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我有四个未婚夫》
1. 第一章
“不卖了!”
穷得叮当响的谢轻衣本想把马卖了,换点钱吃饭住店,结果这买马人一看她是个小姑娘,给的价格就不实诚,绝顶的好马只给她三十两银子。
这不是打量谢轻衣年轻不懂事,好糊弄么?
谢轻衣气得不行,转身牵着马就要走。
偏偏她不想卖马了,那买马的人又拉着缰绳不肯等,追着缠着跟了一路,“要不然我给您加二两,您看可以吗?”
“实在不行,给您加五两。”
“您看您急着要周转,我这也不敢出价太高,怕把马砸手里呀。”
“您可不要太贪心,我马老二给的已经很实在的价钱了。”
“再不然,给您加十两。”
他一路扣扣搜搜的加钱,好像谢轻衣的愤怒都是在为了骗他出更好的价钱一样,一副你在这样,这个生意就没得做了的样子。
纠缠得路人都看过来了。
刚下山的谢轻衣哪里经过这个阵势,只觉得周围人的眼光都带着审视诧异,逼得她脸都红了。
看着马贩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她把心一横:“都说了不卖了,你再纠缠,小心我刀剑无眼!”
说完,谢轻衣亮出了自己的剑。
剑刚出鞘就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显而易见,这是一柄绝世好剑,吹毛断发不在话下。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您看您这多不好啊。”剑光刺激得马贩子寒毛直立,他立马退缩了,放了缰绳,啪·啪就给了自己几个巴掌,脸颊立刻就红了起来:“是我马老二不懂眼色,误会了您的意思,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这位姑娘,你这马养得这样好,不如卖给我吧。”
谢轻衣正生着气,被人叫了一声,板着脸抬头朝着声源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修着奇怪胡子的男人,他轻功绝佳,直接从栏杆上翻下来,又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就要和谢轻衣交易。
谢轻衣看了看,银票最上面的一张是一千两,这一叠的话大概得有个三十张的样子,也就是三万两。
谢轻衣:三十两买马,她不卖。三万两买马,她也不卖的!
有病吧,拿三万两买什么不行,买她一匹马?别到时候讹上她。
她看也没看这人,收了剑,牵着马就要走。
马贩子还在那陪着笑,也是知道自己撞到铁板了,倒也乖觉,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还倒赔了谢轻衣三十两,才被她无语放过。
小胡子却是笑着解释:“在下陆小凤,想花三万两买姑娘的马,非是人傻钱多,而是想和姑娘交个朋友。”
谢轻衣回头看了他一眼。
原来这人出口是在给她撑腰,而不是在给那个马贩子撑腰,这才让她心里舒坦了。
酒馆里的说书先生最爱说江湖上一些有名气脾气也好不爱和普通人计较的侠客的事迹。
四条眉毛陆小凤正是其中一位大大有名的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说的就是他的轻功凤舞九天和拿手绝技灵犀一指。
谢轻衣听了不少,如今见到真人了,就有一些好奇,灵犀一指真的能够接住天下所有的剑吗?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问道:“敢问姑娘瞧出了什么?”
谢轻衣:“一开始我只觉得你胡子修得怪。”
他笑:“我的朋友们都这样说。”
“我现在看你的胡子倒是和眉毛有点儿像了,难怪是四条眉毛。”谢轻衣话音一转:“只是,四条眉毛好仿照,你要证明自己是陆小凤得用灵犀一指才行。”
陆小凤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想来,江湖上也没几个人能仿照我?”
毕竟他刚刚翻身下楼的身法摆在那里,一般人可做不到那么行云流水。
谢轻衣点头:“一般人确实仿照不了你。”
但是轻功不一般的也不是没有。
陆小凤挑眉:“不用灵犀一指不行?”
“那看来是不行的。”
他摆出架势。
谢轻衣也凝神,手中的剑还没有出鞘,心中的剑气已发。
偏偏她控制得极好。
明明在闹市,剑气却没有伤害到路人分毫,只将独独陆小凤笼罩其中,仿佛置身在剑海之中,有无数无形的剑正在蓄势待发。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轻松的笑容,冷汗从他额头上凝结,滑落,背后的寒毛都耸立了起来。
他内心里已经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得住这位姑奶奶的剑。
但是他赢得起,也输得起,十分果断的认输:“是我输了。”
“其实我刚刚也只是骗你的。”
她剑术已成,但是剑气却是还没练成的,刚刚放出来的气势也就纯气势,还达不到凝气成剑的程度呢。
谢轻衣收了一身气势,笑吟吟的问他:“你现在还想和我交朋友吗?”
那叫一个收放自如。
直让陆小凤咋舌!
这会儿他要是还没看出来这个姑娘本就没打算在闹市拔剑,他侠探的名声就白得的。
这是哪里来的怪才,小小年纪吊打无数练剑之人!
偏偏她不仅武功高强,心性也好,有底线有作为不肯轻易对普通人动手,长得也好看,为人还有几分幽默机智。
真是让人忍不住高看一眼,再高看一眼!
他大笑:“原本就想交你这个朋友,现在就更想交你这个朋友了!”
“下次一定请让我试一试你的灵犀一指。”可能每个练剑的人听说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可以夹住所有的剑,都会忍不住想要找他试一试吧。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打着哈哈岔过话题,抬手请她上楼。
谢轻衣也没有矫情,嘱咐小二照顾好她的马,跟着就上了楼。
原先和陆小凤一起喝酒的人已经跑路了,谢轻衣看了看桌面上的酒杯,没有说什么,坐了下来。
“我在这里遇到司空摘星,被他赖了一顿酒。”他点了点桌面上的酒菜:“好酒好菜才刚上来,这猴精就跑路了,如此反常,可见他心里有鬼!”
二选一,猴精还多此一举的跑路了,如此明显的提醒,陆小凤自然一下就猜到猴精要下手的对象是他这位新结交的朋友了。
“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司空摘星的名头?”
“听说过,妙手空空偷王之王司空摘星。”谢轻衣点头,随后自我介绍道:“我姓谢,名谢轻衣。”
两人互通了姓名,就是朋友了。
“可我身上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能值得偷王之王出手。”
谢轻衣的全身家当:一柄宝剑,一匹好马,一套换洗的衣服,四个信物并二两银子以及刚刚马贩子赔的三十两。
穷得叮当响。
如果是剑,那确实不好偷,她剑不离手的,倒也不是没机会,洗澡的时候就可以偷去。
如果是马,她都打算卖了,哪里还用得着偷王之王出手。
看来只有信物了。
“你有没有把信物拿出来过?”
