渍,额头渗出细汗,红光满面。 杨国忠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他费尽心思拍马屁,竟不如李乾这三碗酒来得痛快,气得他肝疼。 就在君臣尽欢之际,殿内突然爆发出震天怒吼:“打死他!打死他!” 李乾循声望去,只见将士们个个怒目圆睁,挥拳围殴一人。那人的惨叫声如同杀猪,听着分外耳熟。 “是杨晞!”李乾恍然大悟。 “晞儿!”杨国忠如遭雷击,一蹦三尺高,疯了似的冲过去:“你们这些粗鄙武夫,竟敢打我儿!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让满朝文武目瞪口呆。自大唐开国以来,何曾有人敢在御前斗殴?这简直是捅破了天! 第254章 御前风波 如此盛大的庆功宴,在唐朝历史上也属罕见。本该皆大欢喜的场面,却突发此等意外,任谁也始料未及。 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安禄山等人无不目瞪口呆。在皇帝面前斗殴,这在唐朝历史上闻所未闻,就连嚣张如安禄山也从未敢如此放肆。 “放开!你们这些粗鄙武夫!”杨国忠如同炸了毛的公鸡,尖声咆哮着,挥手就要打一个士兵耳光。 回应他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紧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头。将士们如同见了杀父仇人,将这位权倾朝野的宠臣按在地上痛殴。 群臣看得瞠目结舌,仿佛置身梦境。杨国忠可是跺跺脚就能让长安震动的人物,如今竟在御前被人痛打! “你们竟敢打我!殴打朝廷命官!我要你们全都去死!”杨国忠如丧家之犬般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嘶吼,活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杨家因杨贵妃而显赫一时,朝中无人敢惹。就连权倾朝野的李林甫也要退让三分。此刻杨国忠当众受辱,那份羞愤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住手!”李乾、郭子仪齐声喝止。 “岂有此理!”李隆基怒目圆睁,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他胸口剧烈起伏,如同惊涛骇浪。 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不仅搅了庆功宴的雅兴,更打断了他与李乾的畅饮之乐。 将士们虽心有不甘,但对李乾的军令不敢有丝毫违抗,纷纷收手。十几只拳头悬在杨国忠头顶,场面一时凝固。 李乾目光一扫,发现李浚、苏凤棠、程伯献三人也在场。只见他们双目充血,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仿佛要将杨晞父子生吞活剥。 此时的杨晞早已面目全非,鼻歪嘴裂,满脸是血,活像个血葫芦。 更令人不齿的是,这个纨绔子弟竟双手抱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活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 群臣见状纷纷皱眉,堂堂庆功宴上,这般鬼哭狼嚎,成何体统? “闭嘴!”李隆基剑眉倒竖,眼中寒光迸射:“这里是朝堂,不是你家的灵堂!” “陛下...”杨晞这个草包本想博取同情,却被李隆基一声怒喝吓得噤若寒蝉。他僵在原地,扁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模样滑稽至极。 杨国忠深知李隆基的脾气,眼看龙颜大怒,急忙告状:“陛下明鉴!这些兵痞仗着微末功劳,竟敢藐视天威,当着陛下的面殴打朝廷命官!” 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眼看李隆基这座火山就要爆发,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就连陈玄礼、李林甫等重臣也不敢出声。 “陛下,”李乾适时进言,“将士们虽然粗鲁,但绝不会无故扰乱庆功宴。此事必有隐情,还请陛下明察。” 李隆基闻言一怔,转念一想确是如此。将士们怎会与自己的庆功宴过不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陛下!”杨国忠抹着脸上的血迹,趁机落井下石:“李乾治军无方,纵容部下逞凶,请陛下治罪!” “陛下明鉴,”陈玄礼立即反驳:“若非李将军治军严明,岂能平定吐蕃?” “臣以为,”李林甫眼珠一转,趁机下套,“当务之急是查明斗殴缘由。”他心知此事必与杨晞有关,若能借机扳倒杨国忠,岂不美哉? “陛下圣明!”群臣纷纷附和,都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充满好奇。 李隆基一抬手,沉声问道:“为何斗殴?”这短短四字,却蕴含着雷霆之怒。 “都是这些粗鄙武夫的错!”杨晞扯着嗓子叫嚷,却只换来满朝文武的嘘声。 李隆基龙行虎步而来,眉头紧锁如川字,面沉似水:“都给朕一个个说清楚!” 经过一番盘问,这场风波的来龙去脉终于水落石出。一切都要从换大碗饮酒说起。 起初将士们嫌酒杯太小,嚷着要换大碗。李隆基恩准后,将士们大碗喝酒,吆五喝六,好不快活。 这般豪放的做派,让不少文臣暗自皱眉,其中尤以杨晞最为刻薄。 这个纨绔子弟仗着杨家的权势,把将士们贬得一文不值。将士们岂是好惹的?当即反唇相讥。粗人说话自然粗鄙,杨晞被怼得面红耳赤。 若到此为止也就罢了。偏偏这小子恼羞成怒,竟率先对一个士兵动手。 他当然不是对手,但身边爪牙一拥而上。将士们最重袍泽之情,见同袍挨打,岂能坐视?当即还以颜色。 李浚、苏凤棠、程伯献这些沙场老将更是怒不可遏,双方顿时打成一片。对将士们来说,打架不过是家常便饭,本不想闹大。 谁知杨晞这个蠢货,竟指着三人鼻子,把他们的祖辈骂了个遍!这可就犯了军中大忌。 骂人不辱先人。更何况李浚等人的祖上都是大唐功臣! “大唐以孝治天下,辱人先祖,罪不可赦!”李乾义正辞严:“请陛下治杨晞之罪!” 杨国忠护子心切,竟口出狂言:“我杨家深受皇恩,比这些粗人的祖辈高贵多了,骂了又如何?” “杀了他!”将士们怒发冲冠,挥拳就要冲上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大殿。李乾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扇了杨国忠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杨国忠一个趔趄,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李隆基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李乾!你竟敢...”杨国忠被打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李乾竟敢当着李隆基的面掌掴他,震惊之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杨国忠终于回过神来,如同疯狗般扑向李乾。 李乾还未出手,郭子仪和李光弼已面沉如水,左右开弓,几个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杨国忠脸上,打得他脸颊高高肿起。 “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杨国忠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歇斯底里地咆哮。 “啪啪啪!”只见白发苍苍的陈玄礼几步冲到杨国忠面前,左手揪住他的衣领,右手左右开弓,重重扇在他脸上。 陈玄礼下手极重,杨国忠的脸顿时肿得像个猪头。 “你这个老不死的!”杨国忠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陈玄礼当众掌掴,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话说到一半就噎住了。 “啪啪!”一个肥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杨国忠面前,厚实的大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正是安禄山!他与杨国忠素来不和,如此良机岂能错过?几个耳光下去,杨国忠的牙齿都被打落了几颗。 “打的就是你!李监军打你是为你好。”安禄山对李乾心存畏惧,故意大声为李乾开脱:“你知道他们的祖上是谁吗?” 他那肉嘟嘟的手指直指李浚、苏凤棠、程伯献三人。 “他们的祖上不过是一群贱...”杨国忠气昏了头,竟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啪!” 李隆基面色铁青,大步上前,右手一挥,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杨国忠脸上。这一巴掌,彻底把这位当朝权臣打懵了。 第255章 众怒难犯 李隆基这一记耳光清脆响亮,杨国忠脸上火辣辣的,却浑然不觉疼痛,他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靠杨贵妃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市井之徒,平日里靠着阿谀奉承平步青云,何曾想过会有今日?李隆基素来宠信他,连重话都很少说,更别说当众掌掴了。 这一巴掌,不仅是打在脸上,更是把他的脸面彻底打落在地。 杨国忠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李隆基,满脸的难以置信。一旁的杨晞更是直接石化,连他父亲都挨了打,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得有多大。 “杨钊这次是把天捅漏了。” “大唐以孝治天下,骂人祖辈本就不该,更何况是这三位...” 有大臣认出了李浚三人的身份,低声议论着。 这些窃窃私语听在杨国忠耳中却如同惊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三人的来历。 “杨钊,”李隆基冷声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三人的祖上是谁?” 杨国忠喉头滚动,发出“咕咕”的怪声,却说不出话来,目光呆滞地望着三人。 “告诉杨大人,你们的祖上是谁。”李乾沉声道。 “我祖上是卢国公!”程伯献昂首挺胸,声音洪亮。 “卢国公!”群臣一片惊呼。 程知节,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程咬金,是唐朝开国功臣,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被封为卢国公。 “不过是个程知节...”杨国忠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还能应付。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苏凤棠上前一步:“我祖上是邢国公!” “邢国公!”群臣又是一阵惊呼,看向杨国忠的眼神已经带着几分怜悯了。 苏定方作为唐朝名将,战功赫赫,被封邢国公,其地位之尊崇,岂是他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佞臣可比? 在当时,程知节的名声虽响,却远不及苏定方。 程知节虽是唐朝一等一的猛将,但与灭掉西突厥的不世名将苏定方相比,仍逊色不少。杨国忠可以不把程知节放在眼里,却不得不掂量苏定方的分量。 “这...”杨国忠心中慌乱如麻,他骂谁不好,怎么偏偏骂到了苏定方的后人? 苏定方虽已作古,但其在军中的影响力依然深远。他那赫赫战功铸就的威名,岂是时间能够磨灭的? 辱及苏定方,就等于触怒了整个军方。 杨国忠深知,一旦激起军方公愤,即便他再得圣宠,也难逃厄运。在整个军方和他这个佞臣之间,孰轻孰重,根本无需权衡。 “我祖上是卫国公!”李浚上前一步,声如雷霆。 “卫国公!” 满朝文武齐刷刷站起,震惊地望着李浚。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连陈玄礼这样的老臣都要出手教训杨国忠了。 “难怪陛下亲自出手,杨钊这是把天捅漏了啊!”群臣心中为杨国忠默哀。 李靖,这位被尊为“战神”的名将,其功勋彪炳史册。即便在两千年后的现代社会,他的事迹仍广为流传。 在唐朝,他的影响力更是无与伦比。不仅因为他灭掉东突厥的不世奇功,更因为他是杰出的军事理论家。 他与唐太宗的军事问答被整理成书,列入《武经七书》,成为后世兵家必读的经典。 在唐朝军中,李靖的著作堪称“圣典”,哪个将领没研读过?哪个将领没从中受益?即便他已故去多年,其在军中的影响力依然巨大,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辱及李靖,无异于与整个唐朝军方为敌! 杨国忠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 他苦心钻营,一心上位,千方百计拉拢军方,却不想今日竟将整个军方都得罪了。 惹到程知节的后人,他尚可不在乎; 惹到苏定方的后人,他已觉棘手; 惹到李靖的后人,他再无半点胜算。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随李乾归来的将士们自发列队,齐刷刷站在李浚、苏凤棠、程伯献三人身后。他们个个怒目圆睁,眼中喷薄着仇恨的怒火,仿佛杨国忠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敌。 程知节、苏定方、李靖这三位名将,一个比一个威名赫赫,堪称唐军的三面旗帜。辱及他们,无异于挖了唐军的祖坟,此仇不共戴天!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当值的龙武军将士也列队而来,站在远征归来的将士身后。他们与李浚三人同属龙武军,自然要同仇敌忾。 “咚咚咚!” 前来赴宴的将领们个个面色阴沉,纷纷站到李浚三人身后,怒视着杨国忠。辱及李靖,已激起整个军方的公愤,这些将领岂能坐视? 就连那些与杨国忠交好的将领,此刻也不得不表态支持。若此时不站在军方一边,日后在军中必将寸步难行。 更令人动容的是,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兵也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他们中有的已年过百岁,但对李靖的敬仰之情从未改变。 文官们面面相觑,不少人也默默站到了李浚三人身后。 虽然无人言语,但这无声的阵势已说明一切。杨国忠父子这次是真的捅破天了!若不能平息众怒,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杨国忠得宠以来,面临的最为严峻的局面。 这时,李乾向李隆基行礼道:“臣李乾启奏,杨钊辱及卫国公、邢国公、卢国公,寒功臣之心。臣斗胆请陛下斩杨钊父子!” “嘶——”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乾身上,满是震惊。 “李乾!我与你誓不两立!”杨国忠目光阴毒死死盯着李乾。若是目光能杀人,李乾早已被千刀万剐。 面对这前所未有的困境,李乾竟要置他于死地,杨国忠怎能不恨之入骨? “陛下!请斩杨钊父子!” 远征归来的将士、龙武军、各路将领齐声呼应,声如雷霆,震得麟德殿嗡嗡作响。 “这...”李隆基陷入两难。 杨国忠辱及李靖、苏定方、程知节三位开国元勋,确实寒了功臣之心。 若不惩治,必将失去军心。正因如此,李隆基方才亲自掌掴杨国忠。但要他诛杀杨国忠满门?这万万不能! 若真如此,可以想见,日后的“幸福”生活就没了。 杨贵妃、虢国夫人她们定会想方设法“罢工”。 降职惩处尚可,哄哄就能过去。但若杀了杨国忠,任他如何哄劝,也难再有“幸福”可言。 可若不严惩,军方必然不满。军心一失,后果不堪设想。别的不说,远征大食的计划就要泡汤。军无战心,如何征战? “陛下!”李乾声如洪钟,字字千钧:“今乃庆功盛典,天下瞩目。杨氏父子辱及大唐功臣,寒将士之心。若不严惩,军心何在?” 这番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李隆基心头。他眉头紧锁,目光在杨国忠和满朝将士之间来回游移。 一边是枕边温柔,一边是江山社稷。这个抉择,实在太难!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杨国忠面如死灰,双腿发软;将士们目光如炬,寸步不让。 这一刻,一切都系于帝王一念之间。 第256章 愚蠢的虢国夫人 兴庆宫中,杨贵妃正与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三姐妹嬉戏玩闹。 今日庆功宴后,李隆基必会来此与她们共度良宵,四人早已精心准备,只待君王临幸。 “妹妹今晚可不许跟姐姐抢。”虢国夫人挽着杨贵妃的玉臂,手指在她腋下轻轻一挠,调笑道:“你夜夜承恩,今晚也该让我们姐妹沾些雨露。若是不依,我们可不认你这妹妹了。” “正是呢。”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齐声附和:“妹妹也该体谅我们。不比你日日承欢,我们难得有机会,今晚你可要手下留情。” 这三位夫人虽也得李隆基宠爱,但与杨贵妃相比却是天壤之别。今日庆功大喜,料想今夜必有一番云雨之欢,三人早已心痒难耐,恨不得李隆基即刻现身。 “陛下怎么还不来?”韩国夫人俏脸飞红,媚眼如丝地望向殿门。 “陛下真是的,害我们好等。”秦国夫人也急不可耐地扭动着腰肢。 “哟,瞧你们两个骚妮子。”虢国夫人扭着水蛇腰,玉指轻点:“陛下这是为大唐操劳。这般勤政的明君可不多见,你们还敢埋怨?小心我告发你们。” “哟哟,适才是谁说要独占陛下来着?”秦国夫人和韩国夫人齐翻白眼。 虢国夫人正要反唇相讥,一个宫女急匆匆闯了进来,远远就喊:“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闭嘴!”虢国夫人厉声喝斥:“今日庆功大喜,怎会有坏事?再敢胡言,小心你的嘴!” 杨贵妃见惯了三姐的骄纵,轻轻摆手:“三姐莫急。她跟随我多年,不会无故乱言。你快说,究竟何事?” “禀贵妃娘娘,杨大人出事了,性命难保!”宫女急声禀报。 “胡说!”四姐妹异口同声地呵斥,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杨国忠作为李隆基的宠臣,怎会突然性命堪忧?四姐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若说杨国忠欺凌大臣,她们倒还信上三分。 “贵妃娘娘,这等大事,奴婢怎敢妄言?千真万确啊!”宫女急得直跺脚。 韩国夫人三人又要呵斥,却被杨贵妃拦住:“你说的也有理。且说说,杨钊怎就性命堪忧了?” 宫女略一迟疑,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砰!” 虢国夫人怒摔茶盏,瓷片四溅。她俏脸含煞,厉声喝道:“好个李乾,胆大包天!老娘这就去见陛下,定要为杨钊讨个公道!” 杨国忠与虢国夫人表面兄妹,实则暗通款曲。听闻情人性命堪忧,她岂能不怒? “三姐且慢!”杨贵妃急忙阻拦,却被虢国夫人一把推开。 “三姐!三姐!快回来!杨钊辱及李靖、苏定方、程知节,已犯众怒,你此刻前去只会添乱!”杨贵妃冰雪聪明,快步追赶。 “哼!老娘就不信,凭我这娇俏容颜、细嫩肌肤,还比不过李靖三个死鬼!”虢国夫人骄纵成性,对自己的姿色极为自负。正因如此,她才敢素面朝天去见天子。 杨贵妃追了几步,终究不及,只得回身拦住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一个三姐已经够乱了,你们千万莫要再去。” 秦国夫人和韩国夫人本欲前往,却又犹豫不决:“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杨贵妃虽在歌舞上天赋异禀,面对此等朝堂纷争却束手无策,只能暗自焦急。 虢国夫人却已风风火火冲出殿门,裙裾飞扬,朝着麟德殿疾奔而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定要救下杨国忠! ------------------ “请斩杨钊父子!” 李乾的提议在殿内激起千层浪,龙武军将士、远征归来的老兵、满朝武将纷纷响应,声如雷霆。 “臣附议!”不少文臣也高声附和,他们多是李靖、苏定方、程知节的门生故吏。 这震天的呼声传入杨国忠耳中,如同晴天霹雳。他万万没想到,一时口舌之快竟招来杀身之祸,此刻却连辩驳之词都找不到。 李隆基眉头紧锁,陷入两难。他心知杨国忠已犯众怒,若不严惩必失军心。 今日庆功大典,一举一动都将传遍天下,即便以皇权相压也无济于事。杨国忠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犯浑,岂不是自寻死路? “陛下!”将士们见天子迟疑,纷纷跪地请命。 “朕......”李隆基心念电转,思索着两全之策。 杀杨国忠固然能赢得军心,可他的“幸福”生活也就此断送;若不杀,又该如何平息众怒? “陛下!杨钊何罪,竟要置他于死地?”虢国夫人怒气冲冲闯入殿中,俏脸含煞,远远就高声质问。 “轰出去!”不等李隆基开口,陈玄礼已厉声下令。这位老臣深知天子难处,此刻虢国夫人前来搅局,只会火上浇油。 李隆基正欲赞许陈玄礼的决断,却听虢国夫人指着陈玄礼破口大骂:“老不死的!陛下都没发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赶我出去?” 她一见杨国忠危在旦夕,顿时怒火攻心,口不择言地冲陈玄礼发难。 “嗡——” 群臣哗然,仿佛听见天方夜谭。陈玄礼是何等人物?硕果仅存的东宫旧臣,连李隆基都礼让三分,这女人竟敢如此放肆! “辱及大将军者,死!”龙武军齐声怒吼。 呛啷之声不绝于耳,寒光闪烁间,数十柄利刃已然出鞘。将士们杀气腾腾,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陈玄礼执掌龙武军数十载,深得将士爱戴。辱及他,无异于挖了龙武军的祖坟,岂能轻饶? 李乾急忙拦住杀气腾腾的龙武军将士,高声道:“兄弟们稍安勿躁!我们要相信陛下,定会给我们一个公平公正的交待!” 这话看似劝解,实则暗含锋芒,若李隆基不给个说法,今日之事绝不善罢甘休。 “你就是李乾?区区平定吐蕃之功,也敢在此耀武扬威!”虢国夫人怒火中烧,竟又将矛头指向李乾。 “嗡——”殿内顿时一片哗然,群臣纷纷摇头叹息。 “虢国夫人!”陈玄礼抢先一步,面沉如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区区’平定吐蕃之功?你可知道,吐蕃之地,华夏数千年未能纳入版图,秦皇汉武都望而却步!将士们舍生忘死,历经千难万险才得此功业。你这无知妇人,竟敢贬低将士们的血汗功劳,谁能答应?” “绝不答应!”将士们的怒吼如雷霆炸响。 “你——”虢国夫人还要争辩,却被杨国忠一把拉住。 杨国忠原本见虢国夫人赶来,还心存侥幸,以为凭她的姿色能化解危机。哪想到这女人竟如疯狗般四处咬人,不仅得罪了满朝文武,更惹下滔天大祸! “请陛下为臣等主持公道!”李乾冷冷扫过虢国夫人:“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历经千难万险才得此功业,却遭小人中伤!臣不答应!战死沙场的英魂更不答应!” 他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显然已怒不可遏。 吐蕃刚刚平定,烈士们的鲜血还未冷却,就有人敢贬低将士们的功劳?此事绝无退让余地! “请陛下主持公道!”将士们齐声呼应,声震殿宇。 “呼——呼——”李隆基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虢国夫人,脸色铁青得能拧出水来。 虢国夫人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自她得宠以来,李隆基从未对她说过重话,今日这般情形,令她心慌意乱,更加口不择言:“你想怎样?今晚休想上我的榻!” 这般威胁,暴露了她最后的倚仗,不过是一副美丽的皮囊罢了。 第257章 李隆基的缺点 开元盛世的开创者李隆基,生就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其雄才大略堪比秦皇汉武,将大唐治理得锦绣繁华。 然而这位千古明君,却也是个多情种子,在儿女情长上屡屡失策,最终酿成祸端。 他宠爱的女人,个个恃宠而骄,其中尤以武惠妃、梅妃、杨贵妃最为出名。 武惠妃仗势弄权,竟害死了李隆基的三个儿子,酿成震惊朝野的“三庶之祸”。然而武惠妃的骄纵与杨贵妃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杨贵妃的专宠可谓空前绝后。 野史记载,她曾因李隆基私会梅妃而勃然大怒,上演了一出“捉奸在床”的闹剧。 堂堂九五之尊,竟被爱妃当场拿获,狼狈不堪。 更令人咋舌的是,李隆基非但没有治罪,反而低声下气地派高力士将杨贵妃迎回宫中。这一退让,彻底助长了杨氏的嚣张气焰。 杨氏一族自此飞黄腾达,杨国忠拜相,三位国夫人更是跋扈至极。 其中虢国夫人尤为猖狂,其车驾仪仗堪比王侯。史载曾有官员不慎冲撞其车驾,竟被她当街杖毙,而李隆基竟不敢过问。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虢国夫人今日竟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抖出不让李隆基上她的榻。 杨国忠闻言如遭雷击,暗自叫苦:“这等事做得说不得,三姐怎如此糊涂!” 群臣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李乾更是暗自咋舌:“现代社会资讯发达,也未曾听闻如此彪悍的女子。” 而李隆基此刻怕是悔不当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般纵容? 大殿之上,连素来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的李林甫都憋得满脸通红,活似个猴屁股。 李隆基的脸色由铁青转为赤红,不仅面颊烧得发烫,连脖颈都红透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寻常男子尚且知道“惧内”之事要关起门来做,在外总要维持几分丈夫威严。 更何况堂堂九五之尊?今日竟被当众揭了老底,李隆基只觉颜面尽失,怒从心起,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殿内回荡。 虢国夫人彻底懵了,这个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皇帝,今日竟敢当众掌掴她?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提醒她这不是梦,骄纵成性的她顿时暴跳如雷,指着李隆基破口大骂:“好你个老鳏夫!当年像条狗一样...” 满朝文武如遭雷击,目瞪口呆。这恐怕是大唐开国以来,头一遭有人敢如此辱骂天子! 还是李乾反应机敏,一个箭步上前捂住虢国夫人的嘴。 那泼妇拼命挣扎,却哪里敌得过武将的力气?李隆基向李乾投去感激的目光,若非及时制止,只怕更多难堪的闺房秘事都要被抖落出来。 “来人!拖出去!”李乾喊道。 两名龙武军士上前架人,虢国夫人刚得喘息又要叫骂,李乾眼疾手快,顺手扯下杨国忠一截衣袍塞住她的嘴,只听得一阵“呜呜”闷响。 ”且慢。”李隆基阴沉着脸,似在权衡。 这时李林甫趁机进言:“陛下,此等泼妇辱及天威,当诛九族!”老狐狸心中暗喜,除去虢国夫人,等于断了杨氏一臂,杨国忠便少了个得力帮手... 太子李亨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当即出列奏道:“父皇明鉴!杨氏三罪昭然:其一,辱骂君父,大不敬;其二,朝堂咆哮,失仪制;其三,扰乱庆功,败军兴。此三罪皆十恶不赦,儿臣请诛此妇,以正朝纲!” “臣等附议!”朝臣们山呼响应,声震殿宇。 此刻的杨国忠虽权倾朝野,却难敌李林甫与太子的联手。 更遑论虢国夫人今日之举实在骇人听闻,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为其发声。杨国忠张口欲言,却如鲠在喉,终究未能吐出一个字。 李隆基沉吟良久,终是难舍旧情:”杨氏骄纵不法,本当处斩。念其初犯,着即废为庶人,收回所有封赏。”天子一锤定音,不容置喙。 虢国夫人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她素来自恃美貌,以为帝王恩宠永固,岂料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直到被龙武军拖出大殿,她仍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杨国忠面如死灰,心知大势已去。连最得宠的虢国夫人都难逃惩处,他这丞相之位怕是岌岌可危。 “陛下!”李乾趁势进言,“杨钊教子无方,其子辱及功臣,罪在不赦!” “请诛杨晞!”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震屋瓦。 李隆基却仍存回护之心:”杨晞年少无知,着废为庶人。杨钊管教不严,降三级留用。” 杨国忠心中暗喜,降三级又如何?只要官位尚在,凭他那阿谀奉承的本事,迟早能让陛下龙颜大悦。 他忙不迭叩首谢恩:“臣谢陛下宽宥之恩!” 然而这份窃喜还未及扩散,李乾一声怒喝便如惊雷炸响:“陛下!杨氏父子辱没功臣,寒了将士之心!若不严惩,何以告慰三军?将来谁还愿为大唐赴汤蹈火?” 李隆基目光扫过满殿将士,那一张张愤怒的面容让他心头一震。确实,如此轻判,如何服众? “陛下!”李浚突然卸甲掷地,铿锵作响,“臣祖蒙羞,这功劳不要也罢!”说罢转身便走。 苏凤棠、程伯献紧随其后,铠甲落地之声此起彼伏。“臣等亦请辞功!” “大胆!”杨国忠厉声呵斥,却见李隆基沉默不语,目光深沉。 这时,李乾解下战袍重重掷地:“卫国公、邢国公、卢国公等开国元勋,九死一生换来今日太平,身后竟遭小人诋毁!这功臣,臣不做也罢!” “李卿且慢!”李隆基慌忙阻拦,却见李乾已大步流星走出殿外。 转眼间,郭子仪、李光弼等将领纷纷卸甲相随。老将陈玄礼颤巍巍出列:“老臣年迈力衰,恳请致仕。”铠甲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片刻,原本济济一堂的朝堂竟已空空荡荡。文官队列中,李林甫冷眼旁观,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杨国忠面如土色,终于意识到今日之局,已非他所能掌控。 第258章 帝王的抉择 文臣与武将,犹如国之双足,缺一不可。如今武将尽去,只余文臣,大唐已是半残之躯。莫说远征大食,便是维持国内安定都成问题。 可以预见,若无武将镇守,各地驻军必生动乱。届时大唐动荡,这后果谁能承担? 这一切祸端,皆因杨国忠父子而起。李隆基目光如剑,在杨国忠父子身上来回扫视。二人头颅低垂,几乎要埋进胸膛。 就在此时,更令杨国忠父子心惊胆战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一名文臣出列,脱下朝服:“陛下,臣裴绍告辞。” “裴爱卿,这是为何?”李隆基大惑不解。辱及李靖等将帅,军方不满尚可理解,为何连文臣也要离去? “草民祖上受卫国公、邢国公大恩,不敢相忘。”裴绍说罢转身便走。 李隆基这才恍然,裴绍乃裴行俭后人,与李靖、苏定方渊源极深。裴行俭本是隋将裴仁基遗腹子,唐太宗曾亲自过问其成长。 后来苏定方将李靖兵法倾囊相授,助其成为一代名将。黑山之战大破突厥,西域用兵震慑大食,皆赖此二人传授。 裴氏一族与李靖、苏定方的渊源,可谓源远流长。辱及恩师,裴绍岂能坐视? “臣告辞!” “臣告退!” 又有数十文臣相继出列,脱下朝服离去。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都是李靖、苏定方、程知节门生故吏的后人。 武将尽去,文臣离散,大唐的天就要塌了!李隆基若不及时制止,必将沦为孤家寡人。 “站住!”李隆基一声暴喝。 李乾等人充耳不闻,脚步更快。 “李乾!给朕站住!”李隆基点名喝道:“容朕处置,定当让你们满意!” 李乾这才停步。他一停,李浚等人也随之驻足。所有人沉默地注视着李隆基,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这寂静中蕴含着泰山压顶般的压力,杨国忠父子几欲昏厥。事已至此,便是杨贵妃亲至也无力回天。 李隆基宠爱杨贵妃不假,但杨贵妃的分量,岂能与军心相提并论?岂能与满朝文武抗衡? 答案不言自明。 若非如此,又怎会有后来的“马嵬之变”?在那生死存亡之际,李隆基最终选择牺牲杨贵妃以换取军心。由此可见,在帝王心中,军心终究重于红颜。 “来人,将杨晞推出斩首!”李隆基右手一挥,厉声下旨。 “陛下!”杨国忠失声惊呼,正要求情,却见几名龙武军如风般冲来。刀光闪过,杨晞的人头已然落地。 这个纨绔子弟辱及李靖、苏定方、程知节三位开国元勋,将士们早已恨之入骨,只待圣旨一下。 杨晞面色惨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身首异处。只见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晞儿!”杨国忠面如死灰,一声悲呼。他摇摇晃晃,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自杨家得势以来,何曾有人被治罪?更遑论当众问斩!杨国忠只觉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将士们却无动于衷,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隆基,等待进一步的处置。杨国忠当众辱及三位开国功臣,若不严惩,谁也不会善罢甘休。 “杨钊教子无方,出言不逊,辱及李靖、苏定方、程知节三位功臣,着即废为庶人,杖责三十!”李隆基深吸一口气,沉声宣判。 杨国忠素来善于阿谀奉承,深得圣心。若非万不得已,李隆基实在不愿惩处。但眼下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这般处置已属重罚,李隆基甚至不惜冒着失去“幸福”的风险。将士们的神情这才稍有缓和。 “李爱卿,陈爱卿,你们看如此处置可好?”李隆基以商量的口吻问道。 李乾与陈玄礼并未立即作答,而是望向李浚、苏凤棠、程伯献三人。毕竟杨国忠父子辱及的是他们的祖辈,自当以他们的意见为准。 三人交换眼神,微微颔首表示认可。他们深知杨国忠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能将其废为庶人已是难能可贵。 “陛下,还需命杨钊前往卫国公、邢国公、卢国公墓前谢罪。”李乾又为三人争取道。 “准奏。”李隆基不假思索便应允,心中暗赞李乾思虑周全。这确实是最妥当的处置方式,不仅惩治了杨国忠,更要他亲自谢罪,最能挽回军心。 然而对杨国忠而言,这无异于比杀头还要难堪的羞辱。 以杨氏一门之权势,便是当年显赫一时的长孙氏也难以企及。 如今竟要杨国忠向李靖等三位已故功臣谢罪,这比杀头还要令他难堪。然而事已至此,他已别无选择。 “臣等谢陛下恩典。”李乾等人齐声谢恩。 李隆基暗自松了口气,这场风波总算要平息了。 “陛下,臣等三人请求亲手杖责杨钊!”李浚、苏凤棠、程伯献三人交换眼色,上前请命。 辱及先祖,唯有亲手惩治方能解恨。此举虽对挽回军心有利,但对杨国忠而言却是噩梦,这三人下手,必定毫不留情,不死也要脱层皮。 杖责本是门学问,李隆基本想另派他人行刑。但眼下情势,他不得不准:“准奏。” “谢陛下!”三人喜形于色,从龙武军手中接过刑杖,大步走向杨国忠。“杨钊,看你这恶贼还敢不敢辱及他人先祖!” 见三人摩拳擦掌的模样,群臣不禁为杨国忠捏了把汗。 “陛下......”杨国忠还想求饶,李隆基却充耳不闻。 三人不由分说将杨国忠掀翻在地。任凭他如何挣扎,在三个虎将手下都如蚍蜉撼树。 苏凤棠死死按住他的脑袋,程伯献钳制双腿,李浚活动着手腕,高高举起刑杖,那架势仿佛面对的是吐蕃大军。 “砰!” 一声震天巨响,地面都为之颤动。这一杖之力,可想而知。 “啊——!” 杨国忠的惨叫比待宰的猪嚎还要凄厉。群臣听得毛骨悚然,不少人浑身发抖,仿佛那杖子打在自己身上。 杨国忠浑身抽搐,大小便失禁,恶臭弥漫。经此一事,他这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了。 李浚毫不理会,手中刑杖上下翻飞,每一下都使尽全力。才打了三杖,杨国忠便昏死过去。 李浚兴奋得如同打鸣的公鸡,一边挥舞刑杖一边怒喝:“你这奸贼,看你还敢不敢作恶!我打死你!打死你!” 十杖过后,李浚浑身毛孔都透着舒爽,将刑杖抛给苏凤棠,自己则死死按住杨国忠的头颅。 虽然杨国忠早已昏死过去,但李浚仍不放过羞辱他的机会,双手不断拍打其头部,口中怒骂连连,看这架势,不把杨国忠拍成脑震荡誓不罢休。 苏凤棠同样使出浑身力气,每一杖都带着雷霆之势,打得杨国忠皮开肉绽。剧痛之下,杨国忠时昏时醒,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苏凤棠才终于停手。 当刑杖传到程伯献手中时,杖身已浸满鲜血,仿佛刚从血池中捞出。 程伯献兴奋地活动着手腕,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砸下。待到三十杖打完,杨国忠已如死狗般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按理说,三十杖对杨国忠这样的权臣来说尚可承受。但李浚三人怀着满腔仇恨,每一杖都使出十成力气,相当于常人受刑三两百杖,杨国忠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给他医治一番,然后轰出去。”李隆基终究念及旧情,命太监救治。 太监们连忙抬着血肉模糊的杨国忠退下。 “谢陛下恩典。”李乾等人齐声谢恩。 “重整杯盘,继续饮宴。”李隆基强打精神下令。庆功宴才过半,若就此中断实在不妥。 太监宫女们忙前忙后,重新摆上酒宴。然而经此风波,宴席气氛已大不如前,众人兴致索然,李隆基更是意兴阑珊。 当《秦王破阵乐》的乐声响起时,李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259章 帝王击鼓助兴 《秦王破阵乐》乃大唐军舞,源于太宗平定刘武周时传唱的军歌。后经魏征精心改编,终成此曲。在《霓裳羽衣曲》问世前,它一直是大唐最负盛名的乐舞。 即便后来,每逢重大国事,此曲仍是必演之选。 今日庆功宴上,这支传世名曲自然不可或缺。 虽因场地所限,只能由两百梨园弟子出演,而非原本的两千之众,但见这些精挑细选的梨园弟子,个个身材魁梧,动作矫健。他们身披铠甲,舞姿整齐划一,尽显训练有素之态。 鼓声如雷,舞步铿锵。梨园弟子的表演赢得满堂喝彩,却见李光弼微微皱眉,附耳对李乾低语:“监军,这舞虽美,却少了些气势。” 李乾深以为然,真正的《秦王破阵乐》之所以动人心魄,在于它能让人热血沸腾,仿佛置身战场。而这些梨园弟子终归只是演绎,少了那份与生俱来的肃杀之气。 “爱卿们在议论什么?”李隆基敏锐地察觉到二人的私语。 李乾抓住时机,朗声道:“陛下,此曲若由真正经历过沙场的将士来演,必会更显气势。若陛下有兴致,臣等愿献丑一试。” 此言绝非一时兴起,经历杨国忠风波后,宴席气氛低迷。若能借此重振圣心,对将士们大有裨益。毕竟,帝王心情好坏,往往决定着封赏厚薄。 “哦?”李隆基果然来了兴致,“将士们也能演此曲?” “陛下有所不知,”李乾解释道,“此曲在军中广为传习。虽动作或许不及梨园弟子规整,但那份与生俱来的肃杀之气,定能让观者热血沸腾,如临战场。” 真正的《秦王破阵乐》,需要的不仅是优美的舞姿,更是那份浸透在骨子里的铁血豪情。 梨园弟子再优秀,终究只是演绎;而真正经历过刀光剑影的将士,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战场的印记。 这种与生俱来的肃杀之气,正是百战将士的独特魅力。虽然他们的舞姿或许不如梨园弟子那般专业规范,但那份历经沙场磨砺的气势,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 “那好,且让朕一观。”李隆基的兴趣被李乾成功勾起,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应允了。 这位精通音律的帝王,虽然欣赏过无数次梨园弟子演绎的《秦王破阵乐》,却从未见过真正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将士表演,心中不免充满期待。 “臣遵旨。”李乾起身来到将士们面前,朗声道:“兄弟们,陛下要欣赏咱们表演《秦王破阵乐》,可有信心演好?” 这对将士们而言,是莫大的荣耀。众人齐刷刷站起,声如雷霆:“有!” “好!选出两百名擅长此舞的兄弟,为陛下献艺!”李乾一声令下,将士们争先恐后,踊跃报名。经过一番精挑细选,终于选出两百名精锐。 这些参加庆功宴的将士,每人至少在此战中斩首十级以上。 若算上其他战役,不少人斩首数早已过百。他们身上那股历经生死磨砺的肃杀之气,早已融入骨血。 两百名将士精神抖擞,列队入场。刹那间,整个大殿仿佛被实质般的杀气笼罩,令人不寒而栗。 “啊!”群臣不约而同发出惊呼。他们原以为这些将士只会粗鲁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却不想竟有如此惊人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好!好!”李隆基这位行家一眼就看出,比起梨园弟子,这些将士多了几分肃杀、几分豪迈,更有一往无前的铁血气势。 皇帝突然起身,快步来到战鼓前,从李乾手中接过鼓槌:“李爱卿,这击鼓还是让朕来吧。论击鼓,朕可比你在行。” 李隆基的音乐造诣千古闻名,尤其擅长击鼓。 “陛下亲自击鼓,臣何其有幸。”李乾深知李隆基的音乐天赋,由衷赞叹:“臣就静候陛下妙音了。” “咚!” 李隆基手中的鼓槌重重落下,一声惊天动地的鼓声响彻大殿。 这一声,仿佛惊雷炸响,又似战马嘶鸣,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将士们闻声而动,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战场的印记,每一个眼神都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这一刻,梨园弟子们精心排练的舞姿顿时黯然失色。真正的《秦王破阵乐》,就该由这些在血与火中淬炼出来的勇士来演绎! 两百铁血将士齐动,动作如雷霆乍惊,整齐划一。刹那间,一股凌厉的杀气席卷大殿,群臣顿觉颈后生寒,不少人惊呼出声。 “果然不同凡响!”李隆基龙颜大悦,重重点头赞叹:“这才是真正的勇士!用人头喂出来的铁血雄师!” 真正的精锐就该在沙场称雄,而非在训练场上逞能。 梨园弟子虽舞姿优美,却永远无法拥有这种历经血火淬炼的气势。眼前这些将士,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战场的印记,每一个眼神都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将士们齐声高唱,声震九霄,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随着鼓点,将士们迅速变换阵型,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人。更令人震撼的是,他们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那股摄人心魄的气势。 表演刚开始,群臣的血液就已沸腾,眼中精光暴射,仿佛亲临战场。 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兵率先站起,与将士们唱和。这些历经沙场的老将虽已年迈,但听着熟悉的战歌,看着熟悉的军舞,往昔金戈铁马的岁月顿时涌上心头。 无需李乾下令,未参与表演的将士们纷纷起身,引吭高歌。这激昂的气氛极具感染力,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安禄山等文武百官也情不自禁地加入合唱。 一时间,麟德殿内歌声震天,地动山摇。伴随着歌声的,是直冲云霄的铁血豪情与壮志凌云的气概。 李隆基目睹此景,耳闻此声,胸中热血沸腾。 他右手执鼓槌,左手将皇袍往腰间一束,双手翻飞如电,每一次重击都如雷霆炸响。皇帝眼中精光四射,面色赤红,额头青筋暴起,仿佛正指挥千军万马驰骋沙场。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当将士们唱完最后一句,李隆基的鼓槌也重重落下,如惊雷般的鼓声为这场震撼人心的表演画上句点。 军舞虽已结束,但那铁血豪情仍在殿中激荡。所有人仿佛仍置身于金戈铁马的战场,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静。 李隆基双手紧握鼓槌,手背上青筋暴起,久久不愿松开。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的峥嵘岁月,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 “击破大食!”不知是谁率先喊出这句豪言壮语。 “击破大食!”紧接着,整个大殿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直冲云霄。吐蕃已平,大食就是下一个目标,这是大唐将士们魂牵梦萦的梦想。 “击破大食!”李隆基高举鼓槌,声如洪钟。他额头、脖颈、手背上的青筋如蚯蚓般蠕动,彰显着帝王的豪情壮志。 这震天的呐喊持续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直到李隆基用鼓槌示意,吼声才渐渐平息。 皇帝兴致高昂,龙颜大悦,对李乾笑道:“果然如卿所言,大唐勇士的表演更具气势!让人仿佛置身战场,纵有千军万马在前,也敢一往无前!” “陛下英明!”群臣齐声赞颂,这话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 放下鼓槌,李隆基拉着李乾回到宝座,端起酒杯豪迈道:“来!今日一醉方休!干!” 这场震撼人心的军舞表演,彻底驱散了先前的不快。杨国忠父子引发的小风波,不过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干!”众人齐声应和,向皇帝遥敬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纷纷亮出杯底。 “如此盛事,岂能没有歌舞助兴?”李隆基兴致勃勃道:“今日就不要梨园弟子献艺了。传吐蕃赞普前来,让他为朕歌舞助兴!” “赞普献舞!”群臣闻言无不眉飞色舞,喜不自胜。在平定吐蕃的庆功宴上,让吐蕃赞普献舞,这将是千古传颂的盛事! 第260章 赞普献舞 李隆基命吐蕃赞普墀德祖赞献舞助兴,此举与当年太宗令颉利可汗献舞如出一辙。 只见满朝文武喜形于色,个个嘴角咧到耳根,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活像一群偷了腥的猫儿。 “陛下,不仅要赞普献舞,还得给他封个官儿啊!”一位大臣高声提议。 “臣等附议!”群臣兴致高昂,齐声附和。 李隆基脸上的笑容堆了一层又一层,活似一尊弥勒佛:“依诸位爱卿之见,该给这大胡子封个什么官呢?” “右卫大将军!”群臣不假思索,异口同声。那欢喜劲儿,仿佛出了个天大的好主意。 这提议颇有深意。当年颉利可汗被俘后,太宗就封了他右卫大将军一职。 如今群臣如法炮制,分明是要将墀德祖赞与颉利可汗相提并论,这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嗯,倒也未尝不可。”李隆基挑眉笑道,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陛下,还得赐他良田美宅,好酒好肉养着。”又一位大臣献计,“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随时都能叫来献舞助兴。” “正是!大唐富庶,从牙缝里漏点儿都够把他当猪养。最好养他个百八十年,可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这番话引得群臣哄堂大笑。当年颉利可汗被俘后,就成了唐朝宴饮时的助兴工具,最后郁郁而终。 如今群臣显然是要如法炮制,让墀德祖赞也尝尝这滋味。 正说着,墀德祖赞带着大论、小论、整事相等一众吐蕃降臣被押了上来。群臣的目光齐刷刷扫过去,个个兴奋得眼冒精光,活像饿狼见了羊羔。 “大胡子,咱们又见面了。”李隆基笑容可掬,亲切得如同招呼老邻居,“还是在长安好啊,想见就见。哪像你在逻些时,见个面都难。” 李隆基这番话说得亲切和蔼,仿佛在问候多年未见的老友。然而落在墀德祖赞耳中,却震得他魂飞魄散。 自从被押解到长安,他的生死荣辱就全在李隆基一念之间。 这位曾经的吐蕃雄主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亡国之痛。 “陛下,我等虽为阶下囚,却绝不会屈膝投降!”小论突然挺身而出,声音铿锵有力,“君王自有君王的尊严。即便吐蕃灭亡,赞普被俘,陛下也休想如愿以偿!” “狂妄!” “放肆!” 群臣顿时一片哗然,怒斥之声此起彼伏。 “啪啪!”李隆基却不怒反笑,轻轻击掌,慵懒地靠在龙椅上,“小论啊,朕欣赏你的胆识。不过...”他忽然坐直身子,眼中寒光一闪,“你们现在都在朕的手心里,朕要把你们捏扁搓圆,你们谁敢说个不字?” 说着,他傲然昂首,手指一一划过吐蕃群臣:“你且看看他们,哪个不是大气都不敢出?哪个不是把头埋得比裤裆还低?你们还有什么反抗的资本?” 吐蕃众臣闻言,更是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小论,说话是要有底气的。”李隆基冷笑道,“现在的你们,连跟朕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何必自取其辱呢?” 说完,他忽然提高声调:“大胡子!朕久闻吐蕃歌舞别具特色,今日你就给朕跳上一曲,助助酒兴!” “啊!”吐蕃群臣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 他们原以为被押上来是要受审问罪,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要他们当众献舞。 这对他们而言,简直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堪。 作为曾经的吐蕃重臣,他们可以接受战败被杀,可以忍受牢狱之灾,但要在敌国君臣面前献舞取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想想当年蜀后主刘禅那句“此间乐,不思蜀”贻笑千古,如今这样的命运竟落在他们头上。可正如李隆基所言,他们已是阶下囚,又能如何反抗? “啊什么啊?”李隆基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催促道:“大胡子,还不快跳?朕可是等得心焦了。” 满朝文武闻言,无不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一幕。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只等欣赏这出前所未有的“吐蕃君臣献舞”。 “我...我...”墀德祖赞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要么献舞,要么死。”李隆基面色骤沉,厉声喝道:“你选哪个?” “愿死。”墀德祖赞迟疑片刻,终于咬牙下定决心。 “好!朕成全你!”李隆基冷笑一声,从龙武军手中接过一柄宝剑,随手抛到墀德祖赞脚下:“想死?自己了断。朕绝不阻拦。” 这一招可谓狠毒至极。若让士兵行刑,以墀德祖赞的刚烈性子,或许真会慷慨赴死。但要他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需要的勇气却是百倍不止。 墀德祖赞盯着地上的宝剑,脸色忽青忽白,变幻不定。 “大胡子,你以为朕不了解你?”李隆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若有自尽的勇气,就不会被押到长安了。路上绝食的机会多的是,可你却一路好吃好喝地来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想当年,颉利可汗何等强横?最后被大唐生擒,还不是要他跳舞就跳舞,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赞普!”小论突然高声道,”您可是吐蕃雄主,让吐蕃空前强盛!万不可做出有辱国体之事!死不过是一闭眼的功夫!” 其他吐蕃大臣噤若寒蝉,唯有小论仍在怂恿墀德祖赞以死明志。 “我...”墀德祖赞眼中泪光闪烁,万分不甘,却终于缓缓扭动起身躯。 他选择了屈服,选择了献舞,而非壮烈赴死。 “吐蕃的尊严...荡然无存了!”小论痛苦地闭上双眼。 吐蕃国灭,君臣被俘,本就颜面扫地。 若墀德祖赞此刻自尽,至少还能保全最后一丝尊严。可这一舞,便将吐蕃最后的体面也葬送殆尽。 “这也叫跳舞?僵硬得跟木头似的!”群臣瞪大眼睛,毫不留情地起哄。 墀德祖赞浑身一颤,连忙调整姿态,动作渐渐流畅起来。 “还是不行!跳好点!”群臣继续哄笑催促。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墀德祖赞的舞姿越来越娴熟,到最后竟如行云流水,俨然是个中高手。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还引吭高歌,音色优美动听,展现出惊人的音乐天赋。 李隆基眯起双眼,手指随着旋律轻轻敲击,摇头晃脑地打着节拍,仿佛完全沉浸在这独特的“表演”中。 这一刻,大唐的威严与吐蕃的屈辱,在这方寸之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261章 变故突生 金銮殿上,烛火辉煌。这场平定吐蕃的庆功宴,因有墀德祖赞率众臣献舞助兴,更添几分盛世气象。 李隆基龙颜大悦,连饮三杯御酒,只觉通体舒畅,仿佛每个毛孔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满朝文武更是开怀畅饮,指点着吐蕃君臣的舞姿,笑声此起彼伏。美酒入喉,竟比琼浆玉液还要甘美三分。 不知哪位大臣兴起,高声喝道:“尔等也来助兴!”顿时引来一片附和。 吐蕃众臣哪敢违抗?连赞普都屈膝献舞,他们只得强颜欢笑,加入歌舞行列。 一时间,吐蕃的歌声响彻大殿,舞姿翩跹。那些堆砌的笑容背后,藏着多少屈辱与不甘? 唯有小论,紧闭双眼,任凭热泪纵横。这位吐蕃最有骨气的大臣,宁死也不愿屈膝。这般铮铮铁骨,反倒赢得唐朝君臣的敬意。 李隆基挥袖道:“带他下去吧。” 宴至深夜,酒过三巡。李隆基起身长笑,拍着李乾的肩膀道:“李爱卿,朕今日方知为君之乐,莫过于此!”说罢龙行虎步而去,衣袂翻飞间尽显帝王意气。 就连素来深藏不露的李林甫,此刻也难掩激动,对李乾感慨道:“此宴当为千古佳话!能亲历此盛事,此生无憾!”这番之言,连太子李亨也不禁颔首称是。 “赞普献舞,此乃千秋盛事!能躬逢其盛,真乃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陈玄礼捋着花白胡须,声若洪钟,满面红光,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盛宴之中。 “正是!正是!”群臣纷纷应和,脸上犹带着未尽的笑意。 李林甫环视众人,广袖一挥:“诸位既已尽兴,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待群臣陆续告退,这位当朝宰辅却转向李乾,笑容可掬地问道:“李将军可是要回府?” 李乾略一沉吟:“末将想去将士们的住处看看。” “李将军爱兵如子,难怪能令三军效死。”李林甫抚掌赞叹,“老夫也随将军同往。” “老夫也去!”陈玄礼忙不迭接话。毕竟大半将士都暂驻龙武军营,他这个大将军责无旁贷。 其余大臣闻言,纷纷投来期盼的目光。要知道,龙武军营向来戒备森严,若无陈玄礼首肯,纵是当朝宰相也休想踏入半步。 “罢了罢了!”陈玄礼今日格外开明,“念在庆功之喜,老夫破例一次。不过——”他脸色骤肃,“只准在宿营区活动,不得擅闯他处!” “谨遵大将军令!”群臣喜出望外,这可是难得的殊荣。 月色如水,一行人向军营行去。 李乾望着熟悉的辕门,不禁想起初到龙武军时的情形,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大将军,还记得当年您给我的‘特殊关照’吗?” “胡说!”陈玄礼眼睛一瞪,“老夫向来宽宏大量,何曾为难过你?定是酒喝多了说胡话!”说罢快步向前走去。 如今的李乾已是长安城家喻户晓的大英雄,关于他的轶事在坊间广为流传。 当初初入龙武军时被陈玄礼刁难的往事,此刻被重提,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李将军莫要见怪,”李林甫轻碰李乾手肘,“这老顽固对新人都这般作派,偏要美其名曰‘下马威’。” “丞相再胡言,老夫这就将你逐出军营!”陈玄礼老脸微红,佯装恼怒。 “是是是,本官失言了。”李林甫故作惶恐,实则又给老将军添了把火。这番调侃引得众人笑声更甚。 步入龙武军营,李乾仔细检视将士们的住处。 只见床榻整洁,用具齐全,竟与现代五星级酒店不相上下。 朝廷为犒赏平定吐蕃的功臣,确实费尽心思。李林甫也难得真诚,不时提出改进建议,务求让将士们住得舒心。 李乾心下了然,这位权相虽常玩弄权术,但对这些与他无利害冲突的功臣,倒也真心相待。 若是换成杨国忠,只怕又要摆足官威了。 辞别众人,李乾踏上归途。长安城灯火如昼,百姓载歌载舞,欢庆之声不绝于耳。这座不夜城,正以最热烈的姿态迎接英雄归来。 在裴厚等人的护卫下,李乾终于回到久违的府邸。远远望去,宅院内灯火通明,似在等候主人归来。 刚踏入庭院,一阵熟悉的幽香扑面而来。 高乐瑶如蝶般翩然而至,投入李乾怀中。“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娇嗔道,眉眼间却盈满笑意,如三月春花般明媚动人。 “这不是回来了么?”李乾轻抚佳人秀发。灯下看美人,更添几分娇艳。他凑近高乐瑶耳畔,低声问道:“想我了?” “这还用问吗?”高乐瑶眼波流转,娇嗔地瞪了李乾一眼,“出征在外这么久,人家能不想吗?” “想我哪里?”李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坏死了!”高乐瑶羞红着脸,轻轻拧着李乾的耳朵。 “好好好,是我不对。”李乾故作认错状,却在下一刻突然凑近,“那到底是哪里想我了?” “哪里都想...啊!”高乐瑶一时失言,慌忙捂住嘴巴,那副又羞又急的模样惹得李乾开怀大笑。 “让我好好检查检查...”李乾一把将佳人拦腰抱起。 “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高乐瑶将滚烫的脸颊埋在李乾胸前,连耳根都红透了。 沐浴更衣后,李乾只觉得浑身舒畅,仿佛每个毛孔都在欢呼。这半年的征战疲惫,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洗去。 夜深人静,红烛摇曳。久别重逢的夫妻二人自是情意绵绵,说不尽的相思之苦... 次日清晨,李乾正睡得香甜,突然被高乐瑶急促的呼唤声惊醒。 “夫君快醒醒!出大事了!” “怎么了?西域失守了?”李乾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岳父高仙芝的安危。 “不是...”高乐瑶神色慌张,“是我们的府邸被人围住了!” “什么?!”李乾眼中寒光乍现,“哪个不长眼的敢围我的府邸?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是不是杨家的人?” 以他如今的战功,朝中敢这般挑衅的,除了失势的杨国忠一党,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不是杨家的人...”高乐瑶急忙解释,“杨家已经彻底失势了...” “什么?!”李乾惊得瞪大眼睛,“杨家失势了?什么时候的事?” 第262章 杨氏失势 杨氏一族的荣宠,堪称大唐开国以来之最。 纵览李唐三百年,再无第二家外戚能如杨氏这般煊赫一时满门朱紫,权倾朝野,就连太宗朝显赫一时的长孙家族亦难以企及。 想那长孙氏,曾出过两位青史留名的人物,凌烟阁功臣之首的长孙无忌,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 前者位列托孤重臣,后者以贤德闻名,常谏太宗过失。如此显赫的门第,较之杨氏的权势竟也黯然失色,足见杨氏圣眷之隆。 这样的家族,岂会一朝倾覆? 虽说昨夜风波骤起,李隆基诛杀杨晞、罢黜杨国忠,然杨氏根基未动,何谈失势?须知杨贵妃圣宠依旧,这便是杨氏最大的倚仗。 念及此,李乾仍觉难以置信。 “快说,究竟怎么回事?”李乾匆忙系着衣带,连声催促。 高乐瑶一面替他整理衣袍,一面道:“详情我也不甚清楚。今晨起身时,忽闻长安城内爆竹震天,百姓竟自发敲锣打鼓,庆贺杨氏倒台。” “能让百姓如此欢欣鼓舞,可见杨氏平日作恶多端,已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李乾不禁慨叹。 “正是。”高乐瑶点头附和,“在西域时便常闻杨氏跋扈,待到长安亲眼所见,方知当年所想实在太过仁慈。杨氏满门,当真禽兽不如。” 自武周以来,关陇门阀虽遭重创,然百年世家底蕴犹存。可即便这些簪缨世族,在杨氏骤然显贵后的滔天权势面前,也要自叹不如。 高乐瑶此言,确是一语中的。 “这本是普天同庆的好事,谁知百姓突然涌向我们府邸,将各处门户围得水泄不通,口口声声要见你。”高乐瑶蹙起秀眉,“你又未曾为恶,他们凭何来围府闹事?” 这番话说得李乾愈发困惑。他拧眉沉思良久,突然道:“莫非有人构陷于我?” “无论如何须得查个明白。”李乾面沉如水,眸中寒光闪烁大步流星向外走去,高乐瑶急忙跟上:“我与你同去。” “你且留在府中。”李乾抬手制止,“若真有事端,我恐难以兼顾。” 说罢快步来到府门前,却见裴厚等人个个喜形于色,哪有半分紧张模样,倒叫李乾愈发困惑:“你们这是......?” “将军可算来了!”裴厚眼中闪着崇敬的光芒,声音都带着颤抖,“末将若能及得上将军万一,便是死也无憾了。” “你们莫不是中了邪?”李乾愕然。 裴厚只是笑呵呵地催促:“将军快请,百姓们都盼着呢。” “李将军出来了!”府门一开,但见长街之上人潮如海,黑压压望不到尽头。万千百姓见到李乾,顿时欢声雷动,一张张脸上绽放的笑容比春日的牡丹还要灿烂。 饶是李乾自诩为大唐功臣,见此阵仗也不免心惊:“这阵势未免太过......” “谢李将军铲除杨氏,为国除奸!”百姓的欢呼声震九霄,竟比昨日凯旋时的场面还要热烈三分。 “铲除杨氏?”李乾如坠云雾。 他虽有心对付杨氏,可尚未着手实施,这番赞誉从何而来?纵使他智计百出,此刻也不免思绪纷乱。 “将军有所不知!”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解释,“杨氏作恶多端,桩桩件件令人发指。我们苦于状告无门,早就盼着他们倒台。昨日将军一回朝,就令陛下斩了杨晞,废了杨钊,如今杨氏阖府上下龟缩不出,眼看就要树倒猢狲散了!” 李乾眉头紧锁:“且慢,杨氏当真到了闭门不出的地步?” 在他想来,处置区区一个杨晞,不过伤及杨氏皮毛;即便杨国忠被废,也不至于让这个显赫家族一夕倾颓。 “千真万确啊将军!” “此刻杨府外早就围满了愤怒的百姓,就等着冲进去讨个公道呢!” 百姓们异口同声的证词,让李乾不得不信。 若非杨氏当真失势,素来畏权如虎的百姓断不敢如此行事。他沉声问道:“诸位乡亲,此事究竟从何而起?” “将军竟不知情?” “事情要从昨日圣驾回宫说起......” 在百姓七嘴八舌的讲述中,李乾终于渐渐理清了头绪。 庆功宴罢,李隆基醉意微醺,哼着新谱的《霓裳羽衣曲》,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兴庆宫。 他满心盘算着要与杨贵妃三姊妹共赴巫山,既已平定吐蕃立下不世功业,若再能享尽温柔滋味,岂非尽显男儿风流? 谁知入得殿来,迎面却是三张寒霜覆面的容颜。 杨贵妃、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姊妹三人端坐如冰雕,既未起身相迎,更无半点温存之意。 这也难怪,李隆基今日刚斩了杨晞,又废了杨国忠与虢国夫人,此刻要她们强颜欢笑、曲意逢迎,实比登天还难。 这般冷遇虽令李隆基愕然,细想却在情理之中。 毕竟血脉相连,他今日之举无异于在杨氏姊妹心头剜肉,此刻要她们不计前嫌、尽心侍奉,岂非痴人说梦? 李隆基只得按下心头不悦,使出浑身解数温言哄劝:“爱妃,今日确是朕欠考虑了,朕保证下不为例。” “都是朕的过错,明日就让杨钊官复原职,虢国夫人的封号也一并恢复。” “不单如此,朕还要擢升杨钊三级...不,就让他入阁拜相!” 任凭他许下何等诺言,三女依旧冷若冰霜。 僵持良久,韩国夫人终于冷声开口:“任你说破天去,今夜也休想近我们的身子。” 这般拒宠之言,往日姊妹几个也没少说。那时多半带着几分娇嗔,半推半就间反倒更添情趣。 可今日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此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见李隆基脸色骤变,突然扬手一记耳光重重掴在韩国夫人脸上,厉声怒斥:“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朕看你们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今晚虢国夫人在朝堂之上公然拒宠的羞辱,始终如鲠在喉。堂堂天子颜面扫地,这口恶气憋闷多时,现在韩国夫人重提此事,简直是在龙颜上再添新伤。 李隆基的怒火如熔岩喷涌,一个耳光犹不解恨,反手又掴在秦国夫人脸上,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朕忍你们姊妹久矣!往日不与计较,是念在旧情。你们倒好,竟敢在朝堂之上让朕难堪!” 他额角青筋暴起,连最不堪的粗话都脱口而出:“莫说是你们,就是你们祖母的床榻,朕要上也上得!” 唾星四溅,杨氏三姝被喷得满脸狼狈。她们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往日任凭她们如何任性,天子总是百般迁就。今日故技重施,怎料竟招来雷霆之怒? 两个鲜红的掌印赫然浮现在姊妹脸上,这般情形恍若梦境。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呆若木鸡,半晌才颤声道:“你...你竟敢...” “朕乃九五之尊!”李隆基怒发冲冠,“莫说是打,就是要你们的命又如何?”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杨贵妃。她原本尚存理智,此刻见姊妹受辱,顿时凤目圆睁,一个箭步逼到李隆基面前,纤纤玉指几乎戳到天子鼻尖: “好啊!你打啊!杀啊!不是口口声声说掌握生杀大权吗?”她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今日不妨让满朝文武看看,圣明天子是如何对待枕边人的!” 李隆基被她这般气势所慑,竟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帝王威仪,此刻竟显得有些狼狈。 第263章 帝妃决裂 自那年杨贵妃被逐出宫又迎回后,她便成了李隆基的“心头肉”。帝王床笫之欢,全凭贵妃一念之间。日积月累,堂堂九五之尊竟要看一个妃子的脸色行事。 为博贵妃欢心,李隆基费尽心机,不仅大封杨氏一门,更让杨家满门显贵。此刻贵妃盛怒之下,李隆基不由得心生畏惧,连连后退。 “你别过来!再过来朕就不客气了!”李隆基边退边吼,脸色阴晴不定。 “我偏要过来!”杨贵妃扬起白玉般的纤指,直指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你不是挺威风吗?打啊!往这儿打!” 她步步紧逼,“你不是大唐天子吗?不是执掌生杀大权吗?打啊!” “妹妹说得对!绝不能轻饶了他!”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见势立即帮腔,“榻上欢好时像条狗似的,这会儿倒摆起帝王威风了!” “放肆!竟敢说朕是狗!”李隆基勃然大怒。他虽畏惧贵妃,但对这两位夫人却无所顾忌。往日嬉戏不过图个乐子,真要治她们的罪易如反掌。 “你就是狗!怎么着?”两位夫人愈发嚣张,跳脚大骂,活像市井泼妇,尖厉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杨贵妃将脸颊凑得更近,眼中满是轻蔑:“谅你也不敢打!” 李隆基右手高举,却迟迟不敢落下。 “天底下哪有这般窝囊的皇帝,连个女人都不敢打!”两位夫人继续煽风点火。 “谁说朕不敢!”李隆基的手轻轻落下,那声响还不如蚊蝇振翅。 “朕打了。”他自欺欺人地说道。 “你竟敢打我!”杨贵妃愈发确信帝王离不开她,不断推搡着李隆基,又将右脸凑上,“有本事再打啊!” 李隆基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不敢打就赶紧让杨钊官复原职!”韩国夫人叫嚣道。 “不仅要复职,还要让他当丞相!”秦国夫人贪得无厌地加码。 “还要把平定吐蕃的功劳记在杨钊头上!严惩李乾、陈玄礼、太子李亨,还有李林甫那个老贼......”韩国夫人开出长长清单,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李隆基虽沉溺享乐,不复当年勤政英明,却也不至于糊涂到看不清满足她们要求的后果。 若真将平定吐蕃的功劳强加给杨国忠,不仅会寒了天下人之心,更会彻底失去军心,大唐必将陷入混乱深渊。 “休得胡言!”李隆基厉声喝止。 “妹妹你看他还敢嘴硬!”韩国夫人跳脚尖叫,唾沫横飞,“不把这些功劳给我们杨家,就让他一辈子独守空榻!” 杨贵妃心知二人要求过分,她虽想让杨国忠得此功劳,却也明白这必将引发天下大乱,使杨家成为众矢之的。本想呵斥二人,转念一想,此刻非但不能斥责,反而要借机压制李隆基。 主意既定,杨贵妃一把推开李隆基:“把功劳给杨钊,让他当丞相!否则与你没完!休想再上我的榻!怎么,还想打我?来啊!”她挑衅般将左脸凑上,料定帝王不敢动手。 “朕......”李隆基胸膛剧烈起伏,双目充血。堂堂天子,何曾受过这般羞辱?此刻只觉屈辱难当,怒火中烧。 “凶什么凶?没用的东西!”韩国夫人气势汹汹冲上前来。 “你敢动妹妹一下试试!”秦国夫人也冲上来推搡李隆基,“打我们时那么狠,有本事打贵妃啊!窝囊废!” 李隆基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三女的推搡下终于爆发。他右手一挥,重重一记耳光扇向韩国夫人。 即便盛怒之下,李隆基仍舍不得对杨贵妃动手,只得将怨气发泄在韩国夫人身上。 “姐姐小心!”杨贵妃急忙推开韩国夫人,挡在她身前。还未及开口,这记耳光已重重落在她娇嫩的脸颊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大殿内回荡。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杨贵妃三姐妹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自入宫以来,李隆基对她宠爱有加,莫说动手,连重话都少有。这一记耳光,可谓破天荒头一遭。 李隆基也愣住了,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帝王的手还悬在半空,眼中交织着愤怒、震惊与悔恨。 这一巴掌,不仅打在贵妃脸上,更打碎了他与杨氏之间微妙的权力平衡。 杨贵妃是李隆基的心头肉,往日里莫说动手,就是见她稍有不悦,帝王都要心疼不已。 今日这一记耳光,不仅打在贵妃脸上,更似一把尖刀扎在李隆基心头。他想安慰,却又碍于帝王威严,只得强自按捺。 “你竟敢打我妹妹!” “老娘跟你拼了!” 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尖声嘶叫着扑上来。那刺耳的嗓音在大殿内回荡,仿佛要将人的耳膜刺穿。 “啪啪!”李隆基左右开弓,两记响亮的耳光将二人打得晕头转向。 帝王此刻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全数倾泻在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身上。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的脸很快肿得如同发面馒头,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娇媚模样。 “你...你...”杨贵妃指着李隆基,气得说不出话来。 “要打连我一起打!”半晌,杨贵妃终于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地吼道。看着两个姐姐被打得如此凄惨,她心如刀绞,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别了。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杨贵妃的玉手重重扇在李隆基脸上。 这一巴掌,犹如晴天霹雳。李隆基可以容忍她的任性,可以忍受她的刁难,但这一记耳光,却是实实在在地触犯了帝王尊严的底线。 “你敢打朕!”李隆基双目圆睁,声音都变了调。九五之尊,岂容妃子如此放肆? “啊!”杨贵妃也被自己的举动惊呆了,这完全是盛怒之下的冲动行为。 “只准你打我们,就不许贵妃打你?”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趁机煽风点火,“妹妹,继续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放肆!”李隆基彻底暴怒,双眼通红,右手高高扬起,重重一记耳光将杨贵妃打得踉跄后退,“贱婢!朕宠你是怜你,不是不敢打你!莫说是打你,就是杀了你,诛你满门,你又能奈朕何?” 帝王咬牙切齿,字字如刀。手上动作不停,左右开弓,直打得杨贵妃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肿得变了形。 往日里千娇百媚的容颜,此刻只剩下红肿与泪痕。大殿内,只剩下清脆的耳光声和女人痛苦的呜咽。 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目瞪口呆,仿佛置身梦境。 方才李隆基失手打了杨贵妃已是惊天动地,此刻帝王竟是毫不留情地左右开弓,那狠厉的架势,仿佛与杨贵妃有不共戴天之仇。杨贵妃娇弱之躯,如何禁得起这般责打? 然而李隆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多年来积压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自从杨贵妃入宫,杨家仗势欺人,处处刁难,给他出了多少难题?这些年的怨气一朝宣泄,岂能不惊天动地? 杨贵妃只觉得天旋地转,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却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她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升起,也不愿相信李隆基会如此对她。 “呼——呼——”直到打累了,李隆基才停下手来,喘着粗气,抹去额头的汗珠。 最初的失手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而后的发泄又让他浑身燥热。他像扔垃圾般将杨贵妃摔在地上,指着她的鼻子厉声喝道:“贱婢!若再敢辱朕,朕便诛你满门!” 那阴鸷的目光扫向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方才还嚣张跋扈的两人顿时噤若寒蝉。 连最受宠的杨贵妃都遭此毒手,她们又算得了什么?帝王的目光如利剑般刺来,让她们肝胆俱裂。 “陛下......”杨贵妃强忍疼痛,试图用往日的媚态挽回局面。然而李隆基冷哼一声,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她是一堆秽物,甩袖而去。 三姐妹呆立原地,如遭雷击。以色侍君者,一旦失去君王的宠爱,便再无倚仗。这一刻,她们终于明白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李隆基在宫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忽然一个婀娜的身影翩然而至。“陛下!”那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动听。 “梅妃!”李隆基眼前一亮,快步迎上前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264章 帝王旧梦的余温 梅妃,本名江采苹,岭南人士,出身杏林世家。不仅姿容绝世,更兼文采斐然,尤善歌舞。其性高洁,不与众妃争宠,深得李隆基欢心。 在其得宠之时,因酷爱梅花,四方竞相献梅,蔚为一时风尚。 自杨贵妃入宫,梅妃恩宠渐衰。李隆基虽风流多情,对杨贵妃宠爱有加,却也不曾忘却梅妃。 一次私会时被杨贵妃撞破,盛怒之下将杨贵妃逐出宫门。然终究难舍,不久又将其召回。自此,杨贵妃对梅妃百般打压,李隆基无奈,只得将梅妃打入上阳东宫,从此不再过问。 此刻,李隆基抬头四顾,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上阳东宫。原来在心神恍惚之际,脚步已将他带到了这处冷宫。 梅妃闻讯赶来相见,久别重逢,两人相对无言。 梅妃泪如雨下,凝望着李隆基,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更添几分悲戚。 李隆基望着眼前人,满心愧疚。当年为杨贵妃之故,将她打入冷宫,实非本愿。如今再见,竟不知从何说起。 “梅妃,这些年...可还安好?”李隆基踌躇半晌,终是开口问道。 “陛下还记挂着臣妾...”梅妃闻言,只当帝王旧情未改,更是激动难抑,哽咽道:“蒙陛下垂询,臣妾一切都好。” “当真?”李隆基环顾四周,只见宫室萧索,侍奉的尽是些老迈宫女,哪里称得上一个“好”字。 “当真,当真。”梅妃连连点头。 这些年来,她饱尝人情冷暖。被打入冷宫之人,谁还会给好脸色?就连洒扫的杂役都敢对她颐指气使。可此刻能得君王一顾,便觉此生无憾。 “唉!”李隆基长叹一声,轻拍梅妃肩头:“你且保重。朕会吩咐人好生照看你。” 并非他薄情,实是无颜久留。当年为杨贵妃之故冷落梅妃,如今又与杨贵妃反目,这般尴尬,让他一刻也不愿多待。 梅妃何等聪慧,岂会不明就里?当即盈盈下拜:“臣妾谢过陛下。恭祝陛下平定吐蕃,建不世之功!” “你...都知道了?”李隆基略显诧异。在这冷宫之中,她竟也知晓朝堂大事? “陛下说笑了,这可是大唐盛事,天下谁人不知?”梅妃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依稀可见当年风姿,“连三皇五帝、秦皇汉武都未能征服的吐蕃,如今被陛下平定,大唐儿女谁不欢欣鼓舞?就连这里的杂役们,听闻喜讯都吵着要庆贺呢。” “哦?”李隆基来了兴致,“你们是如何庆贺的?” “回陛下,”梅妃眉眼含笑,“我们聚在一起饮酒歌舞,其乐融融。” “其乐融融?”李隆基眉头微蹙,“梅妃,你在这里想必受了不少委屈,他们怎会与你同乐?” 这本是梅妃诉苦的良机,她却莞尔一笑:“陛下多虑了。如此普天同庆的日子,谁会扫兴呢?” “你还是这般不与人争。”李隆基叹息,“若有委屈,尽管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梅妃怔了怔,这些年受的苦楚确实数不胜数,却只是轻轻摇头:“臣妾过得很好,让陛下挂念,实在不安。” “走,去你住处看看。”李隆基忽然改了主意。多年未见,那份旧情涌上心头,他想为这个曾经深爱的女子做些什么。 “陛下要去臣妾住处?”梅妃难以置信。这样的奢望,她曾在梦中祈求过千万次,却从不敢想会成真。只要杨贵妃得宠一日,她就永无翻身之日。 “嗯。”李隆基握住梅妃的手,那柔荑依旧细腻,却冰凉得让人心疼。梅妃止不住地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寒冷。 “梅妃,你病了?”李隆基关切地问。 “臣妾很好。”梅妃强忍泪意,“陛下愿去臣妾住处,臣妾...很幸福。” 李隆基心头一酸,这些年确实亏欠她太多。他揽住梅妃的纤腰,那熟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热。正要迈步,却听见屋内传来争吵声: “这件值钱的归我!” “明明是我的!” “今晚庆功花了不少银子,自然要从那贱人身上讨回来!” 这刺耳的话语让李隆基勃然变色。他猛地推开门。 屋内十余名杂役正翻箱倒柜,将梅妃仅存的珠宝首饰尽数收入怀中。珠光宝气映照下,一张张贪婪的面孔显得格外狰狞。 帝王龙颜震怒,眼中杀机毕现。梅妃虽被打入冷宫,却仍是他的妃子,岂容这些贱婢如此欺凌? “哪个不长眼的......”一个杂役刚要呵斥,待看清来人,顿时面如土色,“陛...陛下!”众人慌忙跪地,额头抵地,浑身抖如筛糠。 李隆基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怀中鼓鼓囊囊的珠宝。那些熟悉的物件,都是他当年亲手赐予梅妃的定情之物。怒火更炽,他厉声喝道:“好大的狗胆!来人,拖出去斩了!” 杂役们魂飞魄散,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陛下开恩。”梅妃深吸一口气,尽管这些年受尽欺凌,她依然保持着那份与生俱来的良善。 “梅妃!他们如此欺你,朕岂能轻饶?”李隆基怒不可遏。 “世态炎凉,本就如此。”梅妃轻叹,“即便杀了他们,新来的杂役依然会如此。不如饶过这次,权当给他们一个教训。” 李隆基凝视着这个在冷宫中依然保持高洁的女子,怒火渐消。“罢了,朕且饶你们一命。若敢再犯,诛你等满门!” “谢陛下!谢娘娘!”杂役们如蒙大赦,慌忙放下赃物,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你啊,还是这般性子。”李隆基将梅妃揽入怀中,眼中满是怜惜。 “陛下请坐。”梅妃轻声相邀。 李隆基环顾四周,这狭小简陋的居所,与往昔金碧辉煌的宫室判若云泥。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他不由得长叹一声。当年那个在梅树下翩翩起舞的佳人,如今竟沦落至此。 梅妃如同欢快的鸟儿般忙前忙后,小心翼翼地侍奉着李隆基。 待一切安排妥当,她却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李隆基温柔一笑,将她拉到身旁,轻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细声询问这些年的境况。 “砰!” 就在这温情时刻,房门突然被狠狠踹开。只见杨贵妃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三人气势汹汹,眼中喷火。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到处拈花惹草!”杨贵妃指着李隆基破口大骂。 整个后宫之中,唯有梅妃一人曾让杨贵妃感受到威胁。 上次因梅妃之事被逐出宫的教训,她至今记忆犹新。如今见李隆基竟来冷宫私会梅妃,杨贵妃妒火中烧,带着姐妹前来捉奸。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李隆基不仅没有慌乱躲避,反而将梅妃搂得更紧,冷冷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贱婢!好大的胆子勾引陛下!”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立即帮腔,对着梅妃破口大骂。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骤然响起。李隆基怒不可遏:“你们两个贱婢,竟敢侮辱梅妃!” 正沉浸在愧疚中的帝王,见她们如此辱骂梅妃,岂能容忍? “你竟敢打我姐妹!”杨贵妃隐约感到不妙。 “啪!”不出所料,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她脸上。杨贵妃捉奸的幻想彻底破灭。 三姐妹目瞪口呆,只能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看着,给朕把好门。”李隆基冷冷扫视三人,“若敢说个不字,朕诛你们满门!”他转向梅妃,不容拒绝地说道:“朕今日就在这里过夜。梅妃,侍寝。” 说罢,李隆基一把搂过仍在发愣的梅妃,开始解她的衣衫。 这举动明明白白的宣告,你们不让朕临幸,朕自有佳人相伴!今日就要当着你们的面宠幸梅妃,看你们能奈朕何! 第265章 贵妃失宠 杨贵妃三姐妹呆若木鸡,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世人皆知,李隆基向来无杨贵妃不欢,日日与她形影不离。 谁能想到,今日帝王竟当着她们的面与梅妃亲热?这般情景,若非亲眼所见,任谁说起她们都绝不会相信。 