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伊]菟丝花》
1. 菟丝花(一)
赤井秀一第一次听说奥维多这个名字,是因为苏格兰。
那天他刚完成一个为期三天的狙击任务,回到暂住的安全屋,正好撞见苏格兰坐在沙发上揉太阳穴。眼下两轮青黑,活像是经历了一场精神拷问。
比起总不对付的波本,苏格兰在威士忌组里算得上好相处。正因如此,男人罕见的疲态才让赤井多看了一眼。
“陪逛街的任务很累人?”他随口问道,枪袋重重落地。
而苏格兰像是才惊醒,烟灰簌簌落在虎口——赤井秀一眼尖注意到那里有道月牙形红痕,像被什么小动物咬过。可还没等细看,那只手就被藏进了阴影里。
“……算是吧。”苏格兰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句。
在组织里打听单人任务是大忌,赤井秀一深知这点,见对方不想多说,便没再问,转身准备往房间走。
可就在开门的瞬间,他身后忽然传来了苏格兰刻意压低的声音,“莱伊,那孩子……”
赤井秀一握着门把回头,苏格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指间燃起的青烟扭曲了他惯常温和的眉眼。
“如果哪天贝尔摩德让你去见他,”说到这苏格兰顿了顿,赤井秀一注意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之后声音放得更轻,“别看他的眼睛超过三秒。就当是……我的职业建议。”
“你说的是谁?”
“奥维多,”苏格兰碾灭烟头,火星在陶瓷凹槽里挣扎着熄灭,“琴酒养着的那个。”
赤井秀一挑了下眉 。
他好像知道苏格兰说的是谁了……稍微有那么点耳闻。
毕竟组织里大人物的花边新闻一向受人关注。
记得刚进组织那会,还经常有人把他们凑一块嘲讽,说一个靠女人上位一个靠男人,简直是绝配。
赤井秀一因此印象深刻。
只可惜,被嘲讽的另一位保密工作实在太好,长相性别一概打听不出,更别提名字了。也是这会他才从苏格兰口中得知,原来是叫……奥维多?
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情报需求,赤井秀一都想再问上几句,奈何苏格兰像是接到了什么紧急任务,匆匆起身离开,这天再没有回来,之后也没再提起。
于是这句话成了一个未解的警告,直到两周后贝尔摩德的那通电话才接上后续。
—
“小祖宗又开始点名了。”
女人的嗓音裹着电流声,慵懒中透着一丝玩味,“而且他这次指名要你,莱伊。”
赤井秀一迅速检索记忆——那些伪装的身份、接触过的目标,甚至是酒吧擦肩而过的侍应生的脸,他一一回忆了个遍。最后确定除苏格兰似是而非提过的那句话,他和这个奥维多从未有过交集。
“……我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号人物。”赤井秀一谨慎回应。
“哦,亲爱的,”贝尔摩德的笑声震得听筒微微发麻,“蝴蝶需要认识蛛网吗?它只在乎哪根丝线最漂亮。”
可惜这条命令来的不巧,得到消息时赤井秀一正在布鲁克林,于是这份“殊荣”便阴差阳错落到了波本头上。
至于为什么不是苏格兰……
“他说对苏格兰很满意,但想要点新鲜感。”说这话时贝尔摩德语气促狭,“所以波本现在正黑着脸挑领带呢。”
……画面感还挺强的。
赤井秀一几乎能想象到波本此刻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太理解这种抗拒了。
一个把效率视为生命、野心勃勃的情报专家、组织里有名的“业绩狂魔”,竟然要浪费时间去给个小情人当保姆,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莱伊”的替代品,所谓的“第二选择”——
这样的双重打击,足以让那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气到内伤。
呵,有趣。
赤井秀一这次彻底记住了奥维多这个名字。
—
回国后没多久,威士忌组搬进了新安全屋。
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唯独隔音效果稍差,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们三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除了执行合作任务时会短暂聚首外,平日里基本是各忙各的,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组织里,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贸然交流重要情报无异于自寻死路。
即便赤井秀一清楚自己的FBI身份,也隐约察觉到苏格兰可能也背负着特殊使命……但毕竟还有波本这个变数在,他依然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连最细微的试探都刻意避免。
他们日常交流仅限于最表层的寒暄。
只偶尔在任务结束后,为了缓解紧绷的神经,才会聊些无关痛痒的组织八卦,除此之外谁都不会多说半句。
—
因此那天赤井秀一领完任务回来,隐约听到隔壁传来交流声,尤其断断续续的词句里还夹杂着“你也……”、“脱……”之类令人浮想联翩的字眼时,他真心觉得奇怪。
连擦拭枪械的手指都不由停下了,心想,这两人在搞什么鬼?
随后赤井秀一出门,与波本在客厅迎面撞上。
不开玩笑,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几乎同时在心底骂了句“晦气”。
但反常的是,这个向来对他横眉冷对的男人,此刻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在做什么?”赤井秀一皱眉。
波本没有直接回答,反倒一反常态地伸手来拍他的肩膀。
赤井秀一侧身避开这个可疑的举动,对方却不以为然地转了转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夹杂着幸灾乐祸的古怪笑容。
“哈……没什么,”波本拖长声调,每个音节都像浸透了恶趣味,“只是想祝·你·好·运而已。”
说完这四个意味深长的字,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满腹狐疑的赤井秀一站在原地。
他的直觉在疯狂报警——苏格兰和波本的反常举止,必定与奥维多脱不了干系。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琴酒豢养的小情人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两个身经百战的代号成员变得这般奇怪?
怀揣着这个疑惑,赤井秀一驱车来到了公寓。
—
这次初见他至今难忘。
—
房门才推开条缝,一股混着雪松气息的苹果香便缠了上来,屋内光线昏黄暧昧到连脚步都不自觉迟疑。
赤井秀一刚踏进房间,皮鞋尖就抵住了什么硬物,他低头一看,百达翡丽。
视线向前延伸,角落摇曳的烛光几乎将地毯投成了柔亮的琥珀色。
满地散落的美元钞票像是被揉碎的金色落叶,铺了足有半寸厚,跑车钥匙与烟盒散落其间,旁边还斜躺着一幅被撕开的《人间乐园》复制品,画布上印着个灰扑扑的鞋印。
一片奢靡的狼藉。
可真正让赤井秀一肌肉绷紧、后退半步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沙发上那个身影。
“……需要我晚点再来吗?”
话出口的瞬间,他的右手下意识扶上门框,做好了随时抽身而退的准备。
为什么?
因为那个趴在沙发上看书的少年根本未.着.寸.缕,连他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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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也没反应,就那样大方地展露着身体。
黑发散落如绸,赤.裸的脊背在暖光下如同新剖的象牙。玉白的小腿交叠着,足弓每一次轻绷,都晃得脚踝银链上的铃铛叮当响。翻页时肩胛骨耸动,像是蛰伏将飞的蝶翼。
只一眼,赤井秀一就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可特工本能早已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流畅的背部线条、脊椎凹陷处的阴影、如酒盅般深陷的腰窝,再往下…….
“你挡住我的光啦。”
少年忽然开口,蜜糖般黏稠的声线里带着鼻音,简直像在撒娇。
即便经历过FBI与黑衣组织双重反诱惑训练,赤井秀一这刻仍感到后颈泛起薄汗……他为他的肤浅感到可笑,可不得不承认,眼前局面远超他的经验范畴。
赤井秀一盯着地面凌乱交错的钞票:“奥维多?把衣服穿起来再——”
“啪嗒”,突兀响起的合书声打断了他的话。
循声望去大概是每个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等赤井秀一意识到不妥已来不及。
他这次不仅看清了书皮上《一千零一夜》几个烫金大字,更撞进了奥维多那双雾雨初霁的墨瞳。
心脏蓦地跳错了一拍。
这双与发丝同色的眸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不自觉被吸引,视界也不断地缩减、缩减、再缩减,最终只能一寸寸去描摹那张精致到近乎妖异的面容,再看不进其他任何东西。
而不知是哭过还是被人粗暴揉弄过,少年眼角泛着薄红,更显楚楚动人。
“你怕看?”
说这话时奥维多语调仍是上扬的,甜腻嗓音里还掺着孩童发现新玩具的惊奇。
他伸手扯过搭在沙发扶手的衬衫——因为大了很多,赤井秀一猜测那是琴酒的尺码——慢条斯理地披在肩上,钮扣一颗未系,衣摆堪堪遮住大腿根。
然后他赤足踩上地毯,步步逼近。
“琴酒说你很危险。”奥维多抱怨着,浓郁的苹果香混着情..欲过后的靡丽气息扑面而来,“可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赤井秀一后背抵上冰凉的门板,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闪躲逼近的气息,只是将脸转向一侧,可余光却从壁镜中窥见更糟糕的画面。
在那若隐若现的衣摆下方,奥维多腰侧的位置,有几道发青的指印。胯..骨处的深红吻..痕刺目且张扬,像是某种霸道的宣告主权的烙印。
“……任务没说要应付这种场面。”赤井秀一闭上眼,声音低沉且带着警告,“我想琴酒也不会允许你如此放肆。”
可闻言,奥维多竟笑了。
他指尖戳在他的喉结上,冰凉的触感让赤井秀一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琴酒?”奥维多歪头,黑发滑落,露出了颈侧更深的咬痕,“他现在不在这里呀。”
他踮起脚,一点点靠近,唇几乎要贴上赤井秀一的唇。
可就在赤井秀一条件反射扣住他手腕的刹那,又忽然狡黠退开,银铃声清脆如碎玉。
“别这么紧张嘛,莱伊先生。”
赤井秀一的手还悬在半空,奥维多已经轻巧地退到安全距离。少年歪着头打量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眼角。
“我只是喜欢你的绿眼睛,”他笑着说,“比琴酒的还好看。”
然后踩过满地钞票坐回沙发,随手捞起那本《一千零一夜》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弯成新月的眼睛。
“而且,下次别在这么近的距离闭眼了……”书页后传来含混的哼笑,“那样子……我会误会你在等我吻下去。”
2. 菟丝花(二)
奥维多是个奇怪的人。
初见时的兵荒马乱过后,赤井秀一得出这个结论并没用多久。
作为FBI王牌特工,他极精通侧写,细微之处便能大致分析出一个人的基础性格。
但奥维多,赤井秀一发现自己看不透他。
这并非因为奥维多城府有多深。恰恰相反,少年的情绪简直写在了脸上。
高兴时眼睛会弯成月牙,生气时嘴角则不自觉下撇,然后把琴酒送的东西一个个弹进垃圾桶,连算计人都带着孩子气的直白。
可正是因为这种“好懂”,才更显矛盾。
就比如赤井秀一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喜欢在房间穿衣服?