谢轻衣点头:“我一下山,就拿着信物找人打听了。”
她之前跟着师父住湖北襄阳城外的山里,算是山中隐户,也只和山下的村民们有来往,对江湖的事是丁点也不知道的。
结果,她师父破碎虚空,白日飞升了。
觉得她一个姑娘家住在山里不妥当,便在飞升当时,硬给她塞了四枚信物,让她拿着信物出山去找未婚夫。
毕竟人是群居动物,师父在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山里清苦,师父不在了,仿佛整个山都变得空荡寂寥了起来。
谢轻衣这才明白了师父的苦心,收拾东西下了山,凭借着令牌信物打听到了信物主人或许在江南一代行动。
主要是拿另外三个信物太奇怪了。
一撮胎毛。
一个手印。
一颗狼牙。
所以她才拿着明显是人为打造的令牌出来询问。
然后她就一路骑着马来到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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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另外三个信物过于抽象,陆小凤也更倾向于是这个铜令牌引来了有心人的关注。
“所以,司空摘星那猴精绝对是一路跟着你来的江南!”
谢轻衣:“这个我倒是真没注意。”
“这个令牌可否给我仔细看看?”
谢轻衣直接把令牌丢给他。
陆小凤一噎,刚要出口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新交的这个朋友呀,有点警惕,但是不多。
只因为听说过他的名字,试探过他是本人,就敢这样相信他,问什么说什么,全身家当都展现在他面前。
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江湖新手。
他拿着令牌,既为这份信任动容,又为她如此缺乏警惕而担忧,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照顾小妹妹的感慨来,要为她谋个周全。
令牌就是一个古朴的铜牌,花面是一只大手掌控着十三柄剑,正面是个壹字。
“这看着倒像是个什么组织的令牌,而且还是第一的牌子。”
陆小凤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哪个组织有这样的财力能够请得动司空摘星,又人数精简,只有十三个人的。
不过他朋友很多,多问几个,说不定就能知道这个令牌是哪个组织的了。
“你师父除了说这令牌是你未婚夫的信物,没说别的了?”
谢轻衣点头:“他当时离开的太突然,只来得及交代了两句而已。”
陆小凤显然误会了,默默转移了话题:“既然已经有人盯上了你,就说明这令牌已经惊动了对方。”
无论是那个未婚夫,还是可能存在的什么组织,最终都会找上门来的。
谢轻衣也是这样想的,反正也没有头绪,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大妹子,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直接喊姓氏显得有些生疏,单叫她的名吧,又过于亲近,于是陆小凤另辟蹊径叫她‘谢大妹子’。
一下子就接地气了。
甚至过于接地气了。
谢轻衣:“敬谢不敏,敬谢不敏,直接叫我谢轻衣就行。”
“那多不好。”陆小凤直嚷嚷这样称呼太见外了:“既然你觉得大妹子很奇怪,那还是叫你小妹吧。”
谢轻衣无话可说,总比喊谢大妹子强。
酒都还没喝上一杯。
两人已经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了。
酒过三巡,两人已经彻底混熟,无话不谈,一声大哥一辈子。
“我打算先挣点钱,在江南买个山头定居。”穷得叮当响的谢轻衣问出手大方的散财童子陆小凤:“你一般都是靠什么办法挣钱呢?”
陆小凤:“若说主动挣钱,我赌·技很厉害的,挣的钱分你花些。”
谢轻衣:“拒绝赌·博,有没有正当点的挣钱方式给我借鉴借鉴?”
陆小凤思考:“……”
陆小凤冥思苦想:“……”
陆小凤发现自己的钱好像都是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没,他从没操心过钱的事情呢。
“那要是没钱吃饭怎么办?”
“没钱吃饭我就只好去百花楼找花满楼打秋风了,让他给我接济接济。”不仅如此,他还说道:“你是我的小妹,就是花满楼的小妹,没钱去他那混吃混喝,他照样会准备好一切的。”
靠陆小凤是靠不住了,谢轻衣只能自己想想办法。
总归现在还有三十二两,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她还能去深山老林里搞些名贵药材卖。
“既然这样,那这些钱就都给你咯。”陆小凤是真拿钱不当钱,现在小妹要钱有正当用处,他也不会舍不得。
他干的出三万两买马的事情,也干的出三个铜板撑一旬的事情。
现在手里有钱,他又是个攒不住的,不如拿给谢轻衣花,以后他问谢轻衣要钱,谢轻衣难道还会不给吗?
谢轻衣:“我谢谢你信任我。”
千头万绪的,总之先赚钱在江南买个山头吧。
2. 第二章
最后,谢轻衣果然也没有找到别的办法,老老实实的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找名贵药材。
她轻功顶好,普通采药人去不了的悬崖峭壁,她如履平地。
整个江南附近的山头都被她嚯嚯了一遍,倒是采了不少好药材。
顺便还把她想买的山头也看好了。
“你为什么想买这座山?”
这山高一百多米,并不陡峭,也不出名,山上虽然有活水留下来,量却并不大,也没有什么秀丽的风景。
除了树,就是树。
还都不是几百年的大木料子,也并没有名贵的品种。
过于普普通通、平平无奇。
所以当地人直接叫它大疙瘩山,因为它周边的山都比它小点儿,所以凸显出它是大疙瘩,别的山都是小疙瘩。
谢轻衣:“因为我师父当初隐居选的也是这样的山头。”
无名的山,正好安静。
最重要的是它便宜!
她自己攒的卖药材钱不仅够买山,还够建房子,修沟渠了,都用不上陆小凤的那三万两。
她把钱还给陆小凤。
陆小凤也没推迟,接过往怀里一塞,感叹到:“这么大一座山只要五千两,确实好便宜啊!”
谢轻衣点头:“我觉得还是江湖的物价太离谱了。”
她下山带了三百两银子,走到江南只剩二两,差点把马卖了,要不然都没钱吃饭。
害得她以为山下的物价就是这样,她辛辛苦苦采贵重药材又攒了一万两,才敢去询问山头的事情。
结果一亩山地一两银子,这座山占地四千多亩,所以要价五千两,连同山上的一切全都归她。
剩下五千两足够她建一个漂漂亮亮的山居别院。
而陆小凤破案一次,进出千两起步,到他手里随便花花,用不了一个月就没了。
而像他这样,有一个花一个,有今天花用的就喝酒,没明天的吃喝的就讨饭,不止一个两个。
这差距,只能说,离谱还是江湖人离谱。
谢轻衣说道:“我看大疙瘩山上有个泉眼,水也清甜,正好拿来酿酒,到时候把酒卖给江湖人。”
陆小凤:一时不知道该赞叹谢小妹还有这一手酿酒的技术,还是该反驳一下,江湖人并不都是冤大头。
谢轻衣:“你就说,我要是酿出了一种酒水清澈,味道醇厚,回味悠长的酒。卖你一千两一壶,你就说你买不买?”