李隆基轻解罗裳,露出梅妃如雪的肌肤,柔声笑道:“爱妃还是这般动人,这肌肤水嫩如初,依旧富有弹性。” “陛下...这里还有人呢...”梅妃羞红了脸,声音细若蚊呐。虽说是老夫老妻,可当着外人亲热却是头一遭,怎能不羞? “有人又如何?”李隆基显然早已习惯,这些年在杨贵妃姐妹面前早已练就厚脸皮。他三下五除二便将梅妃剥得精光,动作娴熟得令人心惊。 杨贵妃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开口怒骂,却见李隆基转过头来,冲她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 那眼神分明在说,看清楚了,离了你,朕照样快活! 这一举动不仅是挑衅,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意味着杨贵妃专宠的日子可能要到头了。 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最先意识到事态严重,她们比谁都清楚,杨贵妃之所以能独宠多年,全因李隆基的“性福”都系于她一人。 若帝王真能摆脱这种依赖... “陛下,都是我们的错...”两位夫人急忙拉扯杨贵妃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认错。若真让李隆基与梅妃成就好事,再认错就晚了。 然而杨贵妃眼见二人亲密,妒火中烧,梗着脖子道:“我们没错!就是没错!”她赌气般拉住两位姐姐:“我就不信他们真敢...若当着我的面...” “你能怎样?”李隆基冷哼一声,搂着梅妃压了上去。随着腰身用力,梅妃发出一声轻吟,帝王已然开始耕耘。 “你!”杨贵妃瞪圆了双眼,仿佛世界末日降临。即便亲眼所见,她仍不敢相信李隆基竟敢当着她的面与死对头亲热。 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只觉天旋地转。她们终于明白,这次帝王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细想起来,莫说是九五之尊,就是寻常男子,被逼迫至此也会反抗。物极必反,她们逼得太甚,李隆基舍弃她们又有何奇怪? 杨氏一门的荣华富贵,全系于杨贵妃的得宠。如今眼见帝王恩宠动摇,怎能不叫她们心惊胆颤? “我...你...”杨贵妃朱唇微颤,却只能瞪大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美目,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更是震惊得连呼吸都凝滞了。 接下来的时光,对她们而言简直是人间炼狱。 起初梅妃还有些僵硬羞涩,但随着李隆基的温柔攻势,她渐渐放开了身心。 多年未承恩泽的她,将积蓄已久的热情尽数释放,让李隆基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刺激。两人如胶似漆,难分难解,这场云雨之欢竟持续了许久。 而对杨贵妃三姐妹来说,每一刻都是煎熬。 梅妃的每一声娇吟,听在她们耳中都如雷霆炸响;李隆基的每一声喘息,都让她们肝胆俱颤。想走又不敢走,只能强忍妒火,如坐针毡。 终于,随着李隆基一声低吼,这场酣战落下帷幕。 帝王伏在梅妃身上喘息,畅快笑道:“真乃酣畅淋漓!”他披衣起身,抹去额间汗水,龙颜大悦:“朕今日才知,为帝之乐,处处皆妙!” 这番发自肺腑的感慨,让杨贵妃三姐妹如坠冰窟。 这本是帝王对她们威逼的反抗,却意外让他尝到了别样滋味。 更可怕的是,李隆基显然已经摆脱了对杨贵妃的依赖,这对杨氏一族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梅妃,即日起搬出上阳东宫,回你原先的寝殿。”李隆基握着梅妃的柔荑宣布。 “谢陛下隆恩!”梅妃恍若梦中,连谢恩都忘了规矩。这个她朝思暮想的恩典,竟在今日意外实现。 而对杨贵妃而言,这无疑是晴天霹雳。眼见劲敌东山再起,她嘤咛一声,竟当场昏厥倒地。 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手忙脚乱地扶起她,心中已然明白,属于杨氏的时代,恐怕要一去不复返了。 李隆基心头一紧,下意识就要上前搀扶,却在迈出一步后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韩国夫人与秦国夫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翻江倒海。 初见帝王欲上前,她们暗自窃喜,以为杨贵妃魅力依旧。 可转眼见他止步,顿时如坠冰窟。往昔莫说是晕厥,就是杨贵妃打个喷嚏,帝王都要心疼半日。今日这般冷眼旁观,实乃前所未有。 这意味着,李隆基已彻底摆脱了对杨贵妃的依赖。 “传太医。”李隆基强自镇定。他深知此刻若心软,必将前功尽弃。与其纵容,不如借此彻底打压杨氏气焰。 太医诊断乃急怒攻心,并无大碍。李隆基暗自松了口气,却仍命人将杨贵妃送回寝宫,自己则亲自为梅妃张罗迁宫事宜。 殊不知,此刻的长安城早已暗流涌动。 “杨氏失势了!” 这消息如同野火般席卷全城,杨氏一门仗势欺人多年,长安百姓恨之入骨。 当李隆基尚在梅妃宫中时,宫闱秘闻就已不胫而走。待到杨贵妃晕厥、帝王冷眼旁观的消息传出,整个长安彻底沸腾。 “这是杨贵妃失宠的铁证!” 市井坊间议论纷纷。帝王当着贵妃的面宠幸梅妃已是骇人听闻,如今更见死不救,其意不言自明。 长安百姓摩拳擦掌,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向杨氏讨还血债。 “宫里的消息传得也太快了。”高乐瑶眉头紧锁,面露忧色。 李乾却淡然一笑:“这有何奇怪?杨氏树敌太多,如今墙倒众人推,自然有人迫不及待要落井下石。” 李林甫、安禄山与太子李亨,这些与杨氏有着血海深仇的权贵,早就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般的耳目。 宫闱之中的风吹草动,岂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这分明是要逼我表态。”李乾冷笑一声,眼中精光闪烁。 他太清楚这些人的用意了,庆功宴上他力主诛杀杨国忠满门,如今谣言四起,就是要将他与反杨势力牢牢捆绑。 高乐瑶眨着那双灵动的美目,不解地问:“可他们为何要把功劳算在你头上?” “这是要断我退路啊。”李乾轻抚她的秀发,解释道:“杨氏虽一时失势,但杨贵妃未必不会东山再起。这些人急着拉我下水,就是要趁热打铁。” “除掉杨国忠本就是我既定之策,如今他们倒帮了我一个大忙。”李乾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时机已至,该收网了。” “杨氏那边情况如何?”他转向前来报信的百姓。 “还在负隅顽抗。”来人回禀道,“杨氏不甘认输,正集结家丁死守府邸。百姓们虽有怨气,但终究忌惮谣言未明,不敢轻举妄动。” 李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太了解这些权贵的把戏了,李林甫想借刀杀人,安禄山要报私仇,太子则要铲除政敌。 而如今,这把刀,正握在他李乾手中。 第266章 朝堂上的默契 李乾府外,李乾温言安抚,百姓们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在百姓们心中,李乾不仅是平定吐蕃的英雄,更是能让嚣张跋扈的杨氏龟缩府中不敢露面的豪杰,能与他亲近片刻,已是莫大的福分。 “这是铲除杨氏的最佳时机,可千万不能错过。”高乐瑶凑到李乾耳边。 杨氏的恶名早已传遍天下,高乐瑶自到长安后更是亲眼目睹其种种恶行,一直愤懑难平。如今机会难得,她自然不愿错过。 “好,听你的。”李乾笑着拉起高乐瑶的手,“不过,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高乐瑶疑惑地跟着他进了内室。 “我们相识一年多了,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李乾摸了摸鼻子,难得露出几分腼腆。 “除了有点坏坏的,其他都很好。”高乐瑶眨着灵动的眼睛,狡黠一笑。 “我哪里坏了?”李乾故作委屈地耷拉着脑袋。 “哪里都坏,坏透了!”高乐瑶掩嘴轻笑,如春花绽放。 “那我就再坏一次。”李乾一把搂住她,双手覆上那高耸的峰峦。 “你...大白天的,别乱来。”高乐瑶惊呼,却只是象征性地挣扎。 “谁说白天就不能了?”李乾厚着脸皮笑道。 “那...动静小点。”高乐瑶俏脸绯红,想起往日那些白昼缠绵,声音越来越小。 “先说正事,”李乾突然正色,“嫁给我,好不好?” 虽然知道答案,他依然紧张得手心冒汗。 “傻瓜,我早就是你的人了。”高乐瑶眼中泛起泪光,幸福满溢,“你什么时候娶我?” 女人一生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她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李乾柔声问道,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等西域解围,父亲转危为安后,我们再成亲,好不好?”高乐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这个请求会让他不悦。 高仙芝此刻正被围困龟兹,此时成婚确实不妥。李乾对她的体贴大为感动:“好,就依你。” “谢谢你。”高乐瑶依偎在他怀中,幸福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窗外,长安城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两颗紧贴的心跳声。在这乱世之中,他们的爱情如同荒漠中的绿洲,给予彼此最温暖的慰藉。 李乾静静拥着高乐瑶,两人沉浸在无声的幸福中。时光悄然流逝,直到高乐瑶轻声提醒:“该进宫了。” “嗯。”李乾郑重颔首。今日入宫事关杨氏存亡,容不得半点闪失。他在高乐瑶唇上深深一吻,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踏入宫门,一股诡异的气氛扑面而来。群臣三三两两聚作一团,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杨氏失势的消息如同一颗惊雷,震动了整个朝堂。大臣们敏锐地意识到,朝局即将迎来巨变,杨氏能否渡过此劫尚在未定之天。他们必须重新审视局势,重新站队。 李乾环视四周,只见绝大多数大臣面露喜色,只有少数人愁眉不展。这些无疑是依附杨氏的党羽,此刻正为前途忧心忡忡。 “李将军!”第一个迎上来的竟是李林甫。 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此刻笑容可掬,对李乾亲热得如同见到至亲,脸上的褶子都堆成了花。 “丞相。”李乾心下了然。李林甫如此殷勤,必是为了商议如何彻底扳倒杨氏。 这段恩怨由来已久,当年李林甫将市井之徒杨国忠引为爪牙,用来对付太子李亨。 岂料杨氏借后宫之势青云直上,杨国忠竟生出反骨,觊觎相位。 以李林甫睚眦必报的性子,岂能容他?只是碍于杨贵妃的圣宠,一直未能得手。如今良机已至,他岂会放过? “李将军气色不错啊,莫非回府得了什么犒劳?”太子李亨远远走来,语带调侃。 “太子殿下。”李乾正要行礼,却被李亨一把揽住肩膀。 “这些虚礼就免了。”李亨笑道,“吐蕃的野花也不少,李将军何必只恋家花呢?” “哈哈!”李林甫抚掌大笑,“太子此言极是,极是!” 李林甫与太子李亨这对死敌,今日竟破天荒地站在了一起。 更令人惊异的是,李林甫竟公开赞同太子的言论。 太子李亨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林甫一眼,后者微微颔首,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联手对付杨氏。 “咚咚咚!”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肉球般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滚了过来,正是安禄山。 “见过十郎。”安禄山毕恭毕敬地向李林甫行礼。 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是安禄山最畏惧之人,让他寝食难安。 “禄山啊,免礼。”李林甫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 “见过李将军。”安禄山转向李乾,态度同样恭敬。虽然他对李乾的畏惧不及对李林甫那般深入骨髓,但李乾的手段也让他不敢造次。 “死胖子,你好像又胖了一圈啊。”李乾笑吟吟地调侃道。敢当面直呼安禄山“死胖子”的,满朝文武也只有李乾一人。 “托将军的福。”安禄山谄媚地笑着,丝毫不敢怠慢。 “死胖子,我有个问题。”李乾坏笑着问道,“你这么胖,和女人亲热时,她们怎么找得到你那小鸟?” “噗嗤!”李林甫和太子李亨忍俊不禁,连忙掩嘴。李林甫指着李乾直摇头,太子更是捶了李乾几下肩膀。 安禄山的脸皮厚得跟他身上的肥肉不相上下,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李将军打仗是把好手,在这方面可就不如我了。谁叫您没我这一身福气呢?” 这番厚颜无耻的回答,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太子李亨感激地看了李乾一眼。他心知肚明,李乾这是在为他和安禄山缓和气氛。 要知道,安禄山向来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甚至曾在御前公然问“太子是何官”,可见其嚣张程度。 李乾这番插科打诨,正是要化解他们之间的芥蒂,好齐心协力对付杨氏。 笑声渐歇,四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各自散去,仿佛从未聚首。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往往就是这般简单明了。 李林甫、安禄山、太子李亨之间的积怨由来已久,却能在对付杨氏一事上迅速达成一致。 这都要怪杨氏树大招风,作恶多端,终于招致了众怒。 群臣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李乾,浩浩荡荡朝麟德殿行去。 平定吐蕃的庆功宴原定三日,今日正值第二日,满朝文武、各国使节齐聚一堂,殿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李隆基身着明黄龙袍,头戴九龙金冠,步履轻盈地踏入大殿。 这位帝王今晨格外神采飞扬,脚步轻快得仿佛要飞起来。 昨夜与梅妃的缠绵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久违的畅快,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扬眉吐气,将杨贵妃姐妹的嚣张气焰彻底打压下去。 自从杨贵妃被逐出宫又迎回后,她的气焰愈发嚣张。 为固宠,她甚至将三个姐妹都引荐给李隆基。 从此,帝王的“幸福”生活便被套上了枷锁,一切都要看这四姐妹的脸色。 稍有不从,便要独守空房。这般憋屈的日子,李隆基已忍受太久。如今终于摆脱桎梏,他怎能不意气风发? “参见陛下。”群臣齐声行礼。 “免礼。”李隆基大袖一挥,龙颜大悦地坐上宝座。 第267章 朝堂上的暗流涌动 待群臣依次入座,殿内气氛骤然紧张。一位大臣霍然起身,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李隆基略显诧异,放下酒杯道:“可是为将士们请功?此事朕自有决断,待三日庆功宴后自会封赏。” “陛下心系将士,臣深感钦佩。然臣所奏非为此事。”大臣语气坚定。 李隆基眉头微皱:“既非军功之事,何不等朝会再议?今日喜庆之时,若无要事...” “陛下!”大臣突然提高声调,“此事关乎社稷安危,请容臣一言!”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李隆基缓缓说道:“讲。” “臣要弹劾杨氏满门!”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群臣齐齐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龙椅上的帝王。 “你说什么?”李隆基先是一怔,随即沉下脸来:“杨氏有何过错?” 尽管昨夜与杨贵妃姐妹起了冲突,但他从未想过要严惩杨氏。毕竟杨贵妃仍是他的心头肉。 大臣强忍惧意,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章:“杨氏仗势欺人,夺人田产,霸人妻女,其罪罄竹难书!请陛下明鉴!” 李乾余光扫向李林甫,心中暗叹:好快的动作!昨夜才生变故,今晨罪证就已备齐。显然这位权相早已暗中收集多时,只待时机。 高力士快步上前接过奏章,呈于御前。李隆基展开细阅,眉头越锁越紧。殿内群臣屏息凝神,目光紧锁帝王面容,生怕错过一丝变化。 然而令众人失望的是,除却眉头紧蹙,李隆基再无其他反应。这份沉静,反而让殿内气氛更加凝重。 就连城府深不可测的李林甫此刻也难以保持镇定,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焦灼。 扳倒杨国忠这个心腹大患,是他眼下最紧要的任务。 若此次失手,不仅相位难保,更可怕的是,一旦让杨氏挺过这一劫,必将变本加厉。杨国忠卷土重来的威胁,将比现在更加致命。 太子李亨如坐针毡,活像一只躁动的猴子。 对他而言,杨氏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一个李林甫已经让他疲于应付,再加上杨氏,简直是雪上加霜。 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杨国忠曾与李林甫联手逼迫他休掉心爱的太子妃。这份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安禄山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同样波澜起伏。作为杨贵妃的“义子”,他深知这不过是个幌子。若能借机除掉杨国忠,他就能独占杨贵妃的宠信,获取更大的利益。 在一片焦灼的等待中,李隆基终于放下奏章,神色莫测:“你所言可属实?” “陛下明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大臣斩钉截铁地回答。 “若有半句虚言呢?”李隆基目光如炬。 “甘受大唐律法严惩!”大臣毫不犹豫。奏章上的罪证确凿,他底气十足。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隆基突然环视群臣:“还有谁要上奏?” 殿内一片哗然。就连李乾也不禁侧目看向李林甫,却见这位老谋深算的宰相同样眉头紧锁,显然也摸不透帝王的心思。 “今日本是庆功,不该议这些事。”李隆基缓缓道来,“但既然已经提起,不妨说个明白。否则,这庆功也喜庆不起来了。”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不少大臣跃跃欲试。然而更深层的含义,却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帝王此举,究竟是在给杨氏机会,还是在为彻底清算铺路? 然而,群臣终究无人敢率先出头。 “但说无妨,言者无罪。”李隆基大手一挥,语气笃定。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沸腾。帝王金口玉言,既已承诺不治罪,众臣最后的顾虑也烟消云散。 “陛下,臣有本奏!” “臣亦有本!” “臣要参杨氏一本!” 此起彼伏的奏请声在大殿内回荡。 “一个个来。”李隆基指向一位大臣,“你先说。” “谢陛下。”这位大臣难掩激动,虽然头功已被他人所夺,但能分一杯羹也是幸事,“杨氏之罪,罄竹难书!若不除之,大唐难安!” 接下来是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将杨氏这些年的罪行一一列举。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俱全,只差将罪证当场呈上。李隆基听得极为专注,不时点头示意。 待这位大臣言毕,帝王并未立即表态,而是继续点名其他大臣发言。一连十几位大臣轮番上阵,所言大同小异,无非是措辞语气略有差异。 待众人言毕,李隆基转向李林甫:“丞相,他们所言可属实?” 这些大臣或为李林甫党羽,或为太子李亨心腹,亦或是安禄山亲信,今日却为同一目标齐聚,扳倒杨氏。 李林甫何等老辣,当即以退为进:“陛下,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此皆臣失察之过,未能及时察觉杨氏恶行,请陛下治罪。” “太子以为如何?”李隆基不置可否,转向李亨。 “父皇,儿臣今日方知杨氏恶行如此骇人听闻,儿臣...”太子话未说完,便被李隆基挥手打断。 “禄山,你有何话说?”最后,帝王将目光投向安禄山。 这胡将精明过人,深知其中利害:“陛下,臣久在外地,不知京中详情,不敢妄言。” 他话锋一转,“然昨日臣亲眼所见,杨氏子弟嚣张跋扈,目无王法。杨晞不过仗着父辈荫庇,不仅擅闯庆功宴,更公然侮辱大唐将士!” “嗯!”这番言论立即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安禄山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自己在京中的耳目,又借昨日之事坐实了杨氏的嚣张气焰。 “杨国忠不仅不责罚杨晞,反而扬言要处死为大唐出生入死的将士。”安禄山言辞凿凿,掷地有声,“如此狂妄之徒,当着陛下的面尚且如此放肆,若陛下不在场,其行径可想而知。” “臣等附议!”安禄山话音刚落,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昨夜的庆功宴上,众臣亲眼见证了杨氏的嚣张跋扈。 他们不仅侮辱凯旋的将士,更连李靖、苏定方、程知节这等开国功臣都不放在眼里。当着帝王之面尚且如此,背地里又会做出何等出格之事? 对于杨氏的嚣张气焰,再没有人比李隆基更清楚了。 杨氏四姐妹敢对他这个九五之尊动手动脚,敢将他拒之榻外,她们的家人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隆基身上,等待他的裁决。 “杨氏当真如此可恶?”李隆基剑眉一挑,沉声发问。 群臣心头一沉,看来帝王还是割舍不下杨贵妃,今日这番苦心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陛下,臣有本奏。”就在这紧要关头,李乾挺身而出。 “李乾!”李隆基目光如电,声色俱厉,“你也要参奏杨氏?”那凌厉的眼神中,分明带着警告之意。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第268章 朝堂上的另类谏言 从李隆基的神情变化中,群臣已然洞悉帝王心思,他虽相信杨氏确实嚣张跋扈、目无法纪,却因对杨贵妃的眷恋而不愿严惩杨氏。 殿中大臣无不暗自叹息。杨氏若能挺过此劫,必将变本加厉。就连老谋深算的李林甫也不禁感慨:他一生整人无数,从未失手,唯独对这杨氏无可奈何。 明眼人都看出帝王心意,此时最明智的做法莫过于就此打住。 偏偏李乾不识时务,在这紧要关头开口,惹得龙颜不悦。 按理说,李乾新立平定吐蕃的大功,正是圣眷正隆之时,李隆基本该给他几分薄面。 然而帝王此刻的震怒,恰恰透露出对李乾的另眼相待,他不愿这位新贵卷入这场政治漩涡。 要知道,连向来水火不容的李林甫、太子李亨和安禄山都联手了,事态之严重可见一斑。 若李乾再掺和进来,后果不堪设想。李隆基身为大唐天子,不得不考虑这层利害关系。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群臣暗自为李乾捏了把汗。 “陛下误会了,臣并非此意。”出乎所有人意料,李乾竟矢口否认。 李林甫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这位权相将李乾视为暂时的政治盟友,若其能顶住帝王压力坚持己见,倒还值得欣赏。 如今这般临阵退缩,无异于背叛盟约。尽管表面不动声色,李林甫已在心中记下这笔账,暗自发誓要找机会收拾这个“叛徒”。 太子李亨同样心念电转,瞬间将李乾划入“不可与谋”之列。即便李乾曾对他多有助益,一个背弃盟友之人,终究不值得信赖。 唯有安禄山虽心中不忿,却因对李乾的畏惧而不敢表露分毫。这位胡将暗自庆幸自己方才的谨慎,否则此刻难堪的就是他了。 “哦?那你有何话要说?”李隆基面露讶色,长舒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李乾与李林甫、太子李亨、安禄山等人结盟。见李乾并非为此事而来,神色顿时缓和许多。 “陛下,臣征战沙场,侥幸立下微功,今日斗胆请陛下为臣赐婚。”李乾语气平和,不疾不徐。 “赐婚?”群臣面面相觑,大感意外。 “果然不可深交。”李林甫与太子李亨对视一眼,心中同时给李乾贴上了“不可信任”的标签。 “这是好事啊,朕准了!”李隆基不假思索,龙颜大悦,欣然应允。他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笼络这位爱将,赐婚正是绝佳契机。 “你的未婚妻是高仙芝之女高乐瑶吧?”李隆基挑眉问道。 “正是。”李乾朗声应答。 “嗯。”李隆基沉吟道:“按理说立即赐婚也无不可。只是高仙芝正在西域征战,此时完婚于情不合。朕的意思是,待西域解围后,再为你二人完婚。” “谢陛下体恤。”李乾躬身致谢:“臣与拙荆也是这般思量。陛下为臣全名节,臣感激不尽。” 若此时完婚,难免会招致非议。毕竟高仙芝正在前线浴血奋战,女婿却在后方娶亲,确实不合情理。李隆基的安排,正是为他们名声着想。 “你乃大唐功臣,朕自当为你考虑周全。”李隆基捋须笑道:“这门亲事是高仙芝指定的吧?你在安西都护府时勇冠三军,他择你为婿也是慧眼识珠。” 以李乾如今的身份地位,不知有多少豪门望族想将女儿许配给他。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谁不想攀附? “陛下容禀,臣与拙荆之事并非岳父指定,而是臣与拙荆偶然相识。说起来,其中还有一段曲折故事呢。”李乾的话虽似在讲述私事,却格外引人入胜。 “哦?有何曲折?”李隆基顿时来了兴致。 群臣也竖起耳朵。八卦之事古今皆然,尤其是当朝新贵的风流韵事,更是引人注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乾身上,连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都为之一缓。 “陛下容禀...”李乾将结识高乐瑶的经过娓娓道来,言辞间处处维护着心上人的体面。 “哈哈!”群臣听得开怀大笑。这般自由恋爱的故事,与寻常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不相同,既新鲜又有趣,不少大臣更是举杯畅饮,当作佐酒的谈资。 “朕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姻缘。”李隆基龙颜大悦,当作笑话听得津津有味,“你几次三番戏弄高乐瑶,她反倒对你情根深种,有趣,着实有趣!” “陛下可知其中缘由?”就在话题看似要结束时,李乾突然话锋一转。 “哦?你还有何高见?快说与朕听听。”李隆基的八卦之心被彻底勾起。 李乾正襟危坐,神色肃穆:“陛下,臣以治军之道打个比方。若军令废弛,将士必然懈怠,不尊将令;反之,若军纪严明,将士非但不会抱怨,反会更敬重主帅。” “嗯。”李隆基深以为然,却又疑惑道:“但这与男女之情有何干系?” 这正是群臣共同的疑问。治军与恋情本是风马牛不相及,李乾却将二者相提并论,实在令人费解。 “臣思来想去,发现对待女人与治军其实异曲同工。”李乾提高声调,掷地有声,“若一味迁就女子,她们便会气焰嚣张,今日不许你这样,明日不许你那样,后日连床榻都不让你上。再过些时日,她们就成了家中主宰,男人反倒成了陪衬。” 这番话让不少家有悍妻的大臣面色骤变,羞愧难当。被妻子压制的难堪,是男人心中永远的痛。 李隆基更是神色尴尬。他何尝不是最典型的例子?为了讨好杨贵妃,他费尽心思,这才有了杨氏满门富贵、横行无忌的局面。 更尴尬的是,就在昨日,虢国夫人还当众威胁不让他上榻,这桩桩件件,即便他贵为天子,也难免颜面无光。 李林甫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这位老谋深算的权相,似乎从李乾的话中悟出了什么。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在这番看似玩笑的话语中,读出了别样的深意。 太子李亨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领悟的光芒。 安禄山却只觉背脊发凉,对李乾的敬畏更深一层,这个让他惧怕的男人,果然非同凡响。 “诸位大人中,该不会有人正处在这种境地吧?失礼失礼。”李乾故作调侃,却字字诛心。 这番虽未指名道姓的调侃,却让那些惧内的大臣羞愧难当,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李隆基更是面红耳赤。 群臣指着李乾,笑得前仰后合。那些能降住妻子的臣子,此刻更是得意洋洋,自觉男儿气概十足。 “诸位说说,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置?”李乾提高声调,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何处置?”众人异口同声,那些家有悍妻的大臣更是瞪圆了眼睛,恨不得从李乾嘴里直接掏出答案。 李隆基眼中精光暴闪,死死盯着李乾。要说这殿中谁最受河东狮之苦,非他莫属。若能学到让杨贵妃既温柔体贴又不失本分的方法,那该多好? “其实方法很简单。”李乾笑着揭开谜底,“女人当然要疼,但在疼爱之前,必须先征服她。无论什么样的女子,内心深处都渴望被一个真正的英雄征服。一旦你征服了她,她就会对你百依百顺,要她往东绝不往西,要她站绝不坐,要她抓鸡绝不撵狗。” 这番话说得那些惧内的大臣若有所思,细细回想,家中悍妻之所以嚣张,不正是自己不够强势吗? 李隆基陷入沉思,眉头紧锁。 “若不信,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李乾拍着胸脯,一脸自信,“我从不妥协,却过得最是舒心。” “呼——”李隆基长舒一口气,眼中神色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破解困局的关键。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在心中重新审视着与身边女子的关系。 而李乾这番看似玩笑的言论,却在不知不觉中,为帝王解开了多年的心结。 第269章 杨氏姐妹的绝望 最先反应过来的大臣们恍然大悟,李乾哪里是在讲故事,更不是在教人如何做男人,他分明是在借机劝谏李隆基,要让帝王明白应该征服杨贵妃,而非一味迁就。 这番劝谏的妙处在于以事实为依据,而非直言进谏。 若直说帝王惧内,必会触怒龙颜。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怕老婆?即便在家中唯唯诺诺,在外也要装出一副大丈夫模样。这是男人的通病,帝王亦不例外。 李乾以自身经历娓娓道来,既委婉又令人信服,让听者不由自主产生联想。 果然,这番话不仅让李隆基下定决心,更让不少大臣醍醐灌顶。 “这李乾心思缜密,能言善道。”李林甫暗自惊叹,转念一想:“好在他还年轻,老夫年事已高,他威胁不到我的相位。这样的人,只能为友,不可为敌,老夫当多加笼络才是。” 这位向来嫉贤妒能的权相,竟对李乾另眼相看。 太子李亨也恍然大悟,心中惭愧:“我错怪他了。他不仅没有背叛盟友,反而让杨氏陷入空前危机。” “这招太狠了,太妙了!”安禄山暗自窃喜。若杨氏倒台,杨贵妃在宫外就只剩他这个“义子”可以依靠,届时他的好处自然更多。 安禄山想得没错,这招釜底抽薪,直击杨氏命门。杨氏满门富贵全仗杨贵妃的宠。若杨贵妃被帝王降服,杨氏便失去靠山,再难嚣张跋扈。 或许是因为有了决断,李隆基格外开怀,谈笑风生,酒到杯干,直至尽欢而散。 宴席方罢,李乾刚出麟德殿不远,就被李林甫、太子李亨和安禄山快步追上。 “李将军果然高明!”三人异口同声,笑容满面。 若非李乾,此事断难成局。以李隆基对杨贵妃的眷恋,任凭他们如何进谏都难动摇。这天大的难题,竟被李乾一席话化解,怎能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过奖了。”李乾淡然一笑,眼中精光闪烁:“这不过是开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自然是等陛下旨意。”安禄山浑身肥肉乱颤,迫不及待地说道。 “正是。”李林甫与太子李亨齐声附和。 “非也。”李乾摇头,目光如炬:“陛下不会重惩杨氏。但眼下正是千载难逢之机,一旦错过,再无良机。” 李林甫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重重点头:“无论陛下如何处置,只要旨意一下,就是我们动手的时机。若错失此刻,恐难再有机会。” 这位老谋深算的权相,对杨国忠这根肉中刺早已恨之入骨,恨不得即刻将其连根拔起。 太子李亨若有所悟,眼中闪过决然之色,重重颔首表示赞同。 “我的曳落河正好派上用场。”安禄山眼中凶光毕露,狠厉道:“务必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对他而言,杨氏覆灭意味着杨贵妃将更加依赖他这个“义子”。 李林甫忽然皱眉:“眼下最大的难题是如何阻断宫内外消息传递。若让杨氏得知风声,禀报陛下,我们必将功亏一篑。” 他深知,一旦杨贵妃得知家族危难,必会向李隆基求情。以帝王对杨氏的眷顾,定会出手相救,届时他们的一切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此事非李将军莫属。”太子李亨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李乾:“你身为龙武军将领,正可封锁宫禁,阻断消息。我们只需一天时间足矣。” “正是此理!”李林甫与安禄山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就在此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只见白发苍苍的陈玄礼大步而至。 这位老将军目光如电,在太子与李乾身上逡巡片刻,沉声道:“杨氏横行不法,罪不容诛!老夫可封锁宫禁一日,尔等务必把握时机。” 这番话意味深长。陈玄礼视太子如子侄,杨氏多年来对太子的打压,早已让这位老将军怒不可遏。如今终于等到铲除杨氏的良机,他岂会袖手旁观? 李乾作为龙武军双星,是陈玄礼的心头肉。 杨国忠一直对李乾的打压,早已让陈玄礼怒不可遏。昨日的风波更是让这位老将军忍无可忍,当场就给了杨国忠一个教训。 得罪了这两个人,杨氏的命运已然注定。 “谢龙武大将军!”李林甫、李乾、太子李亨和安禄山齐声致谢。 陈玄礼身为龙武军大将军,又是东宫旧臣,深得李隆基信任。由他来封锁宫禁消息,可谓万无一失。只要阻断内外联系,他们的计划就成功在望,众人无不欣喜。 陈玄礼挥手示意,大步离去。众人也各自散去,准备行动。 ------------------- 兴庆宫内,杨贵妃与韩国夫人、秦国夫人三姐妹愁眉不展,相对无言。昨夜发生的一切,对她们而言恍如噩梦。 自杨贵妃入宫以来,除了极少数时候,李隆基几乎日日与她相伴。可昨夜不仅当众责打她们,更当着她们的面与梅妃亲热,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让她们难以接受。 “都是杨晰惹的祸!死了倒清净。”杨贵妃冷哼一声,“他平日里欺男霸女,我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杨钊也是,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这些年我白护着他了。” 整件事的导火索就是杨晰嘲笑将士们的吃相。这小子哪会想到,一句戏言竟会引发连锁反应,将杨氏推向风口浪尖,让杨贵妃度日如年。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能怪杨晰吗?分明是李乾的错!”韩国夫人拍着胸口,一脸嫌恶,“说什么军纪严明,那些粗人的吃相,看着就恶心。嘴巴张得比盆还大,一口下去就是一大块,比猪还难看!” “就是!”秦国夫人愤愤附和,“等这事过去,绝不能放过李乾!杨晰不能白死,杨钊的板子不能白挨。我倒要看看李乾能蹦跶多久!” “地想办法削了他的军功!”韩国夫人咬牙切齿。 “还要诛他九族!我们杨氏岂是好惹的?”秦国夫人怒气冲冲。 “李乾这人其实还不错,只是这事......”杨贵妃对李乾的印象本不错,但事态发展已远超她的预料,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说。 “陛下这次火气这么大,我们该怎么渡过难关?”韩国夫人又愁上心头。 李隆基这次的怒火,远比上次将杨贵妃逐出宫时更为猛烈。 上次虽将贵妃逐出宫门,却未曾动过她一根手指。而这次不仅当众掌掴,更在她们面前与梅妃亲热,这等羞辱简直令人发狂。 “老娘就不信,他能舍得下我们姐妹?”秦国夫人抚摸着如凝脂般的肌肤,自信满满道:“这后宫佳丽三千,有几个能比得上我们的冰肌玉骨?有几个能比得上我们的床笫功夫?又有几个能像我们四姐妹这般让他享尽齐人之福?他不想我,不想你,不想三姐,总该想着贵妃吧?” “正是这个理。”韩国夫人闻言,顿时信心大增。 “陛下驾到!”高力士尖细的嗓音突然响起。 “瞧,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喜形于色,愁容一扫而空,连忙整理衣衫准备接驾,心中暗喜:果然还是我们的身子最让他念念不忘。 “别理他!”杨贵妃使起性子,赌气地转过身去,背对殿门。 “对,绝不能轻易原谅他!这次非要好好治治他不可。”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嘴上虽这么说,眼睛却不住往门外瞟。当看到李隆基龙行虎步而来时,她们撇了撇嘴,也学着杨贵妃转过身去。 然而,出乎她们意料的是,李隆基并未踏入殿门,而是站在门口冷冷扫视三姐妹,右手一挥:“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力士展开圣旨,高声宣读:“杨氏无才无德,无功于国,何德何能享此富贵?着即,杨玉环降一级,剥夺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封号及赏赐。杨氏满门,尽数降级。”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犹如晴天霹雳,三姐妹瞬间面如土色。 秦国夫人方才还引以为傲的细嫩肌肤,此刻苍白如纸;韩国夫人精心整理的衣衫,此刻也显得格外可笑;杨贵妃赌气的背影,此刻更是僵硬如石。 她们终于明白,这一次,帝王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第270章 杨氏末路 高力士那尖细刺耳的嗓音,此刻在杨贵妃三姐妹听来,如同晴天霹雳。她们震惊得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自从杨贵妃得宠以来,杨氏一门平步青云,只见加官进爵,何曾有过贬谪降级?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三姐妹彻底傻了眼。 “这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过了许久,三姐妹才如梦初醒,猛地转身直视李隆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陛下,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李隆基双手抱胸,神色云淡风轻:“你们耳朵没出问题吧?都听清楚了吧?”那戏谑的神情,那轻松的姿态,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从今往后,看谁还敢在朕面前指手画脚!”李隆基特别享受她们此刻的表情。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都是杨氏姐妹给他脸色看,何曾有过他让她们如此难堪的时刻?今日终于反客为主,这份快意简直难以言表。 “朕乃大唐天子,要你们圆就圆,要你们扁就扁,你们又能如何?”李隆基得意一笑,双手轻击,满脸欢畅:“第二道圣旨。” 高力士又展开一道圣旨。还未宣读,杨贵妃三姐妹已满怀希冀地问道:“可是要恢复我们原职?”她们天真地以为,这不过是帝王一时气恼,很快就会回心转意。 然而现实残酷得令人窒息。只听高力士高声宣道:“杨氏无功于国,何以得享高位?再降一级!” “又降一级?”三姐妹再度失声,彻底傻眼。她们最后的希望,就这样被无情掐灭。 “听好了。”李隆基冷冷道:“这样的圣旨,每日一道,直到将杨氏贬为庶民为止!”说罢一甩袍袖,转身离去,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走出老远,李隆基忍不住赞叹:“李乾这招果然妙极!看她们那失望的模样,朕才明白整治她们竟有如此乐趣。唉,朕怎么早没发现呢?” 这种快意,就像一个被欺压多年的人突然翻身做主,比起拥有十个绝色美人还要令人回味。李隆基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杨贵妃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正要上前搀扶,却见几个龙武军士快步而入:“奉陛下旨意,逐出宫门!”不由分说,将两位夫人轰出了皇宫。 ------------------ 李林甫满面春风地回到丞相府,长子李岫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甫一踏入书房,李林甫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杨氏那边情形如何了?” “还在僵持,不过谁也奈何不了谁。”李岫难掩兴奋,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自杨氏得势以来,何曾吃过这般大亏?若不是他们爪牙众多,府邸坚固,早就被愤怒的百姓拆成废墟了!” 李林甫眼中寒光一闪,如同出鞘的利剑:“谣言终究只是谣言,还需一把火,才能让这谣言变成事实。到时候,老夫倒要看看,杨氏还能撑多久?” “依眼下情形,他们撑不了多久了。”李岫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愤怒的百姓用砖头、石块、臭鸡蛋,甚至各种秽物砸向杨府,门窗早已破烂不堪,府中伤者不计其数。照这样下去,最多一日,局势必将失控。” “放心,百姓的怒火只会越烧越旺。”李林甫阴冷一笑,得意道:“老夫早已下令官府不得干预,就是要给百姓大开方便之门。而且...”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马上就会有新的变故。” 说着,他向李岫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我们得再添一把火。你多派些人手,务必要...一个姓杨的都不能放过!只要是杨氏血脉,统统都得死!” 说这话时,李林甫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之色,那张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面孔,此刻扭曲得如同地狱恶鬼。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杨国忠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要被他连根拔起。 书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得李林甫的面容愈发阴森可怖。 ------------------ 安禄山兴冲冲地回到府邸,儿子安庆绪早已在门前等候。刚一见面,安禄山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杨氏那边情况如何了?” “爹,形势大好!”安庆绪难掩激动,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将最新情况一一道来。 “好!”安禄山拍案叫绝,眼中凶光毕露:“杨氏竟敢骑到我安禄山头上,这是他们最大的罪过!我必要让他们满门死绝,一个不留!” “爹,咱们再加把劲,让杨氏早点完蛋。”安庆绪不愧是其父之子,同样心狠手辣。 “这事你不用担心,李乾已经给杨氏挖好了坑,就等着我们来填土了。”安禄山神秘地招招手,待安庆绪凑近后,压低声音道:“你多派些武士......务必把那三个女人给我活捉回来。如此绝色,我安禄山岂能放过?” 这番话暴露了安禄山不仅杀人如麻,更是色胆包天。 安庆绪领命而去,看他那兴奋的模样,连走路都在打晃。 ------------------- 太子府内,李亨一回到府邸便立即召来心腹:“杨氏那边情况如何?” “禀太子,杨氏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随时可能覆灭。”心腹连忙回禀。 “杨钊啊杨钊,”太子李亨昂首挺胸,站得笔直如标枪,脸上浮现出一抹残酷的笑意,“你目中无人,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恨意,“当年你与李林甫那奸贼狼狈为奸,逼得本太子不得不休掉心爱的妃子以求自保。今日,该是本太子报仇雪恨的时候了!杨钊,本太子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年来,杨国忠与李林甫联手将太子李亨逼入绝境。 单是一个李林甫就已让太子疲于应付,再加上杨国忠,太子只能忍气吞声,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如今终于等到复仇良机,他岂能不痛快? “来人,为本太子更衣。”李亨一声令下,侍女们立即上前为他更换衣物。 片刻之后,太子李亨已褪去华服,换上一身粗布衣衫,俨然一个寻常百姓。他带着一干心腹悄然离开太子府,消失在长安城的夜色中。 ------------------- 李乾府上,高乐瑶迎上前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你可算回来了!现在满长安都在传,杨氏随时可能被愤怒的百姓打死,看来要变天了。” “变天倒不至于。”李乾神色轻松,“杨氏虽然势大,不过是一堆待扫的垃圾罢了。” 他深知,杨氏满门富贵却尽是草包,连杨国忠也不过是个市井之徒,除了钻营什么都不会,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 真正能动摇大唐根基的是安禄山。但要对付安禄山,必须先除掉杨国忠这个祸患。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高乐瑶问道。 “我去就行了。“李乾坚决地说,“街上太乱,我怕伤到你。”他心中早有打算,今日定要亲手了结杨国忠,带着高乐瑶反而不便。 高乐瑶虽有不舍,却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李乾换上一身粗布衣衫,乔装成普通百姓离开了府邸。 ------------------- 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朱漆大门上悬挂着“杨府”的金字匾额。这本是李隆基钦赐给杨贵妃表兄的宅院,如今却被愤怒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杨氏不死,大唐不宁!” “杨氏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震天的怒吼声中,砖块、石块、臭鸡蛋如雨点般砸向杨府大门。砰砰的撞击声中,朱漆大门已是千疮百孔,污秽不堪。 “你们这些贱民!刁民!”府内传出歇斯底里的咒骂,“等我们出去,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杨氏子弟躲在府中叫嚣,却无人敢踏出大门一步。 最初他们仗着权势冲出来想镇压百姓,结果被愤怒的人群打得抱头鼠窜,如今只能龟缩在府中。 “谁去杀几个刁民?一百两银子一颗人头!”府内开出重赏,却无人敢应。银子虽好,也得有命花才行。 “圣旨到!”一个尖细的嗓音突然响起。 一队龙武军护卫着传旨太监快步而来。看清眼前情形,太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哈哈!定是陛下派人来犒赏我们了!” “你们这些刁民等着,待我接了圣旨,定要你们全家死绝!” 杨府内传出狂妄的叫嚣,百姓们听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更多人死死盯着太监,脸上写满愤懑,看来皇上对杨氏的宠爱更甚从前了。 府门打开,一群杨氏子弟兴冲冲地出来迎旨。然而太监并未入府,而是当场展开圣旨宣读。 “什么?降一级?”杨氏子弟如遭雷击,瞬间呆若木鸡。 太监宣完旨意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呆立的杨氏子弟。 “陛下万岁!” 突然,百姓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如同下山猛虎般冲向杨府。 无数高举的拳头在阳光下闪耀,宛如一片愤怒的森林。这场酝酿已久的清算,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第271章 天理昭昭 杨国忠作为杨氏一族除杨贵妃姐妹外最得宠之人,权势熏天。他侵吞百姓田产无数,府邸占地整整一个坊,豢养的死士爪牙更是数量惊人,个个凶悍异常。 即便被罢官,杨国忠依旧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清晨时分,当百姓围住他的府邸时,他阴冷地笑道:“这些刁民贱民,以为本官被罢官就好欺负了?哼,今日定要让他们知道,我杨钊不是好惹的!” 一声令下,上千死士爪牙冲出府门,对着百姓痛下杀手。这些人深谙杨国忠心意,出手狠辣无情,转眼间竟打死二十余名百姓。 这彻底激怒了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愤之下,百姓们抱着必死之心与爪牙们拼命。饶是死士凶悍,也抵挡不住这股怒潮,只得仓皇退回府中,紧闭大门。 杨国忠见状勃然大怒,喝令爪牙们再次出击,誓要将百姓斩尽杀绝。 他心中郁积的怒火正无处发泄,先是吐蕃军功被李乾阻拦,昨夜庆功宴上又颜面尽失,爱子被杀,自己当众挨了耳光,被罢官不说,还要向已死的李靖等人叩头谢罪。 如今百姓闹事,正好成了他泄愤的对象。 在严令之下,爪牙们虽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击。然而甫一开门,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砖石棍棒,根本寸步难行,只得再次退回。 几番尝试均告失败,杨国忠暴跳如雷,将爪牙们骂得狗血淋头。 最后他悬下重赏,每杀一人,赏银百两。重赏之下,虽有几个亡命之徒试图拼命,结果仍是铩羽而归。 如此反复多次,杨国忠终于认清现实,不得不放弃屠杀百姓的念头,命令爪牙们据府死守。 双方就此陷入僵持,昔日不可一世的权奸,此刻也只能龟缩在府中,听着府外百姓愤怒的呐喊声越来越近。 “这些刁民贱民,竟敢围困本官府邸!与本官作对者,必须死!必须死得很惨!”杨国忠背着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他那张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面容此刻扭曲得狰狞可怖:“哼,这事必须让贵妃娘娘知道。只要娘娘出面,定要你们这些贱民生不如死!” 杨国忠立即想到要向杨贵妃求救,只要贵妃向李隆基施压,这困境就能迎刃而解。但眼下府邸被围得水泄不通,如何将消息送进宫成了天大难题。 思来想去,杨国忠决定派一名爪牙易容成百姓混出去。 然而这名爪牙一去不回,不知是趁机逃走了,还是出了意外。在这危难关头,爪牙们各怀鬼胎,逃走也是情理之中。 一等不来,二等不至,杨国忠决定改变策略。这次他特意挑选了五个家眷都在自己掌控中的爪牙,心想总该有人能把消息送出去。 然而很快传来噩耗,皇宫已被封锁,内外消息断绝。 这对杨国忠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要知道杨氏势力庞大,往日进出皇宫如同逛自家后花园般容易。 如今竟连消息都送不进去,气得他几乎吐血:“陈玄礼!你这老匹夫!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害我?待我渡过此劫,定要诛你满门!” 陈玄礼身为龙武大将军,执掌宫中禁卫,要封锁消息确实非他莫属。但杨国忠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与陈玄礼素无过节,为何这老家伙要横插一脚? 杨氏虽权势熏天,可以不把李林甫放在眼里,可以蔑视太子李亨,却唯独不敢得罪陈玄礼。 原因无他,陈玄礼手握龙武军,直接掌控着李隆基的身家性命。莫说是杨氏,就连李隆基本人都要对他礼遇三分。 陈玄礼执掌龙武军数十载,除了皇帝,谁也插不进手。 这种超然地位正是李隆基刻意为之,他要确保自己的安全掌握在最信任的人手中。 正因如此,杨国忠非但不敢得罪陈玄礼,反而要处处讨好。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与陈玄礼素无过节,为何这位龙武大将军会突然出手? 这些年来他对太子的打压,早已让陈玄礼暗生不满,只是他自己感觉没有得罪陈玄礼而已。 更别提他屡次针对李乾,更是触怒了这位老将军。只是陈玄礼一直隐忍不发,等待时机罢了。 如今机会终于来临,陈玄礼岂会放过? 陈玄礼这一出手,让杨国忠措手不及,更让他心底生寒。 他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地位超然的陈玄礼都出手针对杨氏,这局面还能好到哪里去? “不行,必须尽快了结此事!”杨国忠越想越心惊,“若让这些贱民冲进来把我打死,就算贵妃日后为我报仇,于我又有何益?” 可眼下这困局,要如何破解?杨国忠眉头紧锁,却是一筹莫展。 “大人!大人!天大的好消息!”就在这时,一个爪牙兴冲冲地跑来,远远就高声叫嚷。 正处于覆灭边缘的杨国忠,最渴望的就是好消息。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急问道:“什么好消息?快说!” “宫里来人了!宫里来人了!”爪牙兴奋得红光满面,活像只打鸣的公鸡。 “定是贵妃娘娘派人来传信了!”杨国忠喜出望外。 “不是贵妃娘娘,是太监来传旨的。”爪牙连忙解释。 “传旨?”杨国忠这一喜非同小可,嘴巴都快咧到耳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定是陛下要恢复我的官职!不,说不定还要连升三级!” 他昂首挺胸,得意洋洋道:“我就说嘛,我们杨家的姑娘谁也比不了!要什么有什么,谁敢不给?” 这番话说得底气十足,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东山再起的景象。 杨国忠满心欢喜地盘算着,定是杨贵妃在陛下面前使了劲,不仅让他官复原职,说不定还能连升三级! “走,接旨去!”他袍袖一甩,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整个人飘飘然如在云端。 在一众爪牙的簇拥下,杨国忠来到府门前。只见一队龙武军护卫着一名太监,正在等候。 “是来宣旨的吧?进来吧。”杨国忠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连正眼都不给那太监一个。 在他想来,以杨贵妃的得宠程度,宫中哪个太监不得巴结他?区区一个宣旨太监,根本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太监眉头一挑,也不多言,直接展开圣旨:“杨钊接旨。” “大胆!杨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这阉人能叫的?”一旁的爪牙立即狐假虎威地呵斥起来。 太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开始宣读圣旨。圣旨内容极为简短,几句话就念完了。 “什么?降一级?”杨国忠满脸难以置信,指着太监厉声喝道:“你这阉人好大的狗胆,竟敢矫诏!来人啊,给我拿下!” 他原以为在杨贵妃的枕边风下,李隆基不得不让他官复原职。万万没想到,等来的竟是降级圣旨! “陛下万岁!”还没等爪牙们动手,府外的百姓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所有人眼中都闪烁着仇恨的光芒,挥舞着拳头,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这一刻,杨国忠终于明白,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权势,正在轰然崩塌。 那张降级圣旨,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272章 权奸末路 在杨氏一族中,百姓最恨的就是杨国忠。他坏事做尽,罪恶滔天,百姓对他的仇恨也最深。只是往日里,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将仇恨深埋心底。 即便杨国忠被罢官,百姓依然心存顾忌,只要杨贵妃一日得宠,杨国忠随时可能东山再起,甚至加官进爵。 因此,今日虽然百姓多次冲击杨府,却始终未能得手,正是因为不敢全力施为。 如今杨氏全体被降级的消息传来,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他们挥舞着拳头,如潮水般涌向杨府,誓要将杨国忠碎尸万段。 望着汹涌而来的人潮,杨国忠头皮发麻。 他清楚地看到,这次百姓的冲击与以往截然不同。先前百姓虽然声势浩大,却未存必死之心;而此刻,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快拦住这些刁民!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杨国忠冲死士爪牙厉声咆哮。 死士们见百姓来势汹汹,不禁心生畏惧,纷纷后退。 “你们若想活命,就给我挡住他们!若是挡不住,你们都得死!”杨国忠的怒吼让爪牙们猛然惊醒。 他们深知,自己早已与杨国忠绑在一根绳上,作恶多端的他们若不能挡住百姓,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百姓虽无武器,缺乏打斗经验,但胜在人多势众。而死士们手持利刃,身经百战,一旦发狠,百姓很快便出现伤亡。 “你们这些贱民,好大的狗胆!”杨国忠面目狰狞,指着百姓破口大骂:“早知今日,我该把你们统统杀光,把你们的妻儿卖到胡地为奴!还要挖了你们的祖坟,让你们祖宗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他的恶毒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爪牙们渐渐占据上风,眼看就要化解今日之危。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见一群身材魁梧的壮汉从人群中冲出,手持弯刀,如猛虎下山般扑向杨府爪牙。 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刀法精湛,每一刀都带着凌厉的风声,招招致命。杨府爪牙在他们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转眼间便死伤惨重。 杨府的死士爪牙虽都是江湖好手,但在这群壮汉面前却如同待宰的羔羊。转眼间,已有二三十人倒在血泊之中。 “你们究竟是何人?”杨国忠声音发颤,强作镇定的喝问。 “取你狗命之人!”为首的壮汉声如洪钟,“杨钊,你的死期到了!” 杨国忠百思不得其解:“我与诸位素不相识,更无冤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壮汉一声令下,众人立即列成军阵,弯刀寒光闪烁,步步紧逼。 “这是...军队!”杨国忠瞳孔骤缩,终于认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这支神秘军队的出现,意味着他的末日将至。 “你们是谁的部下?”杨国忠声音发抖。他心知肚明,若被这支军队所杀,事后大可推给暴动的百姓,连李隆基都查不出真相。 “杨钊,你真是瞎了狗眼!”壮汉冷笑连连。 杨国忠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这些壮汉高鼻深目,分明是胡人武士。能在长安城豢养如此精锐胡人军队的,除了安禄山还能有谁? “安禄山!你这胡儿好狠毒的心肠!”杨国忠恍然大悟,声音都变了调。 “大胆!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众武士齐声怒喝。 这正是安禄山精心布置的杀局。如此良机,他岂会错过?这支精锐的胡人武士,正是他派来取杨国忠性命的利刃。 “安禄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杨国忠咬牙切齿,步步后退。 ““”杨钊,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胡人首领狞笑一声,挥刀向前。 安禄山的胡人武士威名远播,这些爪牙死士哪敢硬拼?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转眼间,杨国忠已是孤家寡人,面对步步紧逼的死亡之刃。 安禄山虽是导致大唐由盛转衰的罪魁祸首,但其军事才能确实非凡。他一手训练的精锐之师,在安史之乱时曾让大唐束手无策,足见其厉害。 当杨国忠还在为安禄山的胡人武士心惊胆战之时,又一支精锐部队突然杀到。 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在一个首领的率领下,手持横刀冲入战阵,对着杨府爪牙大开杀戒。 这支队伍比胡人武士更为精锐,刀光所至,血肉横飞。杨府爪牙在他们面前如同待割的稻草,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又是何人?”杨国忠面如土色,心中叫苦不迭。光是胡人武士就够他受的了,如今又来一支劲旅,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取你狗命之人!”为首的壮汉厉声喝道,“就凭你这市井之徒,也配身居高位?痴心妄想!” “李林甫!”杨国忠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过来。 当年他依附李林甫发迹,羽翼丰满后却背叛恩主。李林甫早欲除之而后快,如今岂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相爷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杀!”首领一声令下,手下立即结成战阵,向杨府爪牙杀去。 李林甫的人马加入战局,对杨国忠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就在他陷入绝境之际,竟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身着便服,但那分明是太子李亨!他身边还有数百名精悍护卫。 “天要亡我!”杨国忠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些年他多次对太子下毒手,两人仇深似海。如今太子亲临,必是来取他性命! 三方势力齐聚,杨国忠终于明白: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太子李亨右手一挥,两百精锐立即列阵冲锋,直取杨国忠。这位权倾朝野的奸臣只觉天旋地转,死亡的阴影已笼罩全身。 “杨钊,你这奸贼,拿命来!”就在杨国忠绝望之际,四周突然响起震天的怒吼声。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只见不少朝中大臣身着布衣,混在百姓之中。虽然衣着朴素,但身边簇拥的精壮护卫却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这些往日里忍气吞声的大臣,此刻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目光灼灼如烈日,盯着杨国忠就像猎人盯着猎物。 在他们的指挥下,一波又一波的护卫加入战团,彻底掐灭了杨国忠最后一线生机。 “逃!必须逃!”杨国忠顾不得多想,转身就往府内狂奔。他心中发狠:“只要躲过今日,我杨钊定要卷土重来!李林甫老贼、陈玄礼老儿、李亨小儿,还有那该死的李乾,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砰!”仓皇逃窜间,他猛地撞上一堵“铁墙”,疼得龇牙咧嘴。 “瞎了你的狗眼!”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大胆......”杨国忠正要怒斥,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失声尖叫:“是你?!你来干什么?” “杀你!”年轻人右手如铁钳般掐住杨国忠的脖子,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提起。杨国忠双脚离地,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只铁钳般的手。 第273章 杨国忠的垂死挣扎 眼前这个年轻人身姿挺拔如松,正是让杨国忠恨之入骨的李乾。杨国忠面如土色,嘴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杨大人,可有遗言?”李乾嘴角含笑,眼中却寒光闪烁。 “有有......”杨国忠点头如捣蒜,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李将军,求您高抬贵手,饶小的一条狗命......” “狗命?”李乾挑眉冷笑,“杨大人贵为皇亲国戚,富可敌国,权势滔天,怎会是狗命?” 杨国忠强忍屈辱,继续讨好道:“小的这些年积攒了些钱财,愿全部献给将军......”他自信无人能抵挡这泼天富贵的诱惑。 果然,李乾眼中精光闪烁,脸上绽放笑容。杨国忠心中暗喜:“哼,等老子脱身,定要你百倍偿还!” 然而下一秒,李乾笑容骤敛,面如寒冰:“这些沾满鲜血的脏钱,我李乾不屑一顾!”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杨国忠脸上。 “啪!”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杨国忠脸上顿时浮现五道鲜红的指印。他脑中嗡嗡作响,仿佛雷霆在耳边炸响。 李乾厉声喝道:“你的每一分钱财都沾着百姓的血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过了好一阵,杨国忠才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他瞪圆了双眼,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冲着李乾嘶吼道:“李乾,你别给脸不要脸......” “啪啪!”李乾左右开弓,耳光如雨点般落下,冷笑道:“杨钊,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你的狗命就捏在我手里,只要我稍一用力,你的脑袋就能转个三百六十度。”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性命都被人捏在手里,还敢出言威胁,简直可笑至极。 杨国被李乾这顿耳光彻底打懵了。 最终,杨国忠一咬牙道:“李乾!你敢动我一根手指,杨家绝不会放过你!朝廷一定会将你满门抄斩!” 他昂起头,嘴角挂着轻蔑:“你不敢动我!杨家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会把你的妻儿卖到胡地为奴......” “我不敢动你?”李乾高高举起手掌,“看清楚了,这是五根手指。”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李乾开始数数:“一、二、三......每个耳光五根手指,这都上百根了,数清楚了吗?” 李乾下手极重,每记耳光都打得杨国忠脑袋如拨浪鼓般摇晃。 以李乾的身手,若真用力,一个耳光就能要了杨国忠的命。但他刻意控制力道,让杨国忠痛入骨髓却又不致命。 等李乾停手,杨国忠的脑袋还在惯性作用下左右摇摆。 待他终于稳住脑袋,李乾冷笑道:“杨钊,你还想仗着杨氏作威作福?告诉你,过了今天,杨氏就只剩贵妃一人了。你觉得,单凭贵妃娘娘能为你报仇吗?” “胡说!”杨国忠嘶声喊道,“我们杨氏深得圣宠,绝不会有事!”他对杨贵妃依然充满盲目的信心。 这不仅因为杨贵妃本身魅力非凡,更因她为固宠,将三个姐妹都引荐给李隆基。四条裙带交织,把帝王迷得神魂颠倒。 杨国忠对此深信不疑,要他相信杨氏将只剩贵妃一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杨钊啊杨钊,”李乾冷笑道,“你也不想想,为何百姓往日不敢围困杨府,今日却敢?因为你们依仗的后宫裙带已经失去力量了!昨夜虢国夫人嚣张跋扈,已被陛下废为庶人。如今只剩贵妃和韩国、秦国两位夫人,她们应对失当,已然失宠。梅妃已经复出,搬出了上东阳宫。” 杨国忠越听越心惊,却仍不愿相信:“我们杨家的女儿魅力无穷!陛下不过一时不快,过几日定会让她们官复原职。到时候,杨家的权势只会更大!” 这确实是前车之鉴。当年杨贵妃曾被逐出宫,后来不但被迎回,杨氏权势反而更盛。若这次风波过去,历史很可能会重演。 “嗯,你说得对。”李乾突然点头赞同,“正因为预料到这种可能......” “李乾!你明白就好!只要我杨钊不死,定要你好看!”杨国忠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得意。 “......所以我们决定,绝不让这种情况重演。”李乾的笑容骤然转冷,“为此,我、丞相、太子、安禄山还有龙武大将军联手,要将杨氏彻底铲除,除恶务尽,只留贵妃一人。” “你们......”杨国忠终于面露惧色,脸色死灰。 杨氏的美好未来,前提是要挺过眼前这一关。若过不去,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若非陛下实在离不开贵妃,我们连她也不会留。”李乾点着杨国忠的额头,“只要除掉你们这些爪牙,剩下一个贵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杨氏一族之所以能如此嚣张跋扈,根源就在于杨贵妃的盛宠。 但更关键的是,杨氏人多势众,有杨国忠这样的爪牙在外兴风作浪。若没了这些爪牙,即便杨贵妃再得宠,她的势力也出不了宫墙,想作恶都找不到机会。 “想知道为何陛下突然下旨降你们杨氏一级吗?”李乾自问自答,“这都是我的主意。陛下本只想教训杨家女子不要太嚣张,而我们需要的正是这个机会。你看,圣旨一到,百姓再无顾忌,冲进杨府报仇。杨家人在混乱中死去,谁又能查得清?你们死了也是白死。” 李乾给李隆基的建议,就是要让百姓毫无顾忌地冲击杨氏。 若用正常手段,要除掉杨氏几乎不可能,除非先除掉杨贵妃,但这比登天还难。 “你们就不怕事后陛下查起此事吗?” “就算查得出来,也不会有人来查。”李乾冷笑道,“你们杨氏作恶多端,谁会为你们伸冤?” 杨国忠只觉天旋地转,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若杨氏覆灭,谁会为他们出头?更何况杨氏罪行累累,死有余辜,朝中大臣巴不得他们死绝。 “本来我是不打算亲自动手的。”李乾手上渐渐用力,“但像你这样的大奸大恶之徒,若不亲手了结,实在是人生憾事。”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杨国忠的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 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奸臣,终于为他作恶多端的一生付出了代价。他的眼中,还凝固着最后的惊恐与不甘,却再也看不到杨氏覆灭的结局了。 第274章 血债血偿 杨国忠堪称中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奸臣之一,其最大的历史罪责莫过于直接导致了“安史之乱”的爆发,使盛极一时的大唐王朝由盛转衰。 这场动乱后,中国历史再未重现盛唐时期的辉煌,这一千多年的遗憾,杨国忠难辞其咎。 后世常将“安史之乱”的罪责归于李林甫和唐玄宗,这实在有失公允。 李林甫虽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奸相,在位十九年间嫉贤妒能,致使朝中贤臣良将匮乏,但他从未想过要让唐朝衰败。 相反,他为防范安史之乱有过周密安排。 李林甫生前曾提议让安禄山入朝为相,这一招实为明升暗降的高明之策。 若此计得逞,安禄山离开藩镇入京,失去兵权,即便有反心也无力造反,“安史之乱”或许就不会发生。 然而这一妙计却因杨国忠的极力反对而流产。杨国忠一口咬定安禄山必反,坚决反对其入相。 当时的安禄山虽已渐露骄横之态,出入宫廷时目中无人,但对李林甫仍心存畏惧。只要李林甫在世一日,安禄山就不敢轻举妄动。 李林甫死后,杨国忠继任宰相。安禄山闻讯后仰天大笑,讥讽杨国忠不过是个市井之徒,无才无学,这种人当宰相简直是天要亡唐。 自此,安禄山才真正下定决心造反。 更可恨的是,杨国忠虽屡次指控安禄山谋反,却从未采取任何实质性的防范措施。 当安禄山真的起兵造反时,唐朝毫无准备,最终酿成滔天大祸。可以说,正是杨国忠的愚蠢与狂妄,才逼得安禄山提前造反,加速了大唐盛世的终结。 倘若杨国忠稍有治国之才,即便安禄山造反,也不至于让战乱绵延八年之久,更不会让大唐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可以说,杨国忠才是大唐由盛转衰的真正罪魁祸首。 他不让安禄山入京为相,错失了消弭安史之乱的良机; 他逼迫安禄山提前造反; 他贪婪敛财却无治国之能,对叛乱毫无防备。 这些才是大唐衰落的根本原因。 像杨国忠这样的大奸大恶之徒,若死在他人之手,终究是个遗憾。正因如此,李乾才决定亲手了结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臣。 “呼——”李乾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杨国忠,你再也不能为恶了!” 自来到大唐,李乾就一直在寻找机会消除安史之乱的隐患,杨国忠早被他列入必除名单。经过长久谋划,今日终于完成这一使命,心中顿感轻松。 手腕一抖,杨国忠的尸体应声落地。李乾拍了拍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就在李乾离开后不久,愤怒的百姓在各方势力的协助下,终于击溃了杨国忠的死士爪牙,冲进了杨府。 “杀死杨钊!” “为国除奸!” 如潮水般的怒吼声中,百姓们四处搜寻杨国忠的踪迹。 “这是杨钊!”有人眼尖,发现了杨国忠的尸体。 “真的是杨钊!”众人围上前去,确认无疑。 “是谁杀了杨钊?” “真是苍天有眼啊!天降义士,为国除奸,为民除害!” 百姓们对杀死杨国忠的“义士”赞不绝口,却不知此人正是早已离去的李乾。 “会是谁杀的?”太子李亨的手下疑惑不解。 “莫要多问。”太子李亨喝止道,心中却已了然:“一定是他!只有他才有这般身手。李乾啊李乾,我们费尽心思在外鼓动,却不及你干脆利落。” “杨钊!你作恶多端,罪不容诛!就算死了也休想安宁!” “对!绝不能让他好死!” “该将他千刀万剐!” “不!我们要食其肉,饮其血,啖其髓,寝其皮,挫其骨,扬其灰!不如此,难消心头之恨!” 百姓们咬牙切齿,眼中喷火,恨不得将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贼碎尸万段。这场酝酿已久的民愤,终于在杨国忠伏诛的这一刻彻底爆发。 百姓的愤怒并非没有来由,这一切都源于杨国忠作恶多端,人神共愤。 愤怒的人群如潮水般涌上前去,对着杨国忠的尸身撕咬。每个人都只咬一小口,随后默默退开,给后面的人让出位置。 很快,杨国忠的尸体就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血肉被百姓分食殆尽。咀嚼声此起彼伏,百姓们眼中布满血丝,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这一幕令人毛骨悚然。 “呕——”太子李亨胃里翻江倒海,瞪大双眼盯着眼前景象,声音嘶哑:“他们疯了吗?竟然吃人肉!” “大人,我们没有疯,我们只是在发泄仇恨!” “杨钊的恶行罄竹难书,以前我们不敢报仇,现在终于等到了机会。” “大人可知道杨钊做过什么?” 太子李亨只知道杨国忠是他的政敌,却不知其具体恶行。一个百姓哭诉道:“我女儿被杨国忠的儿子凌辱致死,尸体还被绑在马尾上拖行......” “竟有这等事?”太子震惊得双目圆睁。 “绝无虚言!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就不想活了。” “畜生!禽兽不如!”太子看着百姓们扭曲的痛苦面容,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随着百姓们一件件控诉杨氏的罪行,太子李亨的心越来越沉。家有宝货被强夺的,妻女被凌辱的......每一桩都令人发指。直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直流,他都浑然不觉。 “我们胡人也做不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连安禄山的胡人武士都忍不住怒骂:“这杨氏确实该灭门!” 安禄山的胡人武士向来凶残成性,杀人如麻,此刻听着百姓的血泪控诉,竟也感到阵阵心悸。 “乡亲们!杨氏恶贯满盈,今日就要他们血债血偿!”李林甫的手下听完百姓诉说,义愤填膺地振臂高呼。 李林甫虽是千古奸臣,他的爪牙也没少作恶,却也从未干过如此灭绝人性的勾当。 “杀光杨氏!” “一个不留!” 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中,愤怒的百姓如潮水般涌向杨国忠的后宅。 仇恨蒙蔽了理智,府中无论男女老幼,甚至连猫狗都难逃一死。当百姓终于停手时,整个杨府已无一个活物。 “待本太子登基,定要肃清朝纲,绝不能让杨氏之祸重演!”太子李亨看着遍地血肉模糊的尸体,几乎晕厥过去。 “杀光杨氏!” “不留活口!” 这充满仇恨的口号响彻云霄。一座座杨氏府邸相继被攻破,一个个杨氏族人接连被处决。转眼间,那个曾经位高权重、嚣张跋扈的杨氏家族,就这样灰飞烟灭。 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百姓积压已久的深仇大恨,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这是杨氏作恶多端的必然报应! 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复仇的狂热中。百姓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对杨氏多年的仇恨。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杨氏族人,如今只能在百姓的怒火中哀嚎求饶。 当最后一处杨府被攻破时,夕阳如血,映照着这座充满血腥味的城池。 太子李亨站在高处,望着城中此起彼伏的火光,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今日这场血腥的复仇,既是对杨氏罪行的惩罚,也是大唐王朝必须经历的阵痛。 第275章 杨氏覆灭记 丞相府内,李林甫正悠然品茶,眼中精光闪烁,不时哼着小曲。 多年来,他费尽心机想要除掉杨国忠这个威胁,却始终未能如愿。如今杨氏即将覆灭,他怎能不心情愉悦? “爹!”正当他享受这难得的轻松时刻,长子李岫的声音突然传来。 李林甫抬眼望去,只见李岫面容扭曲地咒骂着:“该死的杨氏!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岫儿,怎么回事?”李林甫微微皱眉。 他对这个长子再了解不过,虽不及自己才华横溢,却也是个精明人物,更继承了自己心狠手辣的性格。如今这般失态,实在令人费解。 “杨氏不是人,是一群畜生!”李岫的骂声更大了。 “哼!”李林甫不悦地冷哼一声。 若在平时,这一声足以让李岫噤若寒蝉。可此刻李岫不仅毫无惧色,反而骂得更凶:“杨氏恶贯满盈!早知他们如此作恶,我早就和他们拼命了!” “好好说话!”李林甫察觉到异常,沉声喝道。 李岫稍稍平复情绪,道:“爹,杨钊已死,杨氏覆灭。愤怒的百姓在报仇时,纷纷诉说他们的冤屈。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杨氏竟能恶毒至此。和他们比起来,我们做的那些事简直不值一提。” 不等李林甫追问,李岫便将所见所闻一一道来。那些骇人听闻的恶行让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尖锐刺耳。 “真有这等事?”李林甫才听了一部分,老眼就瞪得如铜铃般大,满脸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李岫重重地点头,恨声道:“若非亲耳听闻百姓哭诉,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百姓将杨钊的肉一口口分食,足见仇恨之深,这种事岂会有假?” 过了良久,李林甫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老夫一生作恶多端,坏事做尽,可与杨氏相比,不过是个刚入门的恶徒罢了。” 这番话从一个以“口蜜腹剑”著称、恶名昭著的权臣口中说出,分量格外沉重。能让李林甫都自叹不如,足见杨氏罪恶之深重。 “岫儿,立即召集幕僚,整理这些罪证。”李林甫突然咬牙下令,“老夫要为百姓讨个公道!” 李岫惊诧地望着父亲,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权倾朝野的宰相。 要知道,李林甫向来只顾自己权势,何曾在意过百姓死活?如今竟要为百姓主持公道,简直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安禄山府邸。 安禄山如肉山般半卧在榻上,肥肉层层叠叠。安庆绪快步而入,双眼通红,腮帮鼓起,嘴里不住嘀咕。 “庆绪,怎么了?“安禄山诧异地看着这个向来心狠手辣的儿子。 安庆绪突然大吼:“爹,杨钊虽死,杨氏虽灭,孩儿却高兴不起来。以前只知杨氏作恶,今日听百姓哭诉,方知其恶令人发指!” “哦?“”安禄山来了兴趣,“说来听听。”随即又不屑道:“论作恶,我们做的还少吗?杨氏能比我们更甚?” “爹,和杨氏相比,我们不过是刚学会作恶罢了。”安庆绪开始一一道来。 安庆绪无法将杨氏所有恶行一一列举,只挑选了几件最具代表性的讲述。 才说到第三件,安禄山已瞪圆了双眼,“竟如此恶毒!我安禄山身为胡人,杀人放火如家常便饭,却也不及杨氏这般令人发指!” 安庆绪继续往下说,又讲了两件恶行。安禄山如同屁股下装了弹簧,猛地跳了起来:“杨钊啊杨钊,你还是不是人?我安禄山作恶一生,练就了一颗铁胆,在死人堆里都能酣睡如常。可听了你这些恶行,我竟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爹,那三个女人已经抓回来了,该如何处置?”安庆绪又问道。 “带进来。”安禄山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肥手不停地搓动着,显得迫不及待。 安庆绪出去片刻,便带着虢国夫人、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进来。 此时的杨氏三姐妹,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个个花容失色,玉面惨白,如同受惊的小兔。但她们毕竟是绝色佳人,那份国色天香依然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安禄山的一双小眼睛在三姐妹身上来回扫视,笑道:“三位姨母,侄儿有礼了。”作为杨贵妃的“义子”,他确实该称这三人为姨母。 “嗯。”三姐妹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此时的她们正是这般心境。 亲眼目睹杨氏覆灭,她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此刻听到安禄山以“姨母”相称,仿佛性命可保,怎能不喜出望外? “禄山,救救我们!我们一定会向贵妃美言,让你得到数不尽的好处。”