当时奥维多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很美啊。”
他说这话时完全没有所谓的羞耻心,红唇弯弯的,还很大方在原地转了个圈,笑着反问道:“这么完美的艺术品,难道不该被欣赏吗?”
奥维多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的美貌骄傲,并且不接受反驳。
当发现赤井秀一移开视线时,他甚至会直接伸手扳过他的下巴冷哼:“看仔细点,你不这么觉得吗?”
这算是种近乎冒犯的举动了,可赤井秀一惊讶发现自己竟没立即制止。
或许是因为奥维多指尖的温度太过冰凉,又或是那双眼眸干净纯粹得让人生不出恶感——就像孩童展示心爱的玩具,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傲慢。
而且不得不承认,奥维多的确是赤井秀一见过最漂亮的人。
溶雪的肌肤上看不到任何瑕疵,一对墨玉浸着月光的眸,睫毛长而密,小扇一般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眼尾晕着浅浅的红,笑起来勾魂摄魄。
赤井秀一忽然就明白了苏格兰的警告。
资料显示奥维多去年刚满十九岁,可他那双眼睛却像沉淀了几个世纪的葡萄酒,光注视就能让人产生微醺之感。
“人类对美的贪婪写在基因里……哼……你瞧?它在你瞳孔里多漂亮。”
任何能倒映出画面的东西都是奥维多的美身镜,而这段时间,他尤爱赤井秀一眼中的自己。
偶尔赤井秀一攥住他不安分的手制止,奥维多的嗓音会立刻软下来,再往里注入足够溺死人的甜蜜。
“莱伊~你弄疼我了。”
——可他的表情分明在说:你还能拿我怎么办呢?
美丽就是他的呼吸,任性则是他的语言。
他毫不遮掩自己在利用美貌,并且为此由衷感到骄傲。
可矛盾的是,在奥维多把自己的每片肌肤物化,洋洋得意细数它们价值的同时,却又随意将地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和钞票踩在脚底,不管不顾地弄脏弄皱,踢得到处都是。
问他为什么,奥维多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真是奇怪的问题……因为我已经得到了啊。”
是了,在奥维多的认知里,物品的价值只存在于征服的瞬间——就像猎人不会珍惜已经到手的猎物。
这种特质让赤井秀一想起某些热带雨林中的寄生植物。它们用艳丽的色彩吸引传粉者,却不会为任何停留的昆虫提供蜜露。
奥维多永远在享受被追逐的过程,而非被拥有的结果。
—
正因如此,几次会面后,赤井秀一以为这个荒谬的任务会就此结束。毕竟组织里谁都知道,奥维多的兴趣从不会在一个人身上停留。
却没想几天后,他又收到了熟悉的指令。
赤井秀一:“……可以拒绝吗?”
一想到要见奥维多,他心情就很复杂,说不清究竟想见还是不想见,但头疼是肯定的。
然而贝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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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只是微笑,那笑容无声胜有声,非常优雅地表示了“NO”。
随后在车上,贝尔摩德试图点燃她的女士香烟。打火机第三次哑火时,出于礼节,赤井秀一递过了自己的。
“谢了,绅士。”贝尔摩德偏过头点烟,等悠悠吸完一口,才将打火机还给他。交接的时候,她目光在花纹和牌名上微妙停顿了一瞬。
“真是令人惊讶的礼物。”
赤井秀一开始不明所以,接过后才猛然惊觉——他手中这个银色打火机并非自己的物件,而是那天离开时,奥维多不知何时塞进他口袋的战利品。
这些天用得太过顺手,竟在无意间暴露了这个秘密。
“Gin几年前就改了用点烟器的习惯,这可是他最近最偏爱的牌子,还是早就停产的经典款……”
袅袅烟雾模糊了贝尔摩德若有所思的神色,她看着莱伊那双和琴酒肖似的绿眸,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随口开玩笑一般说道,“千万收好别被Gin看见了,Rye,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我知道,Orvieto身上有种让人着魔的魅力,但你应该清楚那个霸道的男人向来讨厌自己的东西被染指。”
“……你多虑了,绝无可能发生那种事。”
赤井秀一听出了话语中的暗示,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我对别人的所有物没有兴趣。”
他说着,面无表情地将打火机收回内袋,动作干脆利落。
可抽手时,指腹不经意擦过打火机底部,竟意外触碰到了几道凹凸不平的刻痕。
刹那间,赤井秀一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因为他摸了出来。
这刻的是他的代号,“R.Y”。
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烙印在了这个本该属于琴酒的私人物品上。
3. 菟丝花(三)
为了印证对贝尔摩德说的那句“不感兴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赤井秀一又重新捡起了他的沉默寡言设定。
他戴上了生人勿近的面具,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驻扎在奥维多房间的角落。
狙击手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他在等自己那点微妙的好感会随时间逐渐消退,也在赌这个娇生惯养的金丝雀会很快对这场独角戏失去兴趣。
……他错得离谱。
说起来这也是他在奥维多身上吃的第一个败仗。
少年就像对待那些散落一地的奢侈品一样,对他的冷漠视若无物。而一直到第三天,赤井秀一才想明白其中缘由:也许,奥维多根本不在乎。
—
奥维多是个很自我的人。
这种自我不仅体现在他的随心所欲、颐指气使,更在于他彻底无视外界评判的态度。
赞美或斥责,喜爱或厌恶,于他而言都像窗外飘过的云,连倒影都不会在眼底停留。
……除非关于他的容貌。
某天清晨,大概是晚上要见什么人,奥维多突然将脸凑到他眼前,猝不及防的,距离近到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莱伊,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晨光透过少年耳垂,将那片薄肉照成半透明的粉,好似晶莹的樱花冻。
〝……睫毛。”
“错。”奥维多就像只小狗,不满地咬住了他的领口,犬齿在丝绸上磨出细微的响动,“是唇色。”
等松开时,布料上留下了一抹嫣红,奥维多得意地展示着痕迹:“怎么样,琴酒新送的,说是像人血干涸的颜色,很适合我吧?”
赤井秀一喉结无意识滚动了一下,最后顶着个口红印回去时,还遭到了波本毫不留情的嘲笑。
当然,介于他的冷漠,奥维多大部分时间只把他当作会发热的摆设,偶尔靠着取暖,使唤着拿几件东西,更多数时候视若无物。
赤井秀一感觉自己就是个沉默的旁观者,注视着这只笼中鸟枯燥至极的生活。
说来也挺奇怪的,之前苏格兰出这个任务还能出去逛街呢,自他过来的行程竟只剩下了天天窝在房间里看幼稚动画片。
偏偏奥维多还喜欢跟人讨论剧情,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自问自答,然后在床上滚来滚去,蹭得发丝乱糟糟。看到激动的地方更是连眼神都在发亮,脸颊也红扑扑的,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
赤井秀一被迫跟看了几回,晚上做梦都是那些哼哧哼哧的粉色小猪,终于没忍住旁敲侧击问:“为什么不出去?”
彼时奥维多正窝在阳台吊篮里,脚一晃一晃地啃着他最喜欢的苹果。
“咔嚓”,苹果被咬成两半,汁水染了唇。奥维多伸出舌尖缓慢舔舐,本就浓重的唇色泛着晶亮的水光。
然后他浓密纤长的羽睫恹恹一耸,含糊不清地抱怨:“哦,这个啊……琴酒怕我刷爆他的卡,真是个小气鬼……”
小气鬼?
赤井秀一看着房间里那些价值连城的陈设和摆件,以及少年衣柜里就没有除私人订制和大牌之外的衣物,沉默了,决定对此事持怀疑态度。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也是很后来了,赤井秀一才从伏特加某次醉醺醺的吹嘘中拼凑出真相:
事实上,那次出门奥维多刷爆的不是琴酒的副卡……而是组织三个实验室的季度经费。
可琴酒的处理方式是:拧断了送卡人的脖子,然后给始作俑者买了条新项链。
—
总而言之,面对赤井秀一的冷漠,奥维多除了最初抱怨过一句外,很快就抛诸脑后。
这种态度让他既觉得自作多情,又愈发好奇对方选择自己的原因。
虽然奥维多的任务黏着琴酒的排期,一个月也就那么两三次,可自从他出现后奥维多再没选择过其他人。
组织里为此流言四起,不过暂时没人敢闹到琴酒那去。
波本倒是揪住这事在他面前晃过好几回,屡屡出言嘲讽。
赤井秀一本懒得理他,但想了想还是不能惯着,于是反唇相讥,说,某人自诩能迷惑任何人套出情报,结果连单纯的奥维多都哄不来。
……然后他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就听到贝尔摩德告诉他,波本主动请缨去找奥维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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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圈套。
该死,那家伙恐怕早有从奥维多下手套取情报的打算了,难怪跟只刺猬一样见他就扎。
——至于为什么?