“买。”
光是听一听形容,他的酒虫就要造反了。
“你真能酿出这样的酒?”
谢轻衣点头:“当然,你要是运气好,在襄阳城外的山头里寻一寻,还能找到我埋的酒。”
陆小凤正有前往襄阳的打算。
那个铜令牌他查了一圈没有头绪,打算前去襄阳谢轻衣拿出牌子询问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本来只是想替自己新认的妹子扫除一下危险,结果连他这样交友广阔的人竟然都没打听出来这个牌子到底是哪个组织的。
对于陆小凤这样的人,越是神秘就越是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一下子就来劲了,非要查个明明白白不可。
现在又听说襄阳城外还有谢轻衣埋的美酒,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去一趟的?
陆小凤眼睛瞬间澄亮,把刚还回来的银票掏出来塞进谢轻衣的手里:“好妹子,你留在老家山头里的酒,我都要了。以后有好酒,也记得给我留点啊。”
谢轻衣不接:“自家兄妹,你来免费喝,用不着花钱。更何况,穷家富路,你带着路上花吧。”
她是真被这一路行径给穷怕了,毕竟是真差点乞讨。
陆小凤却是笑道:“唉,莫推辞了,我这钱是买马的钱!”
都说老马识途。
这匹马显然是谢轻衣从老家带来的马,他只要骑着这匹马往山里走,还怕找不到埋酒的地方?
说到这个,又想到初见的时候,他就要花三万买她的马,谢轻衣那时只当他有病,现在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结果兜兜转转,这匹马居然还是价值三万两!
“那你没钱用了怎么办?”
陆小凤神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出门靠朋友咯。”
陆小凤的朋友遍布江湖。
怎么可能有他落魄到吃不起饭的一天。
谢轻衣没再推脱:“等到今年过年,这里的房子肯定已经修好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回来过年。”
她盯着他,再浪荡的人,总不至于过年也在外面飘着不想回来吧?
一个回字,就好像这里已经是他的家了一样,让人心里暖暖的:“希望那时候,已经有酒可以喝了。”
“那是肯定的,保证让你喝个够。”
她知道浪子是留不住的,所以她也没有挽留,只悄悄把钱又放进他的包裹里,穷家富路,只希望她这个兄长路上别太辛苦。
陆小凤喜欢破案,流浪。
谢轻衣喜欢酿酒,稳定。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结为兄妹,说不得也是命运的一种恶趣味。
在山居没有建好之前,谢轻衣暂住在花满楼的百花楼里。
但是她平日里并不经常待在百花楼。
主要是她买的那个山头距离百花楼有几十里远。
骑马都得跑半天。
她嫌弃来回折腾,一般都是在山里住几天,然后回百花楼看看,又回山里住几天,既不会过于打扰,又不会过分麻烦别人。
她每次也不白来,有时候回来给花满楼带几株稀少的花,又或者给他带点儿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分享。
也是上官飞燕运气不好,她来那天,谢轻衣正好在百花楼暂住。
作为第一次见面被陆小凤送三万两都会警惕的女孩子,她第一眼看到这什么花刀太岁拿刀追前面这个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还能够保持美貌,头发不乱,也没出汗,更没花妆容,就觉得假得不行。
骗人都不骗得高端点,就是敷衍花七哥看不见!
护短的谢轻衣可看不得这个。
精心设计的出场还没亮相,花刀太岁崔一洞就被谢轻衣用一条凳子砸在了地上。
“你们玩归玩,闹归闹,别在闹市里亮刀子。就算没有伤到别人,吓到小孩子也不好啊!”
“还掀翻了王大娘家的烧饼,李大娘家的甜粥,张大爷家的混沌铺子。”
“这一路的损失,你们说怎么赔吧!”
被压着不能动弹的那个大汉子:“……”
变故太快,根本接不上话茬的上官飞燕:“……”
这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上官飞燕顽强的想要把主场拉回来:“对不起,花公子,我不是故意——”
“花公子,花公子的,花七哥又不是苦主,你说对不起怎么不对着苦主说?别是打量花七哥散财童子的名声遍布大江南北,故意装可怜,想让花七哥出钱的吧?”
不得不说,谢轻衣是懂阴阳怪气的,直接把上官飞燕的小心思全都摊开在太阳底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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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飞燕被针对得根本没法子,只好忍住内心的屈辱,转头向那些苦主道歉。
是的,她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给他们道歉都是一种屈辱。
偏偏谢轻衣就抓着这一点不放。
花满楼明明在这里,也不肯帮她说一句话。
为了她的目的,上官飞燕都忍了。
结果只见那女人又开口:“光口头道歉有什么用,你得赔钱才行啊。”
众目睽睽之下,又三番五次被打断话头,饶是上官飞燕这样的人物,都演不下去了。
她出手就是三根飞燕针。
谢轻衣一直警惕着她,一看她动作,就将三枚暗器都打了下来。
上官飞燕再无话可说,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她跑了,你们可跑不了,不赔钱,谁也别想走。”
花刀太岁可能真的是命犯太岁,撞到了谢轻衣这块铁板上,上官飞燕跑了,他不得不赔钱,又挨个道歉,然后灰溜溜的跑了。
“谢谢谢姑娘。”领到赔偿的苦主说着,接连三个谢仿佛他是一个结巴一样,自己都给说笑了,大家也都笑了起来,一同给谢轻衣道谢。
顿时,街上少了几分愁苦,多了一片欢乐。
东家拿腊肠,西家拿鸡蛋,他们都拿出自己家里产出的体面的谢礼,生怕谢轻衣的推辞,放下东西直接就跑。
谢轻衣直白的叹了一句:“好在你虽然是一个大好人,却不是一个烂好人。”
花满楼心领神会,微笑到:“倘若只有我一个人,或许我会愿意被她骗过去。”
“可是你在为我出头,我总不好佛了朋友的面子。”
他觉得上官飞燕就算有算计,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可是他的朋友替他在意了,那他当然也得在意,否则岂不是让他的朋友里外不是人?
花满楼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相处起来格外舒服的人。
两人都没把今天的事儿当回事,谢轻衣只简单收拾一下,就回未名山去看她的房子建得如何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江湖上已经流传起了她谢轻衣是江湖第一美人的传言。
谢轻衣:???