三姐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忙向安禄山许诺。 “好处?什么好处?”安禄山晃动着肥硕的身躯,慢悠悠地踱到三姐妹面前。 “你想要什么好处都行!”三姐妹急切地保证,“我们是贵妃的亲姐妹,说话很有分量。就算你想要丞相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丞相之位?”这个诱惑确实令人心动。 但一想到那个让他畏惧的李林甫,安禄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可以和杨国忠争权夺利,却不敢与李林甫为敌,在李林甫面前,他安禄山就像被看透的棋子,毫无秘密可言。 “这事以后再说。现在,你们先陪我睡觉。”安禄山不由分说,一双肥手直接按在虢国夫人高耸的胸脯上,淫笑道:“侄儿睡姨母,必定会成为一段佳话。” “你......“”虢国夫人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安禄山满身肥肉,光是看着就让人作呕,更别提被他那双油腻的手触碰了。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脸色发白。 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却暗自窃喜。只要能保住性命,牺牲身体又算什么?她们急忙提醒虢国夫人:“禄山侄儿,不如让我们姐妹三人一起服侍你?” 这些靠美色上位的女人,到头来能倚仗的,终究还是自己的身体。 虢国夫人终于醒悟过来,强忍恶心,挤出一个娇媚的笑容,如同绽放的鲜花般倒在安禄山怀里。 她搂着安禄山的脖子,娇声道:“禄山侄儿,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呢?” 第276章 杨氏姐妹的末路 “嘶啦——”安禄山粗暴地撕开虢国夫人的衣衫,雪白的肌肤和高耸的双峰顿时暴露无遗。他贪婪地咽着口水,得意地大笑:“你们要像伺候李隆基那样伺候我!” “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在她们心中,皇帝的名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禄山侄儿,万万不可再如此不敬了。”韩国夫人慌忙劝阻。 “哈哈哈!”安禄山笑得肆无忌惮,“ 他向来目中无人,每次经过龙尾道都要左右顾盼,哪会把一个老皇帝放在眼里?放眼天下,能让他畏惧的只有李林甫和李乾二人。 “安禄山,你好大的......”虢国夫人话未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扇在她脸上。安禄山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贱人!被李隆基睡了几次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敢为那老东西说话!” 这一声怒吼震得三姐妹耳膜嗡嗡作响。她们万万没想到,方才还色眯眯的安禄山,转眼间就翻脸无情。 安禄山一把揪住虢国夫人的头发,狠狠向后一拽。随着“咔咔”的骨节摩擦声,虢国夫人疼得脸色煞白,却不敢叫出声来。 “听着,你们三个贱人。”安禄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若不能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三姐妹吓得魂飞魄散。安禄山的凶名谁人不知?他说要杀人,就一定会杀。 “你们四姐妹伺候李隆基时花样百出,今日就三人一起伺候我吧。”安禄山像座肉山般瘫在软榻上,随着呼吸肥肉不住颤动,“谁敢不尽心,谁就死。” 望着这令人作呕的肉山,三姐妹强忍恶心,强颜欢笑地爬上去,用她们娴熟的媚术开始伺候。安禄山舒服得直哼哼:“不愧是杨家的尤物,李隆基这老东西倒是好福气!” 三姐妹纷纷褪去衣衫,在这座肉山上摩挲起来。安禄山如同触电般痉挛,肥硕的身躯不住抽搐,口中发出含混的呻吟:“贵妃和你们相比,谁更胜一筹?” “哟,你可真贪心呢~”虢国夫人娇嗔地用手指点着安禄山的脸庞,“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连贵妃娘娘都敢觊觎。” “待我拿下李唐江山,贵妃娘娘自然也是我的。”安禄山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他当初认杨贵妃为母,不过是权宜之计。若真能夺取大唐江山,这位“义母”必将成为他的掌中玩物。 三姐妹闻言大惊失色,没想到安禄山竟有如此不臣之心。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窃喜,若能脱身,将此事禀告李隆基,必是大功一件。 打定主意后,三姐妹愈发卖力地侍奉起来。安禄山浑身肥肉都在欢快地颤抖,显然极为受用。 “鸟儿呢?鸟儿在哪?”三姐妹在这座肉山中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只小雀儿,心中暗笑:“这么小的雀儿,如何能让人尽兴?” 但她们面上不敢表露,依旧尽心侍奉。三人轮番上阵,让安禄山尝尽了杨氏尤物的滋味。 “吼——”不知过了多久,安禄山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终于到达巅峰。 三姐妹伏在他身上娇笑连连:“看不出来,雀儿虽小,却这般耐用呢~” 安禄山满意地摩挲着她们的胸口,笑道:“三位姨母伺候得尽心尽力,侄儿要好好赏你们。” “谢大人赏~”三姐妹喜上眉梢,自信凭她们的姿色,没有男人能逃出掌心。看来不仅性命无忧,还能捞到不少好处。 虢国夫人最是美艳,撒娇问道:“禄山侄儿要赏我们什么呀?” 安禄山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肥厚的手掌。 一队身材魁梧的胡人武士应声而入。安禄山指着三姐妹道:“赏给你们了,好好享用。” “谢大人!”胡人武士们眼中迸射出野兽般的光芒,恨不得将她们生吞活剥。 三姐妹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惨白如纸。她们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安禄山掌中的玩物,用完即弃。 杨氏姐妹的艳名早已传遍天下,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这些胡人武士岂能不知?这份赏赐简直让他们欣喜若狂,纷纷跪地叩首:“谢大人恩典!谢大人厚赐!” “啊!”望着这些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胡人武士,杨氏姐妹花容失色,浑身颤抖如筛糠。 胡人武士不由分说,粗暴地将三姐妹拖了出去,远远就兴奋地嚷道:“弟兄们快来看!大人赏赐的好东西!这三个美人儿归我们了,大家尽情享用!” “好标致的美人儿!” “咱们今天有艳福了!” 胡人武士们闻讯,如同饿狼般蜂拥而至。 “列队!一个个来!”领头的胡人武士高声喝令。只见这些武士迅速列阵,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不是在分赃美人,而是在准备一场生死厮杀。 天光微亮时,杨氏三姐妹已是气若游丝,翻着白眼,只剩半条命了。 安禄山像座肉山般滚了过来,冷漠地扫视着虢国夫人三姐妹。 在他眼中,这些曾经倾倒众生的绝色佳人,此刻不过如同路边的杂草,引不起他丝毫怜惜:“不如此,难消我心头之恨。我安禄山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做不出杨氏那般丧尽天良的恶事。今日这般下场,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后的胡人武士们又如同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 晨曦微露,李乾策马前往皇宫。沿途所见令他颇感诧异,不计其数的百姓正涌向皇宫方向,人人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杨氏伏诛,我们终于能扬眉吐气了!今日定要好好谢过陛下!” “若非陛下英明,我们哪能报此大仇!”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在他们看来,正是李隆基那道圣旨,才让他们得以宣泄多年积压的仇恨。 殊不知,这背后实则是李乾的精心谋划。 李乾嘴角微扬,并未点破其中玄机。他正要继续前行,忽见前方人群簇拥着一顶官轿,正是当朝宰相李林甫的仪仗。 更令人意外的是,向来戒备森严的李林甫,此刻竟被一群激动的百姓团团围住。 “见过李将军。”李林甫远远便拱手行礼。 “丞相有礼。”李乾回礼道,眼中难掩疑惑。 李林甫似乎看穿他的心思,肃然道:“将军可是奇怪老夫为何与百姓同行?杨氏恶贯满盈,老夫实在义愤难平,今日定要带百姓面圣,为他们讨个公道!” 这番话从一个奸臣口中说出,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李乾不禁挑眉,却见李林甫神色凝重地补充道:“杨氏之恶,令老夫寝食难安。若不还百姓一个公道,老夫夜不能寐。” 李乾恍然,即便是李林甫这样的奸雄,在听闻杨氏滔天罪行后,也不免被触动了残存的人性。他郑重颔首:“丞相所言极是。不仅要诛灭杨氏,更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虽然杨氏已灭,但其名分犹存。唯有彻底剥夺他们的封号,才能真正告慰受害的百姓。 “正该如此!”李林甫伸出右手。 李乾会意,与之紧紧相握相视一笑,在这特殊的时刻达成了难得的默契。 第277章 意外的联盟 李乾与李林甫的联手并非首次。平定吐蕃之战时,李林甫便负责粮草调度,两人配合默契,确保大军后勤无忧。 而今扳倒杨氏,已是他们第二次联手。此刻,他们第三次并肩而行,为百姓讨回公道。 两人并肩朝皇宫走去,沿途所见令人称奇,往日里势同水火的大臣们,此刻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着如何彻底摧毁杨氏的名声。 要知道,杨氏虽已覆灭,但在李隆基心中仍是宠臣,唯有让皇帝认清杨氏真面目,才能真正还百姓公道。 最令李乾震惊的是,太子李亨与安禄山这对死敌,此刻竟也凑在一起,谈笑风生如同多年挚友。要知道,安禄山曾当众羞辱太子,两人本该不共戴天。 “都过来!”安禄山肥厚的双掌一拍,声如洪钟。群臣闻言却畏缩不前,这位凶名在外的胡将,谁人不惧? “我安禄山是胡人,生性粗鲁,你们瞧不起我,我心里清楚。”安禄山环视众人,直言不讳:“你们中有不少人在我手里吃过亏,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我安禄山不是好人,杀人如麻,这辈子没做过几件善事。但今日,我定要为被杨氏欺凌的百姓讨个公道!谁若阻挠——”他眼中寒光一闪,“我安禄山的为人,你们是知道的。” 群臣虽对这位杀神恨之入骨,却不得不承认他言之有理。众人纷纷应和:“安大人所言极是,我等正有此心。” 更令人意外的是,太子李亨竟上前与安禄山并肩而立,掷地有声:“本太子今日把话撂在这里,若不能为百姓讨回公道,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安禄山诧异地瞥了太子一眼,群臣更是震惊不已,放弃太子之位,就等于放弃未来的皇位啊! “诸位定在疑惑,本太子为何如此决绝?”太子目光如炬,环视众人:“只因若不能还百姓一个公道,本太子寝食难安,愧对天下!” “太子英明!”群臣齐声高呼。 安禄山难得地赞许道:“太子此言,深得我心。” 李林甫也迈步上前,眼中精光闪烁:“太子与安大人所言,正是本相所想。谁若不尽心,休怪本相无情!”他那如刀的目光扫过之处,群臣无不头皮发麻。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便早朝进谏。”李乾朗声道。 “好!”群臣响应道。 当群臣列队进入含元殿时,李乾虽官阶不高,却被李林甫、太子和安禄山一致推到了最前列。 李乾本不愿站在前列,但在众人坚持下,只得勉强应允。毕竟,这位平定吐蕃的大英雄若站在后排,确实说不过去。 “陛下驾到!”高力士尖细的嗓音划破朝堂的宁静。 李隆基头戴冕旒,身着明黄龙袍,步履轻盈地步入大殿。他神采奕奕,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参见陛下!”群臣齐声行礼。 “免礼。”李隆基挥袖示意,却并未落座。他目光扫过群臣,最后停留在李乾身上,眼中满是赞赏。今日本该是封赏平定吐蕃功臣的喜庆朝会,李隆基对这位功臣格外期待。 “陛下,臣有本奏!”李林甫突然出班,声音洪亮得几乎震耳。 “哦?说吧。”李隆基漫不经心地挥手,以为这位善于逢迎的宰相又要献上什么锦上添花的提议。 然而—— “臣要弹劾杨氏满门!”李林甫语出惊人。 “好...什么?你要弹劾杨氏?”李隆基一时语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察言观色的宰相,今日竟会提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谏言。 弹劾杨氏某个人尚可理解,但要弹劾整个杨氏?这未免太过兴师动众! 李林甫能稳坐相位多年,靠的正是对皇帝心思的精准把握。他向来只做李隆基喜欢的事,只说李隆基爱听的话。但凡皇帝稍露不悦,他立刻就会改弦更张。 可今日,面对李隆基明显的不悦,李林甫却昂首挺胸,再次高声道:“陛下,臣弹劾的是杨氏满门!”他特意加重了“满门”二字,生怕皇帝听不明白。 这一次,李隆基听得真真切切,没有半点错觉。他眉头骤然竖起,如同出鞘的利剑,脸色阴沉得可怕:“为何?你为何要弹劾杨氏?还是满门?” 皇帝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那股凌厉的杀气让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骤降。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虽然李隆基将杨氏降级,但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并非真要处置杨氏。此刻李林甫的谏言,彻底点燃了皇帝的怒火。 若在往日,群臣见此情形必定噤若寒蝉。可今日却大不相同,只见满朝文武昂首挺胸,齐声高呼:“臣等附议!” “你们......”李隆基难以置信地环视群臣。他虽已不复当年精明,但对朝中派系了如指掌。李林甫、太子、安禄山、杨国忠各自为政,向来水火不容。今日这般空前团结,实属罕见。 “陛下,杨氏仗着后宫恩宠,横行霸道,作恶多端,人神共愤!”李林甫声音激昂。 “哦?”李隆基眼中寒光闪烁,“照你这么说,杨氏就该死绝了?” “正是!”李林甫竟毫不退让。 “那你说说,杨氏都做了什么!”李隆基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若在平时,李林甫早该察言观色、改弦更张。可今日他却恍若未觉,将杨氏的累累罪行一一道来。 “荒谬!”才听了几件事,李隆基便暴怒如雷,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般咆哮。他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案上笔墨纸砚齐齐跳起:“朕不信!杨氏怎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大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想看看这场君臣对峙将如何收场。 李林甫却面不改色,继续道:“陛下若不信,不妨问问满朝文武,或是召来长安百姓一问便知。” 这一刻,李隆基终于意识到,今日的朝堂已非往昔。那个他一手掌控的朝堂,正在发生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变化。 第278章 帝王之悔 杨氏得宠非一日之功。多年来,他们费尽心机讨好李隆基,将最光鲜的一面展现给皇帝,在李隆基心中树立起近乎完美的形象。 而今李林甫所言,却将杨氏描绘成来自地狱的恶魔,作恶多端,令人发指。这截然相反的描述,让李隆基一时难以接受。 李隆基的怒吼如雷霆炸响,震得群臣耳膜生疼。 若在往日,这般震怒之下,群臣必定噤若寒蝉。可今日,满朝文武却昂首挺胸,毫不退让地直视着他们的君王。 “李林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中伤杨氏!”李隆基怒指宰相,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陛下!”李林甫须发皆张,声音铿锵有力,“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甘愿满门抄斩!” 这掷地有声的誓言,让李隆基一时怔住。他迟疑道:“你...当真没有欺骗朕?” “陛下,丞相所言千真万确!”群臣异口同声。 李隆基的目光转向太子:“太子,你以为如何?” 这一问,让整个朝堂骤然安静。 所有人都知道,李林甫曾多次欲置太子于死地,二人可谓不共戴天。 此刻正是太子报复的绝佳时机,只需一句话,就能让这个宿敌万劫不复。 李林甫面色惨白,冷汗涔涔。他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满,如今性命竟系于太子一念之间。 群臣屏息以待,目光在太子与宰相之间来回游移。 太子李亨眼中精光闪烁。他想起了被逼休弃的爱妃,想起了多年来的屈辱。只需一句话,就能报仇雪恨。 然而,当他想起杨氏的滔天罪行,想起百姓的苦难,内心又陷入挣扎。 朝堂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太子沉默的每一秒,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头。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父皇,丞相所言...句句属实。” “呼——”李林甫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方才生死一线,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群臣望向太子的目光中满是赞许。若太子借机报复,虽能雪恨,却会失去臣心。此刻他选择公义而非私怨,反倒赢得众人敬重。 “太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李隆基早在太子犹豫时就看穿真相。若非事实确凿,以太子对李林甫的恨意,岂会迟疑? 尽管心知肚明,皇帝仍不愿相信,那些平日在御前温良恭俭的杨氏族人,怎会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恶行?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冲着太子发作。 毕竟,天子之怒,不向儿子发泄,又能向谁? 太子李亨遭此无妄之灾,慌忙跪拜:“父皇明鉴,儿臣句句属实!” “你...你...”李隆基指着太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往常见此情形,群臣必会噤若寒蝉。今日却个个昂首挺胸,毫不退让地与皇帝对视。 “呼...呼...”李隆基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惊涛骇浪。良久,他终于强压怒火,沉声道:“还有什么恶行,都给朕一一道来!” 群臣闻言大喜,皇帝既已松口,还百姓公道便大有可为。 “李林甫,你接着说。”李隆基点名道。 这位以“口蜜腹剑”著称的宰相,今日竟破天荒的字字属实,没有半分夸大。他条分缕析地列举杨氏罪行,每一桩都令人发指。 这或许是李林甫为相以来,第一次全说真话。 随着罪状一条条揭露,李隆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待李林甫说完,皇帝的面容已扭曲得可怕,铁青的脸色下是即将喷发的怒火。 “还有谁要禀报?”李隆基紧咬牙关,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在往日,谁敢再多言半句?可今日却似着了魔一般,群臣争先恐后地进言。 皇帝挨个点名,臣子们一一禀报,字字属实。这些血淋淋的真相,如同利刃般刺向李隆基,让他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朕不信!朕绝不信!”李隆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内来回踱步,额头上的汗珠如雨般滚落:“这等禽兽不如之事,怎会是人所为?定是你们在污蔑杨氏,是不是?是不是?” 他指着群臣怒吼,声音震得殿宇颤动,唾沫横飞。 群臣心知肚明,皇帝其实已经信了,只是这残酷的真相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突然,李隆基停下脚步,厉声喝道:“杨钊呢?速传杨钊!朕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朕要与杨钊当面对质!还有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秦国夫人,所有杨氏族人都给朕传来!” 这般恶行,即便编造也编不出。可李隆基对杨氏的宠信太深,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个事实。 “陛下,杨钊已死,杨氏已灭。”李林甫犹豫片刻,还是如实禀报。 “什么?”李隆基一声咆哮,如同万千雷霆炸响。他指着李林甫的鼻子怒斥:“是你!一定是你杀了杨钊,灭了杨氏!杨钊威胁你的相位,你为保权位才下此毒手,是不是?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 这位曾经的一代明君,虽已不复当年精明,却仍洞察秋毫。此刻盛怒之下,竟将往日隐忍不发的隐秘尽数道出。 李林甫确实恨不得杨钊死,但他毫不退让:“陛下明鉴,臣虽与杨钊有仇,但杨钊之死确非臣所为。他是被愤怒的百姓活活咬死的,如今只剩一具白骨。” “这怎么可能?”李隆基一万个不信,却又不得不信,这般惊天大事,稍加查证便知真假,谁敢作假? “陛下若不信,可亲自询问宫外的百姓。”李林甫寸步不让。 “臣等今日特地带了百姓前来,陛下若有疑问,可当面询问。”群臣齐声附和。 李隆基怔住了,指着群臣怒吼:“若有一字虚言,朕诛你们九族!”说罢快步离去,如风般迅疾。群臣连忙跟上。 登上皇城城墙,李隆基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放眼望去,只见黑压压的百姓望不到尽头。 “陛下为草民做主啊!” “杨氏恶贯满盈,请陛下还我们公道!” 还未等皇帝开口,百姓的喊冤声已如潮水般涌来。 这一刻,李隆基终于明白,那个他一手缔造的盛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蛀空了根基。 百姓的哭诉如潮水般涌来,愤怒、委屈、不甘与希冀交织在一起,字字血泪。这般真情实感,不需多高的才智,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真实。 李隆基刚要出口的质问,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强压心绪:“尔等有何冤屈,尽管道来,朕为你们做主。” 此言一出,城下顿时哭声震天。百姓们抹着眼泪,七嘴八舌地控诉杨氏的罪行。 他们是亲历者,所言之事比朝臣的奏报更加触目惊心,听得李隆基目眦欲裂,双眼瞪得滚圆。 这些诉说虽不如李林甫那般条理分明,却因未经修饰而更显震撼。尽管李隆基已在殿内听过一遍,此刻亲耳聆听百姓哭诉,仍觉心惊肉跳。 听完十余桩惨案,李隆基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终于明白,为何连李林甫与太子这对死敌都能联手。若不如此,不为百姓讨回公道,实在天理难容! “砰!” 李隆基双膝重重跪在城墙上,仰天长叹:“杨氏作恶至此,是朕之过啊!” 这一跪,跪碎了大唐天子的威严;这一叹,叹尽了盛世明君的悔恨。 城墙上的风卷起他的龙袍,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此刻背影显得如此萧索。 第279章 帝王的忏悔 这是罪己诏! 历朝历代帝王下罪己诏者不在少数,但大多只是走个过场,博个虚名。 像李隆基这般,当着万千黎民、满朝文武双膝跪地、仰天自责,实乃华夏五千年未有之事! 汉武帝的《轮台罪己诏》名垂青史,也不过是一纸诏书,何曾如此屈膝?杨氏的滔天罪行,竟让这位铁石心肠的帝王也承受不住良知的拷问,甘愿放下九五之尊的威严。 这一刻,李乾、李林甫、陈玄礼等重臣,连同城下万千百姓,无不瞠目结舌。喧嚣的哭诉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有的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自古以来,帝王威仪重于泰山。即便犯下弥天大错,也绝不肯认错,为的就是维护皇权尊严。 枭雄曹操一生知错改错,却从不认错,正是深谙此道。 而今日,李隆基竟当着天下人的面跪地认罪,声泪俱下,这在中国历史上堪称开天辟地头一遭! 李乾难以置信地望着城头那个萧索的身影。 他原以为皇帝会勃然大怒,将罪责推给杨氏,却不想这位开创开元盛世的明君,竟将全部罪责一肩担下。 这份胸襟,这份担当,让李乾不禁暗叹:“难怪开元盛世能成千古绝唱,单是这份气度就无人能及!” 杨氏恶贯满盈,若能担责一二已属难得;担责过半堪称圣明;而李隆基全盘揽过,这份担当,怎样赞誉都不为过。 不仅李乾这么想,满朝文武、黎民百姓,谁人不为之动容? “陛下万岁!” 百姓们心悦诚服地跪倒,热泪盈眶地叩首。这声声呼喊,不再是对皇权的敬畏,而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李隆基这一跪,跪碎了多少人心中的芥蒂;这一声自责,唤醒了多少人对盛世的追忆。 “陛下万岁!”陈玄礼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雄才大略、从谏如流的明君。 李隆基的一生,分明是两段截然不同的传奇。 前半生励精图治,任用贤能,开创了“开元盛世”这座千年不朽的丰碑。 那时的他,最令人称道的就是虚怀若谷、从谏如流。与直臣韩休的争辩,至今仍是朝堂佳话。韩休性格刚直,常常与皇帝争得面红耳赤。换作其他帝王,早该龙颜大怒。 可李隆基不仅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几日不争便浑身不自在。即便是唐太宗与魏征的君臣佳话,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 此刻,看着城墙上那个跪地请罪的帝王,陈玄礼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圣明天子的身影。不仅是他,许多追随李隆基多年的老臣都激动得老泪纵横。 “杨氏作恶多端,是朕之过!朕向天下万民请罪!”李隆基双手撑地,额头重重磕在城砖上。咚咚的闷响中,鲜血很快染红了城墙。 高力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一声雷霆般的“滚”字喝退。这个伺候皇帝数十年的老奴,从未见过主子如此震怒。 “朕纵容杨氏为祸,愧对苍生,这几个响头算得了什么?” 城下百姓闻言,无不掩面痛哭。哭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多年的委屈尽数宣泄。 “杨氏恶贯满盈,着即废为庶人,抄没家产,诛灭九族!”李隆基眼中寒光如刀,“着丞相、太子主理此事。” 虽然杨氏已近乎灭门,但这道圣旨意味着他们将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曾经的荣华富贵,从此烟消云散。 “谢陛下!” “陛下万岁!” 未等李林甫和太子领命,百姓的欢呼已如春雷般响彻云霄。这一刻,那个开创盛世的明君似乎真的回来了。 “杨氏恶贯满盈,抄没的家财悉数用于补偿百姓。若是不够,就从国库调拨。”李隆基对李林甫和太子李亨交代完,转身朝皇宫走去。那背影孤独而落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高力士慌忙带着一众宦官跟上。李乾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谁能想到,杨氏的滔天罪行,竟让这位千古一帝如此黯然神伤? 细想之下,却也合理。李隆基对杨氏的宠信太过,被他们精心编织的假象所蒙蔽。 在他心中,杨氏一直是高风亮节的典范。当这个完美形象轰然崩塌时,怎能不让他震惊、痛苦? 李隆基的脚步沉重而踉跄,每一步都摇摇欲坠。高力士想要搀扶,却被厉声喝退。皇帝的眼神空洞无物,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向后宫挪动。 突然,杨贵妃发疯似的冲了过来。她一把抓住李隆基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哭喊:“是不是真的?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李隆基被她摇晃得东倒西歪,却依然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他们是在冤枉杨氏对不对?你说话啊!”杨贵妃摇晃得更用力了。当她听闻杨氏的罪行时,简直不敢相信,那些在她面前表现得如同圣人的族人,竟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他们是人,不是畜生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杨贵妃的哭喊声响彻宫墙,“我亲眼看见杨钊救济百姓,笑容那么和善,给钱给粮,百姓都对他感恩戴德。我亲眼所见,不会有错的!” 李隆基依旧沉默,任由她拉扯摇晃。 高力士在心中叹息:“贵妃啊,那不过是杨钊为了博取你的信任,故意做给你看的假象。” “我们杨氏是善良的,不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不会的......”杨贵妃哭得更加伤心了,“只有畜生才会做出这种事......” 其实杨贵妃本性并不坏,她和李隆基一样,一时间难以接受杨氏作恶的事实。 杨氏的罪行太过骇人听闻,若非证据确凿,任谁都难以置信。尤其是对出身杨家的贵妃来说,这打击更是沉重。若非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她根本不会起半点疑心。 “我要亲自去问百姓!”杨贵妃见李隆基始终没有回应,转身就朝宫外冲去。高力士急忙命宫女宦官跟上。 杨贵妃一路狂奔,泪水模糊了视线。 当她冲上城墙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如遭雷击,成千上万的百姓正在欢呼雀跃。然而,当她的身影出现时,欢呼瞬间变成了愤怒的咆哮: “打死这个贱人!” “杨玉环,纳命来!” 百姓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杨贵妃瞬间明白了一切,若非杨氏罪行属实,这些往日对她毕恭毕敬的百姓,怎会如此愤怒? “原来...都是真的...”杨贵妃如遭雷击,身子一晃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贵妃娘娘!”宫女宦官们慌忙上前搀扶。虽然杨氏已灭,但李隆基尚未对杨贵妃作出处置。以皇帝对她的宠爱,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另一边,李隆基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宫中游荡。当他看到被抬回来的杨贵妃时,死灰般的眼眸突然有了生气。他冲上前去,一把将杨贵妃抢入怀中。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响彻皇宫,如同困兽最后的哀鸣。李隆基紧紧抱着杨贵妃,发疯似的狂奔而去。 很快,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传开。 皇帝疯了! 第280章 帝王心殇(一) “陛下万岁!” “大唐万岁!” 整个长安城沉浸在狂欢的海洋中。百姓奔走相告,喜极而泣,庆祝着这个期盼已久的时刻。 杨氏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百姓们早已苦不堪言。如今这个盘踞在长安上空的毒瘤终于被铲除,怎能不叫人欢欣鼓舞? 更令百姓振奋的是,李隆基亲自下旨彻查杨氏一门,这标志着朝廷正式认定了杨氏的罪行。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杨氏还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权贵,连一句重话都听不得。如今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让百姓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大街小巷,爆竹声声,觥筹交错。这份欢庆的热烈程度,甚至超过了前几日迎接平定吐蕃将士凯旋时的盛况。 即便过去数日,百姓的喜悦丝毫未减,长安城依旧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 李乾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慵懒地靠在高乐瑶怀中,享受着难得的宁静。高乐瑶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面颊,温柔似水。 自从李隆基下旨查办杨氏后不久便精神失常,朝堂陷入混乱。大臣们想尽办法想让皇帝恢复神智,却都徒劳无功。 这些纷扰与李乾无关,他整日与高乐瑶耳鬓厮磨,时而促膝长谈,时而缠绵悱恻,日子过得惬意非常。 自穿越到唐朝以来,这是他度过的最温馨的时光,甚至萌生了就此隐退的念头。 “将军,高将军求见。”裴厚匆匆来报。 “高力士?”高乐瑶惊讶地直起身子。 李乾整理衣冠,快步迎出。府门外,只见一向意气风发的高力士此刻愁眉不展,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口,竟不敢贸然入内。 “高将军快快请进。”李乾连忙相邀,“寒舍简陋,您直接进来便是,何必在门外等候?” 高力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李将军,老奴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您却是打心眼里敬重的,岂敢失了礼数?”说罢,这才随李乾入府。 李乾虽官职不高,却在朝中炙手可热。即便是位高权重的大臣来访,也得恭恭敬敬在门外候着,未经通传绝不敢擅入 将高力士迎入府中,高乐瑶奉上香茗。 高力士笑吟吟道:“李将军能得如此贤妻,老奴为您欢喜。”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上等羊脂白玉,“令尊姓高,老奴也姓高,斗胆称您一声贤侄女可好?” 要知道,高力士本姓冯,因被高延福收养才改姓高。 虽后世将其归为奸佞,实则他堪称宦官中的清流,人品端正。以他内侍省首宦之尊,如此谦逊,足见对高乐瑶的看重。 “只怕小女子高攀了。”高乐瑶巧笑倩兮。 “贤侄女言重了。”高力士将玉佩递上,“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李乾会意笑道:“高将军美意,我们夫妻就却之不恭了。” 一句“我们夫妻”让高乐瑶甜入心扉,欢天喜地收下玉佩,盈盈一礼退下。 “李将军真是好福气。”高力士由衷赞叹。 寒暄过后,李乾话锋一转:“高将军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唉——”高力士长叹一声,愁容满面,“实不相瞒,老奴是来求援的。陛下龙体抱恙多日,太医束手无策。丞相、太子与众大臣想尽办法,仍不见起色。思来想去,唯有请将军出谋划策。” “噗——”李乾一口茶喷出老远,满脸错愕:“高将军说笑了,李某只会行军打仗,哪懂什么医术?” “我等自然知晓。”高力士正色道,“但太医会诊后认为,陛下此乃心病,非药石可医。若能解开陛下心结,或可不药而愈。” 李乾闻言默然。李隆基因杨氏之事精神失常,确是心病。 但要解开这个心结,谈何容易?这比攻城略地还要难上百倍。 李林甫、太子李亨、安禄山,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他们绞尽脑汁都无计可施,这心结之难解可想而知。 “我也束手无策。”李乾无奈摊手。 “李将军不妨一试。”高力士虽不抱太大希望,却仍劝说道:“吐蕃千年未平,不也被将军一举拿下?试试总无妨。” “也罢,姑且一试。”李乾沉吟片刻应允。 辞别高乐瑶,随高力士入宫。沿途所见,尽是欢庆的百姓,载歌载舞庆祝杨氏覆灭。 “杨氏祸国之烈,千古罕见,必当遗臭万年。”高力士感慨万千,“早知其恶,却不知竟至如此地步。” “确实。”李乾深以为然。作为穿越者,他虽知杨氏恶行,但当真相大白时,仍不免心惊。 “说来惭愧。”高力士苦笑自嘲,“我们宦官无儿无女,唯贪钱财度余生。我也收过杨氏不少贿赂...”说着竟自扇一记耳光,“如今才知这些钱财沾满鲜血,我已悉数上交国库,稍减罪孽。” 这番话确是肺腑之言。太监无后,积财自享本是常态,这也是历代宦官贪腐的根源。 “高将军堪称宦官中的清流。”李乾由衷赞道。 “过奖了。”纵观高力士一生,确实堪称宦官中的贤者。 入得麟德殿,只见群臣三五成群,个个愁眉不展。李隆基的安危关系大唐国运,谁能不忧心如焚? “李将军来了!”李林甫、太子、安禄山及众臣见状,纷纷迎上前来。 所有人都明白,杨氏的覆灭,李乾居功至伟。若非他促使李隆基下旨降罪杨氏,这个权倾朝野的家族或许不仅不会倒台,反而可能东山再起。 正因如此,群臣对李乾寄予厚望,期待他能再次创造奇迹。 “陛下情况如何?”李乾问道。 “李将军,您亲眼看看吧。”李林甫愁眉不展。这位权相深知,自己的相位全赖李隆基的宠信。若皇帝就此疯癫,太子监国理政,他的地位必将不保。 “李将军,求您一定要救救父皇。”太子李亨双眼红肿,显然哭过多次。此刻说着说着,泪水又几欲夺眶而出。 这份孝心真挚动人,绝非作伪。按理说,李隆基若有不测,太子将是最大受益者。但在如此诱惑面前,他仍能恪守人子之道,令李乾深感欣慰。 “殿下,臣定当竭尽全力。”李乾苦笑应承。他虽善战,但要解开帝王心结,谈何容易? 当龙武军士推开殿门,眼前的景象让李乾几乎站立不稳。 殿内只有两人,形容枯槁的李隆基和憔悴不堪的杨贵妃。 他们肩并肩静坐,如同两尊失去生气的雕像。曾经的神采飞扬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碎的麻木。 若非那微弱的呼吸起伏,简直让人怀疑他们是否还活着。 “已经五天了。”陈玄礼忧心忡忡地低语,“不言不动,不吃不喝。无论我们说什么,陛下都毫无反应,仿佛听不见一般。” 第281章 帝王心殇(二) “莫不是真傻了?”李乾望着李隆基和杨贵妃的模样,再听陈玄礼所言,心中惊诧不已。若一代明君因杨氏一案而疯癫,必将成为千古笑话。 “诸位是如何施救的?”李乾沉声问道。 “先是太医诊脉开方,可陛下拒不饮药。”太医愁眉不展,“好话说尽,却如对牛弹琴。” “为何不强行灌药?”李乾追问。 “灌药?”太医翻了个白眼,“谁敢?” 不仅太医如此,群臣也都面露难色。李林甫和太子李亨望着李乾,苦笑摇头。 确实,九五之尊岂容亵渎?即便是喂药,也得小心翼翼,生怕言语有失招来杀身之祸。 “饮食呢?” “同样如此。”李林甫的回答简洁明了。 李乾抚额沉思,群臣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期盼这位屡创奇迹的将军能再显神通。可李乾心知肚明,自己虽善征战,对医术却是一窍不通。 “看这情形,应是心结所致。”李乾委婉说道。其实更准确地说,李隆基这是心死了。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如今的皇帝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确是心结。”太子李亨忧心忡忡,“我们轮番劝说,说得口干舌燥,父皇却始终无动于衷。” 自发现是心结后,群臣日夜不停地开导。可李隆基就像块顽石,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始终毫无反应。这种彻底的沉默,比暴怒更让人绝望。 “让我试试。”李乾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 群臣屏息凝神,期待这位智计百出的将军再创奇迹。 李乾走近细看,只见李隆基面色灰败,若不及时施救,恐怕真要“坐化”于此,成为史上第一个坐着离世的皇帝。 再看杨贵妃,这位曾经容光焕发、艳冠群芳的绝代佳人,如今也是容颜憔悴。肌肤失去了往日的水润光泽,显得干枯黯淡。 数日不饮不食,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再美的容颜也难掩颓败之色。 “陛下。”李乾轻声唤道。 李隆基纹丝不动。 “陛下,臣李乾有本奏。” 殿内依旧死寂。 “陛下,杨氏作恶多端,非陛下之过。只需惩处杨氏,还百姓公道即可。” 沉默如铁幕般沉重。 李乾苦口婆心说了半晌,口干舌燥,李隆基却如同泥塑木雕,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这种彻底的漠然,让李乾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陛下!”李乾陡然提高声调,如雷贯耳。 可李隆基依然无动于衷。 李乾无奈转身,朝群臣摊手摇头。众人虽抱着一线希望,却也心知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林甫等人不甘放弃,纷纷上前劝谏。 “陛下,臣李林甫上奏......” “父皇,儿臣有本......” “臣安禄山......” “臣陈玄礼......” 群臣轮番上阵,言辞恳切,可李隆基始终如一尊石像,连睫毛都不曾颤动。最终,众人也只能黯然退下。 “这可如何是好?”李乾、李林甫、太子等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陛下的心结源于杨氏一案,若能解决此事......”李乾转向太医求证。 “理应如此。”几位太医点头附和。 “可我们已就杨氏一案说了千百种话,陛下仍无反应。”李林甫揉着太阳穴,满脸愁容。 所有人都明白症结所在,却无人能解。李乾尝试过谴责杨氏罪大恶极,也试过为杨氏开脱,可无论哪种说辞,都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涟漪。 李乾绞尽脑汁,将与杨氏相关的方方面面都说尽了,李隆基却依然毫无反应,令人心急如焚。 “说杨氏没用,谈朝政没用,论吐蕃也没用......我们能想到的都试过了。”太子李亨愁眉不展,“到底要怎样才有用?” “陛下最在意什么?”李乾突然反问。 “自然是杨氏一案。”不少大臣脱口而出。毕竟李隆基是因杨氏一案才变成这样。 “可这招没用啊。”李乾无奈摊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高力士。作为李隆基最亲近的侍从,他理应最了解皇帝的心思。 “老奴也不清楚了。知道的都说了。”高力士满面愁容。这些天他已将所知尽数告知群臣。 “这心结该如何解?”群臣束手无策。 李林甫将李乾、太子、陈玄礼、安禄山等重臣聚在一处:“诸位可有良策?” 陈玄礼等人只是摇头,连话都懒得说了。李乾则皱眉沉思。 “李将军可有妙计?”李林甫见他若有所思,急忙问道。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李乾斟酌道。 “此话怎讲?” “我们说话时,都太过谨慎,就像平时上朝奏事一样。”李乾眉头紧锁,“眼下陛下这般模样,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温和了?” “李将军说得有理。可为人臣子,又能如何?”就连狂妄如安禄山,也不敢在九五至尊面前放肆。群臣面圣必须谨守礼节,谁敢逾矩?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李乾沉声道,“或许该换个方式。” “什么方式?冒犯圣驾吗?”陈玄礼追问。 “先救醒陛下要紧,其他容后再议。”李乾忧心忡忡,“若陛下再不醒,大唐危矣。眼下安西都护府告急,若大军不能及时西进,后果不堪设想。” 大食数十万大军压境,若攻陷安西四镇,对唐朝将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要夺回失地,必将付出惨重代价。 “正是!大食大军压境,陛下又这般模样,对大唐极为不利。若陛下再......”心直口快的陈玄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人敢言。殿内气氛凝重,每个人都在担忧大唐的未来。 “李将军,你可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太子李亨满怀希冀地望着李乾。 “我在想,既然寻常办法无效,何不试试非常之道。”李乾沉吟道,“比如大声说话,甚至...吼叫。” “吼?”李林甫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李隆基可是九五之尊,谁敢对他吼叫?连灌药都不敢,更别说吼了,这不是找死吗? “诸位可有更好的办法?”李乾环视众人。 其实,若换作常人,一记耳光或许更有效。但面对天子,谁敢动他一根手指?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林甫、太子、陈玄礼、安禄山和高力士快速交换眼神,沉默不语。他们明白李乾说得有理,但面对皇帝,谁敢有丝毫不敬? “重症需猛药。”李乾沉声道,“寻常办法无效,只能用非常之法了。我知道诸位顾虑,不如让群臣共同商议。” 吼叫尚可,但若日后有人向李隆基告状,那可就大祸临头了。这个风险,谁不担忧? “也罢。”李林甫等人勉强同意。 然而,当向群臣说明这个提议时,所有人都紧闭双唇,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殿内静得可怕,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第282章 李隆基清醒 李乾暗自叹息,这该死的皇权,真是害人不浅! 若李隆基只是个普通人,哪还用得着吼?早就一记响亮的耳光扇过去了。以李隆基现在的状态,耳光说不定真能把他打醒。可偏偏他是九五之尊,谁敢造次? “你们不赞同,那可有更好的办法?”李乾沉声问道。 “没有。”这次群臣倒是异口同声。要是有办法,何至于拖到现在? “你们不敢开口,无非是不敢担责。”李乾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大食数十万大军压境,西域危在旦夕,你们却只顾自身前程,不敢冒险。大唐有你们这样的臣子,真是不幸!” “李将军此言差矣!”群臣激动反驳,“若大唐需要,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冒犯陛下......” 确实,群臣中不乏忠勇之士,真要为国捐躯,他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冒犯天子?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谁敢? “大食大军虎视眈眈,安西都护府岌岌可危!”李乾声音陡然提高,“若朝中生变,一旦大食攻破安西,直取河湟之地,大唐还能守住吗?” “王忠嗣虽是良将,但若朝局动荡,军心不稳,面对数十万大食铁骑,他能有几成胜算?”李乾步步紧逼,“若河湟失守,大食的利剑就将直指长安!” 群臣面面相觑,冷汗涔涔。他们心知肚明,李乾所言句句属实。 此刻的安西都护府已是风雨飘摇,四镇随时可能陷落。一旦大食拿下安西,便可全力东进。王忠嗣虽率二十万精锐驻守河湟,但若朝局动荡导致军心不稳,河湟必失! 而河湟之于大唐,犹如咽喉要地。若此地落入大食之手,长安将直面敌军兵锋。届时大食铁骑数日便可兵临城下,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畏首畏尾,只顾自身前程,还配做大唐男儿吗?”李乾的质问掷地有声。 这番话说得群臣心头一震。他们这才真切意识到,若李隆基再不醒来,大唐将面临怎样的危机。 “李将军的意思是......”有大臣试探着问道。 “很简单。”李乾目光如剑,“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今日若有冒犯陛下之处,事后谁也不得以此攻讦。违者,群起而攻之!” 李乾并不在乎冒犯天颜,他担心的是日后有人借题发挥。必须将这种可能扼杀在萌芽中。 “赞同!” “赞同!” 群臣略一思量,纷纷表态。 “李将军说得对!”陈玄礼拍案而起,“若有人敢拿此事兴风作浪,我陈玄礼第一个饶不了他!” “谁若以此攻讦,就是与我李林甫为敌!”宰相眼中寒光四射,扫视群臣的目光如刀般锋利。他比谁都着急,若李隆基醒不来,他的相位就保不住了。 “若有人借此谋取私利,待本太子登基,必诛其满门!”太子李亨杀气腾腾。虽然李隆基若有不测,他是最大受益者,但父子天性使然,他仍希望父亲能康复。 “谁敢乱嚼舌根,我安禄山就割了他的舌头!”安禄山也赶紧表忠心。他向来畏惧李乾,此时自然要拍马屁。 “可有人反对?”李乾环视众人。 群臣齐齐摇头。 “接下来怎么做?”陈玄礼问道。这正是所有人关心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李乾沉吟道,“我们每个人都来试试。” “妙计!”陈玄礼立即会意。若只有少数人参与,日后难免被人拿来做文章。但若人人有份,就谁也不敢乱说了。 “这个......”太子面露难色,“我恐怕不便参与。”身为人子,吼自己的父亲确实不妥。 “太子就不必了。”陈玄礼体谅道,“从我开始!” 陈玄礼作为追随李隆基多年的东宫旧臣,第一个上前尝试。他先是轻声细语:“陛下,杨氏罪大恶极。” 见无反应,渐渐提高声调,最后吼声如雷,震得众人耳膜生疼。然而李隆基依然如石像般纹丝不动。 “陛下,杨氏无罪,您快醒醒。”李林甫第二个上前。他如法炮制,从轻声细语到雷霆怒吼,最后咳得面红耳赤。可皇帝依旧毫无反应。 安禄山一上来就使出浑身解数:“陛下,万国来朝了!”这马屁拍得响亮,专挑李隆基最引以为傲的功绩来说。可惜,龙颜依旧未动。 轮到李乾时,他一声暴喝:“陛下,攻下积石山了,吐蕃灭亡了!”这吼声震得附近大臣纷纷捂耳。然而,李隆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群臣一个接一个上前,用尽各种办法高声呼喊。直到所有人都尝试过,李隆基依然如泥塑木雕。 “没用。”众人长叹,满脸失望。 李乾望着毫无生气的皇帝,心中暗想:难道真要打耳光才能唤醒?但这念头随即被否决。即便李隆基再赏识他,若敢打天子耳光,那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走吧。”群臣准备散去。 就在李乾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 “李将军?”太子疑惑道。 “再试一次。”李乾转身回到李隆基面前。 群臣立刻停下脚步,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大食打来了!”李乾一声怒吼,额角青筋暴起,这吼声如同万雷轰鸣。 “啊!”群臣被震得惊呼连连,不少人慌忙捂耳。 “动了!陛下眼皮动了!”突然有人尖叫起来。 没错!李隆基的眼皮确实动了一下!虽然只是微微一动又归于平静,但对群臣而言,这简直是天降甘霖! 整整几天几夜,李隆基连眼皮都没眨过一下。此刻这微小的动作,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再吼!继续吼!”群臣激动万分,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 “大食打到长安了!”李乾又是一声震天怒吼,声浪丝毫不减。 所有人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隆基。只见皇帝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 “太好了!” “有救了!” 群臣欢呼雀跃,声震殿宇。从眼皮微动到眼珠转动,这进展不言而喻! “大食攻破长安,皇城危急!”李乾再度暴喝。 “嗯——”李隆基发出一声沉重的鼻音,如同闷雷炸响。 “要醒了!陛下要醒了!”群臣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眼中都闪耀着炽热的光芒。 “陛下快跑!大食打进皇宫了!”李乾的吼声如雷霆贯耳。 “可恶的大食!朕就是死也不逃!”李隆基如同装了弹簧般猛地跃起,一声怒吼中蕴含着滔天怒火! 第283章 第283章贵妃出家 李隆基的咆哮如雷霆炸响,震得殿宇嗡嗡作响。他双目圆睁如铜铃,须发张扬,威势惊人。这副模样,哪还有半点先前行尸走肉的样子? 群臣集体失声。他们虽千方百计要唤醒皇帝,可当李隆基真的清醒时,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李乾也愣在当场,嘴巴张了又合,半晌无言。 他本已用尽所有办法都未能奏效,临走时灵光一闪,想到李隆基心心念念要击破大食、超越秦皇汉武的执念,这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一试。 谁能想到,这竟成了唤醒帝王的最后一击? 细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自唐太宗年间大食灭波斯东进以来,唐军虽略占上风却始终未能取得决定性胜利。 这对威震四海的盛唐而言,无异于一块心病。 而李隆基作为中兴之主,这份超越前人的雄心更胜历代帝王。击破大食、将大唐辉煌推向天涯海角,正是他最深切的执念。 “成了!”群臣终于回过神来,爆发出震天欢呼。连日来的焦虑担忧,在这一刻化为狂喜。 李林甫喜不自胜,他的相位总算保住了!太子李亨却心情复杂:既为父亲康复而喜,又为登基之期延后而忧。 “陛下快走!快走!”突然,一个清脆悦耳却又带着无尽焦急的声音响起。只见杨贵妃竟也清醒过来,正拼命推着李隆基催促。 “走什么走?”李隆基沉下脸来。 “陛下!”杨贵妃急得声音都在发颤,“大唐不能没有您!只要您在,大唐就在!快走啊!” 杨贵妃与李隆基如出一辙,数日来如同泥塑木雕般毫无生气。群臣绞尽脑汁都未能唤醒她,谁知她竟自行苏醒,着实令人惊诧。 然而,这份惊讶中又掺杂着不少大臣的惋惜。若杨贵妃就此长眠,岂不断绝了杨氏祸乱的根源? 虽说杨氏已然覆灭,余孽寥寥,但杨贵妃毕竟是李隆基的心头至爱,日后会如何发展,谁又能预料?稳妥起见,还是让她就此离世为好。 “难怪陛下如此宠爱杨贵妃。”李乾暗自感叹,“虽有些骄纵,却是一片真心为陛下着想。甫一苏醒,就急着催促陛下离开,这份赤诚实在难得。” 杨贵妃能赢得帝王专宠,除了倾国容颜与精通音律外,更因她对李隆基的深情厚意。 须知李隆基一生阅女无数,单论美貌,宫中佳丽如云;论才艺,梅妃江采苹之流亦不遑多让。 但若论起善解人意、情真意切,杨贵妃确实独树一帜。正是这份真情,让她成为李隆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传旨!”李隆基双目如炬,声若洪钟,“调集大军,与大食决一死战!敢退一步者,斩!” 这命令虽不似雷霆万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乾!”皇帝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位爱将,“你勇冠三军,朕命你为先锋!以你之勇,必不负朕望!” 这份信任让不少大臣妒火中烧。皇帝方才苏醒,尚未弄清局势,就将先锋重任托付李乾,这份器重实在令人眼红。 “陛下,臣恐难当此任。”李乾却出人意料地推辞。 “哼!”李隆基顿时面沉如水,“李乾!你的胆量哪去了?不是号称万夫莫敌吗?区区大食就吓破胆了?若敢抗旨,朕现在就斩了你!去,还是不去?” 皇帝怒目圆睁,手指李乾,面色铁青。那股帝王之怒,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般威势,哪还有半点先前颓唐的模样?分明又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盛世明君! 李乾无奈摇头:“陛下,非是臣不愿出征,而是大食根本未曾来犯。臣纵有杀敌之心,也无敌可杀啊。” “大食没打来?”李隆基脸色骤变,一步逼近李乾,厉声喝道:“李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谎报军情!可知这是何等大罪?就算你有平定吐蕃之功,朕要杀你,谁敢说个不字?” 所谓大食来袭、攻破长安、直捣皇城、生擒天子,这一连串的谎言,任何一条都是欺君之罪。 如此弥天大谎,纵有十个平定吐蕃的功劳也抵不过。李隆基就是杀他十次都不为过。 “陛下冤枉李将军了。”陈玄礼急忙上前解围。这位爱将是他心头肉,自然要竭力维护。 “朕冤枉他?”李隆基怒极反笑,“陈玄礼,你老糊涂了不成?朕亲耳所闻,还能有假?” “陛下,李将军虽说过此话,却非谎报军情。”李林甫也出言辩解。 “这还不是谎报军情?”李隆基双目如电,死死盯着李林甫,“那你告诉朕,什么才叫谎报军情?”这 “父皇容禀。”太子李亨上前一步,“您可知这几日发生了什么?李将军此举实属无奈。自父皇得知杨氏一案后,就......群臣想尽办法都未能唤醒父皇。唯有李将军此法奏效。” “大胆!”李隆基勃然大怒,“你竟敢污蔑朕!朕何时如此?” “陛下,太子句句属实。”出人意料的是,安禄山竟为太子说话。这位向来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胡将,此刻竟挺身而出,让李隆基一时愕然。 趁着皇帝愣神之际,安禄山如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原委道来。 “安禄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李隆基仍是将信将疑,一声怒喝吓得安禄山双腿发软,再不敢多言。这位向来受宠的胡将,何曾受过如此呵斥? “陛下,安大人所言句句属实。”群臣齐齐上前,异口同声为安禄山作证。 “你们......”李隆基环视众人,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这位精明的帝王瞬间明白,若非事实如此,群臣怎会如此整齐划一地作证?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李隆基怔了半晌,终于缓过神来:“杨氏一案......处理得如何了?” “回陛下,都已处置妥当。只是......”李林甫欲言又止,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杨贵妃。 杨氏满门如今只剩杨贵妃一人。如何处理这位宠妃,李林甫实在不敢妄言。 留下她终究是个隐患,最好是一并除去。但谁不知道李隆基对杨贵妃的依恋?短时间分离尚可,若真要永诀......这个建议,谁敢提? 不仅李林甫踌躇,满朝文武也都噤若寒蝉,只是默默注视着皇帝,等待他的决断。 “陛下,贵妃娘娘无罪啊!”安禄山突然出声为杨贵妃开脱,“有罪的是杨钊那些恶徒。” 这位胡将心里打着算盘:杨氏已灭,杨贵妃日后必定更加倚重他这个“义子”,这可是捞取好处的良机,怎能让她就此香消玉殒? “陛下......”杨贵妃盈盈下拜,重重叩首,“杨氏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臣妾痛心疾首,恳请陛下允准臣妾出家,为杨氏赎罪。” 第284章 帝王心结 杨贵妃盈盈下拜,纵是跪地叩首,那婀娜身姿仍透着万千风情,让人移不开眼。 “真乃天赐尤物!”李乾暗自赞叹。 然而李林甫、太子李亨及一众朝臣却面色凝重,忧心忡忡。他们深知,正是因杨贵妃得宠,杨氏才得以飞黄腾达,最终酿成滔天大祸。 若留下此女,谁知会埋下什么祸根?可要诛杀贵妃,谁又敢开这个口? 不少大臣频频向李乾使眼色,期盼这位胆识过人的将军能挺身谏言。可李乾却恍若未见,始终沉默。 在李乾看来,杨氏既已覆灭,单凭杨贵妃一人难成气候。 即便她有心收买爪牙,在经历杨氏之祸后,朝野上下岂会不防? 更何况,眼下即将与大食决战,若诛杀贵妃导致李隆基心神不宁,反倒误了大事。 “爱妃莫要胡思乱想。”李隆基怜惜地伸手欲扶。 杨贵妃却执意不起:“陛下,臣妾罪孽深重。杨氏之祸,皆因臣妾而起,百死难赎。只求陛下赐一所道观,容臣妾为陛下祈福,为杨氏赎罪。” 此刻的杨贵妃已全然相信杨氏恶行,内心充满自责。这份悔悟之情,让她决意出家赎罪。 “此事万万不可!”李隆基急道。 “若陛下不准,就赐臣妾一死吧。”杨贵妃仰起俏脸,眼中尽是决绝。看着她这般神色,李隆基心如刀绞。他太了解这个女子了,她是真的宁死也要出家。 “罢了。”李隆基终于妥协,“你先去道观暂住,待日后再接你回宫。” 这番对话勾起往事,当年李隆基为得到儿媳杨玉环,先是以出家为名将她安置在“太真观”,赐道号“太真”,这才有了“杨太真”之称。 如今历史重演,却是物是人非。 然而杨贵妃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李隆基如坠冰窟。 “陛下,臣妾此生不会再还俗。” 李隆基本打算让她暂避风头,待杨氏风波平息后再接回宫中。可杨贵妃的决绝远超他的想象。 “爱妃......”李隆基声音发颤。 “杨氏之祸皆因臣妾而起,臣妾无颜见人。”杨贵妃盈盈起身,向群臣深深一拜,“杨玉环在此向诸位大人谢罪。自此青灯古佛,永绝红尘。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誓言虽轻,却字字如刀,刺得众人心头凛然。 李乾望着这一幕,不禁感慨:“杨贵妃何尝不是可怜人?被杨氏一族蒙蔽,终日只见光鲜亮丽,哪知背后竟是如此龌龊。她不过是杨氏争权夺利的棋子罢了!” 群臣面面相觑,不敢多言。他们既不敢质疑贵妃的诚意,更不敢劝皇帝痛下杀手。看着李隆基痛不欲生的模样,谁还敢触这个霉头? 杨贵妃叩首时用力过猛,光洁的额头上渗出殷红血珠。李隆基看在眼里,心如刀绞,仿佛那血是从他心头滴落的。 “陛下保重!”杨贵妃最后深深一福,转身离去。那决绝的背影,如同一道绝美的风景,渐行渐远。 “爱妃!”李隆基想要追赶,双腿却如灌了铅般沉重。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远去,他只觉得生命中最珍贵的部分被生生剜去。 猛然转身,皇帝怒视群臣,咆哮道:“都是你们!是你们逼走了贵妃!朕要诛你们满门!”这雷霆之怒震得众人耳膜生疼,背脊发凉。 杨贵妃对李隆基而言,比重逾性命。当年武惠妃病逝,他几乎形销骨立。直到遇见杨贵妃,才重获生机。 如今佳人远去,这锥心之痛让他彻底崩溃,满腔怒火尽数倾泻在群臣身上。 “幸好方才忍住了...”李林甫额头上冷汗涔涔,暗自庆幸。 适才除掉杨贵妃的良机就在眼前,他几度欲言又止。此刻回想,若是当时没忍住,李隆基这滔天怒火岂不都要倾泻在自己头上?到时不仅相位难保,恐怕全家性命都要搭进去。 太子李亨同样暗自松了口气。他庆幸自己明智地保持了沉默,没有贸然提议处死杨贵妃。 “陛下英明!”唯有安禄山喜形于色。杨贵妃得以保全,就等于为他留下了一条富贵之路。 这位“义母”在,他日后在朝中自然好处多多。 “放屁!”李隆基正愁无处发泄,安禄山这一声马屁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皇帝怒目圆睁,将满腔怒火尽数倾泻在这个胡将身上。 “陛下息怒!母后只是暂别,不日定会回宫。”安禄山强压心惊,硬着头皮继续谄媚。 虽然杨贵妃未被正式册封为后,但执掌后宫多年,早已是实际上的皇后。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 不得不说,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李隆基神色稍霁,怒火消了几分。 “陛下放心,此事包在臣身上!谁让臣是母后的义子呢?”安禄山见机不可失,索性将马屁拍到底,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李隆基眼中精光一闪。若论能说会道,安禄山确实是一把好手。若由他出面劝说,说不定真能让杨贵妃回心转意。 “禄山啊,”皇帝招手示意他近前,“你要多去贵妃那里走动,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务必让她早日回宫。” 这可是天大的美差!若能办成,加官进爵不在话下,甚至有望问鼎相位。 “陛下放心!臣一定办成!一定办成!”安禄山点头如捣蒜,喜不自胜。 李隆基挥挥手让他退下,转向群臣道:“这次就饶过你们。” 明明是皇帝无理取闹,群臣却不敢有半点怨言,齐声高呼:“谢陛下隆恩!” 殿内,李隆基紧锁眉头,来回踱步。 李隆基的脚步声如同闷雷,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每一步都重重踏在群臣心头,震得他们头晕目眩。 虽然杨氏一案已了,但皇帝的怒火仍未平息,这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就会大祸临头。 “杨氏之祸,实乃朕之大过!”李隆基突然停步,声音嘶哑地自责道:“自大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祸患。朕愧对列祖列宗,无颜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杨氏的权势之盛,远超当年的长孙氏。其祸国殃民之烈,堪称千古罕见。 这对李隆基而言,是永远抹不去的污点。若不能洗刷,必将成为他帝王生涯中最大的耻辱。 殿内一片死寂。群臣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要洗刷这样的耻辱谈何容易?谁敢轻言? “说啊!”李隆基目光如剑,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朕要如何才能洗刷这耻辱?今日畅所欲言,朕绝不治罪!” 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剜心剔骨,让群臣如坐针毡。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开口。 最终,李隆基的目光落在了李乾身上。 第285章 帝王的功过 杨氏之祸必将载入史册,成为大唐历史上最不堪的一页。而作为这场祸端的始作俑者,李隆基的名字也注定要被后人诟病。 这对一个曾经开创盛世的帝王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人各有志。寻常百姓所求不过安居乐业,而帝王所求则是功业与美名。昔日的李隆基励精图治,开创“开元盛世”,将大唐推向巅峰,这份功业足以彪炳史册。 然而杨氏之祸却如同白璧微瑕,玷污了他一世英名。 这绝非一个曾经创造辉煌的明君所能接受的耻辱。 每每想起,李隆基便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正是这份难以排遣的耻辱感,让他在得知真相后几近疯狂,数日不饮不食,形销骨立。 如今虽已清醒,但洗刷耻辱、挽回声誉的执念却愈发强烈。 然而杨氏为祸之烈,千古罕见,要恢复声誉谈何容易?面对皇帝的质问,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轻易开口。 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李隆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李乾身上。 这位屡建奇功的将军,连平定吐蕃这样的难题都能解决,或许能为这个困局找到出路。 “李乾,你以为如何?”皇帝直接点名。 李乾略作沉思,谨慎答道:“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杨氏奸佞,表里不一,其恶行实乃自作孽。” 这番开解之词,既保全了皇帝颜面,又为后续进言铺垫。 果然,李隆基眉头稍展,却仍不甘心:“你这是为朕开脱。可对朕而言,这确是奇耻大辱!自登基以来,朕举贤任能,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韩休、王毛仲、杨思勖......这些贤臣良将,朕从未看走眼。唯独这杨氏满门,朕竟将恶人当忠臣,将奸佞当栋梁!你说,朕这脸往哪搁?” 说到激动处,李隆基声调越来越高,手指颤抖地指着李乾,几乎是在咆哮,唾沫横飞。 “开元盛世”之所以能超越“贞观之治”,正是因为他慧眼识人,任用了一大批贤能之士。如今杨氏之祸,却成了他帝王生涯中最大的败笔。 “陛下若要弥补,臣倒是有一策。”李乾见时机成熟,从容进言。 “快说!”李隆基急不可耐。群臣也纷纷竖起耳朵。 李乾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据臣所知,若非陛下,大唐早已被韦后窃取;若非陛下,太平公主不会伏诛;若非陛下,便无开元盛世;若非陛下,大唐不会如此强盛;若非陛下,后突厥、契丹、高丽、吐谷浑残部不会灭亡......” 他如数家珍般列举着李隆基的丰功伟绩。每说一件,皇帝的脸色就舒展一分。群臣也不住点头附和,不时发出由衷的赞叹。 自唐太宗驾崩后,大唐便陷入了长达数十年的动荡。 这动荡的根源,正是那位风华绝代的女皇武则天。她开创了女性称帝的先河,引得后世无数女子竞相效仿。 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韦后、安乐公主与太平公主这三位野心勃勃的女子。她们为了效仿武则天登上帝位,不惜搅乱朝纲,将大唐搅得天翻地覆。 韦后与安乐公主更是丧心病狂,竟毒杀唐中宗,企图灭绝李唐宗室。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正是李隆基挺身而出,发动政变诛灭韦后一党,扶立睿宗登基。如此大功,使得他虽非长子仍被立为太子,连其兄长都主动退让,认定他才是中兴大唐的不二人选。 即便当上太子后,李隆基仍面临太平公主的威胁。这位野心勃勃的公主企图效仿其母武则天,独揽朝政。却不料李隆基先发制人,一举铲除了太平公主的势力。 自此,李隆基终于坐稳江山。他大刀阔斧改革弊政,广纳贤才,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内政清明后,他又着手解决边患,唐军所向披靡,让动荡的边疆重归安宁,其功业甚至超越了贞观之治。 “你的意思是......”李隆基目光灼灼地望向李乾。 “陛下,杨氏之祸虽烈,但与您曾经克服的艰难险阻相比,实在微不足道。”李乾声音洪亮,“陛下既能拨乱反正,开创盛世,又岂会被区区杨氏之祸所困?” 群臣纷纷颔首称是。确实,与李隆基曾经面临的危机相比,杨氏之祸不过九牛一毛。 当年那般艰难的局面他都能化解,如今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嗯,有理。”李隆基眉头舒展,面露喜色。 “不过......”李乾话锋一转。 “嗯?”皇帝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李乾。 “功是功,过是过。一分过错,需十分功业来弥补。”李乾凝视着李隆基,声音渐渐提高,“陛下若能重拾开元初年的勤政之风,大唐必将更加强盛!” 这番话如同一记警钟,在殿内回荡。 开元年间,是李隆基帝王生涯的巅峰。那时的他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将大唐治理得如繁花似锦。 可惜岁月流逝,功成名就的帝王渐渐懈怠,沉溺享乐,这才有了杨贵妃专宠、杨氏祸国的悲剧。 让李隆基重拾勤政之风,是多少朝臣梦寐以求的事。在他初显懈怠时,不少大臣曾冒死进谏,却都无功而返。 久而久之,朝臣们也只得接受皇帝耽于享乐的现实,再无人敢多言。 此刻,殿内气氛骤然紧张。群臣屏息凝神,生怕皇帝拒绝这个提议。 唯有李林甫暗自心惊,他如今的权势,全赖李隆基不理朝政。若皇帝重拾勤政之风,他的相位必将不保。 “吐蕃已破,大唐即将征讨天竺,还要击溃大食。疆域将扩展数万里之遥!” 李乾的声音充满诱惑,“如此辽阔的疆土,华夏历史上从未有过。若陛下能将这万里江山治理得繁花似锦,必将成为超越秦皇汉武的千古圣君!”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李隆基的双眼。他的目光骤然明亮如九天烈日,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呼吸变得急促,脸上焕发出久违的振奋神采! 这一刻,那个曾经开创盛世的明君似乎又回来了。 群臣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那个将大唐推向巅峰的雄主。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因这份振奋而变得灼热起来。 第286章 李隆基的誓言 李乾的话语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致命的诱惑力。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令人难以抗拒的微笑,仿佛在引诱猎物踏入精心设计的陷阱。 而李隆基,这位曾经开创盛世的帝王,此刻正如被魔鬼蛊惑的凡人,明知是陷阱却甘之如饴。 皇帝的双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呼吸急促,拳头紧握,整个人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诱惑太过甜美,让人无法抗拒,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成就超越秦皇汉武的旷世伟业! 不仅是李隆基,整个朝堂都为之沸腾。李林甫、陈玄礼、太子李亨、安禄山......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烧着野心的火焰,面颊因兴奋而泛红。 就连始作俑者李乾自己,说到后来也不禁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这诱惑为何如此致命?因为李乾描绘的并非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一幅正在徐徐展开的宏伟蓝图。 大唐本就国力鼎盛,军队所向披靡,已灭国数十。 如今吐蕃这个最后的绊脚石已被踢开,通往世界霸主之路已然畅通无阻。 曾几何时,吐蕃像一道枷锁,束缚着大唐扩张的脚步。它牵制着唐军的兵力,阻断了通往天竺的道路。 而今,这道枷锁已被彻底粉碎。唐军可以全力西进,与大食决一死战。若能将大食纳入版图,大唐的疆域将西抵地中海,东至东海,横跨数万里! 而这仅仅是开始。随着吐蕃的覆灭,唐军终于可以剑指天竺。这个分裂中的南亚大国,早已不复当年荣光。 哥舒翰、李白等将领正磨刀霍霍,准备将整个南亚次大陆纳入大唐版图。届时,帝国的疆域将南抵印度洋之滨。 想象一下:西起地中海,东至东海,北达西伯利亚,南到印度洋,如此辽阔的疆域,将超越历史上任何一个帝国!即便是后世威震欧亚的蒙古帝国,也难以望其项背。 这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三皇五帝、秦皇汉武都未曾实现的伟业!如此壮丽的蓝图,怎能不让人热血沸腾?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 这将是华夏五千年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壮举!这将是泱泱中华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伟业! 而这份旷世功业,即将在自己手中完成,对李隆基这样曾经登临巅峰的帝王而言,这诱惑简直致命! 帝王毕生追求的,不就是彪炳史册的功业与流芳百世的美名吗? 若能实现这一宏图,李隆基必将成为中国历史上、乃至人类文明史上最耀眼的帝王之一,其功业将永世传颂! “好!好!好!”李隆基深吸一口气,强压激动之情,掷地有声地宣告:“自今日起,朕当效法开元年间,举贤任能,革除积弊,励精图治!” 开元盛世,那是一个传奇的时代。是李隆基与群臣呕心沥血、夙夜匪懈的奋斗史。 造就的辉煌,千年之后仍无王朝能及。如今皇帝重提开元之志,怎不令人振奋? “朕必当宵衣旰食,勤于政事,不敢有丝毫懈怠!”李隆基双目炯炯,精光四射,竟当众立下重誓:“列祖列宗在上,若李隆基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啊!”群臣惊呼出声。谁也没想到,皇帝竟会发下如此重誓。 李隆基大步走向李乾,在他肩头重重一拍:“这些年来,朕沉溺享乐,荒废朝政,实乃大错。是你,让朕幡然醒悟!” “陛下万岁!”欢呼声再次响彻大殿。 群臣多年来看着皇帝沉迷声色,想尽办法劝谏却无果而终。如今皇帝不仅决心重振朝纲,更当众直陈己过,这份坦诚与担当,让所有人又惊又喜。 此刻,那个虚怀纳谏的明君似乎又回来了。大殿之上,仿佛重现了开元年间君臣同心、共谋大治的盛况。每个人的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这都是陛下勤政爱民之功!”李乾谦逊一句,顺势奉上一记恰到好处的马屁。 “哈哈!”李隆基开怀大笑,随即正色道:“李乾,朕希望你做朕的韩休!”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韩休可是诤臣典范,与李隆基的直谏佳话流传千古。皇帝如此期许,是何等荣耀!群臣无不艳羡地望着这位年轻将领。 “臣定当竭力效命!”李乾难掩喜色,脸上绽放笑容。 李隆基的治国之才早已在开元年间得到验证。当年他力挽狂澜,将大唐治理得繁花似锦。如今若能重拾初心,必将开创比开元更辉煌的盛世! “好小子,真有你的!”陈玄礼喜不自胜,一拳捶在李乾肩上。这位爱将竟能让皇帝痛改前非,他简直欢喜得要跳起来。 “佩服!”连李林甫都竖起大拇指,笑容满面。 虽然皇帝勤政会影响他的权势,但若能见证大唐疆域翻倍扩张,作为宰相必将名垂青史。得失相较,显然利大于弊。 太子李亨笑得合不拢嘴,频频向李乾递去赞赏的眼神。群臣更是用近乎崇拜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年轻将领,仿佛见到了当世奇才。 “移驾含元殿!召集有功将士,朕要论功行赏!”李隆基大手一挥,率先迈步。 其实李乾等人回京多日,封赏仪式本应早已举行。只因连日风波不断,才拖延至今。如今皇帝心结已解,正是论功行赏的良机。 群臣紧随其后,窃窃私语: “李将军会封什么官?” “平定吐蕃这等旷世奇功,至少二品吧?” “二品太低,从一品跑不了!” “要我说,非正一品不可!三皇五帝、秦皇汉武都未能征服吐蕃,这份功劳,一品都嫌低!” 吐蕃,这个困扰华夏数千年的顽疾,连三皇五帝、秦皇汉武都未能征服的难题,如今竟被李乾一举平定。 这份旷世奇功,无论怎样的赞誉与封赏都不为过。正因如此,李乾究竟会被授予何等官职,成了满朝文武最热切的猜测。 含元殿前,将士们列队而入。这些浴血奋战的勇士们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是大唐男儿毕生所求,而今功成名就,即将接受封赏,这份荣耀让他们如同饮了蜜糖般甘甜。 李隆基在宝座前站定,目光扫过满朝文武,突然笑道:“诸位爱卿猜猜,朕这一眼望去,看见了什么?” 皇帝此刻的心情显然极好。面对李乾描绘的宏伟蓝图,谁能不心潮澎湃?不仅是他,满朝文武无不喜形于色。 “呵呵!”群臣会心一笑。 “朕看见的是,喜气!”李隆基自问自答,手指轻点着殿中众人,开怀笑道:“自朕登基以来,捷报频传,喜事不断。但像今日这般喜气冲天的盛况,却是头一遭!”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虽说这想法太过虚幻,但朕还是要说——若日日如此,朕至少能活一千岁!” “哈哈哈哈哈!” 雷鸣般的笑声瞬间爆发,震得殿宇都仿佛在颤动。 第287章 封赏背后的深意 李隆基双手微压,殿内笑声渐息,但每个人脸上仍洋溢着喜悦。 “吐蕃一战,成就大唐辉煌。”李隆基笑容满面,层层叠叠的喜色在脸上绽放,“此乃千古盛事,亦是千古奇功,朕心甚慰。封赏之事因故推迟至今,现在便论功行赏。” “陛下万岁!” 群臣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这场迟来的封赏,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哥舒翰精通兵道,统兵有方,成就此等奇功。”李隆基略作沉吟,“赐爵青塘郡公,加封太子少保。” 郡公乃从二品高爵,再往上便是国公。 唐朝国公是从一品爵位,非立不世奇功者不能得。李靖、苏定方等名将也不过封至国公。 哥舒翰此前仅是王忠嗣麾下将领,从未独立领军,此番一战封郡公,着实令人惊叹。但以其平定吐蕃之功,倒也合情合理。 “陛下英明!”群臣齐声赞叹。 “哥舒翰尚在边关,朕会遣使宣旨。”李隆基挥手止住议论,目光转向李乾,未语先笑,“平定吐蕃之谋出自李乾,更亲身历险打通积石山,兵临逻些,活捉赞普。如此奇功集于一身,实乃天佑大唐。朕决定,封李乾为定边侯。” “啊!” 皇帝话音未落,殿内已响起一片惊呼。群臣面面相觑,满脸难以置信。 “陛下,是否口误?”有大臣小心翼翼地提醒。 “无误。李乾封定边侯。”李隆基面色一肃,笑容尽褪,郑重确认。 群臣依然难以置信,个个面露惊疑。侯爵在唐爵中仅是从三品,连正三品都未踏入。 谁都明白,平定吐蕃一役,从谋划到破敌,李乾居功至伟。任何一件功劳都足以让他位列二品,如今这般封赏,实在令人费解。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出人意料的封赏惊呆了。 明明方才还将李乾夸得天花乱坠,转眼间却将这份千古奇功轻描淡写地抹去,仅封了个从三品爵位。这般反差,任谁都无法相信,更不敢置信。 “这...这是真的吗?”群臣面面相觑,脸上写满震惊。 “陛下,李乾立此大功,此赏未免太轻。”陈玄礼白眉一挑,上前为爱将鸣不平。 “还有谁要为他说话?”李隆基扫视群臣,声音沉稳。 “陛下明鉴。”李林甫稍作沉吟,上前道:“平定吐蕃之谋出自李乾,更亲身破积石山,围逻些,擒赞普。任何一功都足以封正三品,如此奇功集于一身,当封正二品高爵。” “儿臣附议。”太子李亨立即声援。 “臣附议。”安禄山也站出来说话。 “臣等附议!”群臣齐声呼应。 李隆基缓缓扫视众人,道:“诸位所言在理。谁都明白,平定吐蕃李乾居首功,本该封正二品乃至从一品。但朕,只能封他从三品。” 这话让众人更加困惑——除了皇帝自己,谁不觉得奇怪? “因为朕是大唐的皇帝,这事朕说了算。”李隆基目光如炬地看向李乾,“李乾,你可心服?” 李乾心念电转,似有所悟:“臣心服。” “好!此事就此定论,不再议!”李隆基大手一挥。陈玄礼等人还想争辩,只得将话咽回肚里。 “陛下,这究竟是为何?”安禄山忍不住追问。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群臣都睁大眼睛等待答案。 “朕说得够明白了。”李隆基语气转冷,“朕掌控你们的富贵荣华,要升要降,朕说了算。” “可自陛下登基以来,向来有功必赏,从未有过这般......”仍有大臣小声嘀咕。 “那就从今日开始。”李隆基声调陡然提高,带着明显的不悦。群臣再不敢多言。 李乾的封赏,就这样在众人的困惑中定了下来。 “李白文才出众,善理政事,更通武道,文武兼备,立下奇功。”李隆基脸上泛起戏谑之色,差点笑出声来,“封为酒泉郡公。” 李白好酒是朝野皆知的事,这封号明显带着调侃意味。群臣都听出了其中的戏谑,强忍着不敢笑出声来。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李林甫心中暗恼,却又无可奈何。李白本就是他最忌惮之人,如今虽得了个戏谑的封号,但毕竟是正二品的郡公爵位,往后要对付他就更难了。 接下来的封赏持续良久,郭子仪、李光弼、李晟等将领都被封为从三品侯爵,与李乾爵位相当。除了李乾的封赏明显不公外,其余人等皆得厚赏,可谓皆大欢喜。 “散朝。”李隆基一挥袍袖,起身大步离去。 “李乾,留步!”陈玄礼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李乾,满脸不悦地责备道:“你立下不世奇功,就是封国公都不为过,陛下却只封你侯爵,你为何不据理力争?” 这番话引来群臣纷纷附和:“正是如此!” “多谢大将军关爱。”李乾含笑解释,“陛下既已明言,臣自当领受。况且爵位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机会再立新功。” “平定吐蕃是华夏千年梦想,能参与其中已是无上荣光,即便没有封赏也不后悔。但该得的赏赐,岂能轻易放弃?”陈玄礼仍不依不饶。 “李将军稍候,我这就去面见陛下,为你讨个公道。”太子李亨也着急起来。 “殿下万万不可。”李乾连忙劝阻。 费了好一番口舌,李乾才将众人安抚下来,独自回府。 刚进府门,就见高乐瑶笑盈盈地迎上来:“封了什么爵位呀?” “定边侯。”李乾揽住她的纤腰。 “真好......等等,你说什么?侯爵?这怎么可能!