呵,叫波本的那人被三言两语激怒脑子一热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好吧,有时他都怀疑对方血管里涌动的根本不是血,全然是算计。
更别提还有传言说他已经混成了朗姆的心腹。
众所周知,朗姆和琴酒不对付,那么波本这条毒蛇缠上奥维多的原因也就昭然若揭了。
……不加以阻止的话,那颗可怜的红苹果恐怕会被蛇尾绞碎吧?
可赤井秀一想了想,倒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他想起了尚未得到解答的奥维多对自己的兴趣,这给了他自信的错觉——如果任务发布者指定的话,波本就算再主动也无济于事。
毕竟那家伙之前也不是没去过,奥维多后来不还是选了他吗?
怀着这种奇怪的、微妙的,说不上是好胜还是优越感的心理,赤井秀一镇定自若地等了一天、两天、三天……
直至这个月所有任务都被波本包揽,甚至得到消息说他明天还会去,紧迫感才油然而生。
当晚他甚至做了个梦。
梦里他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奥维多,他依旧是那样貌美、漫不经心。
他们离得很近,甚至奥维多就跨..坐在他腰间,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紧绷的喉结,声音里带着蛊惑的笑意,问他:“你究竟在害怕什么?莱伊。”
随后奥维多俯身,黑发静悄悄垂落,一股苹果香萦绕鼻尖。
赤井秀一蓦地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力道不自觉加重:“奥维多,琴酒没教过你分寸?”
“他教的可不止这个。”
少年面上吃痛蹙眉,眼角却泛起得逞的笑意,忽然用膝盖去顶他的腰带,金属搭扣顿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然后有谁在他耳边轻声说:“要试试吗?你比他温柔的话,我说不定会哭得更.……”
玻璃杯碎裂的脆响打断了旖旎。
赤井秀一惊醒,坐起,恍然发觉自己战术服后背早已洇出汗渍。
4. 菟丝花(四)
之后的时间里,赤井秀一依然完美执行着每一次任务。
无论是单纯的杀人还是杀鸡儆猴般威胁.政.府.高.层、技.术.骨.干,子弹都会精准穿透目标的眉心。
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组织王牌狙击手,立场分明,且毫无破绽。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任务结束,卸下伪装的面具,那份潜藏在心底的躁动正一天天深重。
赤井秀一经常不自觉去关注隔壁房间的动静,明明告诫自己不该在意,可看到波本春风得意地归来、甚至故意在他面前晃悠时,他连擦枪动作都比平时重了几分。
尤其那个金发混蛋最近爱上了凌晨三点洗澡,每次水流声隔着墙缝钻进来,挥之不去的烦躁感就会涌上心头。
“莱伊最近怎么回事?简直像个炸药桶。”
“你不知道吗?''那位''最近和波本走得很近......”
“哈,凭什么?!就凭他脸够黑???”
组织里总少不了看好戏的家伙。
“不是,那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啊,怎么一个个都争着往上凑?”
“听说像海妖一样能蛊惑人心,难怪琴酒宝贝得紧,这么多年都没玩腻。”
“真羡慕波本和莱伊,能有机会接近.....”
一群无聊透顶的犯罪分子们,恶劣揣测和八卦之心同村口大妈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就连这些往日听惯了的流言,如今也成了灼烧心脏的火焰。
赤井秀一于是在某天下午去找了贝尔摩德。
这个素有“千面魔女”之称的女人看到他似乎并不意外,斜眸看过来,优雅摇晃着手中酒杯。
“回去吧,Rye,”她说,“Orvieto说他从不强人所难。”
随后红唇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可真体贴,不是吗?”
赤井秀一不太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去的了,但伪装工作几乎刻在了骨子里,想必没泄露太多情绪。
只是在回程路上,他忍不住去想那四个字。
强人所难。
……的确,之前是他自己选择的与奥维多划清界限,才用冷漠筑起高墙。
从奥维多的角度来看,这个回应合情合理,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他的态度变了而已。
那么,或许该到此为止了,包括一切没发生的和已经发生的……
赤井秀一想。
就当是场游戏。
只不过,他不再是参与者了。
—
事件转机出现在八月份。
当时组织以琴酒为首的行动组成员,从某个秘密渠道得到了一份卧底名单,开始大肆清除异己,苏格兰威士忌也因此暴露。
……看来之前的嗅觉没错,他果然和他一样都是紧咬组织不放的猎犬。
赤井秀一最后动用了FBI的力量,才帮苏格兰演完这出假死戏码,期间还险些跟阴魂不散的波本遇上。
真可怕啊。
要知道那一刻对方眼中几乎实质化的杀意,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份也将败露。
更麻烦的是,自那天之后,本就跟他不对付的波本敌意愈发明显,言辞刁钻辛辣到让人叫苦不迭。
赤井秀一现在都不愿跟这家伙对上。
谁想整天对着波本那张黑脸?本来就没多白,大晚上执行任务,转头都找不到人在哪。
可偏偏事与愿违——
经过长时间的试探调查,FBI经商议,决定将突破口放在琴酒身上。他们计划先设法控制住这位组织核心成员,再顺藤摸瓜找出“那位先生”的踪迹。
恰巧,在“处决”完苏格兰后,赤井秀一发现自己似乎得到了组织的认可,已逐渐晋升到可以与琴酒一起执行任务的程度,现在只需想办法进一步接近琴酒即可。
计划想到这的刹那,奥维多的身影忽然不受控制浮现在了赤井秀一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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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怔愣后,他迅速意识到,走这条路的话必然会与波本产生正面冲突。
毕竟,现在的波本可是奥维多面前的“红人”。
……哈,话又说回来了。奥维多确实是最常接触到琴酒的人没错,可以他情人的身份,也不一定知道什么要紧的事情,真的有必要费这个精力吗?
理智告诉赤井秀一,奥维多未必掌握着关键情报。之前执行任务时,对方除了待在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行动。
况且贸然接近奥维多,势必会引起琴酒那条鬣狗的警觉。光应付波本就已经够麻烦了,若是再加上琴酒这个危险人物......
所以,要放弃吗?
——不。
赤井秀一有些讶异于自己决断的速度,但随即就罗列出了理由来说服自己:
比如,就算没情报也能从奥维多口中套出琴酒的行动规律;又比如他曾目睹波本陪奥维多外出,之前或许只是特殊情况,实在不行还有PlanBCD;而且琴酒对波本的警告,很可能只是因为忌惮朗姆,如果换成自己,说不定反而能获得琴酒的信任......
赤井秀一冷静分析着每一个细节,直到抬头看钟,才恍然惊觉做出这个决定仅仅只用了一分钟。
“………”
他沉默点了根烟。
苦涩的烟草气息冲淡了室内幽幽燃着的苹果香。
赤井秀一斜倚在靠垫上,咬着烟,心不在焉摩挲着手中的打火机。
青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也让这位视力极佳的狙击手没能看清上面印的Logo。直至烟燃尽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又一次拿错了奥维多送的那只。
“R.Y”
这两个刻在打火机底部的字母,下半部分已被摩挲地几乎看不见,乍看上去,倒像是另一个名字的缩写。
—
最后拎起枪袋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他顺手将闹钟倒扣在了桌面上。
5. 菟丝花(五)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从提出到获准去见奥维多,几乎没费什么周折。
连贝尔摩德都对此感到诧异,涂着蔻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后视镜里映出她微微挑起的眉梢——这是赤井秀一自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这位千面魔女露出真实惊讶的表情。
“真是稀奇,”她用手指去卷落在锁骨上的金发,“小祖宗居然没让你等上三天,真叫人嫉妒。”
细长的女士香烟在贝尔摩德指间转了个圈,她耸耸肩,似真似假的感叹道:“看来琴酒去美国的时机真是……妙得很。”
这番暗示和上次几乎如出一辙,但这次赤井秀一没再接话,车窗外的霓虹灯掠过他冷峻的侧脸。
他们都知道,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那么,祝你狩猎愉快。”
贝尔摩德在他下车时轻笑,尾音淹没在引擎轰鸣中。
可赤井秀一没有立刻上楼,反倒倚在公寓外墙又等了一支烟的时间。
烟头的火光在夜色中明灭,映照着他若有所思的面容。
——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自己的任务、想波本反常的殷勤,盘算着琴酒的归期,甚至计算了下奥维多究竟换过几个“陪护人”,一遍又一遍。
直至指间香烟燃尽,他才碾灭烟蒂,迈步朝里走去。
—
事实证明这个缓冲很有必要。
见奥维多之前确实需要心理准备,因为你永远猜不到他会给你什么“惊喜”。
推开门的一瞬间,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就迎面对上了一道漆黑枪口。
奥维多背对着他,没有回头,手里的银色伯.莱.塔却稳稳指向他的眉心。
赤井秀一的肌肉几乎瞬间绷紧,可下一秒——
“咔。”
空弹的撞针声在房间里清脆地响起。
奥维多突然“噗嗤”笑了出来,肩膀耸动着,手枪被翻转过来在指尖抛了个花:“骗到你了!这是琴酒送我的玩具。”
他偏头冲他晃了晃那把枪:“怎么样?什么感想?他们都说我扣扳机的样子很漂亮。”
他们?
赤井秀一的目光扫过那把枪——的确是空枪,被卸开的弹匣槽里干干净净,一颗子弹的影子都没有。
“你知道吗,莱伊。”
随之而来的奥维多的声音甜得像融化的焦糖:“我见过太多人了,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心里藏着事……而会在这地方藏心事的,向来只有两种人——叛徒,或者卧底。”
他歪着脑袋,似乎很是好奇:“所以呢,你是哪一种?”
赤井秀一心脏猛地一沉。
这是怀疑还是试探?