一觉醒来成江湖第一美人了,谁这么闲得慌,替她扬名?
这个传言显然是避开了她和花满楼的,等到她俩听到这个传言,再想要抑制已经来不及了。
她没放在心上,花满楼却很严肃:“你知道为什么近些年江湖上再没有评过什么第一美人了吗?”
谢轻衣自下山以来,倒是听过什么四大美女之类的,第一美人还真没听说过。
花满楼这么一问,她立刻有了兴趣:“怎么?这里头还有什么江湖秘闻?”
“在大漠有个女魔头叫石观音,她见不得别人比她漂亮,将当年的天地双绝秋灵素给毒成了无颜女。”
“接连几个自称江湖第一美人的女子被她毒害以后,江湖上再没有人敢自称第一美人。”
“那她真是病的不轻。”
至于害怕。
那还真是抱歉。
谢轻衣并没有长这根神经。
毕竟,她师父都说了,这片江湖她可以随便打。
至于是谁给她扬名,谢轻衣也想到了,绝对就是上官飞燕!
她最近天天跑去看自己的山居修建,除了上官飞燕就只接触了花满楼一个江湖人,不是上官飞燕还能是谁。
等她房子建好了,就去收拾这个上官飞燕!
3. 第三章
“花七哥,我去未名山了。”
花满楼:“……”
他从来不爱强迫他人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事情。可他也没办法让谢轻衣一个人面对石观音,不管不顾。
就算不论两人的朋友关系。
单论陆小凤临走前还特意来百花楼拜托他照看一下刚出江湖的谢轻衣,他就不能这样看着她一个人涉险。
偏偏谢轻衣并不是一个爱听劝的人,歪理还一大堆:“她今天不来,明天不来,我难道还要天天等着她吗?我也是有自己的生活要继续的啊!”
她甚至还吐槽石观音没有个时间观念。
真真是出身牛犊不怕虎。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未名山游玩。”花满楼笑道:“正好,你把未名山买回来建设了那么久,我还一次没有去过,陪你在未名山小住几日也无妨。”
谢轻衣:……
这让她怎么说?
她总不好说未名山是先修的沟渠水系、后修的酒庄、最后才建山居,她去未名山都没有个落脚处,纯睡树上的吧?否则她早邀请花满楼去未名山游玩了。
而且,花满楼也是担心她的安危,就算她这样说了,他可能也会说,睡树上也是一种野趣,值得体验。
别看他是个温润公子,有时候也会偶尔皮一下,堵得人无话可说。
谢轻衣只好实话实说:“我知道最近已经很打扰你了,这让我很过意不去,毕竟那石观音一直不来,我也不好一直这样耽误你的事情。”
“你问问我大哥陆小凤,我真的很厉害的,他还未见的能打得过我呢。”
“你就不要担心那么多啦。”
她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可是看起来好像让花满楼更不高兴了。
“朋友之间不就是互相打扰,互相亏欠吗?”
谢轻衣无话可说。
她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交朋友。
“而且,你信不信,你大哥这会儿也在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谢轻衣当然是信的。
传言扩散开来,肯定是更近一些的襄阳先得到信,才会慢慢扩散到大沙漠去。
他去襄阳本就是为了调查铜令牌去的,听到她可能会被石观音找上门,自然会立马折返回来。
他就是这样一个侠义心肠的人,朋友有难,他当仁不让。
否则陆小凤不可能满江湖都是朋友。
羁绊,并非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牵连着她,也牵连着他。
“无论你强或者不强,我们已经被捆绑在了一条绳上,那为什么还要单独行动,给对方可乘之机呢?”
谢轻衣被说服了。
以前也有人找到她师父隐居的地方去,在她和她师父之间,她向来是那个好捏的软柿子,别人打不过他,就会想要拿捏她当挡箭牌。
所以谢轻衣只要跑快点,跑远点,就不会有事了,反正最后都会被她师父处理掉。
陆小凤是她大哥。
花满楼是陆小凤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
三个人之间,她一下子就不是那个软柿子了!
万一石观音打不过她就耍阴招,拿她的亲人朋友开刀怎么办呢?
那果然还是先把他们俩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较放心。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开心。
两人你担心我,我担心你,各自想的都不同,却好歹达成了统一的结局:谢轻衣暂且住下来,等待陆小凤的到来。
陆小凤来的很快。
他虽然在山里找酒耽搁了几天,出来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得遍地开花了,但是好歹赶在了石观音前面。
接到消息,他连酒都没来得及喝,八百里加急一样的往江南赶。
一路上没有休息洗漱,大红的披风上都是泥水点子,两撇胡子也没空打理,哪里还看得出来原本神气十足的样子,像个胡子拉碴的落拓乞丐。
他来到百花楼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朋友给我传信,早在一个月前,大漠石观音早已经动身,在兰州看到了她的身影。”
“怎么可能?”
一个月前,关于谢轻衣的美名才刚刚流传起来,那会儿就连谢轻衣本人都还不知道,远在大漠的石观音怎么可能会知道的?
除非,她本就不是为了谢轻衣来的中原!
这也是陆小凤拼命往江南赶路的原因,他生怕自己刚认的这个妹妹运气不好,被人算计了,又恰好撞上石观音就在中原,两人提前对上。
好在,不管石观音来中原干什么,至少没让他回来就面对残局。
谢轻衣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
陆小凤直接喝了个干净,还嫌不过瘾,抓起茶壶牛饮。
一壶茶喝完,这才停下来喘匀了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既然石观音远走大沙漠,多年不敢入中原,那就说明她绝不是这个江湖上实力最强大的人。”
“我们可以战胜她!”
“我们可以请外援!”
兄妹两脱口而出,结果却是完全不同的答案。
对视一眼,陆小凤只能说:“你感觉自己打得过吗?”
谢轻衣:“我只见过你和花满楼两个江湖高手,不好说能不能打得过石观音,但是我师父说我下山随便打。”
陆小凤一脸严肃:“你师父,该不会姓独孤吧?”
他这次去探访谢轻衣老家,发现不得了,他这个妹妹竟然是来自独孤求败晚年隐居的剑冢!
这位老前辈简直是一代神话。
光看他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牛逼的人。
倘若谢轻衣的师父是独孤求败,那她确实可以整个江湖随便打了。
谢轻衣瞥了他一眼:“我师父当然姓谢啊!我是他捡回去的婴儿,随他姓的。”
陆小凤:“也是哦,独孤前辈要是还活着,得五六百岁了,都成老神仙了。”
毕竟,这位的传说都已经传了多少代了,过往早已经淹没在时间长河里,没点师门底蕴的人根本都不会知道五六百年前还有一个独孤求败。
谢轻衣哼了一声:“我师父也很厉害的!”