你立下如此大功,少说也该是郡公,国公才配得上你的功劳啊。”高乐瑶先是随口称赞,随即反应过来,满脸难以置信。 “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这坏家伙,什么事都要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娇嗔道,媚态横生。 “是真的。”李乾将朝中情形简要道来。 “这......陛下怕是老糊涂了,怎能这样?”高乐瑶为李乾鸣不平,“你也是,怎么不据理力争?这是你应得的啊。” 李乾紧了紧怀中佳人,笑道:“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不想想,陛下为何要这样做?” “这...陛下明明承认你的奇功,却又赏不及功,究竟是何用意?”高乐瑶转动着灵动的眼眸,百思不得其解。 “我告诉你,陛下这是用心良苦,实在英明。”李乾由衷赞叹道。 “此话怎讲?”高乐瑶更加困惑了。 “起初我也愤愤不平,想要据理力争。”李乾笑道,“但后来想明白了,才懂得陛下的良苦用心。这般封赏对我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免祸,二是有机会参与击破大食之战。” “你不会是在哄我吧?”高乐瑶眨着俏媚的眼睛,满脸疑惑,“这与祸事有何关系?” “不仅有关,而且大有关系。”李乾郑重其事地点头,“我虽立下大功,平定吐蕃,却有一个致命短处,,你知道是什么吗?是我太年轻了!” “年轻?”高乐瑶一脸不解。 “正是如此。”李乾在她耳边轻声解释起来。 “啊!竟有这么多门道?”高乐瑶以手掩口,满脸惊诧。片刻后镇定下来,追问道:“照这么说,击破大食该由你领兵了?” “未必。这要看太子的意思。”李乾眉头微挑,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288章 父子间的考题 麟德殿外,太子李亨步履匆匆,却正巧被高力士迎面拦住。 “侄儿见过高叔。”太子李亨自幼由高力士看顾长大,私下里常以子侄之礼相待。 高力士侍奉李隆基数十年,是仅存的东宫旧人,在皇帝心中分量极重,就连太子也不敢怠慢。 “老奴参见太子。”高力士恭敬回礼,“太子可是要面见陛下?” “正是。有劳高叔通禀。”太子李亨连忙说道。 “陛下有言,若太子是为李乾封赏一事而来,还请回宫,此事已定,不可更改。”高力士转述圣意。 “啊!”太子李亨震惊不已。 他此来正是为李乾讨个公道。在他心中,李乾不仅曾出手相救,更是难得的人才,如此赏不及功,实在令人心寒。 “还请高叔通禀。”太子深知父皇精明,能洞察人心,当下定神说道。 “太子这是在为难老奴。”高力士略显犹豫,“陛下有严旨,不得再议。” “高力士!莫要以为本太子敬你,便可为所欲为。”太子罕见的厉色道,“若不通禀,休怪本太子不念旧情!” 见太子如此坚决,高力士微微一怔,打量他片刻,道:“既然如此,太子请进。” “你不去回禀?”太子诧异。 “太子有所不知,陛下有旨:若太子执意要进,便请太子入内。”高力士含笑回答。 太子张口结舌,一时无言。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父皇算得清清楚楚。遇上这样一位算无遗策的父亲,还能说什么? 一甩袍袖,太子大步踏入殿内。只见李隆基斜倚宝座,双目半阖,正在养神。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上前施礼。 “免了。”李隆基睁开眼,目光在太子身上一扫,“等你多时了。来,这边坐。”说着拍拍身旁的锦墩,竟露出难得的亲切笑容。 “这...莫非是见鬼了?”太子暗自诧异。 在他的记忆里,父皇向来是严父形象,对二十多个儿子都极为苛刻,就连他这个太子也是矮子里拔将军,从未给过好脸色。 今日这般亲切,还要他同坐,实在是破天荒头一遭。 “父皇,儿臣不敢。”太子李亨犹豫片刻,终究不敢就坐。 “来,过来,我们父子好好说说话。”李隆基伸出右手,目光温和。 太子只得伸手相握。李隆基紧握太子的手,在他手背上轻拍几下,眼中满是慈爱,扶他在身旁坐下,端详片刻,连声赞道:“好好好!” 这一连串的夸赞,在太子的记忆里还是头一遭,让他恍如梦中。 “太子,这些年来,父皇一直压着你,让你受苦了。”李隆基眼中满是慈爱,“你心中有怨,朕都知道。” “父皇,儿臣不敢。”太子这些年确实备受压制,不仅父皇处处掣肘,连李林甫也时常打压。 最让太子寒心的是,每当李林甫压制他时,父皇总是态度暧昧,从不为他说一句话。久而久之,太子心中难免生出怨怼。此刻被父皇一语道破,他惊得几乎站立不稳。 “莫要紧张,这是好事。你怨父皇,说明你还认朕这个父亲,朕心中欢喜。”李隆基将手搭在太子肩上,示意他安坐,“太子,你可知这些年来,你做的哪件事最让为父欣赏?” 这话让太子一时语塞。这些年来,他似乎从未做过让父皇满意的事。 “你最让朕满意的,是这几日朕神志不清时,你不仅没有生出不臣之心,反而四处奔走,想方设法要救醒父皇。”李隆基频频点头,眼中满是赞赏,“这让朕最为欣慰。” 的确,这几日正是太子千载难逢的良机,本可趁机登基称帝。 但他却选择了尽人子之责,这份孝心让李隆基倍感温暖。纵然贵为九五之尊,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能有这样的儿子,此生何憾? “父皇,这是儿臣该做的。”太子心中后怕不已。他确实曾动过那样的念头,但最终选择了孝道。 “想想无妨,紧要处在于如何行事。”李隆基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一语道破天机。 这话差点让太子软倒在地。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父皇看得清清楚楚。 “父皇知道,你是为李乾之事而来。但在说此事前,朕先问你。”李隆基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盯着太子,“这些年来,你可明白朕为何眼睁睁看着李林甫压制你?” “啊!”太子李亨惊得猛然站起,满脸震骇。 他原以为父皇是被李林甫蒙蔽,才会坐视不管。万万没想到,父皇竟心知肚明! “李林甫一直有废你之心,两次要将你置于死地。你为自保,两度休掉太子妃。”李隆基接下来的话更让太子震惊,“那时朕不偏不倚,任由你们相斗。你定在心里埋怨,这哪是为人父该做的事?怎能让外人如此欺压自己的儿子?” “你的怨气,朕能理解。”李隆基缓缓道,“若你仅是朕的儿子,朕必定护你周全。但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若连一个李林甫都对付不了,又如何担得起大唐江山?连臣子都驾驭不了的人,不配为帝!” 太子张口结舌,半晌无言。 这些年来,他无数次怀疑自己是否真是父皇亲生。若是亲生,为何坐视他被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往死里整?若不是亲生,又为何立他为太子?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父皇是在磨炼他!李林甫等人不过是磨刀石罢了。 “呜呜!”太子激动得泪流满面,扑进父皇怀中,“儿臣错怪父皇了!是儿臣错怪父皇了!” 李隆基轻拍太子后背,慈爱地笑道:“你没错,朕也没错。这是帝王必须付出的代价。” 李隆基眼中泛起泪光,声音有些哽咽:“你大哥死得冤,都怪为父辨事不明,被奸人所乘。自那以后,为父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绝不能再让朕的儿子枉死一个。父皇虽未明着帮你,却绝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 “三庶之祸”是李隆基心中永远的痛。三个儿子被武惠妃陷害致死,这个教训太过深刻,他一直深埋心底,从未与人诉说。今日竟亲口道出,可见其心绪之激动。 太子李亨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两次面临绝境时,只需李林甫再进一步就能置他于死地,父皇却总在关键时刻下旨终止查办,原来如此。 “父皇,您为何要告诉儿臣?”太子李亨惊奇不已。这事若父皇不说,无人知晓,本可永远烂在肚子里。 “父皇知道你一定会为李乾封赏之事而来。”李隆基扶太子坐好,神色一肃,“朕为你准备了两道题目,你要好生思量。” 考较?太子李亨有些惊讶。 “以李乾之功,封个一品爵位也不为过,为何朕只封他从三品?这事你要好生想想,这是其一。”李隆基开始出题,“吐蕃已平,大唐西进势在必行,该由谁统兵为宜?这是其二。” 第289章 智囊解惑 太子李亨在亲卫的簇拥下缓步回府,双眉紧锁,沉吟不语。 父皇留下的两道考题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李乾奇功薄赏一事着实令人费解,要说父皇糊涂,可他比谁都清醒,明明承认赏不及功,却又不说明缘由,反倒要他自己揣摩。 李亨自认精明,却参不透其中玄机。莫说他,就是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想明白? 至于西征统帅人选,更是难以决断。合适的人选有二:一是王忠嗣,年少成名,十八岁便率三百勇士大败墀德祖赞,险些生擒敌酋。如今已是威震天下的名将,若由他挂帅,自是稳妥。 另一人选便是李乾。虽未独立统兵,但其军事才能已得验证。连三皇五帝、秦皇汉武都未能平定的吐蕃,竟被他一举攻克,其才智毋庸置疑。若派他出征,想必也不会出错。 两人皆是上之选,要在这二人中择一,实在难以决断。一路苦思,仍无结果。 不知不觉已至太子府。刚抵府门,就见管家喜滋滋地迎上前来。 “恭迎太子回府。”管家笑得合不拢嘴,满脸喜色。 “你又娶媳妇了?这般欢喜?”李亨诧异打量。 “太子说笑了。有贵客到访,太子见了一定欢喜。”管家笑容更盛。 “何人?”李亨追问。看管家这般模样,来人必定非同小可,却想不出会是何人。 “殿下猜猜看?”管家竟卖起关子。 “快说!不说废了你!”李亨可没心思猜谜,沉声喝道。 “还能有谁,自然是殿下日夜期盼的贵客。”管家提示道。 “李泌!可是李泌回来了?”李亨眼中骤然放光,一把抓住管家衣襟急问。 “殿下松手!正是李先生回来了。”管家连连点头。 “哈哈!李泌!”李亨喜出望外,比打了胜仗还要欢喜,拔腿就往府里冲去。那模样宛如一阵旋风,什么太子礼仪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亨快步冲入客厅,只见一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正在悠然品茶。此人身材挺拔,面容隽秀,一身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气质令人一见便生好感。 “李泌!你回来也不先知会一声,看我怎么罚你!”李亨远远就嚷了起来,连“本太子”的自称都忘了,可见对李泌的重视。 这年轻人正是李泌。他起身整了整衣衫,向李亨行礼:“草野之民李泌,参见太子。” “你这李泌,何必如此拘礼?早就说过见我不必行礼,你总是这般客气。”李亨略显不满。 “殿下,礼不可废啊。”李泌坚持道。 “真拿你没办法。唉,这天下间,谁能管得了你?”李亨摇头苦笑,“就连父皇也拿你无可奈何。” 李泌,这位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唐朝名臣,历仕四朝,官至宰相,受封邺县侯,世称李邺侯。 他最大的功绩在于平定安史之乱,延续唐朝国运。虽然平叛主要依靠郭子仪和李光弼等将领,但政治谋划和战后重建多出自李泌之手,其功勋之巨,可想而知。 这位全才文武兼通,曾向肃宗李亨献上一条奇计,暂不收复长安、洛阳两京,而是直捣安禄山老巢范阳,断其退路,预计三年内即可平定叛乱。 可惜李亨急于求成,未采纳此策,导致安史之乱绵延八年之久,耗尽了唐朝元气。后人将李泌此计与诸葛亮“隆中对”相提并论,可见其谋略之深远。 李泌少年成名,深得李亨赏识,就连唐玄宗李隆基也对他青睐有加。 天宝初年,他因上书论政受玄宗赏识,被封为翰林待诏。后因杨国忠忌其才华,处处排挤,淡泊名利的李泌便借机隐居嵩山修道。 在长安期间,李泌曾任东宫属官,为太子李亨出谋划策,被视为左膀右臂。自他隐居后,李亨如失臂助,时常不知所措。 如今这位智囊归来,太子的欣喜之情可想而知。 “坐,上坐,请上坐!”李亨紧紧握住李泌的手,亲自扶他入座。 他仔细端详着李泌,笑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可是千盼万盼啊。”言语间满是欣喜。 “这几年过得可好?”李亨关切询问。 “托太子的福,一切安好。有吃有喝,还能求仙问道,人生之乐,莫过于此。”李泌素好道术,心怀平常,不喜与人相争。 正是这般淡泊的性情,让他在仕途中多次放弃铲除政敌的机会。直到晚年推脱不过,才出任丞相。 “殿下似有心事?”李泌话锋一转,敏锐地问道。 “哪有的事?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李亨连忙否认。 “殿下欢颜中带着忧色,眉头微蹙,岂能无事?”李泌笑着点破。 “高!实在是高!数年不见,你这本事越发精进了!”李亨竖起大拇指,“原本还想考考你,看来是多此一举。我确有两事难决,还请为我谋划。” “太子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知无不言。”李泌微微颔首。 李亨将面见父皇的经过细细道来。他对李泌极为信任,毫无保留。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李泌起身行礼。 李亨眉头微蹙,不解道:“喜从何来?” “殿下可知陛下为何与您如此交心?”李泌自问自答,“这是因为陛下已正式确认您为大唐储君,未来的皇帝。只要殿下谨守臣道,尽孝尽忠,就再无人能动摇您的地位。从今往后,殿下便可一飞冲天了。” 太子之位未必能稳坐帝位,自古废立之事屡见不鲜,这正是李亨最担忧的。 “呵呵!”李亨隐约猜到父皇用意,经李泌确认后更是安心,发出舒畅的笑声,又问:“那李乾封赏一事,父皇为何要奇功薄赏?” “陛下英明!”李泌朝皇宫方向拱手施礼,“陛下的帝王之道已臻化境。这是在保护李乾啊。” “保护李乾?”李亨更加不解,眉头紧锁。 “正是如此,陛下这是在用心良苦地保护李乾。”李泌郑重颔首,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若陛下赏及于功,封李乾二品爵位,那他必然活不过三十岁。” “此话怎讲?哪有封赏反而害人的道理?”李亨震惊地猛然起身,满脸难以置信。 “对旁人或许不会,但对李乾却另当别论。”李泌扳着手指细细分析,“只因李乾太过年轻,今年才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二品高爵,莫说在大唐,就是纵观华夏历史也闻所未闻。” “漫漫人生,李乾若活到六十岁,还有三十七年光阴。以他的才干,这三十七年间必能再立新功。单说即将进行的大食之战,若由李乾统兵灭掉大食,届时该如何封赏?若现在封他二品高爵,届时只能晋为一品。一旦位列一品,便再无晋升余地,而李乾还不到三十岁。殿下您说,到那时李乾是不是该杀?” “这......”李亨面露震惊,这事他确实未曾想过。 李泌说得在理。若李乾未及三十便获一品高爵,届时赏无可赏,封无可封,杀身之祸便在所难免。 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多因功高震主却无爵可封。秦杀商鞅,汉诛韩信,皆是如此下场。 第290章 帝王术,贤臣的保全之道 “父皇真是用心良苦啊!”李亨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李隆基的深谋远虑。 一品已是唐朝最高爵位,至此再无晋升余地。可李乾的功劳却不会停止。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之时,唯有杀之一途。 “人一旦身居高位,自然有人依附。即便李乾无心作恶,依附的人多了,难免有人借势为恶。一旦出事,李乾便难辞其咎。”李泌感慨道,“杨氏一案不就是最好的例证?” 杨氏固然作恶多端,但单凭他们也无法酿成如此大祸。正是因为有众多爪牙依附,为虎作伥,才让杨氏之祸愈演愈烈。 若李乾位高权重,即使他严于律己,也难免有人投靠依附。 久而久之,必生事端,这就成了李乾的罪证。即便他管束再严,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也是必然。这么多人,良莠不齐,总会有人作奸犯科。 树大招风,正是此理。到那时,就算皇帝不想杀李乾,也不得不杀了。 李隆基精明过人,早已看透其中利害。这才故意压着李乾的爵位,让他在短时间内无法升得太高,从而避免这种危害。 “是啊。陛下的帝王之术已臻化境,古今罕见。”李泌由衷赞叹。 “我明白了。父皇这是在教导我,要善待贤臣良将,更要懂得保护他们。”李亨也是个明白人,终于领悟李隆基让他深思此事的深意。 “殿下英明!”李泌微微颔首,大为赞赏。 李隆基让太子深思此事,正是要传授这帝王必修课,不仅要善用贤臣良将,更要懂得如何保全他们。 “殿下可知陛下为何要保全李乾?”李泌话锋一转,再度发问。 “李乾善谋能战,是不可多得的良将,自然要好生保全。”李亨略作思索答道。 “非也非也。”李泌摇头,“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陛下保全李乾,实则是为了第二个问题。” “谁适合统兵击破大食?”李亨眉头一挑,陷入沉思。 “正是。”李泌郑重颔首,“保全李乾正是为了重用他。若不打算重用,陛下大可以封他高爵,将他闲置起来。” 处置李乾的方法很多,给予高爵厚禄却闲置不用,也是一种保全。这样李乾便可安享富贵,不必再冒险征战,也算对得起他的功劳。 但李隆基没有这么做,而是压着他的爵位来保全他,这正说明要重用他。 “照你的意思,李乾是最适合统兵击破大食的人选?”李亨沉吟道。 “不错。”李泌再次肯定。 “但我以为王忠嗣也很合适。”李亨眉头紧锁,“李乾固然善谋能战,是我欣赏的良将。但论打仗,王忠嗣也不逊色。” 王忠嗣号称李隆基朝第一名将,军事才能毋庸置疑。他身经百战,从未败绩,由他统兵出征,无人会质疑。 “王忠嗣与殿下亲近,你们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王忠嗣更是口口声声要为殿下保驾护航。若再破大食,他的功劳更大,更能为殿下效力。”李泌目光如炬,直视李亨,“我说得可对?” “没错。王忠嗣与我自幼相识,同吃同住,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若让他统兵,战功更大,更能助我成事。”李亨对王忠嗣的情谊确实非同一般。 “所以殿下倾向于王忠嗣,可对?”李泌再度追问。 “李乾善于用兵,我很赏识。若我登基,也不会亏待他。但考虑到与王忠嗣数十年的情谊,我还是认为由他统兵更合适。”李亨在李泌面前毫不隐瞒。 “王忠嗣真是好福气,能得殿下如此厚爱。”李泌略显感慨,却话锋一转,“然而殿下若如此行事,虽全了情谊,却会误了大唐江山。” “误了大唐?”李亨脸色骤变,盯着李泌不悦道,“李泌,此话怎讲?本太子一心为大唐,何来误国之说?” 李亨不再自称“我”,而改称“本太子”,显然心中已有些不悦。 “太子,李泌有一问。”李泌微微一笑,“可知伞与殿的差别何在?” “这有何难?伞是用来遮阳挡雨的,殿是用来居住的。”李亨被问得莫名其妙,不解地望着李泌。 “太子此言差矣。”李泌耐心解释,“伞与殿的差别在于,伞只有一根支柱,而殿却有多根梁柱。所以伞柱一折,伞就废了。而殿即使折损一两根柱子也不会倒塌,因为还有其他梁柱支撑。”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继续道:“为帝者就是要打造一座永不倾覆的大殿,而不是一把伞。王忠嗣固然了得,已立下大功,李乾虽有平定吐蕃之功,仍与他有差距。若击破大食一战由王忠嗣统兵,所有功劳尽归他一人。那么,大唐就不是稳固的大殿,而只是一把伞了。” 李亨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所悟。 “生老病死,祸福难料,此乃人生常理。一旦王忠嗣发生意外,大唐岂不是折损了一根擎天柱?而太子为了全情谊,恰恰把大唐打造成了一把伞,而不是一座大殿。王忠嗣这根伞柱一折,整把伞就无用了,大唐也就危矣。”李泌声调渐高,字字振聋发聩。 李亨额头上渗出冷汗。 “大唐之所以兴盛,就在于人才济济。太宗时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开元之际更是贤臣良将辈出,这才是大唐强盛的根源所在,还请太子谨记。”李泌语气愈发恳切。 “谢先生教诲!”李亨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按照他原先的想法,全了与王忠嗣的情谊,让其统兵出征,固然对王忠嗣个人是好事,但对整个唐朝却无益处。 一旦王忠嗣出事,整个唐朝都会受到震荡。谁敢保证不生病、不英年早逝? 没人敢打这个包票。 若由李乾统兵击破大食,就能在王忠嗣之外再打造一根擎天柱。那么唐朝就会有两根擎天柱,即使一根出了问题,还有另一根支撑。 这才是最好的处置之道。 “父皇这是在告诉我,要与李乾多加亲近,建立情谊,拉近彼此的距离。”李亨是个明白人,很快就领悟了李隆基的深意。 “正是如此,陛下正是此意。”李泌郑重颔首,欣慰道:“殿下能为李乾之事面见陛下,让陛下格外欣慰,这才与您推心置腹。同时,陛下也在借此机会,传授太子帝王之道。” 李隆基的帝王心术让李亨叹服不已,他郑重道:“我定当潜心学习,绝不辜负父皇期望。走,我们这就去见李乾。” “这位李将军声名远播,我也早有拜访之意。好,我们同去。”李泌是个爽快人,当即应允。 李亨当即下令备下厚礼,与李泌离开太子府,直奔李乾府邸。 ------------------- 李乾府邸外,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众多大臣挤作一团,争相求见。 裴厚带着亲卫严守府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求见李将军,烦请通禀。这点心意,还请笑纳。” “我已三次求见李将军,诚心要与将军结交,就请通禀一声吧?” 自从李乾回府后,府邸便门庭若市。前来结交的大臣络绎不绝,前客未走后客已至,让李乾无可奈何,只得下令闭门谢客。 尽管李乾此次封赏不公,但群臣都看出李隆基对他的赏识有增无减。李乾高升只是时间问题,谁也不愿错过这个结交的机会。 于是李府门前便出现了这番热闹景象,比菜市口还要喧闹。 这时,三位读书人挤进人群。为首者年约三十,容貌清矍,带着一股书卷气,向裴厚行礼道:“烦请通禀李将军,杜甫求见。” 第291章 杜甫来访 杜甫身上的衣衫破旧不堪,补丁叠着补丁,不知缝补过多少次。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浆洗得干净整洁,穿在身上倒显出一股清雅之气。 即便如此,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几个官员当即呵斥起来:“哪来的穷酸儒生,还不快滚开!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李将军府第,岂是你这种人能来的?” “这年头的酸儒,只会咬文嚼字,让人牙都酸掉了。他们的眼睛不长在脸上,反倒长在裤裆里,连地方都看不清楚!” 那些走投无路的读书人往往会四处托关系、投名帖,希望能得到权贵赏识谋个出路,这在唐朝十分普遍。 更让杜甫难堪的是,这些年来他困居长安,终日为生计奔波,今日找门路,明日托关系,心中本就苦闷。 听到这话,杜甫顿时面红耳赤,气愤难平。 他还未开口,随行的两位友人便为他鸣不平:“你们狗眼看人低!子美兄大才,你们有眼无珠!” “什么?敢骂我们有眼无珠?找死!”这些官员个个有身份有地位,哪会把三个穷书生放在眼里,呵斥声顿时响成一片。 “拿下,送交官府!”更有官员不打算放过三人。 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将杜甫三人团团围住,正要动手。 “住手!”就在这时,一声断喝响起,只见裴厚大步流星而来。 “裴大人,他们在李将军门前喧哗,对将军不敬,我们代将军处置。”官员们陪着笑脸讨好。裴厚是李乾亲卫队长,深得信任,这些官员自然不敢得罪。 “李将军的事,不劳各位费心。”裴厚却不领情,径直走到杜甫面前,瞪圆双眼死死盯着他:“你就是杜甫?” 声如洪钟,仿佛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 “你...你知道我?”杜甫一时怔住。看裴厚这架势,分明早已知晓他的名号。可问题是,自己并无甚名声,谁会知道他呢? “我当然知道,怎会不知你杜甫的大名!”裴厚的回答更加洪亮。 唰的一声,杜甫的脸顿时红过鸡冠,讪讪地很是不好意思:“没...没什么事,在下告辞了。” 这些年来杜甫困居长安,四处奔走只为谋生。看裴厚这般模样,分明是知晓他的窘迫处境,在取笑于他。心高气傲的杜甫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 随行的两位友人顿时怒不可遏,冷冷地瞪了裴厚一眼:“久闻李将军有识人之明,却未想到,不过如此!” “住口!李将军也是你能议论的?”群臣顿时一片呵斥。 “杜先生莫走!您这一走,我可要倒霉了。”裴厚急忙拦住三人去路。 “莫要欺人太甚!”杜甫怒火中烧,“我杜甫虽穷困潦倒,却还有三分傲骨,绝不会任人羞辱!” “谁要为难您了?”裴厚一愣,随即赔笑道:“杜先生若是走了,李将军非打我板子不可。您就行行好,留下来吧。” 这番话说得众人皆惊。裴厚作为李乾跟前的红人,向来受人礼敬,此刻却对一个穷书生如此低声下气,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我是不是看错了?眼睛出问题了?” “他怎么会向这个穷酸赔笑?” 群臣议论纷纷,杜甫也愣住了。他仔细端详裴厚,只见对方笑容真诚,不似作伪,迟疑问道:“此话怎讲?” “杜先生有所不知,李将军天天念叨着您呢。当初李将军初到长安,就曾与李翰林一同寻访过您。”裴厚急忙解释,“若是让将军知道您到府前却离开了,我这板子可就吃定了。” 裴厚向来不苟言笑,何时对人如此殷勤过?群臣只觉得眼前景象极不真实。 杜甫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当真?” “当然是真的!”裴厚不假思索地高声回答,“当初我随将军一同去的,这还能有假?” “太好了!”两位友人齐声叫好,喜形于色。 “烦请通禀!”杜甫连忙说道。 “您请进...不,麻烦您稍等。”裴厚有些语无伦次,“以我对将军的了解,他若知道您来了,定会亲自出迎。” “这可不敢当。”杜甫是来求见李乾的,哪敢劳动将军大驾。他一个穷书生,与名震天下的李将军身份悬殊,实在不敢奢望。 “请稍候!”裴厚叮嘱一句,快步进府。 此时李乾正与高乐瑶品茶闲谈,见裴厚匆匆进来,问道:“有事?” “将军,杜甫来了。”裴厚急忙回禀。 “杜甫?哪个杜甫?”李乾寻找多时未果,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也难怪,杜甫来得太过突然。 “还能有哪个杜甫?就是将军常念叨的那位,李翰林的至交好友啊!”裴厚连忙解释。 “杜甫!”李乾猛地反应过来,一跃而起,案上茶盏应声飞出,在地上碎裂,茶水四溅。 “他在哪?快说!”李乾双目圆睁,连声催促。 “就在府门外。”裴厚忙答。 “走,我亲自去迎。”李乾快步而出。 “就知道您会亲自迎接。”裴厚小声嘀咕。 “杜甫来了?”高乐瑶虽未见过杜甫,也不知其名,但她相信李白的眼光。能被李白如此推崇的人,岂会是等闲之辈?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去。”李乾突然停步,“传令下去,大开中门,让府中所有人都出来,以最隆重的礼仪迎接杜先生。” 府中全员出迎,这礼节太过隆重,裴厚惊讶地提醒:“将军,这是否太过?” “你懂什么!”李乾难得爆了粗口。 杜甫是谁?那可是诗圣! “快去传令!” 裴厚不敢多问,急忙传令。不多时,府中众人整齐列队,准备迎接贵客。 李乾再三整理衣冠,确认无误后,这才带着高乐瑶直奔府门。 “隆隆——”平日只开侧门的府第,今日中门大开。 等候在外的官员们喜出望外,七嘴八舌地议论:“李将军终于要见我们了!” “李将军这礼节太隆重了吧?府里所有人都出来了。” 府门洞开,府中众人分列两旁,个个恭敬异常,俨然一副迎接贵客的架势。这让群臣满心欢喜,以为李乾要迎接他们。 以李乾如今的地位权势,能进其府邸已是莫大荣幸,更别说如此隆重的礼节,谁能不喜? “参见李将军!”群臣连忙行礼。 李乾只是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便再无他言。这让群臣大为诧异:明明府门大开,一副迎接贵客的架势,为何对他们如此冷淡? 难道李将军不是来迎接我的? 群臣左右张望,除了杜甫这个穷书生外,再无他人。难不成真是来迎接杜甫的? 这怎么可能! 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杜甫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读书人,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要权势没权势,要才名没才名,否则怎会无人知晓杜甫之名? 然而令群臣难以置信的是,只见李乾快步走到杜甫面前,深深一躬,身子弯成九十度,恭敬行礼:“李乾拜见杜先生!” “啊!”群臣个个如同见鬼般目瞪口呆。 名震天下的李将军,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个穷书生行此大礼,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若非亲眼所见,若有人告诉他们此事,他们定会以为是在说笑而给对方一记耳光。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杜甫大感意外,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顿时手忙脚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位才高八斗的诗圣,此刻竟激动得结巴起来。 这些年来杜甫困居长安,四处托关系却处处碰壁,受尽白眼与嘲讽。 在他想来,李乾能见他一面已是天大的恩典,哪曾想到对方竟以如此隆重的礼节相迎,对他这般恭敬。 “使得,使得!”李乾声音洪亮,内心却在呐喊:“诗圣啊诗圣,我终于见到您了!您老人家这么忙,终于得空光临寒舍了!” 不必多说,任何一个现代人见到诗圣杜甫,都会如李乾这般激动。若不激动,反倒不配为华夏子孙了。 杜甫眼圈一红,险些落泪。这位才高八斗、名垂千古的诗圣,这些年来四处奔走却求告无门,受尽冷眼与讥讽。李乾以如此隆重的礼节相迎,他怎能不激动? “这个......”李乾一时无言,见诗圣竟要落泪,忙转移话题,“这两位是?” “这位是高适,这位是岑参。”杜甫连忙引见。 “牛人啊牛人!唐朝的牛人真多!”李乾的眼珠差点掉在地上。 第292章 王忠嗣回京 高适与岑参,乃唐朝最负盛名的边塞诗人,更是中国文学史上边塞诗的代表人物。 论及诗歌,世人首先想到诗仙李白与诗圣杜甫这两座丰碑。但若论边塞诗,则首推高适与岑参,即便李白杜甫在此领域也要稍逊一筹。 高适、岑参的名声虽不及李杜响亮,却也是青史留名的大诗人。 此刻他们竟与杜甫一同前来,令李乾既惊且喜。这样的才子,来得越多他越是欢喜,连忙拱手行礼:“见过二位先生。” “高适见过李将军!” “岑参见过李将军!” 二人受宠若惊。以李乾的身份地位与声望,能如此礼遇他们,实是莫大的荣幸,堪称三生有幸。 “三位先生,请!”李乾侧身肃客。 “李将军,请!”杜甫三人喜不自胜,正要随李乾入府。 “李将军,且慢!”一位大臣突然出声。 “何事?”李乾眉头一挑,目光如剑。 “下官有一事不明。我等朝廷命官前来求见,将军避而不见,为何独独青睐这三个穷书生?”这位大臣挺直腰板,朝杜甫撇了撇嘴,“如此酸儒,有何值得接见的?” “正是!”这话说到群臣心坎里,众人齐声附和。 这般狗眼看人低的言论,着实伤人自尊。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诗圣杜甫?他当即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却被李乾挥手拦住。 “我要见谁,轮得到你来过问?”李乾面色一沉,声如闷雷,威势逼人。 “将军息怒,下官只是好奇,纯属好奇。”那大臣连忙赔笑解释。李乾声望卓著,权势滔天,若真触怒了他,自己绝无好果子吃。“还请将军海涵。” “你说他是酸儒?”李乾指着杜甫,厉声质问,“你哪只眼睛看出他像酸儒?” “这个......怎么看都像酸儒啊。”虽畏惧李乾威势,那大臣仍嘴硬地嘟囔着。 杜甫眉头紧锁,愤懑难平。这些年来他四处奔走,虽常遭冷眼,却从未受过如此当众羞辱。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英雄亦有落魄时?”李乾目光如电,直视那位大臣,“纵是姜太公,七十方为相。在此之前,落魄潦倒,衣食无着,何等凄凉?韩信曾不能糊口,只得依靠漂母度日,更受胯下之辱。一旦得势,却能挥军定天下。本朝的尉迟恭,原是北地一铁匠,衣食难继,自追随太宗皇帝后,功震天下。” 这些皆是青史留名的励志典故。在他们发迹之前,都曾历经困顿,甚至食不果腹。但一旦得遇明主,便一飞冲天,名震天下。 那大臣哑口无言,沉吟片刻道:“将军高见。但并非每个落魄之人都能成为英雄。” “好,那我问你,”李乾目光灼灼,“你如今身居高位,贵为朝廷大臣,你的文章如何?” “回将军,若论用兵打仗,下官或许不如您。但若论作文章,下官正是凭此科举及第,成为大唐臣子。”大臣面露傲色。 科举制度始于隋文帝,至隋炀帝时得以完善,取代魏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成为历代重要的取仕制度。尽管后世对其多有诟病,但不可否认,这比起汉代的“举孝廉”和九品中正制已是巨大进步。 唐朝大力推行科举,太宗、武则天和玄宗都在此倾注心血,发掘了大量人才。 朝中大臣十之出自科举。与后世不同,唐代科举注重实干,选拔出不少能臣良相。能中科举者,必然文采斐然,故此人颇为自傲。 “那我再问你,‘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写得如何?”李乾声如雷霆,震人耳膜。 “妙!写得妙!”群臣齐声喝彩。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不仅是诗句,更是哲理名言。即便千年之后的现代,仍是劝学的经典名句。稍有见识之人都知此句精妙,众大臣自然交口称赞。 “你可知这诗出自何人之手?”李乾再度发问。 “将军,是何人所作?”这正是群臣心中所疑,无不期盼地望着李乾。 “正是你们看不上眼的‘酸儒’所写。”李乾冷哼一声。 “谢将军仗义执言。”杜甫感激不已。 杜甫心中明镜似的清楚:从今日起,他将名动长安。能成为李将军的座上宾,想不出名都难。 更别说李乾当众吟诵他的诗句,这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必将传颂天下。对苦苦挣扎多年的杜甫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啊!” “是他写的?” “这怎么可能?” 群臣个个面露惊骇,如同见鬼般打量着杜甫,满脸难以置信。这个被他们视为穷酸的书生,竟能写出如此绝句? “哼!”一声冷哼传来,只见太子李亨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大步而来,对群臣冷声道:“李将军的话,谁敢不信?” 以太子对李乾的了解,这位将军从未如此隆重地迎接过任何人。能被李乾如此看重的人,岂是等闲之辈?李乾说是,那便一定是。 “这个......”被太子点醒的群臣终于回过神来。正如太子所言,李乾绝不会在此事上作假。他们瞧不起的穷书生竟有如此文采,一时难以接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滚!”太子李亨对群臣呵斥道:“不好好为国效力,整日想着攀附权贵,枉为大唐臣子。给你们十息时间,立刻消失。” 谁都知道,如今的太子已非往日那个岌岌可危的储君。现在的太子地位稳如泰山,无人敢得罪,只得告罪离去。 “参见太子。”李乾上前行礼。 “免礼免礼。”太子李亨笑道,“李将军,据我所知,你从未如此看重一个人。为何以这般隆重的礼节迎接杜先生?” “因为杜先生是李翰林的至交好友,是李白推崇备至之人。”李乾回道。 “哦?能得李白如此推崇,必定非同凡响。好好好!”李白才名冠绝天下,能让他推崇备至的人岂是等闲?太子大感兴趣,将杜甫仔细打量一番,挥手道:“走,进府再叙。” 一入府内,太子便命人摆酒设宴。很快,一桌丰盛酒席备好,太子招呼李乾、杜甫、高适、岑参、李泌入座。 李乾打量着李泌,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李泌正要自我介绍,却被太子拦住。太子笑道:“李将军不妨猜猜他是谁?给你个提示,青年俊杰,与你同姓。” “长源?”李乾虽未见过李泌,却久闻其名,知晓他许多事迹。 “在下能得将军知晓,荣幸之至。”李泌朗声大笑,豪爽之气溢于言表,满面红光。 长源正是李泌的表字。 “幸会啊幸会!”李乾喜不自胜。但凡了解唐朝历史的人,谁不知李泌的大名? 这位青史留名的奇才,既是杰出的政治家,又是深谋远虑的谋略家,他平定安史之乱的谋划甚至被后人与诸葛亮的“隆中对”相提并论。 见礼之后,太子李亨亲自为众人斟酒,这才开口道:“在饮酒之前,我先考较考较杜先生。能得李翰林如此推崇的人,我实在好奇得紧。” “尽管考较便是。”李乾信心十足,向杜甫递了个眼色,“这位是太子。”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这是在提醒杜甫要好好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 杜甫自然明白李乾的用意,振作精神,从容应对太子的考较。杜甫诗才冠绝古今,放眼中国数千年历史,唯有李白能与之比肩,太子又怎能难倒他? 李泌在一旁暗暗称奇,也加入考较,却发现同样难不住杜甫,不禁大笑道:“果然不愧是李翰林推崇备至之人!” “杜先生,太子府中正缺一位能文善诗的文人,你可愿屈就?”太子这是在正式招揽了。 杜甫略显犹豫,李乾笑道:“如此美事,杜先生岂会推辞?” 李亨就是未来的唐肃宗,当朝天子啊!此时若成为太子的亲信文人,待他登基之后,杜甫的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太子身边正需要这样才思敏捷之人起草诏令,以杜甫之才,必能胜任,得到太子赏识也是必然。这对杜甫而言,实在是天大的机遇。 “谢太子厚爱!”杜甫郑重致谢。 自此,杜甫正式成为太子身边的重臣,受重用已是毋庸置疑。 太子李亨本想一并招揽高适和岑参,无奈二人志在沙场,只得作罢。 接下来,众人饮酒赋诗,尽兴而散。 正当宴席将尽时,一个重磅消息传来,王忠嗣回京了。 第293章 西征统帅 王忠嗣此番进京的目的不言而喻,他是为军权而来,意在统兵出征。对此,李乾只是淡然一笑,未作表态。 王忠嗣虽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却缺乏政治眼光,未能洞察李隆基早已选定李乾为西征统帅的深意。 正如李泌所言,皇帝不愿将大唐安危系于王忠嗣一人之身,而是要着力培养李乾,为王朝再立一根擎天玉柱。 果然不出李乾所料,王忠嗣一到长安便求见圣驾,姿态谦卑地向李隆基请罪,承认当初在石堡城一战中怯战之过,继而请命统兵征讨大食。 而李隆基只是温言勉励,再无他话。 王忠嗣仍不死心,在长安四处活动,求见太子李亨,一再表示愿为太子保驾护航。 若在往日,太子必定满口应承,竭力为其争取兵权。但此次经李泌点醒后,太子只是好言抚慰,便再无下文。 在此期间,李乾与李泌、杜甫、高适、岑参、郭子仪、李光弼等人诗酒唱和,相谈甚欢。 诗圣的才情令人惊叹,远超史书记载。李乾虽久闻杜甫盛名,亲身领略后方知其诗才更胜传闻。 李泌文武全才,不仅谋略过人,更具非凡政才,其见解令李乾赞叹不已。 同样,李泌对李乾也是推崇备至,二人很快成为莫逆之交,恨相见之晚,甚至同食同寝,形影不离。 这般惬意时光在含元殿大朝之日戛然而止。李乾带着郭子仪、李光弼上朝时,只见群臣齐集,人山人海。 谁都明白此次大朝的意义,西征统帅的人选即将揭晓。安西都护府告急,而李乾所部休整已毕,出兵在即。 李隆基身着龙袍,头戴皇冠,大袖飘飘快步而来。整个人神采奕奕,步履轻快如御风而行。 出兵大食、击破强敌乃是唐朝百年夙愿,如今大举出征在即,皇帝怎能不喜形于色? 群臣行礼毕,李隆基挥手道:“免礼。” “李林甫。”李隆基并未急于宣布统帅人选,而是先点了宰相的名。 “臣在!”李林甫喜出望外,声调不觉提高。 在他看来,在这宣布统帅的重要时刻,皇帝首先想到他,这是莫大的重视,自己又有立功良机了。 然而出乎李林甫意料的是,李隆基面色一沉,厉声道:“开元年间,朝中良臣济济,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韩休、王毛仲、杨思勖......他们为相时,举贤荐能,你为相十余载,可曾举荐过什么贤才?” “嗡!”李林甫如遭雷击,脑中一片轰鸣。 为相十余年来,他为保相位权势,堵塞贤路,朝中鲜有贤才进阶,这正是他最忌惮之事。李隆基此刻突然发难,纵是老谋深算如李林甫,也不禁心惊肉跳。 “还有,你不在衙署处理公务,却在相府办公,居心何在?”李隆基声调陡然拔高,如雷霆炸响。 “陛下......臣......”能言善辩的李林甫生平头一遭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李林甫权倾朝野,目空一切,干脆不去衙署理政,直接在丞相府办公,门庭若市,公议喧嚣。 “李林甫听旨。”李隆基沉声道,“削去爵位两级,即刻回衙署理政,开言路,进贤才。若有违者,诛你满门。” “谢陛下隆恩!”李林甫惊出一身冷汗,衣衫尽湿,却喜出望外。 他原以为在劫难逃,没想到只是削爵了事,这对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恩典。 在此关键时刻,李隆基不可能罢免李林甫,一是李林甫虽为奸臣却确有雄才,敲打之后仍能办事。 二是即将与大食开战,朝局必须稳定,更换丞相可能引发动荡,不利于大战;三是十余年未进贤才,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丞相人选。 “李林甫,安西大都护一职,你就不必再兼任了。”李隆基再次削去李林甫一职。 “臣遵旨。”李林甫高声领命,心中却在滴血。 即将到来的大战,唐军胜算在握。单是歼灭或击退西域的大食军队,便是奇功一件。 若他仍兼任安西大都护,这等天大的功劳就如馅饼般落在他头上。李隆基毫不留情地剥夺此职,让李林甫心痛如绞。 “太子。”李隆基目光转向李亨。 “儿臣在。”李亨急忙出列。 “你就兼任安西大都护。”李隆基打量着太子,面露欣慰。 “谢父皇恩典!”这天大的喜讯让李亨喜不自胜,声调不觉提高。 即将到来的大战,唐军稳操胜券。只需歼灭西域的大食军队,便是奇功一件。 如此天大的功劳落在自己身上,李亨怎能不兴奋?若非场合庄重,他几乎要放声高歌了。 “高明!”李乾由衷赞叹李隆基的深谋远虑。 此举显然是在为太子李亨登基铺路,将立功的机会留给他,以此稳固太子地位,确保将来顺利继位。 “王忠嗣!”李隆基点名道。 “臣在。”王忠嗣应声出列,喜形于色,满心以为统帅之位非他莫属。 群臣也作如是想,邻近的官员更是低声向他道贺:“恭喜大帅!” 王忠嗣确是一员良将,能征善战,数十年来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未尝败绩。他统兵出征的呼声极高,与李乾不相上下。 此刻李隆基首先点到他,除了任命统帅还能是什么? “你曾言愿为太子保驾护航,甚好。太子既兼任安西大都护,你就辅佐太子,负责大军粮草辎重、援军调配、民夫征召等后勤事宜。”出乎意料的是,李隆基竟将后勤重任交给了王忠嗣。 “臣遵旨......啊!陛下,不是让臣统兵?”满心期待统兵出征的王忠嗣一时没反应过来,先是欢喜谢恩,继而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后勤官,并非统兵主帅,不禁失声惊呼。 “谁说要你统兵出征了?”李隆基面色一沉,“你只管做好后勤辎重便可。若敢不尽心,军法处置!” “臣......遵旨。”王忠嗣万般不愿,也只得领命。 太子李亨从未处理过军务,担任安西大都护只是挂名立功,实际事务必须有人辅佐。王忠嗣无疑是最佳人选:一来精通军务,二来与太子自幼交好,定会尽心竭力辅佐。 群臣这才明白李隆基的深意,无不赞叹皇帝圣明。只要认真起来,李隆基总能想出最佳方案。 “李乾!”李隆基望向李乾,脸上露出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统帅。”群臣已然明了。 “臣在。”李乾出列。 “李乾升任安西大都护府副使,统兵出征,全权负责与大食作战事宜!”李隆基正式任命统帅。 “臣遵旨。”这在李乾意料之中,毫不意外。 “李乾,你要哪些人随你出征?”李隆基深知此战艰难,唐朝必须精锐尽出,尽遣良将,准备让李乾亲自挑选。 “陛下,此战关系华夏国运,非同小可,不可掉以轻心。大唐若要取胜,必须精锐尽出。”此事李乾早已深思熟虑。 “嗯!”李隆基深以为然,重重点头,“虽数十年大战,大唐略占上风,然大食屡败屡战,国力不容小觑。大唐的精兵良将,任你挑选。” “李泌、郭子仪、李光弼、安禄山、史思明、杜甫、高适、岑参......随臣出征,恳请陛下恩准。”李乾正式点将。 安禄山喜形于色,眼中精光闪烁,自以为建功立业的时机已到。他却不知,李乾特意带上他,正是为了借此机会消除“安史之乱”的祸根。 “准!”李隆基爽快应允,“除此之外,再调拨五千龙武军随你出征。龙武军乃大唐精锐,正当让他们经受战火历练。随你出征吐蕃的将士就不必再战了,重新挑选五千精锐。” 龙武军作为唐朝最精锐的部队,让他们接受战火洗礼对大唐大有裨益。李隆基此举深得李乾之心。 “谢陛下隆恩!”李乾躬身谢恩。 “安西都护府危在旦夕,越早出兵越好。今日准备,明日出发。”李隆基下达旨意。 次日,玄武门外人山人海,长安百姓纷纷前来相送。 李隆基亲率文武百官为大军送行。 “不破大食,誓不还!”将士们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踏上征途。 第294章 铁骑整装 “隆隆!” 如雷的蹄声中,一支唐军铁骑正向西北疾驰。 这支由李乾统帅的大军自长安出发,直指河湟之地,准备迎击大食。队伍中既有五千精锐龙武军,又有征战吐蕃归来的有功将士,个个都是百战精锐,行进间气势如虹,令人赞叹。 此次出征是唐朝百年来的第一次,人人兴奋不已。作为参战的大唐男儿,将士们无不期盼早日与大食决战,士气自然高昂。 郭子仪、李光弼、李泌、杜甫、安禄山、高适、岑参等人簇拥在李乾身旁,个个目光炯炯,精神振奋。 “大帅,末将万万没想到您会让末将随军出征,多谢大帅!”安禄山一双肥手抱拳致谢,声若洪钟。 击破大食乃是盛世壮举,莫说亲身参与,光是听闻就让人热血沸腾。 尽管安禄山野心勃勃,目空一切,但能参与此战无疑是他人生最大的荣幸。他原本以为自己与此战无缘,连争取都不敢想,却没想到李乾竟点名要他随军,这对他而言真是天大的惊喜。 “为国效力,不必言谢。”李乾点名要安禄山随军,并非出于好意,而是要借此机会除掉这个祸患。 安禄山是李隆基宠信的重臣,若想进谏让皇帝杀他,几乎不可能。但让他随军出征后,李乾要如何处置他,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大不了,待除掉安禄山后,再给他追封个天大的功劳。人既已死,再大的功劳又有何用? “范阳精锐何时能到?”李乾眉头一挑,高声问道。 他不仅要除掉安禄山,还要将史思明及其麾下的范阳精锐一网打尽。 安禄山本是胡人,其部下也多由胡人组成。这支范阳精锐绝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若能借此次出征大食之机,借大食之手除掉范阳精锐,既消除了后患,又减少了唐军伤亡,何乐而不为? 须知安禄山虽为奸臣,是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却精通兵法,善于用兵练兵。范阳精锐确实是天下少有的劲旅,用来对付大食再合适不过。 正是这支天下少有的精锐,让安禄山得以在范阳起兵,仅用十五万军队就差点覆灭大唐。 “大帅放心,很快就到,绝不误了行期!”安禄山信心满满,笑呵呵地道:“别的不说,我范阳劲兵虽不如龙武军精锐,却也是天下少有的劲旅,号令严明。只要我一声令下,就算刀山火海,他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安禄山虽生性残暴,但治军极严,他的命令无人敢违抗。违者必死,绝无第二条路可走。这也是范阳军能成为天下精锐的原因所在。 “史思明率军前来,更不会有事。”安禄山对史思明赞赏有加。 史思明与安禄山一样都是胡人出身。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交情深厚。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的铁杆死党。 加之史思明武艺高强,身手了得,头脑灵活,精通兵法,深得安禄山信任,成为其左膀右臂。 “那就好。”李乾很期待见到史思明,这也是必须除掉的人物。 在李乾率领下,将士们疾速行进,一路顺利,很快抵达河湟之地。 李乾还在离陇西百里之外,就被驻守此地的将领们迎个正着。 “参见大帅!”众将齐声向李乾行礼。 “呵呵!”紧接着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个个喜笑颜开。 “看你们这般欢喜模样,我倒要问问,你们是因为我当了大帅而高兴,还是因为即将出兵击破大食而兴奋?”李乾扫视众将,调侃道。 “哈哈!”这番调侃让众将更加开怀,仰天大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都有,都有!”众将笑着回答。 “将士们近况如何?”李乾最关心军情,立即询问道。 “大帅放心,兄弟们状态极佳!” “吃得饱、穿得暖,整天嗷嗷叫,就盼着大帅一到,立即出发,杀光大食狗!” “我们驻守河湟之时,日夜都在为击破大食做准备。只要大帅一声令下,我们即刻出征,绝不拖沓!” 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的汇报,宛如在表功。 李乾微微颔首:“那就好!你们听清楚了,若有半句虚言,军法处置!” “大帅放心,绝无虚言!”众将捶胸保证,异口同声,充满自信。 “我们早就盼着出兵了,岂能有假?”更有将领解释道。 李乾点头道:“出发!” 在李乾率领下,大军很快抵达陇西。到了陇西,李乾并未进入帅府,而是直入军营。一进营地,李乾便大吃一惊。 只见将士们正在打马球,骑术精湛,球技出众。他们骑着骏马追逐马球,来去如风。个个嗷嗷叫唤,一边追球一边高声呐喊,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马球源自吐蕃,传入唐朝后深受欢迎,尤其在唐军中盛行,因为这有助于提高骑术。 唐军多配备战马,即使步兵行军时也骑马。因此骑术对唐军至关重要,而集娱乐与骑术训练于一体的马球自然深受将士青睐。 唐朝皇帝也深知这项运动的价值,大力在军中推广,这才有了马球风靡的盛况。 将士们打马球时展现出的充沛精力,说明他们已从征战吐蕃的疲惫中完全恢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大战。李乾欣慰地重重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大帅,为何不进去?”众将见李乾到了军营门口却不入反退,甚感诧异。 “去其他营地看看。”李乾打算进行全面巡查。“郭子仪、李光弼、李泌,你们分头巡察各军营。” 郭子仪等人领命而去。 李乾亲自巡察了十余处军营,所见情形大同小异,便不再继续巡查,而是返回陇西帅府筹备西进事宜。 安西都护府危在旦夕,唐军越早西进越好。李乾不敢有丝毫怠慢,日夜操劳。在他的调度下,帅府一片繁忙景象,吏员进进出出,川流不息,就连夜晚也是灯火通明。 很快,郭子仪、李光弼、李泌等人巡察归来。他们所见情形基本一致:将士们早已准备就绪,只待李乾一声令下。 “禀大帅,史思明率领范阳精锐已到!”裴厚进来向李乾行礼,高声禀报。 “史思明?”李乾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第295章 虎狼之师 安史之乱之所以得名,正是取自安禄山与史思明二人的姓氏。 若只有安禄山而无史思明,这场动乱便不会有个“史”字。由此可见,史思明同样是必须除掉的关键人物。 对史思明的大名,李乾早已如雷贯耳,却一直未曾谋面。如今终于要见到此人,李乾不禁心生期待,这位史思明究竟是何等模样? 安禄山虽骄横狡诈,善于阿谀奉承,深得李隆基宠信,但却精通兵法,治军严明。因此范阳军是当时唐朝少有的劲旅。 能与安禄山麾下范阳军相提并论的,除了龙武军外,恐怕只有王忠嗣的西北边军和安西都护府的嫡系部队了。其余军队,很难与之匹敌。 “走!去瞧瞧。”李乾也心生好奇,大手一挥,率先而行。 众将满怀期待,紧随李乾出了帅府。 李乾早已为范阳军指定营地,位于陇西城西北。他率领众将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隆隆!”还未抵达营地,便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蹄声传来,如闷雷般气势磅礴,令人震撼。 “不错!”李乾等人都是行家里手,一听这声响便知范阳精锐非同小可,齐声赞叹。如此一来,众将更加期待了。 随着距离拉近,视野越发清晰。只见一片旌旗的海洋,无数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朝着营地行进。 “旌旗严整,不愧是精锐!”李乾看在眼里,眼中精光暴射,大为赞赏。 “可惜了,安禄山怀有反骨。否则,他本可成为一代良将。”李乾沉吟片刻,“要不要设法收服他,让他不敢生出反心?” 安禄山虽是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唐朝衰败的根源,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才干确实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若能收服他,让他甘心为大唐效力,必将带来莫大好处。 “届时见机行事吧。”李乾调来安禄山本为除之后快,但亲眼见到范阳精锐的威势后,对其才干颇为欣赏,想法也有所改变。 随着视野更加清晰,只见范阳精锐一队接一队地开来。将士们身材高大,极其精悍,即便与龙武军相比也不逊色多少。 以李乾的眼光一看便知,范阳军是经过日夜操练的劲旅,否则不会有这般气势。 更难得的是,他们身上还带着一股杀气,一看便知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经历过无数厮杀。 自李隆基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唐朝边境日渐安宁。除西北和西域外,其他方向少有战事,唐朝即便想要练兵也难觅战场。 而安禄山驻守的范阳同样战事不多,很难练就真正的劲旅。安禄山便另辟蹊径,让麾下兵士一有机会就深入大漠,与胡人厮杀。 生还者记功,战死者只能认命。如此一来,范阳军想不成为天下少有的劲旅都难。 这种做法虽成效显著,却极其残酷。安禄山因此被斥为残暴冷血,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对他人指责置若罔闻。 此刻,范阳精锐盔甲鲜明,阵型严整,即便在行进间也丝毫不乱。进驻营地后,扎营过程有条不紊,未见丝毫混乱。 “不愧是精锐之师!”众将齐声赞叹。 李乾在众将簇拥下进入营地,只见安禄山领着一位身高八尺的壮汉快步迎来。 “参见大帅。”安禄山向李乾行礼,随即道:“史兄弟,快见过大帅。” 这位壮汉正是史思明。李乾仔细打量,只见其人身形高大却相貌平平,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然而他身上散发出的精悍之气。 他额头宽阔,面庞方正,浓黑的眉毛下,一双大眼转动间精光四射,宛若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极有神采。 “好一员猛将!”李乾暗自赞叹。史思明能成为安史之乱的第二号祸首,绝非偶然。 史思明同样在打量李乾,目光灼灼如毒蛇盯人,眼中带着桀骜不驯,甚至还有几分挑衅。 李乾虽名震天下,世人信服,但对从未谋面且性格倨傲的史思明而言,尚未对李乾产生多少敬服。 “你似乎不服气。”李乾淡淡说道。 “不敢。”史思明同样淡然回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如利剑交锋般令人心惊,一股莫名的压力骤然弥漫开来。 “史兄弟,休得胡言。”安禄山连忙轻声斥责。 “安禄山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史思明略带讥讽地回了一句。 “你......”若非两人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至交,仅凭这句话就足以让安禄山杀他千百回了。但敢在安禄山面前如此说话的,也唯有史思明一人。 “安禄山,不必多言。我知道他不服,自有办法让他心服口服。”李乾云淡风轻地一挥手,朗声道:“传令:全军集合。” 稍作停顿,转向安禄山道:“素闻范阳军乃天下劲旅,就让我见识见识他们的本事。” “即便你不看,他们也是了得的。”史思明又顶了一句。 众将正要呵斥,李乾挥手制止。他心中已有计较,不必在口舌上争一时长短。 “放心吧,大帅足智多谋,最擅驯服烈马。就算史思明再桀骜不驯,也逃不出大帅的手掌心。”郭子仪笑着安抚众将。 自结识李乾以来,郭子仪从未见过他解决不了的难题,即便是平定吐蕃这般艰难之事。 安禄山一声令下,范阳精锐迅速列阵。动作迅捷而有序,丝毫不乱,转眼间便结成严整阵势。 阵势一成,横成行竖成列,宛如铜墙铁壁,给人以不可撼动之感。 “这阵势比起龙武军也不遑多让。”李乾重重点头,大为赞赏。 “谢大帅夸奖。”安禄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龙武军乃唐朝最精锐之师,能与之相提并论,实乃莫大荣耀。 史思明昂首挺胸,面露得色,那神情仿佛在说:你总算还有点眼力。 李乾快步来到阵前,安禄山紧随其后。只见范阳精锐的目光都聚焦在安禄山身上,完全无视了李乾的存在。 这是李乾征战以来,首次被军队如此无视。 范阳精锐只听从安禄山的号令,即便是唐玄宗李隆基亲临,若无安禄山之命,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 李乾嘴角微扬,扫视着范阳精锐。其中不少胡人士兵神情倨傲,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本帅奉陛下旨意统领你们出征,击破大食。”李乾开始训话。 “......”一片寂静,范阳精锐没有丝毫反应。 若在其他军队,李乾如此训话必会引来震天动地的响应。这般毫无反应的场面,在李乾的军旅生涯中还是头一遭,令众将大为惊异。 “击破大食!”安禄山畏惧李乾,急忙挥臂响应,高声呼喊。 “击破大食!”范阳精锐爆发出震天吼声,声震云霄,连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不听号令?哼!”李乾心中冷笑,“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 李乾声调陡然提高,“你们一定很奇怪,我比你们中大多数人都年轻,为何能高居帅位,统领你们?我没说错吧?我有什么过人之处,你们马上就会见识到。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范阳精锐究竟有何了不起。” 他转身直视史思明:“久闻史思明武艺高强,身手敏捷。来,放马过来,让我领教领教。” “这可是你说的。”史思明眼中精光暴射。 第296章 铁腕立威 史思明作为范阳军中的头号高手,深受范阳军将士尊敬。李乾的挑衅让范阳军愤愤不平,甚至不顾军令,纷纷出言讥讽: “这姓李的狂妄自大,竟敢与史将军较量,是活腻了吗?” “史将军乃我范阳第一好汉,天下无敌,姓李的这是自取其辱!” “睁大眼睛看好,看姓李的怎么在史将军手下求饶!” 议论声嗡嗡作响,在范阳军看来,李乾必败无疑。 “闭嘴!”安禄山勃然大怒,一声雷霆般的呵斥让范阳军顿时噤声,个个面露惧色。 “无妨。”李乾制止安禄山,“是好汉还是孬种,比试见分晓。你们睁大眼睛看着,我是如何把你们心目中的第一好汉打得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史思明在范阳军中备受尊崇,从未有人敢将他与狗相提并论,就连他的顶头上司兼发小安禄山也不敢。 闻听此言,史思明勃然大怒:“姓李的,我不把你打得像狗一样求饶,我就不姓史!” “狠话分不出胜负,过来吧。”李乾对史思明勾了勾手指。 “看拳!”史思明双拳紧握,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变得异常冷静,宛如一头面对强敌的雄狮。 “不错!”李乾重重点头,大为赞赏。 史思明不愧是高手,情绪控制出神入化。前一刻还在暴怒,下一刻就冷静异常,这是历经无数战斗磨练出的可贵品质。 “看拳!”李乾右拳如出膛炮弹,直击史思明面门。 “呼呼!”拳风呼啸,如狂风掠过,尖锐刺耳。 “来得好!”史思明眼中精光暴射,毫不畏惧,右拳迎击而上。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只肉拳猛烈碰撞,如两枚炮弹相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好!”郭子仪、李光弼、李泌、安禄山及众将齐声喝彩。 虽未见胜负,但以他们行家的眼光,这一击便知是两位难得的高手交锋。 “啊!”一声惨叫从史思明口中发出。 “蹬蹬蹬。”史思明连退十余步,面容扭曲,满脸痛苦与难以置信,死死盯着李乾。 史思明平生与人比武无数,从未吃过如此大亏,此刻的震惊无以复加。 再看李乾,只是后退三步,轻松甩了甩手,笑道:“力气尚可,勉强够看。” 如此惊人的力道,在李乾口中竟只是“勉强够看”,这让鲜逢敌手的史思明难以忍受,脸色更加扭曲:“我只用了六成力。”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只用了五成。”李乾云淡风轻道,“我知你自负,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定不会用全力,故而我也未尽全力。” “当真只用了五成?”史思明难以置信。 “骗你又无好处,你身上的羊膻味那么重。”李乾轻蔑一笑。 “你......好!竟敢辱我!”史思明这次真怒了,大喝一声:“这次我不会再留手!” “正合我意。”李乾对史思明勾勾手指,“来吧。” 两人同时出拳,如四枚出膛炮弹,带起凌厉劲风。上次硬碰硬,这次亦然,他们都想在力量上决出胜负。 “砰!”一声比先前更响的巨响震彻全场。只见四只拳头如闪电般碰撞,拳风呼啸,刮得二人衣袂翻飞。 “啊!我的手!”史思明如被巨力抛出的石块般急速后退,面容扭曲,不住甩手。 史思明素以力大拳硬著称,平生从未在硬碰硬中落败。这次不仅输了,还输得如此彻底。他只觉双拳欲裂,双臂沉重如铅,再也抬不起来,仿佛已不属于自己。 “就这点力气?”更让史思明震惊的是,李乾一声轻蔑讥嘲,如闪电般追来。 其速度之快,竟比以敏捷著称的猎豹还要迅疾数倍。 此刻史思明已无还手之力,若被李乾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休伤我父!”斜刺里突然闪出一个壮汉,双拳如风,直击李乾面门。 出拳迅疾如电,身手确实不凡。 “老的不行来小的,又能奈我何?”李乾轻蔑之声未落,右拳已迎向来拳。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伴随着惨叫,来人如出膛炮弹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双臂软垂,面容因痛苦而扭曲。 “朝义!”来人正是史思明长子史朝义,也是范阳军中以勇猛闻名的好汉。没想到竟连李乾一拳都接不住。 “哪里走!”李乾追上,右腿如巨杵般横扫而来。 史思明哪里躲得开,被李乾一腿结结实实踢中,高高飞起。落下时又遭李乾右腿重踹臀部,再次飞起。 空中史思明如扑腾的老母鸡,上下不得,万分难受。最让他屈辱的是,李乾竟专踢他臀部,而且一踢再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踢屁股,任谁都难以忍受这份屈辱。可身在空中,躲无可躲,闪无可闪,只能硬生生承受。 李乾一腿接一腿狠踹史思明臀部,范阳军看得目瞪口呆,恍如置身天方夜谭。 在他们心中,史思明是高高在上的英雄,是令人仰望的勇士。谁曾想到,他在李乾面前竟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众人脸上的震惊逐渐转为惊惧,又从惊惧化作恐惧。每当李乾目光扫来,他们便觉如利剑剜心,不敢与之对视,慌忙躲避。 郭子仪、李光弼等将领眯着眼睛,看得津津有味。他们随李乾出生入死,深知其勇猛。史思明虽了得,却远非李乾对手。这般不自量力,纯属自讨苦吃。 “大帅......”安禄山看在眼里,惊在心头。 相识至今,他从未见过李乾出手,今日方知其勇猛远胜传闻,让他心惊肉跳,却又不得不为史思明求情。 “闭嘴!”李乾厉声呵斥。安禄山本就畏惧李乾,闻声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多言,紧抿嘴唇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李乾如此狠虐史思明,是要彻底震慑范阳军。这支以胡人为主的军队桀骜不驯,唯有吓破他们的胆,才能令其服气,做到令行禁止。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乾一腿接一腿踹着史思明臀部,连踢二三十下竟未让其落地,这般踹人的技艺已达骇人听闻的地步。 起初史思明怒不可遏,这辈子除了父母,还没人敢这般羞辱他。随后怒气渐消,生出几分惧意。再到后来,恐惧蔓延全身。 最后,他望着李乾如同见到恶魔般战栗。 史思明本也是个狠角色,此生杀人无数,死在他手上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已不知恐惧为何物。 然而此刻却不得不恐惧,因为他很清楚,李乾如此对待他,是铁了心要扫他颜面,必要时甚至可能取他性命。 这辈子,史思明头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竟是如此令人恐惧。 “饶命!”史思明惊惧交加,只得求饶。 “哼!”李乾冷哼一声。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大帅......”史思明也是个明白人,听懂李乾冷哼的含义,连忙改口称大帅。 “既知我是大帅,为何桀骜不驯,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就是你们胡人的作风,欺软怕硬,是吧?”李乾丝毫没有停脚的意思,反而踹得更狠了。 “啊!大帅,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帅神威凛凛,天下无敌......”情急之下,史思明将拍马屁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一连串谀词将李乾捧上了天。 “”哼!”李乾仍是一声冷哼,脚下丝毫不停。 “大帅,从今往后,史思明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史思明急了,忙不迭地表忠心。 “我要你的命何用?”李乾仍不停手。 “小的意思是任凭大帅差遣,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史思明小心翼翼地解释。 “砰!”李乾飞身而起,右脚重重踏在史思明胸膛上。史思明如推金山倒玉柱般砸向地面,尘土飞扬,整个人被深深嵌进土里,四仰八叉,灰头土脸。 “啊!”众将见状,无不骇然失色。 将整个人生生嵌进土里,这手功夫比打人杀人还要难上数倍,令众将不得不惊呼。 “噗噗噗。”史思明大口喷血,仿佛那不是鲜血而是清水般,一口接一口地喷涌,很快便将地面染红。 李乾面不改色,冷酷道:“念你初犯,略施小惩。若再犯,斩立决!” “谢大帅!”史思明一边狂喷鲜血,一边还不忘道谢。 “还有谁不服?”李乾猛然转身,面向范阳军,一声雷霆般的喝问震彻全场。 第297章 夺军 “还有谁不服?” 李乾的吼声如滚滚惊雷,远远传开,范阳军听得清清楚楚。那感觉如同雷霆在耳畔炸响,震得人头昏目眩,个个面色大变,惊骇万分。 李乾傲立场中,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杀气凛然。在范阳军眼中,他俨然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尊不可战胜的神魔,令人只能仰视。 倒在李乾脚下的史思明,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位范阳军中的头号好汉,武艺高强,身手了得,深受将士爱戴。 然而就是这样的英雄,在李乾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被狠虐一通后如死狗般趴在地上。谁还敢不服?谁还能不服? 范阳军不仅服气,更是惊惧交加,心中难安,一股沉重的压抑感充塞胸膛。 “这个,这个......”安禄山本就惧怕李乾,眼见其神威盖世,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想为史思明求情,却连话都说不利索。 “史思明,你不服号令,冲撞本帅,该当何罪?”李乾眼中精光暴射,盯着史思明厉声喝问。 对于军规,史思明再清楚不过。若李乾追究罪责,今日必受重罚。他慌忙道:“大帅,末将......”此刻的史思明狂傲尽失,从心底畏惧李乾,求饶的话说得结结巴巴:“还请大帅恕罪。” “军令如山,违令者必受严惩!”李乾面冷如铁,毫无怜惜之意。 史思明已半死不活,若再追究罪责,恐怕性命难保。但李乾毫不在意,史思明迟早要死,若现在毙命,反倒省去一番手脚。 “说吧,该当何罪?”李乾紧盯史思明,沉声逼问。 “杖责三十。”史思明万般不愿,却不敢不答。 “行刑。”李乾手一挥,几名龙武军上前将史思明从土中拖出,按倒在地,举起军杖就要责打。 龙武军对李乾佩服得五体投地,绝不会手下留情。军杖高高举起,眼看就要狠狠落下。史思明深知厉害,头皮发麻,急叫道:“大帅,大帅,末将有话说!” 不是拖延就是求饶,李乾毫无兴趣,手一挥,龙武军的军杖重重砸在史思明臀部。伴随着沉闷的着肉声,史思明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啊!” 惨叫声如夜枭啼哭,令人心悸。 这一杖打在史思明身上,安禄山却感觉如同重重砸在自己肥肉上,脸色骤变,连连后退,仿佛面对恶魔般恨不得逃之夭夭。 范阳军目睹此景,心惊胆战,这可是实打实的真打! “砰砰砰!”沉闷的军杖声接连不断,龙武军下手毫不留情。 “啊啊啊!”史思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凄厉异常。 然而才打了十几杖,史思明的惨叫声就越来越弱,最终低不可闻,彻底晕厥过去。 “大帅,饶了他吧。”安禄山强忍心惊,为史思明求情。史思明是他的发小,两人自幼光着屁股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实在不忍看他被活活打死。 “军法无情!”李乾的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 安禄山知道救不了史思明,不禁暗自埋怨:“史兄弟啊,你真是瞎了眼,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大帅。大帅一般不发狠,一旦发狠便是雷霆万钧,你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史思明虽已昏厥,刑罚仍在继续。范阳军看得心惊肉跳,却无一人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 “大帅......”史朝义吓得头皮发麻,冷汗涔涔,却不得不为父亲求情。 “你冒犯本帅,杖一百。”李乾的回答让他绝望。 军杖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即便是铁打的汉子挨上一百杖,不死也要脱层皮。龙武军如狼似虎般冲上来,将史朝义掀翻在地,抡起军杖狠狠砸下。 李乾在龙武军中如同神明,不容冒犯。史朝义不仅冒犯李乾,还敢动手,这让龙武军极为不满,下手格外狠辣,史朝义这罪可有得受了。 三十杖打完,史思明已去了半条命,如死狗般瘫软。李乾连正眼都懒得看,挥手让人架去医治。 史朝义虽是范阳军中少有的硬汉,却也扛不住军杖。挨了五十杖便昏死过去,打完时步了父亲后尘,半条命都没了,同样被架去医治。 处置完史氏父子,李乾满意地拍拍手,上前几步来到军阵前,扫视范阳军。只见将士们个个惊惧惶恐,先前的桀骜不驯早已不知去向。 军中不同情弱者,只尊重强者。李乾狂虐史思明,展现了强悍实力,让范阳军对他又惊又惧,更不乏尊敬与爱戴。 李乾坚持杖责史思明,是要立威,要展现一个“狠”字。因范阳军中多胡人,狂傲难驯,唯有表现得足够狠辣,让他们心惊胆战,才能令其遵守号令。 范阳军如此表现,证明李乾的举动正确无误,完全达到了预期目的。 “适才你们目中无人,不识本帅。现在,可认得了?”李乾声如洪钟,厉声喝问。 “大帅!”范阳军爆发出震天吼声,如万千惊雷轰鸣,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李乾侧耳作倾听状,随即脸色一沉,喝道:“没吃饭吗?声音跟蚊子似的!” “大帅!” “大帅!” 范阳军挥舞手臂,高举拳头,兴奋呐喊。 方才李乾训话时,他们视若无睹。此刻却个个欢欣鼓舞,兴奋异常。对此转变,李乾颇为满意,接着道:“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四个字:令行禁止!若有违者,定斩不饶!” “遵令!”数万范阳军轰然应诺,声如雷鸣。 “郭子仪。”李乾点将。 “末将在。”郭子仪上前一步,朗声应道。 “范阳军就交给你了。”李乾下令。 “大帅,不可!”安禄山急忙反对。范阳军是他耗尽心血训练的老底,岂甘心让郭子仪摘桃子。 “怎么?你想违抗军令?”李乾冷眼相视。范阳军虽蛮横,却是天下少有的精锐。若能掌控这支军队,对西征大有裨益,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良机。 “不是。大帅,末将对范阳军最熟悉......”安禄山急忙辩解。 “熟悉就能打胜仗?”李乾毫不留情地打断。若能借此机会夺取范阳军,安禄山即使想造反也失去了资本,这着实是一步妙棋。 “我我我......”一向能言善辩的安禄山此刻也结巴起来。 “就这么定了。”李乾大手一挥,转身离去。 众将紧随其后。安禄山呆立原地,李泌深知李乾用意,在他耳边轻声道:“安大人,也想尝尝军杖的滋味?” 安禄山想起史思明的惨状,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迈开双腿,肉球般滚着跟了上去。 回到帅府,李乾立于帅座前,众将分列两厢。扫视间见众将个个昂首挺胸,气势不凡,大为满意。 “安禄山,你的范阳军训练得不错,就是太野了,只听你一人号令,这可不好。”李冷着脸道。 “禄山有罪,禄山有罪。”安禄山以为李乾还在记恨,忙不迭请罪。 范阳军确实训练有素,是天下少有的精锐之师。但问题在于,他们只听命于安禄山一人,这让任何统帅都无法容忍,必视其为眼中钉。 “为使范阳军更能遵行号令,你就不再统领他们了,交给郭子仪吧。”李乾抛出一个诱饵,“此次西征,军中还缺一位监军。” “监军?”众将顿时竖起耳朵。 按照李隆基对李乾的放权,此次西征本不设监军,让李乾得以放开手脚行动,这是莫大的信任。当然,若李乾要任命监军也未尝不可,李隆基早已言明由他决断。 “安禄山,你可愿担任监军?”李乾问道。 “愿意,愿意!”监军之位仅次于李乾,实属高升,有着莫大好处,安禄山喜出望外。 监军虽地位尊崇,却无实权,尤其是在此次西征大军中,一切尽在李乾掌控之中。只要夺了安禄山的范阳军,即便他担任监军,也逃不出李乾的手掌心。 对安禄山而言,这已是天大的好事。李乾既已夺其兵权,让他手中无兵无将,即便被闲置也无可奈何。如今能当上监军,简直是喜从天降。 “就这么定了。”李乾挥手决断,“范阳军已到,全军集结完毕,我们准备西进。” “西进!” “西进!” 众将齐声怒吼,声如雷霆,气势磅礴。 第298章 西征前的部署 帅府内如同千百只蜜蜂振翅,嗡嗡声不绝于耳,众将欢欣鼓舞,高声喧哗。 “好了!”李乾一挥手,止住众将议论,“大军西进之前,需做调整与分派。后勤辎重一事,就交给李泌。” “遵令!”李泌虽年仅二十有余,却才华出众。将后勤重任托付于他,李乾十分放心。 “杜甫、高适、岑参,你们辅佐李泌。”李乾再度点名。 “遵令!”三人齐声应命,喜形于色。 最欣喜的当属杜甫。他原本穷困潦倒,困居长安多年,四处奔走却求助无门。自遇李乾后,一切焕然一新,不仅生活改善,更获得为国效力的机会,他自然倍加珍惜。 更何况,眼下是为击破大食而战,这是大唐男儿梦寐以求的壮举。杜甫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穷书生竟能参与其中,若非时机不对,诗圣真想赋诗数首以抒豪情。 “你们除了负责大军粮草军械输送外,还有一件要事。”李乾凝视李泌,“此次西征关系重大,大唐必将征服广袤领土。如此辽阔的土地需要治理,而且必须治理得当。因此需要文官,此事就由李泌统筹。” 征服土地并不能让唐朝真正强大,唯有将征服之地治理妥当,才能增强实力,越战越强,将这些土地真正融入华夏版图。 故而征服之后必行治理,这需要大量文官。至于文官来源,早已与李隆基商议妥当,唐朝正从全国各地遴选文官。只要李乾征服土地,这些文官便会迅速到位。 当然,这些文官需要有人统辖,治理事宜需要有人牵头。李泌政才卓著,是最合适的人选。 “谢大帅!”李泌昂首挺胸,眼中精光四射,振奋不已。 肩负如此重任,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可以预见,唐朝此次大举西进,以击破大食为目标。 所谓击破,就是要灭其国祚,即便不能完全灭亡,也要让大食一蹶不振,再难恢复。犹如汉朝击破匈奴,唐朝灭亡突厥和吐蕃。 若唐朝战略目标实现,疆域必将大幅扩展,至少增加万里之广。即便不能完全击破大食,也能从其手中夺取大量土地,数千里疆域已是板上钉钉。 只需歼灭西域的大食军队,大食在东方的守备力量就会大幅削弱,唐朝必能从其手中夺取大量土地,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此广阔的疆域交由自己治理,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李泌胸中豪气冲天,壮志凌云。 杜甫、高适、岑参等人亦是豪情满怀,振奋异常,人人眼中闪烁着精光。 “将后勤辎重与治理之事交给你们,我便可集中精力与大食周旋。大食之强,无需我多言。面对如此强敌,唯有集中全力,方有胜算。” “眼下,我们就来商议这一仗该如何打。”李乾示意众将落座。 众将纷纷就座,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他们深知李乾的作风,如此部署正是大战将至的征兆。每逢大战前夕,李乾都会听取众将意见,统一思想,达成共识,而后方才开战。 “此次西征关系重大,我以为绝不能放走西域的大食军队。”郭子仪搓着双手,一反常态地率先发言,显得异常兴奋,“大食数十万大军压境西域,既是对大唐的巨大威胁,又是天赐良机。我们必须趁此机会,一举全歼这支大食军队。唯有如此,方能取得最大战果。” “正是!”众将齐声附和。 “为全歼西域的大食军队,我军不能像以往那样分批投入,而要尽可能多地进入西域。最好全军齐头并进,如此才能对侯赛因·优福造成最大威胁,才能在他来不及反应时切断退路。”李光弼这时说道。 进入西域的最大难题在于交通不便,大军无法齐头并进,不能数十万大军同时压上,只能分批推进,这是自张骞通西域后的惯例。 若在平常时期,这并非问题,凭借唐军强悍战力足以解决。如唐高宗年间收复西域的大战便是如此行事。 然而眼下情形特殊,一是大食在西域军队众多;二是大食军队精锐善战,更有宗教信仰加持,战力恐怖;三是要想全歼西域大食军队,不使其逃脱。 综上所述,唐军必须尽可能多地出现在西域,最好能同时抵达,才能给侯赛因·优福以最大打击。 “可是西去西域道路不便,这该如何解决?”有将领蹙眉发问。 这是个千古难题,自古无人能解。众将目光齐刷刷聚焦于李乾身上,静待他的决断。 每逢遇到难题,众将总会将希望寄托于李乾身上,这已成为惯例。 “这确是千古难题,自张骞通西域以来无人能解,我也不能例外。”李乾接过话头,“但有一点诸位未曾提及,数十万大食军队散布在万里西域,并未集中一处。” “哦!”众将恍然大悟。 数十万大军分散在辽阔的西域,其实并不算多。只要大食军队没有集中,就给了唐军可乘之机。 “我仔细测算过,若三十万大军从河湟之地出发,经丝绸之路进入西域,需时一个多月近两个月。”李乾扳着手指细算,“三十万大军出动,粮草、辎重、军械、衣衫、战马、民夫等加起来更是庞大,能在两个月内进入西域已属难得。” 丝绸之路的艰险不言而喻,那是用尸骨铺就的商路。 “即便我们以最快速度进入西域,很难有战果,反而会遭受重大伤亡,因为这无异于添油战术。”李乾继续分析,“以侯赛因·优福的精明,绝不会给我们机会。只要我军前锋抵达西域,他必调集大军围堵,我们将陷入苦战。” “那该如何是好?”众将颇感无奈。 原本以为进军西域振奋人心,唐军一到便能击败大食军队。谁料细细剖析后方知困难重重。 “我决定兵分两路。”李乾走到地图前,右手在地图上指点,“郭子仪和李光弼率领二十万主力,从河湟之地出发,穿越沙漠西进,直取碎叶城。” “妙!”众将眼中精光闪烁,大为振奋。 既然丝绸之路无法让全军通过,穿越沙漠也是一条出路。沙漠辽阔无垠,再多的军队也能通过,只要应对得当便无问题。 “但从沙漠进军,辎重补给难以解决。”李泌颇为无奈。 向沙漠运送辎重千难万难,即便李泌有通天之能也难以做到。这点早在汉武帝击破匈奴时便已得到验证。 “这不成问题。”李乾笑道,“如今沙漠已是大唐疆土,这里的牧民听从大唐号令,我们可以征收牛羊。也可多带茶叶、丝绸与牧民交换。” 茶叶、丝绸是牧民生活必需品,且价值不凡。只需携带一些,便足以换取唐军所需辎重。 “妙!”众将齐声称赞,欢喜不已。 “我将率领余下十万大军,从丝绸之路进军,拖住侯赛因·优福。”李乾声调提高,“郭子仪和李光弼,你们多派斥候打探大食动向,是直取碎叶城还是途中转道,由你们临机决断。” “遵命!”郭子仪和李光弼两振奋异常,齐声领命。 第299章 血染于阗 于阗,这座安西都护府最东端的重镇,扼守着河西走廊的咽喉,是河湟之地进入西域的第一道门户。 若此镇失守,大食军队将长驱直入,毫无阻碍地通过丝绸之路深入河湟腹地。 如今的于阗早已不复往日安西重镇的雄姿。城墙残破不堪,东一段西一段地坍塌,几乎毁损殆尽。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整段城墙都染满了赤褐色的血渍,那是用无数鲜血浇铸而成的色彩,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每吸一口都仿佛在饮血,从口腔到肠胃都忍不住翻涌,强烈的呕吐感阵阵袭来。 城里城外,遍地都是尸体、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内脏,层层叠叠足有数尺之厚,景象骇人。鲜血已经无法渗入泥土,大地早已被血水和碎肉浸透,不再吸收任何液体。 于是鲜血汇聚成一片猩红的湖泊,在日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自大食进军西域以来,于阗就陷入了无休止的血战。 大食人如同疯魔般不计代价地攻城,而唐军则如铁桶般坚守。无论敌军如何疯狂冲锋,如何不惧生死,都无法攻克这座要塞。 唐军一次次击退大食军队的进攻,让敌人付出惨重代价。然而大食不仅没有停止攻城,反而攻势愈猛。 侯赛因·优福深知于阗的战略价值,这座要塞扼守河湟进入西域的咽喉,若不能攻克,就会成为唐军进军西域的桥头堡;若能被大食攻占,则不仅能切断唐军进入西域的通道,更能由此经丝绸之路直插河湟腹地,将战火引向唐朝内地。 正因如此,侯赛因·优福下令不计代价攻打于阗,务必在唐军到来前拿下这座要塞。他派心腹大将庞亚德主持战事,而庞亚德忠实地执行了这一战略意图,指挥大食军队前赴后继地疯狂进攻。 数月血战下来,唐军虽多次击退敌军,但伤亡惨重。 如今尚有战力的守军不足两千人,仅余三分之一。其余将士非死即伤,失去战力。更致命的是,城墙在大食铺天盖地的投石机攻击下已损毁殆尽,于阗的防御能力大打折扣。 尽管如此,唐军仍在奋起反抗,一次次击退大食的进攻。 “呸!”边令诚重重吐出口中的血水,用手抹去脸上的鲜血,露出五道指印下的肉色。他整张脸如同用血水洗过般赤红,配上那五道指印,活脱脱一尊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此时的边令诚仍在破口大骂,嘴唇沾满鲜血,鲜红一片,活像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狰狞可怖。 “大食狗杂种,有种再来啊!再来攻啊!你边爷爷在此,定将你们这些可恶的大食人杀个精光!” 作为安西都护府的监军,边令诚本是太监出身,嗓音本就异于常人,以尖细刺耳著称。此刻扯着嗓子咆哮,更是难听至极。 然而,唐军将士看在眼里,却欢喜不已,仿佛听到天籁之音般,人人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齐声欢呼:“监军威武!监军威武!” 唐军如此欢呼,是因为边令诚用行动赢得了将士们的爱戴。 边令诚在安西都护府任监军已有数载。他确有太监的通病,贪婪,有时会抢功,会睁眼说瞎话。 但尽管如此,他仍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监军,至少没有与高仙芝争权,更没有扰乱其指挥。 