但无论猜测的是哪个,他反应都极快,挑眉镇定道:“那我该庆幸自己是第三种。”
边说边自然地绕过电视柜,走向沙发,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房间。
布局未变,陈设依旧奢靡凌乱,唯一不同的是,沙发上多了个红苹果抱枕。
“这是波本送的。”奥维多随手把枪丢在茶几上,金属撞击玻璃的声响清脆且刺耳。“随便坐,床上也行。”
但赤井秀一最后选的是奥维多旁边的位置,手臂搭在沙发背上,从背面看就像是把少年圈进自己的领地。
这个举动果然引起了奥维多的注意。
“你变了,”他诧异仰起头,鼻尖几乎蹭到赤井秀一的下巴,“变了好多,上次分明还一副''离我远点''的样子,连沙发都不肯坐。”
由于距离太近,赤井秀一甚至看清了他唇角蹭花的一小块莓果色唇釉,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被谁粗暴地亲吻过。
“……是吗?”大概是有点热,赤井秀一松了松领口,嗓音低沉,“那你觉得这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表现与以往大相径庭,但他向来是那种做出决定就不会再犹豫的性子。
既已决定从这下手,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杂念,便早在那支烟燃尽时被一同掐灭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狩猎本能——
盯上,然后狠狠咬住。
奥维多尚不知晓自己被当成了猎物,还很给面子地思索着:“也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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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坏吧,就是感觉事情一下变得很有趣......”
然后不等赤井秀一再说些什么,忽然笑弯了眼睛,猫科动物般露出一点尖牙,眼尾薄红都随笑意浅浅晕开。
“说起来,你有被我刚刚那段话吓到吗?”
他后仰着倒进赤井秀一的臂弯,顽皮的黑色发尾跳进他的掌心,“那是波本教我的开场白……你得罪他了?”
赤井秀一登时沉默。
好样的,他就说奥维多为什么会突然冒出那样一句,完全没有理由啊……没想到原来是你,波本。
赤井秀一暗自记下一笔,同时也放下了一半的心,至少他能确定目前身份没有暴露危险。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微妙的情绪却浮了上来——
奥维多看上去对他突然回来这件事毫无探究欲,连问都没问一下,一点不在意的样子。
而且在他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他似乎已经和波本混熟了,至少已经到了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地步。
这个认知让赤井秀一心里升起一丝近乎本能的危机感。
尤其第二次去找奥维多时,他看着少年怀里那个红苹果抱枕,越看越觉得刺眼。
于是在拿遥控器调台时,他状似无意地开口:“说起来,今天我出门碰见波本了。”
“嗯……?”怀里的奥维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他看上去很忙,”赤井秀一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抹黑着某人形象,“好像有两晚上没睡了,黑眼圈很重,最近脾气也很暴躁。”
“是这样吗?”
“当然,”赤井秀一低笑一声,“你知道的,波本毕竟是朗·姆·手·下·情·报·组的一员,行程排得很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叫走。不像我,随时有空……”他偏头凑到他耳边,“陪你看动画。”
“唔,这样啊——”
大概是真困了,奥维多丝毫没发觉不对,手撑着下巴,黑眸半敛着打了个哈欠,“那下回也你来吧。”
“……我的荣幸。”
赤井秀一微眯起眼睛,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6. 菟丝花(六)
之后的几次,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赤井秀一总“恰好”截了波本的胡。即便对方怒气冲冲来找他,神色也没有半分波动。
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或许其中确实掺杂了些许私心,但绝大部分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和波本早不是刚得到代号时的地位了。
已经在组织打出名气的他们,作为组织新一代的骨干力量,任务难度与数量都呈几何级增长,跨国业务更是家常便饭。
赤井秀一甚至专程飞去过美国,与受困当地的琴酒合作过两次。
——不过说实在的,他现在也有些看不惯琴酒。
总而言之,无论是他还是波本,这段时间都忙得不可开交,睡眠时间也被严重压缩。
所以,他先前那番话有错吗?
除了隐瞒了部分自身状况、夸大了些许事实,并且稍加润色了一下以外,哪一句不是实实在在的真话?
波本来找赤井秀一质问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跟波本说的,语气非常无辜。
然后波本就气炸了。
不过他气也无济于事,第二天还不是被朗姆一个电话叫去了中东?
哈,好吧……赤井秀一承认自己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毕竟琴酒的主战场是日本,而波本那位上司势力大部分都在国外,就概率而言,他之后出差的次数可比自己多多了。
—
一语成谶。
—
十二月,东京飘起了第一场雪。
就在波本滚出日本的第一个月,琴酒回来了。
赤井秀一去训练场的频率突然飙升。
作为顶尖狙击手,赤井秀一的射击准度和换弹匣速度本就远超常人。
一周之后,组织里负责财务的人忍不住跑来劝阻,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您的实力有目共睹,能不能别再豁豁组织资源了,特制子弹真的很贵,给新人留点吧。”
然而赤井秀一头都没回,直接甩过去一叠卡。
“不够还有。“
话音未落,扳机扣响,子弹精准穿过上一发留下的弹孔。
这些资金全来自他这些年的任务酬劳——为了维持卧底身份,他无法每次都派人救下目标,不得不完成些夺走无辜者生命的任务。
这么说可能有点猫哭耗子的嫌疑……可这些沾染鲜血的财富,虽未到嫉恶如仇的地步,他用起来还是心生抵触。
更何况,他本身也不缺钱。
可惜,琴酒回归意味着特权终止,奥维多不再需要刷他的卡了。
唯一让人稍感安慰的是……不止他,就连波本也获得了“冷遇”。
那个精心挑选的抱枕被琴酒当垃圾一样丢了出来。
在公寓楼下垃圾桶里看到它的时候,赤井秀一毫不犹豫拍下照片,翻出波本的联系方式点击发送。
然而几秒后,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感叹号无情提醒着他:不好意思,你从没从对方的黑名单里出来过。
赤井秀一只能遗憾地收起手机。
真可惜啊。
如果波本能看见这张照片,那张永远游刃有余的脸上,定然会露出非常精彩的表情吧。
—
终于找到去见奥维多的机会,是由于组织又开始了一轮叛徒清洗。
作为卧底,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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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秀一自然得密切关注处决名单,紧盯组织的风吹草动。因此,一个惊人的巧合,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或许是因为即将见到奥维多,不自觉会联想到他身上,赤井秀一竟发现目前已清理的四人中,有三个曾被奥维多提起,且都得罪过他:
嘲笑奥维多像洋娃娃的外勤组、偷拍过他睡颜的技术员、还有在赌局押”琴酒一周后会腻”的狂妄之徒。
“琴酒从不在乎这种小事。”
记忆突然闪回那个午后,奥维多倚在窗边漫不经心的抱怨:“但那些烦人的苍蝇...…要是能永远消失就好了。”
那时,赤井秀一只当是他的无心之言,直到现在看到这份名单才觉指尖发凉。
奥维多是否跟此有关联?又关联了多少?
赤井秀一不知道。
不过他忽然真切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去年将将成年的奥维多,看着再如何天真烂漫,骨子里也早已浸透了组织的黑暗。
仔细想想也是,他毕竟在琴酒身边长大了六年,整整六年的耳濡目染,又怎么可能涅而不渝?
最最关键的是——他真的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
沉默中,答案呼之欲出。
——Orvieto。
意大利中部翁布里亚山区产白葡萄酒。
奥维多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如同他始终以“莱伊”的身份示人一样,从未告知过他真名。
而他也默契地不曾深究……因为赤井秀一很清楚、比谁都要清楚。
自始至终能毫无顾忌与奥维多相处的,永远都只有“莱伊”。
7. 菟丝花(七)
赤井秀一推开门。
今天奥维多难得没黏在电视机前,而是坐在床上涂药。
不过这次伤在腰后,大概比较费劲,他反手去够时,脊线几乎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弦,丝绸睡衣堆叠在腰际,连羽绒被都被膝头压出浅窝。
赤井秀一刚进来就听到了他努力后仰着脖颈,又时不时因碰不到伤处而泄气的哼哼声。
听到开门响动,奥维多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尖在床单上抓出褶皱。
“莱伊——快过来帮我。”
分明一句是请求的话,到奥维多口中却染了几分理所当然的意味。
赤井秀一挑眉,指尖沾着透明膏体往上抹,问他:“怎么就知道是我?”然后手上力道故意加重,“连头都没回,不怕叫错人?”
奥维多疼得黑眸湿漉漉的,倒没发现背上那只手的小动作,只语调上扬地“嗯”了声,鼻尖和睫毛都镀着一层盈盈水光。
“因为你前段时间来的很勤啊……”他腻腻咬着字音,“我知道琴酒不在的时候,你总会来的。”
……
之后等擦完药,奥维多一粒粒去锁衬衫扣,自下往上扣到第二颗就躲懒,仰起脸示意赤井秀一帮忙。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把戏,但显然,今天远不止如此。
扣扣子的时候奥维多就极其不安分,右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赤足还好几次“不经意”蹭过他的裤管。
他在勾引他。
意识到这点时,赤井秀一发现自己已伸手扣住了他的脚踝——掌心下肌肤滑腻,比想象中还要细,一只手就能环住还有余。
“别动。”他警告道,奥维多却狡黠地眨眨眼,舌尖轻抵犬齿,“可你不高兴欸,是因为琴酒吗?还是……”
他指尖羽毛般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笑吟吟的:“想我想得睡不着?”