虽然她师父没在江湖上扬名,可谁有她师父那么厉害到直接破碎虚空呢?
不会有了!
“好好好,你的师父特别厉害!”陆小凤果断承认,然后接着说到:“我们可以去问一下大智大通,石观音到底怕谁。”
“龟孙子大爷正好也在江南,我来时还听说他欠钱不还,被花楼妈妈扣下了,只等有人去请他帮忙,付了钱才肯让他走,倒是省去了我们东奔西跑的麻烦。”
听到这个好消息,花满楼也舒展开了眉毛:“些许银钱,倒是不值当什么。”
陆小凤也点头应合。
谢轻衣只有一个看法:你们江湖人,真是各个都是冤大头。
一千多两银子,也只是些许银钱。
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
山里娃谢轻衣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那石观音到底有什么战绩,怎么让你们这么担忧。”
“她当年屠了整个华山。”
“然后呢?”
“然后她就遁走去了大沙漠,每个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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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里路过的人都知道她的可怕。”
“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死在她手里吗?”
“没有。”
“那她到底哪里可怕了?”
非要说石观音到底哪里可怕。
额。
巧舌如陆小凤一时也说不上来。
“如果她实力很差,那她早就被武林正道除魔卫道了,她顶着这样差的名头一直活的好好的,不正说明了她的实力强大吗?”
陆小凤老神在在的说道:“你还小,不懂,江湖啊,多得是人想踩着别人成名。”
陆小凤成名以来难道没有遇到过来找他比武的吗?
当然多如牛毛。
像他这样的都会有人挑战。
像石观音那种的大魔头,只要战胜了她,就是名与利双收。
江湖里的人哪能拒绝得了这个?
人的名,树的影。
石观音能一直顶着这样的名头活得好好的,自然是可怕的。
谢轻衣无法可说。
是她这个初出江湖的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了。
“算了,你们爱当这个冤大头,就去当吧。”
被当面吐槽冤大头,陆小凤也不生气,直接思维发散到了酒上,还很兴致勃勃的给她出谋划策:“你酿的酒我尝过了,你就算卖一万两,也会有人买的!”
“一万两一壶酒,谁会买啊?”
陆小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花满楼紧跟着指着自己:“我。”
谢轻衣无语:“我是说,除了你们俩。”
“那也多了去了,你可是不知道,江湖里有钱人多着呢。”
“像我的好朋友金九龄,他号称不是最好的酒不喝,不是最美的——呸,总之,他会买。”
“还有霍休。”
陆小凤噼里啪啦数出来一堆。
反正像这些都要用最好的人,就会为了这个敢卖一万两的酒买账。
“你们的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谢轻衣虽然想赚冤大头的钱,但是也没打算直接把冤大头都薅秃了:“我还是就定一百两一壶吧。”
毕竟一壶不过二两酒,说一千两都是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定一万两。
陆小凤吹口哨望天,那谁知道呢,可能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他自己的赚钱方法谢轻衣没法学习,金九龄作为少林的俗家弟子,说不定赚钱方法就正常很多,可以让他妹子学一下呢?
他把这个事放在了心上,打算有空问问金九龄,这会儿却是转头说道:“一百两一壶肯定供不应求,不过,那个死猴精来买酒,你一定要给他买一万两一壶。”
“他怎么你了?”
“我挖出来五坛子好酒,刚喝了一坛,剩下的全让那个猴精给夺去了。”
顿时,花满楼和谢轻衣都笑了起来。
可能他的朋友就是这样,可亲可爱的时候是真的可亲可爱,但是损的时候也是真的损,看他不开心,他们就开心了。
谢轻衣笑完:“放心,这次酿好的酒等到年底的时候就可以起出来喝了。”
“你现在告诉了陆小凤,那些酒怕是就等不到年底了。”
“没关系,他要是现在去起出来,也不好喝。”
陆小凤嘟囔:“酒哪有不好喝的。”
“没酿成的就不是酒,当然不好喝啦。”
三人聊天打岔一番,陆小凤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伸了一个大懒腰:“我要去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上一天一夜!”
“放心,明天早上肯定不叫你。”
4. 第四章
原本谢轻衣的房间被单独安排在三楼,后来因为石观音要来,就把她的房间又安排到了二楼,就在花满楼和陆小凤房间的中间。
三个房间一并排,无论是左右哪边有动静,她都能听见。
两个人把她放中间,无论是哪边有人来,他们都能听见。
于是这个安排,三个人都很满意。
三人各自回房,唯独谢轻衣抽中了鬼。
她的房间里,一个美艳得仿佛是花开荼蘼的女子正坐在凳子上,她身穿薄纱,乌黑的发随意的挽着,整个人身上流淌着一种写意风流,光看这么一个身形,就知道这个女子很美。
可当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笑吟吟的,更是给足了人们最直观的美颜冲击。
确确实实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美人。
然而,谢轻衣只觉得诧异。
那么大一个活人在她的房间里,她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石观音是何时进来的?
“果真是个美人。”石观音笑吟吟的评了一句:“到底是年轻,皮肤娇嫩,素面朝天的样子也好看得紧,真是让人羡慕,瞧瞧这水灵灵的样子,怪不得满江湖都觉得你当得是第一美人。”
“妾身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只不过能同水母阴姬交锋,与西方玉罗刹较量。”
至于名满天下的少林和武当,气数已尽,石观音是看都不看在眼里。
谢轻衣:???
水母阴姬,西方玉罗刹,这都是谁?
尴尬袭上心头。
尤其是背后说人,结果还被人家听见了,正主当面锣背面鼓的告诉你,这两个算是我的敌手,别的人提都不配提。
这就是属于石观音的傲慢。
难道她不知道这么多年没人敢传出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头就是惧怕她,而突然流传起来的传言就是在借她的手杀人吗?
石观音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这人变·态惯了。
胆敢借刀杀人的货色,得罪了她。
但是拥有江湖第一美人称号的谢轻衣就更是得罪了她。
所有得罪了她的人,死亡只是最轻松的惩罚方式!
她要这张漂亮的脸蛋儿在这一个月里经过担惊受怕慢慢枯槁。
她还要让谢轻衣的朋友为了拯救这个美人儿去惹一惹那两个麻烦头子。
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除了她石观音之外,若有人敢称自己是江湖第一美人,那就是一个祸水头子,会牵连甚广,注定众叛亲离。
“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若能请得动他们出手,我便将这一茬揭过。你若是请不动他们,那就只好请你在美貌和小命之间二选一了。”
说完,石观音擒着一抹恶意的笑容起身就要走了。
“呵,只怕你来得走不得!”