与后世那些唯利是图、不懂装懂、瞎指挥乱指挥的监军相比,他实在好得太多。 大食东进后,边令诚主动请命镇守一城,并立下誓言,若要破城,除非踏着他的尸体入城。 自大食东进以来,安西都护府上下同仇敌忾,无论将领校尉还是普通兵士,都一心求战,边令诚也不例外。高仙芝准其所请,将于阗交予他镇守。 起初,边令诚的到来让将士们多有微词,对他的命令多有抵触。因他以往口碑并不佳,要让将士们认可他,实非易事。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边令诚传下死命令:凡敢退后一步者,斩! 对此军令,将士们内心赞成,却仍不信边令诚真能做到......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边令诚做到了。 他亲自督战,冲锋陷阵,与大食军队肉搏,身负数十处创伤。最惨烈的一次,他失去了左臂。 在那场血战中,左臂被砍断的他毫不理会,挥着横刀继续与大食死战,极大激励了唐军士气。最终唐军气势如虹,将冲入城内的大食军赶出城外。 此战过后,唐军对边令诚心服口服,敬佩不已。理所当然地,边令诚成了于阗的主心骨。 为激励士气,边令诚不再搞特殊化,与士兵同吃同住,赢得了军心。 有士兵问他:“监军,以您的地位权势,完全不必如此,为何要这样做呢?” 太监当监军历来享有特权,大搞特殊化在军中司空见惯。边令诚放弃特殊权力,与将士同甘共苦,着实让人奇怪。 边令诚一巴掌拍在那士兵脑袋上,指着自己裤裆大骂:“老子这里没有那两颗蛋,可还有一根棍!大唐的好男儿,可以没有蛋,却不能辱没了这根棍!” 一席话引来轰然大笑,将士们对他的说法深表赞同。 国难当头之际,无论太监还是普通士兵,都是大唐的好男儿,都应当奋起反抗。 “监军,大食狗退了!大食狗退了!”将士们指着退却的大食军队,放声欢呼。 对于坚守于阗的唐军将士来说,他们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此刻已不敢奢望歼灭多少敌军,只求能守住这座孤城,为唐朝大军保留西域的桥头堡。 “我们打得漂亮!大食狗怕的就是大唐的好男儿!”边令诚右手高举,一拳狠狠砸向空中,气势惊人。 “大食狗怕我们!”边令诚的话极大鼓舞了军心,将士们放声大笑。 自大食进攻于阗以来,唐军多次击退敌军,让大食军队心生畏惧。这点,将士们心知肚明。 “但我得提醒你们,大食狗的进攻马上就会再来,切莫大意。”边令诚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吼,声音如同破锣。 “誓死抗击大食狗!”将士们爆发出震天的吼声。 边令诚打量着士气高昂的将士们,心如刀绞。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疲惫不堪的面容,虽然他们斗志昂扬,却掩饰不住极度的疲惫。 更令人痛心的是,这两千余名尚能作战的将士,没有一个完好无损,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断了腿,或是浑身创伤累累,整个人血淋淋的。 最致命的是,他们手中的横刀、陌刀已如锯齿般残缺不全,东缺一口西崩一块,破败不堪。其中还有许多已经断裂的兵器。 经过长达数月的惨烈厮杀,于阗贮存的武器早已用尽,将士们再无替换兵器,只能捡起这些残破兵刃继续战斗。 武器是将士们的第二生命,是于阗存续的保障。如今兵器破损至此,给守城平添无数困难。 即便如此,将士们仍未失去信心,仍在奋战,仍在厮杀。 “唐国人,受死吧!” 突然间,惊天动地的怒吼响起。只见大食军队挥舞弯刀,如猛虎下山般再次向于阗城发起进攻。 大食军队的冲锋如海潮般无情涌来,漫过城墙,从破损的缺口涌入城内。 “大食狗,受死吧!”唐军将士爆发出震天怒吼,挥舞手中兵器,义无反顾地迎向敌军。没有一丝畏惧,只有死战的决心和万丈豪情。 两军如两股汹涌的海潮轰然相撞,迸溅出无数血色浪花。 尽管大食军在人数、装备和体力上都占优势,却依然奈何不了唐军,被一点点赶出于阗城。 当这场厮杀结束时,地上的尸体、残肢、破碎的内脏和涌动的鲜血更多了。 但于阗城,依然在唐军手中。 城下,庞亚德骑在马上,马鞭直指城头,大喝一声:“进攻!” 大食军队爆发出震天吼声,挥舞弯刀,再次向于阗城发起冲锋,很快便漫过城墙。 第300章 大食军的黄金梦 在丝绸之路的出口处,一座绵延数里的营寨环绕着数百顶帐幕,宛如一道坚固的屏障。 这是庞亚德派驻此地的大食军营,三千守军驻扎于此,对于把守丝路隘口而言,这个兵力恰到好处。 营寨内,大食士兵正围着篝火烤制羊肉,阵阵肉香诱人垂涎。 “滋——”大士兵们美滋滋地品着香茗,一脸享受与欢喜。 “这茶真香!真好喝!”士兵们连声赞叹。 茶叶一直是丝路上的重要商品,在西方极受欢迎。 在古代,唐朝几乎是西方茶叶的唯一来源,占据了至少八成份额。因此,唐朝茶叶在西方久负盛名,大食士兵无人不晓。 只可惜往日茶叶价格昂贵,只有贵族才能享用,普通士兵连闻香都是奢望。 自从攻入西域后,情况大为改观。大食军队缴获了大量茶叶,士兵们终于有了口福,将品茶当作乐事。一有空闲,他们就会泡上一盅,尽情享用。 虽然不懂茶道,多是牛饮,但足以让这些视茶叶为奢侈品的士兵心满意足。 “唐国真是好地方啊,不仅茶叶多,佐料也丰富。加了这些佐料,烤肉香得让人流口水!”一个士兵翻动着烤架上的羊肉,赞叹不已,口水顺着嘴角直流。 “你存心诱惑我是吧?”火堆旁的士兵假装生气地抱怨,实在是香味太诱人了。 阿拉伯帝国由游牧民族发展而来,文明尚在草创阶段,远不能与唐朝相比。 唐朝的茶叶、丝绸和香料早已声名远播,但他们直到来到西域才真切体会到唐国物产之丰富。别的不说,光是各种佐料就让烤肉风味大变,香得让人馋涎欲滴。 如此一来,大食士兵们既享香茗,又品美味,仿佛过着天堂般的日子。 “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生活:有香茶,有美食,足矣。”许多士兵心满意足。 “瞧你们这点出息!”一个军官不屑地撇嘴,“告诉你们,我们还没真正进入唐国呢。现在吃的喝的,都是唐国人挑剩的。真正的唐国那是黄金国度,遍地黄金,美酒美食随处可见,华美的丝绸穿不完,细皮嫩肉的美人数不胜数!” “黄金国度!”士兵们爆发出阵阵哄笑,眼中尽是向往的光芒。 “黄金国度”的美名一直在西方广为流传,是吸引无数冒险者东来的主要动力。为此,许多西方人不惜踏上艰险旅程,只为一睹唐国风采,实现发财梦想。 亚历山大大帝的东征,本意就是要打到中国,寻找传说中的黄金国度。可惜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给错了地图,导致他误入印度方向。 在亚历山大大帝之后,无数人梦想着征服唐国,阿拉伯帝国便是其中之一。 近代西方大航海时代的开启,也正是为了寻找通往唐国的海上通道,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崛起阻断了陆上丝绸之路,使西方急需的茶叶、丝绸和香料难以抵达欧洲。 “你们知道唐国人有多少种烹饪方法吗?”军官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有哪些方法?”这个问题完全超出了大食士兵的认知范围,他们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睁大眼睛紧盯军官。 “煎、炸、爆、炒、溜、蒸、煮......”军官一脸得意,扳着手指如数家珍:“我听说的就有二十多种。” “二十多种?”士兵们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我们只会烤啊!” 大食人的饮食方式确实简单,主要以烤制为主。当然,现代中东人的烹饪方式已经丰富许多,比起阿拉伯帝国时期有了长足进步。 “要想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玩得好,就得打进唐国去。”军官趁机激励士气:“只要进入唐国,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就算梦想天上掉黄金,我保证美梦成真!想要美人?大把细皮嫩肉的美人任你挑选。想要美食?技艺高超的厨师随时为你烹饪。想要......” 军官越说越激动,满面红光,唾沫横飞,仿佛这些美梦已经成真。 士兵们听得心花怒放,个个做着白日梦,恨不得立即通过丝绸之路打进唐国,好好享受一番。 “唐国人来了!” “唐军打来了!” 突然间,尖叫声四起,此起彼伏。 “什么?唐国人来了?太好了!终于可以杀唐国人了!” “杀了唐国人,抢他们的茶叶、丝绸、香料!” “哈哈!终于有唐国人可杀了!” 大食士兵闻言爆发出一片哄笑,个个眼中闪着猎食者的光芒。 对大食东征军来说,杀唐国人、奴役唐国人本就是他们最期待的事。听闻唐军到来,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让人兴奋不已。 “穿上盔甲!挎好弯刀!背上弓箭!准备痛击唐国人!”军官声嘶力竭地呐喊,为士兵们鼓劲打气。 “杀光唐国人!”士兵们发出震天吼声,迅速披挂整齐,如旋风般冲出营栅,准备列阵迎敌。 对这些大食士兵来说,他们根本没把唐军放在眼里。虽然东征初期高仙芝曾歼灭数万大食军队,但并未伤及根本,他们早已将这段教训忘得一干二净。 自进入西域以来,大食军队自认为将唐军打得“落花流水”,迫使对方龟缩在安西四镇不敢出城,只能倚仗坚城死守。 这份“辉煌战绩”让大食军队倍感荣耀,很快便将昔日被唐军重创的教训抛诸脑后。 如今听闻唐军来袭,他们无不以轻蔑的口吻嗤笑:“送死的唐国人来了!” 尽管如此,大食军队仍展现出良好的军事素养,列阵迅捷如风。转眼间,一座严整的军阵已然成形,横竖成列,厚重如山岳,给人以不可撼动之感。 不愧是当时威名赫赫的精锐之师,灭国数十的劲旅! “隆隆!” 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中,一片“乌云”急速逼近,只见一队骑兵正朝大食军阵冲锋而来。 这支骑兵战马神骏,将士身材魁梧,骑在马上犹如移动的铁塔。他们身着明光铠,背负硬弓劲矢,腰悬横刀,如狂风般席卷而来。 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巨大的镜面,刺目的光芒让大食士兵几乎睁不开眼。 “这是哪支唐军?装备如此精良,骑术如此高超,身手如此了得!” 久经战阵的大食精锐以行家的眼光一眼就看出,这支来袭的唐军非同凡响,战力惊人。 “那又如何?能奈我何?”大食士兵依旧自信满满,认为即便这支唐军再厉害,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让大食军队困惑的是,这支唐军冲到近前后并未直接冲击军阵,而是兵分两路,从左右两翼包抄而过。 “他们想做什么?难道要包抄我们的后路?” “唐军将领是猪吗?难道不知道包抄该在敌军溃败时进行?只有那时包抄才能防止敌人逃跑,取得最大战果。现在还没接战呢,难道他以为安拉的仆人不会打仗?” 唐军的反常举动让大食士兵百思不得其解。 “陌刀!陌刀!” 然而下一刻,大食军队中尖叫声四起。只见一队不下千人的陌刀手,全身包裹在明光铠中,排着整齐的战阵,端着陌刀如泰山压顶般推进。 对唐军的陌刀战阵,大食军队再熟悉不过,深知其可怕威力。 莫说上千人组成的陌刀战阵,就是上百人的陌刀阵也如同绞肉机般不可阻挡。大食士兵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 很快,他们的预感就成为现实。陌刀手冲上前来,手中陌刀高高举起又狠狠劈下,无情地收割着大食士兵的生命。 尽管大食军阵厚重难撼,但在无坚不摧的陌刀战阵面前,却如纸糊般一击即溃,根本无力阻挡陌刀手的砍杀。 “撤退!撤回营地!”大食将领见势不妙,急忙下令撤退。 但为时已晚,迂回到后方的唐军骑兵挥舞横刀,从背后杀来,彻底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执行这一战的正是龙武军,唐朝最精锐的部队。在他们的猛烈冲杀下,大食军队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彻底击溃。 第301章 孤城血战 望着满地残肢断臂、破碎内脏和汩汩流淌的鲜血,将士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欢欣鼓舞。 此战作为大军西进的首战,告捷意义非凡。不仅是一场胜利,更对军心士气有着难以估量的提升作用。 “大食狗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 “区区大食狗算得了什么?我们一到,还不是灰飞烟灭?” 将士们握着滴血的横刀,兴奋得议论纷纷,尽情贬损着大食军队。 李乾闻言眉头一挑,笑道:“说得不错!大食狗岂是大唐好男儿的对手?只要我们一到,他们唯有灭亡一途。” 作为统帅,李乾知道大食军队还是有战斗力的,但为激励士气,只能如此表态。总不能说大食军队很强,你们太过骄傲。那无疑会打击军心士气。 “兄弟们,大食狗很好客,烤好了羊肉等我们来吃,可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意。”李乾顺手抄起一只羊腿,大口咀嚼起来。 大食军队烤好的羊肉、温好的美酒、泡好的香茗,还没来得及享用就成了唐军的战利品。 “呵呵!”将士们会心一笑,纷纷抓起羊肉大快朵颐,端起美酒畅饮,品着香茗谈笑。 正当众人享用之际,安禄山率部赶到,向李乾贺喜:“恭贺大帅旗开得胜,首战告捷!” 李乾指向羊肉:“你也尝尝。” 安禄山道谢后抓起一块羊肉大口咀嚼。 “首战告捷固然可喜,但切不可掉以轻心。”李乾保持清醒,“大食军队训练有素,战术先进,装备精良,更历经血火洗礼,战力极强,不可轻视。此战我们能速胜,主要在于大食轻敌,不将我军放在眼里。再者,我们出动的是清一色的龙武军,以大唐最精锐之师对付这些大食狗,若不能轻松取胜,龙武军就该全体自刎了。” 李乾分析得透彻,安禄山重重点头:“大帅英明。” “稍事休整后,我将率军直扑于阗解围。你率部火速赶往疏勒,以迅雷之势解疏勒之围。”李乾开始部署。 “大帅放心,安禄山绝不辱命。”安禄山小心翼翼试探道:“可否将史兄弟派给我?” 当日李乾在范阳军前将史思明狠揍至半死。经过多日调养,史思明虽未完全恢复巅峰状态,但已可出战。 安禄山与史思明是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交情深厚,故而对史思明格外关心,想将他纳入麾下。 “准了。”李乾爽快答应。史思明和安禄山都是待除之患,但在除掉之前不妨物尽其用,毕竟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谢大帅!”安禄山喜出望外。 稍事休整后,随着李乾一声令下,唐军兵分两路:李亲率一军直奔龟兹,安禄山则与史思明一同驰援疏勒。 ---------------- 于阗城下,连绵不绝的帐幕构成大食军的营地,一座接一座的帐篷望不到尽头,宛如一片白色的海洋。 于阗作为唐朝在西域的战略重镇,具有极高价值。若不能攻克此城,侯赛因·优福不敢放手东进。因于阗扼守丝绸之路咽喉,大食若要东进必走此路,此城便成关键据点。 为此,侯赛因·优福派心腹大将庞亚德前来攻城。 庞亚德是难得的良将,善于用兵。受命后火速赶至于阗,发起猛烈攻势。然而唐军守如铁桶,无论他如何进攻都无法破城,令庞亚德倍感恼火。 虽连攻数月未克,庞亚德却深知于阗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加之唐军精锐善战,这是其优势。 但于阗也有致命弱点,被围孤城,援军不至,每战死一人就少一分防守力量。因此庞亚德不顾伤亡,轮番进攻,打算以巨大代价消耗守军,最终攻克城池。 不得不说,庞亚德的判断准确。在他指挥下,大食军经过数月猛攻,唐军已被消耗殆尽,眼下仅剩千余人尚有战力。 而且这一千余唐军个个疲惫不堪,人人带伤,坚持不了几天。 鏖战数月终见胜利曙光,庞亚德长舒一口气,下令对于阗发起不间断进攻,无论白昼黑夜,都要如海潮般猛攻,让唐军疲于应付。 唐军不得休息,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要不了几天,于阗必将陷落。 “呸!”边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疲惫至极,喘息如雷。他抹去脸上血水,骂骂咧咧:“该死的大食狗,好恶毒,竟想累死我们!” 骂得没错,庞亚德正是打算累死唐军。 既然强攻不下,就利用兵力优势不断进攻,让唐军不停厮杀。唐军杀一个,大食就来一双;杀一双,就来两双,看唐军有多少力气可耗。 就算唐军是铁打的,连续厮杀几天几夜,总会力竭吧? “累死!累死也好!”边令诚露出森白牙齿:“杀大食狗累死的,我们赚了!一人杀十几二十个大食狗,值了!” 他挺起胸膛,昂起头颅,自豪道:“自古以来,杀敌累死者不多,我们有幸成为其中一员。弟兄们,这是我们的荣耀!” “大唐万岁!”将士们尽管疲惫不堪,仍放声呐喊。 边令诚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坎上。自大食攻城以来,将士们哪天不在血战?活下来的这些唐军,最少也斩首十级以上,伤敌更是不计其数。 正所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照这样算来,他们已经赚了十几个,最多的甚至赚了数十个。 有如此辉煌军功,即便战死,也值了,无憾了! 庞亚德顶盔贯甲,身如铁塔般端坐战马之上,虎目圆睁,死死盯着城墙上的惨烈厮杀。 唐军虽已疲惫不堪,却人人视死如归,勇猛如虎。大食军队虽是生力军,竟也抵挡不住,被唐军从城中硬生生逼退。 “强弩之末!”庞亚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大手一挥,厉声喝道:“进攻!” 一队大食军队挥舞弯刀,咆哮震天:“杀光唐人!杀光唐人!” 破城在即,大食军队士气如虹,如旋风般冲至城下,从破损的城墙缺口涌入城内,与唐军展开殊死搏斗,一步步蚕食着城池。 唐军虽已力竭,随时可能倒下,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气势,人人怀必死之心,挥舞残破兵器,与大食军队血战到底。 尽管唐军勇猛无比,终究已是强弩之末。不少将士兵器挥到中途便软软倒地,他们是活活累死的。 累死的唐军越来越多,不出半日就已阵亡五六百人。原本就不多的守军,经此损耗,仅剩七八百人仍在苦苦支撑。 更致命的是,大食军队如潮水般不断涌入城中,不给唐军丝毫喘息之机,分明是要将他们活活累死。 “完了,完了!”边令诚仰天长叹,“我们的援军为何还不来?” 坚守数月,他们最期盼的就是唐朝援军。然而盼星星盼月亮,始终不见援军踪影。 不仅没有盼来援军,局势反而越来越危急。在这城破人亡之际,边令诚最渴望的就是援军,哪怕只是看到援军的影子也好。 但现实残酷,援军无望。边令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唐军高声喝道:“弟兄们:大食狗已破城,于阗守不住了!你们怕吗?” “不怕!”唐军齐声呐喊,但因嗓子早已喊破,声音嘶哑微弱。 “我们是大唐的好男儿,无愧于此称号!我们用热血与生命铸就了大唐男儿的威名!”边令诚右手指向正在进攻的大食军队,“看看我们脚下,踩的是他们同伴的尸骨!我们杀敌无数,我们是大唐的好男儿!是大唐的英雄!” “在这城破之际,让我们最后一次用鲜血与生命,为大唐尽忠!” “大唐万岁!” “大唐万岁!” 将士们挥舞手臂,高举拳头,仰天咆哮。尽管声音微弱,气势却惊天动地。 “杀!”边令诚一挥手中半截横刀,率领剩余唐军,义无反顾地冲向涌来的大食军队。 两军即将碰撞的刹那,变故陡生。 “大唐万岁!”震天的战号骤然响起,惊天动地,连大地都在颤抖。 第302章 绝处逢生 于阗城危在旦夕,大食军队如潮水般涌进城来。边令诚率领的唐军虽已疲惫不堪,随时可能倒下,却仍一往无前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大食士兵眼中闪着凶光,挥舞弯刀如凶神恶煞般冲来,准备将这些顽抗的唐军尽数歼灭,彻底夺取于阗城。 眼看两军如惊涛骇浪即将相撞的刹那,变故突生。一声惊天动地的战号直冲云霄,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大唐万岁!” 这战号来得突然,雄浑有力,分明出自千军万马之口,绝非眼前这几百疲惫唐军所能发出。 正在冲锋的大食军队和唐军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循声望去,表情各异。 大食军队满脸疑惑,个个茫然:“哪来的唐军?” “怎么可能还有唐军?” 而唐军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个个欣喜若狂,振臂欢呼:“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对唐军而言,这熟悉的战号无疑就是援军到了。自大食围城以来,他们历经艰苦卓绝的战斗,无时无刻不盼着援军。在漫长的等待中几乎绝望,以为此生再也等不到援军。 谁曾想,在这最后关头,援军真的来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让他们恨不得放声高歌。 更让他们欣喜的是,从这声势就能判断援军规模不小。 在城破之际,在最后的冲锋路上,在绝境之中,突然得到如此喜讯,唐军激动难抑,热泪长流,呜咽哭泣。 “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一波接一波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原本沙哑、早已嘶哑的嗓子,竟奇迹般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实在是一大奇观。 “该死的!”庞亚德浓眉紧锁,破口大骂:“该死的唐军!偏偏这个时候到!” 眼下正是大食军队最后一次攻城,以唐军的疲惫状态,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只需半个时辰,就能全歼于阗守军,将这座重镇收入囊中。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唐朝援军赶到,让庞亚德倍感憋闷,比吃了苍蝇还要难受。 他扭头循声望去,只见远方一条“水线”正急速涌来,线条优美流畅。 “水线”上方,还有一朵巨大的垂的乌云,黑压压的给人沉闷的压抑感。 “隆隆!”闷雷般的蹄声传来,如巨锤砸在心头,令人心惊。 “水线”越来越近,化作一片汹涌的海潮,波澜壮阔,汪洋恣肆,势不可挡。 无数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舒展如画,上面的“唐”字格外优美,格外有气势。 一面帅旗在众多旗帜中格外醒目,上书一个苍劲的“李”字。 “李?唐朝有姓李的名将吗?”庞亚德心中疑云大起,眉头紧皱,苦思冥想却想不起唐朝有哪个姓李的名将。 作为阿拉伯帝国征服唐国的先锋,庞亚德对唐朝情况了如指掌,却从不记得有哪位姓李的名将。 “李靖早已去世,唐国再无名将姓李,这会是谁呢?”庞亚德百思不得其解。 不仅庞亚德好奇,城中的边令诚也在纳闷:“是谁挂帅?大唐没有姓李的名将啊。若是姓王,必是王忠嗣,可姓李的又会是谁呢?” 李乾离开西域时不过是个校尉,虽然这两年战绩显赫,声望日隆,边令诚也不敢想象他能成为数十万大军的统帅。 在他想来,能与大食决战的主帅至少也该是三五十岁、久负盛名的老将。 就这样,边令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哪个姓李的名将挂帅。 “弟兄们,我们的援军到了,报仇的时候到了!杀光大食狗!”边令诚一声咆哮,奋勇当先,挥舞着半截横刀冲向大食军队。 “杀光大食狗!”此刻的唐军人人振奋,如同注入强心剂般,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奇迹般涌现出强大力量,如生力军般挥舞残破兵器,如猛虎下山般扑向大食军队。 冲锋威势如泰山压顶,势不可挡。 与此同时,庞亚德大吼道:“快!杀光唐军,夺下于阗!” 作为难得的良将,庞亚德深知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在唐朝援军解围前夺下于阗城。否则一旦唐朝大军杀到,冲入城内解围,他就前功尽弃了。 当机立断,庞亚德又增派三千人加入攻城战。 “其余人,随我来阻挡唐军!”庞亚德很清楚,眼下首要任务不是打败唐朝援军,而是争取时间攻城。只要拿下于阗,再腾出手来与唐朝援军决战,届时便无所畏惧。 一声令下,大食军队开始列阵。这支精锐之师训练有素,虽事发突然却丝毫不乱,有条不紊地快速成阵。 只要大食军队列成阵势,就能与唐朝援军一较高下。 然而庞亚德的设想注定只能是幻想。 李乾身着明光铠,端坐战马之上,右手一挥,唐朝骑兵应声而出,如旋风般向大食军队发起攻势。 “隆隆!”雷鸣般的蹄声惊天动地,马蹄踏处烟尘弥漫。唐朝骑兵握着手弩,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大食军队。 “咻咻!” 骤然间,尖锐的破空声响成一片,刺耳欲聋,让人耳鼓生疼。 空中突然出现密集的弩矢,如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向大食军队笼罩而去。 “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正在列阵的大食军队顿时陷入混乱,列阵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咻咻咻!”第一轮弩矢刚过,第二轮弩矢的破空声又起,又是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向大食军队笼罩而去。 在唐军骑兵一轮又一轮的弩矢洗礼下,大食军队伤亡不断攀升,阵形越来越混乱,列阵的可能性大幅降低。 “该死的!”庞亚德盯着唐军骑兵的手弩,眼中既有羡慕,若阿拉伯大军能装备如此精良的手弩该多好;在手弩的压制下,大食军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挨打。 终于,唐军冲入弓箭射程。庞亚德长舒一口气,大声下令:“弓箭手准备!放!” “咻咻!”强劲的破空声响成一片,空中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箭网,向高速冲锋的唐军罩去。 阿拉伯帝国能迅速崛起,其征服速度如旋风般迅猛,正是凭借着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战法先进且信仰忠诚的强大军队。 箭术是阿拉伯军队的基本要求,人人练就一身过硬本领。这一轮齐射威力惊人,丝毫不逊于唐军。 “叮叮叮!” 然而让庞亚德郁闷得想要撞墙的是,密集如蛛网的箭矢射在唐军骑兵身上,只是奏响了一曲优美的金属撞击乐章,对唐军的杀伤却十分有限。 无他,只因这支冲锋的唐军骑兵正是龙武军。人人身着明光铠,这种当时世界上最顶尖的铠甲防御力极强,箭矢根本破不了防。 阿拉伯军队的箭矢射在明光铠上,除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只剩一溜火星,若在夜晚,必定璀璨夺目如烟花绽放。 只可惜这是白天,看不到这绚丽的一幕。 “龙武军!是该死的龙武军!”庞亚德当然知道这支唐朝最精锐的部队。方才心急未曾注意,此刻看得分明,这才恍然大悟。 面对龙武军,庞亚德有如狗咬乌龟,无处下口。 龙武军全身钢铁包裹,如同移动的铁甲怪兽。 莫说箭矢,就是阿拉伯弯刀砍在上面,也不过留下一道划痕、一声脆响和一溜火星罢了。要想伤到龙武军极为困难,除非使用重型棍棒或强弩等强力武器。 只有龙武军打阿拉伯军队的份,而阿拉伯军队只能眼睁睁看着。 很快,龙武军冲至近前,先用马槊捅刺,随即拔出横刀砍杀。这种战斗完全不对称,龙武军占尽优势,迅速击穿大食军队的防线,直向于阗城门冲去。 第303章 铁壁刀阵 “龙武军,果然名不虚传!”庞亚德望着被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的阵势,不禁由衷感叹。 虽久闻龙武军威名,但这却是他平生首次与这支传奇部队交手。一番交战下来,龙武军强悍的战力让他震惊不已。 龙武军的进攻犀利无比,仅一个冲锋就冲垮了大食军队的阵势。虽然大食军队尚在列阵,战力未达巅峰,但这丝毫不能减损龙武军的威名。 要知道,大食军队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而庞亚德更是难得的良将,其麾下战力非凡。即便如此,竟连龙武军一个冲锋都抵挡不住,这在庞亚德的军事生涯中尚属首次。 庞亚德身经百战,并非每次都能以堂堂之阵对敌。 在列阵途中遭袭的情况在其征战生涯中并不少见。以往遇到这种情况,获胜的总是他;如今却首次尝到败绩。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很清楚唐军的典型战术,先以强弩远程射杀,制造伤亡扰乱阵型;再以陌刀战阵近身砍杀,进一步摧毁敌军有生力量;待敌军即将溃败时,才出动骑兵切断退路,给予最后一击。 而这次龙武军的进攻竟省略前两个步骤,直接以骑兵冲锋就将其军队冲得七零八落,足见其战力之强悍。 “快,拦住他们!”庞亚德很清楚李乾的意图。一上来就派出龙武军冲阵,是为了解于阗之围,让龙武军入城支援。 虽然唐朝援军到来对庞亚德构成巨大威胁,但他并非没有机会。 只要挡住唐军,集中兵力攻城,以边令诚那支疲惫之师,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拿下于阗。 一旦于阗到手,就能给唐军制造巨大困难。李乾将不得不攻城,届时大食军队可依托城墙固守,再集结大军里应外合,甚至可能重创乃至全歼李乾大军。 庞亚德的盘算很正确,但让他气愤的是,一时之间竟调不出军队拦截龙武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冲向于阗城下。 变起仓促,唐朝援军来得突然,事先毫无征兆。直到唐军兵临城下,庞亚德才发觉,连列阵的时间都没有。 更何况,李乾岂会给他拦截的机会?在龙武军身后,铺天盖地的唐军步兵正发起第二轮进攻,庞亚德不得不全力应对,根本无法分兵拦截。 “快!拦住他们!守住城门,别让唐国人冲进来!”在城内攻打边令诚的大食军队见龙武军如旋风般冲来,立即明白其意图,当即分兵前往城门固守。 只要守住城门,就能挡住龙武军。只要龙武军不能冲进城内,他们就有机会歼灭边令诚所部。 “弟兄们,龙武军来了!我们冲上去,打开城门,接应龙武军进城!”边令诚岂容大食军队得逞?挥舞着半截横刀,嘶声怒吼,率领仅存的唐军如狂风般扑向城门。 “龙武军来了!”唐军将士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人人激动难抑,仿佛已经取得了天大的胜利。 龙武军作为唐朝最精锐的部队,在唐军将士心中犹如神祇般神圣。 他们久闻其名却从未得见,如今不仅亲眼目睹龙武军驰骋战场,更是为解他们之围而来,怎能不令他们兴奋激动? 原本就士气高昂的唐军将士,听闻龙武军到来,更是将一分力气当作十分使用,挥舞着残破的兵器,狠狠向大食士兵招呼。 一人拼命,万夫莫挡!边令诚率领这支残军竟爆发出令人震惊的战力,如猛虎下山般势不可挡。大食军队虽是生力军,装备齐全,却难以抵挡,很快就被唐军击退。 “冲!打开城门!”边令诚一刀劈翻一个大食士兵,如疾风般冲向城门。 唐军如旋风般紧随其后,迅速冲到城门边。不需边令诚下令,将士们七手八脚开始打开城门。 “轰隆隆!”城门缓缓开启,很快便洞开无阻。 “大唐万岁!”震天的战号声中,龙武军如溃堤潮水般涌入城门,向大食军队席卷而去。 龙武军手中横刀高高举起,对着大食士兵狠狠劈下。 “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大食军队岂是龙武军对手?节节败退间,地上很快便铺满了尸体。 “杀!杀光大食狗!”边令诚望着潮水般涌进的龙武军,欣喜若狂,挥舞着残破横刀就要继续冲锋。 然而他才冲出两三步,便摇摇欲坠,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监军!”唐军将士大惊失色,以为边令诚战死沙场。 “呼噜噜!”回答将士们的却是边令诚响亮的鼾声,如九天雷鸣般震得人耳鼓生疼。 “呵呵!睡着了...睡着了好啊。”将士们发出会心的笑声,放下心来。他们也想继续冲锋报仇,却同样摇摇晃晃地栽倒在地,打起震天的呼噜。 转眼间,地上就躺倒了一大片将士,每个人的鼾声都比雷霆还要响亮,脸上却都带着欣慰的笑容。 “杀!杀!杀光大食狗,为弟兄们报仇!”睡梦中,将士们仍在呓语,不时挥舞手臂,做出劈砍动作。 “他们太累了!”龙武军将士看在眼里,感慨万千,举起横刀向他们致敬:“弟兄们放心睡吧!报仇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龙武军的攻势更加凶猛,劈砍更加凌厉。 “咚!咚!” 就在龙武军冲进城的同时,一阵惊天动地而又富有节奏的声响传来,如九天雷鸣般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庞亚德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骤变。 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无数回的庞亚德,胆量可谓顶天。要想让他变色震惊,可谓难如登天。然而眼前景象,却让他不得不震惊失色。 因为他看到了一片明晃晃的刀光,这是由数千把陌刀组成的陌刀战阵。 陌刀战阵,乃唐朝最犀利的进攻利器,具有排山倒海之威。一旦发动,势不可挡,便是大山巨岳也能劈开,这是历经无数战争验证的真理。 在唐朝陌刀战阵面前,突厥、高丽、契丹、吐谷浑、吐蕃乃至大食,都曾吃过大亏。 突厥、高丽、契丹、吐谷浑、吐蕃更是因此被灭国。这些国家和部落的覆灭,与陌刀战阵的锐利有着莫大关系。 陌刀战阵一旦展开,数百上千、甚至数千上万把陌刀排着整齐的战斗队形推进,犹如一堵明晃晃的刀墙在移动。 无论挡在前面的是人是马,只要是血肉之躯,都不可能抵挡得住。 天宝初年,大食曾两度进攻安西都护府,均被唐军大败。 大食军队之所以败得如此惨烈,与陌刀战阵有着莫大关系。虽已过去数年,大食军中仍在流传着关于陌刀战阵的恐怖传说。 在陌刀战阵面前,精锐的大食军队薄如纸张,根本不堪一击,唯有被屠杀的份。 上百把陌刀组成的战阵已威力惊人,但尚可抵挡。而上千把陌刀组成的战阵,便是千军万马也难以抵挡。 而眼前的陌刀战阵,竟有不下三千把陌刀,其威势令人心悸。 三千把陌刀组成的战阵,正面宽达数里。明晃晃的陌刀如一面面闪亮的镜子,组成一面硕大无朋的镜墙,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骇人听闻。 陌刀手身着重甲,手握陌刀,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前进,杀气腾腾,犹如一只只钢铁怪兽,而他们手中的陌刀便是最锋利的獠牙。 陌刀手后方,紧握横刀的刀手严密护卫着他们的安全。 陌刀战阵两翼,则由精锐骑兵组成的战阵护卫。即便庞亚德想要攻击陌刀战阵的两翼,也绝无可能。 “陌刀战阵!是陌刀战阵!” 尽管大食军队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不乏勇气,但乍见陌刀战阵,也不禁倒吸凉气,阵中响起一阵骚动。 “该死的陌刀战阵!”庞亚德没少与唐军交战,深知陌刀战阵的可怕。此刻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迸出,眼中满是凝重与忌惮。 第304章 交锋 “列阵,准备迎战!” 庞亚德终究是庞亚德,虽心惊胆战,却仍不乏应战的勇气。 他深知陌刀战阵的恐怖威力,但要他不战而退,那是绝无可能,这绝非他庞亚德的作风。 “列阵!列阵!”一道道军令传下,大食军队急忙整队。 李乾根本不给庞亚德列阵的机会,直接命令陌刀战阵压上。 陌刀战阵已近在眼前,列阵已然来不及。庞亚德当机立断,大声下令:“弓箭手准备!放!” “咻咻!” 骤然间,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无数箭矢如巨网般从天而降,将陌刀战阵完全覆盖。 “啊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有唐军被射死射伤。 伤亡主要来自护卫刀手,他们穿戴的并非明光铠,防护能力较差,难免出现死伤。 至于陌刀手,他们的铠甲防护极佳,虽不及龙武军,却也相差无几。每个陌刀手都是千挑万选的大力士,个个都是宝贝,自然要重点保护。 朝廷在他们身上投入重金,将他们打造得如同钢铁怪兽,根本不惧弓箭。 “可惜了,这是解围之战,否则不会有如此伤亡。”听着将士们的惨叫声,李乾深感惋惜。 他率军匆匆赶来解于阗之围,强弩这一大杀器无法派上用场,不能进行远程打击,否则大食军队必将遭受重创。 强弩虽威力无穷,是冷兵器时代的终极武器,但过于笨重,更适合堂堂之阵的对决,在这种紧急解围战中很难施展。 因此,这种伤亡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弓箭手,放!”李乾一声令下,紧随陌刀战阵的弓箭手开始发威,对大食军队进行远程压制。 瞬间无数箭矢如雨点般向大食军队倾泻而去。 “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大食士兵中箭者不计其数,死伤惨重。 然而让李乾无奈的是,弓箭手数量太少,无法形成压倒性优势。 “放箭!快放箭!”庞亚德一眼看穿,大声下令用箭雨压制唐军。 在弓箭对决中,唐军弓箭手数量不足,处于劣势,伤亡不断攀升。 然而陌刀战阵却丝毫不乱,在李乾指挥下保持着整齐的战斗队形,步步逼近,即将进入肉搏阶段。 望着刀光闪烁的陌刀战阵,庞亚德额头冷汗直冒。以他的谋略,本应采取游斗战术,与陌刀战阵保持距离,消耗陌刀手的体力,待其力竭时再决战。这是对付陌刀战阵唯一正确的方法。 但让庞亚德抓狂的是,眼下根本无法采用这种战术。若采取游斗,必将失去攻占于阗的最后希望。 一旦游斗,就等于将城下阵地全部让给李乾,唐军可以从容调兵收拾城内大食军队,重新掌控于阗。 不用想也知道,李乾领的只是唐军前锋,后续还有无数唐军正在赶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军优势将越来越大,对庞亚德更加不利。 因此,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唐军主力赶到前决一死战。若能击败唐军最好,即便不能,也算尽了最大努力。 “杀!冲上去,杀光唐人!”庞亚德猛地拔出弯刀,手腕一振,划出一朵漂亮的刀花。 “杀光唐人!”大食士兵爆发出震天怒吼,挥舞弯刀如狂风般冲来。 大食士兵眼中闪着厉芒,精神抖擞,打量唐军如同猎人审视猎物。 虽然知道陌刀战阵厉害,但他们缺乏庞亚德的远见,不知其无解之处。 然而他们从不缺乏勇气,只要军令一下,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会冲锋。 更不用说,自进入西域以来,他们从未与唐军正面交锋过,只是攻打据城固守的唐军,这让很是不爽。如今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杀光大食狗!” “为弟兄们报仇!” 唐军毫不示弱,爆发出惊天怒吼。 两支冲锋的大军如两股惊涛骇浪,气势磅礴,互不相让,都想压倒对方。 三千把陌刀高高举起,明晃晃的刀身在阳光下闪耀,令人胆寒。 终于,两支高速推进的军队轰然相撞,迸溅出无数鲜血。一片血浪骤然形成,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赤红,妖艳夺目。 这是一幕惊心动魄的奇观! “噗噗!”血肉砸落的声响如同魔法般,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瞬间铺满了残肢断臂、破碎内脏、四分五裂的碎肉,还有汩汩流淌的鲜血。 在两军相撞的刹那,原本高高举起的陌刀如惊雷闪电般狠狠劈下,威势骇人。 这一劈之下,正在高速冲锋的大食军队,无论人马,皆被陌刀“肢解”,变得支离破碎,再无完整形态。 即便是他们的内脏,也被陌刀劈得粉碎。 即便侥幸未被陌刀劈碎,也会被人脚马蹄践踏成泥。 他们身体涌出的鲜血,将大地染成一片赤红。 眨眼间,地面上已形成一个巨大的血湖,破碎的肉糜在其中载沉载浮,乍看如同恶魔肆虐的修罗场。 原本冲在最前方的大食士兵如同中了魔法般凭空消失,只剩下一片空地。若非地上的血肉证明他们曾经存在,定会让人以为是安拉将他们召唤而去。 仅这一次碰撞,大食军队就付出惨重代价。反观唐军,伤亡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陌刀劈砍后,能侥幸冲过的大食士兵少之又少。即便逃过陌刀的致命打击,等待他们的却是刀手高举的横刀。 一阵横刀挥下,这些幸存者也都死得不能再死。 陌刀战阵在冷兵器时代堪称无解,正面硬撼绝无胜算,此战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成百上千的大食士兵瞬间殒命,就连绞肉机也没有如此效率! “该死的陌刀!该死的唐人,竟有如此魔鬼般的武器!”庞亚德看得真切,心中滴血,破口大骂。 “杀!”然而庞亚德仍大声下令,命大食军队继续冲杀。 这种结果本在他预料之中,并不意外,只是让他愤怒不已。 “来多少,杀多少!”对于庞亚德的反应,李乾毫不意外,这早在他的算计之中。 以庞亚德的性格,若稍挫即退,那就不配为庞亚德。率领大食军队再度杀来,才是他应有的反应。 “杀光大食狗!” “”为弟兄们报仇!” 唐军喊杀声震天,精神抖擞,狠狠砍杀。 “杀光唐人!” 大食军队作为历经战火洗礼的精锐,虽杀伤力不及唐军,却毫无畏惧,奋勇冲杀,与唐军战作一团。 “骑兵,出击!”庞亚德大手一挥,大食骑兵从两翼向陌刀战阵侧翼发起进攻。 “隆隆!”大食骑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身经百战,更有世界闻名的阿拉伯战马。这一冲锋起来,声势惊天动地,如旋风般直扑陌刀战阵两翼。 “好优良的战马!不愧是世界名驹!”看着高大神骏的阿拉伯战马,李乾眼中放光,艳羡不已。 李乾右手一挥,唐军骑兵迎击而上,双方杀作一团。 唐军虽装备精良,远胜大食军队,但兵力不占优势,远远不及大食军队。正是凭借巨大的兵力优势,庞亚德才敢放手一搏。 两军一时难分胜负,你来我往厮杀不休。 “隆隆!”陡然间,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蹄声响起,一支唐军从东方杀来。 第305章 击败庞亚德 “该死!竟然还有援军!” 尽管庞亚德早有预料唐军会不断增援,但当这支骑兵在关键时刻出现时,仍让他郁闷不已,忍不住破口大骂。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庞亚德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命令大食军队前去拦截。 大食军队反应迅速,命令一下,立即有一支部队迎上前去拦截。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支赶来的唐军全是骑兵,数量不下三千人,而且个个身着明光铠。 拥有如此强悍的防护力,大食军队迎上去,被一个冲锋就冲得七零八落,根本拦不住这支铁骑。 明光铠作为当时世界上最顶级的铠甲,拥有卓越的防护能力。身着明光铠的骑兵根本无需防守,只需挥舞横刀对着大食士兵猛砍猛杀即可。 这支骑兵冲破大食军队的拦截,直扑大食中军而去。 原本两军正处于胶着状态,杀得难分难解。这支骑兵的加入让大食军队再也抵挡不住,开始出现混乱。 混乱往往是溃败的开端。李乾岂会错过这等良机?他右手紧握长枪,率领亲卫直取庞亚德。 虽然有了这支骑兵的增援,让大食军队出现混乱,但要彻底击溃他们仍非易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取庞亚德,让他无法指挥军队。一旦大食军队群龙无首,对唐军将大有裨益,李乾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活捉庞亚德!”李乾手腕一抖,长枪如奔雷闪电般刺死一名大食士兵,大声喝道。 “活捉庞亚德!”亲卫们爆发出震天的吼声。 “唐国人,你姓甚名谁?”庞亚德眉头一挑,怒不可遏,一拍马背直冲李乾而来,大声喝问。 李乾作为后起之秀,虽是唐朝新近崛起的名将,声名显赫,但庞亚德并不认识他。 “我乃李乾。庞亚德,快快下马受缚!”李乾挺着长枪,直取庞亚德。 “李乾?”庞亚德终于想起来了,安西都护府确实有李乾这号人物,号称安西第一猛将,连著名的陌刀手李嗣业都不是他的对手。 “听说你是平定吐蕃的监军,立下大功了。”庞亚德打量着李乾,不住摇头,惋惜道:“太儿戏了!你太年轻了!” “哈哈。”李乾仰天大笑,语带讥嘲:“庞亚德啊庞亚德,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庞亚德疾冲而来,大声喝问。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李冷冷道:“想我华夏地灵人杰,英才辈出。莫说我已二十有余,就是十岁童子亦不乏英雄人物。” “十岁的英雄?”庞亚德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嘴角一咧,满脸讥嘲。 “甘罗十二为相,霍去病十八岁出击匈奴,二十岁独当一面,大破匈奴。一生六击匈奴,最后一次统兵封狼居胥,成为千古传奇。”李乾眼中精光暴射:“而我年方二十三,比霍去病还年长几岁。你竟不知此事,真是孤陋寡闻。” “真有这等事?”庞亚德惊疑不定。 虽然他对唐朝情况颇为了解,但毕竟不是学者,不了解华夏历史,所以一脸难以置信,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看枪!”李乾不再多言,手中长枪如毒蛇出洞,直取庞亚德胸口。 “来得好!”庞亚德也是猛将,毫不畏惧,举棍相迎。 “呛啷啷!”如惊雷炸响的巨响震得人耳鼓轰鸣,隐隐作痛。 附近正在厮杀的两军不约而同停手,扭头盯着李乾和庞亚德。 两人交手的动静太大,让这些厮杀中的将士不得不停手观战。 “好力气!”庞亚德胯下战马承受不住,不住悲鸣,连连后退一丈多远才勉强停住。 “力气不错!”李乾的战马也不住后退,退了近一丈距离方才停住,同样悲鸣不已。 两人如斗鸡般相互瞪视,谁也不让谁。 “杀!”突然之间,两人同时大吼,一夹马腹,如狂风般冲向对方。 “啊!”枪棍同时递出,却再无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唯有庞亚德的惨叫声。 因为李乾枪到中途突然变向,对着庞亚德胸口狠狠砸去。 庞亚德虽是难得猛将,武艺高强,力大过人,方才与李乾硬碰后已知其力气不小,本想再比力气,却没想到李乾根本无意与他比拼力气,而是中途变招直取要害。 若这一枪扎中胸口,庞亚德不死也得重伤。好在他临危不乱,侧身一闪,虽躲过了穿胸之厄,肩头却被刺中,疼得他惨叫出声。 “你卑鄙!无耻!不是说好比力气吗?”庞亚德这辈子受伤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想到竟被李乾刺伤,顿时怒火中烧,厉声指责。 “庞亚德啊庞亚德,这可是战场,谁与你比武?你不是精通我们的兵法吗?难道忘了''兵不厌诈''的道理?”李乾语带讥讽,满是不屑。 “看枪!”李乾手中长枪高高举起,如铁棍般朝庞亚德狠狠砸下。 “呼呼!”枪未至,劲风先到。庞亚德只觉泰山压顶,忙举棍相迎。 “呛啷啷!”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庞亚德又是一声惨叫,手臂发麻,铁棍脱手飞出,虎口迸裂,鲜血飞溅,疼得他不住甩手。 李乾手中一轻,枪杆应声而断,裂为两截。 “你骗人!刚才没用全力。”庞亚德这才惊觉,自己的力气与李乾还有不小差距。 “废话!不知道什么叫试探吗?一上来就用全力的那是蠢货。”李乾冷笑。 庞亚德力气本不小,与李乾相差无几。但他中了李乾的算计,肩部受伤实力大减。此番李乾全力出击,他自然抵挡不住。 庞亚德当机立断,拨转马头,转身就逃。他心知再战下去不是死就是被俘,见势不妙立即逃命。 “哪里走!”李乾将断枪杆狠狠掷向庞亚德,一夹马腹紧追不舍。 “拦住他!”庞亚德大吼,命亲卫上前阻挡。 其实不需他下令,亲卫们早已涌上前来,截住李乾去路。 李乾抡圆断枪杆,大开大阖,狠砸猛打。亲卫们触之即伤,碰之即亡,死伤惨重。转眼间,李乾已冲出重围,继续追击庞亚德。 “活捉庞亚德!” 唐军见状士气大振,爆发出震天吼声。一分力气化作十分,手中横刀砍得更狠,如虎入羊群般疯狂砍杀。 反观大食军,因主将败逃而士气大挫,军心不稳,出手不再狠辣有力。原本的混乱迅速扩大,很快演变成大乱。 庞亚德有心指挥军队,但李乾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吓得他只有逃命的份。 无法指挥的大食军群龙无首,唐军趁机猛攻,很快将混乱演变成溃败。先是小规模溃退,很快发展成大溃败,最终全线崩溃。 “逃啊!快逃啊!”大食士兵纷纷逃命。 “杀光大食狗!”唐军如打了鸡血般从后追杀。 第306章 西域首捷 接下来的战事已无悬念。在庞亚德被李乾追得只顾逃命的情况下,大食军队失去指挥,被唐军趁势全线击溃。 庞亚德虽不敌李乾,但李乾要想生擒或斩杀他也非易事。 毕竟那是庞亚德无论智谋、身手、勇气还是胆识都属一等。李乾能将他追得仓皇逃命,已属难能可贵。 眼见无法擒杀庞亚德,李乾当机立断放弃追击,转而指挥唐军全力追杀溃败的大食军队。 战果往往不在酣战时产生,而最大收获常来自于追击阶段。眼下大食军已溃败,正是获取最大战果的良机,李乾自然不会错过,立即指挥唐军展开追杀。 须知此时当尽最大可能歼灭大食军队,唯有如此才能为接下来的大战创造有利条件。 在李乾指挥下,唐军如惊涛骇浪般追击大食军队,一路追杀上百里,直到将大食军杀得溃不成军,李乾才下令停止追击。 追杀过程中,唐军虽取得辉煌战果,但大食军队表现出的勇气令人钦佩。 即便在被追杀之际,大食军仍败而不乱,尽可能组织反击。只要给一丝机会,他们就会扭头对唐军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这是一支极其难缠的军队,其难缠程度远超吐蕃军队。 依李乾之见,吐蕃军队虽战力不俗,但与大食军相比相差甚远。即便是墀德祖赞的亲卫,也难与大食军媲美。 无论训练、装备还是战阵经验,吐蕃军队都相形见绌。更何况大食军还是一支拥有坚定信仰的军队,他们信奉安拉,以圣战为荣,为了信仰可以奉献一切,包括生命。 尽管如此,大食军遇到的是唐军:在训练、装备、战阵经验和信仰方面都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大唐万岁!”追杀结束后,唐军欢欣鼓舞,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人人喜形于色。 望着遍地尸骸,李乾长舒一口气。此战胜利对唐军士气有着极大的提振作用,对接下来的大战意义重大。 “打扫战场。”李乾一声令下,拨转马头向于阗驰去。 一路驰回,但见处处尸横遍野,惊马奔逃,牛羊散落,还有大量肉干和美酒。唐军的缴获注定丰厚,尽管统计数字尚未出来,李乾已可肯定这点。 “参见大帅!”李乾赶到于阗城下,只见边令诚喜形于色,上前行礼。 “监军辛苦了!”李乾打量边令诚的模样说道。 再看他身后那些仅存的于阗守军,李乾飞身下马,向众人鞠躬,哽咽道:“弟兄们,你们都是好样的!不愧是大唐的好男儿!” “呜呜!” 一片哭声响起,边令诚等人个个掩面而泣,激动难已。数月苦战的艰辛与牺牲,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热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激动时。此刻,将士们心潮澎湃,正是挥洒男儿泪的时刻。 哭泣稍止,边令诚打量着李乾问道:“大帅,接下来如何行动?是否立即解龟兹之围?” 龟兹作为安西都护府驻地,由高仙芝坚守,是大食重点进攻的目标。侯赛因·优福亲自坐镇指挥,不破龟兹誓不罢休。 因此龟兹处境比于阗更加艰难,越早解围越好。 边令诚的话道出了所有将士的心声,众人无不睁大眼睛注视着李乾,等待他的命令。 “呼——”李乾长吸一口气,缓缓道:“龟兹危急,解围刻不容缓。然而眼下并非最佳时机,需暂缓行动。” “大帅!龟兹危在旦夕,高都护盼援军如盼星辰,怎能暂缓?”边令诚急得大声叫嚷。 “正是!”一片附和声响起,将士们纷纷赞同。 龟兹的危急人尽皆知,当下最紧要之事就是立即解围。李乾却要暂缓行动,让将士们怎能不心急如焚?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也是我的心情。但作为大军统帅,我不得不慎重行事。”李乾理解他们的急切,耐心解释道:“暂缓解围有几个原因:一是我们的援军尚在途中,目前到达西域的兵力仅三万人。二是在龟兹城下集结的大食军队数量庞大,侯赛因·优福林的中军就在龟兹。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即使赶去也无法解围,反而会遭到大食军队猛攻,很可能付出惨重代价。” 西域沙漠不便于大军行进。正因如此,李乾才命郭子仪和李光弼率二十万大军从沙漠西进。 即便如此,李乾率领的十万唐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到,仍需十天半月之久。 截至目前,抵达西域的唐军不足三万人。李乾分出一部分兵力由安禄山率领前往疏勒解围,手中真正能调动的兵力仅剩两万余人。 以这点兵力与侯赛因·优福林的中军交战,想要解龟兹之围无异于痴人说梦。 侯赛因·优福林作为大食的东方总督,从默默无闻的奴隶成长为东方总督,其才华非同小可,岂能小觑? 更何况他的中军驻扎在龟兹,拥有近二十万精锐。 若李乾率领眼下这两万唐军前去解围,无异于自投罗网。不仅解不了龟兹之围,还会遭到侯赛因·优福林的猛烈进攻,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虽然李乾一战解了于阗之围,那是凭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庞亚德一个措手不及。庞亚德在唐军突然袭击下来不及列阵。 若给他时间整军列阵,此战不会如此顺利,必将持久鏖战,需待后续唐军赶到才能解围。 可一不可再,这种突袭战术只能使用一次。庞亚德逃回后,侯赛因·优福林必定得知唐军援兵已到,一定会做出相应部署。 在失去战役突然性且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李乾不可能解龟兹之围。 唯有等待后续唐军赶到,方能解围。 “大帅言之有理,但龟兹该怎么办?”边令诚忧心忡忡地问道。 将士们不再指责李乾,而是认同他的分析,但目光仍集中在他身上,静待他拿出对策。 “诸位放心,高都护身经百战,智谋超群。他与侯赛因·优福林多次交手,从未吃亏。虽然龟兹情势危急,但我相信他一定能坚持住。”李宽慰将士们。 高仙芝作为一代名将,威震西域,与侯赛因·优福林交手多次从未落败。以他的才干,相信龟兹虽危仍能坚守。 “不需要太久,只需再坚持数天即可。”李乾对高仙芝充满信心。 “高都护确实从未吃过亏。”安西都护府的将士们对高仙芝有着极大信心,深知其能力,相信他定能坚持。 “禀大帅,战果清点完毕。”十几名将领喜形于色,快步而来,远远就嚷道:“大捷啊大捷!缴获无数!” “呵呵!”唐军来得突然,打了庞亚德一个措手不及,大食的物资基本全成了唐军的战利品。尽管将士们早料到这个结果,听到消息仍欢喜不已。 “详细说说。”李乾要听具体数字。 “牛羊肉干不计其数,详细数字一时难以查清。斩杀大食敌军上万。缴获帐幕数千顶。”一名将领咧着大嘴禀报:“最令人欣喜的是,缴获七千多匹大食战马。那可是个头高大的阿拉伯战马啊!” 阿拉伯马是世界闻名的优良战马,其品质甚至超过漠北战马,也就是说优于唐军现有战马。 一次性缴获七千多匹,这在唐朝历史上还是头一遭,让将士们怎能不欢欣鼓舞? 第307章 李乾的大计划 于阗虽已收复,但城墙损毁严重,军民第一时间便投入了重建之中。于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便唐朝已击退大食,此地也非重建不可,因其扼守丝绸之路咽喉,绝不可失。 援军的到来解了于阗之围,令全军士气大振。重建工作如火如荼,人人奋勇,皆以一分力作十分用,一派热火朝天之景。 然而帅府之中的气氛却截然不同。李乾伫立于一幅巨大的军用地图前,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他身后,边令诚与一众将领也个个神情凝重,望着李乾的背影欲言又止。 自于阗解围之后,李乾安排好各项事务,便来到帅府站在这幅地图前,沉默凝视。 如此情形,令边令诚等人既惊讶又不安,想劝又不敢贸然开口。 “大帅,大帅。”边令诚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唤道。 “嗯。”李乾回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有事?” “大帅,您已连续察看数日,还望保重身体,稍作歇息。”边令诚连忙劝道。 “不累。”李乾干脆地回绝了他的好意。 “大帅,援军已陆续抵达数万,我们是否该筹划进军龟兹,解其围困?”边令诚硬着头皮,终于提出当前最紧要之事。 龟兹已被围困数月,战事艰难,日夜盼望着援军。如今唐军既已集结,解围之事确应提上日程。 “是啊,大帅!”众将纷纷附和,解龟兹之围正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解围?”李乾低声重复,却摇了摇头,“何必急于一时?” “大帅,龟兹危急,日夜盼援,我们既已抵达于阗,怎能不解围?”众将再难按捺,齐声追问。 若非此话出自权重位高的李乾之口,他们几乎要斥为糊涂之言。 “来,你们都过来,靠近些。”李乾朝众人招手。 众将上前围拢,立于李乾身后,面露不解。 李乾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龟兹的位置,沉声道:“如今的龟兹,已聚集了大食不下二十万兵力。若此时贸然解围,必是一场恶战。即便成功,我们也将付出巨大代价。” 更何况,侯赛因在兵力上仍占绝对优势,规模数倍于唐军。若正面强攻,唐军注定代价高昂。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大帅,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出兵啊。龟兹坚守数月,何等壮烈!若不相救,岂不寒了全军将士的心?”众将虽明白李乾的顾虑,却仍坚持立即解围。 李乾微微颔首,对众将之言表示赞同,继而沉声道:“付出代价尚在其次,关键在于,即便我军在龟兹城下击退大食,也因兵力有限难以展开有力追击,从而错失歼敌良机。”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继续说道:“侯赛因·优福此番东征所率数十万大军,实乃大食在东方的精锐主力。若能将其全歼于西域,则石国、安国、怛罗斯、撒马尔罕乃至呼罗珊一带,兵力必将空虚。” 数十万大军绝非小数,纵使阿拉伯帝国疆域辽阔、兵多将广,如此规模的军队也寥寥无几。若真能一举歼灭,自中亚至呼罗珊的广袤土地上,大食防线将形同虚设。 “届时,我军挥师疾进,直插大食腹地,自西域出发,经石国、安国、怛罗斯、撒马尔罕,直至呼罗珊,一路几无强阻。其中战略之利,不必我多言。”李乾声调微微扬起,透着几分锐利。 呼罗珊地处中东,原为波斯旧疆。若真能全歼侯赛因大军,则自西域至波斯故地的万里疆域,大食守军必然薄弱。唐军西进,几可长驱直入。 如此宏图,纵使一向沉稳的李乾,言及此处也不禁心潮澎湃。 “大帅,此计甚妙!”边令诚本就尖细的嗓音此时更显激昂,几如夜枭长鸣。 “妙!妙!妙!”众将亦纷纷称叹,人人圆睁双目,紧握双拳,振奋难抑。 如此战略前景,任谁思之都不免热血沸腾。 “谋划虽好,执行却难。”李乾却于此时轻叹一声,如一盆冷水浇醒了众人。 “大帅,此话怎讲?”众将一时愕然,无不紧盯李乾,生怕漏掉一字。 全歼大食主力之利显而易见,李乾却言只能空想、难以施行,怎能不叫人困惑? “全歼大食军队的最佳地点,正在龟兹。”李乾沉声道出关键,“而要达成全歼,眼下便不可急于解围。” “大帅的意思是……以龟兹为饵?”边令诚与众将顿时醒悟,齐声发问。 “正是。”李乾重重点头。 “这……”众将一时语塞。 以龟兹为饵,若能全歼大食数十万大军,自是千古良机。一旦功成,唐军西进之路将畅通无阻,直抵大食腹地。 然而,要让苦守数月的龟兹继续充当诱饵,众将情感上实难接受。援军已至,却要坐视孤城继续被围,谁能坦然? “大帅,龟兹还需坚守多久?”边令诚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也正是在场所有将领的心声,众人无不屏息凝神,静待李乾的回答。 “少则一月,多则两月。”李乾眉头紧锁,声音沉重。 “这么久?”若只是再守十来天,众将尚有信心。但一两个月之久,就连李乾自己,也心中无底。 “大帅,为何需如此长的时间?”边令诚再度追问。 众将同样心中困惑,纷纷凝神静听。 李乾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屈指细数道:“侯赛因·优福此番东征,虽率数十万大军,但眼下聚集于龟兹的不过半数,其余兵力仍散布西域各处。 若此时我们急于求成,即便歼灭龟兹城下之敌,仍无法全其功于一役,另一半大军见势不妙,必四散溃逃。届时我们要在万里西域追歼残敌,岂是易事?” 他话音落下,帅帐中一片寂静。众将皆知李乾所言确是实情。一旦龟兹主力被歼,分布西域的大食军必定闻风而逃。二三十万溃军若退守中亚,凭险据守,将来必成唐军心腹大患。 更何况西域地域广袤、人烟稀少,唐军长途追击,无异于大海捞针,几无可能。 “大帅,该如何才能让大食军队尽数汇集?”边令诚凝神思索,出声询问。 “此事倒也不难。”李乾右手重重按在地图上的龟兹,“我们暂不解围,而是陈兵龟兹外围,与侯赛因·优福交锋数阵,连胜几场。届时他压力倍增,自然会将散布西域的军队尽数调来,我们要的,就是他全军集结。” “此计甚妙!”众将纷纷称是。 “不仅如此,”李乾沉吟道,“只要我军主力现身龟兹,侯赛因·优福定会不惜一切寻求决战。若能歼灭我军,他便可长驱直入河湟,兵指长安,这等良机,以他的精明,绝不会放过。” 李乾所率援军堪称大唐半壁兵力,若遭歼灭,则河湟空虚、长安危殆。如此巨大的诱惑,侯赛因·优福必然全力一搏。 “侯赛因·优福,他休想得逞!”众将切齿怒骂。 “自我军压上、接战数场,至侯赛因调集全军,一来一去,恐需近两月时间。”李乾紧锁眉头,“高都护能否坚守至此,我也难以预料。” 帐中一时寂然,无人敢断言。 可以想见,一旦唐军主力逼近,侯赛因为争取主动,必会疯狂加强攻势,企图尽快拿下龟兹。 届时高仙芝面临的困境将更为严峻。而为诱敌集中,李乾又不能全力救援,一切重担,尽压在高仙芝肩头。 “放出飞鹰,传讯高都护:尚能坚守几时?”李乾沉吟片刻,令道。 第308章 针锋相对 龟兹。 大食军队正如狂潮般向龟兹城发起猛攻,攻势排山倒海,士卒不顾死伤、前赴后继,俨然一副不破城池誓不罢休之势。 持续数月的血战,已将龟兹城墙浸染成一片深褐,那是层层鲜血反复浇凝的痕迹。城下尸骸堆积如山,层层叠叠,早已难以计数。 原本大食军的进攻尚属有序,虽持续不断,却远不似眼下这般疯狂。这一切的改变,始于三日前庞亚德带回的消息。 此事还需从三日前说起。 当时,侯赛因·优福正在帐中凝视地图、沉思战局,亲卫忽然入帐禀报:“大人,庞亚德求见。” “庞亚德?”侯赛因·优福略显诧异,“莫非他已攻下于阗?” 庞亚德奉命攻打于阗,侯赛因一直期盼他能传来捷报,自然首先往这方面设想。 然而亲卫的回应却令他大为失望。见亲卫吞吞吐吐,侯赛因低沉一喝:“说!” 仅一字,却如惊雷炸响,亲卫浑身一颤,慌忙回话:“大人,庞亚德……败了。” “败了?”侯赛因眉头陡然扬起,如利剑出鞘,威势逼人,“休得胡言!庞亚德率数万大军攻于阗,纵使不克,也断无败理。” 庞亚德是他心腹爱将,所率兵力数倍于于阗守军,侯赛因实在难以接受其败绩。 “千真万确……”亲卫急忙确认。 “唐人的援军到了?叫他进来。”侯赛因才略超群,一经断定庞亚德兵败,瞬间推知缘由。 亲卫应声而去,很快引庞亚德入帐。 “唐人援军有多少?”侯赛因眉头紧锁,目光仍落在地图上。 脚步声沉重,只见庞亚德浑身浴血,仿佛刚从血海中走出,往日雄风荡然无存,只剩一身疲惫,宛如斗败之禽。 “庞亚德,你怎么了?” “怎会伤成这样?” “是谁伤的你?” 帐中诸将纷纷惊问。庞亚德乃大食著名猛将,武艺高强、勇冠三军,竟重伤至此,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侯赛因蓦地转身,虎目如电,落在庞亚德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诧。 他太了解庞亚德了,那是一员真正的悍将,竟被伤至如此地步,即便城府深沉如他,也几乎难以不动容。 “见过大人……”庞亚德拖着伤躯上前行礼,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咳嗽,鲜血自嘴角涌出。 “直说吧,”侯赛因直奔主题,“唐人援军到了,主帅是谁?” “唐人的援军?”帐中众将顿时恍然。 若非唐朝援军赶至,绝无人能伤庞亚德至此。众将恍然大悟之余,不禁对侯赛因·优福洞察细微的过人智谋深感钦佩。 “回禀大人,是李乾。”庞亚德深知侯赛因才智超凡,对此并不意外,高声回答,只是声音发颤,不时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李乾?那是何人?” “从未听闻。你们可知道这号人物?” “莫非唐国已无人可用?竟派这等无名之辈前来。” 众将对唐军将领素有了解,却对李乾一无所知。李乾乃近两年方才崛起的新锐,他们所知仍限于旧日名将,自然不识此人。 “李乾?”侯赛因·优福眉头一蹙,略作沉吟,问道:“可是那位曾东赴长安的校尉?” 侯赛因与诸将不同,他关注军情更为周密详尽,竟连李乾这名原安西都护府中的小小校尉也了如指掌。 “大人明察。”庞亚德难掩惊讶。 “听闻此人勇猛异常,号称安西第一猛将,连李嗣业亦非其敌。看来传言不虚,否则也不会将你伤至如此。”侯赛因重重颔首,下令道:“详细报来。” 这便是侯赛因·优福的过人之处,他能由庞亚德伤势推断出李乾所为,其智谋确非常人可及。 庞亚德领命,将战况一一道来。他本就善于陈述,此刻条理分明、叙述清晰,片刻间便将经过说得明白透彻。 “竟如此厉害?”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难以置信,张口结舌,半晌无言。 他们太清楚庞亚德的实力,这位阿拉伯帝国闻名的勇士武艺高强、骁勇善战,竟在李乾手下不过数合便惨败至此,令所有人震惊不已。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之声。以庞亚德之勇尚不敌李乾,若换作自己迎战,又将如何?众将越想越觉寒意彻骨。 “好,好,好!”然而出乎众人意料,侯赛因·优福竟轻击手掌,连声赞好。 “大人,李乾虽勇,却太过年轻。如此年纪便统帅大军,唐国皇帝用兵儿戏!”有将领对李嗤之以鼻,“不过一介莽夫罢了。” “住口!”侯赛因沉声一喝,众将顿时噤声,再不敢妄议李乾。 “我提醒诸位,李乾是我们真正的劲敌,绝不可轻视。”侯赛因眼中锐光迸射,肃然道,“你们只看见他重伤庞亚德之勇,而我看到的,是他排兵布阵之能,此人用兵如神,实乃行家里手,万万不可小觑。” 侯赛因·优福的眼光果然独到。他所在意的并非李乾的勇武,而是其兵法谋略。 为将者再勇,于大战中所能发挥终究有限;用兵之道,方为决胜关键。这正是侯赛因·优福一贯的洞察力,总能直指要害。 侯赛因目光扫过众将,见他们仍面带疑色,便提高声调说道:“既然你们还不信,我便让你们明白,李乾是何等不容小觑的对手。若由你们指挥解于阗之围,会如何用兵?” “你们必会集结重兵,至少三万以上,强攻于阗,我说得可对?” 众将纷纷点头称是。 侯赛因眼中锐光更盛,继续说道:“而李乾却反其道而行之,仅率一万兵马便敢直冲庞亚德大军,解于阗之围。他先是派出龙武军强行冲阵,以精锐战力打乱庞亚德的部署;再以陌刀战阵正面迎击,死死咬住敌军。待唐军后续援兵赶至,战局顿时扭转,最终大破我军。” 他略作停顿,沉声问道:“你们从中看出了什么?我看出的,是精心布局与精准的战场把控。” 众将仍有些茫然不解。 侯赛因这时道破关键,“这说明李乾早便已谋划好解围之策。若仅止于谋划,倒也不足为惧;但真正令人惊讶的是他对整个战局的掌控力,他能精准调度各部,完全依照计划投入战场,分毫不差。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谋划,人皆可为。古来多少奇策妙计,却因执行不力沦为纸上空谈。 而李乾不仅能谋,更能将谋略彻底贯彻,使整个战局完全按他的意志推进,这等才能,实属罕见。 “古今以来,善谋者不乏,善战者亦有,然既能深谋远略,又可精准执行者,万中无一!”侯赛因肃容道,“李乾,正是这样可怕的对手。” 帐中一片寂静,众将皆默然无声。 “庞亚德,”侯赛因转而宣布处置,“你兵败丧师,军法不容,杖责十棍。” “十棍?如此之轻?”众将再度愕然,面面相觑。 侯赛因一向军令如山,执法无情,无论何人违令,定严惩不贷。以庞亚德此败,即便不处斩,也当重惩,仅杖十棍,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 “大战在即,岂可自损将领?庞亚德已身受重伤,不能再加重刑罚。”侯赛因只淡淡解释一句。 “大人,请下令发兵,趁唐军立足未稳,一举歼之!”众将齐声请战。 “不可!”侯赛因却断然拒绝。 趁唐军初至、后续未到之际出击,本是兵家上策。然而侯赛因竟不采纳,令众将大惑不解。 “来得好!”侯赛因眼中锐光闪动,扬声道:“唐军来得越多越好!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龟兹城下以逸待劳,等李乾率军到来,一举全歼唐军!” 他微微一顿,肃然传令:“传我命令:即日起加强对龟兹的攻势,但不可破城,在李乾到来之前,龟兹绝不能破!” 这道命令更是古怪,众将心中疑云丛生。 若将侯赛因与李乾的谋划两相对照,便会发现:二人策略,竟是针锋相对。 第309章 鹰鸣龟兹 “该死的大食狗!就算你们比你的安拉来了,也休想踏进龟兹城! “来啊,大食狗!来得越多,死得越惨!” 望着再次涌向城下的大食军队,唐军士兵虽满脸疲惫、几乎一闭眼就能睡着,却仍强打精神指点叫骂,语气中尽是讥诮与不屑。 自大食军攻城以来,已发动无数次进攻,却始终未能真正破城。至今,攻城方已付出数万伤亡,而龟兹,依然屹立不倒。 以弱势兵力坚守数月,令大食军屡攻不克,这是每一个守城唐军心中的骄傲。 总体而言,龟兹形势虽岌岌可危,但比之于阗仍稍好一些。至今尚有两千余唐军坚守此地。这些幸存者人人带伤、久未休整,疲惫已极,但斗志却依旧高昂,战意如炽。 自围城以来,守城唐军已历经无数次生死恶战,就连高仙芝这位安西都护也屡次亲临险境,无人可上之时,他岂能退缩? “杀光唐国人!” “活捉高仙芝!” 大食军吼声震天,挥动弯刀,向龟兹北城发起猛攻。持续数月的攻城战已极大消耗唐军力量,攻城部队自觉胜券在握,士气高涨。 此番攻势如排山倒海,难以阻挡,很快便有大量敌军突入城内。 “杀光大食狗!” “大唐万岁!” 唐军虽疲惫至极,却毫无惧色,挥动横刀如猛虎出山,迎面冲向敌军。两军顿时绞杀在一起,展开惨烈的搏斗。 然而唐军终究久战疲敝,面对大食生力军的凶猛冲击,渐渐力不能支。防线不断被压缩,所能固守的区域越来越小…… 若战局继续如此,一旦唐军被压缩至狭小区域,大食主力必将破城而入。届时龟兹必陷,一切已成定局。 无论高仙芝如何指挥、唐军如何拼死抵抗,都已难以扭转颓势。眼看局势步步危急,高仙芝心头愈沉:“难道龟兹真要失守?我等舍生忘死,却仍守不住这座城池……我高仙芝,岂不成了大唐的罪人?” 侯赛因·优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大喜。他飞身下马,握紧弯刀,亲率卫队向前冲杀,一边高喊:“高仙芝,放下兵器,我可饶你不死!” 对侯赛因而言,高仙芝是他此生遭遇的最难缠的对手。二人相争多年,若能亲手擒获这位大唐名将,何其快意! 唐军本已难以支撑,侯赛因亲率精锐加入战团后,更是雪上加霜。全军覆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羽翼振动之声,随即一声嘹亮鹰啼划破战嚣,一只巨鹰敛翼俯冲,直向高仙芝扑来。 “是飞鹰!”高仙芝一眼认出这是唐军紧急传讯所用的雄鹰,眼中顿时精光一闪:“莫非有重要军情?” “射下它!”侯赛因也立刻意识到这是唐军传讯之鹰,其中必有军情,若能截获,大有好处,当即果断下令。 “护住飞鹰!”高仙芝自然不肯让他得逞,厉声高呼。 无需他多言,唐军已拼尽最后力气为飞鹰争取时机。大食军箭矢纷纷射向空中,却被唐军舍命阻挠。飞鹰灵巧躲过数箭,终于稳稳落在高仙芝肩头。 “但愿是好消息……最好是援军已至!”高仙芝心跳如鼓,手指微颤,匆忙从鹰爪下的铜管中抽出一卷绢帛。展开一看,他顿时双眼圆睁,满脸难以置信,整个人如化作石雕般怔在原地。 飞鹰的到来早已引起两军注意,高仙芝这般反应更令所有人心悬一线。 侯赛因却是面露笑意,扬声喝道:“高仙芝,你已无路可走,还不投降!” “唐国人,投降吧!你们已山穷水尽!”大食士兵纷纷哄笑,意气风发。 “谁他娘的说老子无路可走!侯赛因·优福,你这张狗嘴只会胡说八道!”谁知高仙芝竟突然如孩童般猛地跃起,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笑声畅快淋漓,浑身尽显狂喜,仿佛并非身陷绝境,而是取得了一场惊天大胜。 这般举动太过反常,两军将士一时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 侯赛因冰冷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意,讽道:“高仙芝,你莫不是疯了?穷途末路,心智失常,得了失心疯么?” 若此生大敌竟在绝境中癫狂,倒也是件可传之后世的快事,侯赛因想到此处,不由心怀大畅。 “弟兄们,我们的援军到了,随我杀!”高仙芝猛然爆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将绢帛猛地一晃揣入怀中,挥刀直冲而上。 “大唐百万援军已至,正向龟兹杀来!”他一边挥刀砍杀,一边纵声高呼。 唐军闻言信以为真,纷纷挥动横刀奋力砍杀。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竟奇迹般涌出无穷气力,个个勇猛如虎、以一当十,杀得大食军队节节败退。 侯赛因·优福却冷笑一声,高声道:“高仙芝,你休想以此虚言惑众!莫信他谎话!” 他绝不相信唐朝援军已至,更遑论百万之师,唐朝举国兵力也未必有此数目。 然而飞鹰传书在前,唐军早已深信不疑,对侯赛因的喊话充耳不闻。在他们拼死反扑之下,竟真的将大食军逼退城外。 高仙芝拄刀喘着粗气,将士们也纷纷以刀撑地,目光齐刷刷投向他,满是探询。 “弟兄们: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的援军真的到了!你们可知统兵之人是谁?”高仙芝咧开嘴,笑得几乎合不拢。 “援军真的来了?” “是谁统领?” 将士们顿时兴奋起来,一个个睁圆了眼睛,恨不得立刻从高仙芝口中掏出答案。 “统兵的正是李乾!”高仙芝高声宣布。 “李校尉?”众将士目瞪口呆,满脸难以置信。 李乾离开安西都护府时不过是一名校尉,短短一两年竟成为援军统帅,升迁之速实在超乎想象,要让人相信此事,绝非易事。 “没错,就是李乾!”高仙芝笑着再次肯定。 “大唐万岁!”将士们终于信以为真,无不欣喜若狂,爆发出震天欢呼。 自被围城以来,他们日夜期盼援军,望眼欲穿,如今援军竟真的到了! “兄弟们,好好休整,养精蓄锐,定要让大食狗付出代价,龟兹绝不能丢!”高仙芝趁势激励军心。 援军将至的希望让全军士气大涨,人人信心倍增,誓要守住龟兹。 稍作安排后,高仙芝离开城头返回帅府。他反复审视军报,眉头越皱越紧,沉吟不语。 “都护,援军已至,如此大喜,为何您仍愁眉不展?”亲卫犹豫片刻,终于出声询问。 “愁眉不展?你错了,我不是发愁。”高仙芝猛地摇头,沉声道,“我是在想,如何借此良机,将侯赛因·优福全歼于龟兹城下。” 他不待亲卫回应,继续道:“依你们之见,援军一到,大食必退,龟兹之围自然可解,是吗?如此虽能取胜,却战果有限,后患犹存。若能全歼侯赛因大军于此,往后战事必将顺利得多。” 高仙芝不愧为一代名将,刚得军报,已思虑及远。 “但这……绝非易事。”亲卫虽不及高仙芝深谋,也明白其中艰难。 “正是,绝非易事。”高仙芝重重颔首,深表赞同。 随后数日,他一直在深思如何借龟兹之势,下一盘大棋。 就在这天,又一声鹰啼传来,李乾的第二道命令送至。高仙芝展信一看,眼中精光乍现,双手紧握成拳,激动难抑。 第310章 侯赛因的阳谋 都护,您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援军到了?”亲卫将高仙芝的举动尽收眼底,心中好奇难耐,忍不住开口询问。 “传令集合,我有要事宣布。”高仙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沉声下令。 亲卫领命,急忙转身传令。 高仙芝双目圆睁,紧盯着手中绢帛,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低声赞叹:“李乾啊李乾,你小子终于要作一篇大文章了。若真能做成,必是流传后世的大手笔!不过你既有顾虑,我便替你扫清障碍。只是你小子千万莫负了乐瑶那丫头,否则我绝不饶你。” 正自语间,亲卫来报军队已集结完毕。高仙芝快步走向校场。 “都护,可是要与大食人决战了?您下令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食狗欺压我们这么久,也该我们反击了!援军既到,里应外合,必能将他们尽数歼灭!” 将士们纷纷猜测,高仙芝此时集结众人,必是为解龟兹之围。 自大食东侵以来,解围龟兹一直是唐军夙愿。以往兵力不足无法实现,如今援军已至西域,自然要直扑龟兹,这几乎是所有将士的想法。 “弟兄们,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高仙芝扫视全场,直言不讳,“我们的援军,暂时不会来了。” “什么?不来了?” “这是为何?” 将士们闻言无不震惊,个个张口结舌,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援军既已抵达西域,稍作整编便可直扑龟兹,与守军里应外合一举破围。然而高仙芝竟说援军不来,这简直令人无法理解。 “而且,是我决定不让援军前来。”高仙芝接下来的话更让将士们愕然。众人怔怔地望着都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龟兹日夜期盼援军,如今援军已至西域,都护却主动拒绝,莫非是糊涂了? “都护,这是为何?您是不是……” “都护,怎能如此啊?” “都护您看看,我们数千弟兄如今只剩这点人马,龟兹危在旦夕。若再不解围,我等皆要战死,龟兹必陷。届时我们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高仙芝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校场上逐渐沉寂下来。 “弟兄们,我明白你们的心情。”高仙芝眉头微蹙,沉声道,“但请诸位容我片刻,细细分说。你们久镇安西,当知大食虚实。此次侯赛因·优福所率大军,皆来自安国、石国、怛罗斯、撒马尔罕及呼罗珊等地,实乃诸邦精锐。若我们能将其全歼于西域,这些地区便将无兵可守。届时大唐西进,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对大唐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将士们目光灼灼,齐声应和:“都护所言极是!” “都护,该如何全歼大食军?”紧接着,众人又面露困惑,纷纷向高仙芝请教破敌之策。 “这正是我召集诸位要说明之事。”高仙芝扬了扬手中的绢帛,高声道,“李乾正在谋划一局大棋,欲将大食军全歼于西域,而这,需要我们全力配合。” “都护,莫非是要让援军暂不解龟兹之围?”有反应迅捷的兵士立刻猜到了关键。 “非是李乾不愿来,而是我决定请他暂缓来援。”高仙芝继续解释道,“我们坚守龟兹数月,已是大唐的功臣。李乾无论如何都会前来相救。但诸位可曾想过,若他来得太快,西域唐军兵力未集,便难以全歼敌军!” “都护的意思,是要以我们为饵,将大食军牢牢牵制在龟兹,为李大帅争取集结兵力的时间?”一名唐军迅速反应过来。 “正是如此!”高仙芝郑重点头,“唯有此法,方能将大食主力困于龟兹城下。” “都护,那我们会死吗?龟兹……会陷落吗?”有士卒颤声发问。 “此事,我实不知。”高仙芝才智超群,向来算无遗策,此刻却坦言不知,令将士们神色一黯。 “我不愿欺瞒各位。今日召集大家,就是要坦言相告,让诸位有所准备。”高仙芝眉头紧锁,沉声道,“龟兹若在,可继续吸引侯赛因主力;纵使龟兹失守,亦能解去李大帅后顾之忧,让他用兵更无拘束,大唐的胜算,反而更大!” 龟兹如今已成了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牵制着李乾的每一步决策。守城将士是大唐的功臣,他不得不救。 可正因为要救,反而难以放手一战。若龟兹失陷,虽令人痛心,却反倒能让李乾放开手脚,全力围歼大食军。 高仙芝此举,实则是替李乾解缚,予他全局腾挪之机。 只是这代价,太过沉重。对死守龟兹的将士而言,太不公义,这也正是高仙芝必须与众人共商此事的缘由。 “你们仍有生还之机,我不能替你们抉择。”高仙芝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若雷霆,“是要争取生机,却可能留下后患,致使未来万千同袍丧命?还是愿以身殉国,绝敌后路,将大食军全歼西域,永绝后患?!” 校场之上一片寂静,唯闻粗重的呼吸声起伏如潮。将士们并非畏死,但明知援军已至、生路在前,却要自绝希望,这抉择太过艰难,太过残酷。 高仙芝再度举起绢帛,朗声问道:“诸位可想清楚了?李乾正等我们的回音!” 的确,李乾正在等待高仙芝的答复。这封军报之中,他问的是,龟兹能否再坚守一两个月? “呼——嗬——”将士们的喘息越发沉重,如负千斤,但一双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我们不怕死!!”突然之间,惊天动地的吼声冲破云霄,挟着一往无前的豪迈,震彻四野。 “弟兄们……谢谢你们!”高仙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全军重重叩首,“能与诸位同生共死,我高仙芝此生无憾!” 将士们热泪盈眶,纷纷跪地还礼:“都护,快请起!能与都护同生共死,是我等之幸!能为大唐捐躯,正是男儿最好的归宿!” 没有更多豪言壮语,却自有一股冲天的豪迈之气,弥漫在每个人之间。 “禀都护,大食军攻来了!”亲卫急步上前,高声禀报。 “锵——”一片利刃出鞘之声响起,将士们握紧横刀,面容肃穆,只待高仙芝一声令下。 “且慢!”高仙芝却未立即下令,竟任由大食军队冲入城内,直逼眼前,方才沉声道:“弟兄们:此乃我等最后一战!” “最后一战!誓与龟兹共存亡!”将士们爆发出震天怒吼,挥刀冲向敌军。 唐军如猛虎下山,以一当十,勇不可挡。他们全然不守,只攻不防,杀得大食军步步后退。 “唐军疯了?什么最后一战?”大食将领又惊又惑,连声大吼:“冲!继续冲!杀光唐人!夺下龟兹!” 唐军只攻不守的打法虽极勇猛,伤亡却也惨重。照此下去,不需多时便会全军覆没,龟兹必将陷落。这更刺激了大食军队,人人斗志昂扬,誓要一举破城。 然而此时,侯赛因·优福却冷眼扫视战局,眉头一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传令,撤退。” “撤退?”众将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一时竟无人传令,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侯赛因身上,满是惊疑与不解。 胜利在望,龟兹垂手可得,高仙芝近在眼前……此时退兵?谁人能信? “你们没听错,撤军。”侯赛因语气斩钉截铁。 “大人,为何要退?龟兹马上就要陷落了!” “我们苦攻数月,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诸将纷纷嚷叫起来,满面不解。 “高仙芝一心想替李乾解缚,我岂能如他所愿?”侯赛因罕见地解释道,“若我们真攻下龟兹,反而让李乾用兵再无顾忌。他远征而来,这于我军大为不利。不取龟兹,方能逼李乾不得不来此决战,这才是我真正的谋划。” “大人,李乾……真的会来吗?”诸将仍难以相信。 “他必来无疑,因我此乃阳谋。”侯赛因语气笃定,成竹在胸。 “阳谋?” “阳谋,便是直击要害,让敌人明知是计,却不得不入局。留下龟兹,就是扼住了李乾的命脉,他不敢不来。”侯赛因淡然解释道。 众将似有所悟,终于依令撤军。 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大食军队,唐军将士个个圆睁双眼,难以置信,恍若梦中。生死一线间,敌军竟主动撤退……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哈……哈哈!”高仙芝舒朗的笑声蓦地响起,畅快不已:“侯赛因·优福,真乃博弈妙手!好……好一招阳谋!不过李乾那小子,可也不是易与之辈。接下来,倒有好戏看了!” 第311章 征调突厥 于阗,帅府之中,李乾与诸将默然端坐,人人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他们正在等待高仙芝的回信。 是否能够施行那一步“大棋”,全看龟兹能否坚守。 若龟兹还能支撑一两个月,李乾便可放手一搏;若其旦夕可破,他便只能即刻率军驰援。 此事关乎全局,每个人心头都压着巨石,气氛凝重至极。 “唳——” 一声清厉的鹰啼划破长空,羽翼振动声由远及近,一只飞鹰收敛双翅,稳稳落下。 “回信到了!”众人眼中顿时亮起灼热的光芒,齐齐望向那鹰。 裴厚一个箭步上前,自鹰爪下取下铜管,飞快转身入内,双手奉予李乾。 李乾接过铜管,所有将领的目光霎时聚焦其上,个个神情迫切,几乎要伸手夺来一看究竟。 他三两下展开绢书,迅速览毕,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抬头向众将笑道:“不必担忧,龟兹已无碍。” “龟兹无碍?”众将面面相觑,难掩困惑,目光齐刷刷投向李乾。 “是,无碍了。”李乾将信中情形娓娓道来。 “怎会如此?侯赛因·优福莫不是糊涂了?” “正是!眼看龟兹将破,他竟下令退兵,若非得了失心疯,怎会行此昏招?” 对侯赛因突然撤军之举,诸将苦思不解,皆觉匪夷所思。 “呵呵……”在一片惊疑声中,李乾却蓦地发出了一阵畅快笑声:“好一个侯赛因·优福!真乃难得的对手!此番博弈,越发精彩了!” “大帅,此言何意?”边令诚见状不禁发问,同时也道出了所有将领心中共同的疑惑。 “侯赛因·优福啊……你倒是对我华夏兵策颇为精通,竟连‘阳谋’也用得出来。”李乾嘴角含笑,语气中竟带几分赏识。 “阳谋?”众将仍是不解。 “不错,正是阳谋。”李乾郑重点头,向众人解释道:“我们在谋算侯赛因,他亦在算计我们。我想在龟兹全歼其军,他亦想在那里吞掉我们,所以他留下龟兹,正是要逼我们不得不去。” “痴心妄想!”众将齐声怒斥,愤然不已。 “如此也好。”李乾语气转沉,“至少眼下龟兹暂可无虞,我也能放心布置后续大战了。”一直悬心的危局,竟因侯赛因的算计暂得缓解,他终于能放开手脚,全力一搏。 “大帅,这一仗该如何打?”众将异口同声,肃容请教。 接下来这一战,关乎国运。若唐军达成战略,全歼大食主力,则西进之路一片坦途;若侯赛因得逞,长驱河湟、威胁长安,则大唐危矣。 “此战……艰难无比。”李乾神色凝重,“侯赛因既敢用阳谋,必有所恃。这一仗,我们必须慎之又慎,集众智、共筹谋。” “大帅所言极是!”众将纷纷颔首,深以为然。 如此规模的大战,百年难遇,绝非一人之智所能独断,必须集思广益、博采众长,方能定下万全之策。 “即刻放飞鹰传书至郭子仪、李光弼处,命他们呈递方略,并着手调集突厥兵马,备战待命。”李乾眉头一凝,肃然下令。 自突厥臣服于唐,便成为朝廷附庸,多年来助唐戍守边陲,屡建战功。 眼下大战在即,征调突厥兵力势在必行。须知突厥虽不复往日强盛,然其铁骑仍堪称天下精锐,来去如风、骁勇善战,丝毫不逊于唐骑。 “另传李泌,命其速来帅府,参赞军务。”李乾再下一令。 李泌乃当世通才,文武兼备、深谙军政,如此大战之谋划,听取他的见解必大有裨益。 ---------------- 大漠之中,郭子仪与李光弼正率二十万唐军向南疾行,意图驰援龟兹。 忽有亲卫飞马呈上李乾军令。 片刻后李光弼策马赶至。不待他开口,郭子仪便将书信递过:“大帅军令至,你我先共商对策。” “唔。”李光弼展信细读,眼中锐光一闪,笑道:“呵!这侯赛因·优福,竟将我华夏兵策研习至此,连‘阳谋’都使得出来。不过也好,龟兹既暂得无恙,我等便有更充分的时间从容布局。” “龟兹虽暂安,但我反觉此战愈发艰难。”郭子仪沉声道,“侯赛因既敢以阳谋相逼,必有所恃。此战非同小可,你我须全力以赴,万万不可轻敌。” “郭将军所言极是。侯赛因·优福绝非易与之辈,我等切不可掉以轻心。依我之见,我军应立即停止南下,就于此大漠之中暂作驻扎。”李光弼颔首认同,并提出建议。 “传令,全军就地扎营!”郭子仪顿时心领神会,大为赞同。 “侯赛因出身奴隶,能登上大食东方总督之位,其才略必非常人。他不可能不知丝绸之路通行兵力有限,定已料到我军将取道大漠迂回。”李光弼从容笑道,“我们正可借机布下几重局面,请君入瓮。” “正该如此。”郭子仪郑重应道,“此战艰难,必须慎之又慎。大帅欲调突厥参战,我深以为然。” “突厥铁骑尤擅奔袭追截,若得以调用,必成我军一大利器。”李光弼亦表赞成。 “确实,以往朝廷征调突厥出兵,他们总是百般推诿,不知这次会不会又找借口?”李光弼双眉一轩,神色凛然。 自突厥归附以来,唐朝连年征调其兵,战事频仍,致使其人口锐减、壮丁伤亡惨重,实力大不如前。因此,每逢征召,突厥常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愿参战。 “放心,这一次,他们必会争相前来。”郭子仪信心十足,含笑说道,“往日不过是小规模冲突,朝廷未派大军,胜了也功劳有限、油水不多,突厥自然不愿出力。可此番不同,朝廷兴兵三十万,誓与大食决一死战!一旦得胜,战果之丰、利益之厚,将远超想象。就算我们不叫他们,他们也会主动请战。” 的确,以往突厥不愿出兵,很大程度上是因唐军规模有限,战事收益不高。 而这一次,唐军大举西征,动员三十万之众,规模空前。胜后所能攫取的利益足以令任何部族心动,突厥为利所驱,必将踊跃参战。 “更何况,”李光弼浓眉如剑,杀气陡生,“我二十万大军正陈兵大漠。他们若敢说一个‘不’字,我们顷刻便可发兵剿灭!谁不来,就灭谁!” 二十万唐军虎视眈眈,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量如今的突厥也绝无胆量抗拒,哪怕是当年骄横一时的颉利可汗复生,也绝不敢正面抗衡。 “呵呵!”郭子仪朗声大笑,连连点头,“二十万大军在此,就算突厥举族来战,也不够我们打的。这一次,他们不敢不来。传令:命突厥即刻发兵!” 亲卫领命,疾步出帐传令。 唐军扎营迅捷,不多时营寨已立。 郭子仪与李光弼并肩步入中军大帐,传召众将议事。 诸将得令,飞骑赶来,顷刻齐聚帐中。 “郭将军,发生何事?为何突然止军?” “莫非是要征讨突厥?” 众人纷纷猜测,在大漠之中突然停驻,除却用兵突厥,他们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缘由。 “打突厥?”郭子仪不由失笑,“我二十万大军在此,突厥够我们打吗?只怕一不小心,真要将其打得绝种了。” “哈哈!”众将闻言皆笑,深以为然。 “召诸位前来,是因当前局势有变。”郭子仪神色一肃,将情况简要说明,“我等须共商大计,为大帅谋划良策。” 第312章 谋算 于阗城外,一队接一队的唐军陆续抵达,驻扎整备。眼下已集结近八万兵马,不出数日,十万大军便可全部到位。 此时的于阗,已俨然成为一座大军营。帐幕连绵,号角相闻,兵士操练之声此起彼伏,一派秣马厉兵、斗志昂扬的景象。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马蹄声自远而近,只见李泌在一队唐军护卫下驰骋而来。 他满面风尘、汗透衣背,却丝毫未停,直奔帅府。至府前翻身下马,将缰绳抛予随从,略整衣冠,便昂首快步踏入。 帅府之内,李乾正与诸将商议下一步作战方略。见李泌疾步走入,李乾展颜笑道:“李泌,你可算到了!” 此番大战关乎国运,堪称两国决战,李乾早已期待这位智谋之士前来共商大计。 “参见大帅。”李泌气息未定,向李乾行礼。 “不必多礼。看茶。”李乾挥手示意,裴厚应声而去。 “见过各位将军。”李泌又向帐中诸将抱拳致意。 “李先生!”众将虽见其年轻,却皆知他才略超群、名重一时,无人敢怠慢,纷纷回礼。 裴厚奉上茶水。李泌连赶数日路程,早已口干舌燥,一闻茶香便喉头滚动,接过后也顾不得仪态,仰首牛饮,咕咚几声便将一盅茶饮尽。 “呼——痛快!”李泌以袖拭唇,长舒一口气,连打几个水嗝,神情顿舒。 “入座说话。”李乾命裴厚再搬一案,李泌称谢坐下。 “大帅急召在下前来,不知有何要务?”李泌心知军情紧急,直言相问。 “情形如此。”李乾遂将当前局势扼要说明。 “哦?这侯赛因·优福竟通晓我华夏兵策,还以‘阳谋’反制……有意思,当真有意思!”李泌初时讶异,随即面露赞叹,“这一手阳谋,用得着实不简单。” 一个大食将领,不仅深谙华夏兵略,更能将“阳谋”运用至此,实属难得。 就连李乾、李泌、郭子仪等人,心下也不得不承认:侯赛因此番谋划极为高明,即便彼此为敌,亦令人心生佩服。 “正是如此。”帐中诸将纷纷附和。 “不知大帅已有何策?”李泌望向李乾,目光中带着期待。他素知李乾多谋善断,极富韬略。 “眼下仅有些初步构想,尚谈不上完整方略。”李乾微挑眉头,肃容道,“如此大战,非一人之智可决。正要听听诸位见解,共商大计。” “大帅虚怀若谷,集思广益,李泌佩服。”李泌对李乾此举深为赞同。 “李泌,且说说你的高见。”李乾目光炯炯,直视李泌。 帐中诸将皆知李泌才思捷出、谋略非凡,所言必非常论,无不凝神屏息,静待他开口。 “大帅,我以为眼下之势,正如两位高手对弈,彼此手中有多少棋子、作何布局,心中都已了然。”李泌眉头微锁,沉吟而言。 “此言极是!”众将纷纷颔首称是。 侯赛因所用,正是阳谋。何谓阳谋?便是将计谋明示于对手,对方却因要害被制,明知是局也不得不入。 他以龟兹为饵,正是要逼李乾调集唐军前往决战,意图借此全歼唐军主力。 而李乾同样希望寻一合适战场歼灭大食军力,侯赛因选定龟兹,反倒正中他的下怀。 双方皆明晰对方意图,也清楚彼此兵力与优势所在。正如棋局,子力相当、棋路明朗,胜负之手,唯赖更深一筹的谋算。 “既如对弈,双方棋路皆明,欲胜此局,唯有依靠‘算计’二字。”李泌一言道破关键。 “算计!说得好!”帐中再度响起一片赞同之声。 既成阳谋之局,阴谋诡计已难奏效。唯以更高明的战略筹划,方可决胜于沙场。 “大帅,请容在下剖析一番敌我优劣。”李泌向李乾拱手请示。 “但说无妨。”李乾微微颔首。 “棋局如战场,战场亦如棋。棋决胜负,在于算路;战定输赢,在于优劣。”李泌言语精辟,继续道,“战场之优,体现在兵力、装备、训练、军心、士气、信念、统帅之才……请容我一一道来。” 众将不由得屏息凝神,目光灼灼,静待李泌剖析。 “先说统帅之才,我以为,双方在此项上难分高下。”李泌此言一出,略显惊人,却道出实情。 “侯赛因·优福出身奴隶,却凭自身才能一步步登上大食东方总督之位。他所倚仗的并非家世,而是一场场血战、一次次生死搏杀中累积的战功与经验。” 尽管身为敌手,李泌仍不吝赞词,“他精通兵法,百战余生,用兵极为老练,令人叹服。更兼他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在安国、康国等地屠戮百万、流血漂橹,却从未皱眉。其心坚如铁石,如此刚硬心性,恰是最适合统兵之人。” 慈不掌兵,统帅确需铁石心肠。侯赛因这般冷厉决断,确为统兵之上选。 “嗯。”尽管痛恨此人,众将仍不得不微微点头,承认李泌所言属实。 “再说大帅——”李泌转向李乾,拱手一礼,“您虽从军时日不及侯赛因长久,却同样历经血火锤炼,善于用兵、能征惯战,绝不逊于侯赛因·优福。” 李泌略一停顿,坦然道,“请容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大帅虽极为杰出,却未必能说稳胜侯赛因一筹。” “李泌!此言何意?” “大帅岂是侯赛因所能比拟!” 李乾在众将心中地位崇高,闻听此言,当即有将领出声喝止,面露不悦。 “李泌所言极是。我虽自认善战能谋,却也未必强于侯赛因·优福。”李乾不仅未怒,反而点头称是,“面对此人,我常感智计将穷,他确是一个可怕的对手,绝不可有半分轻视。” 自李乾来到唐朝,历经战阵无数,所遇劲敌甚多,却从未有人如侯赛因·优福一般,带给他如此沉重的压力。 即便是吐蕃一代雄主墀德祖赞,也未能令他感到这般棘手。 “当然,大帅也绝不逊于侯赛因。”李泌话锋一转,亦对李乾予以肯定,继而道:“正因如此,此战若想仅凭统帅的才智、奇谋或妙计取胜,恐不现实。” 李乾与侯赛因堪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二人智谋相若,想要依靠对方失误取胜,几乎已无可能。 至于用计设谋,在如此对手面前,也极难奏效,李泌这一判断,可谓切中要害。 “再说装备。总体而言,大唐占优,但大食也并非全无优势,其在某些方面甚至不容小觑。” “我军优势在于三点:盔甲、强弩、陌刀。而大食之长,则在于战马与投石机。大食战马体型高大、冲刺迅猛、耐力出色、力量充沛,远胜大唐战马,就连突厥骏马也难以比拟。” 阿拉伯战马素以良种闻名天下,这是大食的天然优势,即便大漠名驹亦有所不及。 “盔甲方面,我军明显优于大食,且优势显著。莫说明光铠,即便是寻常锁子甲,工艺也远超对方。大食没有明光铠,这将是其一大短板。一旦短兵相接,他们必吃大亏。” 盔甲之利,是唐军最显著的优势。唐甲制作精良、防护出色,而大食因文明与科技水平所限,其盔甲远不能与唐军相比。 战争终究是国力的较量,而国力之中,自然包含文明与科技。 大食帝国虽正处于崛起期,征服疆土辽阔,却尚未完成文化同化与伊斯兰化进程,缺乏先进的文明与发达的科技支撑,难以制造出可与大唐媲美的精良盔甲。 事实上,大食帝国的同化与伊斯兰化,是在解除东方威胁之后,才得以全面推进。在此之前,面对大唐的巨大压力,他们根本无暇系统推行文明整合。 正因拥有精良盔甲,唐军才能在战场上放手搏杀,在近身肉搏中占据绝对优势。 第313章 时机到了 “嘚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大漠寂静,一队大食斥候正策马向北疾驰。 “为何偏要我们往北?这北方除了苦寒荒漠,哪会有唐军的影子?” “就是!唐军若来,必走丝绸之路,怎会绕道这茫茫大漠?分明是让我们来受罪!” “留在营中喝唐茶、品唐酒、尝唐菜,何等快活!偏来这荒漠喝风饮沙,真是苦煞人也!” 自东进以来,大食军队缴获不少唐人的美酒佳肴、丝绸茶叶,享受惯了那般滋味,再入这荒芜大漠,个个满腹牢骚,只觉得从前如在天堂,如今却似堕入苦海。 “闭嘴!这是总督大人的命令,谁敢违抗,自有重处!”领队的头目厉声喝止。 一听到是侯赛因·优福之令,众斥候顿时噤声,他们对这位总督既敬且畏,再不敢多言,只得握紧缰绳继续北行。 一连一天,大漠依旧苍茫寂静,毫无异状。 “继续向北。”这小头目对侯赛因的判断深信不疑,决心探查到底。 又向北驰了近半个时辰,忽然间,眼前景象令所有人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 “安拉啊……这、这是……” 过了许久,才有人颤声惊呼,一众斥候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军营,帐幕连绵数十里,旌旗如海,迎风猎猎。无数旗帜之上,一个鲜明的“唐”字跃入眼帘,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是唐军……是唐军的营寨!” “这得有多少人?” “至少十数万!” 斥候们怔了半晌,才陆续回过神来,低声惊呼。 “总督大人果真英明!若未察觉这支唐军,待大战之时他们自背后突袭,我军必遭重创……” 想到那般后果,众人不禁悚然。也正因如此,他们对侯赛因的远见更是钦服。 “有总督大人在,唐国人休想得逞!” “我们是否立即回禀?”一名斥候向头目请示。 “不。我们需进一步探查,务必摸清这支唐军的具体兵力。”头目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若能探明虚实,便是大功一件!” 众斥候闻言也振奋起来,齐声应道:“听你吩咐!” “你、你,还有你,留守在此策应。若见情况有变,立即赶回禀报总督!”头目经验老到,迅速分派任务,随即带领其余人马,悄无声息地向唐军营地方向潜行。 一路上虽不时遭遇唐军巡逻队伍,但凭借头目的机变应对,一行人竟皆有惊无险,未曾暴露。 就在他们即将潜入唐军营地之际,变故骤生,只听唐军营地中骤然响起一片高呼:“有奸细!” 小头目心头一凛,抬头便见一队唐军如狼似虎般疾冲而来,显然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快撤!”小头目毫不迟疑,当即下令。 众斥候迅疾上马,猛夹马腹,全力奔逃。 “休放走一个奸细!”唐军怒吼着策马追来,弓弦响处,箭矢破空而至。几名斥候应声中箭,坠马而亡。 小头目见势不妙,急喝:“分头走!” 这是眼下唯一的生机。斥候们立即四散逃窜。可就在这时,一队又一队唐军自营中冲出,分头追击,每一名逃亡的斥候身后,都紧咬着如影随形的追兵。 尽管斥候拼命奔逃,却终究难逃唐军天罗地网。不出半个时辰,便纷纷被追上,或遭生擒,或被斩杀,无一幸免。 “仔细搜查,不可有漏网之鱼!”一名唐军将领高声下令,部队立即展开严密搜索。 藏身暗处、负责接应的几名大食斥候眼见唐军步步逼近,逃既不能,现身更是自投罗网,只得咬牙屏息,死死隐伏。 眼看唐军越来越近,几人心跳如擂,手紧紧握住刀柄,若再近一步,便唯有拼死一搏。 万幸,安拉仿佛显灵,唐军竟未发现他们。 “呼……”几人长舒一口气,片刻不敢耽搁,悄声退至藏马处,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 唐军大营之中,郭子仪与李光弼正对坐饮酒。先前负责搜捕的将领入帐复命,郭子仪抬眼问道:“办妥了?” “禀郭将军,已处置完毕。有个机灵的小子,一泡尿淋在大食探子头上,那家伙动都不敢动。”将领说着,自己也觉好笑。 “嗯,这才像话。”郭子仪微微颔首,“侯赛因·优福终究还是派人来探了。我们的行踪,已然暴露。” “接下来该如何?”将领追问。 “你先退下吧。”郭子仪并未多言,那将领行礼离去。 “李将军率军南下与大帅会合,余下部众,由你统领。”郭子仪望向李光弼,神色凝重。 “侯赛因·优福必会再派人来查探,我们这出戏,也该唱下一幕了。”李光弼会意点头。 ----------------- 龟兹,侯赛因·优福大帐内。 几名斥候快步进帐,向总督行礼:“参见总督大人。” “辛苦你们了。来,喝杯茶,这是上好的唐国茶。”侯赛因·优福亲自斟茶,递到几人手中。 他身为尊贵无比的总督,平日极少纡尊降贵,此刻竟亲手奉茶,实是莫大荣宠。 “谢大人!”几名斥候激动得浑身发颤,尤其是那位被淋了一头尿的斥候,只觉得即便再淋十次百次,也值此殊荣。 待几人饮毕茶,侯赛因·优福方缓缓问道:“有何发现?” “禀大人,我们发现唐军大营,兵力不下二十万!”一名斥候高声禀报。 “做得不错,退下吧。”侯赛因·优福只一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这……”斥候本以为总督会细问详情,却未料仅此一句便被打发,不禁面面相觑,怔在原地,迟迟未动。 “退下。”庞亚德目光一凛,低声斥道。几人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行礼退出。 “大人,为何不细问究竟?”有将领不解地问道。 “不必再问,这不过是唐人的诡计。”侯赛因·优福一语道破。 “诡计?大人是说,唐军虚张声势,实则并无如此兵力?”一名反应较快的将领追问。 “不,这二十万兵力,是真的。”侯赛因的回答却出乎众人意料。 “那究竟是计,还是实情?”众将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齐声发问。 “说是诡计,是因为唐军是故意暴露行踪,让我们发现的。”侯赛因·优福似乎心情颇佳,难得地解释道:“漠中的唐军远不止二十万,他们还有更多兵力隐匿未现。” “大人的意思,是唐人故布疑阵,想以此迷惑我们?”众将终于略有所悟。 “正是。不过,这二十万之数,却并非虚假。”侯赛因·优福语气笃定。 “唐人未免太蠢,竟以为这等手段能瞒过大人,简直痴心妄想!”众将对侯赛因的判断向来深信不疑。 “你们错了。”侯赛因·优福手指轻叩案面,摇头道:“他们很清楚瞒不过我。他们料定我必会再派人查探,这不过是第一出戏罢了。”他随即肃然下令:“传令:加派斥候深入大漠,务必探明唐军真实兵力!” ------------------- 于阗,李乾帅府之中。 裴厚手持军报快步走入:“大帅,郭将军军报到。” 李乾展信一览,笑道:“侯赛因·优福果然发现了第一批兵马。” “果如大帅所料!”边令诚等将领闻言轰然大笑,“侯赛因动作倒快,这么快就上钩了。” “大帅,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众将齐声请令。 “传令:大军开拔,直赴龟兹,解围歼敌!”李乾霍然起身,朗声下令。 不多时,十万唐军已列阵城下,军容壮盛、气势撼天。李乾在众将簇拥下策马而至,一身明光铠耀目生辉。 他勒马阵前,目光扫过全军,只见将士昂首挺胸、战意高昂,心中甚慰,当即扬声道: “弟兄们!我军西来已二十余日,却一直驻守于阗,未向龟兹进发,你们必定心中疑惑:为何迟迟不动?” 本应速解龟兹之围,却始终按兵不动,若非出于对李乾的信任,军中早已哗然。 “只因时机未到!而今时机已熟,我等当挥师龟兹,一举破围!”李乾“唰”地拔出横刀,举向苍穹。 “解围龟兹!解围龟兹!”唐军怒吼震天,声动四野。 第314章 进军龟兹 十万唐军铁骑奔腾,直指龟兹,烟尘蔽日,声势浩荡。 与此同时,漠北深处,郭子仪亦整军待发。 “李将军,此间大局,便托付于你了。”郭子仪与李光弼并辔而行,众将肃然随于其后。 “郭将军放心,李某定不负所托。”李光弼神情凛然,含笑应道,“此战关乎全局,能否全歼大食之敌,皆系于此。我必谨慎行事,决不有失。” 在李乾的谋划中,漠北才是决胜关键,唯有在此彻底击溃大食主力,唐军西进方能再无阻碍。若成功将大食军全歼于龟兹城下,则西征之路一马平川,直取大食腹地亦非难事。 不多时,众人驰至军前。只见唐军阵列严整、杀气盈天。 郭子仪策马扬鞭,高声宣令: “弟兄们,南方便是安西都护府驻地龟兹!我龟兹守军在高都护率领下,正与大食军血战到底!他们刀卷刃、血流尽,城墙残破,却仍死战不退!至今,龟兹仍飘扬着我大唐旌旗!”他声如洪钟,远远传开,“他们在死守,我们能坐视不顾吗?” “不能!”万众齐吼,声震苍穹。 “大帅有令:南下龟兹,解围歼敌!”郭子仪“铿”地一声拔出横刀,向南猛一挥出,如闪电劈开长空。 “解围龟兹!解围龟兹!”将士怒吼如雷,战意沸腾。 郭子仪向李光弼微一颔首,一夹马腹,率先向南驰出。 “隆隆隆——”大军应声而动,铁骑如潮,紧随其后向南涌去。 这支大军由十万唐军与十万突厥精锐组成,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扬尘如乌云垂地,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二十万大军如不可阻挡的洪流,向南奔涌而去。 ------------------ 龟兹,侯赛因·优福大帐之中。 总督与麾下众将齐聚,帐内气氛凝重。 “大人,我们何时与唐军开战?” “在此空待多日,却始终不见唐军踪影……” 几名将领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出声询问。 “放心,唐军一定会来。”侯赛因·优福气定神闲,缓缓说道,“我们的人,都已抵达龟兹了吧?” “禀大人,全部到位。”齐亚德立即回禀。 “很好。”侯赛因·优福满意颔首,“将你们集中于此,就是要让你们杀个痛快,杀个过瘾!” 他所用乃是阳谋,意在龟兹与唐军决战,自然要将大食军力尽聚于此。他非常清楚,李乾同样打算在此全歼他的军队,这一战,双方皆倾尽全力,注定是一场硬仗。 “禀大人,最新军报!”亲卫疾步入帐,呈上急件。 “拿来。”侯赛因·优福眉峰一挑,展信阅罢,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安拉忠实的仆人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客人’——到了!” “客人?”众将一时未解其意。 “是唐军来了?” “李乾那小子终于来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大开杀戒了!” 众将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顿时喜形于色,个个笑得合不拢嘴,仿佛荷花绽放。 击败唐军、进军河湟、直取长安,一直是大食人目标。他们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太久,如今终于到来,怎能不欣喜若狂? “大人,这一仗我们该怎么打?”一名机敏的将领高声发问。 “是啊,该如何部署?” “请大人下令!您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众将纷纷请战,战意高昂。 侯赛因·优福对将领们的求战之心十分满意,颔首道:“首要之务,便是攻下龟兹。龟兹是我用来牵制李乾的棋子,有它在,李乾就不得不来。如今他已率军前来,龟兹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高仙芝手中了。” 龟兹至今未被攻陷,正是侯赛因有意为之,以此逼迫李乾前来决战。就好比牵牛的绳索,牛既已到,绳索便再无用处。 “哈哈!高仙芝,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一定要生擒高仙芝!” “终于能拿下龟兹了!” 众将闻言大喜,帐中欢笑声此起彼伏。 安西都护府多年来让大食吃尽苦头,可谓是大食的头号死敌。 而高仙芝作为安西都护府的灵魂人物,若能将其生擒,无疑将是最完美的战果,一想到此,众将便兴奋得眼冒精光,比醉酒还要陶醉。 侯赛因·优福右手微压,示意众人安静,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高仙芝,自然是要活捉的。不过,该如何让这件事更有趣、更解恨呢?” 他与高仙芝较量多年,始终难分高下,心中积怨已深。 如今既然有望生擒这位老对手,自然要好好谋划一番,既要让对方受尽屈辱,也要让自己一解心头之恨,如此,方不负此生。 众将顿时兴致勃勃,纷纷献计: “大人,我们可在唐军赶到之际,一鼓作气攻陷龟兹,让唐军眼睁睁看着城池陷落、高仙芝被俘,定能气得他们七窍生烟!” “不如先不急攻城,等唐军冲击几次后,我们再出手。这好比钓鱼,不能急着起竿,要多遛一遛才更有趣!” 众人越说越兴奋,声调也越来越高。 “好了。”侯赛因·优福眉头一扬,止住众人,“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你们却忘了一件事,高仙芝和李乾可是翁婿。你们想想,若我们当着李乾的面活捉了他的岳父,他会作何感想?” “哈哈哈!”众将爆发出会心的大笑,他们竟忘了这一层关系。 可以想象,若在李乾这个女婿面前生擒其岳父,李乾必将颜面扫地,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快? “若真如此,李乾往后怕是连床榻都上不去了,非被高仙芝的女儿一脚踹下来不可!”一名将领挤眉弄眼地说道,眼里闪动着戏谑的光芒。 这种事,是个男人都能心领神会。众将无不开怀大笑,有人甚至笑出眼泪,仿佛这是他们此生听过最妙的笑话。 --------------- 龟兹城内,高仙芝的帅府中烛火摇曳,他独自静坐,眉峰紧锁。 “禀都护,大帅军令到!”一名亲卫快步闯入,远远便高声禀报。 “军令?”高仙芝眉头一蹙,接过绢书展开细看,片刻后方低声道:“李乾……终于来了。” “大帅来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亲卫闻言激动难抑,几乎跳了起来。 自龟兹被围以来,城中将士无日不盼唐军援兵。好不容易盼到援军进入西域,却为全歼大食之大局,又止步于阗、迟迟不西进,希望几度落空。如今终于等到大军前来,怎能不喜? “都护,您……为何不见喜色?”亲卫见高仙芝神色愈发凝重,不由疑惑。 高仙芝心中暗叹:“我如何高兴得起来?援军虽至,我等却已至生死边缘……”他勉强一笑,下令道:“传令集合,我有话要对弟兄们说。” “遵令!”亲卫高声应命,欢天喜地奔出府外,一路欢呼:“大帅来了!我们有救了!大帅来了!” 听着那远去的欢呼,高仙芝仰首望天,轻声一叹:“李乾啊李乾……但望你此番真能救得我等。若事不可为……望你善待乐瑶那丫头。我……不怪你。” 不多时,唐军集结完毕,人人面带喜色,如逢新年。见高仙芝到来,纷纷急切发问:“都护,援军真的来了吗?” “是,他们来了。”高仙芝郑重颔首。 “太好了!我们终于有救了!”将士们齐声欢呼,却不觉热泪涌出,泣不成声。 唯有他们自己明白,这支援军何等来之不易,这是苦盼数月、几经失望才等来的希望。 “弟兄们——”高仙芝拭去泪水,振作精神,高声道:“援军已至,我心亦喜。但我要提醒诸位:此刻,才是我等最危急的关头,生死存亡,尽系于此!” “都护,此话怎讲?”众人一时愕然,纷纷睁大了眼睛。 “侯赛因·优福绝不会放过我们。”高仙芝声音沉毅,“他必会在李帅大军赶到之前,猛攻龟兹,誓要取我等性命!” 将士们霎时醒悟,个个怔立当场,如遭雷击。 “弟兄们,不必惧怕!”高仙芝右臂高举,声如洪钟,“既为大唐男儿,唯有一途: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将士齐声怒吼,吼声震天,眼中尽是决绝之色。 第315章 侯赛因·优福的狠毒 龟兹城头,唐军在高仙芝的率领下严阵以待,人人神色凝重,目光如铁。经高仙芝剖析局势,他们早已明白,大食绝不会放过他们,唯有死战,才能为李乾大军争取破围之机。 果然不出高仙芝所料,大食军队很快兵临城下,却并未立即攻城,只列阵肃立,杀气森然。 “大食人这是何意?”将士们心生疑惑。 按理此时更应趁势猛攻、一举破城,可敌军偏偏按兵不动,令人费解。 就在这时,侯赛因·优福在一众将领簇拥下策马而出。他端坐骏马之上,神情倨傲,原本冷峻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笑意。行至城下,他抬头望向城头,扬声道: “高仙芝,别来无恙?” “侯赛因·优福,休要猖狂!”高仙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厉声喝道。 “高仙芝,我曾给过你投降的机会,是你自己拒绝。”侯赛因·优福挑眉一笑,语带讥嘲,“如今,我已不须你降。我要亲手擒你。” 他声音一扬,愈发得意:“生擒平生劲敌,方为人生一大快事!” 与其受降,不如亲手活捉高仙芝,这必将成为流传后世的传奇。即便喜怒不形于色的侯赛因,念及此处也不禁心生畅快。 或许,这将是他此生最欢愉的时刻。 “你休想!”高仙芝斩钉截铁道,“高仙芝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我自会刎颈殉国!” 两人相斗多年,高仙芝深知,若被生擒,必成侯赛因手中玩物,受尽屈辱。与其如此,不如一死,绝不令敌称心。 “哈哈哈——”侯赛因·优福却放声大笑,“高仙芝啊高仙芝,你以为自刎便能了之?我会将你的尸身悬挂示众,一刀一刀剔尽血肉,露出森森白骨……再用钝刀,将你的骨头一寸寸锯成粉末!” “好歹毒!”纵然高仙芝久经沙场、看惯生死,闻言仍不禁脊背发寒,心底涌起阵阵冷意。 “这还不止。”侯赛因·优福抱臂胸前,好整以暇地扬起下巴,“我会让你的女婿,唐军统帅李乾,亲眼目睹这一切。你猜,他会如何?会不会气得呕血而亡?” “你……”高仙芝深知对方乃屠杀百万、眼都不眨的刽子手,挫骨扬灰之事,他说得出就做得到。若真如此,李乾会作何反应,简直不敢想象。 “恶毒的大食狗!”城头唐军怒骂震天。 “唐国人,尽管骂吧!你们骂得越狠,我们听得越是痛快。”大食将领们听着城头传来的怒骂,非但不怒,反而放声大笑。敌人的痛苦,正是他们的欢愉,今日这般感受,尤为深刻。 “高仙芝,不必急着恨我。”侯赛因·优福越说越显兴奋,笑意愈深,“我一生最擅长的,便是扼杀敌人的希望。我从一个卑贱奴隶一路积功至东方总督,靠的就是这手本领。而所有希望之中,我最想碾碎的,就是你高仙芝的希望。” 他说到此处略作停顿,竟轻叹一声,语气似带感慨: “高仙芝,说句实话,我纵横一世,杀人无算,敌人多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可从未有一人,如你这般令我佩服。也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将你踩在脚下,亲耳听你哀嚎,那于我而言,才是最动人的乐章,比美人酥胸更令我兴奋。” 对侯赛因这等人物而言,美色不足为道,唯有强大的对手才值得追逐。摧毁这样的敌人、聆听他们的绝望之声,才是世间至高享受。 “照你这么说,我反倒该谢你了?”高仙芝齿间格格作响,一字一顿地喝问。 “不,不,你千万莫谢我,你要恨,越恨越好。”侯赛因·优福连连摇头,脸上仍漾着笑意,“我此刻不急于攻城,就是要等你那女婿率军到来。我要当着他的面,一举破城、亲手将你生擒……让你们刚刚燃起的希望,彻底粉碎。光是想一想,就令我兴奋难耐。” 这计谋何其歹毒!不急于破城,偏要等唐军援兵赶至,再发起总攻;不仅要陷城擒将,更要让援军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光是设想,就令人愤恨入骨。 城头唐军,上至高仙芝,下至寻常士卒,无不怒目而视,无可奈何。 再不甘,再愤懑,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亦只能徒呼奈何。 “隆隆——!!” 就在此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骤然响起,大地随之震颤。 不必多猜,侯赛因·优福眉峰一扬,如利剑出鞘,笑指东方: “高仙芝,听见了吗?这是马蹄声,你女婿到了,你们的援军来了。可这……又有何用?” 高仙芝凝神倾听,眼中精光骤现,朝东方望去,只见远处人潮如海、马阵如云,唐军援兵正以严整战阵浩荡压来,直逼大食军阵! “援军到了!” “是我们的援军!” 城头爆发出震天欢呼,唐军将士欣喜若狂。 可这欢喜只存一瞬,转眼便被汹涌的愤恨取代,因为他们清楚地看见,城下大食军队早已严阵以待……情势,依然险恶。 “大人,进攻吧!”大食将领再也按捺不住,连声请战。 “不,再等等。”侯赛因·优福从容摇头,“唐军才刚赶到,放近一些,让他们看得更清楚。” 对龟兹,他早有十成把握一鼓而下。这点时间,他根本不在乎。 “大帅,龟兹到了!”李嗣业、安禄山、史思明等将领目光灼灼,紧紧盯着那座残破的孤城,高声禀报。 李乾目光锐利如电,紧紧锁住远处的龟兹城,沉声道:“侯赛因·优福果然歹毒,他想在我们眼前攻破龟兹,挫我军心、丧我士气,为接下来的决战铺路。真是痴心妄想!” 侯赛因此举绝非单纯出于报复,更是深具战略意图的算计。可以想见,若他的谋划得逞,必将对唐军士气造成沉重打击。 当着援军之面破城擒将,对唐军士气的冲击绝非小事,即便称不上毁灭性,也绝不容轻视。 反之,这对大食军队却是莫大的鼓舞。一旦此计成功,大食军心必将高涨,斗志倍增。 这一消一长之间,两军士气差距立现,对接下来的决战影响深远。 而在打击唐军、提振己方的同时,还能一泄积年之怨,对侯赛因而言,又何乐而不为? “侯赛因·优福……真如狡狐,从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安禄山不禁叹道,“我从未见过算计如此精准之人。” “也更可恨!”史思明切齿附和。 “大帅,我们该如何应对?”李嗣业忧心忡忡,“绝不能让侯赛因的奸计得逞!” 对唐军而言,侯赛因的谋划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但要阻止他,又谈何容易? 龟兹城早已残破不堪,守军疲惫、兵械残缺、兵力单薄,在大食重重围困中,只怕一轮猛攻便会陷落。 而李乾若要救援,首先须突破由数十万大食精锐组成的包围,这简直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大食军队本就骁勇善战,再有侯赛因精心布局,要想破围解困,更是难上加难。 说此事不比登天容易,绝非虚言。 “眼下唯有强行打开一道缺口,派一支精锐突入城内,与高都护会合。”李乾眉峰紧蹙,已然决断。 “也只得如此了。”众将皆无更好对策。 “可要在龟兹陷落之前杀入城中……这实在太难。”安禄山摇头苦笑,只觉束手无策。 “再难也得一试!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日就看谁更悍不畏死!”李乾声如洪钟,毅然下令:“我亲率龙武军为前锋;李嗣业领陌刀战阵紧随其后;监军指挥策应全局!” 他“唰”地拔出横刀,举刀向天,暴喝道: “杀——!” 随即一夹马腹,一骑当先,疾冲而出。 第316章 血战龟兹(一) “杀——!”龙武军齐声怒吼,挥动横刀,紧随李乾冲向大食军阵。 他们身披清一色明光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远望如一道流动的银潮,凛冽杀气扑面而来。 “是龙武军!是龙武军!”城头唐军望见这般景象,顿时爆发出震天欢呼。 龙武军乃大唐最精锐之师,此刻竟现身龟兹!将士们激动难抑,龙武军在他们心中,早已是信仰般的象征。 “弟兄们!龙武军的兄弟来援了!我们绝不能辜负他们,必须坚守到底!”高仙芝抓住时机,高声激励士气。 “誓死坚守!”将士们心中清明,眼下最重要的并非击退攻城敌军,而是咬牙坚持,为李乾争取时间。只要撑住,一切就有希望! 众人握紧手中横刀,目光灼灼,凝神待敌。 这一刻,他们仿佛重获新生,不再是疲惫之师,而是斗志昂扬的生力军,尽管身体已近极限,但龙武军的出现如一道炽焰,将最后一丝气力燃作十分勇悍。 “一群被铁链锁住的猴子……死到临头,还自以为能翻天。”侯赛因·优福嘴角一撇,语带讥嘲,“这群废物没用了,杀光他们!”他右手一挥,大食军顿时向龟兹发起猛攻。 转眼之间,攻城战再度爆发。双方如疯似狂,拼尽全身力气狠命砍杀,恨不得将对方斩尽杀绝。 “高仙芝,你的末日到了!”侯赛因·优福抽出弯刀,直扑高仙芝。 两人相斗多年,胜负难分,但总体仍是高仙芝略占上风。 此次东征,侯赛因更在对方手中连吃大亏,折兵数万,这等挫败,他一生罕遇,视作奇耻大辱,生擒高仙芝之愿早已埋藏心底。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放过? “侯赛因,纳命来!今日就让你看清楚,我高仙芝如何取你首级!”高仙芝挥刀迎上,双目赤红,脸上刻满仇恨。 对他而言,侯赛因既是值得敬重的对手,更是恨之入骨的敌人。能与对方正面决斗的机会少之又少,他绝不容自己错过。 “高仙芝,受死吧!”几名大食士兵见状大吼,挥刀欲上前助战,却被侯赛因一声厉喝止住:“滚开!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谁也不准插手!” 士兵们愣在原地,马屁拍在了马蹄上,侯赛因丝毫不领情。 同样,几名唐军亲卫也要上前相助,高仙芝目光一凛,沉声道:“退下!此战只属我一人,你们不得干预!” 两人相争一世,誓要压倒对方,在这最后一战的关头,绝不容他人插手。若靠旁人相助取胜,岂非承认自己不如对手?此等事,他们断不能接受。 “呼——呼——” 横刀与弯刀在两人手中凌厉挥动,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锵——!” 双刀猛烈相击,迸发出一片刺眼的火星,清脆的金铁交鸣震彻四周。 两人圆睁双目,如铜铃般死死盯住对方,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却竟不约而同脱口赞道:“好力气!” “砰!”话音未落,两人同时猛起一脚踹中对方胸膛,沉闷的肉体重击声如闷雷炸响。双方踉跄后退数步,却毫不停滞。 “再来!”齐声怒吼中,两人再度挥刀扑上,厮杀作一团。 -------------------- 就在高仙芝与侯赛因殊死搏斗之际,李乾已率龙武军如利剑般插入大食军阵,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尽管侯赛因早有布置,派出精锐前来拦截,却仍难挡龙武军锋芒,在李乾率领下,龙武军势如破竹,直扑龟兹城下。 “拦住他们!快拦住龙武军!”大食士兵惊慌呼喊,纷纷涌上试图阻截,却终究徒劳。 龙武军如入无人之境,大食军阵被一冲即溃,城门已近在眼前。 龙武军进军如此迅猛,原因有三:一是李乾亲率冲阵,极大激励了全军士气。 二是李乾本人勇不可挡,但凡有大食将领上前拦截,不出三两合便败亡其枪下。 三是龙武军本身战力惊人,即便侯赛因派出大食精锐迎战,无论在装备或训练上,仍与龙武军存在明显差距。 拥有如此优势,龙武军的冲锋自然锐不可当。 “从后方夹击!”大食将领也非庸才,他们随侯赛因征战多年,眼光毒辣,立刻看出正面难以抵挡,唯有迂回袭后。 然而他们的算盘虽妙,现实却残酷,李嗣业正率领大批陌刀手紧随龙武军之后,牢牢护住后方,令龙武军全无后顾之忧。 陌刀战阵一旦展开,便是杀戮的代名词。人马皆斩,血肉横飞,凡阵锋所至,绝无活口。 而李嗣业更是天生擅用此刃,他指挥下的陌刀战阵几近无敌。刀阵过处,大食士兵无一生还。 “攻其两翼!” 大食将领仍不甘心,吼叫着下令进攻唐军侧翼。 正不可挡,后不可破,唯两翼或可一战。可惜李乾早有预料,早已派出刀手严密护卫两翼。大食军刚一扑上,便陷入混战。 近身搏杀本是大食军所长,双方一时缠斗难分。正僵持间,忽见大队唐军骑兵如潮涌至,原来是安禄山指挥的唐军主力杀到! 史思明一马当先,如猛虎闯入羊群,所过之处血路铺展,死伤无数。有大食将领上前迎战,却纷纷倒于其刀下,再无人敢上前送死。 所幸大食军中并非无人,终于有一名勇猛不逊于史思明的将领疾冲而至,与他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 安庆绪与史朝义见势不妙,双双上前助战,那名大食将领只得退避。然而大食军中勇将甚众,顷刻间又有数人蜂拥而上,将史思明三人死死缠住。 尽管三人一时被围,却并未阻碍唐军主力推进,大军已逼近龟兹城下,再过片刻,便可破围入城! “啊——!”高仙芝一个闪避不及,胸口被侯赛因的弯刀划开一道血口,鲜血顿时涌出,他忍不住痛呼一声。 “高仙芝,你终究不是我对手!”终于伤到这名宿敌,侯赛因·优福得意大笑,出声讥讽。 “侯赛因·优福,你高兴得太早了!”高仙芝手中横刀如毒蛇般倏然刺出,侯赛因闪避不及,肩头中刀,鲜血淋漓。 “你送我一刀,我还你一刀,这叫礼尚往来。”高仙芝扬眉冷笑,语带讥诮。 “来吧,高仙芝!今日定要分个高下!”侯赛因握紧弯刀,再度扑上。 “哈哈哈!侯赛因·优福,你回头看看,我大唐援军已杀到城下,他们就要进城了!”高仙芝眼中精光暴涨,满面红光,得意非凡。 “哼!”侯赛因原本信心十足,自以为部署周密,足以拦住李乾大军,这才全心对付高仙芝。他深知高仙芝难缠,故未分心指挥,将兵权悉数交予部下将领。 “不信?你自己看!”高仙芝语气笃定。 侯赛因扭头望去,果然见李乾所率唐军已逼近城门,顷刻便可冲入,若真如此,龟兹之围立解! 这一惊非同小可,侯赛因顿觉毛骨悚然,急忙跃身后退,颈间猛地一痛,一道雪亮刀光擦喉而过!竟是高仙芝趁他分神,突施偷袭。 这一刀又快又狠,所幸侯赛因反应迅捷,险险避过。即便如此,他颈上仍被划出一道数寸长的血痕,若再慢半分,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侯赛因此生从未如此接近死亡,惊出一身冷汗。 他正欲怒斥高仙芝卑鄙,却已失去开口之机,高仙芝既占先手,岂容他喘息?手中横刀如电连劈,刀风呼啸,逼得侯赛因手忙脚乱,步步后退,再无反击之余地。 第317章 血战龟兹(二) 侯赛因·优福平生从未被人逼至如此窘迫境地,心中怒火翻涌,却又一时无可奈何。 所幸周遭大食士兵见势不妙,纷纷上前助战。他们一动,高仙芝的亲卫也立时迎上,双方再度陷入混战。 有了兵士援手,侯赛因总算稳住阵脚,不再如先前那般狼狈。 此刻他早已怒火攻心,恨不得将高仙芝撕碎吞噬。然而一名大食将领慌慌张张奔来,急声禀报:“大人!唐军攻势太猛,已逼近城下,我们该如何应对?” “一群废物!”侯赛因怒不可遏,冲其厉声咆哮。 那将领低头屏息,不敢作声。 侯赛因虽恨不得与高仙芝再战三百回合,却终究是一代枭雄,心知眼下当以大局为重。 他强压怒火,逼自己冷静下来,下令道:“由你继续进攻,务必诛杀高仙芝!”言罢转身疾步离去。 “侯赛因·优福,休走!再与我大战三千回合!”高仙芝岂会放过奚落之机,放声高喊,“侯赛因·优福,你这懦夫!打不过便逃,可是怕了?” “你的对手是我。”那大食将领拔出弯刀,指挥部队猛扑而上。 “高仙芝,你休要得意!你们援军虽至,却尚未站稳脚跟。我即刻将其合围、全数歼灭,到时看你还能逃往何处!”侯赛因心念电转,已思得对策。 十万唐军虽在李乾率领下兵临城下,眼看即将解围,实则正面临极其不利的局面,立足未稳、易遭猛攻,而大食军又占兵力之优,形势可谓险峻。 “你休想得逞!”高仙芝朝侯赛因背影大吼,心中却暗笑:李乾那小子岂是易与之辈?他怎会毫无准备? 一念及此,高仙芝不禁暗自得意,深赞女儿高妙丽眼光独到。 侯赛因一路疾行,遇上一群迎上前来的将领,立即果断部署:“你、你、你率部正面拦截,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唐军入城!你从左翼进攻,你从右翼包抄,你自后方袭杀!” “遵令!”众将领命,迅速执行。 大食军队训练有素,很快便依令调整部署,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向十万唐军发起猛攻,攻势凌厉,毫不留情。 “大食人这是要做什么?”有唐军将领一时不解。 “侯赛因是想趁我军立足未稳,将我们一举歼灭。”李乾一言道破对方意图。 “好手段!”众将倒吸一口凉气,若让侯赛因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大帅,我们该如何应对?”将领们忧心忡忡。 “无妨。”李乾却从容自若,“按原定计划,继续向龟兹城下推进,先解围城之困!” “可若如此,我军岂不陷入重围?” “龟兹城内如何驻得下十万大军?届时损失必惨重啊!” 众将七嘴八舌,满面焦急。 “让他们围吧,围得越紧越好。”李乾轻笑一声,手中长枪一挑,一名大食兵士应声而倒。他率唐军继续向龟兹城下突进。 侯赛因·优福虽在正面布下重兵,却仍难挡李乾所率龙武军的凌厉攻势。龙武军步步为营,不断撕裂大食军防线,稳步逼近龟兹城。 龙武军的强悍战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如利刃破竹,接连突破大食军数道防线,终于杀至龟兹城下。 “我们的援军到了!”高仙芝大吼一声,挥刀斩翻一名敌兵,率残余守军冲向城门,与李乾所率的龙武军胜利会师。 “参见大帅!”高仙芝与众将士齐齐行礼。 “高都护,诸位辛苦了。”李乾于马上微微欠身,“眼下战事正急,容后再叙,还请见谅。” “龟兹解围了——!” 欢呼声响彻云霄,唐军将士无不喜形于色。 尤其那些坚守龟兹的将士,更是激动难抑,热泪纵横。他们苦盼援军数月,如今终于盼来解围一刻。可当初一同守城的弟兄,如今只剩七八百人存活,余者皆已壮烈殉国…… “派三千人即刻进城,龙武军负责掩护。”李乾果断下令。 龟兹城防早已空虚,亟需增援。三千唐军迅速入城,这座孤悬已久的要塞,终于再度拥有了坚实的守备力量。 “弟兄们,你们安心休息,余下的交给我们。”李乾向残存的守军高声说道。 “谢大帅……”守军话音未落,已纷纷摇晃倒地,顷刻鼾声如雷,他们实在太疲惫了。 “我不需歇息……呼……”高仙芝虽意志坚韧,欲继续参战,却终究抵不住如山困意,话未说完便沉沉睡去,鼾声震天。 自大食东征以来,他们从未安眠。即便此刻战火未熄,他们仍睡得无比深沉。 李乾转身指挥唐军迎击大食进攻。在他调度下,唐军阵型稳如铁桶,任大食军如何猛攻,始终岿然不动。 然而唐军毕竟初至,尚未完全站稳。虽伤亡不大,却不得不逐步后退,最终被压缩至龟兹城下。 “这李乾,果真了得。”侯赛因·优福不由赞叹,“在此劣势下犹能守得铁桶一般,确实厉害。” 唐军立足未稳便遭优势兵力围攻,能稳住阵脚已属不易,李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就连侯赛因这般人物,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传令,加紧进攻,不得停顿。”侯赛因眉头一挑,冷声道,“李乾,你打得好算盘……但我不会让你得逞。” 略作停顿,他又传一令:“北方营寨立即加固,壕沟加深拓宽。” “大人,这是为何?”有大食将领不解。 李乾十万大军已被压制在龟兹城下,胜券在握,何必再加强北方防务? 侯赛因显然无心解释,目光一厉,精光迸射。那将领当即噤声,领命而去。 “大帅,照此下去,我军处境恐怕极为不利啊。”有唐军将领忧心忡忡地说道。 “莫急,一切皆在大帅谋划之中。”李泌笑呵呵地回应。 “大帅早已布好局了?”众将闻言大喜,“那就好!” “我军杀至龟兹城下解围,侯赛因·优福必会趁我立足未稳之际试图围歼,此乃兵家常理,不难预料。”李乾从容一笑,安抚众将,“我们只需坚守待援,待郭无敌率军杀到,便可内外夹击,给侯赛因送上一份‘大礼’。” “妙计!”众将恍然大悟,顿时士气大振。 十万唐军精锐虽被围困,但大食军短时间内也难以将其歼灭,即便唐军尚未站稳。只要拖住敌军、使其疲敝,待郭子仪大军一到,胜负便将逆转! 在侯赛因·优福指挥下,大食军轮番进攻、毫不停歇,将唐军进一步压缩。然而唐军阵型严整、进退有据,任敌军如何猛攻,始终阵脚不乱,虽步步后撤,却始终未露破绽。 很快,一日过去。 ------------------ 龟兹以北,郭子仪席地而坐,手持酒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神情惬意。 “郭将军,为何还不进军?”葛逻禄首领不解地问道,“大食人挖了一整天的壕沟,又深又宽,对我军极为不利啊。” “壕沟?挡不住我们。”郭子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大食人挖沟一日,早已疲惫不堪。你猜,当他们发现累死累活挖出的壕沟根本拦不住我们时,会作何感想?” “这怎么可能?”葛逻禄首领瞪圆双眼,提高声调,“郭将军您要知道,壕沟本是克制骑兵的妙招!又宽又深的壕沟,任是多好的骑术也跃不过去。更何况壕沟之后还有寨栅,即便跃过去了,也难破其营垒。” “一鼓可下。”郭子仪显然不愿多解释,只信心十足地说道。 他不再多言,举杯一饮而尽,随即下令:“传令,集结!” 命令一下,二十万大军迅速列阵,转眼间已成惊天之势。 郭子仪跨上战马,驰至阵前,扫视全军,面露满意之色,扬声道: “弟兄们,前方即是龟兹!大帅已将侯赛因主力牢牢拖住。经一日一夜厮杀,大食人早已疲惫——此刻正是我军进攻的良机!此战务必全力出击,痛歼敌军!” “杀光大食狗!!”唐军爆发出震天怒吼。 “葛逻禄,率你部骑兵掩护左翼;骨利干,你负责右翼。”郭子仪高声下令。 “遵令!”二部首领齐声应命。 突厥骑兵冲锋陷阵或非所长,但用于两翼掩护再合适不过。 “杀——!”郭子仪一马当先,二十万大军如怒潮般向南涌去。 第318章 战马填壕惊大食,陌刀开路定乾坤 “轰隆隆——!” 雷鸣般的蹄声自北方响起,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垂地而来,铺天盖地,令人窒息。 那是漫山遍野的人潮马海,覆盖数十里之地,如怒潮般向大食营寨汹涌压来。 正在挖壕的大食兵士抬头望去,看清来势后,不由得放声嗤笑:“唐国人真是蠢到家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我们壕沟挖好、寨栅筑成才来,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唐军简直愚不可及!走,进寨去看他们怎么摔进壕沟!” “掉进去就别想爬出来!咱们正好杀个痛快!” 大食兵士信心爆棚,认定壕沟定能拦住唐军,个个欢天喜地奔回营地,靠在寨栅上瞪大眼睛,等着看好戏。 他们的判断并非毫无道理,壕沟本就是防御骑兵冲锋的利器,任你骑术再精也难跨越;即便越过,还有坚固寨栅阻拦,唐军战力必然大打折扣,而大食军则可依托工事反击,胜券在握。 “唐国人真是疯了!你们看,他们居然带了这么多马!” “真的!每人至少两匹,多的甚至有四五匹!” “这些马还都驮着东西,看起来沉得很!” 大食兵士没有看错,唐军确实携带大量战马,少则两匹,多则五六匹。 行军时带备用马匹尚可理解,但冲锋陷阵时还带着这么多马,简直是军事常识之外的疯狂举动!难怪大食兵士纷纷嚷叫,认定唐军失了心智。 更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这些马匹都驮着重物,看起来分量不轻。 哪有这样打仗的?历来战场讲究轻装上阵,人马皆需减负省力,方能克敌制胜。 唐军此举完全反其道而行,大食兵士怎能不惊叫连连? “哈哈!见过送死的,没见过这么送死的!唐国人这是排着队来送人头,咱们赢定了!” “安拉的仆人们!待会定要狠狠杀唐国人,杀到他们跪地求饶!” 大食兵士最初的惊讶很快转为兴奋,纷纷以为胜局已定,战功在望。 当唐军冲至壕沟前的那一刻,一切真相大白,大食兵士这才惊觉,自己太小看唐军了! 在郭子仪指挥下,唐军如海潮般涌至寨前,纷纷拔出横刀,竟向驮马身上猛劈而下! “唏律律——!”战马悲嘶声响彻天际。 马匹剧痛难忍,发疯般向前冲去,纷纷栽入壕沟,挣扎悲鸣,却再也无法脱身。 眨眼之间,又深又宽的壕沟就被坠马填平了大半!后续马匹仍如雨点般落下,壕沟迅速被彻底填平。 “天啊!唐国人疯了,他们竟用战马填壕沟!” 大食兵士终于恍然大悟,惊叫声此起彼伏。 战马乃古代战场珍贵资产,谁舍得如此挥霍?郭子仪竟这样做了,大食兵士怎能不震惊失色! 以郭子仪的深谋远虑,又岂会不知战马之珍贵?但他早已算过一笔账,填平壕沟虽需付出十万匹战马的代价。 可一旦成功,唐军便能一举冲入大食营寨,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可能赢得一场大胜,届时缴获的物资必将堆积如山。 至于战马,更无须担忧。只要击溃大食,何愁没有良马?阿拉伯战马本就闻名天下,素质更胜唐军战马一筹;若能缴获数十万匹,岂非天大的收获? 这笔买卖,实在划算。郭子仪毫不犹豫,决意如此行事。 当然,他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早已命每匹填壕的战马都驮上土包,且尽可能多驮,只为最大限度减少战马损失。 此计果然大获成功。转眼之间,原本又深又阔的壕沟便被填平。 唐军又将手中土包掷下,填平最后几处不平,一条坦途赫然出现! 为挖这壕沟,大食兵士已累死累活干了一天一夜,满以为能挡住唐军攻势,谁知竟毫无用处!他们个个瞪圆双眼,如同见鬼,满脸难以置信。 “冲啊——!” “杀——!” 唐军士气大振,吼声震天,挥动横刀猛冲而上,对着寨栅便是一通猛砍。 “快!杀唐国人!”大食兵士终于惊醒,慌忙挥起弯刀,凭借寨栅拼命阻击。 寨栅确是一道坚固屏障,极大阻碍了唐军的进攻。尽管唐军攻势凶猛,一时却难以突破。 “唐国人!没了壕沟,你们照样进不来!有寨栅在,就是你们的死期,受死吧!”大食兵士兴奋叫嚣,自以为已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接下来的情景,却让他们心惊胆战。 只见唐军陌刀手策马疾冲而至,奔至寨栅前飞身下马,端起陌刀便朝栅栏狠狠劈下! 陌刀本就沉重无比,劈砍之力竟达数百斤。寨栅虽坚固,却如何经得住如此猛击? 即便一两刀、一两把陌刀劈不破,又怎能抵挡住成百上千把陌刀连绵不绝的劈砍? “轰隆——!” 不过片刻之间,寨栅轰然倒塌! “杀啊——!” 寨栅一倒,唐军怒吼如雷,如海潮般涌入大食营地,势不可挡! 失去了寨栅这道最强屏障,大食军再难抵御唐军的冲杀,只得节节败退。然而无论退往何处,总有唐军从后方杀来。 更可怕的是,陌刀手已开始集结成阵! 为将战力发挥到极致,郭子仪早有谋划:他将陌刀手集中编为第二拨进攻梯队。待壕沟填平,正是陌刀破栅的良机。 但因破栅时陌刀手需分散行动,列阵需稍费时间,故而比第一拨唐军晚一步投入战场。 一旦陌刀战阵投入战场,其威力堪称灾难性。 陌刀手们迅速集结,先以十余人小队挥刀砍杀,边战边聚,很快便形成数十把陌刀齐挥的阵势;继而扩展为上百把、数百把,最终竟汇聚成上千把陌刀同进的战阵! 陌刀本就威力惊人,成百上千把同时挥动,更是山崩地裂、势不可挡。刀锋所过,血肉横飞,满地狼藉。 上千把陌刀组成的战阵横扫大食军营,如入无人之境,竟无一支大食部队能够抵挡。 “拦住!快拦住他们!”大食军将领们连连怒吼,竭力组织抵抗。 然而理想虽好,现实残酷,即便大食军拼死力战,仍难挡陌刀锋芒,不得不节节败退。 “废物!用力砍!你没吃饭吗?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一名大食将领见士兵出手无力,厉声咆哮。 “大人,您冤枉我了!我挖了一天一夜壕沟,早已累得半死,哪还有力气?”那士兵满腹委屈,出声辩驳。 “挖壕沟?”将领心头一沉,急忙环顾四周,只见无数士兵果然面露疲态、出手软弱。 “大人啊大人,您精明一世,怎会糊涂一时?怎能在这紧要关头让我们去挖壕沟?这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将领长叹一声,忍不住埋怨起侯赛因·优福。 侯赛因·优福虽精明过人,却万万没想到,他下令挖壕沟的决策,竟成了大食军的累赘,几乎耗尽了士兵的力气。 其实也难全怪侯赛因,他的谋划本无错漏。他早已算到唐军会自北方攻来,原计划是借壕沟寨栅之利,拖住郭子仪部两三日,为己方全歼李乾部争取时间。 以大食军的战力,辅以壕沟防御,本可达成此目标。 可他千算万算,却未料到郭子仪用兵如神,竟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他苦心经营的防御! “郭将军真是神机妙算、奇计频出!他说可一鼓作气破壕沟寨栅,果然如此!”葛逻禄首领望着涌入营地的唐军,由衷感叹。 此时,侯赛因·优福正骑于高头大马上指挥作战,心中笃定,只需再有两三日,必能全歼李乾所率十万唐军。 一旦成功,便可重创唐军、击毙其帅,届时唐军士气崩潰,他便可挥师东进、直取中原!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亲卫慌慌张张奔来禀报。 “大人,大事不好!北方营寨已被唐军攻破,唐军正朝龟兹杀来!” 第319章 龟兹解围定 “你说什么?唐军攻破了我们的营地?不可能!绝不可能!”侯赛因·优福虽素来精明,却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布设的防线竟被唐军攻破。 初闻军报,他甚至误以为是捷报传来,以为唐军攻势已被阻截。 侯赛因早已探知有一支唐军主力正自大漠北上,意图与李乾部南北呼应。 为此,他做了周密部署,派重兵防守北方。只因李乾部抵抗顽强,他不得不从北线抽调部分兵力;为补强防御,又特命将壕沟加深拓宽,自以为可万无一失。 他怎会相信,自己认为铁桶一般的防线,竟会被唐军一举攻破?要他接受这一事实,确实不易。 “大人,千真万确!”亲卫高声确认,抬手一指,“您看,唐军正朝这里杀来!” 侯赛因顺其所指望去,果然看见唐军如潮水般漫过大食营地,正向龟兹城下滚滚涌来,势如破竹,无可阻挡。 “这……他们如何做到的?那壕沟我特意下令加深加宽,怎会被攻破?”侯赛因纵然机智过人,此时也不由得一脸茫然。 “大人,唐军手段……实在狠绝。”亲卫回想起填壕一幕,仍心有余悸,“他们让战马驮负土包,冲至壕边,直接驱马入壕……是以战马填平了壕沟!” “以战马填壕?那得多少匹?二三十万?若驮土包,十余万足矣……好计谋!真是好计谋!”侯赛因心念电转,霎时想通其中关键,不禁脱口赞叹。 这等计策,连他也未曾想过,不由他不佩服。 “李乾,你真够厉害……不过,我定会击败你!”侯赛因下意识将此谋算归于李乾名下。 这却是冤枉了人,此计实为郭子仪所出,李乾只是深信郭子仪之能,才将北上增援之事全权托付于他。 此时,唐军在郭子仪指挥下已杀至龟兹城下,正迅速展开,意图将大食军队分割包围,与李乾里应外合,吞掉其一部兵力。 照此形势,若唐军得手,至少十五六万大食军将被围死。一旦陷入重围,面对郭子仪二十万大军与李乾十万之众内外夹击。 侯赛因·优福当机立断,高声下令:“撤!全军撤退!” 他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做此抉择。临走之际,他朝李乾怒吼一声:“李乾!休要得意,你我龟兹决一死战!” “正合我意!”李乾朗声回应,右手一挥,厉声道:“杀!大食人要逃!” 跳出唐军包围、整军再战,确是大食军眼下最重要之事,李乾岂会看不明白?更不会放任侯赛因得逞。他立即挥军追击,死死咬住后撤之敌。 眼下若能一举歼灭十几万大食军队,对后续战局无疑有着巨大助益。如此良机,唐军自不会放过,个个拼尽全力,奋勇追杀。 “休让大食人逃走!”郭子仪看得分明,当即指挥唐军从后压迫。 侯赛因·优福却毫无惧色,沉着指挥大食军向外突围。大食军不愧为精锐,虽处劣势却毫不慌乱,在其指挥下井然有序、步步为营,历经一番血战,终于成功脱出唐军包围。 “攻其营地!”李乾与郭子仪几乎同时下令,指挥唐军向大食营地压去。 然而此次进攻并未得手。大食军早有防备,在侯赛因指挥下守得铁桶一般;加之唐军未做二次越壕准备,难以突破壕沟防线,最终只在营前经历一场血战后被迫撤退。 “就地扎营!”李乾高声传令。 唐军初至龟兹便立即投入战斗,根本来不及安营。 此战虽未取得重大战果,但成功解了龟兹之围,挫败了侯赛因打击唐军士气的图谋,更在此地站稳了脚跟,这本身已是一场难得的胜利。 唐军开始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李乾与郭子仪则亲率一部兵力警戒四周,严防大食军出营袭扰。 果然,侯赛因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刚一整顿好军队,便数次派兵出击扰袭。所幸唐军早有防备,几次袭扰均未得逞,大食军只得作罢。 唐军营寨既成,以龟兹为中心延绵数十里,放眼望去军帐如云、气势壮阔。 李乾终于松了口气,与郭子仪、高仙芝等将领会合,共议军机。 高仙芝等人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时疲惫尽消、神采奕奕,个个喜笑颜开。自大食东征以来,这是他们最为轻松的时刻。 高仙芝更是欢喜难抑,当年李乾离开安西都护府时还只是一名小小校尉,如今重返西域,已是威震天下、手握重兵的名将。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他欣慰的呢? “李乾!你这小子……快让岳父好好看看!”高仙芝不顾众人在场,老远便笑着嚷起来,脚步轻快地“飘”至李乾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瞪圆眼睛上下打量,越看越是欢喜。 “小婿拜见岳父。”李乾向高仙芝行礼。 “贤婿免礼,免礼!呵呵……”高仙芝笑得合不拢嘴,这或许是他此生最欢喜的一刻。 哪个父亲不盼女儿得嫁良人?如李乾这般英雄了得的女婿,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竟被高乐瑶寻得,高仙芝怎能不喜?他浑身洋溢着欣慰之情,整个人仿佛成了“欢喜”二字的化身。 “嗯,更结实了,更英武了,也更俊朗了!”高仙芝越看越满意,嘴角眉梢尽是笑意。 众将在旁看着,也纷纷抿嘴而笑,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高都护,这事儿你可得好好谢我!”边令诚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高仙芝,笑着打趣道:“要不是我,你哪来大帅这样的好女婿呢?” “监军这话说的,怎么又成你的功劳了?分明是乐瑶那丫头自己有眼光,跟你可没关系。”高仙芝与边令诚共事多年,交情甚笃,说话向来随意。 “高都护,您这话可就不讲良心了!”边令诚不依不饶,“您仔细想想,当初南征小勃律时,要不是我提醒您‘李乾英雄年少,堪为佳婿’,您能让高丫头随他去长安?论打仗您在行,可挑女婿的眼光,还得靠我,这怎能不算我的功劳?” 他说的确是实情。高仙芝听了咧嘴一笑,反嘲一句:“你眼光再好,自己不也没女儿?” 边令诚身为宦官,何来儿女?闻言神色一黯。高仙芝立刻意识到失言,忙赔礼道:“是我失言了,揭了你的旧疤。我请你喝酒赔罪!” “赔罪不必,但这酒一定得请,不光请我,还得请将士们!”边令诚倒也豁达,并不计较。 “一言为定!”高仙芝郑重点头。 “高都护,什么时候请啊?”众将纷纷起哄,“这等喜事,可不能敷衍我们!” “眼下战事正紧,不是饮酒的时候。待仗打完了,一定补上!”高仙芝爽快应承。 “那就说定了!可不许反悔!”众将笑着叮嘱。 众将随李乾步入帅府。李乾居中而坐,高仙芝陪坐侧位,这本是高仙芝的位置,但如今李乾军权更重、官阶更高,主位自然由他坐。商议军机乃公务,须按规矩行事。 “禀大帅,战果已初步清点完毕。”李泌与杜甫手持军报入内,向李乾行礼。 李泌禀报:“此战共斩敌两万一千余,伤敌七千,缴获战马三千余匹。我军阵亡上万,伤六千,战马损失十万余匹。” 李乾颔首道:“此战最大损失确是战马,皆因郭将军填壕之策所致。虽代价不小,却也值得,郭将军来得及时,我们击退了侯赛因·优福,更在此地站稳了脚跟。” 这代价确实值得。若非郭子仪及时赶到,李乾所部伤亡必更惨重。 相较之下,人远比战马重要。再说如今征调突厥参战,唐军战马储备充足,损失十万匹尚可承受。 “大帅,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有将领出声询问。 此话问出众将心声,人人望向李乾,凝神静听。 “我意,我军当养精蓄锐,暂作休整。”李乾朗声答道。 “附议。”李泌、高仙芝、郭子仪齐声赞同。 第320章 虚虚实实 侯赛因·优福的大帐中,一众大食将领正争论不休。 “大人,我们应立即出兵,与唐军决一死战!” “没错!唐军害我们损失如此惨重,此仇非报不可!” 原本唐军前来解龟兹之围时,大食军占据优势,极有可能全歼李乾所率的十万唐军。眼看胜利在望,却骤生变故,郭子仪率军自北方大漠突袭,一举攻破防线,打得大食措手不及,伤亡甚至远超唐军。 如此逆转,令大食将领难以接受,一提此事便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刻与唐军拼个你死我活。 “唐军虽暂占上风,但他们远道而来、连番恶战,早已疲惫不堪。我们正该抓住这难得时机,全力进攻,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众将皆经验丰富、深谙兵道,所言确有道理。 然而,侯赛因·优福却摇头否决:“暂不决战,全军休整。” “大人,这是为何?”众将大惑不解。眼下开战明明对大食有利,以侯赛因之精明,不可能看不透,为何按兵不动? “你们所言确有道理,但你们只看到了眼前,却未察觉其他方向的危机。”侯赛因难得耐心解释,“我们此次失利,正是因为北方防线被破、遭敌突袭。你们以为,大漠之中只有郭子仪这一支唐军?” 按侯赛因原本谋划,歼灭李乾十万大军本已胜券在握,战局一度朝有利方向发展。 谁知变生肘腋,郭子仪自大漠突袭、破其防线,令侯赛因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一提北方防线,众将仍愤懑难平。 “难道大漠中还有唐军?”众将有些难以置信。 “必然还有。”侯赛因语气笃定,重重点头,“从大漠而来的这支唐军,不过是李乾故意暴露、用以迷惑我们的棋子。若你们以为仅此一支,便正中李乾下怀。眼下我们不能决战,正是因为尚未查明,大漠中究竟还藏着多少唐军?” 说到此处,他眼中精光乍现,声调陡然提高:“若唐军在大漠中真还埋伏着一支大军,待我两军决战正酣时从背后突袭……那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的大战,必是两军全力以赴的生死搏杀。若在紧要关头忽有一支唐军自背后杀出,结局如何,即便用脚后跟也想得出来: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这……”众将悚然震惊。侯赛因既说有,那必然是有,无人敢怀疑。想到那可怕后果,个个心惊胆战。 “眼下最紧要之事,并非与唐军决战,而是查明大漠中究竟还有多少唐军,这才是重中之重!”侯赛因决不容许局面失控,定要心中有数。 “大人英明!”众将齐声叹服。 侯赛因当即分派人手,命其深入大漠查探虚实。 ----------------- 大漠深处,一处唐军营地悄然矗立,规模不大,约莫驻扎着两三千人。 一队大食斥候悄然现身,留下几人警戒,其余人则潜行靠近营地。 他们步步谨慎,眼看即将抵近,却恰逢一队唐军巡逻兵经过。 斥候只得屏息凝神,藏身暗处。不料巡逻队突然转向,直朝其藏身之处走来。眼看行将暴露,斥候只得跃身而逃。 “有奸细!抓奸细!”唐军巡逻队立时高呼追击。 喊声惊动营中唐军,不断有人策马冲出,加入追捕。顷刻之间,已有数百唐军展开围堵,声势惊人。 大食斥候拼命奔逃,却终究难脱重围,最终或被杀或被俘,连远处警戒的同伙也未能幸免,这支斥候队伍全军覆没。 另一处唐军营地规模显著,驻扎兵力约有上万。 一队大食斥候再度潜行而至,竟侥幸混入营地内部。 斥候心中暗喜,以为终于可探明此地兵力虚实。 然而好运到此为止,他们不知不觉竟落入唐军的包围圈,待惊觉时已退路尽断,唯有全军覆没。 又一营地,并非唐军驻地,而是突厥人的营帐。营地占地颇广,帐幕林立,估摸驻有上万人。 大食斥候悄然而至,却察觉一桩异事,这处突厥营地中尽是精壮兵士,营中人人骑马射箭、演武操练,一派热火朝天。 “是突厥的兵营。”斥候迅速判断。 头目将人马分作三路,一部警戒,另两部从两翼潜入营地。 此番斥候运气极佳,竟顺利潜入营内未被发觉。 其中一队更是机缘巧合,听到了突厥首领与头目们的谈话。 众人正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谈兴正浓、唾沫横飞。 “大唐征调我们,是要跟大食人决一死战!咱们得拼命打,多杀敌、多立功!到时候,朝廷赏赐少不了,精美的丝绸、香醇的茶叶,要多少有多少!” “首领还能加官晋爵!部落草场、牛羊人口都会更多!看谁还敢招惹我们!” “你们可知这次大唐征发了多少突厥勇士?” “这等机密,我们怎会知道?难道你晓得?” “我当然知道,十六万!” “十六万?这么多?看来大唐真要大打一场了!” 征发十六万突厥人参战,实为重大机密,必须尽快禀报侯赛因·优福!一名斥候激动之下,不慎弄出响动。 “谁?!”首领厉声喝问,拔刀冲来查看,却未见人影,原来那斥候机警异常,早已遁走。 “好险!”逃出营地的斥候惊出一身冷汗。此番刺探虽险,却收获极大,竟获悉突厥征发人数。 若能探得唐军发兵数目,更是大功一件,可惜只能想想。但仅此情报,已属大功,斥候立即折返禀报。 ------------------ 大漠深处,李光弼的帅帐内,他静坐沉思,默然不语。 “禀将军,发现大食斥候,已被我军歼灭。” “禀将军,又发现大食斥候……” 一连串军报接连传来,李光弼只是静静听着,始终未发一言。 “征发突厥的数目,已经透露出去了。” “大唐出兵的数目,也已让大食知晓。” 待所有禀报完毕,李光弼终于开口:“做得不错。”他目光深远,仿佛穿透帐幕望向远方,“侯赛因·优福,你自诩精通华夏兵道,可你可知何为虚、何为实?” ---------------- 龟兹城下,侯赛因·优福的大帐中,气氛凝重。侯赛因神色肃穆,正仔细听取军情。 “禀大人,发现一处唐军营地,兵力约两千。” “发现一处突厥营地,全是精壮士兵,人数不下万余。” “突厥人真是卑贱!他们的祖先被唐人所灭,如今竟甘为走狗、替唐人卖命,简直贱骨头的!”有将领忍不住怒骂。 “不卖命又能如何?若不卖命,只怕早已被唐人灭种绝后了。”另一将领倒是看得明白,突厥人实为形势所迫。 侯赛因右手一抬,止住众将议论,沉声道:“继续。” “经查实,此次共征发突厥十六万,唐国发兵二十三万。”亲卫高声禀报。 “这么多?”帐中将领齐声惊呼。 合计三十九万大军,兵力已是不小。以唐军之强悍,众将皆感棘手。 “果真查实了?”侯赛因沉声追问。 “禀大人,此数为斥候亲耳所闻。”亲卫忙答。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被引至帐前,人未到声先至:“不对!我听到的是唐国发兵五十万,征发突厥四十万,总计九十万大军!” “绝无可能!”众将纷纷反对。 又一名斥候快步进帐:“我听到的更多!唐国发兵百万,征突厥百万,总计两百万!” 紧接着再有一人入内:“你们谎报军情!我查明的是唐发兵三十五万,征突厥二十八万!” 斥候接连被引入帐中,所报数目各不相同,差距极大。众将听得面面相觑,不知该信何人。 虚实之道,正是如此。李光弼自然不会透露真实数字,更不会只放出一组消息;他布下重重迷雾,果然令大食将领困惑不已。 “李乾,你想以此迷惑我?这等小把戏,岂能难得住我?”侯赛因冷笑一声,令道:“将你们探得的具体数目报上来即可。” 最终汇总之数为,于大漠中发现唐军两万六千、突厥四万三千余。 “继续探。”侯赛因眉头一挑,斩钉截铁下令。 第321章 步步为营 龟兹城内,帅府之中,李乾、高仙芝、郭子仪、李泌、杜甫、高适、岑参与边令诚等一众文武齐聚,众将分列在座。 “真是怪了,大食人为何至今不出战?” “是啊。我军初来乍到,虽站稳脚跟,却已连番血战、消耗甚大,又忙于安营扎寨,正是疲惫之时。大食人虽可恨,却不会看不出这绝佳战机,他们为何按兵不动?”众将纷纷附和。 在座皆久经沙场,自然清楚唐军眼下的困境,一路自于阗驰援,经一日鏖战早已人困马乏;另一路自大漠远道而来,虽状态稍好,却也因长途奔袭和一场恶战而损耗不小。 趁唐军疲敝之机发起决战,本是千载难逢的战机。以侯赛因·优福之精明,竟放弃如此良机,着实令众将费解。 “这有何奇?不是侯赛因不想打,而是他不敢打。”李泌含笑点破玄机。 “为何不敢?”众将更觉疑惑。 “因为他心中有忌惮。”李泌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反而让众人更加茫然。 侯赛因真正忌惮的,是来自大漠深处的威胁,若真有一支唐军伏兵于大漠,待两军决战正酣时突然杀出,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在大漠中暗藏大军乃唐朝军事机密,知情者寥寥,就连在座众将也多不知情,自然难以猜透。 “侯赛因既不愿打,那就由我们先出手。”李乾显然不打算多做解释。 “太好了!终于能痛击大食人了!”众将顿时亢奋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如全军尽出,杀他个片甲不留!”众人七嘴八舌,纷纷献计。 “派一万人,前去挑战。”李乾的命令却让众将愕然。 “大帅,为何不多派些人马?”有将领忍不住发问。 “人若派多,侯赛因反倒不敢应战。”李乾的回答更让众人迷惑。 一万唐军领命而出,直至大食营外列阵叫战。 消息火速报至侯赛因帐中。 “区区万人,也敢来挑战?简直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大人,请多派兵马,将其一举歼灭!”众将愤然叫嚣,士气高涨。 “一万人么?……那就也派一万人迎战。”侯赛因略作沉吟,冷笑一声,“李乾,你既想试探我,我也不妨借此探一探你的虚实。” 侯赛因所言不差,李乾只派万人挑战,正是为试探大食军的战力。虽此前已有交锋,但双方均存顾忌,未展真正实力,尚需一番试探方能心中有数。 两人心思相通,竟不谋而合,各派万人出战。更令人称奇的是,双方均未用计谋,而是让两军硬碰硬正面拼杀,以此验看对方实力。 一场血战下来,唐军略占上风。致胜关键并非搏杀技艺更高,而主要在于装备优势,尤其盔甲防护远胜大食,令唐军占尽便宜。 此外,唐军的兵器更为锐利精良,这也使他们在战斗中占据上风。 大马士革弯刀虽以锋利闻名,但因锻造工艺复杂、产量有限,无法装备全军,只有大食精锐部队才能配备。普通大食士兵并无此等利器,因此在兵器上又逊一筹。 如此一来,大食军想不吃亏也难。 一番激战下来,唐军斩杀大食兵两千余人,自身伤亡约一千五六,伤亡比相差不大。 除装备优势外,唐军在训练、战阵经验及士气方面并未明显占优,双方可谓旗鼓相当。 试探已有结果,两军心照不宣,各自后撤。 “派十万大军,前去索战。”李乾朗声下令。 “侯赛因·优福这胆小鬼,绝不会出战。”最了解侯赛因的高仙芝断言。 “明知他不会应战,我们却不得不挑战。”郭子仪肃然接话。 李泌重重点头,深表赞同。 果如高仙芝所料,十万唐军列阵叫战,大食军仍闭营不出。 ----------------- 侯赛因帐中,众将愤懑难平,叫嚷声响成一片。以侯赛因之威望,平日无人敢质疑,但此次却属例外,将领们不仅喧哗不满,更有人高声质问。 “大人!唐军如此嚣张,在营外列阵辱骂,言语不堪入耳!我们为何不战?决不能任唐人逞威,必须狠狠打击其气焰!” “是啊大人!您一向英明果决,此次为何怯战?这简直丢尽我军颜面!” “我们打了一辈子仗,从未畏战避敌,丢人,太丢人了!” “够了!”侯赛因沉声一喝,压下喧哗,“此刻出战,正堕李乾圈套。大漠中尚有多少唐军仍未查明,若此时爆发大战,漠中伏兵必从后突袭,打我个措手不及。” “那又何妨?可分兵拦截、拖延时间!”仍有将领不服。 “一旦我们派出十万大军,李乾必发援军企图围歼。他绝不会放我们撤回,而我们想撤也难。”侯赛因异常清醒,“只要我军援兵一出营,李乾便会再派兵马针锋相对,迫使我不断增兵。如此下去,不消多久,全军都将投入战场,决战便不可避免。” 他略作停顿,加重语气:“到那时,我们哪还有兵力拦截自大漠杀来的唐军?” 侯赛因所言不虚,十万大军非同小可,若他真派兵出战,李乾必不惜代价围歼。为保全部队,侯赛因只能不断增援。 而李乾亦将步步紧逼、不断加码,最终必演变为全军决战。 届时,侯赛因应付龟兹唐军已左支右绌,胜负尚在未定之天,又何来余力阻击大漠方向的唐军?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众将恍然,皆感震惊。 “眼下首要并非与唐军决战,而是查明漠中唐军虚实,再作决断。”侯赛因沉声道,“传令:擅出战者,斩!” 此令一出,众将再无人敢提出战一事。 无论唐军如何挑战,大食始终闭营不战。李乾只得派出小股部队象征性地叫阵,虚应其事。 不久,侯赛因·优福又接军报,大漠中再次发现唐军与突厥军队踪迹,但人数不多。加上此前所探,总数约七八万之众。 七八万唐军,已是不小的数目,若能将其歼灭,对后续战局大有助益。侯赛因正欲调兵出击,不料计划尚未实施便胎死腹中。 这支唐军竟已自大漠开赴龟兹。侯赛因闻报立即点兵,意图拦截,最好能将其全歼。 然而李乾行动更快,早已派兵接应。最终唐军安然进入大营,侯赛因功败垂成。 大漠之上,李光弼放声大笑:“侯赛因·优福,从今日起,我保你一个人影也找不到!” 他一声令下,原本集结于大漠的唐军与突厥军竟如凭空消失一般,再无踪迹。 这支唐军抵达后,大食众将求战之声再度高涨,纷纷叫嚷要趁此良机全歼唐军。 在他们看来,既然漠中唐军已尽数来龟兹,便再无后顾之忧,正是决战之时。 然而,侯赛因·优福再度否决众将请战。他仍不放心,执意再派斥候深入查探。 此事关乎全局,侯赛因绝不掉以轻心。他深知,若大漠中仍藏有唐军,哪怕只有三五万人,待决战关键时刻突然杀出,也足以致命。故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侯赛因再度派出大批斥候,四散深入大漠,几乎将荒漠翻了个遍,却连一个人影也未找到。 即便如此,侯赛因仍未贸然开战,反复确认大漠确无唐军后,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一番周折,历时近二十天。 虽费时不短,但侯赛因终于安心,他终于可以与唐军决战了。 此日,他召集众将,高声训话: “你们盼了这么久,盼的就是与唐人决一死战,今日,我便满足你们愿望!” 众将眼中顿时亮如烈日,人人精神抖擞、欢欣难抑,齐声吼道:“终于要杀唐人了!” “一百年前,唐人便与安拉的仆人为敌,妄图扶持波斯。伟大的安拉略施神威,就令其铩羽而归。”侯赛因眼中精光暴射,朗声道,“而今日,安拉再降神喻,剿灭唐人!” “剿灭唐人!”众将齐声怒吼,声震营帐。 第322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在西域驻扎多时,战事却迟迟没有重大进展,这让大食将领们倍感压抑。 唐军援兵抵达后,他们原本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一举重创唐军,却没想到李乾沉稳应对,令大食军队有力难施,始终未能取得决定性胜利。 随后一段时间,众将屡屡请战,但侯赛因·优福忌惮大漠之上的潜在威胁,始终按兵不动,更让将领们憋闷难耐。 终于,侯赛因·优福下定决心,要与唐军展开决战。消息传来,众将欣喜若狂,纷纷振臂高呼,那股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仿佛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嗯。”侯赛因·优福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颇为满意,将士们有如此炽烈的求战之心,对决战大为有利。 “出兵二十万!”侯赛因·优福高声下令。 目前他手中约有四十万大军,自然不可能倾巢而出。首战需留足预备,更不可一次性投入全部兵力。 二十万大军奉命开出营地,气势恢宏,蹄声如雷。远远望去,犹如海潮奔涌,波澜壮阔,势不可挡。 在侯赛因·优福指挥下,大食军队开至两军之间的空地停下,迅速开始布阵。 大食军队训练有素,阵列展开有条不紊,丝毫不乱。不久,一座严整的大阵已然成形,横成行,竖成列,秩序井然。 阵前是最精锐的步兵,屹立如林,一股百战之师的精悍之气扑面而来。 步兵之后是弓箭手队伍,手持强弓,背负箭囊,身着轻便皮甲,行动利落迅捷。 弓箭手后方则是抛石机阵地。这些重型器械无法整机运输,只得拆解运抵战场再行组装。 抛石兵正忙碌地安装炮架、装配部件。不久,一架架抛石机矗立而起,如同远古巨兽般森然肃穆。 抛石机之后部署了一队刀手,负责护卫后方,谨防敌军从背后突袭。 两翼则由精锐轻骑兵护卫,严防侧翼受敌。 大食军阵一成,肃杀之气直冲云霄,威势惊人。 令侯赛因·优福意外的是,尽管大食军闹出如此动静,唐军大营却依旧平静如常,除了巡逻士兵,不见任何调兵遣将的迹象。 按常理,大食大军压境,唐军理应出营列阵、准备决战。然而唐军毫无反应,侯赛因·优福隐隐感到不安:“难道唐国人畏战了?” 若真如此,自是好事一桩。但眼下情形,唐军分明不像是惧战。 “莫非唐军根本不打算迎战?” 侯赛因·优福猜对了,唐军并无出战的打算。 当大食大军倾营而出的动静传来,唐军众将纷纷主动请战:“大帅,末将愿出战!” 更有反应迅捷的将领拍胸脯保证:“请大帅放心,末将定必取胜!” 李乾的目光缓缓扫过众将,对他们高昂的战意颇为满意,微微点头,沉声道:“传令——” 众将个个挺起胸膛,昂首挺立,心中激动不已:“终于要出战了,太好了!” 然而,李乾接下来的命令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紧闭营门,依托营寨坚守,不得出战!” “什么?不准出战?” “我耳朵没听错吧?” “违令者,斩!”李乾仿佛没有听见众人的喧哗,面色一肃,厉声下令,语气中杀气凛然。 “这……”众将一时语塞,面面相觑。 紧接着,埋怨之声纷纷响起。 “大帅,莫非您被侯赛因·优福吓破了胆,不敢出战了?大食狗算什么?宰了便是!” “大帅,您往日胆识过人,刀山火海都敢闯,如今怎么畏首畏尾?太让我们失望了!” “大帅……” 埋怨声此起彼伏,嗡嗡作响,如同蜂群飞舞。 “闭嘴!”高仙芝一声沉喝,面色凝重:“你们只知道喊打喊杀,却看不出大帅这一招的妙处!” “妙处?畏战不出算什么妙招?高都护,您这是在偏袒女婿吧?”众将多是粗人,心直口快,竟当场顶撞起高仙芝。 “休得胡言!”郭子仪高声喝道,“大帅的妙计,岂是你们能轻易参透的?若你们都想得到,那你们便是大帅了!” “各位将军,且莫抱怨。”李泌此时也开口劝道,“斩杀大食敌军自是好事,大帅必会让你们如愿。但此刻须听从号令,不可违逆。” 高仙芝、郭子仪、李泌三人皆才智出众,在军中威望素著。他们既然都如此表态,众将这才渐渐安静下来,但仍紧紧盯着李乾,盼他给出解释。 李乾并未让他们失望,终于再次开口。可他说出的话,却让众人更加困惑: “传令:全军开始烤肉,越香越好。另外,每人可饮一盅酒,不得醉饮——违者,斩!” “这……”众将再度陷入茫然。 众将皆是豪爽之人,向来喜好杯中之物,能饮酒自然欢喜。可李乾只准饮一盅,更不得醉饮,这无异于勾起了酒虫,却不让尽兴,实在叫人难受。 喝酒若不醉,还有什么意思? “怎么?还要我请你们喝?”李乾脸色一沉,一声大喝如惊雷炸响,众将吓了一跳,连忙告退离去。 “我们去看看。”李乾站起身,率领高仙芝、郭子仪、李泌、杜甫、高适、岑参等人离开帅府,登上城头。 放眼望去,只见大食军阵厚重如山、严整难撼,众人不由得连声赞叹: “侯赛因·优福果然了得!如此阵势,平生仅见。” “是啊,早闻其名,却未想他能布出这等军阵,非绝世良将不能为。”郭子仪也由衷佩服。 “我与侯赛因·优福相争多年,对他恨之入骨,却又佩服至极。”高仙芝感慨万千,心情复杂,“若我们不是敌人,该是多好的知己。人生能得如此对手,夫复何憾?只可惜今生注定为敌,难以为友。” 高仙芝与侯赛因·优福较量多年,竟斗出了一份相惜之情,既痛恨,又敬重。 “侯赛因·优福从一介奴隶成为手握大权的东方总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得不服。此人才智,世所罕见。”李泌也赞叹不已,随即笑道,“幸好大帅用了这一招。若贸然迎战,我军伤亡必会大增。” “正是!”高仙芝与郭子仪齐声附和。 另一边,侯赛因·优福一等再等,却始终不见唐军出战,渐渐有些急了。他策马出阵,朝唐军大营高声喊道: “李乾,为何不敢出战?莫非是怕了?” “哈!唐国人怕了!”大食将领们哄然大笑,前仰后合,得意非常。 “侯赛因·优福你听好,我不出战,非因怯战,而是还礼于你。”李乾声如洪雷,远远传开,许多人听得清清楚楚。 “还礼?”侯赛因·优福心中诧异,“我何时赠礼于你,需你回礼?” “回礼?胆小的唐国人真会找借口!”大食将领们暗自嗤笑,“不敢战便不敢战,还编这等可笑理由,真是笑死人了。” “前些时日,我军屡番挑战,你拒不出战。今日你來挑战,我不出战,正是回礼。”李乾语气从容,解释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能不出战,我亦能不出战。” 此事众人皆知,唐军一听纷纷恍然,深以为然。 “好,这礼我收下了。那你何时出战?”侯赛因·优福强压怒火,扬眉问道。 “这要看我心情。心情好,便不出战;心情不好,便出战,打打大食狗玩玩。”李乾这话语带讥讽,足以气死活人。 “你……”明知李存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侯赛因·优福仍忍不住恼怒——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而他最恨被人挑衅。 就在这时,一阵浓郁肉香随风飘来。侯赛因·优福抬头望去,只见唐军营中正大肆烤肉,顿时眉头紧锁,隐隐感到事情不妙。 第323章 疲敌战术 “好香!真香啊!” “唐国人烤肉的手艺绝了,这香味太诱人了!” 浓郁的烤肉香气随风飘来,大食军队闻见,无不食欲大动,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颐。若非侯赛因·优福军令森严,恐怕早已骚动起来,即便如此,人人心中也早已馋虫大动。 唐军奉命烤肉,虽不明李乾用意,却格外用心,将能用的香料佐料尽数用上,使出浑身解数,烤出的肉怎能不香? 如此扑鼻的肉香,大食人何曾闻过?比他们自己烤的不知香了多少倍,个个馋涎欲滴,恨不得冲过去抢来就吃。 “李乾!你胆小如鼠,不敢出战!有胆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侯赛因·优福一时猜不透李乾用意,只得高声挑战。 “侯赛因·优福,区区激将法,对我无用。”李乾哈哈大笑,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激将不成,侯赛因纵然精明,一时也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更让他气闷的一幕发生了,一队亲卫抬着一只烤全羊来到李乾面前,还搬来一桶桶美酒。 亲卫们为李乾、高仙芝、郭子仪、李泌、杜甫、高适、岑参等人切肉盛盘、斟满美酒,看这架势,李乾是打算畅饮一番了。 果然,李乾端起酒杯,朝侯赛因·优福一举,嘴角浮起一抹潇洒的笑意。 “侯赛因,来,我请你喝酒。过来吧,放心,我绝不为难你。” 看着李乾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侯赛因气得七窍生烟。更让他吐血的是,李乾竟还朝他勾了勾手指,仿佛在唤一只狗似的。 侯赛因纵横一生,何曾受过如此侮辱?气得几乎吐血。所幸他尚存理智,强忍怒火没有破口大骂,即便如此,也已浑身发抖。 “侯赛因来呀。你我相斗多年,总有些交情吧?你既来西域,我尚未尽地主之谊。