“……都不是。”
赤井秀一松开纽扣,试图去钳住那只作乱的手,却被奥维多反按住了手腕,指腹还恰好抵在脉搏上。
“撒谎,“少年唇角扬起,“你这里跳得好快。”
大胆的奥维多,竟敢在FBI面前玩测谎那一套。
赤井秀一眼眸眯起,没有抽回手,只略微调整了下坐姿。
床板因他的动作发出暧昧的吱呀声,烟草味与苹果香在两人之间交织缠绕。
“正常生理反应而已。”他目光扫过奥维多淡粉色的贝甲,忽地松开了抓住脚踝的手,反撑在床沿上,倾身向前直到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就比如现在……”赤井秀一声音又压低几分,“你知道吗?瞳孔扩张也是兴奋的表现。”
他本想借此占据上风,顺带让奥维多收起玩心。
却没想,自己远远低估了对方的大胆程度。
少年冰凉的指尖慢悠悠顺着他手腕内侧滑向掌心,还轻佻地在上面画了个圈。
可视线落到奥维多脸上,又只能看出纯然的无辜。他弯眸轻笑的模样像极了一株温室山茶,雪白花瓣乖顺包裹着花蕊,仿若刚才的挑逗只是幻觉。
“那这个呢?”他天真地问,“也是……正常反应?〞
这回不用把脉都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了。
赤井秀一喉结重重滚了滚,刚才不应该刻意凑近的……他猛地收拢掌心,将那几根不安分的手指牢牢扣住。
“疼……”奥维多立刻软着嗓子控诉,声音黏糊糊的,还带着点鼻音。
可赤井秀一分明没用什么力气。
他有些狐疑地学奥维多刚才的样子去摸他的腕骨,指腹下脉搏平稳——哈,这个小骗子,根本就是在装可怜。
赤井秀一简直被气笑了,拇指在他腕内侧不轻不重地摩挐了一下,那里皮肤极薄,能清晰感受到血管的跳动。
〝疼?”他故意收紧力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危险的意味,“撒谎,你连心跳都没乱。”
可怜的奥维多啊,永远别在一个FBI面前说谎。
因为他不仅不会放过你,还准备手把手帮你拆解测谎过程。
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赤井秀一的膝盖卡进奥维多腿间。他鼻尖擦过奥维多的面颊,然后在少年微微睁大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逐渐逼近的倒影。
……
第一个吻落在眼尾。
惩罚它擅自洇红让奥维多装得楚楚可怜。
湿漉漉的睫毛忽然轻颤起来,像是受惊的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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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第二个吻落在鼻尖。
惩罚它总是天真又狡黠地皱起,放任奥维多顶着这副神情四处招摇。
呼吸音突然凝滞,温热的吐息开始紊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第三个吻落在耳垂。
惩罚它只愿听甜言蜜语,却让奥维多对危险的警告不闻不问。
雪白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色。
而当第四个吻落在唇角时,奥维多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赤井秀一这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手下骤然加速的脉搏,和掌心处指尖不自觉的蜷缩——但他仍没有放过他。
“这是惩罚...…”赤井秀一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呼吸滚烫。他放开奥维多的手腕,五指插..入他乌黑的发,扣住了他妄图躲闪的后脑,“惩罚你这张巧舌如簧的嘴。”
最后一个吻来得又凶又急。
不是点到即止的轻触,而是更加缠绵深入的侵占。
赤井秀一狠狠碾上那两片柔软的唇瓣,舌尖撬开牙关,将那未出口的惊呼尽数吞没。奥维多被迫仰起头,脆弱的喉线绷成一道优美的弧。
可这样一边倒的局势只堪堪维持了几秒。
奥维多的反击来得极快,突然就揪住了他的衬衫前襟,猛地下拉。若非赤井秀一及时撑住床铺,几乎要整个人压倒上去。
而后少年灵巧的舌尖反客为主地缠了上来,他也不甘示弱继续进攻。这个吻逐渐凶到像场近身格斗,牙关相抵的两人都想当最后的胜者。他勾上他的脖子,他掐住他的下颔。他撬开他的齿关,他咬破他的下唇。
赤井秀一掐着少年下巴深吻的力度足以留下淤青,耳边却听见了对方喉咙里滚出的愉悦呜咽。
他甚至感觉到奥维多大腿内侧的肌肉在痉挛,可仍用脚跟磨蹭着自己的后腰——像只明明被捏住后颈,还要用尾巴缠住猎人手腕的猫。
激烈的唇.齿.交.缠间,连呼吸都是那股浓郁的苹果甜香。
……
……
……
“惩罚我?”
床单上的药膏被蹭得一塌糊涂,洇出大片深色痕迹。奥维多在换气时衔着赤井秀一的唇轻笑,“可你分明也很享受啊……莱伊。”
8. 菟丝花(八)
这一天,赤井秀一最终在夜幕降临前离开。
因为奥维多说,琴酒晚上会回来。
“……你都把我这里咬破了!”
记得浴室里水汽还未散尽时,奥维多还指着自己锁骨下方那处泛红的咬..痕控诉过,声音里带着十分刻意的委屈:“琴酒最喜欢这个位置,他一定会发现的。”
说这话时水珠不停从他睫毛上滚落,少年的面颊和眼尾仍带着未褪的红晕,鼻尖也泛着粉,乍看上去就像在哭。
可赤井秀一表情纹丝不动,瞥了他一眼,扯下浴巾扔过去:“把衣服穿好。”
“而且除了这里——”他向前一步逼近,拇指碾过少年红肿的唇瓣,那里还残留着反复厮.磨的痕迹。他笑道,“你全身上下可都是破绽。”
指腹下的肌肤烫得惊人。
“之前玩得那么疯,现在知道怕了?”
奥维多眨了眨眼,突然踮脚凑近。沐浴露的甜香混着未散的水汽扑面而来:“你猜?”
他把浴巾松松垮垮顶在头上,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般歪着头笑:“比起这个,我倒更好奇——”
“我们这算是在偷.情吗,莱伊先生?”
赤井秀一盯他看了两秒,不知为何忽然有点想抽烟,但他忍住了。最后只拿过浴巾,三两下把人裹成了蚕蛹。
“你跟琴酒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也没有契约,顶多是口头上的情人。”他一点点收紧浴巾边缘,末了还恶劣地补充了一句,“这么说来,谁是那个''偷''还不一定呢。”
镜中倒映出奥维多微微睁大的眼睛,旋即又绽开了更灿烂的笑。
他像只被困在茧里的蝴蝶,轻轻挣了挣,没挣开,索性歪倒在赤井秀一肩上,湿漉漉的黑发蹭着他的脖子:“你是想把我从琴酒身边抢走吗?”
“不行?” 赤井秀一垂眸看他。
奥维多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两秒后开始转移话题,漫不经心问他:“说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跟着琴酒吗?”
浴室里的水汽渐渐散去,镜面上的雾气凝结成珠,一滴一滴滑落。
“……为什么?”赤井秀一问。
奥维多眼睛弯成了月牙,转过身,终于挣脱出的那只手指尖勾了勾他的浴袍带,而后缓缓上划,“因为十五岁那年,我曾亲眼看着他灭门。一家三口,子弹从这里——”
他的手指停在他的心口,“还有这里,”手又抚向他颤抖的眼睑,“砰,穿过去。血溅了我满脸。”
赤井秀一扣住奥维多的手腕,却很快听到了他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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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的尾音:“哎呀,差点忘了,千万别误会哦,死的不是我,是我的邻居。”
低头看去,少年表情纯粹得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不过也没差啦,我小时候出了点事,连碗都端不稳。他们经常给我送饭,那女人还会帮我梳头,说我长得像她死去的妹妹。”
他突然笑了起来,“结果琴酒来了,一枪打爆了她的眼球。”
“……你不恨他?”
“恨?”奥维多歪着头,漂亮的黑眸中满是困惑,“当时我只想着以后没人给我留晚饭了。然后我数了数口袋里的硬币——不够买一周的面包。这时候,是琴酒用沾血的手递给我一块巧克力,那是我吃过最甜的东西。”
镜中雾彻底散去,倒影愈渐清晰,他笑得天真又残忍。
“也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依附别人的,和被依附的。”
“我注定当不了第一种。”
赤井秀一接住了扑入怀中的奥维多,奥维多环住他的脖颈,灼热的呼吸轻洒在耳畔,随之而来的是他含笑的低语,“而琴酒……恰好是第二种里最耐咬的那个。”
—
于是三天后,赤井秀一就在任务结束时撞见了这位据说很“耐咬”的琴酒。
9. 菟丝花(九)
那是个午夜,整个仓库区寂静如死水,只有路灯偶尔闪烁,在沥青路面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斑。
赤井秀一背着枪袋,身上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硝烟味,拐过街角时脚步倏然一顿——
一辆漆黑的保时捷356A横亘在巷口,车灯熄灭,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而车门旁,银发男人指间夹着烟,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映出那双冷绿色的眼睛。
“好久不见,莱伊。”
声音和夜色一样浸着凉意。
赤井秀一神色未变,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拇指已在口袋里无声扣上了板机。
“……凌晨两点查岗?”赤井秀一故意放慢脚步靠近,“琴酒,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上心了。”
对方却没有接话,只咬着的烟亮起猩红一点,火光映出领口一道新鲜的抓痕——细长、泛红,蜿蜒进锁骨阴影里,随后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
“听说你最近很闲?”