别看谢轻衣一副我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的样子,可作为一个剑客,尤其是顶尖剑客,她也是有自己的傲骨的!
等石观音这段时间耽误了她和花花不少事情,也害得她的朋友吃喝不好,担忧受怕,她本就在心里给石观音记了一笔。
现在,石观音让她去请外援,否则就要小心她的性命。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恶意扑面而来。
她被石观音小看了!
她的朋友也被石观音威胁了!
一笔加一笔,谢轻衣脾气上来,瞬间也顾不得尴尬了,刷一声拔剑阻碍了石观音的去路,逼得石观音不得不回转,困顿在小小客房之中。
她的剑走势奇诡,天马行空,又似羚羊挂角有迹可循。
倒是真把石观音给拦了下来。
石观音惊疑不定:“谢崇山是你什么人?”
眼见石观音竟然还有心情问东问西,谢轻衣剑势一变,差点一剑给石观音抹了脖子,逼得石观音不得不认真起来。
石观音出招确实很快,一招用出来有十多种变化,后招更是无穷无尽,能够让人永远疲于应付。
可谢轻衣为什么要应付?
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
脑海里预演无数遍,不如现实里出一剑!
剑就是剑,能刺中敌人身上,就是好剑招。
石观音用她那花里胡哨的飘带以柔克刚,谢轻衣就仗着神兵利器之利,把那些飘带刷刷刷的全给斩断。
天蚕丝又如何。
内力灌注,坚不可摧又如何。
除非你内力多得把全部的衣服都变成钢筋铁骨,否则,她就直接给你断干净!
两人焦灼起来。
飘带终究是不如神兵利器锋利的。
但是石观音远不是谢轻衣这样一个刚出江湖的愣头青可以比拟的。
你的剑厉害。
我就夺你的剑。
你剑术高超。
我就断你持剑的手。
谢轻衣还真被她逼得狼狈万分,眼见她一条飘带缠住了自己的剑,另一条飘带裹挟着破空声直朝着自己持剑的手腕而去,干脆把剑一脱手。
失去了拉扯之力的剑瞬间朝着石观音奔去,猝不及防的划破了石观音的袖子,森冷剑气把他手臂的皮肤刮得生疼,要不是躲得快,这剑就要见血。
谢轻衣保住了自己的右手,却是不退反进,直接入侵安全区,右手握拳冲着石观音脸面而去,乘石观音护着脸后退接拳的视线盲区,左手抽出墙中剑一挥。
一道由下而上自腰腹到左肩的伤口贯穿石观音身前,要不是躲得快,就得切成两半。
等石观音看过来的时候,剑已经回到了她的右手。
这一换手实在是极快。
惯性思维下,她防备的右手剑丢了剑握成拳砸向她的脸,需要警惕防备的要素拉满,以至于她忘了,人是有两只手的。
又不是用了右手剑,就不能使左手剑了。
鲜血一点一点的沁出来,在石观音的身前染上了一片红。
自从她成名以来,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真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使用左手剑!果真天才!”
石观音无名火起,不再闪躲谢轻衣的剑,拼着硬接这一剑,也要一掌震断她的心脉:“但是,死掉的天才,可不会有人在意!”
纵使谢轻衣再怎么天纵奇才,也才十几岁,剑招靠悟性,石观音无话可说,但是内力总不能也是一年比过别人好几年的积累吧?
然而。
谢轻衣十分离奇的一个下蹲躲开了这一掌,就地一滚避开了另一掌。
明明招势都已经用老了,她却依旧能够强行收回来,还不伤到自身。
这是十分可怕的。
毕竟,剑就是剑,又没有主人伤害豁免,划到谁身上切的就是谁的肉。
很多剑客出招,有去无回,就是因为剑势已老,强行收回就会反伤自己。
石观音分明是等待她这剑招已成去势,才看准时机,硬接这一剑也要打中谢轻衣。
倘若谢轻衣不闪躲。
那谢轻衣就会被她震断心脉,她顶多只是受一道剑伤而已。
倘若谢轻衣闪避。
她的剑招去势已老,整个人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朝着这个方向运动,所裹挟的外力冲击非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强行收剑闪避,这把让石观音烦恼至极的剑,就会像是石观音的剑一样,想让这柄剑切在谢轻衣身上何处,就会切在谢轻衣身上何处。
可谢轻衣的剑就像是她手臂的延伸,想怎么收就怎么收,根本没有出现石观音想象中的刀剑无眼反弑主人的画面。
石观音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谢轻衣用剑的天赋太过于妖孽,远不是天才可以比拟,这是一个天大的威胁。
既然已经得罪了,那她就绝不允许谢轻衣活着成长起来!
攻守易形。
石观音出招更加的凛冽,招招致命。
谢轻衣却像是开了挂一样,连石观音要往哪里打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闪避得更加轻松了。
毕竟,她在学出剑之前,先学的就是挨打。
要论谁的毒打最厉害,又有谁能比得过她师父呢?
而她如今连她师父的毒打都能避开,又更何况一个石观音?
要论别的,谢轻衣还要弱她三分,可若论闪避。
不好意思,她点满啦!
越闪避越是能发现石观音与她师父之间的差距。
石观音也不是不厉害,博采众家之长,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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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容颜舞蹈行成了自己独特的绝招,虽说针对性太强,但也算得上非常厉害了。
但是谢轻衣见过更厉害的,两相一比较,总觉得石观音差了点什么。
战斗之中,她仿佛有了某种明悟,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天地万物都变成了能量,任何一丝能量的流动都是有形的,都是可以引导的。
她的心剑只能成势,不能成气,是否就是因为她只调动了自己的能量,而没有调动天地万物的能量?
没等谢轻衣继续感悟,石观音已经快被气疯了!
想她成名多年,竟然迟迟不能拿下一个小辈,这简直没有天理!
而这个小辈更是直接在与她打斗的途中顿悟,更是可恨!
她越是愤怒,动作就越是好看。
就像是在跳舞一样。
然而每一个动作中都蕴含着无限的杀机。
她轻飘飘的落在桌子上,引得谢轻衣劈了桌子。
她落在地板上,勾起一个凳子踹了过去,又让谢轻衣劈了一个凳子。
两人就像是在玩什么你抛我砍的游戏一样。
但是双方都清楚,彼此都在等待着对方显出漏洞。
石观音能耗。
谢轻衣却是耗不起的。
她的内力并没有石观音浑厚,不足以支撑谢轻衣与石观音长久的耗下去。
她得思变!