来,共饮一杯如何?”高仙芝也举杯含笑,向他招手,“美酒难得,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敢?” 侯赛因胆识超群、可谓胆大包天,但就算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真去喝酒,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闷气。 于是,一幅奇异的画面出现了,李乾、高仙芝、郭子仪、李泌、杜甫、高适、岑参等人推杯换盏、高声谈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热闹非凡。 大食兵士看在眼里,羡在心头。自己列阵喝风,对方却吃肉饮酒,天差地别,怎能不羡慕? 更让他们郁闷的是,没过多久,唐军士兵也开始推杯换盏、大口吃肉喝酒,喧哗笑闹声震天动地,比雷鸣还要响亮。 若仅是如此,大食兵士或许尚可忍受。但最令他们难以忍受的是,唐军士兵时不时高举酒杯,朝着他们放声叫嚷: “大食狗,快来啃骨头!你们是狗,就该啃骨头,我们好心,还给你们留着呢!” 大食军初出营地列阵时,士气如虹、锐气正盛,人人渴望与唐军决一死战。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士气逐渐低落,锐气不断消磨。尤其当唐军开始大吃大喝时,大食军更是愤懑难平,士气一落千丈。 “我明白了!李乾,你这一招着实高明,意在瓦解我军士气。”侯赛因·优福精通兵法,很快便看穿李乾的用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李乾所用的,正是此计!” 不得不说,李乾这一手确实高明。 大食军本就求战心切、锐气正盛,若唐军此时出战,虽战意相当、锐气不输,却也必付出惨重代价。 但若能先瓦解大食锐气、挫其士气,再行决战,对唐军则大为有利。 李乾此计更妙之处,在于借酒肉为引,既消磨敌人士气,又激其愤懑不平。 “大人,须留意午时。”庞亚德也看出端倪,向侯赛因提醒。 “嗯。”侯赛因深以为然,正午时分,大食军士气必是最弱,而唐军养精蓄锐、以逸待劳,若趁机突袭,对大食极为不利。 略作沉吟,侯赛因高声下令:“派一万人,发起佯攻。” 此战虽不可能攻破唐营,却可稍稍提振士气。 果然,战事一开,大食军心士气略有回升。但正如侯赛因所料,这支万人部队尚未接近唐军营寨,便被强弩射退,无功而返。 望着远处如巨兽般矗立的投石机,侯赛因沉默不语。 要破眼下困局,唯有攻入唐营、正面决战。而要攻破唐营,则必须动用投石机轰开寨栅。 问题在于,他原以为唐军会出战,将投石机布置得过于靠后,根本够不到唐军寨栅。若要进攻,则须拆卸投石机,前移重组。 这极为耗时,待布置完成,一日将尽,再无时间决战。 更致命的是,若投石机尚未布置完毕,唐军突然杀出,后果将不堪设想。投石机乃大食军最重要的远程杀伤武器,更是唯一可与唐军强弩抗衡的利器,若无法投入使用,结局可想而知。 侯赛因犹豫不决,此生还从未如此难以决断。 很快,午时已至。侯赛因下令全军警戒,严防唐军突袭。但出乎意料的是,唐军并未进攻。 大食军用了午餐,体力稍有恢复,士气也有所回升,但仍远不及清晨初出营地时的锐气。 到了下午,大食军继续叫阵,唐军依旧不理不睬。 “留一部警戒,余众就地歇息。”侯赛因望着已显疲态的大食军队,只得让步。 命令一下,欢呼声四起,大食兵士纷纷就地休息。 骑兵们纷纷下马,倚着战马打起瞌睡,如此枯等实在煎熬,枯燥又无聊。 投石兵也靠在投石机上,鼾声如雷。 “轰隆——” 就在此时,唐军营门忽然大开,一支唐军疾冲而出。 “唐军来了!迎战!”侯赛因·优福大喜过望。他只怕李乾避战,唐军既出,便是好事。 刚睡着的大食兵士只得强打精神,准备迎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支唐军仅在营外稍作露面,便转身回营,丝毫没有交战之意。 被如此戏耍,大食兵士怨气冲天,将唐军痛骂一番后,只得再次坐下,继续打盹。 刚合上眼,又一支唐军出营。大食军只得再度振作备战。可唐军依旧只是虚晃一枪,便退回营地,惹得大食兵士又是一通怒骂,只好再睡。 就这般,唐军三番五次扰其清梦,不让大食兵士有片刻安宁。 侯赛因终于明白过来:唐军意在疲劳战术,背后必有图谋。于是下一次唐军再来干扰时,他只命一支万人队警戒,其余部队继续休息。 可这次,他失算了,出营唐军竟有好几万人,分从各营门冲出,对着大食军便是一阵砍杀。万人警戒队根本抵挡不住,正在酣睡的大食军再次被惊扰好梦。 唐军就像烦人的飞虫,只要大食军一休息,便出营袭扰。多时数万,少则两三千。 一有机会就冲杀一阵,在大食军反应前迅速撤回;若无机会,便高声叫骂,扰人清梦后立即退走,毫不恋战。 好几次,侯赛因意图围歼,却均未成功。 整整一下午的折腾,大食军不知被骚扰多少次。兵士们骂到嗓子冒烟,却无计可施。 “大人,这情形不对,很不对劲。”众将都已看出,唐军显然没安好心,如此反复骚扰,必有所图。 “恐怕李乾快要动手了。”侯赛因早已察觉,沉吟道:“李乾,你究竟会选择何时出击?……我已知晓,但你绝不会得逞。” “大人,会是何时?”众将连忙追问。 “就在我们最无防备的时刻。”侯赛因目光骤锐,如利剑出鞘,当即传令:“命营中部队做好出战准备。” 侯赛因非常清楚,营外这二十万大食军已被唐军拖得疲惫不堪,此时开战极为不利,唯有依靠营中部队接应方可。 “大人,我们何不主动进攻?”有将领提议。 侯赛因摇摇头,心中暗叹。他并非未想过进攻,但眼下时机已失,天色渐晚,若此时进攻,待投石机布置完毕早已入夜。 即便要攻,也须等到明日。他决心明日一出营便直压唐寨,布置投石机全力轰击。 “撤!”天色已晚,是该收兵了。 命令一下,大食军开始撤退。为防唐军偷袭,侯赛因亲自率军断后。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唐军竟毫无动静。在他的指挥下,大食军安全撤至营前,营门大开,部队开始有序撤回。 就在这时,唐军营门陡然洞开,只见唐军如潮水般自营中汹涌杀出。 第324章 侯赛因·优福逃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一队又一队唐军自营中浩荡开出。片刻之间,营外已是黑压压一片,如怒潮翻涌,不知多少兵马正汹涌而出。 “该死!”侯赛因·优福牙关紧咬,忍不住怒骂出声。 他千算万算,却未料到唐军偏在此时出击。 他原以为,若唐军偷袭,必选在他即将撤回营地之际,那时投石机已拆卸,大食军失去远程利器,唐军进攻可造成重创。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唐军竟放过了他所认为的“最佳时机”,而选在此时发动总攻。 “唐国人,你们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我们已经到营门前,你们奈何不了我们!”不少大食兵士仍未察觉危机,反而得意叫嚷,一片喧哗。 “唐国人……好生阴险!”庞亚德却看破了玄机,唐军所选,实乃最致命的时刻。 侯赛因悔恨交加,今日竟连犯三错,或许是他一生中单日失误最多的一次。 其一,未料到李乾竟避而不战,深沟高垒,消耗大食锐气; 其二,以为李乾只会在撤退时偷袭,却未想唐军此番大举出动,意不在袭扰而在决战,自己准备不足; 其三,错判唐军出手时机,原以为会在撤退之初来袭,谁知竟待大食军行至营门前才发动总攻。 这第三错尤为致命。若大食军未抵营门,尚有回旋余地;一旦抵达,则必陷死地! 原因在于,此时撤至营门前的并非刀手、弓箭手或骑兵,而是笨重无比的投石机部件!即便拆解,这些部件依然庞大难移,炮架沉重、投臂长达数丈、粗重占地,极难灵活调度。 更要命的是,投石机不是几十架,而是数千架!一旦拥堵营门,必然堵塞难通。 真若如此,营内军队无法出援,营外军队无法撤回,两部割裂、首尾难顾,若遭唐军猛攻,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投石机分多队、从不同营门撤回,结果也无不同。 侯赛因心念电转,霎时明悟李乾用心,惊出一身冷汗,头皮发麻,这或许是他此生最恐惧的一刻。 “快!拦住唐军!全力拦截!”侯赛因嘶声怒吼,急令阻截。 然而他的命令已难执行,唐军反应极快,刚出营地稍作整队,便如狂风般扑向大食军! 唐军进攻方向并非直冲大食兵阵,而是从其间隙中直插营门!目标非常明确:正是那些正向营内撤退的投石机部件! 进攻投石机,确是眼下最高明的选择。一旦得手,必引发混乱,部件相互撞击、堵塞营门,使大食军进退不得! 大食军虽为天下精锐,临危不乱,一队队奋勇拦截,却惊觉根本挡不住唐军锋锐! 冲击正撤退的投石机部件,实有莫大好处,此为重中之重。 李乾将其列为首要目标,命唐军不惜代价务必完成。只要堵死营门,便能将大食军成功分割,之后再集中兵力歼灭其二十万营外部队也不迟。 因而首批出营的唐军根本无心缠斗,全速直扑目标。尚未接敌,便以手弩远距射杀! “咻咻——!”刺耳的破空声骤起,一张张矢网凌空罩向大食军!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大食兵士中箭落马,倒地不起。 弩矢连绵不绝,一轮又一轮无情射杀,大食军伤亡不小。 尽管如此,大食军仍悍不畏死,冒矢冲锋,终于逼至近前,与唐军展开肉搏。 一经接战,唐军即占上风,大食军反而处于劣势。 并非大食军不善战,相反,他们肉搏技艺炉火纯青。之所以不敌,是因为全天遭唐军反复折腾,早已人困马乏,加之临近黄昏、腹中饥饿,气力不济。 而唐军早有谋划,吃饱歇足,个个神完气足,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此消彼长,大食军想不落下风也难。 大食军虽拼死力战,却仍拦不住唐军。不多时,唐军便冲破拦截,直扑投石机部件! 唐军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对着投石兵大开杀戒,横刀过处,人头飞落、鲜血四溅。投石兵本不善近战,毫无招架之力,唯有四散奔逃。 这一乱,顿时不可收拾,原本井然有序的撤退队伍顷刻大乱,投石机部件相互撞击、翻倒倾轧,横七竖八堵塞各处,只一口气功夫,营门已被彻底堵死!大食军被生生割成两部。 营内大食军只能眼睁睁看着营外同胞被唐军压着打,除怒骂外无能为力; 营外大食军望着近在咫尺的营地,却如隔天涯,进不得退不能,愤懑至极。 “快!清出道路,把投石机推至一旁!”侯赛因目睹战局,心惊胆战,多座营门被堵,大军无法回营。欲返营地,唯有清理投石机,即便这意味着将损失大量投石机、日后难抗唐军强弩,但此刻撤军回营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他想法虽好,却注定落空,大量部件已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清理耗时极久。更别说,唐军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从就近营门回营!”侯赛已知原计划太过理想,只得退而求其次,命军队改道回营。 一座大营岂止一门?数十万大军的营地,本有多处营门。最近之门既不可用,自当另寻他门。 但他能想到的,李乾又岂会遗漏?早有唐军分扑两翼,切断大食军所有退路! 大食军队奋力前冲,与唐军厮杀成一团,试图夺回退路,却被唐军死死压制,毫无进展。 侯赛因·优福看在眼里,心头惊惧,一旦无法撤回营地,等待他的将是彻底的噩梦。 “侯赛因·优福!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就在他焦灼之际,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骤然响起。侯赛因抬头望去,只见一员身材魁梧的唐将率领一支军容整肃、铠甲鲜明的精锐部队,直朝他冲杀而来。 “龙武军!”侯赛因一眼认出,这正是唐朝最精锐的龙武军。 领军者正是郭子仪。他们的任务非常明确,直指侯赛因·优福。若能斩杀大食统帅,那就在好不过了;即便不能,也要全力干扰,使其无法指挥大军,这对唐军而言,同样大利。 侯赛因并非不愿应战,但眼下情势危急,他绝不能意气用事。指挥全军才是第一要务,他当即一拉缰绳,策马疾驰避开。 “侯赛因·优福逃了!侯赛因逃了!”郭子仪挥臂高呼,率龙武军齐声大喝,一路紧追不舍。 他的任务正是妨碍侯赛因指挥、不断施压干扰。郭子仪严格执行命令,奋力追击。 “造谣!纯属造谣!”侯赛因听到吼声,气得几乎吐血,他明明是暂避锋芒、理智选择,怎就成了临阵脱逃? 他此生何曾有过逃跑之举?这分明是污蔑! 可无论他如何腾挪转移,龙武军都如影随形,追得他在战场上东躲西藏、狼狈不堪。侯赛因·优福几乎气炸肺腑,他这辈子还从未如此窘迫过。 然而,更令他心惊肉跳的景象出现了。 一架架强弩被唐军从营地中推出,在李乾亲自指挥下,迅速布设成阵。 弩阵,唐军最锋利的杀戮利器。一旦列阵完毕,其威力堪称毁天灭地,大食军恐怕唯有被屠杀的份。 若此时手中有投石机,大食尚可一战。可眼下连一架投石机都没有……若唐军弩阵发威,后果不堪设想。 “伟大的安拉啊!求您快快拯救您忠实的仆人!” 平生第一次,侯赛因·优福感觉到这么无助。 第325章 阵压大食 侯赛因·优福一生历经风浪无数,从未真正绝望过,但眼前这局面却让他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绝望。他再清楚不过,一旦唐军弩阵布成,将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这二十万大食精锐将面临灭顶之灾。而一旦失去这支主力,余下的大食军队再也无力抗衡唐军,最终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说“败亡”已是委婉,更准确地说,那将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即便以侯赛因的胆魄,也不禁心惊肉跳,平生第一次呼天抢地、求助神明。 “不行!必须在唐军布成弩阵前撤出去!”侯赛因终究是侯赛因,心念电转间已想出了对策,当即连下两道命令: 第一,命营内大食军即刻从其他营门冲出,自左右两翼猛攻唐军阵势,试图里应外合,接应被困部队。 只要冲破一侧,便有望打开生路。这想法虽好,但李乾又岂会料不到?他早已命令唐军将两翼堵得铁桶一般。即便大食军出营夹击,也难有胜算。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放弃,此时不拼,更待何时?侯赛因自然不会错过这最后的机会。 第二道命令,则是要求被围的二十万大食军反向冲击唐军,死死咬住对方、展开近身肉搏,不让唐军脱身。 眼下唐军占尽上风,正对大食军展开屠杀。此时反冲,看似吃亏,本当先拉开距离、重整阵形,再图反击,方为明智之举。 但以侯赛因之精明,他非常清楚:若真后撤重整,便正好为唐军弩阵腾出了射界,那才是真正的覆灭之局。 唯有让大食军与唐军死死缠斗、难分彼此,才能阻止唐军弩阵发威,除非李乾狠得下心,进行无差别射杀,连自己人一同歼灭。 “侯赛因·优福,果然精明!可惜,你真以为我料不到这一招么?”李乾冷眼纵观战局,嘴角微露讥诮。 很快,营内大食军从其他营门蜂拥而出,向唐军两翼发起排山倒海般的攻势。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唐军早有准备的迎头痛击,大食军寸步难进。 “除非动用重甲骑兵……”侯赛因心中明镜一般:要想冲破唐军两翼,唯有一支重骑兵不可。 重骑兵冲击力毋庸置疑,冠绝天下。在唐朝以陌刀战阵取代重骑之前,重骑兵始终是中原王朝最强大的突击力量。 若侯赛因真的派出重骑,必对唐军两翼构成巨大压力。至于能否冲破,却难断言,因李乾早已在两翼部署大量陌刀战阵,明显就是防着他这一手。 只不过,侯赛因最终并未派出重骑,唐军的陌刀阵也因而未曾投入战斗,只在阵后静待时机。 派出重骑,还是按兵不动?侯赛因·优福再次陷入两难。 若不使用,错过此刻,今后是否还有机会? 若派重骑出击,唐军却早有防备,重骑未必能建功。 一旦冲击失利,不仅过早暴露底牌,更将陷己方于不利。观唐军布阵,两翼只求稳固、只为全歼二十万大食军争取时间。重骑强攻,胜算渺茫。 就在侯赛因犹豫之际,另一件令他心惊的事发生了,他命令大食军缠住唐军的计划,彻底失败。 唐军竟成功摆脱纠缠,迅速撤回,布成一座巍然巨阵! 唐军能甩开大食军,并非因大食军不善战,而是全天被袭扰、人困马乏、战力大减,难敌养精蓄锐的唐军生力军。 唐军一阵猛砍狠杀,逼退大食军,趁机脱身,与弩阵顺利会师。 唐军结阵极快,转眼已列成一座浩大阵势。 最前列为陌刀手,刀光森然,负责正面阻杀、清剿残敌; 其后是弓箭手,人人强弓劲矢、目光凌厉、斗志昂扬; 弓箭手之后,即是弩阵,近两万架射程各异的强弩列阵以待,远望如一群蛰伏的远古凶兽,随时将择人而噬,令人胆寒; 阵后另有刀手押阵,护卫后方; 两翼轻骑兵巡弋,人如猛虎、马似蛟龙,气势如虹。 全军占地绵延十数里,黑压压如一片铁甲海洋,肃杀之气贯天彻地。 “嘶……”大食兵士远远望见,无不倒抽凉气、心惊肉跳。 他们日夜盼着诛杀唐军,却万万想不到,唐军战阵竟有如此威势! 虽与大食交锋百年,却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决战。此刻,大食兵士首次目睹唐军真正底蕴,个个惊骇难言,几疑眼花。 有此错觉的不仅是兵士,连大食将领也纷纷悚然,不由自主停下手来,睁大双眼死死盯向唐军阵势。 “大人……我们小看唐军了。”庞亚德嗓音沙哑,低声提醒。 庞亚德与唐军交战多年,自认为了解对手。可眼前阵势,才让他惊觉往日轻视之多。 原以为安西都护府的唐军已够精锐、其弩阵已够可怕,如今方知,自己仍错了,仍太小看唐军! “……是太小看了!”侯赛因·优福沉痛万分地继续说道。 侯赛因戎马一生,所历战阵比他吃过的肉还多,自以为见识过一切。他与高仙芝周旋多年,自认深知唐军战术。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从未认清唐军究竟有多可怕。 且不说其他,单看眼下唐军这阵势,虽尚未发威,但以侯赛因这等行家的眼光,岂能看不出,一旦唐军全力出击,大食军队必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骤然擂响,原本就士气高昂的唐军更是热血沸腾。鼓声催人奋进,令人血脉贲张;每闻战鼓,唐军斗志必炽。 “不好!”侯赛因·优福心中一凛,战鼓声正是唐军进攻的信号! 果然,李乾手中令旗重重挥落,如惊雷劈空、气势撼天。 “嘣!嘣——!” 震耳欲聋的弩机发动声连绵响起,此起彼伏,汇成阵阵雷鸣,震得人耳鼓嗡鸣,仿佛焦雷炸响在耳边。 “咻咻——!” 霎时间,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天际,无数弩矢腾空而起,密集如田野中的稻秆,竟将天空彻底遮蔽。阳光顿黯,恍如晴日骤雨、白昼突昏。 两万架强弩,若一次齐射,可发出超过十万支弩矢——因每架强弩至少设有五条矢道,大型弩更可连发二十余矢。 当然,按战场常规,唐军并未齐射,而是将弩阵分作三批:一批发射、一批准备、一批装填。如此轮番迭射,无缝衔接,不留丝毫反击之机。 即便如此,唐军每轮齐射也达四万弩矢。试想,四万支酒杯粗细、近丈长的巨矢凌空飞射,是何等骇人景象! 乍看之下,犹如四万条毒蛇腾空扑噬,令人胆寒。 每支弩矢带起一股劲风,四万道风汇成飓风,掠过被踩得松软的地面,卷起漫天烟尘,顷刻间凝成一朵垂地的乌云,宛如魔术。 “安拉啊——!”许多大食兵士失声惊呼。 大食军本是天下精锐,灭国数十、历经百战,却从未遭遇如此令人惊恐的场面。与眼前相比,往日所历之战直如儿戏;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伟大的安拉,请保佑您忠实的仆人!”侯赛因·优福平生首度感到束手无策,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唯能祈求安拉庇佑。 “噗!噗!噗!” 沉闷的命中声连绵不绝,汇作炸雷般的巨响,震耳欲聋。 “啊——!啊——!” 惨叫声随之迭起,惊恐、惶惧、心胆俱裂……种种骇然之情溢于其间。 待烟尘稍散,一幕奇景现于眼前。 所有人,不仅大食军,连唐军自己也惊呆了。个个睁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 第326章 绝望的大食军(一) 四万支弩矢织成一张死亡巨网,朝着大食军队当头罩下,凡被射中的大食兵士,无不被巨力掀飞至半空。 他们在空中手舞足蹈、失声惊叫,如同跳起诡异的“太空舞步”,状若见鬼,骇怖欲绝。 试想一下,数千人同时在空中飞舞、挣扎、惨嚎,是怎样一番景象? 令人震骇!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 凡被弩矢射中者,不仅人被带飞,身上更被洞穿出一个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起初,因弩矢力道刚猛、去势未止,瞬间洞穿人体后仍继续飞射,速度极快,以致伤口一时竟未涌血,光线甚至可从窟窿中透出,形成一道道诡异的光束。 下一刹那,鲜血猛然喷涌,如破裂的水龙头般激射飞溅,洒出老远。 一朵、两朵、几十朵这样的血花或许只算惊奇;但若是数千朵同时迸放,那又是何等景象? 这是一幕奇观!震撼人心的死亡奇观! 有些大食兵士同时被数支弩矢射中,也有些弩矢一连射穿数人。不论哪种,他们都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 若是一矢贯穿多人,便如同人肉串一般,整串人在空中飞舞、嘶嚎、跳着“死亡之舞”,诡异得令人窒息。 待一切平息,这些大食兵士已堆叠成一座尸山。 许多人尚未气绝,尸身仍不住抽搐,整座尸山微微晃动,恍如还魂重生,更添骇异。 这一幕,不仅大食军惊骇无言,连唐军自己也震愕失声,他们也都是平生首见如此骇人场面。 大食军的震惊自不待言,他们从未遭遇过这般毁灭性的远程打击。 而唐军虽灭国数十、战事频仍,但一次性集中数万强弩进行齐射,在整个唐朝历史上也数十年难遇。 即便早有耳闻,如今亲见,才知威力远胜传闻! 李乾张口结舌,满脸震撼,下意识喊出了声。 他来到唐朝时日不短,历经战阵无数,却从未集中过如此规模的弩阵进行射杀,即便平定吐蕃之战,因地理所限,也未曾摆出这般毁天灭地的弩阵。 因此,他也是头一回亲眼得见。 “我怎么有种用飞机大炮轰炸原始部落的错觉?”李乾没来由地生出这般感受。 或许,这比喻恰恰契合实际。 唐军以冷兵器时代的极致杀器进行碾压式打击,大食军却无丝毫还手之力。虽为弩箭,却带给李乾宛如现代火力覆盖般的震慑与威压。 “这……足足有三千人死伤。”侯赛因·优福目视那座仍在微微晃动的尸山,瞬息间估算出了伤亡。 “唐国人……简直是魔鬼!”他在心底发出绝望的哀嚎。 阿拉伯帝国自崛起以来,百年间征战无数、灭国数十,历经大战小战难以计数,却从未遭遇过如此战局。 连敌军衣角都未碰到,便已折损三千余人。这不仅对侯赛因·优福来说是平生首遇,更是阿拉伯帝国史上头一遭! “咻——咻——!” 然而就在他震骇之际,唐军第二波弩矢已破空而至,再度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矢网,将大食军笼罩其中。 烟尘稍散,又见数座尸山叠起,兀自微微颤动,那是阵亡大食兵士尚未停止抽搐的遗骸。 “足足两千人……”侯赛因·优福只略一扫视,便估出了新一轮伤亡。 经第一轮射杀,大食兵士已不敢过于靠前、阵型也疏散许多,伤亡因而稍减。 “咻咻——!” 紧接着,唐军第三轮齐射又至。 这一轮,大食军伤亡更少,约千余人。 三轮齐射过后,两万架强弩首轮发威完毕,大食军死伤已超六千。战果惊人,足以令任何对手胆寒。 昔日蒙恬收复河套之战,便是以弩阵一轮射杀八万匈奴大军,眼前景象,正如历史重演。 在毁天灭地的弩阵面前,血肉之躯唯有被屠杀的份,根本无力反抗。 “嘶……”大食军中尽是倒抽凉气之声,兵士个个垂头丧气,士气一落千丈。 他们乃大食精锐,身经百战,却从未遭遇过如此毫无还手之力的战况,即便以往对阵安西都护府也未曾如此!士气怎能不溃?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大人,快拿主意!快快决断啊!” “再没办法,我们都要被射杀殆尽!” 尽管大食将领素来对侯赛因敬重畏惧,此时也顾不得礼节,纷纷嘶声吼叫。 他们心知肚明,若无法应对弩阵,唯有死路一条。 “若投石机尚在该多好!”侯赛因·优福望着一片狼藉、堵塞营门的投石机部件,痛苦地闭上双眼。 若有投石机可用,只须列阵反击,足以砸毁唐军大量强弩吧? 想法虽好,现实却残酷,投石机早已被堵在营门前,挤作一团,根本无法使用。 李乾之所以选在今日发动总攻,正是因为他深知,眼下是歼灭侯赛因·优福的最佳时机。 若等到明日,侯赛因调整部署,再想对付他便难上加难。 即便今日不能全歼大食军,只要摧毁这些投石机,也是莫大胜利。可以说,无论后续战果如何,唐军都已胜券在握。 然而人力终有穷尽,纵以侯赛因·优福之精明,此刻也已智竭谋穷、束手无策,唯余一声长叹。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一切谋略皆显苍白。 更让大食军惊骇欲绝的是,原本固守两翼的唐军,突然动了! 并非被大食军冲乱阵脚,而是主动开始压缩包围、步步紧逼,意图将大食军驱赶得更集中、更密集,以便弩阵更高效地射杀! 经过数轮射杀,弩阵射程内的大食军队已所剩无几。唯有将他们驱赶集中,弩阵的威力才能彻底释放。 大食军已被折腾一整天,本就疲惫不堪,再遭弩阵无情射杀,士气早已崩溃、无心恋战。 在唐军的步步紧逼下,他们如同被猛虎驱赶的羊群,不由自主地朝弩阵射程内退去。 “别退!别再退了!” “绝不能退进弩阵射界!” “再退就是送死啊!” 大食兵士叫嚷声此起彼伏,却终究徒劳,他们根本挡不住唐军的攻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退入死亡地带。 很快,这些残兵就被驱赶至弩阵射程之内。迎接他们的,是又一波遮天蔽日的弩矢,和注定的死亡。 不仅两翼唐军在持续压缩,连唐军本阵也在向前推进,从正中将大食军挤压得更紧。 但随时间推移,战场已被大幅压缩,幸存的大食兵士越来越少。 很快,夜幕降临。 唐军点燃数十万支火把,将战场照得亮如白昼。火光之下,但见尸山遍地、黑影幢幢,不知堆叠了多少亡魂。 至此,死于弩下的大食军已不下三万。若战至天明,这二十万大军必被屠戮殆尽。 “大人!您再想不出办法,我们就全完了!” “是啊大人!快拿主意啊!” 众将望着死伤惨重的大军,个个心胆俱裂,朝着侯赛因·优福嘶声咆哮。 “我又不是安拉,能有什么办法!”侯赛因·优福几乎脱口而出,却硬生生忍住。他知道,若真如此回应,大食军仅存的一点士气必将彻底崩溃。 “放心,会有办法的。”他只能强作镇定,不断安抚众将。 “这话您已说了无数遍了!”众将齐声反驳,绝望溢于言表。 就在这时,侯赛因·优福眼中陡然亮起灼灼光芒,如暗夜繁星。 “有了!” 第327章 绝望的大食军(二) 第327章绝望的大食军(二) 侯赛因·优福高声传令:“传令:出营接应的部队,立即撤回营地!” “大人,我们已经陷入绝境,若没有他们在外牵制唐军,我们不是死得更快吗?”立刻有将领出言反对。 尽管出营接应的大食军未能拖住唐军,却也给唐军制造了不少麻烦,至少延缓了全军的覆灭。能多活片刻也是好的,谁不想活下去呢? “闭嘴!”侯赛因双目一翻,精光暴射,一声沉喝如炸雷般响起,众将顿时噤声。 “传令:推倒寨栅、填平壕沟,我们退回营地!”侯赛因再度高声下令。 “妙啊!”众将恍然大悟。 这确是眼下破局的最佳办法,只要大军撤回营地,便能暂得安全。 原本因营门堵塞无法退回,一旦回营,困局自解。众将不由大喜:“唐国人想全歼我们?痴心妄想!” “你们别想得太好,”侯赛因却异常清醒,厉声打断众人的喜悦,“唐军紧追不舍,即便我们回营,也难免一场恶战。” 大食军自毁营寨,便失去了营地依托,唐军绝不可能放过这千载良机,更何况对手是李乾,必会趁势攻入营地! “那也强过眼下被全歼!”众将仍觉满意,至少有了生还希望。眼下他们可是连一丝希望都看不到。 “再命重甲骑兵做好出战准备,随时待命。”重骑兵是侯赛因最后的底牌。 命令传下,大食军开始填壕沟、推寨栅。为填平壕沟,有人挖土,有人甚至搬动同伴尸体,但为求生,也只能如此。 为活命,大食兵士拼尽十分力气,一段段寨栅被推倒,壕沟被迅速填平。 “大食人这是要做什么?”边令诚看在眼里,不明所以。 “不好!侯赛因要逃!”高仙芝失声惊呼。 他身为一世名将,瞬间看穿侯赛因的意图,若让大食军撤回营地,后果严重。虽唐军可随之攻入,但大食军一旦脱困整军再战,必将是一场苦战。 “传令:全军压上!”李乾当机立断,毅然下令。 “大帅,就算大食人回营,他们也没法重整阵势啊,哪有那么大地方?”边令诚仍未看透风险,提醒道,“我们可以跟着杀进去。” “边大人有所不知。”李泌学识渊博,甚至举出战例,“侯赛因若撤去帐幕,便有足够空间列阵。这种营中决战之法,早在春秋时代就有先例。” “原来如此……那就必须全力追击,绝不能让他们回营!”边令诚顿时醒悟。 李泌所言不虚,侯赛因完全可以拆除帐幕,腾出空地整军迎战。此种战例,早在春秋晋楚大战时就已用过。 “大食人想填壕沟?我们就帮他们一把!”李乾右手一挥,势如惊雷,威仪凛然。 “轰隆隆——!”唐军阵势骤然加速,朝大食军全力压上! 冲在最前的是近两万名陌刀手,他们手持陌刀、步伐坚定,如铁壁般向大食军压去。 紧随其后的刀手严密护卫,将陌刀手层层保护,不留丝毫破绽。 两翼骑兵不再固守,转而发起冲锋。一时间蹄声如雷,马蹄踏处烟尘滚滚,恍如一朵垂天的乌云骤然压境。 骑兵如旋风般扑至,远以手弩点射,近以强弓疾发,突厥精锐骑术无双,箭无虚发,大食兵士中箭落马者如割倒的稻草般纷纷倒地。 冲至近前,唐军拔出横刀,突厥人挥动弯刀,向着忙于填壕、无力迎战的大食兵士狠狠劈落。 此时的大食军已人困马乏,而骑兵却是生力军,强弱悬殊,唯有任人宰割。 与此同时,原本负责堵截的唐军因接应的大食部队撤退,也从两翼猛扑而来,如猛虎下山,大食军节节败退。 唯一令大食兵士稍感安慰的是,那要命的弩阵终于停歇。 然而这丝欣慰转瞬便被无情碾碎,更可怕的陌刀战阵,开始发威了。 两万把陌刀组成的战阵,足以横扫一切。 “咚!咚!”陌刀手踏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逼近。 虽尚未接敌,但那两万把在火光下寒光闪闪的陌刀,已如一面巨大而骇人的镜墙,照得大食兵士心胆俱裂。 他们深知陌刀战阵有多可怕,这是用无数鲜血换来的教训:宁遇唐军弩阵,莫遇唐军陌刀! 弩阵虽厉,中者尚可留个全尸;而若遭陌刀战阵肆虐,只会被劈成碎片,连内脏都难完好,谁能不畏? “嘶……”望着步步逼近的陌刀战阵,大食兵士倒抽凉气、不住后退,个个因极度恐惧而面容扭曲、状若癫狂。 “伟大的安拉,求您拯救您忠诚的仆人!” “伟大的安拉,让这可怖的陌刀消失吧!” 他们不断向安拉祈求庇佑,然而神迹并未降临。 只见陌刀高高举起,又狠狠劈落。 两万把陌刀同时斩下,其威如天崩地裂。仅一轮劈砍,就有众多大食兵士被斩为碎片。 陌刀手们面容沉静、毫无波动,他们早已习惯这样收割生命。踏着坚定的步伐、趟过遍地的鲜血,他们再次举刀,毫不犹豫地挥落。 陌刀每起每落,便有无数生命被收割,大食军死伤惨重。 为躲避被劈碎的命运,兵士拼命后退,人潮越来越拥挤、越来越混乱,惨剧发生了。 在失控的退逃中,他们互相踩踏,又不知多少人死于自己人的脚下…… 这还不算最糟的,更要命的还在后头。 人实在太多,退路被堵死,为了活命,一些兵士竟挥起弯刀砍向自己人! 一旦有人动手,立刻引发效仿。转眼间,场面彻底失控,大食兵士开始自相残杀,转眼间已死伤无数。 “住手!全都住手!不得砍杀!”侯赛因·优福见情势急转直下,厉声喝止。 他向来号令严明,从未有人违抗。可这一次,大食军竟仿佛充耳不闻,根本无人听从。 不退必死,后退或许还能多活片刻,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上命令? 侯赛因平生首度遭遇号令失灵,心中又惊又怒,正欲派出亲卫强行弹压,更大的灾难却已爆发。 原来壕沟边缘早已挤满了人,他们拼命向后抵住,试图顶住后退的人潮。可后方涌来的人实在太多,一切抵抗都成徒劳。 有人急中生智,见势不可逆,便纵身跳入壕沟,试图从沟中逃生。想法虽好,时机却大错。 后面的人为求活路,想也不想也跟着跳下。前面的人还未站稳,就被后来者踩在脚下。 若仅如此,尚不至酿成大祸。但因前方阻力骤失,后方人潮更加猛烈前涌,大批兵士被硬生生挤落壕沟! 起初只是几处发生,片刻之间,整条壕沟沿线都在上演同一惨剧。大食兵士如雨点般坠入沟中,惨叫哀嚎响成一片。 坠落者越来越多,壕沟被迅速填平。 没过多久,幸存的大食兵士竟惊喜地发现,原本阻住去路的壕沟,竟已消失不见!一条坦途赫然呈现眼前。 幸存者大喜过望,撒腿就朝营地狂奔。 然而他们身后的壕沟中,却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嚎。血水不断从沟中溢出,越涌越多,最终漫过两侧,在地面蔓延开来…… 第328章 重骑兵VS陌刀阵 “安拉显灵了!” “安拉在保佑我们!” 绝处逢生的大食兵士欣喜若狂,都以为是伟大的安拉降下神迹,纷纷欢呼着、争先恐后地涌入营地。 侯赛因·优福看在眼里,心头却在滴血,填平这壕沟,要牺牲多少性命?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的精锐、是他的心血!如今竟以血肉填沟,简直是在剜他的心头肉。 “大人,快进营地!”庞亚德见侯赛因脸色铁青、神情痛苦,急忙提醒。 眼下不是哀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重整旗鼓、迎击唐军。侯赛因强压心痛,一抖缰绳,策马冲入营中。 一进营地,只见留守的大食军早已列阵完毕,庞大的军阵延绵十数里,黑压压一片,兵强马壮、斗志昂扬,气势惊天,锐气丝毫不逊于唐军。 “呼……”侯赛因终于松了一口气。有这支生力军,总算有望扭转危局。 “狡猾的唐国人,只要你敢攻来,我必给你迎头痛击!”侯赛因咬紧牙关,暗自发誓。 他今日出营挑战,万万没想到竟中了李乾的计,损兵折将,伤亡惨重,被唐军射杀三万余人,填壕沟又折损近两万,还损失大量战马,一天之内竟折兵五万多!这是他征战一生从未有过的惨败,怎能不叫他愤懑欲狂? 然而他随即发现,这看似雄壮的军阵存在一个致命缺陷,缺乏强有力的远程攻击手段。 由于大多数投石机已被损毁,如今只剩上千架可用。 投石机本就笨重,他东征时也只带了几千架,今日一战几乎损失殆尽。以这区区千架投石机对抗唐军的弩阵,必遭压制。一念及此,侯赛因的郁闷又添几分。 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严阵以待的重骑兵阵营时,心中稍感宽慰。 三万重骑兵列阵而立,威势惊人。人马皆覆重甲,远望如钢铁巨兽;阵势浩荡如铁流,占地数里,肃杀之气弥漫天地。 这支重骑兵是侯赛因最后的底牌,他原想留到紧要关头,用以一举击溃唐军阵型。如今形势所迫,只得提前动用,以期挽回颓势。 侯赛因一声令下,退回营地的大食残兵分作两路,自左右两侧绕至军阵后方,重新整队,准备再战。 “该死的唐国人,来吧!来尝尝安拉勇士的厉害!” “这么多重骑兵,还怕收拾不了唐军?” “唐国人,快来啊!我已等不及要听你们的惨叫,看你们肢离破碎的惨状!” 大食将领们目光灼灼,紧盯着重骑兵阵营,个个喜形于色,仿佛过节一般,方才的狼狈早已一扫而空,似乎今日的惨败从未发生。 以大食的工艺水平,要打造如此规模的重骑兵谈何容易?这是他们平生所见最庞大的一支重骑部队,怎能不欢欣鼓舞! “唐军此时冲入营地,阵型必然散乱。若遭重骑一冲,必定溃不成军!我们再趁机从后掩杀,必能报仇雪恨!” “你也太小看我们的重骑兵了!就算唐军阵型严整地冲进来,照样会被重骑碾碎、一败涂地!” 大食将领们越说越兴奋,纷纷叫嚷起来。在他们想来,唐军经过冲杀,阵型必定已乱。 这也难怪,鏖战之后阵势散乱,本是战场常态,再了不起的统帅也难以始终维持严整阵型。 然而,他们的美好设想很快破灭了。 只听“咚!咚!咚——!” 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仿佛万千炸雷同时轰击,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回头望去,只见一片火把的海洋覆盖了方圆十几二十里的范围,正朝大食营地稳步推进。 火光映照之下,唐军排着整齐的战斗队形,有条不紊地向前挺进,很快便涌入营地。乍看之下,竟如一片汹涌澎湃的海潮,汪洋恣肆、势不可挡! “这……”大食将领全都惊呆了。他们原以为唐军阵型必乱,怎料想得到,唐军竟仍如此整肃、丝毫不乱! 他们能想到的,李乾又岂会忽略? 李乾早已料到营地中仍有大食生力军严阵以待,若唐军队形散乱、贸然攻入,必将陷入苦战。 因此,壕沟一被填平,他便立即下令重整阵势。 唐军号令严明、训练有素,行动极为迅速,转眼已恢复阵列。李乾一声令下,全军开入营地,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狡猾的唐国人!”大食众将咬牙咒骂。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重整军阵……真是可怕的对手。”侯赛因·优福脸色十分难看。 他何尝不盼望唐军散乱入营?哪怕只有一点混乱,他也能借重骑之力将小乱酿成大乱,直至彻底崩溃。 “重骑兵——出击!”侯赛因当机立断,必须在唐军立足未稳之际发起猛攻,打乱其阵脚,抢占先机! “轰隆隆——!” 三万重甲骑兵如溃堤洪水般汹涌而出,波澜壮阔,直扑唐军!蹄声如雷,震得地动山摇。 马蹄踏处,烟尘弥漫。火光之下,只见一朵黑压压的“铁云”骤然压来,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下够唐国人受的了!” “唐国人,看你们怎么死!看你们如何被安拉仆人的铁蹄活活踩碎!” 重骑冲锋威势骇人、气势惊天。虽离唐军阵势尚有距离,但那摧枯拉朽、无坚不摧的气势已展露无遗。大食将领与兵士无不狂喜,都以为胜券在握。 就连侯赛因·优福也对此寄予厚望,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重骑兵的冲锋。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已浮现出唐军人仰马翻、溃不成军的场面。 “咻——咻——!” 然而,出乎侯赛因和大食众将意料的是,唐军竟骤然止步,阵型丝毫不乱。 更致命的是,尖锐的破空声陡然炸响,震得人耳鼓嗡鸣,仿佛万千惊雷在耳边轰响! “是弩阵!” 大食军今日已在弩阵下吃尽苦头,被射杀数万之众,对这破空之声再熟悉不过。一听便知是唐军强弩再度发威,顿时人人骇然。 重甲骑兵虽强,可一旦遭遇弩阵,依然不堪一击,要知道,强弩专破重甲,哪怕盔甲再厚,在弩矢面前也薄如纸张! 果然,一片惨叫声骤然响起。只见重骑兵人仰马翻,原本整齐的阵势瞬间大乱。不少骑兵中箭后被巨力掀飞,如同被飓风卷起一般,在空中翻滚。 与其他兵种不同,重骑兵虽被射飞,却并未跳起“太空舞步”,抛飞的距离也短得多,只因他们身披重甲,分量极沉,纵是强弩也难以将其掀出太远。 “冲!继续冲!!”侯赛因·优福见状大惊,唐军竟在如此短时间内做出如此迅猛的反应,实在超出他的预料。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低估了唐军。 但眼下情势危急,重骑兵绝不能后退,反而必须全力前冲!越快与唐军短兵相接,伤亡才能越少。 他的判断没错,重骑兵如旋风般继续冲锋,尽管唐军弩阵轮番齐射,仍无法完全阻挡。 在付出惨重代价后,重骑兵终于冲至唐军阵前,一场血腥肉搏,即将展开。 重骑兵的选拔条件极为苛刻,需身材高大、力大无穷,骑术精湛,更须身经百战。正因如此,他们才得以顶着弩雨冲近唐阵。 “安拉!安拉!!”震天的怒吼声中,重甲骑兵挥动手中弯刀,朝着唐军狠狠劈下! 迎接他们的,是陌刀。 沉重的陌刀高高举起,又狠狠劈落!沉闷的斩击声接连响起,惨叫声、战马悲嘶声顿时响成一片。不少重骑兵被连人带甲劈成碎片,更有人马俱裂、当场毙命。 即便如此,陌刀战阵也未能全歼重骑。不仅未能尽数剿灭,反被重骑兵冲乱了阵型,陌刀阵被分割成数十小块,每块仅剩数百乃至数千人苦苦支撑。 更严峻的是,陌刀手竟出现伤亡,上千人或死或伤! 陌刀战阵作为唐军利器,像这样被敌军逼至近前、冲散阵型,还折损如此多陌刀手的情况,在整个唐朝历史上也极为罕见。 之所以如此,原因有三。 其一,阿拉伯马乃天下名驹,体型高大、速度迅猛,赋予重骑极强的冲击力; 其二,重骑兵装备精良,尤其所持弯刀正是真正的大马士革钢刀,其锋利程度无需多言,作为享誉世界的名刀,锐利丝毫不逊于唐军战刀; 其三,重骑兵本身即为精锐,肉搏战力极为强悍。 第329章 “钓鱼” “大食人当真了得……真是该死!”边令诚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出声咒骂 “竟能冲破大唐弩阵射杀、逼近陌刀战阵搏杀,甚至冲乱陌刀阵型,实属首见!大食重甲骑兵,确实了得!”高仙芝却是由衷赞叹。 “确实厉害。”李泌重重点头。 李乾深以为然,笑道:“若非如此,大食又怎能与大唐鏖战百年,屡败屡战、衰而不亡?” 自大食东进以来,唐与大食帝国已交锋数十上百年。唐军虽多次击败大食,然大食总能屡败屡战、衰而复兴。 究其原因,除其疆域辽阔、人口众多之外,更在于其军队战力极为强悍。 眼前这支重甲骑兵,便是最好的证明。 就在李乾等人议论之际,场上搏杀已趋白热化。 唐军横刀挥动横刀,向重骑兵猛劈而下,却只听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向来无往不利的横刀,砍在重骑身上竟收效甚微,仅在重甲上留下一道浅痕。 重骑兵身披重甲,其防护力本就不逊于唐军铠甲,更要命的是,他们通常不止穿戴一层,而是层层叠加,以弥补单层防护的不足。 当然,代价就是行动极为沉重,否则,又怎能称为“重甲骑兵”? 正因如此,轻兵器难以伤其分毫;唯有重武器,或穿透力极强的强弩,才能对其构成威胁。 横刀难伤重骑,令陌刀手倍感惊讶。在他们印象中,“刀枪不入”本是唐军的特权,倚仗精良铠甲,常可无视敌军劈砍。如今角色反转,轮到唐军受挫,一时竟难以适应。 不过,横刀虽无效,陌刀却仍在! 尽管陌刀战阵已被冲散,陌刀手却毫不慌乱,沉着应战,挥动陌刀狠狠劈落。凡被劈中的重骑兵,无不被斩为碎片! 当然,重骑兵终究是重骑兵,即便被陌刀劈杀,也与普通大食兵士不同,他们身上的铠甲往往严重变形,原本光亮的甲片被砸得凹凸扭曲、怪状狰狞。 尽管如此,重骑兵斗志高昂、战力惊人,同样临危不乱,与陌刀手缠斗一团,可谓棋逢对手,厮杀得难分难解。 整体而言,仍是陌刀手略占上风。重骑兵虽强,但历经弩阵射杀,兵力与阵型都已遭削弱,不复严整。若是以全盛阵势冲来,即便陌刀手了得,也难讨得好。 再者,重骑兵的优势在于借冲锋之势破阵摧坚;一旦冲势已过、陷入肉搏,便显笨拙,人马皆覆重甲,足有数百斤之重,又怎能灵活周转? 相比之下,陌刀手负重更轻,且未骑马,行动自然灵活得多。 最关键的是,重骑兵手中的大马士革刀,根本奈何不了陌刀手的明光铠,破不了防。他们之所以能冲乱陌刀阵,全凭重骑冲锋时那股恐怖的冲击力;一旦冲势耗尽,优势便荡然无存。 而陌刀沉重无比,纵是重甲也难以抵挡。一旦劈中,非死即残,伤亡自然难以控制。 就这样,陌刀手逐渐占据上风,将重骑兵死死压制。 战场形势陡变,侯赛因·优福的心情也随之大起大落。 当重骑冲乱陌刀阵时,他喜不自胜,忍不住振臂高呼;可转眼之间,重骑反被压制,他的心又瞬间沉入谷底。 如他这般心情起伏的,又何止一人?整个大食军都在经历同样的煎熬。 “该死!若投石机未毁,先以投石机与弩阵对轰,毁其大半,再行冲击,局面岂会如此!”侯赛因心念电转,已明缘由。 眼下困境,主因便是弩阵对重骑的巨大杀伤。若无弩阵削弱,重骑以全盛之阵冲来,战局必将不同,纵不能碾压陌刀阵,也绝不至如此狼狈。 可惜他今日一着失误,投石机已损毁殆尽。 “重骑兵所长在于冲锋!该令其摆脱缠斗、重整阵型,再度冲杀!”有将领目光灼灼,急向侯赛因献策。 “大人,此计甚妙!”众将纷纷附和。 这确是往日惯用战术,一旦重骑陷入僵持,便立即撤出重整,再度发起冲锋。 “愚蠢!简直愚不可及!”谁知侯赛因竟勃然大怒,厉声斥骂。 “大人,这分明是妙计,怎是愚蠢?往日我们不正是如此取胜的吗?”众将被骂得茫然无措。 “往日往日!你们就只知道往日!”侯赛因火气更盛,“往日敌军可有如此强弩?没有弩阵,重骑自可随心所欲!可唐军弩阵如此之强,若拉开距离,岂不是任其射杀?如此密集的弩阵,重骑能扛住几轮!” 侯赛因终究是侯赛因,他清醒地意识到:面对唐军,往日战法已全然失效。 “啊!”众将恍然大悟,顿时骇然失色,他们竟出了一记蠢到极致的馊主意!若真照此执行,重骑早在弩阵下化为齑粉。 眼下正因重骑与陌刀手混战一处,弩阵无法施射;一旦拉开距离,弩阵必将再度发威。 “杀——!”侯赛因不再犹豫,挥军直冲唐阵。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弩矢!一轮又一轮,毫不停歇。大食兵士如割倒的稻草般层层倒下,转眼间,营地内已尸积如山。 在弩阵面前,血肉之躯根本无力抗衡,伤亡之惨重已是必然。 数次冲锋无果,侯赛因将大军分作三路,从左、中、右同时进攻,欲为重骑杀开援路。 李乾从容应对,将弩阵亦分三部,稳稳挡住攻势。大食军仍无法突破,难援重骑分毫。 战至此时,重骑已伤亡近半。若再战下去,必遭全歼。这支重骑是侯赛因最后的底牌,他绝不能、也绝不愿失去! “必须撤退!”侯赛因·优福当机立断,下令重骑兵撤离战场。 “唉!”众将齐声叹息。能顶着箭雨冲到唐军阵前的,唯有重骑兵;其余兵种根本做不到。如此难得的机会,却不得不放弃,实在令人扼腕。 重骑兵开始摆脱陌刀手,准备后撤。边令诚看在眼里,急忙提醒:“大帅,重骑兵要逃!绝不能放他们走脱,速派龙武军拦截!” “是啊!绝不能放走重骑兵!”众将亲眼见识过重骑的可怕,谁也不愿纵虎归山,纷纷附和。 “派龙武军上去厮杀一阵,歼灭部分重骑即可,其余放走。”然而李乾的回答却令众将愕然不解。 “大人,万万不可!怎能放走?”众将顿时哗然。 “大帅,您糊涂了!”边令诚声音尖利,几乎吼了出来。 “执行命令!”李乾脸色一沉,厉声下令。 “大帅,您总得让我们明白,为何要放走重骑?”杜甫也忍不住发问。 众将虽未再开口,却都紧盯着李乾,等他解释。 “好吧。”李乾见众将愤懑难平,心知若不说明,他们必难心服,只得解释道:“眼下首要之务,并非歼灭多少大食军,而是要将他们拖疲、拖垮!” “不是歼灭?” “拖疲拖垮?” 一片惊讶声中,众将更加困惑。唐军赶来对阵,不正是为全歼大食军吗?怎么目标变了? “呵呵。”高仙芝轻笑一声,提醒道:“诸位仔细想想,我们这里是不是少了一员大将?” “李光弼!”众将猛然惊觉,至今未见李光弼踪影! “大帅,您的意思是……”有反应快的将领若有所悟。李乾一挥手:“明白即可。” 有人恍然大悟,有人仍一脸迷茫。 “大帅,就算要拖疲敌军,也不必放走重骑兵吧?”边令诚仍是不解。 “你啊,好好想想。”高仙芝拍了拍他的肩,“若全歼重骑,侯赛因见大势已去,岂不早早逃走了?放走一部,正是为钓住大鱼!” 第330章 时机到 龙武军一上前,便死死缠住重骑兵,展开激战。龙武军虽骁勇,但面对重骑兵也难占上风,并非龙武军不善战,而是他们手中的兵器难以破开重骑的重甲。 同样,重骑兵的大马士革刀也奈何不了龙武军的明光铠。这两支当世顶尖劲旅竟一时缠斗不下,彼此都生出一种“狗咬乌龟、无处下口”的憋闷。 重骑全身覆甲,龙武军亦披明光铠,双方都如铁铸一般,寻常劈砍根本难伤分毫,简直像两只钢铁巨龟互相角力! 不过,龙武军此战的主要目的并非斩敌多少,而是死死拖住重骑,为陌刀战阵创造战机。 若换作其他唐军,未必拦得住重骑兵。一旦重骑冲锋起来,连弩阵和陌刀阵都难以抵挡,寻常部队更无法阻拦,非龙武军不可! 陌刀战阵紧随而至,对着重骑兵一阵猛劈狠砍,重骑伤亡骤增。他们欲逃不得,被龙武军死死缠住;欲战不能,又敌不过陌刀锋芒,一时陷入被动挨打的困局。 就这样,重骑兵伤亡持续扩大,地上尸首又堆起厚厚一层。 望着重骑兵数量锐减,侯赛因·优福几乎急得发狂,恨不得撞墙,重骑兵是他的最后底牌,若救不回来,他就失去了最犀利的进攻利器。 一咬牙,侯赛因下令大食军不计伤亡、全力冲锋!大食兵士虽不情愿,但军令难违,只得前赴后继、拼死冲上。 “好机会!”高仙芝看在眼里,大喜过望。 “传令:陌刀阵稍收力度,不必杀得太急,我们来好好‘钓鱼’。”李乾目光锐利,高声下令。 虽然眼下唐军首要任务是拖疲敌军而非歼敌,但既有良机,李乾自然不会放过。在保证“拖疲”战略的前提下,若能大量杀伤大食军,对接下来的战局将大有裨益。 迎接大食军的,依然是铺天盖地的弩矢,射杀无数。但大食军仍冒死前冲,看来侯赛因为救重骑,已不惜一切代价! “我现在才明白大帅放走部分重骑的用意了。”不少方才还困惑的唐将顿时醒悟。 “正是!只要重骑尚未全灭,侯赛因就仍存战意,即便形势不利,也不会轻易撤退。”更有将领点破李乾的用心。 “若大食军未疲累便撤走,我军追击起来将十分困难。”这才是李乾的真正意图,终被众将参透。 战至此时,唐军已胜券在握,区别只在于战果大小。大食军失去投石机,远程打击能力尽失,面对唐军弩阵已毫无还手之力,唐军胜算大增。 而重骑兵遭此重创,虽未全歼,战力也已大减,更于唐军有利。 更何况,唐军尚有一支伏兵未曾出动,一旦李光弼赶到战场,即便侯赛因请来安拉显灵,也难扭转败局。 胜利已毫无悬念,身为统帅,李乾自然要追求最大战果。 若大食军未疲便撤,即便唐军获胜,追击数十万大军也绝非易事,就算杀猪也要费一番功夫。但若将敌军拖疲拖垮,再行追杀,必将事半功倍、战果辉煌! 唯有如此,才能取得最大战果,实现全歼大食军的战略目标。 “大帅用兵,总是深谋远虑!”众将对李乾的谋划赞不绝口。 弩阵持续发威,轮番迭射,大食军伤亡惨重。鲜血来不及渗入泥土,在地面汇成一滩滩血泊,每踏一步,便溅起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伤亡太过惨重,侯赛因·优福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准备接受痛失重骑的现实。 然而就在这时,一片惊呼骤然响起:“重骑兵冲出来了!他们冲出来了!” “冲出来了?”侯赛因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只见重骑兵竟真的冲破龙武军的拦截,如溃堤洪水般向大食本阵奔涌而来! 龙武军虽怒吼追击,却终究未能封住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重骑撤离。 “伟大的安拉……终于显灵了!”这一刻,侯赛因激动难抑,热泪滚滚而下。 失而复得,何其庆幸! “快!接应他们!”侯赛因一抖缰绳,率先冲了出去。 大食军如潮水般涌上接应。重骑兵终于撤回本阵,然而侯赛因心中却是一痛:出征时三万铁骑,归来已不足一万,且尽是伤兵残甲,短时间内再难作战。 这三万重骑,是侯赛因倾尽心血才组建起来的精锐,如今折损三分之二,简直是在剜他的心头的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侯赛因又稍感欣慰,只要假以时日休整,重骑仍能重上战场。 更重要的是,有这一万根基在,重建重骑也容易得多。总体而言,仍算不幸中的万幸。 李乾为安侯赛因之心,故意放走部分重骑,但绝不可能给他一支完好无损的部队,不将其打残,是绝无可能的。 “杀光大食狗!”唐军爆发出震天怒吼,以龙武军为锋矢,向大食军全力杀来,势要将其全歼! “唐国人……欺人太甚!”侯赛因望着如猛虎下山般扑来的唐军,发出一声震天咆哮,下令全军迎战。 即便没有他的命令,大食军也自知唯有死战。顷刻间,两军短兵相接,弯刀对横刀,厮杀成一团。 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五天五夜。 李乾将唐军分为三部:一部作战,一部警戒支援,一部轮替休息。如此,唐军始终得以保持生力军的状态,战力始终充沛。 而大食军因处于劣势,侯赛因无法像李乾那样从容调度,只能以三分之二的兵力持续作战,其余三分之一抓紧休整。五天五夜下来,人人疲惫不堪,许多兵士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大帅,时机已到!”李泌适时提醒。 “是时候全歼大食军了!”李乾重重点头,朗声下令:“放出飞鹰传令,命李光弼即刻出击!” 龟兹以西二百余里处,有一片方圆五十里左右的绿洲,正是李光弼潜藏兵马之地。 李乾早已算准侯赛因·优福必会在大漠中四处搜寻唐军踪迹,因此命李光弼不断西移,悄然隐于侯赛因大军的后方。 侯赛因率军自西向东杀来,绝未想到李光弼竟敢如此大胆,藏身于自家势力范围之内。他派出大量斥卒深入大漠搜寻,却始终未见人影,就这样,侯赛因被彻底瞒过。 唐军大营扎在绿洲中央,外围明岗暗哨密布,戒备森严,纵是飞鸟掠过也难逃耳目。唯有如此,方能确保万无一失,不被侯赛因察觉。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骤然擂响,唐军开始列阵。 此处藏有唐军与突厥联军共十五万,清一色皆为骑兵。列阵之下,占地极广,若从空中俯瞰,必见一片人潮马海,声势浩荡。 “嘚嘚——!” 一阵急促马蹄声响起,李光弼在众将及突厥首领的簇拥下策马而来,向将士高声训话: “弟兄们!我们隐忍潜伏这么多天,如今正是向侯赛因·优福送上‘惊喜’的时刻!你们说,若我军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他会不会惊破肝胆?” “哈哈——!”轰天笑声顿时爆发,这是必然之事! “那么,现在就去把这份‘大礼’送给侯赛因·优福!”李光弼一抖缰绳,率先驰出。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蹄声骤然响起,一片人潮马海如决堤洪流,向着龟兹方向汹涌奔去! 第331章 算尽西域伏兵现 “不对劲……”侯赛因·优福心中隐隐不安,目光扫过战场,只见大食军处处被唐军压制,打得极为憋屈,他不由得反复思忖。 自李乾决意“拖疲”大食军以来,唐军轮番上阵、攻势不绝。为免被彻底击溃,大食不得不投入绝大部分兵力硬扛,明知如此消耗下去必将疲惫不堪,却别无选择。 起初,侯赛因并未多想。可几天下来,他渐渐察觉异常,唐军明明可以全力压上、一举击溃大食,却始终未尽全力。这究竟为何? “唐国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侯赛因眉头越皱越紧,苦思却不得其解。 “大人,情况不对。”庞亚德疾驰而至,压低声音提醒:“唐军仅用一部兵力就已占尽上风,若全军压上,我们根本抵挡不住。他们为何要有所保留?” 他也看出蹊跷,却百思不解,哪有这样打仗的?能一击毙命却偏不发力,用兵一生也未曾见过如此战法。 “我也觉得有异,可尚未想通李乾的意图。”侯赛因点头,满面困惑。 “大人若一时难解,不如我们推演一番,或能豁然开朗。”庞亚德与侯赛因关系亲密,才敢如此直言进谏。 “有理。”侯赛因郑重点头,“若我是李乾,要如何行动,才能获取最大战果?” “那必是全歼我军!”庞亚德不假思索答道。 全歼大食军利益极大,不言自明。 “正是。全歼我军,则自西域至怛罗斯数千里疆域防线尽溃,唐军将如入无人之境,直逼怛罗斯。可他要如何实现全歼?”侯赛因剖析道,“我军尚有数十万之众,即便不敌,也可撤退。唐军虽众,要想围歼我军也非易事,我军至少能撤走十余二十万人。只要保住这些兵力,就足以给唐军制造巨大麻烦,再想全歼便难上加难。” 用兵之道,欲围歼敌军,兵力至少需一倍于敌。 若大食军决意撤退,龟兹唐军根本无力合围,至多只能追击。追击虽可扩大战果,却不可能实现全歼。 “要想全歼我军,唐军至少需七八十万兵力,他们显然没有。那就必须另寻他法。”侯赛因说到此处,眉头紧锁,沉吟道:“譬如……像眼下这样,先将我军拖疲拖垮,令我们无力撤退。” “想法虽妙,却难以实现。”庞亚德一口否定,语带讥嘲,“我军固然会被拖疲,唐军同样会疲惫。他们虽略占优势,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除非,他们另有生力军!可唐军主力皆在龟兹,又能从哪里调来援军?”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唐军成功将大食军拖疲拖垮,自身也必然疲惫不堪,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若唐军真有一支生力军,待大食军力竭之时再行出击、全力追杀,后果不堪设想,大食必将全军覆没。 然而,侯赛因·优福早已派人深入大漠搜寻,却一无所获。这一设想,似乎不过是天方夜谭,绝无可能。 “不!李乾……此人阴险至极,比沙蝎还要恶毒!”突然间,侯赛因身子一晃,险些坠马,失声尖叫起来。 庞亚德定睛一看,只见侯赛因面无人色、苍白如纸,浑身颤抖,几乎坐不稳马背。 自庞亚德认识侯赛因以来,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这分明是被吓破了胆。以侯赛因的胆识,要将他吓至如此地步,简直比母猪生子还要难上千百倍。 “大人,您怎么了?!”庞亚德震惊万分。 “李乾……还藏着一支生力军!唐军还有伏兵!”侯赛因额头冷汗涔涔,语带恐惧。 “大人,您说笑吧?我们几乎把大漠翻了过来,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哪来的生力军?”庞亚德不以为然。 “不!一定有!一定有的!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眼下战局!李乾用兵如神,若无伏兵,他绝不会行此险棋!”侯赛因语气斩钉截铁。 庞亚德张了张嘴,却无言以驳,他不得不承认,李乾确善用兵。 “即便有伏兵,又能藏于何处?”庞亚德强自镇定,满心疑惑。 大食军已几乎搜遍大漠,却未见唐军踪影,他实在想不出还能藏身何处。 “在西边!就在我们背后!”侯赛因双拳紧握,嘶声喊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处,这是唐人的用兵之道!他们就藏在我们身后!” “在我们……背后?”庞亚德脸色唰地惨白,如土埋过一般,血色尽失。 要知道,眼下大食军已被唐军拖得精疲力竭。若唐军生力军真从背后杀来,李乾再率部从正面猛攻,形成前后夹击……那后果,不言自明,将是灭顶之灾! 光是设想这般局面,就足以令人胆寒。即便侯赛因与庞亚德身经百战、胆识过人,一想到如此可怕的结局,也不禁亡魂皆冒。 他们戎马一生,还从未遭遇过如此凶险的战局!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赶紧撤退吧!跳出唐军的圈套,再从长计议!”庞亚德声音发颤,急声提议。 “唯有如此了!”侯赛因心知肚明,要想避免全军覆没,唯有立即撤退、跳出包围,待休整之后,或可卷土重来。 “但愿……还来得及!”侯赛因在心中默祷。 然而侯赛因实在“料事如神”,刚盼唐军莫来太快,唐军……就已杀到! “轰隆隆——!” 震天动地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如万千惊雷同时炸裂,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侯赛因·优福循声望去,只见背后天边涌现出一片巨大的“乌云”,遮天蔽日,正朝着大食军阵急速压来。 “来了……他们来了!”侯赛因双目圆睁,一口气没上来,竟当场昏厥过去。 唐军来得太快了!他刚想明白伏兵之计,还来不及部署应对,唐军就已杀到——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那是什么?” “是我们的援军吗?” “一定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太好了!援军一来,我们就能杀光唐国人!” 大食军尚不知情,还满心欢喜地以为是自家援兵,个个做起全歼唐军的美梦。 “大唐万岁——!” 震天的战号骤然响起!只见李光弼率领的唐军如怒潮般汹涌而来,手中横刀与弯刀在日光下寒光凛冽,骇人至极! “是唐军?!这怎么可能!” “唐军怎会出现在我们背后?!” “好多唐军!太多了!” 大食兵士满脸惊愕,难以置信。转眼之间,他们以为的“援军”竟成了可怕的敌人,正是唐军生力军! “咚!咚!咚!” 惊天战鼓声中,唐军大营营门洞开,无数兵马列队涌出,向着大食军全线压上! 李光弼所率生力军已到,这正是对大食军发动最后一击的绝佳时机,李乾岂会错过? “大唐万岁!” 李乾身跨骏马,盔甲鲜明,手中长枪直指大食军阵,声如洪钟。 “大唐万岁——!” 唐军爆发出震天怒吼,如狂风般向大食军冲杀而去! “大唐万岁!”李光弼所部也齐声响应,战号震天,与李乾主力遥相呼应,肃杀之气席卷四野! “该死的唐国人……可恨的唐国人!”大食军看在眼里,惊在心中,恐惧蔓延,不知所措。 “顶住!必须顶住!” “唐军这么多……怎么顶得住啊!” “快逃吧!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苦战多日,大食军早已疲惫不堪,如今再遇一支精神饱满的唐军生力军,即便愚者也知大势已去,谁能不惧? 这一刻,所谓“天下精锐”的威风荡然无存,大食军中只剩一片惶恐。 “轰隆隆——”背后唐军如海潮般涌来; “轰隆隆——”正面唐军似排山倒海杀到。 若从空中俯瞰,便见两股钢铁洪流自前后两个方向同时奔涌,将大食军彻底吞没,迸溅出漫天刺目的猩红! 血色蔓延,聚成一片片赤红的血湖,不时迸开一朵朵妖艳的血花,凄厉而诡异,仿佛大地也在为之战栗。 第332章 西域大捷 兵法的要义在于:在敌人预料不到的时间、意想不到的地点,以出其不意的方式给予致命一击! 眼下唐军的行动,正是这一要义的完美诠释。 李光弼大军抵达的时机堪称绝妙,正在侯赛因刚刚醒悟却来不及布防的时刻,骤然现身战场,自大食军背后发起排山倒海般的攻势,杀得大食军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之所以形成如此局面,原因有四: 其一,李光弼成功实现了奇袭,在大食军毫无防备之下突然投入战场,彻底打乱其阵脚; 其二,大食军此前已被李乾拖疲拖垮,连日激战早已人困马乏,面对李光弼的生力军根本无力招架; 其三,李乾抓住战机,立即率军自正面压上,迫使大食军无法回防背后,难以专注应对李光弼; 其四,李光弼与李乾两路同时发动总攻,形成前后夹击,莫说早已疲惫的大食军,即便是全盛时期的生力军,遭此围攻也难有作为。 大战一爆发,便呈一边倒之势,唐军全面压制大食军,步步紧逼。 此时的大食军,早已不见精锐之姿,反倒像一群惊惶失措的绵羊,任由唐军宰割。 没错,就是宰割!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唐军如猛虎下山,冲入大食营地后风卷残云,几乎未遇像样抵抗。所过之处,不留活口,大食兵士非死即残,不是成为破碎的尸身,便是化作一地血肉。 大食兵士惊惶逃窜,不顾军纪、四散奔命。然而又能逃往何处?精锐的突厥骑兵早已在外围静候。一旦逃出,立刻遭到突厥骑射的追杀。 突厥人生长马背,骑射精湛,天下无双。冲锋陷阵或非其长,但追杀溃军却是再合适不过,他们的骑射之术得以充分发挥,犀利无比。 大食兵士虽拼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却终究难逃突厥的追杀,死伤极其惨重。 在唐军两面夹击之下,大食军被不断压向中央,人马拥挤、密如稻束,肩摩肩、踵碰踵,连转身都极为困难。 唐军陌刀手一刀劈下,往往竟能斩杀三五人。若在平日,应是三五把陌刀方能解决一人,如今情形彻底反转,着实骇人。 望着如割倒稻草般纷纷倒下的大食兵士,侯赛因·优福双目充血、赤如兔眼,双拳紧握,齿咬格格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戎马一生,从未打过如此憋屈之仗,战不能战,逃不能逃,已是彻头彻尾的绝境。他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大人,必须尽快撤离!速命重骑兵冲开一条生路!”庞亚德尚存镇定,急声提醒。 唐军合围在即,若再不突围,大食军将彻底失去生机。若待唐军继续砍杀、大食伤亡更重,包围圈必将收得更紧、层数更多。到那时,便是想逃也再无可能。 要想冲破唐军的包围,唯有依靠重骑兵了。 重骑兵是侯赛因的心血结晶,是他的命根子,他万般不愿在此动用。然身处此境,他还有的选择吗? “传令:重骑兵向西突围!”侯赛因·优福虽万分不甘,却心知此刻不容犹豫。只要大军能突围,即便重骑全军覆没,日后仍可重建。 重骑兵得令,迅速集结列阵。然而战场到处都是人,重骑竟连列阵的空间都没有!而若不成阵型,重骑兵便无法发挥其排山倒海的冲击力。 “令前方士卒让道!不让者……杀!”侯赛因咬牙狠心,下达了屠杀令。 向自己的士兵下手,在他征战生涯中尚属首次,屈辱与愤懑顿时倍增。 “让开!快让开!不让者死!”重骑兵连声怒吼,却无人理会,混乱之中,军令早已失去约束。 “杀!”重骑兵忠实地执行命令,挥动大马士革弯刀狠狠劈向同胞,一时血光四溅,终于清出一片空地。 可刚清出的空地,转眼又被溃逃的兵士填满。重骑只得再次挥刀清理,周而复始。 在唐军雷霆般的攻势下,大食兵士早已慌不择路,见缝就钻,哪还有秩序可言? 重骑兵历经艰难,总算列成冲锋阵型。 “冲锋!”侯赛因右手一挥,高声下令。 “轰隆隆——”上万重骑朝西涌去,直扑李光弼部,欲为大军杀开生路。然而一队唐军竟迎面冲来,毫无惧色,誓要死战! 重骑冲锋本应势不可挡,唐军竟敢正面硬撼?侯赛因初时不屑,却惊见唐军真的死死缠住了重骑! 眼看重骑苦战不下,侯赛因这才恍然,此前重骑已被李乾打残,虽经数日休整,远未恢复巅峰战力。 尽管如此,重骑终究是重骑。经一番血战、付出过半伤亡后,他们终于撕开唐军包围,打开了一条生路! “逃啊!快逃啊!” 再不逃就没命了!大食兵士发一声喊,争先恐后向西涌去,逃命之速竟比被唐军驱赶时还要快上许多。 眼看大食军溃围而出,唐军怒不可遏,齐声大吼:“大食狗,休走!” “将军,快追!”有将领急向李光弼请命。 “不必着急。”李光弼手提滴血的横刀,从容遥指,“你们细看,大食军早已疲惫不堪,又能逃到哪里去?” 将领望去,果然见大食兵士人人疲敝,即便冲出重围也根本逃不远,很快便会被追上。 “眼下首要之务,是全歼包围圈内的大食军!”李光弼一抖缰绳,再度策马冲入战阵。 李光弼所言极是,被围的是大部,逃走的仅是小部。舍多逐少,岂有是理? 李乾亦持此见,指挥唐军奋勇冲杀。大食军成片倒下,地上鲜血越积越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血腥,令人几欲作呕。 这场屠杀持续了一天一夜,方才止歇。 侯赛因·优福所率的东征大军,此役战死不下三十万。待战事终了,李乾放眼望去,只见尸横遍野、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 更令人悚然的是,尸体尽数浸泡在一片血湖之中。 那是真正的血湖,由人血与马血汇聚而成,深可没尸,将无数遗骸彻底吞没。 李乾浑身浴血,坐下战马亦遍体猩红,人马皆赤,形如鬼魅。他抬手抹脸,脸上现出五道指痕,终于露出些许肉色,余处仍一片殷红,乍看之下,宛如恶魔降世。 不仅李乾如此,郭子仪、李光弼、李泌、安禄山、史思明,乃至所有唐军兵士,何人不是一般模样?数十万大军尽被鲜血染红,远远望去,犹如一支来自地狱的魔军。 “杀得真痛快!” 将士们咧嘴大笑,连呼酣畅。只是他们张开的嘴与满身的血红相映,竟显出几分阴森,恍若群魔狂笑。 “大食精锐已灭,我军战果赫赫。然战事未毕,绝不可松懈!”李乾虎目炯炯,扫视全军,厉声训话。 “请大帅下令!”将士们心知,虽获大胜,战事却未终结,尚有最后一事待行,追击残敌! “全军听令:以万人为队,向西追击。穷追不舍,不至怛罗斯,绝不下马!”李乾沉声下令。 “大唐万岁——!” 此令一出,全军欢腾,爆发震天吼声。将士们所振奋的并非追击本身,而是即将兵临怛罗斯! 怛罗斯乃大食东方重镇,深入其境千里,距龟兹更有数千里之遥。李乾此令,实为挥师反攻大食境内的号令,这是唐朝立国以来,首次主动攻入大食境内之命! 自与大食在中亚交锋以来,数十年间,唐军从未深入敌境,甚至连逼近边境都未曾有过。李乾竟下令不仅深入,更要直取怛罗斯,将士们怎能不欢欣鼓舞! “追!”李乾一抖缰绳,率先驰出。 “轰隆隆——”数十万大军应声而动,百里原野霎时人潮马海,向西奔涌而去。 第333章 唐军所至,皆成大唐疆土 “快逃!快逃!该死的唐军追来了!” “唐国人比沙蝎还要恶毒,连一条生路都不给我们!” 从龟兹一路向西,不下十万大食残兵正在亡命奔逃。他们拼尽全力,恨不得立刻逃回大食,然而现实残酷,他们根本逃不掉。 没过多久,后方蹄声如雷、杀声震天,不必回头也知道,唐朝大军已追杀而至。 大食兵士几近崩溃:他们想逃,却早已筋疲力尽。全因李乾用兵阴险,将他们拖在龟兹城下鏖战五天五夜,耗尽了他们的体力和精神。 如今生死关头急需力气逃命,却浑身瘫软、举步维艰,怎能不绝望? 绝望归绝望,逃还是要逃的,不逃便是死路一条。于是残兵们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连滚带爬地向西溃退。 直到此时,许多大食兵士才恍然大悟,李乾那五日鏖战,根本就是在消耗他们!当时还以为唐军虽占上风却奈何不得自己,如今方知,这想法错得何等离谱。 “那个李乾,简直比沙蝎还毒!竟想出这种损招,活活要把我们累死!”大食兵士一边逃,一边咒骂。一番宣泄之下,李乾在他们口中成了比撒哈拉沙漠中的毒蝎还要恶毒百倍的恶魔。 “侯赛因也太蠢了!李乾这般狠毒的计策,他竟毫无察觉?我们还一直以为他无所不能!”不少兵士将怨气撒向侯赛因,骂他愚不可及,未能识破唐军阴谋。 可话说回来,当时鏖战正酣,拼死抵挡唐军乃是唯一选择,又有谁能料到李乾竟使出如此阴险的消耗之计?即便侯赛因再精明,怕也难想到这一层。 “轰隆隆——!” 雷鸣般的蹄声由远及近,唐军怒吼如雷,挥动横刀,如狂风般席卷而来。 此时的唐军仍未更换战袍,血染的征衣已凝成深赫色,望之悚然,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 更可怕的是,人未至,那股浓重的血腥气已扑面而来。嗅到这刺鼻的气息,大食兵士只觉心一直沉到谷底。 待唐军过后,再无一个大食兵士存活,所有残兵尽数化为尸骸。 “轰隆隆——”蹄声渐远,唐军毫不停留,继续向西追去。 ------------------ 碎叶城虽已残破不堪、损毁严重,却仍牢牢掌握在唐军手中。 段秀实瘦得皮包骨头,乍看之下形如枯柴。他身边的唐军将士也个个如此,人人瘦骨嶙峋。 自大食东征以来,敌军便对碎叶城发起连番猛攻。唐军苦战数月,伤亡惨重,幸存者已不足千人。战争的摧残,将他们折磨成这般模样。 然而,段秀实与将士们精神未垮,斗志依旧昂扬。 “段秀实,我敬你是条汉子。只要你归顺安拉,我便饶你一命。”一名身材高大的大食将领骑在骏马上,朝城头的段秀实高声喊话。 碎叶城乃唐朝西域重镇,多年唐食之战多以此为基地。城中贮有大量军械粮草,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大食势在必得。正因此,侯赛因此前严令猛攻。 数月激战下来,这名大食将领对段秀实生出敬佩之心,无论他如何强攻,竟始终拿不下这座孤城。 “大食狗,有胆就来打!你若敢来,我必打得你如丧家之犬,哀嚎求饶!”段秀实咧嘴一笑,高声讥讽。 “你……”大食将领怒挥手臂,正要下令进攻——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急匆匆奔来,远远便喊:“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说!何事惊慌?!”将领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亲卫机警,未直接明言,而是凑到他耳边低声急语。 “当真?!”将领顿时脸色大变。 “千真万确!”亲卫连忙确认,“离我们只剩数里了!” “撤!快撤!”将领大吼一声,猛拍马背,向西疾驰而去。 大士兵士虽不明所以,仍紧随其后。片刻之间,碎叶城下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未留下。 “这……”段秀实望见城下骤空,心中惊疑难解,张嘴愕然。 他曾无数次盼望大食军退去,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却又难以置信——要他相信这是现实,简直比登天还难。 “轰隆隆——!” 雷鸣般的蹄声自远而近,一队唐军正疾驰而来。 “是我们的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啊!呜……”苦守数月的唐军将士无数次期盼援军,此刻终于得见,无不激动难抑,热泪纵横。 “援军是来了……可大食狗为何要逃?至少也该打一仗啊?”段秀实仍是想不明白,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率军奔来。 “李嗣业?!”对这位同袍,段秀实再熟悉不过,一眼便认了出来。 “段秀实,速速上马,随我追敌!”李嗣业驰至城外,却丝毫未作入城打算,朝城头吼了一嗓,一拍战马,继续向西冲去。 “追敌?追什么敌?”段秀实彻底懵了。 “大唐在龟兹大破大食军,斩敌三十万,正乘胜追击!”李嗣业无意细说,只高声喊道,“你来不来?!” “大破大食?我这是在梦中吗?”段秀实如闻天方夜谭,抬手在大腿上狠狠一掐,痛呼一声,方知并非梦境,顿时振臂高呼:“大食狗欺我太甚,今日必加倍奉还!弟兄们,上马,随我杀敌!” “追杀大食狗——!”唐军欢声雷动,纷纷跃马而出,向西驰骋而去。 -------------------- 封常清与舒克相顾无言,眉头紧锁,满面沉思。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舒克率先打破沉默,“大食军竟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我们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没了他们,我们的军械粮草又从何而来?” “真是奇了怪了,大食人竟如凭空蒸发一般。”封常清一双锐目扫视四周,却不知该望向何处。 自施行游击战以来,封常清收获颇丰,麾下军队已壮大至数万人。因专攻大食辎重队,装备也越发精良。他原计划待实力再增、装备更优,便在大食后方发动几次大规模突袭,为安西都护府提供有力支援。 然而变故骤生,大食辎重队竟离奇消失。他派人四处打探,莫说辎重队,连大食的人影都未见着。 这变故太过突然、太过惊人,纵以封常清之智,也百思不得其解。 “封将军,有人求见。”一名波斯人快步进来禀报。 “何人?”封常清立即追问。 “是高仙芝。”波斯人答道。 “高都护?不可能!他怎会来此?”封常清先是一愣,随即失声惊呼。 高仙芝身为安西都护,正坚守龟兹,怎会突然现身于此? “我不就在这儿么?你嚷嚷什么。”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高都护!”封常清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顿时一跃而起,旋风般冲了出去。 迎面撞上大步而来的高仙芝,封常清瞪圆了一双眼,将他上下打量。 “好你个封常清!连我都不认识了?”高仙芝笑道。 “高都护您怎么来了?”封常清懵逼道。 “闲话少说,你现在有多少人马?”高仙芝突然发问。 “如今约有五万人。” “五万?不少了,真是难为你了。”高仙芝点头,随即令道:“立刻集合全军,马上出发!” “集合?出发?去做什么?”封常清尚不知战局进展,满心疑惑。 “当然是追击敌军!”高仙芝知他不明局势,也无暇细说,只道:“石国、安国、康国皆已归唐。若再迟延,就追不上了,大帅怕是都快到怛罗斯了。” 正如李乾所料,全歼大食主力后,唐军一路西追,如入无人之境,未遇像样抵抗,进展之顺利远超预期。 唐军铁蹄所至,皆成大唐疆土。 第334章 龟兹捷报,波斯复国 长安,麟德殿内,李隆基端坐宝座,眉头紧锁。 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王忠嗣等重臣肃立如松,神情凝重,殿内一片沉寂。 “你们说说……李乾此战,能胜么?”李隆基终于打破沉默,声音低沉。 李乾将与侯赛因·优福决战龟兹一事,李隆基早已收到军报。他虽赞同李乾的谋划,对其取胜亦有信心,然此战关系太过重大,令他难以心安。 若胜,唐军便可大举西进,直捣大食腹地,此乃华夏千古未有之盛事,令人神往;若败,大食军必长驱直入,直逼河湟、剑指长安,华夏震动,亦将是史上未有之危局。 “陛下,臣以为能胜!定能取胜!”陈玄礼声如洪钟,却掩不住语气中一丝罕见的迟疑。 他与李隆基怀有同样的忧虑,此战关系太大,捷报未至,谁敢不悬心? “林甫,你以为如何?”李隆基点名问道。 “陛下,臣……相信李乾必会拼尽全力。” “父皇,儿臣坚信李乾必胜!”太子李亨却斩钉截铁,语声铿锵。 “哦?”李隆基略显意外,微露好奇,“你为何如此信他?” “父皇向来信任李乾,他可曾让您失望过?吐蕃何等难攻,积石山何等险阻,李乾不也一一攻克?”李亨朗声应答,列举诸例。 “是啊……李乾确未令朕失望。吐蕃、积石山都挡他不住,区区大食又岂在话下?” 李隆基先时语带豪情,说到后来却底气渐弱,“可这是大食啊……非吐蕃可比。其疆域更广、装备更精、训练有素、骠悍善战,更有侯赛因·优福这等雄才为帅……李乾欲胜,难矣!” 李隆基所虑并非无由,吐蕃岂能与大食相提并论?无论疆土、人口还是军备,两者差距何止天渊。 面对如此强敌,谁敢言必胜?纵有胜算,战场亦瞬息万变。上一刻或胜券在握,下一刻便可能全线溃败,尤其当对手是侯赛因·优福这等传奇名将。 “王忠嗣,你曾与大食交手,你来说说。”李隆基目光转向王忠嗣。 “陛下,臣以为李乾所谋甚大。即便由臣统军,也未必能筹划得更妥。”王忠嗣虽憾未能亲征,心胸却坦荡,坦然承认李乾布局之高明,甚至自愧不如。 他话锋一转,又道:“然谋划愈宏,风险愈高,侯赛因·优福逆转之机也愈大。此战李乾取胜艰难……成败与否,唯有倚仗临阵决断、沙场见分晓了。” 再精妙的谋划,也需倚仗战场上的临机决断与果敢指挥。 历史上,多少天才的布局因指挥不力而功亏一篑、惨淡收场。 “如今,我们唯有等待。”李隆基深知,眼下除了静候战报,他别无选择,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西域大捷——!” “歼灭大食三十万之众!” “大帅正率军追击,直取怛罗斯!” 忽然之间,平静的长安如沸水翻腾,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响彻云霄,连大地都仿佛在颤抖。 “有声音?在喊什么?”李隆基如触弹簧般从宝座上一跃而起,双目如炬,耳朵高竖,凝神倾听。 陈玄礼须发微颤,双手紧握成拳,身子微微发抖,他太渴望听到捷报了。 李林甫同样激动不已:若在自己为相期间取得如此大胜,他的“贤相”之名必将更添分量。 “定是捷报!必是捷报!”太子李亨对李乾抱有无比信心,语气斩钉截铁。 王忠嗣静立倾听,面色平静如常。 “西域大捷?是西域大捷?朕没有听错?”李隆基终于听清,却仍粗着嗓门向群臣求证。他日夜期盼捷报,真到了这一刻,反而不敢相信,需得旁人确认。 “是西域大捷!是西域大捷!”陈玄礼双拳在胸前激动挥动,“李乾打了大胜仗,歼敌三十万——三十万啊!” 唐食百年交锋,从未有过如此辉煌战果,叫陈玄礼如何不激动? “李乾……不,李大帅正在乘胜追击,战果还将继续扩大!”李林甫胡须飘动、难掩兴奋,竟尊称李乾为“大帅”。 “李乾竟要一路追至怛罗斯!”太子李亨欢喜得如孩童般雀跃不止。 “如此大胜啊……”王忠嗣心中却有些郁结,这本该是他的战功,如今却归属他人,自然难以平静。 这等不世奇功,若同为名将却能心安理得,反倒奇怪了。 “怛罗斯?好,好,好!李乾胃口是越来越大了。”李隆基双手不住搓动,赞不绝口,笑道:“他胃口越大越好!唯其如此,大唐疆土方能拓至天之极!” 怛罗斯之重,李隆基岂能不知?他非常清楚李直取怛罗斯的深远意图。 “陛下,务必举行隆重盛典,以彰天朝国威!”李林甫满面红光,向李隆基高声倡议。 “庆典自然要办。但眼下第一要务并非庆功,而是另一件事。”李隆基郑重点头,虽赞许李林甫之议,却异常清醒。他嘴角扬至耳根,未语先笑: “呵呵……此等大胜固然可喜,却有许多事须立即着手。” 他略作停顿,续道: “龟兹一役,李乾几乎全歼大食主力。自西域直至呼罗珊,大食已无力组织像样抵抗。李乾攻入呼罗珊指日可待,我等所要筹谋的,是如何治理这片新拓疆土。” “攻城略地仅是开端,唯有善加治理,方能使它真正归属大唐。” 李隆基不愧为明君之才,此番见解极为深远。攻占一地不过是个开端,土地只是暂时归于掌中;唯有善加治理,才能真正将其纳入版图。 历史上,开疆拓土却因治理不善而最终失守的例子比比皆是,蒙古帝国不正是如此吗? “陛下圣明!”陈玄礼、李林甫等人深表赞同,齐声颂扬。 “呼罗珊本是波斯故土,如今正是波斯复国之时。传旨:召火罗儿觐见。”李隆基朗声下旨。 高力士应声领命,匆匆前去安排。 “波斯……终于要复国了!” 陈玄礼、李林甫、太子李亨与王忠嗣无不长舒一口气,眼中精光闪动。 “是啊,波斯终将复国!”李隆基眼中泛起泪光,仰首向天,轻声低语:“若太宗先祖在天有灵,也足以欣慰了。” 助波斯复国以牵制大食,是自唐太宗时便定下的战略构想,却因种种缘由迟迟未能实现。历经太宗、高宗、武则天、中宗、睿宗至玄宗,六代帝王不懈努力,却始终未竟其功。 高宗年间,大食东进势头正猛,唐朝刚灭西突厥,遂将波斯复国正式提上议程。名将裴行俭曾率军西进,欲护送波斯王室后裔归国,却最终未果。 自此,唐朝始终为此努力,却苦无时机。不仅机会渺茫,大食东进之势反愈演愈烈,更于天宝元年悍然进攻安西都护府。 如今大食惨败,呼罗珊防御空虚,正是实现这一百年战略构想的绝佳时机。 不久,一位身材瘦高、身着华贵绸衣、气度不凡的波斯胡人进殿,他正是波斯王室后裔火罗儿。 作为波斯亡国太子俾路斯的七世孙,自太宗年间俾路斯在唐廷协助下逃难至唐,他的后代一直留居中原。 “臣火罗儿,叩见陛下。”火罗儿以一口流利的汉语向李隆基行大礼。 “平身。”李隆基微微颔首,“火罗儿,想必你已听闻,大食败于龟兹,波斯故土不日可复。你有何打算?” “臣谨遵陛下旨意。”火罗儿激动难抑,李隆基话语中透出的讯息,足以令他的先祖泉下有知亦为之振奋。 “嗯。”李隆基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朕欲送你归国复辟波斯,你可愿意?” 这岂有不愿之理?七代人、百余年的等待啊!火罗儿顿时泪如泉涌,哽咽道:“谢陛下隆恩!臣与子孙后代,愿世世代代尊大唐为主,永为藩属!” 唐朝扶持波斯复国,本是出于牵制大食的战略考量。 即便大食已败,唐朝仍需要在中东地区有一位得力盟友,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忠实的藩属。 唯有如此,方能牢牢掌控这片广袤土地。 第335章 兵临怛罗斯 “轰隆隆——!” 蹄声如雷,烟尘蔽日,一支唐军铁骑正在向西疾驰。 这支唐军人数不多,仅千余人,却一人双马,气势惊人。两千匹战马奔腾,动静如雷,威势撼天动地。 自龟兹出发时,李乾曾命唐军以万人为队展开追击。然而不过数日,队形便一再分散,先缩至数千人,最终化为以千人为单位的轻骑队。 究其原因,并非指挥更迭,而是大食残兵实在不够杀。溃败的敌军迅速被唐军清扫一空。为加快进军、灵活应变,唐军只得不断分兵,最终形成这千骑一队的格局。 离开龟兹之初,唐军尚能频频追上逃亡的大食残兵。这些残兵早已人困马乏,逃无力、战无胆,转眼便成唐军刀下亡魂。 逃亡的大食军不过十余万,而追击的唐军近五十万之众。唐军追杀之势真如风卷残云,所过之处莫说活兵,就连喘气的生灵都难见到。 唐朝此次西征,共出动大军五十三万,其中包含李乾调集的二十三万突厥骑兵。龟兹一战折损五六万,如今仍有四十七八万大军持续西进。 “他娘的,大食狗也太不经杀了!这才几天,就找不着人了?” “还整日吹嘘什么天下精锐,连杀都禁不住,丢人现眼!” “都一千里没见着个大食兵了,这哪叫追击?忒没劲!” “嫌无聊你就回龟兹去,没人拦你!我们还得去大食老巢闯闯,好好杀个痛快!” “想得美!这等好事岂能少了我?” 奔驰中的唐军七嘴八舌,纷纷调侃,将大食军贬得一文不值。放眼望去,将士们个个红光满面、兴奋异常,比打了鸡血还要亢奋。 也难怪他们如此,唐食相争百年,交锋数十载,何曾有过龟兹这般酣畅淋漓的大胜?此等规模的大捷,即便在唐朝开国以来也属罕见。 能亲身参与此战,已是莫大荣幸;更不必说,这般史诗大胜注定将载入史册,不仅将士自身自豪,家门后代亦将为之荣耀。 似这般向西驰骋的唐军队伍不可胜数。若从空中俯瞰,便会发现,在大食境内方圆千里之地,无数唐军正高速推进。 各队人数不一,多者五六千,少者仅数百,却皆如一道道铁流,奔涌向西。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怛罗斯。 唐军正如海潮般向那里汹涌而去。 ---------------- “嘚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队大食残兵正仓皇向西逃窜。 领头的两人身形高大,正是侯赛因·优福与庞亚德。如今的他们早已不复往日威风,疲惫不堪、瘦如枯竹,神情萎靡。 龟兹一战,成了侯赛因与庞亚德此生最大的噩梦。他们从未想过竟会遭遇如此惨败,数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龟兹之败更将引发连锁反应,那些曾被他们以高压和屠杀强行推行伊斯兰教所征服的土地,早已如同火药桶,只需一点火星便可引爆。 而龟兹惨败,非但不是火星,简直是一场燎原大火,必将激起滔天巨变。 侯赛因与庞亚德比谁都清楚这一败的可怕后果,大食帝国数代人几十年艰辛征服的成果将付诸东流,中亚广袤土地终将尽归大唐。 若仅是如此,他们或还不至如此煎熬。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唐军必会穷追不舍,直取呼罗珊。 须知扶持波斯复国,乃是唐朝百年来的战略构想。如今良机已至,唐朝岂会错过? 一旦波斯成功复国,对阿拉伯帝国将是灾难性的。尽管帝国征服迅如旋风、疆域辽阔,但因与唐朝百年缠斗,始终未能真正同化新占之地。 这些领土表面臣服,实则分裂动荡,反抗起义此起彼伏。 波斯若复国,其影响将迅速蔓延,无异于为所有反抗势力点燃希望之火,一个已灭亡百余年的帝国竟能重生,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即便愚者也能想见。 战败的痛苦与对未来的忧虑,很快将侯赛因和庞亚德折磨得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禀大人,怛罗斯到了!”亲卫高声禀报。 “怛罗斯……”侯赛因·优福再也抑制不住,虎目泪涌,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呜……”庞亚德同样激动难抑,泪落如雨。 这是两人此生头一回当众落泪,哭得如此悲切。一众亲卫无不张口结舌、满面惊诧,仿佛目睹了天外异象。 怛罗斯乃阿拉伯帝国在东方最重要的战略基地,是东征唐国的跳板,地位极其关键。侯赛因当初正是从此地誓师东征,一路破康国、平安国,势如破竹,直指大唐。 回想当日自怛罗斯出发时,他是何等意气风发、志在必得,满心以为定能征服中国、博得不世荣耀。 何曾想,最终竟一败涂地于龟兹城下,逃回者不过亲卫百人……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于他而言,这简直是一场无法接受的噩梦。 如今重返这梦开始之地,即便心硬如铁的侯赛因·优福,也不禁心潮汹涌、放声悲哭,哀戚如同遭受百般屈辱的弱者。 “大人……还请暂抑悲伤,速谋应对之策。”庞亚德一边拭泪,一边低声提醒,“唐军……就快到了。” 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设法应对紧追不舍的唐军。侯赛因·优福强抑悲痛,拭去泪水,沉声道: “唐军追势迅猛,兵多将广、士气如虹,对我极为不利。此战我军精锐尽丧,数千里疆域无兵可守。但怛罗斯不能不守,此地不仅是我军东征要地,更是撒马尔罕的门户。一旦失守,撒马尔罕危矣!” 撒马尔罕土地富饶,是阿拉伯帝国最东方的经济重镇,帝国大量物资皆产自于此。而怛罗斯正是其屏障,若唐军攻占怛罗斯,便可长驱西进、直取撒马尔罕,夺取这片丰饶之地。 若唐军占据撒马尔罕,便无需再从内地运粮,仅凭此地粮草便足以支撑全军,甚至或有富余。后勤无忧,唐军进军必将更速、攻势更猛。 因此,怛罗斯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此城绝不可失! “怛罗斯城内尚有五万守军。庞亚德,你可愿为伟大的安拉坚守此城?”侯赛因·优福紧抿双唇,目光凝重地注视庞亚德。 以五万疲军抵挡数十万唐军,守城无异于赴死。庞亚德一时默然,未有立即应答。 “你若不愿,我不强求。”侯赛因罕见地未下强制命令。他虽治军严苛,却从未让人明知必死而送死。 “大人言重了。只要庞亚德尚存一息,怛罗斯便不会陷落。”身为忠诚的伊斯兰信徒,为安拉献身,他义不容辞。 “好!务必设法拖住唐军,为我调集援军、重整防线争取时间。”侯赛因向庞亚德郑重抱拳,深深望了怛罗斯最后一眼,挥鞭策马,率亲卫疾驰而去。 他何尝不想入城再看一眼,但时间紧迫,越早赶回撒马尔罕,越能争取一线生机。 庞亚德心中暗叹,这或许是侯赛因此生最后一次见到怛罗斯了。他随即挥鞭入城,准备迎战。 侯赛因离开怛罗斯仅一个时辰,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骤然传来,大地为之震颤。 正于帅府忙碌的庞亚德闻声再清楚不过,唐军已兵临城下。能否守住怛罗斯,唯有天知。 果然,唐军已至,且一队接一队不断涌来。很快聚起数万,继而十几万、二十余万……不过两日,已达三十多万大军。五日后,所有唐军悉数抵达。 最先赶到的是李光弼所率的唐军与突厥骑兵。作为生力军,他们在龟兹之战最后关头才投入战场,给予大食致命一击,体力消耗远少于正面部队,因此追击最快、最为迅猛,率先兵临怛罗斯。 第二批抵达的是龙武军。原本他们应当最先赶到,却在途中遭遇残存的大食重骑兵。龙武军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战机,当即与之激战,最终将其歼灭。 这支重骑兵虽已是残兵,却仍爆发出惊人战力,给龙武军制造了不少麻烦,也耽搁了其宝贵时间。 第336章 历史的轮回 李乾一到怛罗斯,便下令全军扎营休整 他之所以不急于攻城,主要是在等待攻城器械的抵达。这些重型器械行动迟缓,尚需时日才能运达。趁此间隙,让唐军休养恢复实属必要。 龟兹一战规模空前,唐军虽胜却也疲惫不堪,亟需休整。而从龟兹到怛罗斯长达数千里,唐军一路急行,早已人困马乏,此时非歇不可。 李乾帅帐之中,众将纷纷涌入,顷刻坐满大帐。众人相互拥抱、捶肩调侃,人人红光满面,喜笑颜开,帐中洋溢着欢腾的气氛。 “好了。”李乾双手一挥,帐内顿时鸦雀无声,调侃欢笑戛然而止。 “在此,我要恭喜诸位——”李乾朗声训话,“参与了一场影响深远、必载史册的大战,并取得了辉煌胜利!” 这是龟兹战后李乾首次正式训话,众将个个圆睁双眼,紧盯大帅,生怕漏掉一字一句。 “呵呵!”众将轰然大笑,声震营帐,几乎掀翻帐顶。 正如李乾所言,龟兹之战必将载入史册,且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为后人永世传颂。能亲历此战,已是莫大荣幸;再得李乾亲口赞誉,更是喜不自胜。 “大帅,龟兹一役,我军战果究竟多大?”有将领倾身向前,满脸期待地大声发问。 “是啊!”众将齐声附和,再度瞪圆双眼、竖起耳朵,聚精会神静待答案。 龟兹大战规模浩大,仅歼敌就达三十万,战果必然惊人。然而大战已过十余日,却无人知晓具体成果,实在令人好奇。 一生能逢此一战,已是不枉此生,谁不想知道究竟创下何等伟绩? 不料李乾双肩一耸,摇头笑道:“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大帅……您也不知?”众将讶然齐问。 李乾身为全军统帅,理应知晓战果,他却答不知,怎能不让人惊奇? “龟兹战事刚结束,我军便全力追杀残敌,何来时间清点战果?”李乾抚额轻叹,语带惋惜,“从龟兹到怛罗斯,千里奔袭未停一刻,谁还顾得上统计这些?” 众将纷纷点头称是。龟兹硝烟未散,唐军已挥师西追,的确无人也无暇去清点战果。与其耗时核算,不如乘胜追歼残敌。 “此战成果,我们只需知道‘极其巨大’便够了。”李乾摇头一笑,略带感慨,“如此大战,一生难遇,我们竟不知具体战果,也算一桩奇事了。” “呵呵!”众将放声大笑,欢欣不已,“这是奇战自有奇果,后人只怕想学也学不来!” 取得空前大胜,却不知战果几何,恐怕在中国千年战史上也仅此一例。 “接下来,全军好生休整,恢复体力。待攻下怛罗斯,苦日子又要来了。”李乾神色一肃,高声下令,“到时谁若还说疲惫,休怪我军法无情!” “大帅放心,末将等必养精蓄锐!”众将齐声领命,笑意却盈满眉梢。 谁都明白李乾话中深意,一旦攻占怛罗斯,唐军便打开了进军撒马尔罕的大门;夺取撒马尔罕后,更是叩响呼罗珊之门户,唐军铁骑,将继续向西驰骋! 这又将是一场长达数千里的奔袭,艰辛可想而知。然而,想到那辉煌的前景,众将心中唯有振奋,毫无惧色。 接下来的十余日,唐军全力休整。经过这段时日的恢复,全军将士精神饱满、士气高昂,仿佛随时可再驰骋万里。 唯一令李乾忧虑的,是粮草供应已渐显不足。 “大帅,粮草之事该如何解决?”杜甫不无忧虑地问道。 “子美不必担忧,此事很快便能解决。”李泌笑着接过话,“怛罗斯乃大食东征要地,每次出兵必屯重粮,城中储备极为充足。只要拿下此城,粮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他略作停顿,又道:“不过,纵使怛罗斯存粮丰富,要长期供应我数十万大军,仍恐不足。唯有攻入撒马尔罕,那里土地富饶,筹粮绝非难事。若再进一步拿下呼罗珊,粮草更是取之不尽了。” “原来如此!”不仅杜甫,帐中诸多担忧粮草的将领也都豁然开朗。 “大帅,我们何时攻城?”这才是众将最关心的问题。 “车弩已至,明日攻城。”李乾略作沉吟,决然下令。 “明日?好!”众将闻讯欣喜万分。 他们恨不得即刻攻下怛罗斯,越早破城,就能越早进军撒马尔罕,扩大战果,这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 次日黎明,唐军营地战鼓震天。十万大军列队出营,于怛罗斯城外肃然列阵。 阵势既成,李乾在高仙芝、郭子仪、李光弼、李泌等将领的簇拥下策马而至。 来到阵前,李乾仔细打量怛罗斯城:此城占地数十里,规模宏大,城高墙厚,果然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 李乾回头望向高仙芝,又看向段秀实和李嗣业,心中感慨万千。 历史上那场著名的“怛罗斯之战”,正是由高仙芝发起,段秀实和李嗣业辅佐。他们曾率唐军深入大食境内千里,兵临怛罗斯城下,与庞亚德展开激战。 当年庞亚德拥兵数倍于唐军,给高仙芝造成了巨大压力。 双方鏖战五天五夜,唐军虽战力强悍、始终压制敌军,却因兵力不足无法彻底击溃对手,最终被庞亚德策反葛逻禄部,开放缺口,抄了后路,高仙芝不得不含恨撤退。 至此,怛罗斯之战以唐军败退告终。 如今,他们终于再度兵临城下,这一次,结局必将不同。 历史仿佛重演,李乾亲率近五十万大军将怛罗斯城围得水泄不通。这座曾被视为坚不可摧的城池,如今却如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摇摇欲坠,令人不禁感慨万千。 “车弩——进攻!”李乾收敛心神,右手一挥,沉声下令。 车弩乃专为攻城所造的强弩,形如巨兽,高达两层楼,长近十丈,宽约七八丈,森然矗立于阵前,宛若远古凶兽苏醒。 弩槽中的巨箭以精铁铸成,直径逾半米,长近一丈,远远望去,竟似现代导弹般慑人。 数十名膀阔腰圆的弩手齐力转动绞盘,弩臂徐徐张开,如一轮冷月悬于城前。 “咚——!” 一声撼天动地的发机巨响,如巨鼓猛擂,震得四野皆颤。 “咻——!” 刺耳的破空声如导弹掠空,巨弩离弦而出,直扑城门! “轰!!!” 精铁所铸的城门遭受重击,巨响传至数十里外,震耳欲聋。 城头上的大食兵士纷纷痛苦掩耳,近门者更翻滚在地,耳中溢血,鼓膜已被震裂。 “快退!快退!”庞亚德面无人色,朝门下士兵嘶声大吼。 在弩箭撞击城门的刹那,他清晰感到整段城墙都在颤抖。这,才是他真正恐惧的根源。城门能否撑住?他毫无把握。 即便远在阵前的李乾,也被这巨响震得耳鼓嗡鸣,仿佛被投入一面巨鼓之中,遭人狠命擂击,这无疑是他此生所闻最具震撼的声响。 再看城门,已被轰出一处近一寸深的凹坑。另有数弩击中城墙,顿时沙石横飞,留下两三寸深的巨坑。 “威力如斯……先人造器之智,实在可敬可畏!”李乾不由慨叹。 车弩接连发威,一轮又一轮猛轰城门。巨响连绵不绝,城门逐渐凹陷、变形。 约二十轮轰击之后,城门终于支撑不住,猛然向内崩飞,重重砸落在地,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杀——!”李乾长枪前指,唐军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以怛罗斯残存的守军,根本无力抵挡。庞亚德心知大势已去,痛苦地闭上双眼。 “庞亚德,你被俘了。” 高仙芝的声音冷冷响起。庞亚德转头望去,只见那柄熟悉的横刀已架在自己颈间。 历史仿佛开了一个轮回,昔日怛罗斯,高仙芝败于庞亚德;而今重来,庞亚德竟成了高仙芝的阶下之囚。 第337章 兵临撒马尔罕城 怛罗斯城中,欢声雷动,唐军将士个个笑逐颜开。这份喜悦不仅源于胜利,更因这是百年来唐朝首次向大食境内发起反攻! 自大食崛起以来,两国便屡有交锋。初期因相距遥远,未曾直接兵戎相见,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波斯帝国向唐朝求援一事。 当时,波斯恳请唐朝出兵,唐太宗再三权衡后,认为时机不成熟,只得婉拒。虽未出兵,唐朝却持续援助波斯,助其王室东迁,流亡至唐定居,为波斯留下复兴的火种。 波斯作为老牌帝国,历史上曾两度辉煌。第一帝国在大流士一世统治下国力鼎盛,后与希腊爆发百年战争,存续近两百年,终亡于亚历山大东征。 数百年后,波斯重建第二帝国,即被大食所灭之国。经两朝经营,波斯之地富庶丰饶。大食吞并波斯后实力暴增,随即向东扩张,最终与唐朝在中亚兵戈相向。 自大食东扩以来,攻入唐朝便成了阿拉伯帝国的战略目标。 执掌东方数十年的总督侯赛因甚至对手下将领放言:谁先攻入唐境,就封谁为大唐总督! 就在大食迅猛扩张、国力激增之际,唐朝却陷入内乱。太宗去世后,高宗软弱,朝政渐由武则天把持。 武则天虽政治才干出众,但以一介女流称帝,付出的代价远胜男子。为夺权固位,她不得不铲除异己,长孙无忌等重臣纷纷被贬杀。 朝局动荡导致国力衰减,唐朝西进乏力,只能转为守势,无力反击大食。 大食则趁此良机大举东进,征服中亚大片土地,最终陈兵西域,与唐军爆发多场大战。 幸而李隆基继位称帝。尽管后世对他毁誉参半,但不得不承认他是非凡人物,在其统治前期,唐朝被治理得繁荣昌盛、如梦似幻。内政稳固后,李隆基开始对外扩张,在西域连败大食,屡传捷报。 然而,这些战役皆未攻入大食境内。 而怛罗斯之战,不仅是唐朝首次攻入大食本土,更一举拿下其东方战略要地,唐军怎能不欢欣鼓舞? 要知道,怛罗斯对大食至关重要,是其东进的跳板。失去怛罗斯,大食东扩无望,更不可能与唐朝长期抗衡。 此战唐军胜得干净利落,前后不过半日便告结束。战事一了,全军欢呼雀跃,笑逐颜开,他们实在激动难抑。 而最欣喜的,莫过于高仙芝、李嗣业与段秀实三人。他们的老对手庞亚德,终被高仙芝生擒! 安西都护府作为唐朝镇守西域的重镇,近十数年来最重要的使命便是与大食决战。无论是南征小勃律,还是击退吐蕃,皆是为实现这一战略目标铺路。 而庞亚德身为侯赛因·优福麾下重将,与高仙芝、李嗣业、段秀实等安西都护府核心将领可谓死敌。多年来,他们在战场上殊死搏杀、势同水火。 如今,这位宿敌竟被高仙芝生擒,怎能不令人欣喜若狂! “大帅请看,庞亚德已被我等生擒!”高仙芝、李嗣业与段秀实三人押着庞亚德前来面见李乾,如献珍宝般报捷。 李乾目光扫过三人,只见他们笑得合不拢嘴,满面红光、神采飞扬,眼中写满期待,仿佛在说:“快夸夸我们吧!” 并非三人肤浅,实是此事令人振奋。换作任何人,与一生之敌缠斗不休,终有一日将其踩在脚下,又怎能不激动、不渴望赞赏? “恭喜诸位,终将宿敌踏于足下!”李乾深知他们心情,欣然予以嘉许。 “呵呵……哈哈哈!”三人初还强作矜持,终究难抑喜悦,最终仰天大笑,畅快淋漓,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洋溢着胜利的欢欣。 望着他们前仰后合的模样,李乾心中感慨万千。 历史上,这三位曾在怛罗斯折戟,败于庞亚德之手。而今,他们却将这位宿敌踩在脚下,历史已悄然改变,正朝有利于唐朝的方向发展。 这一切,自然离不开李乾的深谋远虑。是他彻底平定吐蕃,使唐朝不再受其掣肘,得以集中兵力与大食决一死战,才开创出今日的局面。 正当高仙芝三人放声大笑之际,又一阵畅快笑声传来。只见李泌满面红光、笑如弥勒,合不拢嘴地快步走来。他步履轻捷,仿佛并非行走,而是腾空飞来一般。 “李泌,何事如此欣喜?”李乾深知李泌才智超群、眼界极高,寻常事难入其眼,能让他如此欢欣,必非小事。 “大帅,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李泌先高声嚷了一句,这才言归正传:“正如大帅所料,怛罗斯城内贮存的粮草军械堆积如山,足以供我军长期支用!” 怛罗斯战略地位关键,大食在此囤积大量物资,早就在预料之中。 “可够三月之用?”李乾问道。 “三个月?大帅您也太小看这儿了,至少半年!”李泌连连摇头,竟调侃起李乾来。 “半年?竟有如此之多?”李乾闻言耸然动容。 集结于怛罗斯的唐军与突厥联军近五十万之众,若再加上封常清组建的“游击军”,总数已逾五十万。五十万大军每日消耗惊人,堪称“日食一山”,所需粮草堪称海量。 更何况唐军普遍一人双马,甚者一人三马,战马总数超百万匹。马腹远比人腹能装,消耗更巨,如此庞大的储备,实在出人意料。 五十万大军,百万匹战马,光是每日的消耗,便足以令人心惊。 李乾原本预估,怛罗斯的粮草储备能支撑三个月已属不易,却未想到竟多出一倍,足可维持半年之久。 “好,好,好!”李乾欣慰不已,连连点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兵家格言道尽了后勤之重。这十余日来,李乾无时不为粮草忧虑,若再无法补给,唐军接下来的行动必将严重受限。如今怛罗斯既克,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侯赛因·优福这份‘厚礼’送得可真够大方,我们岂能辜负他的‘美意’,自然笑纳了!”高仙芝喜形于色,咧嘴调侃。 “呵呵!”一番俏皮话,引得众将哄堂大笑。 “实则我们无需携带全部粮草。”李乾迅速做出部署,“只需备足十日半月之粮,足够我军杀至撒马尔罕即可。余下粮草仍存于怛罗斯,以备不时之需。” “正是!”郭子仪高声附和,“怛罗斯既破,撒马尔罕门户已开,十日半月的粮草足够我军推进!” 事实上,自怛罗斯至撒马尔罕不过三五日路程,本不需太多存粮。但攻城作战之际难以分心筹粮,若军中有现成粮草,唐军便可全心追击,优势不言而喻。 “此战诸位未尽兴,我亦同感。”李乾目光如剑,威势凛然,“传令:立即分派粮草,今日务必完成。明日拂晓,全军进发撒马尔罕!” “遵令!”众将轰然应命,人人喜不自胜。 他们早已期盼西进撒马尔罕,只因先前需攻怛罗斯、整军休整,方才延宕至今。如今城池已下,士卒休整完毕,正是大唐再度挥师西征之时! 军令既下,唐军迅速分拨粮草,半日即告完成。 次日黎明,数十万大军开出怛罗斯,如铁流奔涌,向西推进。 一路上,唐军欢歌笑语,士气高昂,言谈间尽是如何进击大食。与大食决战乃唐人数十年之夙愿,以往始终未能实现。 如今不仅攻入其境,连克怛罗斯,创下赫赫战果,怎不令人振奋?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更宏大、更激动人心的征程还在后方。进军撒马尔罕,才是真正令人期待的下一章。 两日之后,唐军兵临撒马尔罕城下。 第338章 战略要地撒马尔罕 撒马尔罕,汉时称“罽宾”,隋时称“漕国”,至唐仍沿旧名称“罽宾”。 此地水土丰美、物产富饶,“撒马尔罕”一词本意即为“肥沃”。自古以来,这里便是中亚的中心,更是富庶繁荣的代名词。 撒马尔罕之所以闻名于世,不仅因其富饶,更在于其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 它地处丝绸之路要冲,是接连中东、印度与大唐的枢纽。无论商旅还是军队,凡自中东、西方赴唐,必经此地。 正因如此,撒马尔罕成为名扬四海的商业之都,贸易极为发达。 四方货物汇聚于此,再转运八方,大唐的丝绸、茶叶、香料,中东的珍珠,印度的象牙……琳琅满目、堆积如山。 每日财货进出繁忙,其盛况不逊于今日现代都市。 这一要地丰城,历来引人垂涎、兵家必争,亚历山大大帝东征时曾征服此地,目睹其富庶后不禁惊叹:“所闻皆实,唯撒马尔罕之壮美远超想象!” 成吉思汗西征灭花剌子模,其都城正是撒马尔罕;后来帖木尔更定都于此,誓令此处成为世界中心,并由此四出征伐。 大食崛起后,自然也对这片沃土与要冲觊觎已久。吞并波斯后,立即发兵攻取撒马尔罕。 征服之后,大食借此掠得巨额财富,正是依靠撒马尔罕的雄厚物力,才得以支撑其东扩野心,甚至萌生进军大唐的底气。 若失撒马尔罕,其影响远甚于怛罗斯之失。因而侯赛因·优福马不停蹄赶回,紧急调集守军,誓死坚守此城。 李乾早已洞察其意图,岂容他从容整军?唐军刚下怛罗斯,便立即挥师西进,如潮水般涌向撒马尔罕。 ------------------ 撒马尔罕以东有座小城,方圆不过数里,守军仅三百余人。 这些大食士兵正变着法子凌虐当地居民,粟特人。 “你们这些该死的粟特人,除了赚钱屁用没有!竟敢不信奉伟大的安拉,罪该万死!” 大食兵士挥动马鞭,狠狠抽打一群衣衫褴褛的粟特人,吼声如雷,仿佛不信安拉便是滔天大罪。 因撒马尔罕位置特殊,粟特人自古善于经商、财富累积,引来大食兵士的红眼。他们常借故欺压粟特人,为免迫害,粟特人往往只得行贿赎罪,或被迫替其牟利。 “都是你们这些粟特蛀虫害的!害我们没法东征,杀不了唐国人!”又一名兵士挥起马鞭,劈头盖脸抽向粟特人,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蠢如猪猡的粟特人,知不知道唐国人有多富?别以为攒了点小钱、穿得暖吃得饱就了不起!真站到唐国人面前,你们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富贵!” “唐国人穿的是华美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睡的是金山银床,玩的是细皮嫩肉的美人儿!哪像你们这儿,连歌舞是什么都不懂,女人只会猴跳似的乱蹦,这等粗野,岂能相比?可恨啊,东征这般美事,竟让我们错失了!” 东征唐国乃大食百年夙愿,早已深植军心。兵士们无不以东征为荣、以攻唐为使命。 当侯赛因·优福率军东进、势如破竹般围困安西四镇的消息传回时,留守此地的大食兵士羡慕至极,深憾未能参与。 “全怪你们!全怪你们这些猪一样的粟特人!”大食兵士将满腹怨气尽数倾泻在粟特人身上,鞭挞愈发凶狠。 “啊——啊!”粟特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惨叫声声,在地上痛苦翻滚。 “哈哈!”大食兵见此惨状,反觉痛快,张狂大笑。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闷雷般的蹄声骤然响起,震得大地微颤。 大食兵士扭头望去,只见远方一道黑色水线优美而流畅,正朝这里汹涌扑来。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他们瞪圆双眼,紧盯那迅速逼近的黑潮,茫然不解。 黑潮渐近,已可辨清,竟是一片人海马潮,无数旗帜迎风猎猎,壮观非凡。 “那上面是什么字?我怎么从未见过?”大食兵士七嘴八舌地议论,努力辨认旗上文字,却一无所知。 那是唐国的方块字,他们自然不识。 “我好像在哪见过……这字很眼熟。好像是……唐国的字!”一名兵士苦思半晌,突然惊叫。 “唐国的字?对了!是唐国字!”大食素以攻唐为国策,兵士对唐国略知一二。虽了解不深,但方块字作为唐国象征,他们多少有所耳闻,一经提醒,顿时省悟。 “唐国的旗帜怎会在此?莫非……是唐军打来了?”有兵士迟疑发问。 “胡说什么!”这猜测立刻招来一片斥骂,唾沫几乎要将他淹没,“唐国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此时他们早该跪在总督马蹄下忏悔,忏悔不信奉安拉!忏悔与伟大的安拉为敌!” “这些旗帜,定是总督大人大胜所获,拿来宣扬战功、激励我军的!” 大食兵士越想越觉得美妙,眼中几乎冒出憧憬的星光。 他们坚信唯有这种可能,数十万大食军既已压境西域,唐国人必早求饶。他们哪能想到,侯赛因·优福已惨败溃散,数十万大军早已风流云散…… “那是唐国人吗?黄皮肤、黑发、蓝眼……没错,是唐国人,就是唐国人!”唐军越来越近,大食兵士却丝毫不觉紧张,仍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这辈子头一回见到唐国人,原来长这样啊……果然和伟大的安拉的仆人相差甚远,远不如我们威武耐看。”大食兵士自我感觉极好,高声喧哗,俨然自诩为天选之子,俊美不可方物。 “这肯定是总督大人抓来的俘虏,不然哪来这么多人?”他们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竟全然无视唐军盔甲锃亮、阵型严整、气势如虹的事实。 “没错,绝对是俘虏!” “总督大人从没让人失望过!东征唐国,还不打得他们屁滚尿流?抓几千俘虏算什么?这恐怕只是其中一小批。” 突然,一名大食兵士猛地反应过来,失声尖叫:“不对!这不是俘虏,是唐军!是唐国的军队!” “胡说什么!再乱嚷就把你嘴缝上!”立刻有人厉声呵斥,“你也不想想,唐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这里可是撒马尔罕,离唐国万里之遥!” “唐军要想来这儿,除非先击败伟大的安拉之仆,你可曾听过我们败给唐国人的消息?” 一句大实话,反倒引来一片讥嘲。 “你们不信?睁大眼睛仔细看!哪有这样的俘虏?盔甲明亮、阵型整齐、气势如虹,这能是俘虏吗?!”那名兵士急得声音发颤。 “呃……”大食兵士们顿时语塞,一脸惊愕,先前嬉笑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若这样军容整肃、气势逼人的军队真是俘虏,任谁也无法自圆其说。即便心中不愿承认,他们也不得不信了。 “唐国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个大大的问号在所有人心头浮现。 但眼下已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应战。人群顿时乱哄哄嚷成一片:“快!快准备应战!” 起初吼声还响亮激昂,随即开始发抖,继而变得嘶哑,最终陷入一片死寂,因为他们终于想起:自己只有区区三百人,而对面的唐军却多达数千。以三百对抗数千精锐唐军,无异于自寻死路。 “逃啊!快逃啊!”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一声,人群顿时转身欲逃。可他们双腿战栗、如灌铅般沉重,竟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轰隆隆——!” 致命的马蹄声如惊雷炸响耳边,越来越近。大食兵士惊恐地看见唐军拔出横刀,刀刃在日光下寒光闪烁,凛冽刺目。 更可怕的是,随着那耀眼的刀光挥落,他们惊觉自己竟能“自由翻跟头”了。 再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第339章 侯赛因的不甘 唐军自进入撒马尔罕以来,进军异常顺利,几乎未遇像样抵抗,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偶尔遭遇零星大食残军,也无一例外被唐军迅速歼灭,命运极为凄惨。 踏入撒马尔罕后,唐军却仿佛被狠狠上了一课,他们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大食的血腥统治竟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愤慨之情难以抑制。 “大食狗实在可恨!这些粟特人仅仅因为不信奉他们虚无的‘安拉’,就被折磨到这种地步!” “折磨还算轻的,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身首异处!” “这些天进军途中,我们亲眼目睹大食兵残杀粟特人的惨状,即便我们这些久经沙场、见惯血腥之人,也难以忍受!他们用小刀一刀一刀凌迟折磨,不是速死,而是慢慢挑断经脉,比凌迟更残忍!” “还有更甚的,不仅挑断经脉,还将人戮得千疮百孔,敷药令其愈合,而后继续施虐。我们解救的一名粟特人,竟被这样反复折磨了整整三年!” “更有妇人落入他们手中,遭遇更为凄惨……不仅受尽凌辱,还被想尽办法百般摧残。我们曾遇到一位妇人,在大食兵对她失去兴趣后,竟被迫与獒犬、猪、牛、马……这已非人所为!是一群畜生!” 行军途中,唐军将士怒声不绝,纷纷痛斥大食暴行。 连日所见所闻,令这些沙场铁汉也终生难忘。惨烈之状,触目惊心。尽管他们惯于刀头舔血,杀人见血如常,却仍忍不住愤然咒骂。 大食每征服一地,便推行铁血政策,以刀与火强推宗教。凡不信安拉者,皆被视为异教徒,须“接受神的惩罚”,因此丧命者不计其数。大食铁蹄所至,必是一片血雨腥风。 这对唐军而言,是难以理解的。唐朝虽也有佛道二教流传,但信与不信,全凭自愿,从无人强迫。武则天崇佛,李唐皇室又以老子后人自居尊道,却从未强令百姓信教。 更从未像大食这般,采取“不信即杀”的酷烈手段。 若仅止于此,唐军或只是不解,尚不至于如此愤慨。但大食为推行这套铁血宗教,不断衍生出更多骇人听闻的暴行,即便以唐军之强悍、见惯生死,也不禁为之心悸。 一路上,唐军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若不想让人活,一刀了结便是,何至于如此折磨?” 大食的暴行彻底激起了唐军的杀意。凡遭遇的大食兵士,无不被斩为碎片,唯有如此,才能稍泄心头愤恨之万一。 随着进军深入,唐军对大食的仇恨日益炽烈,恨不能将其屠戮殆尽。 “轰隆隆——!” 一队唐军正疾速推进,马蹄踏处烟尘漫卷,如一片垂天的乌云压地而前,黑压压令人窒息。 李乾立马道旁,凝望奔涌向前的唐军,心下甚慰。照此速度,不日便可兵临撒马尔罕城下。 一旦攻克该城,便等于叩开了进军波斯故地的大门,唐军的铁蹄,将真正踏入大食腹地。 李乾目光扫过行进中的唐军,随后缓缓移向地面,凝视着那片新翻的黑土,泥土芬芳扑面而来。 “大帅在看什么?”身旁的李泌笑着问道。 “李泌,你看这土地何等肥沃。”李乾扬鞭指向地面,赞叹不已。 “确实,一看便是丰饶之地。粟特人称撒马尔罕为‘肥沃之乡’,果然名不虚传。”李泌同样感慨。 “待拿下撒马尔罕后推行新政,此地必成粮仓。届时纵有百万大食军驻于西方,我军亦无粮草之忧。”李乾眼中精光闪动,语气笃定。 “大帅深谋远虑,所言极是。”李泌深表赞同,继而感慨:“自张骞通西域、凿空蕃夷,已逾千年。华夏虽据西域千年,却始终未能更向西拓,最关键便是粮草难题。” 博学多识的李泌对唐代西域政策素有研究,见解深刻:“西域地广人稀,就地筹粮极难;若从内地转运,又必劳民伤财。想当年汉武帝为伐贰师城,天下震动,便可知运粮之艰。”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而今只要拿下撒马尔罕,将其变为我军粮仓,则千年困局可破。大唐西扩,再无后顾之忧。” 占据一处富饶产粮之地,一直是唐朝经营西域的战略核心,可惜千年未成。如今唐军踏入沃野千里的撒马尔罕,解决这一千年难题的时刻终于到来。 “李泌,此事恐怕还需劳你费心。”李乾含笑分派。 “大帅放心,李某责无旁贷。”能解决这千年难题,实为人生大幸,李泌欣然领命。 正说间,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只见裴厚飞驰而至,远远便喊:“大帅!喜讯!天大的喜讯!” “何事?”李乾眉峰一扬,出声相询。 “各部按大帅部署,正顺利向预定地点进发,异常顺利!”裴厚勒马停驻,高声禀报,“郭将军与李将军已直取波斯边境,即将切断侯赛因·优福的退路!此番看他往哪里逃!必将他生擒活捉!” 侯赛因·优福作为大食东方总督,是唐军头号大敌。龟兹一战让他逃脱,将士们一直愤懑难平,立誓要将其擒获。 若能生擒此人,确是无上荣光。 “裴厚啊,别想得太简单,此事极难。”李乾虽也想活捉侯赛因·优福,却心知希望渺茫。 “大帅,这是为何?”裴厚面露不解。 “猛虎虽失爪牙,依然是猛虎。侯赛因·优福纵使兵败,他仍是侯赛因·优福,绝不会坐以待毙。”李乾十分清醒,要生擒这等人物,谈何容易。 “可大派郭、李二位将军赶往边境,不正是要断他退路吗?”裴厚仍感困惑。 “大帅此举,并非奢望活捉侯赛因·优福,”李泌笑着解释道,“而是为他逃回波斯旧地增设障碍,延迟他返抵总督府的时间。他越晚回去,对我军越有利。” 东方总督真正的驻地在波斯旧地,而非撒马尔罕或中亚。即便唐军封锁边境,侯赛因·优福仍有办法逃脱。 若能令他延迟返回波斯,对唐军大局极为有利,这才是李乾的真正用意。 撒马尔罕是一座宏伟巨城,占地数十里,城墙高耸、壁垒坚固,堪称易守难攻的雄关。 若在太平年月,此地商旅云集、繁华非常,无数商队携四方货物汇聚于此,再转运天下,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然而眼下的撒马尔罕却城门紧闭,行人绝迹,一片死寂。 自侯赛因·优福逃回城中,他立即下令调兵遣将,誓要死守此城。可现实残酷:驻守撒马尔罕的大食军总数不过十余万,且分散各处,难以迅速集结。 城中实际兵力仅六万余人,且多为老弱,精锐早已被他调往西域,并在龟兹一战中全军覆没。 以此残弱之师,如何抵挡数十万汹涌而来的唐军? 即便侯赛因·优福才智超群、精通兵法,此刻也一筹莫展。再卓越的将领,也无法指挥无兵之仗,他怎能不忧? 更令他焦头烂额的是,坏消息仍接连传来,一个比一个紧急: 先是怛罗斯失守,这本在他预料之中,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丢城之速:依他预想,怛罗斯至少能坚守十天半月,谁知半日即陷,令他无言以对。 怛罗斯既失,唐军兵锋直指撒马尔罕。果然,紧急军情如雪片般飞至:唐军已攻入境内,如入无人之境。 最让他愤慨的是,粟特人竟纷纷起事响应唐军,为其引路、供粮,竭力相助。 “早该把这些烦人的虫子赶尽杀绝!”侯赛因·优福恨声骂道,“我还是太过仁慈!” “大人!唐军距撒马尔罕仅一日路程!我们该如何应对?”亲卫匆忙入内,急声禀报。 “撤!”侯赛因·优福虽极不甘心,却不得不接受现实,“放弃撒马尔罕……我必须尽快赶回呼罗珊。” 第340章 侯赛因逃了 “禀大帅,撒马尔罕到了!”裴厚飞驰而来,远远便高声禀报,满面红光、喜不自胜,仿佛迎来此生最大的喜事。 “到了?”李乾眉头一挑,举目远眺,只见地平线尽头矗立一座巍峨大城,虽在远处轮廓朦胧,却仍可辨其雄伟气象。 虽远不及长安壮阔,却也远胜寻常重镇。 “好一座雄城!”李泌忍不住出声赞叹,“久闻撒马尔罕城坚墙厚,果然名不虚传。” “能在此地见到如此雄城,实属难得。”李乾心生感慨。此处位于中亚,在往后世代被视为偏远之地,竟能有这般雄伟城池,着实不易。 “大帅,粟特人来了,他们是来迎接我们的!”裴厚趁李乾感慨之际,再度禀报。 “粟特人来了?看来侯赛因·优福已经逃了。”李乾眉头微蹙,略带遗憾,“他终究没有胆量在此与我们决一死战。” “侯赛因·优福逃了?这懦夫!”众将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讥嘲,“不是自诩胆略过人,誓要与我军决一死战吗?就这点胆量,也配与我大唐为敌?” “倒是个明智的决断。”李乾与李泌相视一笑,反倒出言赞许。 侯赛因·优福的逃走虽令人遗憾,但从大局来看,这一决策实则正确。 撒马尔罕守军不过数万老弱残兵,绝无可能抵挡数十万唐军的猛攻。若他执意死守,注定全军覆没,甚至自身沦为唐军战利品。 不如果断放弃撒马尔罕,退回呼罗珊总督府,集结波斯旧地的驻军再与唐军周旋,胜算反而更大。 呼罗珊作为东方总督的根基之地,驻军不仅数量远胜撒马尔罕,且更为精锐。只要他能拖住唐军,等待哈里发援军抵达,便可真正与唐军一决高下。 “他这算盘打得虽妙,可惜注定落空。”李泌微微一笑,道,“郭将军与李将军已在呼罗珊边境严阵以待,侯赛因·优福若要绕道返回总督府,必耗时日。待他赶到时,只怕我军也已兵临城下了。” 李乾派郭子仪与李光弼封锁边境,本意并非擒获侯赛因·优福,虽能生擒自是最好,但此事太难,除非奇迹发生。 真正目的,正是逼其绕道而行,拖延时间。有了这段宝贵时日,唐军足以攻入呼罗珊腹地。 “其实,放侯赛因·优福回到呼罗珊总督府,让他调集军队再来与我军决一死战,反而对我们更为有利。如此可一举将大食在呼罗珊的势力连根拔起,永绝后患。”李乾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 “只可惜,此地乃波斯旧土。让波斯复国所带来的影响,远胜于歼灭侯赛因·优福一军,其意义重大得多。”李泌摇头轻叹,一语言破了李乾如此布局的深意。 若要彻底肃清大食在呼罗珊的势力,最佳策略莫过于诱使侯赛因·优福集结全部兵力、再予以全歼。 这样做,不仅能彻底清除他在呼罗珊的根基,更能使当地再无反抗之力,对唐朝而言,实为长远之利。 然而呼罗珊毕竟是波斯故地。在此地助波斯复国,其政治意义远超一场战术胜利。 波斯帝国曾主宰中东千年之久,影响力深远惊人。一旦复国,必将如地震般撼动整个中东格局,引发难以估量的连锁反应。 试想,一个灭亡百年的帝国竟奇迹般重生,将会带来何等冲击?各地必将纷纷响应,驱逐大食驻军,光复旧疆。 大食虽征服广土,却未能真正消化统合,内部本就四分五裂,远非铁板一块。 加之其以铁腕推行宗教政策,更激起了诸多矛盾。若波斯突然复国,对大食而言不啻为一场政治灾难,必将使其陷入长期内乱。 届时,唐军再从东方大举进攻,势必势如破竹,甚至一举灭亡大食亦非难事。 因此,越早促成波斯复国,对唐朝越有利,既可大幅减少将士伤亡,又能以更小代价赢得大局。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量,李乾才作出如此部署。 就在李乾与李泌交谈感慨之际,忽见成群粟特人飞奔而来,人还未到,激动的呼喊已远远传来:“唐军!你们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他们越说越激动,泪水如泉涌出,呜咽声响成一片,哭声震天动地。 粟特人先是站着哭,继而跪地痛哭,最后更是叩首不止,一边磕头,一边抹泪,一边高声哭喊:“唐军啊,你们为何来得这样迟?若早到一些,我的家人又何至于……”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聚集在此的粟特人,几乎个个如此作想。 在被大食蹂躏的日子里,他们日夜期盼有人能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而当时唯一能与大食抗衡的唐朝,自然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可千盼万盼,望眼欲穿,唐军却迟迟未至,希望几近成绝望。 然而命运终究难测,就在他们即将放弃之时,唐军竟真的到来。他们既激动于终于得见天日、摆脱黑暗,又悲叹唐军来得太迟,许多亲人早已惨死于大食之手。 “父老乡亲们,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李乾于马上高声劝慰,示意跪地的粟特人起身。 “唐军大人,求您救我们脱离苦海啊!”粟特人仍伏地不起,纷纷抬头望向李乾,眼中尽是殷切的期盼。 “诸位放心,既然我们来了,就绝不会再让你们受难。”李乾声音铿锵,“大唐之制,远较大食宽仁。大食以奴役待人,而我大唐愿以子民相待,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是奴隶,而是可安居乐业、受我庇护的大唐子民!” “唐军是好人!真是天大的好人啊!”粟特人感激涕零,叩首愈发郑重,额头触地咚咚作响,犹如擂动大地。 礼毕,他们才欣喜起身,个个面露红光,望向唐军的眼神仿佛瞻仰再造之恩的祖先。 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老者小心翼翼上前,谨慎问道:“唐军大人,不知……日后将如何安置我们?” 得救虽喜,可往后生计如何、将受何制,才是粟特人最关切的未来。一时之间,众人无不屏息凝神,静静等待李乾的回应。 李乾视众人,见一张张脸上写满期待,便趁势高声宣布:“诸位宽心,大唐绝不会如大食那般待你们。我只提出几项要求:其一,不可对抗大唐,须忠心归顺。” “大人放心!我们愿誓死效忠大唐!性命既是唐军所救,宁死也绝不背叛!”粟特人纷纷激动回应,声浪如潮。 “其二,你们皆享人身之权。大唐将在此废除奴隶旧制,任何人不得蓄奴。” “大唐万岁——!”话音未落,欢呼已震天响起。众人雀跃沸腾,往日阴霾一扫而空。 他们大多曾被大食贬为奴籍,此谕一出,如暗夜见日,怎能不喜极而泣? “其三,你们可照常营生、务农经商,只需适度缴纳赋税。大唐税赋素来轻薄,正因如此,百姓才得安康富足。” “我们早闻大唐轻徭薄赋、善待百姓!能成为大唐子民,是我们之幸、之荣!”欢呼声再度如雷响起。“ 李乾遂一条一条宣示政令,每说一条,人群中便掀起一阵撼动天地的欢呼。 第341章 赚大了 “大唐万岁!” 欢呼声如雷贯耳,直冲云霄,震得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颤抖。 成群粟特人振臂挥拳,纵情高呼,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今日,是他们摆脱苦难、重获新生的日子,这份喜悦如泉水般自然涌出,难以抑制。 唐朝历经数十国的归附与治理,早已总结出一套成熟有效的安抚新政之法,李乾今日所言,不过是沿用这一既定的方略。 在诸多新政之中,最令粟特人欢欣鼓舞的包括:解除奴籍,成为自由之身,享有财产权;可继续信奉自己的宗教,只要不反对唐朝。 这对于长期受大食严苛宗教政策压迫、生活于水深火热中的粟特人而言,犹如久旱逢甘霖。 此外,他们还可自由前往大唐经商、游历,通行无阻……这些权利在以往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如今竟一一成为现实。 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越来越多人闻讯赶来,起初数千,继而破万,最终汇聚成不下五六万人的盛大场面。 仍有更多粟特人正不断赶来,短时间内能聚集如此规模的人群,实属难得。 “咳咳。”一番宣讲下来,李乾嗓音已有些沙哑。唐朝颁布的条款本不算多,但在粟特人踊跃的追问下,他仍费了不少唇舌。 “就这些了,准备进城。”李乾挥了挥手,向唐军下达指令。 “唐军大人,让我为您牵马!”人群顿时蜂拥而上,将李乾团团围住,无数双手伸向马缰。 许多人同时抓住缰绳,彼此争抢,互不相让,都以能为李乾牵马为无上荣光。 不独李乾,李泌、裴厚等将领也受到同样热情的包围。就连普通唐军士兵也被粟特人层层簇拥,他们心甘情愿充当临时马夫,认为只有如此方能表达内心的感激。 在粟特人眼中,唐军如同再世恩人,侍奉恩人,岂非理所应当? 唐军官兵大多未曾经历这等场面,一时有些无措。 有士兵轻声喝止,希望他们退后,不料这一开口,反而吓得不少粟特人慌忙跪地,连连叩首,唯恐敬意未达。 “好了好了,乡亲们盛情难却,我们就接受了吧。”李乾明白,若再推辞,只怕跪地叩首的人会更多,便下令全军接受这番好意。 “谢唐军大人!” 欢呼声再次响起,粟特人喜形于色,仿佛牵马是至高荣誉,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粟特人簇拥着唐军前行,每名士兵都有数人殷勤随侍,前呼后拥,场面热烈非凡。 李乾、李泌等人更是被一大群人团团围拢,犹如明星身后忠诚的追随者。 就这样,在粟特人的欢拥之下,李乾一行抵达撒马尔罕城下。李乾抬头望去,但见城池高大雄伟、墙坚壁厚,果然是一座气势恢宏的雄城。 “好一座雄城!”李乾忍不住高声赞道。 “谢唐军大人夸奖!”撒马尔罕是粟特人心中的骄傲,这座古城承载着悠久的历史与文化。 李乾的赞誉正说到了他们心坎上,众人无不喜形于色。 “早就听闻撒马尔罕城高池深、繁华异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甚至比我预想中更加宏伟。”李乾这番感慨,竟与千年前亚历山大大帝初见此城时的评价如出一辙。 当年亚历山大征服此地后,也曾发出类似的赞叹。 一进入城内,只见街道宽阔整洁,其规整程度竟不逊于长安。李乾频频点头,心中暗自称许。 李乾一行来到侯赛因·优福的临时总督府,眼前是一座极为宽敞的宅邸,内部装饰极尽奢华,珠宝琳琅满目,令人目眩。 “没想到侯赛因·优福竟如此奢靡。”李乾颇感意外。 “唐军大人,这还不算什么。听说很多珍品已被他运往呼罗珊,他在那里的总督府还要更加气派呢。”一位年长的粟特人连忙上前解释。 “李泌,立即清点府库。我们在此稍作休整,便要继续进军。”李乾朗声下令。 “大帅放心,这事我拿手。”李泌难得心情轻松,调侃一句,“让杜子美去清点府库,高适负责巡城维稳,岑参去检视牢狱。我嘛,就在居中协调。” 杜甫、高适、岑参三人领命,迅速前去安排。 李乾随即命令唐军就地休整,为接下来的波斯之战做好准备。自离开怛罗斯后,唐军一路急行,虽不算过分疲惫,但适当的休整确有必要。 不久,李泌和杜甫匆匆返回,人未到笑声先至:“呵呵!”两人一个模样,捋着胡须,满面红光,笑逐颜开,活像捡到了金元宝的乞丐。 “你们这是……”李乾一时摸不着头脑。这两人无缘无故笑成了弥勒佛,实在有些反常。 “大帅,我们这是高兴啊!”杜甫突然冒出一句,右手拈着胡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岂不是废话?如今谁人不欢喜?”李乾脸色一沉,故作严肃地数落起杜甫。 兵不血刃拿下撒马尔罕,自然是人人欢喜。 “大帅,我们高兴的不只是攻下城池,更是这城中所藏财货堆积如山,数不胜数,看得我们眼花缭乱。”李泌笑着解释道 “你们已经清点完了?”李乾有些惊讶,“这才多久?” “回大帅,库中财货堆放得整整齐齐,清点起来毫不费劲。看来侯赛因·优福逃得仓促,连许多珍宝都来不及带走。”杜甫美滋滋地禀报。 “有多少?”李乾也顿时来了兴趣。 战场上固然令人热血沸腾,却并非最令人欣喜的时刻。若论何时最让人激动欢悦,莫过于击败敌军后清点战利品之时。 即便身为统帅的李乾,也不例外。 “先说粮草,足够我数十万大军一年之用!”杜甫昂首挺胸,喜形于色,“整整一年的粮草啊!这还只是保守估计,就算人人都是大肚汉,也绰绰有余!” “一年?竟有这么多?”李乾也感到意外。之前在怛罗斯缴获半年粮草已属难得,而撒马尔罕所藏竟足以支撑全军一年,彻底解除了唐军的后顾之忧。 “大帅,这还仅仅是撒马尔罕一城的存量。若将周边地区全部计入,我估计足以支撑我大军两三年之用。撒马尔罕真不愧是富饶之地!”李泌不禁连连感叹。 撒马尔罕地区本就物产丰饶,作为中心的撒马尔罕城更是汇聚四方资源。仅这一城之粮,便足以供养数十万唐军一年;若统算整个区域,支撑两三年确非难事。 “仅撒马尔罕一地,就解决了困扰中原千年之久的西域粮草难题。换言之,此后我军每攻下一地,便都是净赚。”李乾迅速盘算道。 “大帅,您这可真是后知后觉,咱们已经赚大了!”杜甫扳着手指数道,“粮草还只是小头,真正令人咋舌的是那数不清的珍宝:有咱们大唐的丝绸、茶叶与香料,天竺的象牙,波斯的珍珠玛瑙,甚至还有远自罗马的奇珍……多到我都记不全!” “这些珍宝,足以承担我军全部军费!”李泌兴奋地接过话头,高声说道。 并非李泌不够沉稳,也非他未曾见过世面,实在是此次缴获之丰,远远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期。 打仗打的是什么?无非钱粮二字。 唐朝此次出动数十万大军,所需军费本是个天文数字,即便以唐朝之国力,也难以多次承受如此规模的远征。 而如今,这个沉重的负担竟在撒马尔罕一举解决,怎不叫人欢欣鼓舞? “果真如此?我得亲眼去看看!”李乾也激动起来。 众将闻讯纷纷赶来,随李乾一同前往府库查验。 大食在此经营多年,所积累的财货装满了几十座仓库。李乾率众将一库一库看过去,只觉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这是大唐与大食数十年交战以来,最大的一笔缴获,竟丰厚至此。”面对如山堆积的珍宝,李乾也深感震撼。 “呵呵!”众将爆发出震天的欢笑声。 唐军与大食交锋百年,刀兵相见已有数十载,却从未有过如此巨大的收获,此刻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大帅,这些该如何处置?”有将领两眼放光地巡视着珍宝,只觉眼睛都快看不过来。 “挑选其中珍品,运往长安。”李乾略一思索,当即决断。 “大帅,这么多宝贝运回去……长安装得下吗?”一员将领憨笑着问道。 “这就不劳你操心,该由陛下定夺了。”李乾笑骂一句。 “哈哈哈!”众将再度大笑,纷纷嚷道:“光是撒马尔罕就有如此收获,等我们打下波斯、灭了大食,那还得了?咱们是真担心长安装不下啊!” “净瞎操心!装不下,难道不会扩建长安么?”李乾又是一句笑骂。 “对!扩建长安,直到装得下为止!”众将兴奋地高呼应答。 这一夜,众将在激动与畅想中度过。 次日,李乾一声令下,唐军开拔,朝着波斯方向继续挺进。 第342章 先辈报仇雪恨 雷伊城内的总督府占地辽阔,连绵数里,宫室林立。雕梁画栋之间,处处可见匠人精心雕琢的痕迹,气象非凡。 府内陈设更是极尽奢华,远非撒马尔罕的临时总督府可比,其富丽程度甚至令人咋舌。 即便与唐朝皇宫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珍宝无一不是大食多年来四处征掠所得,如今被侯赛因·优福尽数陈列,装点着他的权势与野心。 曾几何时,这座总督府中洋溢着不可一世的欢庆气氛。那时的大食军队战无不胜、凯歌频传,处处皆是捷报与得意。 而如今,府中却一片死寂,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进出往来的阿拉伯将领个个屏息凝神、步履谨慎,唯恐惊动了正在盛怒中的总督。 自从侯赛因·优福放弃撒马尔罕、向呼罗珊撤退以来,诸事皆不如意。 他原本计划尽快返回雷伊,调集大军,重整旗鼓与唐军决一死战。 即便不能取胜,也要拖住唐军步伐,只要延缓唐军攻势,他便能向哈里发求援,并利用唐军劳师远征、水土不服的弱点,逐步消耗其兵力与士气。 他并非没有胜算,呼罗珊仍驻有二十万大食精锐,若能及时集结,层层设防、步步阻击,必能给唐军制造巨大麻烦,令其付出惨重代价。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李乾竟抢先一步,派兵封锁波斯边境,切断他返回呼罗珊的捷径。如此一来,他无法及时赶回,调兵计划全盘落空。 若仅止于此,或许还不至于让他怒不可遏。真正令他气急败坏的,是沿途接连传来的噩耗。 驻守呼罗珊的各支大食精锐,正不断被唐军歼灭。这些部队若得以集结,本可固守一方;可唐军进军神速,快得他甚至来不及下令调兵,更谈不上组织有效反击。 自龟兹大败后,侯赛因·优福手中兵力本已有限。每损失一支部队,他的实力便削弱一分。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将彻底失去与唐军抗衡的资本。 更让他愤怒的是波斯百姓的态度。 他们一听说唐军到来,竟如见亲人般欢天喜地,不仅奉上饮食珍宝,甚至献出女子以示欢迎。 想当初这些波斯人对待大食军队如同防贼,好东西藏得严严实实,任大食刮地三尺也所获无几。 如今却心甘情愿将一切献给唐军,这无疑表明,波斯民心已彻底倒向唐朝。 唐军攻势本就凶猛,如今更得百姓拥戴,简直如虎添翼,令侯赛因·优福处境雪上加霜。 “该死的唐军!该死的李乾!这些背信的波斯人,我当初就该把你们赶尽杀绝!”侯赛因·优福狠狠搓着手,连声咒骂。 他素以才智过人、气度沉稳著称,众将极少见他如此失态。 而今他却如市井泼妇一般破口大骂,听得帐下将领胆战心惊,个个屏息垂首,生怕稍有不慎便引来雷霆之怒。 “大人,唐军已近雷伊!”就在这压抑关头,亲卫疾步入内,高声禀报,带来了更令人心惊的消息。 “已至雷伊?!”众将虽已惶惶不安,仍不禁失声惊呼。唐军行军之速实属罕见,即便在大食百年战史之中,也少有这般迅疾的推进。 “胡说.....”侯赛因·优福几乎要怒斥亲卫,话未出口,又一名亲卫惊慌奔入,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大人,唐军已兵临城下——正在围城!” 自大食崛起以来,东征西讨几无败绩,百年间何曾遭遇如此挫败?帐中众将闻言,无不倒抽冷气,骇然失色。 “围城……围城?”侯赛因·优福喃喃低语,声音微不可闻,若非诸将屏息凝神,几乎难以捕捉。 他手中仅有七八万军队,虽称精锐,又如何抵挡唐军数十万之众?雷伊虽称坚城,可当初怛罗斯城防不谓不固,却在唐军车弩猛攻下半日即陷,雷伊又能坚守几时? 然而侯赛因·优福终究非比常人。他强压下心中震荡,长叹一声,眼中陡然精光迸射,重新振作起来。 他转向众将,高声激励:“诸位!我们是安拉在世间的忠仆!我们誓将鲜血、生命与灵魂全部奉献于主!此刻正是履行誓言的生死关头!我们将以战刀与唐军血战到底!在安拉的注视下奋战,是我们无上的荣光!” “血战到底!”众将皆为狂热信徒,被这番以信仰为名的号召激得热血沸腾,纷纷振臂高呼,誓与唐军决一死战。 对众人的反应,侯赛因·优福稍感满意。他率众将登上城头,朝外望去,只见唐军如潮水般涌至,转眼已将雷伊围得水泄不通。孤城犹如怒海中的一叶扁舟,仿佛随时会被惊涛骇浪吞没。 唐军训练有素,数十万人马调度井然,动作整齐划一,恍如一体。侯赛因·优福虽心怀仇恨,却也不得不暗叹其军容之盛。 “李乾——上前答话!”侯赛因·优福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在遇到李乾之前,他战无不胜,创下传奇战绩,从奴隶之身跃升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方总督,成为大食史上的一段传奇。 然而自与李乾交锋以来,他便步步受挫,龟兹惨败,被唐军一路追击,狼狈如丧家之犬。 这等屈辱,他何曾忍受?此刻望着城外指挥若定的李乾,侯赛因·优福怒火攻心,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侯赛因·优福的打算虽好,李乾却丝毫没有成全他的意思,他压根就不打算与对方进行那套阵前对话的惯例,甚至连面都未露。 依照古时战场的常例,两军主帅在交战之前往往要先有一番言语交锋,以挫对方锐气。 更何况此番是地位尊贵的侯赛因·优福亲自叫阵,于情于理,李乾似乎都该出面回应。然而他却置之不理,这究竟是何缘由? 饶是侯赛因·优福才智过人,一时之间也难以参透。不过答案很快便揭晓了,只见李乾已开始阵前训话,彻底无视了他的喊话。 李乾一挥手,一队唐军抬着十几口棺木出现在城下。这一幕让城上城下所有人惊疑不定,两军对阵,怎会突然抬出棺材? “弟兄们,可知这是何物?”李乾指着棺木,高声发问。 唐军将士自然无人知晓,纷纷面露不解。 “这里面安放的,是我们先辈的遗骸。”李乾沉痛地给出了答案。 将士们更加困惑,大唐先人的骸骨,怎会远葬于此? “圣后年间,我们的先辈自西域出发,远征波斯。他们转战万里、血染征途,最终抵达雷伊近郊。”李乾的声音越来越高,语气中压抑着无尽的悲愤,“他们人困马乏、后援断绝、粮草尽失……却遭遇大食军的重重围剿。他们死战不退,最终全军殉国!” 唐军将士眼中顿时燃起悲愤的火焰。 “原来如此……”侯赛因·优福终于明白李乾为何根本不理会他的叫阵。原来李乾早已怒火中烧,决意要下死手了。他心中暗叫:“不妙!” 当年唐军覆灭于雷伊近郊一战,在大食高层中并非秘密。侯赛因·优福深知那场战役的惨烈程度,若李乾以此激励士气,对大食而言无疑是灾难性的。 果然,只听李乾无比悲愤地继续说道:“狠毒的大食人,连让先烈九泉之下安息都不愿!他们竟要挫骨扬灰……这些遗骸,是波斯百姓冒死抢救出来的,其余大部分,早已被可恨的大食人焚毁殆尽!” “杀光大食狗!”唐军被彻底激怒了,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侯赛因·优福听着这雷鸣般的吼声,只觉一阵眩晕。以他沙场宿将的眼光,再清楚不过,唐军已被彻底点燃,接下来的,将是一场复仇的屠杀。 “今日,我们便要为先辈报仇雪恨!”李乾右臂高举,猛然挥下,如惊雷劈落。 “报仇雪恨!”唐军眼中喷火,吼声更加惊天动地。 第343章 侯赛因被俘 唐军的怒吼震天动地,声浪中燃烧着无尽怒火,仿佛能将空气点燃。侯赛因·优福闻之心惊,阵阵心悸难以自抑。 他从身无分文的奴隶一路成长为一代传奇总督,胆识气魄远超常人,更历经无数惊涛骇浪,心志早该如磐石般不可动摇,不知恐惧为何物。 然而此刻,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惧。 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已不知多少年未曾有过。 “唐国人真的怒了……他们要赶尽杀绝。”侯赛因·优福暗自叹息。 “那群蠢货,怎会做出如此愚行!”他随即在心底痛骂那些侮辱唐军尸体的大食兵士,当初他们一时痛快,却给他留下了无穷后患。 可事到如今,他又能如何?唯有眼睁睁看着唐军将一座座小山般的车弩迅速组装起来。 完成后的车弩宛如一头头远古凶兽,侯赛因·优福望之胆寒,心中恐惧又添数分。 “这就是唐军的攻城利器,车弩?”他暗自低语。 与唐朝交锋多年,他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车弩。他双眼圆睁,死死盯着这些庞然巨物,心中涌起深深惋惜:“若我早得如此利器,早已攻入唐国。” 他所想不虚。大食缺乏重型攻城器械,攻城至多依赖投石机轰击城墙。若他手握车弩这般利器,恐怕早已拿下安西四镇,甚至出兵河湟、直指长安。 可惜,这即是差距,大食与唐朝在科技上的鸿沟如此巨大,他只能空自慨叹。 就在他惋惜之际,弩手已开始装填弩矢。一支支半米粗、一丈余长的巨弩被安置上槽,在日光下寒光闪烁,乍看犹如毒蛇獠牙,令人心头发冷。 “嘶——!”一片倒抽冷气之声响起,来自大食将领与兵士。 他们平生首见如此威猛的攻城器械,远胜他们寄予厚望的投石机。一旦发威,雷伊城虽坚,又能抵挡多久? “车弩如此巨大,弩矢又粗又长……我们真能挡住吗?” “这等攻城利器,我此生未见,实在骇人。” “可知怛罗斯便是被车弩攻破?那般坚城,不到半日便陷落……实在可怕。” 大食军望着车弩,阵中渐渐骚动不安。 “放!”李乾右臂高举,随即如惊雷般劈下,威势夺人。 “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支支粗长的弩矢如毒蛇腾空,骤然撕裂大气,以电闪之势直扑城门! 数百支弩矢破空而出,声势浩大,宛如百枚导弹齐发,轰鸣声震天动地,仿佛万千惊雷同时炸响,震得人耳鼓嗡鸣、隐隐作痛。 “厉害!真是厉害!”李乾虽在怛罗斯已见识过车弩之威,此刻再见,仍不禁连声赞叹。饶是他身手不凡,也觉耳中嗡鸣、微微刺痛。 “嘶——!”城头上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安拉啊,伟大的安拉,请保佑您忠诚的仆人吧!”大食兵士们心惊胆战,唯有向神明虔诚祈祷。 “这……”侯赛因·优福生平第一次哑然失声,望着呼啸而来的弩矢,震惊到无以复加,连话都说不出来。 与他同样骇然者不在少数,人人心中寒意陡生。 “轰隆隆——!” 霎时间,弩矢狠狠撞上城门,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城门剧颤、城墙抖动、大地震动,就连远处立马观战的李乾等人也被这骇人声浪震得险些坠马,那感觉犹如被蒙于巨鼓之中,又遭重锤猛击,震撼至极。 “啊——啊!”城头大食兵士惨叫连连,不少人痛苦地捂住双耳、蜷身弯腰。 更有甚者翻滚在地,耳中渗出血丝,他们的耳膜已被震裂。 “咯咯!” 侯赛因·优福咬得钢牙作响,几乎碎齿。他耳中同样痛苦难忍,但身为统帅,绝不能抬手掩耳,唯有强自忍耐。他一生历经艰难,却从未遭遇如此折磨。 待烟尘渐散,李乾凝目望去,只见城门已被轰出一个两三寸深的大坑。 雷伊城门以精铁铸成,比怛罗斯城门更厚、更坚,然而唐军此番也增调了更多车弩,一击之威,竟与当日破怛罗斯时如出一辙。 另有不少弩矢击中城墙,顿时烟尘四溅,砸出三寸深的坑洞。雷伊身为波斯帝国百年经营的历史名城,素以坚固著称,竟也难抵车弩轰击,实在令人骇然。 “守得住吗?能守多久?”自侯赛因·优福至普通兵卒,大食军中无人不心生寒意,对守住雷伊已毫无把握。 尽管侯赛因·优福历经风雨,但车弩威力之巨,仍远超其想象,彻底击溃了他的信心。他已毫无把握守住此城。 “咻咻——!” 车弩一轮接一轮发威,粗长的弩矢不断掠空而过,破风声尖锐刺耳。 “轰隆隆!” 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城门呻吟、城墙战栗、大地颤抖。 城门一寸寸凹陷,在近十轮的猛轰之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在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响中轰然崩飞,第一道城门,就这般被攻破了。 当然,雷伊每道城门之后并非只有一道门,而是四重门。即便第一道被破,仍有三道城门作为屏障。 然而,侯赛因·优福的心却直往下沉——他再清楚不过,一道城门仅支撑了十余轮轰击,剩余三道最多也只能再抵挡三十轮。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唐军的猛攻。 末日,正一步步逼近。 唐军依样施为,近三十轮轰击之后,第四道城门终于轰然崩飞。城门大开,进攻的时刻到了。 “安拉忠诚的仆人们!”侯赛因·优福高声呼喊,他已无退路,唯有一战,“我们践行誓言、向伟大安拉奉献忠诚的时刻到了!在安拉的注视下血战到底!将唐国人的血肉奉献给神明!” 尽管情势危急,他仍展现出非凡勇气,激励士气,指挥大军涌向城门,决心在此与唐军死战。 他的战术意图明确,堵住狭窄的城门通道,限制唐军兵力展开,以减轻己方压力。 然而,迎面而来的却是唐军的陌刀战阵,一列列陌刀手高擎寒光闪闪的长刀,排着严整队形,迈着坚定步伐,直向城门压来。 “该死的陌刀!”侯赛因·优福瞳孔一缩,脱口怒骂。 陌刀乃唐军最锋锐的利器之一,无论野战巷战,皆所向披靡。 利用城门限制唐军兵力本是良策,可一旦遭遇陌刀战阵,注定失败。尽管大食士兵深知已至绝境、退无可退,因此爆发出空前斗志,前赴后继、舍生忘死,然而结果却令人绝望。 他们的抵抗无论多么顽强,在陌刀阵前却薄如纸帛,一劈即碎。转瞬之间,大食兵士已被斩为碎片。 陌刀战阵势不可挡,所有拦路之敌尽被剿灭。唐军踏着满地残躯,迅速穿过城门洞。 一旦陌刀阵突破城门,再无可阻挡唐军铁流。唐军如潮水般汹涌入城——若将城门比作闸门,那么唐军便是冲毁闸门的洪涛,澎湃席卷,无可阻遏。 “杀光大食狗!” 本就士气高昂的唐军更是吼声震天,手中横刀狠狠斩向大食兵士,将积压的仇恨彻底倾泻。 血债必须血偿! 当年武则天年间,一支唐军偏师覆灭于雷伊郊野;如今,唐军正为先烈复仇,要令大食付出百倍千倍的血的代价! 唐军心如铁石,唯有复仇之焰。他们所过之处,大食兵士尽遭屠戮。若非地上层层叠叠的尸骸为证,仿佛这些人从未存在过。 唐军如滔天巨浪,而大食军队不过是浪中一叶扁舟,顷刻便将倾覆。侯赛因·优福望之心如刀割,这都是他毕生的心血,如今却被唐军无情碾碎。 “完了……全完了!”侯赛因·优福猛地拔出弯刀,向自己颈间抹去,却手腕一痛,弯刀“当啷”落地。 “侯赛因·优福,你被俘了!”一个沉稳而洪亮的声音响起。 第344章 波斯复国 这场攻城战并未持续太久,不过大半日便告结束,比怛罗斯之战稍长些许。 唐军本就士气高昂、战意如虹,再经李乾激起深仇大恨,将士们一心复仇,一分气力使出十分狠劲。 而大食军队则因连番挫败,士气一再低落,到最后连抵抗的勇气都已丧失,唯余任唐军宰割的命运。 唐军不仅战力惊人,屠戮之速同样骇人,他们如同经验老到的农夫收割庄稼般,迅疾而精准地收割着大食兵士的生命。 “大唐万岁!” 战斗结束时,唐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将士们从头到脚浑身浴血,俨然一个个血人,却仍欢喜得手舞足蹈。那场面乍看之下,犹如群魔狂舞,森然骇人。 “大唐万岁!”李乾长枪指天,身姿如擎天巨柱,坚定不可撼动。 雷伊原是波斯帝国重镇,大食灭波此后,将东方总督府设于此地,令其成为大食在东方的统治核心。 此城被唐军攻陷,意味着大食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其在东方的中枢已不复存在。 这对唐军而言意义重大,若善加利用,后续战事将顺利许多,伤亡亦可大幅减少。 减轻唐军伤亡、避免无谓损失,本是李乾作为统帅的职责。此刻,压在他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 接下来的仗,好打多了! “大帅请看,这是谁?”郭子仪笑着将侯赛因掷于地上,向李乾高声禀报。 侯赛因·优福贵为大食东方总督,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唐朝头号大敌。 生擒此人,实为莫大功勋。纵是郭子仪这般不重战功之人,也难抑狂喜,笑得合不拢嘴。 “哟!这不是伟大的安拉之忠仆、传奇总督侯赛因·优福么?”不待李乾开口,高仙芝已尖声叫道。 他声调阴阳顿挫、忽高忽低,语气中尽是嘲弄。 高仙芝与侯赛因·优福相斗多年,早已恨之入骨。如今亲眼见他如死狗般被掷于地上,心中畅快远非笔墨可形容。 他昂首挺胸,扬眉吐气,姿态如斗胜的公鸡般骄然,只差未曾跃上房梁宣告:“侯赛因·优福,你也有今日!” 听着高仙芝的讥笑,侯赛因·优福恨不得立时钻入地缝。 他与高仙芝缠斗多年,本就恨得牙痒,更曾在进攻龟兹时屡次叫嚣,要生擒高仙芝、令其颜面尽失,如狗一般匍匐在自己脚下舔舐脚趾。 如今情形彻底反转,是他自己尊严扫地,如犬匐于高仙芝面前。这份屈辱,纵使竭尽三江四海之水研墨书写,也难以言尽。 “侯赛因·优福,堂堂大食东方总督,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如今倒像条死狗一般狼狈?” “这便是东方总督的威风?” “大食狗终究是狗!你们瞧他这模样,活像只摇尾乞怜的癞皮狗!” 敌人的痛苦便是己方的欢愉。众将眼见侯赛因·优福羞愤欲绝的模样,纷纷高声调侃、肆意嘲弄,专挑最难听的话羞辱他。 字字句句,无不洋溢着畅快与得意。 然而这些话听在侯赛因·优福耳中,却如惊雷炸响。他恨不得立时昏厥,偏偏神志清醒,一字不漏悉数听尽,煎熬难当。 “啧啧,侯赛因·优福,你这东方总督不是一直叫嚣要打进大唐吗?今日我便成全你,将你押赴大唐,并奏请陛下,遣人带你遍游大唐疆土,好好‘开开眼界’。”李乾语带戏谑,却目光锐利。 “大帅此计妙极!”众将齐声喝彩。 侯赛因·优福一生以攻唐为志,奋力拼搏,最终却沦为阶下囚。若真被押赴大唐示众巡游,对他而言,远比死亡更加痛苦千百倍! 笑闹过后,李乾命人将侯赛因·优福押下,随即率众直赴总督府。一入府邸,众人皆惊叹不已,府内极尽奢华,规模陈设竟堪比长安皇宫。 “单是这座总督府,恐怕就抵得上我军大半军费了吧?”李乾不禁讶异。 “即便不足,相差应也不远。”李泌略一沉吟,立即回应。 “那便不必客气了,将此地的珍宝尽数拆卸,悉数运往长安。”李乾右臂一挥,意如风卷残云。 待众将落座,李乾环视一周,肃然道:“雷伊已被我军攻陷,大食在东方的核心就此覆灭。若善加利用,后续战事将顺利许多,甚至可能……不战而灭大食。” “不战而灭大食?”众将虽知今后作战会更轻松,却仍震惊难信,面面相觑。 “极有可能!”郭子仪率先附议。 “若谋划得当,不战而屈人之兵,未必不能实现。即便不成,战事也已不多,至多再有一两场硬仗便可定局。”李泌朗声附和。 “末将也作此想。”李光弼同样赞同。 郭子仪、李泌、李光弼皆以谋略才智服众,他们既如此表态,众将即便尚未全盘明白,也不敢不信。 “敢问大帅,此计何解?”众将齐声发问。 “若要根除大食之患,我们大可缓缓向波斯进军,容侯赛因·优福调集残军,届时我们可一战定波斯。”李乾知需向众将阐明策略,耐心解释道,“我之所以急攻雷伊,正是要为波斯复国争取时间。一旦波斯成功复国,对大食将是沉重打击。” “波斯……复国?”众将沉吟思索,似有所悟。 “诸位皆知,大食虽征服广疆土,却未能善加治理,各地仍四分五裂、各自为政。”李乾继续剖析,“更关键的是,大食以铁血推行宗教,强令被征服之民信奉安拉,抗命者非死即奴。百年积怨,其深其重,不言而喻,光是想象,便足以令人震撼。” 大食实行奴隶制度,本身便是一种历史的倒退。 其大肆掠夺奴隶的行径,早已埋下无穷后患。 更致命的是,大食非但未以政治手段化解危机,反而变本加厉,以铁血手段强制推行宗教。 凡不皈依伊斯兰教者,皆遭严惩,不是处死便是贬为奴隶,百年来因此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百年积怨,仇恨之深,已庞大到难以言表。 只需一点星火,便足以将这滔天仇恨彻底点燃,形成燎原之势。庞大的大食帝国,很可能因此四分五裂。 而这颗火星,正是波斯复国。 波斯帝国作为中东的老牌帝国,曾统治这片土地千年之久。大流士一世改革后,波斯国力鼎盛,甚至与希腊爆发百年战争。 虽后被亚历山大大帝所灭,但其深远影响从未消散,这也正是第二波斯帝国得以重建的根本底蕴。 百年前波斯被大食所灭,是整个中东皆知的事实。一个已灭亡百年的帝国若竟能复国,将产生何等影响? 这无须多言,稍有头脑之人都能想见。 中东各族百姓必将心生激荡:连灭亡百余年的波斯都能复国,我们为何不能争取自由? 如此一来,燎原烈火必将燃遍大食,致其彻底瓦解。 “筹备波斯复国一事,便交由李泌主持,杜甫、高适、岑参协同襄助。”李乾分派任务。 李泌乃奇才,文武兼通,尤擅政事,此事交给他,自然稳妥。至于如何确保波斯为大唐所用,更不必多言,李泌必能处置得当,使波斯一切遵循唐朝意志。 “如此甚好!”众将毫无异议,一致赞同。 “封将军,你与舒克共事已久,便由你驻守波斯,整训军队,协助李泌。”李乾对封常清下令。 封常清军事才干出众,更深知如何控驭波斯人为大唐效力,这早在西域得以验证。此事交予他,令人放心。 “末将遵令!”封常清欣喜难抑,一双斜眼几乎扬到天外。 “其余众将,即刻出兵,扫定波斯全境!”李乾高声下令。 众将领命,纷纷出战。 平定波斯诸地的进展极为顺利,唐军所到之处,皆望风归降。不到半月,波斯旧土全境收复,复国时机已然成熟。 恰在此时,火罗儿马不停蹄赶至雷伊。 自百年前其先祖俾路斯率领波斯王室东迁唐朝,已历数代、百年未归故土。火罗儿踏上波斯旧地时激动难言,一路泣泪,直至雷伊。 所幸复国大业万事俱备,只待他的到来。 稍事歇息后,在李泌主持之下,火罗儿正式加冕为波斯国王,并大张旗鼓宣告:波斯帝国,自此复国! 第345章 四面楚歌的大食 波斯帝国复国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中东,其传播之快远超李乾的预料。 李乾原本已准备动用一切手段加以宣扬,却未想到消息竟如生双翼般自行飞传,不胫而走。他素来足智多谋、料事如神,此次却难得失算。 消息一出,立即引发剧烈的政治地震,整个大食陷入动荡,各地反抗起义此起彼伏,庞大的帝国正迅速土崩瓦解。 在叙利亚,消息传来,当地奴隶即刻爆发起义,大规模驱逐阿拉伯驻军。 起初参与暴动者并不多,但很快便如滚雪球般迅速壮大,从千人至数千,再至数万、十几万……最终整个叙利亚地区陷入全面暴动,处处皆是奋起反抗的奴隶。 叙利亚作为大食最早征服的地区之一,百姓受害最深,百年来家破人亡、惨死者不可胜数。深积百年的仇恨无处宣泄,如今终得良机,岂能不替先辈讨还血债? 驻守此地的大食军队措手不及,遭奴隶突袭而溃乱。待其试图调集大军镇压时,为时已晚,暴动规模已失控,奴隶怒潮席卷一切。 最终,大部分守军被愤怒的奴隶歼灭,仅少数侥幸逃脱。叙利亚随即宣布脱离大食,并向雷伊派出使者,请求与唐朝结盟。 埃及亦上演了同样的一幕,波斯复国的消息如风暴般席卷而来,埃及人群情激愤,组织起来冲击大食驻军。 起初守军尚能勉强抵挡,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奴隶加入,防线迅速崩溃,最终全军覆没于奴隶的怒潮之中。 埃及占领后,效仿叙利亚,宣布独立,并派遣使者前往雷伊,寻求与唐朝结盟。 起义如野火般蔓延至更多地区。一些地方成功驱逐大食驻军,一些则暂告失败。但即便失败之地,反抗之火仍未熄灭,希望既已燃起,谁愿放弃斗争? 成功独立的地区中,虽有少数自视甚高、以为可独力抵御大食反扑,未派使者赴雷伊结盟,但绝大多数地区都清楚认识到,若无唐朝支持,他们绝无可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一旦大食发起反扑,唯倚仗唐军援助方能存续。 雷伊城,李乾正处理军务,裴厚快步闯入,喜形于色,远远便高声嚷道: “大帅!喜讯!天大的喜讯!” “哦?”李乾抬头,“莫非哈里发已死?” “那倒尚未,不过也快了!”裴厚笑容更盛,笑嘻嘻回道:“是叙利亚与埃及的使者到了!欲面见大帅,共商结盟之事。大帅,波斯复国影响何其巨大!我军尚未出兵,多地已自发驱逐大食!” 裴厚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大帅料事如神!” 李乾却摇头一笑:“这若都算不准,还如何统兵?结盟一事,暂且搁置,让他们等着。” “等着?”裴厚大感意外,声调微扬,“大帅,这是为何?如此天大的喜讯,岂能拖延?” “大帅此乃妙棋,意在谋取更大利益。”李泌缓步而入,袍袖轻拂,从容为裴厚释疑,“这些使者虽来结盟,却未必真心尊我大唐。待他们吃足苦头、身陷绝境,自会放低姿态、唯命是从。到那时,我大唐令其向东,他们绝不敢向西。” 李乾正是此意,他要借此良机,攫取最大利益。 不难想见,叙利亚、埃及等地使者此时必以为唐朝有求于他们。若急于商谈结盟,唐朝获利必薄。 但若静待时日,容大食反扑、镇压几处暴动,这些地区惊惧之下,将不得不彻底依附唐朝,完全落入掌控。 “啊?竟有如此深意?”裴厚一脸讶然。 他原以为使者到来便是天大喜讯,未料背后尚有更大图谋。 “你先退下。再有类似消息,不必急报,一律让他们等候。”李乾挥手示意,裴厚躬身退出。 “李泌,何事前来?”李乾转而问道。 “大帅,眼下形势于我极为有利,‘不战而灭大食’似可实现。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李泌双目炯炯,紧盯着李乾。 他深知李乾谋划深远,必已胸有成竹。 “当下最佳策略,便是等。”李乾眉峰一扬,沉声道,“等待有两大好处:其一,时间愈久,暴动地区愈多,大食内乱愈甚,其实力必日渐削弱,于我有利;其二,待起义地区遭大食反扑、受创深重后,便不得不听从我军号令。” “大帅,您这一手……可真够厉害!”李泌拇指一竖,会心一笑,“实乃妙棋!” 眼下局势对唐军极为有利,只需静观其变,便可坐收渔利,任由大食与各地起义势力厮杀消耗,唐军则养精蓄锐,待时而动。 “传安禄山、史思明。”李乾高声下令。 不久,二人应召而来。 “安禄山、史思明,现有一重任交予你二人。”李乾目光闪动,令道,“率你部精锐,西进佯动,大张旗鼓,务要使哈里发以为我大军压境。” 如此重任,实为美差,安禄山与史思明大喜过望,当即领命,誓保完成任务。 于是安禄山率八千湖人武士,史思明领其精锐,欣然西去。他们却不知,李乾目送其背影,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 麦地那,大食帝国此时的都城。至于巴格达,此时尚为一座小村庄,距离成为都城还有漫长的岁月。 宫中,哈里发麦尔万二世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几如中风一般,嘴角甚至喷出白沫,并非病发,而是因暴怒难抑。 “侯赛因·优福,你这蠢货!自诩才智超群、气度非凡,一心要打进唐国,你打进去了吗?你不仅寸土未得,反倒让唐国人打过来了!” 麦尔万二世的怒吼如雷霆般在宫中回荡,“你葬送我数十万精锐不说,竟将东方疆土尽数丢失!连雷伊城,我大食在东方的中心都落入敌手!” 侯赛因·优福的溃败影响极为深远,不仅数十万精锐丧尽,更导致东方领土全失。 若只是损兵折将,以大食雄厚国力尚可重建大军;但如今土地尽失,兵源、钱粮又从何而来? 尤其雷伊城的失陷,更令损失雪上加霜。雷伊乃大食东方总督驻地、统治核心,囤积着海量粮草与财富。这一切尽为唐军所得,极大增强敌军实力,同时严重削弱了大食。 “该死的唐国人!用心何其歹毒!这分明是釜底抽薪之策!”征服唐国不仅是侯赛因·优福的夙愿,更是历代哈里发的宏图。麦尔万二世对唐国文化有所了解,竟连“釜底抽薪”这一成语也脱口而出。 他说得不错,波斯复国正是釜底抽薪,彻底搅乱大食。各地起义此起彼伏,坏消息接连传来,一个比一个严峻。 短短一个时辰,麦尔万二世已收到上百条噩耗,无一不是某地宣布脱离大食,愿与唐朝结盟。 每一条消息,都意味着一片领土沦丧、一批守军覆灭,大食的国力正被持续削弱。 “伟大的哈里发,西方总督急报,罗马人异动频仍,恐将大举进攻,请求派遣援军!” 就在此时,更致命的消息传来,东罗马帝国出手了。 此时的东罗马帝国,即后世所称拜占庭,仍自居罗马正统,与大食是世仇。两国为争夺地中海及沿岸控制权,历来厮杀不休。 波斯复国的消息传至东罗马,实乃千载良机。东罗马若不出手,岂不如猪似蠢?自然毫不犹豫,趁势发难。 “西方总督……这蠢猪!连罗马人都应付不了!我本等他派兵增援,他反倒向我求援?可我还能从哪里调兵!?” 如今的哈里发,已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境:无兵无将,无钱无粮,四面楚歌,进退维谷。 第346章 大食近卫军 自先知起兵至今,大食从未陷入过如此危险的境地。 如今帝国境内起义四起、暴动不断,哈里发疲于应付,焦头烂额。随着大片领土的丧失,大食不仅损兵折将,钱粮储备也急剧减少。 更糟糕的是,局势仍在持续恶化。哈里发虽心急如焚,却已回天乏术,一切挣扎仿佛只是徒增烦恼。 “禀哈里发!一支唐军正朝麦地那杀来!他们勇猛如虎、势不可挡,我军伤亡惨重!”一名亲卫快步进殿,胆战心惊地禀报。 “可恨的唐国人!竟在此时趁火打劫!”哈里发仰天咆哮,声如雷霆,宛如一头受伤的困兽。 大食眼下已岌岌可危,唐军偏偏选在此时进攻,无异于雪上加霜。 “哈里发请宽心,这支唐军人数不多,仅约万人。虽骁勇善战、杀戮甚重,但毕竟兵力有限……”亲卫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多少?才一万人?你为何不早说!”哈里发一把揪住亲卫衣襟,怒声咆哮,唾沫溅了对方满脸。 不是我不说,是您根本没给我机会说啊,亲卫心中暗忖,却不敢辩驳。 “唐国人欺人太甚!区区万人就敢直扑圣城麦地那?哼,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麦尔万二世面色骤冷,如覆万载寒冰,“是时候让唐国人付出代价了。传令:禁卫军即刻出战,务必将这些唐军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禁卫军乃哈里发亲卫,只听命于他一人,是大食最精锐的部队。命令一下,一支三万人的禁卫军即刻出动,挥师东进。 这三万禁卫军人如蛟龙、马似猛虎,气势如虹,杀意震天。 ------------------ 安禄山与史思明并骑而行,低声交谈。 “安兄,我们是否过于深入了?”史思明语带忧虑,“大帅命我们西进,只为制造大军压境之势,我们何必行至如此之远?” “怎么,你怕了?”安禄山眉头一挑,脸上肥肉轻颤,斜睨着史思明。 “此举确实太过冒险。”史思明目光闪烁,“大食虽内乱四起、国力大减,毕竟曾是大国,疆域不逊大唐。即便如今混乱,仍有余力。若趁我们孤军深入、援兵难至之际发兵围剿,岂不危矣?” 史思明所虑不无道理。李乾原令仅为虚张声势,安禄山却率胡人武士一路西进,已深入大食腹地,直逼麦地那。 大食纵已动荡,其底蕴犹存,毕竟曾是灭国数十、征战百年的强国,必有未动之底牌。若真遭遇主力,后果不堪设想。 “史兄弟不必多虑。”安禄山不以为意,得意一笑,“可知我为何如此行事?” 不待史思明回应,他便自答:“西征以来,我寸功未立。眼看战事将毕,岂能无功而返?我不甘心!得此良机,自当立下大功。功成之后,再加陛下恩宠,我安禄山问鼎相位便非虚言。范阳军虽被大帅收编,但只要我在长安为相十数年,势力必更胜往昔。到那时,若无人可制,我还不是为所欲为?” 此言已是赤裸裸的反心,史思明闻言一惊。他与安禄山自幼相识,深知其性,安禄山早存反意,只是忌惮李林甫而隐忍未发。 昔日他倾力经营范阳军,便是为谋反积势,孰料竟被李乾收编。史思明原以为他会就此息心,未料他竟执念不改。 “纵有此心,我们兵力也太过单薄。李乾此举,恐是不安好心……”史思明精通兵略,深知以眼下兵力深入险地极为凶险,不由归咎于李乾。 “住口!”安禄山忽轻声斥止。 “你……”史思明一怔,安禄山向来轻狂,除李林甫外目中无人,竟会维护李乾? “大帅是个人物,我安禄山由衷钦佩。对李十郎,我是惧;对大帅,我是又惧又敬。” 安禄山对李乾确是畏敬交加。李乾对他如指掌,似他肚中蛔虫,令他深怀恐惧;同时李乾谋略深远、敢作敢当,又令狂妄如安禄山也不得不心生敬佩。 可以说,安禄山已被李乾折服。 “史兄弟若怕,可先返回。”安禄山斜瞥史思明一眼。 “安兄说哪里话?我岂会不与共进退?”史思明知他倔如犟驴,一旦决意,十牛难拉。 “好兄弟!这才是好兄弟!”安禄山放声大笑,心怀大畅。 “不必谢我。我只是怕你出事,老了无人与我共忆当年往事。”史思明白了他一眼。 “呵呵!”想及二人自幼相伴、若得白首相聚共话往昔,实为人生一大快事,安禄山心情更畅,笑得浑身肥肉乱颤。 “禀大人,发现大食军队!”正在此时,一名胡人武士疾驰来报。 “大食狗?来得正好!正愁找不着他们!”安禄山如打鸡血,兴奋难抑,一拍战马,飞驰而出。 “杀大食狗喽!”胡人武士齐声欢呼,如旋风般紧随而去。 正驰骋间,忽见前方升起一片垂天乌云般的烟尘,沉甸甸压来,令人窒息。史思明心头一沉,急声提醒安禄山: “安兄,你仔细看,这情形不对!烟尘范围如此之广,来敌至少有三万之众。再看推进之速,迅疾如电,必是天下精锐!” 史思明不愧良将,仅从马蹄扬尘便能大致判断敌情。 “这……”安禄山原本以为将立大功,此刻才知踢到了铁板,心中也不免发慌,却强自镇定道:“就算大食狗再精锐,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正说话间,阿拉伯军队已逼近,安禄山与史思明定睛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来者竟是大食禁卫军,哈里发的亲卫部队!人人身材魁伟,体格丝毫不逊于胡人武士,甚至犹有过之。 禁卫军所骑更是千挑万选的阿拉伯战马,神骏非凡,比胡人武士的坐骑更高大、更迅猛。 最令安禄山震惊的是禁卫军的装备,绝非寻常阿拉伯军队可比。 他们全身覆铁甲,唯双眼与双手露出,其余部位皆被铁甲严密防护。这铠甲既非明光铠,也非锁子甲,形制特异却熠熠生辉,一望便知是精钢所铸,防护力极其惊人。 安禄山深知阿拉伯军情,即便侯赛因·优福的亲卫也未有如此重甲。这支军队竟装备至此,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安禄山遭遇了大食最精锐之师,意味着他真正踢到了铁板。 “禁卫军团!”安禄山与史思明同时惊呼,他们早闻大食有一支无敌禁卫军,今日终得亲见。 “撤!”安禄山立刻决断。他深知禁卫军团与唐朝龙武军同级,以他眼下兵力,即便胡人武士再强十倍也绝非对手。此时唯一生路,就是远逃。 “杀光唐国人!” 就在这时,禁卫军团爆出震天吼声,拔出弯刀,向胡人武士发起冲锋。蹄声如雷,烟尘蔽空,其势如海啸般骇人。 “天啊……除龙武军外,再无军队有如此声威!”安禄山看得心惊肉跳,一颗心直沉下去。 大马士革钢极为精良,惜产量有限。即便以大食之富,也无法全军装配,但用以武装禁卫军团却不成问题。 禁卫军团与唐龙武军实力相当。胡人武士遭遇此敌,结果不言而喻,这场战斗并未持续多久,便告终结。 战事结束时,已无一名唐军存活。唯有禁卫军团的欢呼声响彻四野。 第347章 大食局已殁 雷伊城中,李乾正处理军务,忽见郭子仪、李光弼、李泌、杜甫、高适、岑参一行人快步走入,人人神色凝重,显然有要事发生。 李乾抬头问道:“出了何事?” “大帅,监军安禄山所部全军覆没……已为国捐躯。”郭子仪略作犹豫,以沉痛语气禀报。 “安禄山死了?”李乾一怔,猛地站起身来。 除去安禄山、阻止“安史之乱”,本是李乾既定之策。 但随着与安禄山接触日深,李乾也曾动摇,他发现安禄山虽桀骜不驯,却尚未真正下定决心造反,主要仍因惧怕李林甫之故。 李乾曾想,即便李林甫不在了,还有自己在。安禄山对李乾的畏惧,甚至超过对李林甫。只要李乾在一日,安禄山便不敢轻举妄动。 加之李乾更年轻,必比安禄山长寿;且已收编其范阳军,夺其爪牙,即便安禄山心存反意,也已无力作乱。 因此李乾一度认为,若能令其忠心为唐效力,安禄山实为一员难得的良将。 然而随后种种迹象表明,安禄山仍未放弃反心,虽未决意,却令李乾再度萌生除之之意。 此次派他西进,也正是为此。 李乾并非定要杀他,实是给他一个机会,若安禄山无反心,便不会贪功冒进,可免杀身之祸;若仍存异志,为权势必会冒险激进,则很可能兵败身亡。 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食虽已风雨飘摇,却仍有不容小觑之力。 安禄山若冒进,战败可能极大,即便他侥幸生还,李乾也已决意寻借口除之,反心不死,终是祸患,终日提防亦令人心烦。 如今安禄山战死,一了百了,反倒省去李乾一番手脚。 “安史之乱”终可避免,李乾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作为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安禄山一死,叛乱注定不会再发生。唐朝可免衰败之运,续写辉煌。 “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也一同殉国了。”李光弼轻叹一声,道:“皆称得上是好汉子。” 若不谈作乱之事,安、史等四人确为当世豪杰,如此战死,实在可惜。李光弼等古人尚未知此四人日后之害,心生惋惜也在情理之中。 “为他们发丧,通传全军,并上奏陛下。”李乾迅速处置后续,随即令道,“大军即刻开拔,大张旗鼓西进,直逼麦地那!” “大帅所虑极是。”李泌深表赞同,“安禄山兵败之事,哈里发必会大肆宣扬、鼓舞士气。我军须尽快进逼麦地那,先声夺人,以减其影响。” 以哈里发之精明,自然不会放过这一良机。他必会大张旗鼓宣扬这场胜利,以此激励军心、提振士气,同时打击唐军的声势。 眼下大食风雨飘摇,正急需此类捷报。尽管此战并非大胜,但为达最佳宣传之效,哈里发定会夸大其词,声称歼灭唐军十万八万。 李乾一声令下,数十万唐军迅速离开波斯,依其部署,声势浩大向麦地那开进。 途中果然传来哈里发四处宣扬的战报,正如李乾所料,哈里发宣称斩唐军十万,扬言唐军不足为惧。 消息传开,影响极大。不少原在观望的地区立即偃旗息鼓,不敢再起义暴动;本欲遣使联络唐军的势力也纷纷退缩。 然而这一局面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被唐军大举西进的消息所取代。 数十万唐军浩荡西行,何等震撼?为达最大威慑之效,唐军此番精锐尽出。所见之处,盔明甲亮、杀气腾腾,当地民众无不震惊,他们此生从未见过如此雄师,即便素以善战著称的阿拉伯军队也难匹敌。 这无疑是一剂强心剂,很快令原本斗志低迷的地区重燃战火,士气反较先前更盛。 途中,李乾接连收到各地使者来见,他们态度愈加恭敬顺从,凡事唯唐军马首是瞻。效果显著,李乾颇为满意。 唐军此次西进如秋风扫落叶,进展异常顺利,未遇像样抵抗。偶有不自量力的大食残部前来阻拦,皆被唐军迅速歼灭。 半月后,唐军已进至距麦地那仅百里之地。全军上下摩拳擦掌,期盼一鼓作气直取麦地那、覆灭大食。不仅唐军如此作想,那些起义地区也同样翘首以待。 然而李乾却做出一项令人意外的决定,他竟然下令全军停止前进,于麦地那百里外扎营。 数十万唐军连营百里,帐幕如云,一望无际。 李乾此举令人费解。众将满腹疑窦,刚安顿好营地便急赴李乾帐中,欲问个明白。 “大帅,为何停止进军?距麦地那仅百里之遥,骑兵疾驰不过两三时辰即可抵达!” “麦地那作为大食都城,必然空虚。我军若一鼓作气,必可一举拿下。攻陷麦地那,大食必亡,此乃不世奇功啊!” 众将一见李乾便连声质问,个个愤慨难平。 若非李平素威望极高,只怕众将早已骂他糊涂误事。 然而更让众将困惑的是,郭子仪、李光弼、高仙芝与李泌四人,竟对李乾的决断赞不绝口、高声称颂。 “你们是否糊涂了?大帅此举分明乱命,你们竟也赞成?” “他们岂止糊涂,简直是糊涂透顶!” “糊涂的是你们。”郭子仪含笑回应,“你们可知大帅为何如此决策?你们能看透的事,难道大帅反不如你们?” “这……”李乾向来算无遗策,屡出奇谋,众将一时语塞,再也辩不下去。 “还是由我来说明吧。”李乾心知必须给众将一个交代,挥手止住喧哗,沉稳说道:“你们所想,是如何最快攻下麦地那;而我们所虑,乃是全局。麦地那虽为大食都城、哈里发所在,攻下它便可覆灭大食。但你们可曾想过另一层,大食立国百年,根基不浅,各地残余势力犹存。若此时急攻,日后清剿必遗留无穷麻烦。”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众将,继续道:“我的意图,是暂缓进攻麦地那,诱使哈里发调集各地势力前来,最好将所有力量集中于此,便于我一战尽歼,毕其功于一役!” “大帅神机妙算!”李乾话音方落,众将顿时喜形于色,齐声称赞。方才的质疑仿佛从未发生,人人面露恍然与钦佩。 李乾此谋,实为上策,若将大食所有力量聚歼于麦地那,中东局势将彻底稳固。 试想大食疆域广阔,若残余势力分散据守,唐军分兵追剿,必是天大的麻烦。但若诱使哈里发将其调集至麦地那,唐军便可一战定乾坤,这对中东长久稳定,有着无可估量的益处。 麦地那城中,麦尔万二世正暗自庆幸。 “什么?唐军停止前进?”麦尔万二世一脸难以置信。唐军距麦地那仅百里之遥,骑兵疾驰不过两三时辰即可兵临城下。他原以为都城必然不保,万万没想到唐军竟停止进军。 “定是伟大的安拉在庇佑我们!”麦尔万二世大喜过望,以为神明护佑,却未想到这实为李乾设下的局。 “唐军势大,亡我之心不死!唯有调集所有军队至麦地那,进行圣战,方能保全都城!”麦尔万二世当即决断,下令召集各地兵力,誓死坚守麦地那。 他未曾想到,自己正一头栽入李乾的圈套。 李乾所用乃是阳谋,即便麦尔万二世识破此计,也不得不中招。他岂能弃都城于不顾? 就这样,残存各地的大食势力纷纷赶赴麦地那,聚集于此的大食帝国军队越来越多,最终竟达百万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