琴酒的声音低到听不清里面的情绪。
“我的安全屋,你倒是进出自由。”
赤井秀一目光几乎下意识越过琴酒的肩膀,瞥向保时捷的后座——因为奥维多正坐在那。
他身上还裹着琴酒标志性的黑风衣,领口敞开滑到肩头,苍白的脸贴在玻璃上,有些百无聊赖地在起雾的车窗上画着什么。
察觉到赤井秀一的视线,奥维多撑着下巴,隔着玻璃冲他眨眼。
也是在这瞬间,赤井秀一忽然就认了出来,车窗上画的原来是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他不着痕迹捻了捻指尖:“只是任务而已,都是贝尔摩德安排的。”
“是吗?”琴酒嗤笑一声,弹落烟灰,灰烬簌簌坠在皮鞋边,“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赤井秀一的视线仍停在车窗上。
奥维多的“大作”尚未完成,他正仗着琴酒没有回头,指尖在爱心中央轻轻一点,慢悠悠地拖出一条小尾巴,让它变成了一支箭。
——直指琴酒的后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赤井秀一收回目光,勾起唇角,“不过比起碰,我一向更喜欢直接抢。”
这话几乎在明着挑衅了,他想,琴酒能忍才怪。
果然,周围温度下降的瞬间,伯.莱.塔上膛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他的下颌很快被枪口抵住。
“你该庆幸自己任务做得不错。”琴酒用拇指拨开保险栓,“我的子弹,一向只喂给叛徒和卧底。”
金属凉意穿透皮肤,冰得近乎刺骨,几步外的路灯忽然滋滋闪烁了一下。
可赤井秀一没动,甚至没去看那把枪,反而露出散漫的笑:“是吗?那看来我暂时安全了。”
琴酒眯起眼,枪口顺着颈动脉缓慢下移,最终停在了心脏位置。
“但除此之外,你知道我更擅长什么吗,莱伊?”他食指搭在了板机上,咬着烟冷笑,“更擅长处理不听话的——”
“Gin?”
突然一道轻飘飘的拖长音打断了他。
奥维多不知何时降下了车窗,伸手扯住琴酒的衣摆,用气音撒娇道:“我冷。”
琴酒的枪纹丝不动,但赤井秀一看见他指节绷得青白。僵持了三秒后,银发男人冷着脸收枪、转身,然后伸手去将对方的风衣拢紧,却猝不及防被少年叼走了唇间的烟。
奥维多计谋得逞,挑衅般将滤嘴咬出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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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后就被琴酒冷静捏住了后颈,那力度大到让奥维多下意识吃痛松口,烟卷“噗通”掉在了真皮座椅上,滚出一道湿痕。
“别玩火。”琴酒沉声警告。
赤井秀一看着这一幕,有点想笑。
“看来你的''宠物'',”他慢悠悠道,“好像不太满意你的管教。”
琴酒却冷哼了一声:“宠·物?那你也太小看他了。”
“不过——”他忽然掐着奥维多下巴迫使对方抬头,拇指强行撬开齿关,少年被迫张开的唇间露出了一点殷红舌尖,“不听话的,的确要想办法让他记住教训。否则……会总觉得咬过别人的嘴,还能继续吃主人喂的肉。”
“……啊,那真抱歉。”
赤井秀一发现奥维多虽乖顺仰起头,雾蒙蒙的黑眸却望向了他的方向,他口中含着琴酒的手指,眼睫扑簌簌地颤,呵笑着:“我可从不认主。”
就在这时,一道手机铃声突兀响起,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被打散。
琴酒冷冷扫了眼屏幕后,手就松开了,随后在奥维多“你都弄疼我了”的抱怨中绕开另侧车门坐进去。
“下一次,莱伊。”琴酒嗓音浸着寒意,“我会亲自验收你的''忠诚''。”
“伏特加。”
很快,引擎声轰鸣,保时捷碾过水洼溅起一片冷雨。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看着后窗里奥维多点唇,无声吐出“下次见”的口型,却又在琴酒侧眸时笑着缩回风衣里,仰头凑近对方耳畔说着什么。
他指尖勾着的那缕银发,在指节上缠绵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而重新缓慢升起的车窗上,先前残留的爱心早已蒸发,只剩玻璃上一道模糊的雾气。
10. 菟丝花(十)
那天之后,琴酒给奥维多换了个住处。
这回新地址捂得严严实实,连消息灵通的贝尔摩德都无从得知。
“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赤井秀一踏入房间时,这位千面魔女正在抱怨,然后坐化妆台前摆弄她的易容道具。
当他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张尚未完工的人皮面具,覆在头模上被细致的描绘着。虽说只是初具轮廓,但那眉眼的弧度,分明就是奥维多的模样。
只不过眼尾处晕染着蓝紫色的珠光眼影,还零星点缀着碎钻和类似鳞片的装饰物,深蓝卷发下露出的也不是人类耳朵,而是一对尖尖的耳鳍。
“你觉得这个妆如何?”贝尔摩德将亮片点在眼角,勾唇笑道。
赤井秀一视线在上面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深海人鱼?我以为你会把他比作塞壬更贴切。”
“哦?真令人惊讶,你竟然对神话故事也有研究。”她稍稍侧身,眼尾的笑意带着几分促狭:“的确,只要他想,总能让人甘愿溺毙在温柔乡里——看来你对此深有体会呢,莱伊。”
赤井秀一没有接话,目光在化妆台上浚巡。
“奥维多的妆都是你化的,”他语气笃定到不似疑问句,“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他偶尔会带着精致的妆面,房间里却找不到任何化妆用品。”
“唔……你猜对了,亲爱的,我确实经常为Orvieto上妆。”贝尔摩德指尖摩挲着面具的唇形,“那样漂亮的脸蛋,就像一张完美的画布,谁不想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色彩?”
然后她托着下巴,目光似笑非笑,“说不定你们某次深情拥吻时尝到的口脂,就是我亲手为他涂的呢?”
这调侃太过直白,赤井秀一表面神色波澜不惊,记忆却不可自控地开始翻涌——
那晚的吻热烈且失控,他又被情..欲冲昏头脑,根本无暇注意奥维多是否涂了唇釉。
但他印象里,确实从奥维多唇上尝到过令人着迷的甜味。
“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但要找Orvieto的话,从我这儿可问不出答案,”贝尔摩德耸了耸肩, “不过——或许还有个地方值得你去碰碰运气。”
“哪里?”
“Sherry。”
赤井秀一注意到,贝尔摩德吐出这个英文单词时特意加重了读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微妙且难以捉摸的意味。
但她很快换成了戏谑的口吻,当然,主要是针对他的。
“真名是宫野志保,怎么样?这你应该不陌生吧,毕竟谁都知道当初……”
赤井秀一眉头一跳,贝尔摩德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说起来也真有意思。”她意味深长地说,“宫野家这对姐妹花,你先是靠姐姐进组织,现在又要通过妹妹找情人,命运还真是喜欢兜圈子。”
“……我跟她没有关系。”
赤井秀一终于忍不住蹙眉打断:“不过宫野志保这个名字,我倒是有所耳闻。”
“哦,这可一点不意外,毕竟是……天才科学家。”贝尔摩德刻意拖长尾音,“自两年前从国外学成归来,现在已经成为了组织重点培养的实验室新星。怎么说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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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继承衣钵了。”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记下这个情报,然后才问:“所以她为什么会和奥维多认识?”
“谁知道呢?可能是觉得同病相怜吧。”
“同病相怜?”他挑眉。
“是啊,以为都是被组织囚禁的困兽,渴望着自由,”贝尔摩德神色漫不经心,“可惜了,她不知道,Orvieto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金丝雀——”她忽然笑了出来,“那孩子最擅长的,就是让别人看到他们想看的模样。”
“不过拜你所赐,Gin禁止我接触Orvieto,这段时间,倒是便宜那女孩了。”
贝尔摩德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讨厌宫野志保,甚至连装都懒得装。
赤井秀一没去追问她对宫野志保的敌意来源。毕竟贝尔摩德就像一团迷雾,危险且不可控,你永远摸不透她的真实意图。
就像他至今不明白,为什么贝尔摩德对他、琴酒与奥维多这场三角游戏如此兴致盎然。
——啊,真是讨厌的神秘主义者。
赤井秀一忽地想起了另一个人,思维忍不住发散了一瞬,心想,这两人相性倒挺一致的,或许意外地合拍。
最后离开时,即将踏出房间的那一瞬,赤井秀一听见了身后贝尔摩德那句意味深长的低语:“Gin……你现在可真像条护食的恶龙,生怕别人抢走你的珍宝。”
赤井秀一脚步微顿。
恶龙吗?
琴酒是妄图独占宝藏的恶龙,波本是暗中窥伺的毒蛇——那么他呢?
他又是什么?
11. 菟丝花(十一)
当夜,安全屋内。
赤井秀一靠在沙发上,反复回想着贝尔摩德的话。
起初的确只想通过宫野志保找到奥维多,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同样也是个绝佳的深入调查组织核心机密的机会。
毕竟能让那位Boss每年投入巨额资金,且保密等级极高的研究项目,一旦有所突破,也许就能撕开组织这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可即便他如今已是颇有声名的代号成员,贸然接触科研人员依旧困难重重,这也是赤井秀一先前调查陷入僵局的原因。
不过现在——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
该说不说,贝尔摩德倒是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借口,以奥维多为契机接近研究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眼下,他只需再细细谋划具体的行动……
正思索间,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亮起。
瞥见发件人是琴酒,赤井秀一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琴酒深夜联系他,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当他点开消息,却发现对面发来的是一条语音。
……琴酒怎么会给他发语音,还是在大半夜?
有古怪。
他谨慎点开,但很快手机里传出的却不是琴酒的声音,而是一道他更为熟悉的、曾在耳鬓厮磨时听到过的甜腻嗓音。
“莱伊!”
果然是奥维多。
不过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能算是气音了,就像怕被谁听见似的。
……结合一下他发这条信息用的账号,赤井秀一觉得不难猜出原因。
[琴酒在旁边?]