她的轻功很好,剑术也绝佳,内力有点不足,但是也比一般人强很多。
她还有什么优势吗?
两人打斗的动静一开始还很小,后来两方都打出了真火,就控制不住了。
打来打去,石观音的衣服碎了一地,谢轻衣的剑劈了一地痕迹,好好一个客房,直接给毁得不成样子。
这会儿,就算是聋子也该被吵醒了。
更何况花满楼和陆小凤还不是聋子。
可是他们两个完全没有办法插手这场比斗。
他们两个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深怕一个变故,谢轻衣就被牵动了心绪,在石观音面前落了下风。
只是眨眼间,那两人又过了无数招。
屋外,风越发大了起了,吹得屋里豆大的烛光闪烁起来,将两人的影子印得到处都是。
咔嚓——
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谢轻衣的脸颊,只见她脸颊绯红,眼睛却像是发光一样的明亮。
她俨然一副越打越进入状态,越打越兴奋,越打越顺畅的模样!
石观音却是与她完全相反。
越打下去,石观音心里的声音就越大——自己恐怕要死在这柄剑下。
她已经心生退意!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是名满江湖的英俊男儿,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厉害,真让妾身想要试一试。”
“你害怕我师父谢崇山。”
两人同时开口。
石观音对谢轻衣的威胁成功了,但是谢轻衣是个抗压选手,被她师父打惯了,还不至于在与石观音的打斗中心神失守。
尤其是,她知道石观音奈何她不得。
她能够缠得住石观音,让石观音根本不可能有功夫出手对付她的朋友。
至少,她的内心一片澄清,并无破绽。
而石观音却是实打实的惧怕着谢崇山。
她不知道中原还有多少这样的老不死的隐居在什么犄角旮旯里。
更何况,同她那一辈人中,还有一个水母阴姬。
中原实在不是她能够称雄称霸的地方。
才会逼得她不得不远遁大沙漠。
谢崇山这三个字一出,石观音立刻心神大乱。
就是这个时机!
那一瞬间的福至心灵,谢轻衣果断出剑。
那一剑,看起来平平无奇。
不够快。
不够狠。
甚至连角度都不够刁钻。
却是正正好好的刺穿了石观音的胸膛,让她避无可避。
石观音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这柄剑。
谢轻衣却是一剑抽出。
鲜血就从她破洞的心口喷泉一样的溅射出来。
一代传奇女魔头,就这样倒在了百花楼二楼这间破败的客房里。
5. 第五章
鲜血还在顺着剑尖滴答滴答的流淌着。
女魔头倒下的地方慢慢晕染出一片血泊,仿佛要将她身体里的血都流干净了。
此地,空留一片死寂。
呼啸而过的穿堂风带走了夜里的最后一丝燥热。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陆小凤一边拼命鼓掌,一边大口呼吸。
一向翩翩公子的花满楼也同样深呼吸了一口气。
刚才,他们两个都没忍住屏住了呼吸。
此刻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竟连胸腔都有一种刺痛感。
死寂的百花楼又活了过来。
“没想到我竟然认了这样一个厉害的小妹!”陆小凤说着,搞怪道:“要论达者为先,我是不是该叫一声大姐?”
听他说到这个,谢轻衣没忍住笑了起来。
不晓得陆小凤是怎么回事,叫她大姐大妹子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接地气:“我可不想在听到谢大姐谢大妹子这样的称呼。”
“小凤哥,过来搭把手,我腿软了。”
陆小凤这才过来连忙把谢轻衣扶过去隔壁屋子坐下:“你要是不收了那一身狂放的剑气,我都不敢过来扶你。”
他怕被扎成筛子。
毕竟,剑可以用两根手指头夹住,无形的剑气又该怎么夹?拿命夹?
谢轻衣摇了摇头:“不是我收了剑势,是我内力耗尽了。”
她远没到收放自如的地步。
得到允许,陆小凤这才搭上了她的脉搏。
确实是内力枯竭的症状,至于失血,心跳过快这些都是小事,典型的战到兴奋状态,陆小凤已经见怪不怪。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陆小凤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内力枯竭以后,习惯了内力运转的经脉就会隐隐刺痛。
还会有一段时间无法提气的后遗症。
但是等到这个虚弱期过去以后,内力就会陡然增多一大截。
至于为什么江湖中没有人这样干,当然是因为这样做的人都在内力耗尽的后遗症中被人干掉了。
江湖,就是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仇家不可能不抓住这个绝佳的机会动手。
“最近几天,你就待在这里好好修养吧。正好我最近也是一惊一乍累得不行。我们难兄难妹,正好吃花满楼这个大户。”
陆小凤也是就地一瘫。
他本就还没有休息过来,听到打斗声都是强行提气过来的。
这一口气松掉,他就累得快要睁着眼睛睡着了。
大户花满楼倒是拿着几个瓶瓶罐罐走了过来放到了桌上:“这是温养脉络的药丸子,你一天吃两粒。”
“这是伤药,你可还能自己包扎裹伤口?”
他甚至连烈酒和去疤膏都备了,也是足够的耐心仔细。
“哎?”
谢轻衣看到腰腹上已经被血濡湿的衣服还有点懵,完全没有印象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了。
这道伤口要是再深一些,那她的肠子都得掉出来。
她又看向另外几处不太严重的伤口:“我还以为我都没受伤呢。”
“你是打兴奋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受伤了吧。”
陆小凤吐槽道:“我看你和石观音僵持的时候都快吓死了,结果你在那两眼放光!”
他都怀疑自己要是胆敢进入战圈,会被谢轻衣一视同仁的打一顿呢。
谢轻衣有点不好意思。
她从来没见过自己动武是什么样子,她师父也不会说这些。
倒是不知道自己打斗会越打越上头。
她还以为自己越打越冷静呢。
可能要等到那种兴奋劲头过去,她才能够感受到疼痛吧。
谢轻衣一下子振作起来:“正好乘着现在还不觉得疼,用烈酒消毒一下伤口。”
花满楼把陆小凤拖了出去:“也好,我们两个就在门口,有事喊一声。”
“好。”
她先是吃了两粒温养脉络的丸子,又拿烈酒清洗伤口。
这时,兴奋劲头已经慢慢过去,烈酒洗刷过伤口,带出一片蜇人的疼。
她根本不敢停手,快速的把伤药敷上去,扯过一圈细软的棉布一圈一圈的裹紧,换上新的衣服,倒是看不出之前的狼狈样子了。
“现在怎么办呢?”