消息刚发过去,手机便震动起来。赤井秀一盯着上面那句“琴酒的语音通话请求”,沉默半晌才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先是安静了几秒,期间只能听到细微的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有谁在浴室里淋浴。随后,奥维多轻快却压低的声音响起。
“琴酒的话,刚刚去洗澡了。”他说着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即便刻意收敛,语气里的雀跃依旧藏不住,“所以我才能偷偷联系莱伊呀。”
“你没有自己的手机?”赤井秀一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忽然惊觉自己从未见奥维多使用过通讯设备。
他住的地方更是连座机都没有,也难怪日常消遣只有看电视节目。
“嗯……”奥维多漫不经心地应着:“因为Gin说,我不需要跟其他人联系。啊啦,真是幼稚的占有欲。”
赤井秀一不置可否:“他也只能使出这种手段了。”
“哼哼,不过他可关不住我。”奥维多嗓音里透着慵懒的得意,“虽然这次确实有点玩过头,没想到Gin反应会那么大……唔,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了。”
“什么话?”
“就是那天,你被他堵住的那天,”奥维多低低笑着,似乎翻了个身,听筒里传来床板的“吱呀”一声,“我临走时跟他说,你的吻技比要他好。”
赤井秀一心脏忽然重重跳了一下。
……等等,原来那天,那天奥维多贴在琴酒耳边说的竟是这句吗?
可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分明裹着琴酒的风衣,把玩着琴酒的银发,还靠在对方怀里,那样亲昵地耳语。
谁会想到吐露的竟是这般近乎拨弄虎须的言论?
哈,果然,奥维多还真是一如既往的——
大胆。
赤井秀一闭了闭眼:“……你被关起来一点不冤。”
他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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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能理解琴酒了。
原本心里那点被当初场景刺痛而产生的苦闷感,此刻也神奇地烟消云散。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可还没等赤井秀一问出什么时候能再见,电话那头的水声忽然停了。
紧接着是一阵有些慌乱的响动,其中还夹杂着奥维多略显急促的呼吸音。
再下一秒,通话戛然而止。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某人回来了。
赤井秀一看了会已经黑屏的手机,扔到一旁。
……
……
本以为今晚就这样了,奥维多主动联系已是意外之喜,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
却没想二十分钟后,手机竟再次亮起。
点开一看,发件人还是琴酒。
当然了,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琴酒本人。
发的自然也不是什么语音,而是一条简短且冰冷的文字消息——
[奥维多跟你说了什么?]
显然,奥维多删掉了通话记录,但琴酒仍敏锐察觉到了异常。
……这算是查岗?
赤井秀一盯着这条消息,指尖在手机壳上轻敲,最后戳了戳上面的语音条。
耳边顿时响起少年撒娇的尾音,他喊着:“莱伊!”
一遍又一遍。
仿佛只要动动手指,奥维多永远都会热烈回应。
赤井秀一蓦地低笑一声,删掉了输入框里原本的否认话语,缓缓敲下一行字,毫不犹豫点击发送。
嗡——
界面显示消息发送成功。
—
—
[发信人:莱伊]
[内容:哦?没什么,只是又探讨了一下……吻技。]
12. 菟丝花(十二)
这天之后,在某人的“恼羞成怒”下被迫做了多少高强度任务暂且不提。等赤井秀一依计划找上宫野志保的时候,已是来年春末。
实验室的冷光下,茶色短发的少女穿着白大褂,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然而赤井秀一刚踏入实验室,就听见她头也不抬地丢来一句。
“渣男。”
赤井秀一着实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面前女孩在评说自己,旋即挑眉:“我以为我们澄清过了?我和你姐姐可没有发生什么。”
“哦,那换个词。”宫野志保端起咖啡杯,语气相当平淡,“功利主义者?机会主义者?或者直接点,冷血杀手?”
她背靠在转椅上,气定神闲地竖起一根手指。
“我现在按下警报键,说机密实验数据泄漏,让他们把你打成筛子。”一根手指变成了两根,“或者乖乖接受这些称呼,你选一个。”
赤井秀一选择举起双手:“Okay……你继续骂吧。”
可宫野志保又改了主意。
“不要,懒得浪费口舌。”她这样说着,抿了口咖啡,“如你所见,实验室工作很忙,我可没闲心把精力放在应付无聊男人上……况且,骂人也很累。”
“……所以你的目的是?”赤井秀一开始头疼了。
“简单报复一下而已,看不出来吗?”
“哪怕理由说得天花乱坠,你也确实利用了我姐姐。”
杯底忽然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是个笨蛋,傻乎乎地不追究,可我总得找回场子。”
赤井秀一闻言微怔,抬头看去。
面前的宫野志保,直到此刻才显出几分带着孩子气的较真。
这样难得生动的情绪,就像是给木偶注入了生命,一下就鲜活了起来,瞬间与她这身白大褂带来的“组织科研成员”的标签剥离开。
莫名的,赤井秀一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是了,算算年龄,的确也和宫野志保差不多……可惜多年未见,不知现在过的怎样。
啊,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真纯千万别长成这种难搞的性格。
……应该不至于吧。
“你这副表情在想谁?男人还是女人?”
宫野志保意外地敏锐,倏然抬起头,键盘敲击音也随之停下,她语调略一上扬,“温馨提示,最好谨慎回答,因为我会把你说的一·字·不·落告诉奥维多。”
等下,怎么还带告状的。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果断转移话题:“所以说,你已经答应带我去见奥维多了?”
宫野志保看过来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真是狡猾的成年人”几字,不过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冷静道:“为什么不呢?接触多了,他总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然后顿了顿,又道:“听说过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吗?我可从来不做恶人。 ”
—
总而言之,虽然过程有些许曲折,赤井秀一的目的仍算是达到了。
至于更深一层的盘算……目前也急不得,总得徐徐图之。
他原本计划这样循序渐进,然而就在宫野志保答应带他去找奥维多第二天,组织突然传出一条消息——
奥维多被Boss召见了。
—
耽搁下来,再见到奥维多已是夏中。
赤井秀一推开门时,室内的光线比预想中更亮。
阳台的吊篮藤椅上,那位脱下白大褂的冷傲姑娘,神色罕见地松弛,她手中握着一把木梳,正轻柔地梳理着奥维多乌黑的长发。
而少年侧着脸,长而卷的睫羽恹恹搭着,在颧骨上投下了细碎的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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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仿佛太久未见阳光,连皮下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薄唇被无意识咬得泛白,松开时血色又骤然洇开,透着一种病态的绮丽感。
——他在不高兴。
赤井秀一几乎瞬间捕捉到了这种情绪,然而目光只在少年身上多停了一秒,便被宫野志保察觉。
她冷冷扫来一眼,手指却仍轻柔地拂过奥维多的发尾。
“来得倒是挺快。”她轻哼一声,将木梳收起,“那我就先走了,奥维多,免得被讨厌的家伙影响心情。”
随后她俯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少年忽然笑起来,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下次见,志保。”
直到房门再次闭合,赤井秀一才迈步上前。
可他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下巴忽然被冰冷的手指钳住、抬起。
奥维多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很难得的视角。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以这种姿势对视。
赤井秀一下意识看向那双像被深潭浸过的眼睛,觉得奥维多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表情,和刚刚宫野志保在时差别有多么大。
不过,这是否意味着某种程度上他已对自己交付了一点信任……?又或者说他其实知道,只是认为在自己面前没必要去藏?
赤井秀一不确定,今天的奥维多太过反常,也比往常多了丝深邃的魔力。
他睥睨的模样,像极了剧本里那种审视臣民的暴君,眼神却似笑非笑,带了点纯粹的、近乎残忍的天真感。
宽大的领口向下滑落,锁骨处红痣若隐若现,如同点在白玉上的王权朱印,而此刻的奥维多——
赤井秀一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是靠美貌就能实施暴政的年轻神明。
然后神明低头,咬破了他的下唇。
13.菟丝花(十三)
……
……
……
血珠渗出的刹那,少年轻笑着,用舌尖卷走那抹铁锈味的猩红,还吮了一下,就像在品尝胜利的果实。
赤井秀一同他额头相抵,头脑放空盯着那张被吻得愈发艳丽的唇,好一会才意识到——奥维多竟全程睁着眼睛。
“你果然不高兴。”
赤井秀一呼吸还乱着,灼热的吐息拂过对方泛红的面颊,“谁惹你了……那位先生?”
这句话中的试探与关心各占几分,就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
奥维多歪头看他,忽然伸手,拂过自己渗血的嘴角,然后将沾血的拇指按在他唇上,一点一点缓缓碾开,直至两人的血色相融。
“我只是讨厌腐朽的事物。”
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说情话,却难掩那堪称厌烦的语气。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发自内心的嫌恶。
“枯死的树、发霉的面包、被虫蛀空的苹果……”几乎每说一个词,唇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还有老旧的怀表,明明齿轮都锈透了,却非要扯着链条咔哒咔哒地走。”
等下,这句话的意思是……?
咚。
咚、咚。
唇上细微的刺痛不知为何消失了。
一瞬间,赤井秀一耳边只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一下一下、重重跳动的声音——不带任何涟漪色彩,只单纯缘于奥维多最后那句话。
他太聪明,反应也太快,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其中在隐喻什么。
可这实在太突然了,突然到甚至有些荒谬。
赤井秀一不敢相信一直费心打探的情报竟就这样,在这种状况下从奥维多口中轻易吐露出来……
“莱伊?”
忽然传来一声呼唤,是奥维多在叫他,看来刚刚或许有些走神。
……什么时候他在奥维多面前警惕心下降到这程度了?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攥住奥维多的手腕,他知道这是琴酒的地盘,为了不引起怀疑没再追问下去,只是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时间是公平的,万物都避免不了趋于衰老的命运。”
“——那就在最美的时候定格好了。”
照例是奥维多式理所当然的回答,随后他抽手撑住藤椅,慢悠悠地晃了起来。
“我可不想哪天看到自己满脸皱纹,戴着呼吸机奄奄一息的丑样子……好可怕,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很好,这句话意有所指的针对意味更明显了。
随后奥维多又盯着地面看了会,忽然在某次朝前晃动时跳下了吊篮。赤井秀一去接没接住,他便赤足踩在了地毯上。
正午的阳光太烈了,奥维多眯起眼睛挪进室内,像一只倦怠的猫儿。
赤井秀一自然也跟过去,可刚关上门就冷不丁被熟悉的苹果香包围。
奥维多踮着脚,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肩窝的位置,柔软的黑色发丝蹭过耳际,痒痒的,耳畔响起的声音却有些闷:“莱伊,我想和你一起出任务。”
“……不行。”赤井秀一条件反射楼住他的腰。
“为什么?!”
肩膀被人不满地小咬了一口,赤井秀一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太危险了。”
边说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却将真实的理由悄然压在了舌底。
不知道这算不算在自欺欺人,赤井秀一想,哪怕奥维多是组织一员,或许也曾亲自动过手……他还是一点不想看见他手染血腥的模样——
至少,别在他面前。
可对上那双黑眸,僵持片刻,赤井秀一终究退让了半步:“会用枪吗?我可以教你用枪。琴酒不是送了你一把?”
“……可他不让我往里面装子弹,”奥维多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变得兴致缺缺,“他说玩具就只是玩具。”
“那就用我的。”
赤井秀一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库存里各种各样的枪很多,要什么类型都能翻出来,足够奥维多玩个尽兴的了。
不过很奇怪,说完这句话奥维多表情却有些微妙。
“你的?”他这样重复了一遍,赤井秀一注意到他又露出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但还没等细究,奥维多就重新凑到他耳边轻笑,“好啊,不过地点我定……我知道哪里有最好的训练场。”
—
不得不承认,奥维多确实是个极有天赋的学生。
只第一发子弹就几乎正中靶心,不过后坐力却让他踉跄着撞进赤井秀一怀里,随后仰起脸,眼尾红红的,像是被震得有些发懵。
“手腕放松……别分心。”
赤井秀一的声音比平时更低。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上,他无疑是个严苛的教官。
当察觉到奥维多有敷衍的嫌疑,直接就扣住腰,将人从背后牢牢锁进怀里,指腹抵着他的腕骨,手把手调整姿势。
“握紧。”他的呼吸拂过奥维多耳际,“但别太用力。”
可奥维多太娇气了,掌心被枪柄磨得通红,指尖不自觉地发抖,连后颈都渗出细密的汗珠,像是疼极了。
“……算了,够了,”赤井秀一轻叹着松开他,吻了吻他湿漉漉的睫毛,“到此为止。”
枪是危险的,尤其是落在奥维多手里——他太好奇,也太不安分,稍不留神就会擦枪走火,必须尽早收进枪袋里。
但显然奥维多不打算就此罢休。他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仰着脸,眼神湿..软:“莱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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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教我一次嘛……我还想玩。”
他就像个刚得到新奇玩具的孩童,正值兴致上头的时刻,说着就想伸手摸枪。
赤井秀一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几乎气笑:“手不要了?”
奥维多却得寸进尺蹭他颈侧:“你的枪比琴酒的好玩多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直球,狠狠砸在赤井秀一的神经上。他下颌绷紧,喉结滚动,最终还是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妥协。
奥维多如愿以偿地重新握住枪柄,然后偏头来问他:“莱伊,这样握对吗?”
“对。”赤井秀一目光暗沉,“接下来呢?”
“接下来……”少年故作思考,“要扣扳机?”他摩挲着扳机护圈,动作轻得像是羽毛拂过,“还是……先检查保险?”
话虽这么说,他却碰都没碰保险栓,反而好奇地研究起枪口来,指尖甚至大胆地探进去。
赤井秀一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摁住他手指:“别乱动!”
奥维多笑得满脸无辜,低头亲了亲冰凉的金属枪身:“我记得琴酒说过,枪要经常保养才不会卡壳……莱伊的枪这么漂亮,平时也会仔细擦拭它吗?”
这个问题可不在教学范畴内。
赤井秀一被不听话的学生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莱伊?”奥维多的声音带着天真地困惑,“我看不见靶子啦。”
指节被小猫挠了挠。
但赤井秀一没有松手,天色已近暗,不远处甚至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大概快下雨了……不能再让奥维多肆意妄为下去。
赤井秀一从未如此懊恼过——他明知道奥维多最擅长恃宠而骄,却还是无底线纵容他一次又一次。
雨水已经开始滴落,潮湿的水汽混着硝烟味在空气中蔓延。
奥维多的挣扎变得绵软,却仍固执地扣着他的手指:“菜伊……我看不见怎么练习呀……”
“不需要你看。”赤井秀一哑声道,五指强硬地插..入他的指缝,带着他扣动扳机——
第二枪,第三枪……弹单壳接连落地,清脆的金属声中,奥维多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后颈的汗珠滑进衣领,却固执地不肯喊停。
直到最后一发子弹击穿靶心,赤井秀一松开钳制,奥维多才脱力地靠在他胸前。指尖还在生理性地轻颤,可仰起脸露出的却是得逞的笑意。
“看,莱伊,我学得是不是很快?”
他有些骄矜地笑着,因为被圈在怀里,赤井秀一一低头,奥维多的唇就擦过了他的耳垂。
奥维多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张嘴一咬,犬齿细细碾磨着,笑着呢喃:“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为我开枪的样子。”
这一秒、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14.菟丝花(十四)
晨雨淅沥,安全屋的玻璃窗上凝结着雾气,外界的光线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赤井秀一靠在床头,指间夹着半截燃着的烟,灰白的雾在昏暗的房间里蜿蜒攀升。
而奥维多趴在他胸口,指尖懒洋洋地在他腹肌上画圈,黑发凌乱地散在肩头,有几缕还黏在汗湿的颈侧。
突然,手机震动。
赤井秀一瞥了一眼屏幕——琴酒。
他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奥维多一把拽住手腕。
“就在这里接。”少年嗓音沙哑,带着点餍足后的慵懒,“都已经放过狠话了……怎么?莱伊先生还怕他听出你刚上过他的床?”
赤井秀一低笑,手指滑到他后颈,不轻不重捏了下,“你觉得我在担心这个?”然后俯身逼近,“只是真这么做了,你能安安分分只当个听众?”
奥维多唇角笑意加深:“哇,果然很了解我呢……不过——”
手腕被猛地拽了下,随之而来的是下坠感,赤井秀一的视野瞬间被那张一张一合的红唇占据。唇瓣因为被反复吮啃微微发肿,泛着熟透樱桃般的色泽。
视线稍往下移,还能看到他先前失控时咬出的淤痕。
而在这短暂的失神间,奥维多已经摸到了他的手机,划开接听键,甚至恶劣地按下免提。
''要想阻止的话,这点了解还不够。''
奥维多笑得像个偷腥得逞的猫,等赤井秀一看过去,还得寸进尺地勾着眼尾,黑眸如同浸在雾里的深渊,蛊惑而危险。
''想要继续研究透我吗?''他无声做着口型。
“莱伊。”
琴酒冷冽的嗓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可此时正有一根冰凉的指尖顺着赤井秀一的胸膛缓缓下滑,指甲在那上轻轻地刮了一下……赤井秀一呼吸微滞,声音却平稳如常:“有事?”
“明晚八点,码头。”琴酒言简意赅,“名单稍后发你。”
赤井秀一“嗯”了一声,手指猛地攥紧床单。因为奥维多突然贴近他后背,犬齿轻轻磨蹭着他肩胛骨上的旧伤。
那是上个月任务留下的疤痕,痂已脱落,新生的皮肉却异常敏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湿..软的舌尖沿着疤痕轮廓描摹,滚烫的吐息激起一阵战栗。
他下意识绷紧肌肉,奥维多察觉他的反应,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你那边有人?”琴酒突然问。
“猫而已。”赤井秀一面不改色,“流浪猫。〞
奥维多的闷笑声震动着他的脊背。
赤井秀一闭了闭眼,干脆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拽到面前,用吻堵住他所有可能泄露的声音。
这个吻带着惩罚意味,牙齿磕碰间甚至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电话那头,琴酒冷笑一声:“哦?你养猫?”
“偶尔喂。”赤井秀一压抑着喘息,手掌死死箍住奥维多的腰,不让他再动。
可琴酒似乎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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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什么,声音陡然降温:“你昨晚在哪?”
“安全屋。”
被禁锢的猫顽皮含住了他的耳垂,无声地笑:''错,明明就在我里面。''
赤井秀一捂住他的嘴,掌心很快被湿..热的舌尖舔舐。奥维多抬眼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浓密的阴影,眼神湿漉漉的,无辜又狡黠。
许久不见,他似乎比往日更放肆了。
“还有什么指示吗?”赤井秀一嗓音低哑,“没有我就挂了。”
电话那头,打火机“咔嗒”一响,琴酒似乎点了支烟:“……波本快回来了,朗姆那边可能要有大动作,最近盯着点。”
“知道了。”
“另外,”琴酒的声音危险地压低,“管好你的猫。”
他的嗓音仿佛淬了冰,“野性难驯的东西,我不希望任务时,你还愚蠢地顶着它的爪痕。”
忙音响起的一瞬,赤井秀一直接将手机扔到墙角,翻身将奥维多压进床垫。
“这会满意了?”他掐着少年腰侧的手指几乎要陷进皮肉里,声音哑得可怕。
奥维多笑着勾住他脖颈:“当然,亲爱的……你不知道你撒谎的样子有多性感。”
他贴着他的耳廓,吻上他的耳骨,呼吸灼热:“看来琴酒的电话确实会让人兴奋,你都……”
话还未说完,赤井秀一直接低头堵住他的唇,将剩余的话语碾碎在齿间。
窗外雨声渐密,将室内的喘息尽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