等到这时候,谢轻衣才有了自己杀了人的真实感。
血腥味很重。
铁锈一样的味道在她的鼻腔萦绕不去。
但要说什么负罪感,那还是没有的。
毕竟石观音自己找上门了要杀她,她总不能一点也不反抗任由石观音动手吧?
“你想把你杀了石观音的事情散布出去吗?”
谢轻衣摇头。
石观音是一个大魔头,就算把她杀了石观音的事情公布出去,也只会替她扬名,让她踩着石观音声名大噪。
可是谢轻衣下山不是为了扬名来的。
她是来找未婚夫来的。
她只是想要一个稳定的家。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最近还是该警惕警惕,正好给你休养生息做掩护。”
别人看到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在,也只会想到是为了防备石观音到来害了谢轻衣,而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陆小凤一锤定音。
花满楼直接就把石观音连同这栋小楼一起给烧了:“就说夜里走了火,不小心把房子烧着了吧。”
谢轻衣:感觉被炫了一脸。
这可是苏州城中心街区一栋独立三层楼的小院子啊!
就这么比喻吧,她那一万两只能够在苏州城外几十里买座山建房子,靠苏州城近点儿的山头都买不到,像花满楼住的这种带院子有小楼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花满楼说烧就烧了。
还能立马再找一个不比这小院差的住处!
让谢轻衣直白的感受到了花家的财富:“不愧是大户,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哪怕她实力再牛,在金钱面前,依旧是最穷的那一个。
花满楼:“你这样说就是见外了。”
陆小凤也笑:“知道你没钱了,正好我们啃大户。”
“对对对,正好我赔不起,所以我就干脆不赔了。”欠下的人情,等以后花满楼有需要的时候,她自然也会两肋插刀的。
“听听我们可怜的谢小妹肚子都在唱空城计了,花大户,不得好酒好饭招待起来啊?”
花满楼能怎么办呢?
误交损友,他也只能任由这兄妹两把他调侃。
大半夜的,还得劳心劳力的给这俩瘫着的收拾房间,准备吃食,毕竟谢轻衣的肚子还在打鸣,他也不能当没听见。
花满楼:你们是没把我当瞎子,但是,你们也没把我当人看吧?
谢轻衣把之前花满楼说的话还给他:“朋友之间不就是互相打扰,互相亏欠的嘛。”
花满楼:“坏姑娘。”
他微笑着出门去。
谢轻衣:“花七哥出门去做什么?”
“去买吃的咯。”陆小凤闭着眼睛。
谢轻衣不解:“真去啊?这大晚上的,都过了宵禁时间,竟然还有地方能买到吃食?”
陆小凤点头:“当然。”
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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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馆,赌·坊·当·铺,这些地方可没什么打烊不打烊的说法,夜里正是兴起的时候。
他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眼皮掀开一条缝看了谢轻衣一眼,这些个去处,倒是不好拿出来污了他这妹子的耳朵:“花家作为江南的首富,出去街上随便找一家铺子,都能是花家旗下的,咱们不用愁花满楼出去会找不到地方买吃的。”
两人闲聊间,陆小凤问道:“你师父真叫谢崇山啊?”
“你听说过这个名字?”
陆小凤摇头:“没。”
谢轻衣双手一摊:“我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只知道我师父姓谢而已。”
她平时都是直接叫师父的,哪里知道他名字叫什么,当时就是看石观音那么惧怕这个名字,就用这个名字刺激她一下而已。
陆小凤侧目:“啊?那你都不需要给他老人家刻碑文什么的吗?”
“什么碑文?”
两人面面相窥,才发现在这个点上竟然有一个如此大的分歧。
“你以为我师父死了?”
“你师父没死啊?”
“没死啊。”
“但是你不是说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来得及交代你几句话……”
谢轻衣点头:“是啊,他老人家破碎虚空了。”
陆小凤恍恍惚惚像听神话故事一样重复喃喃自语:“破碎虚空。”
难怪谢轻衣的师父说她在江湖上可以随便打,打不过也肯定跑得掉,谢轻衣就这么自信。
要是他师父破碎虚空前这样跟他说,他怕是要觉得天老大他老二了。
随后,他反应过来对着谢轻衣说道:“这件事情,出你口入我的耳,再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道!我现在就立刻忘掉这件事情!”
谢轻衣:“好吧。”
她又不准备去混江湖,当然不可能去到处宣扬啊。
她又不是傻。
要不是看陆小凤这个便宜哥当的那么认真,话赶话又说到这里了,她才不会说这个事呢。
看她无忧无虑的样子,陆小凤只觉得她就算实力再强又如何,还不是一个需要兄长照顾的刚下山来的小土妞。
罢了,总归有他在呢。
他心里叹了一声,伸手把谢轻衣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谢轻衣:“陆小凤!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
“神经是什么经?”
“我师父说这是骂人的意思咯。”
“有你这样和兄长说话的吗?”又薅一把毛头,他甚至还感慨了一下,还别说,真别说,谢轻衣的头发软软的,揉起来感觉还挺舒服。
“我和你拼了!”
等花满楼回来的时候,两只菜鸡正在用枕头互啄,搞得房间里乱成一片。
花满楼:幸好我是瞎子我看不见。
他心平气和的打开食盒,将切好的卤牛肉拿出来,陆小凤若无其事的丢了枕头,等他把什锦炒饭拿出来,谢轻衣已经将枕头摆好。
他一样一样的把小菜都拿出来,最后是一壶酒。
“还是花满楼懂我。”
花满楼笑道:“总归又是活下来的一天,值得庆祝。”
“是极是极!”
谢轻衣已经快饿死了,根本懒得理会这两人在那耍宝,捧着什锦炒饭大口大口干饭。
花满楼拿出一碗汤水送到了她的手边,稳稳当当,一滴都没有撒出来。
谢轻衣端起汤碗就喝了一大口,这才觉得彻底的活过来了:“感谢花七哥人好心善。”
“感谢花七哥人好心善。”
“现在不叫我花大户了?”
两人望天。
6. 第六章
距离小楼被烧以后也只隔了一天,陆小凤就披着他的红披风,去找龟孙子大爷了。
他是一个仔细的人。
既然已经决定当一切没有发生过,那自然不会漏掉这一点。
毕竟,他如此着急的赶回来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妹妹,修养个一两天也属于正常,但是他若是不去找龟孙子大爷,那就是异常了!
因为谢轻衣是女孩子,就算陆小凤再混蛋,也不可能带着自己的妹妹去青楼,所以当然得安排一个放心的下的人守着她。
那么,花满楼陪着谢轻衣一起,他单独前去,就没有什么不妥了。
听到陆小凤的解释,谢轻衣这才恍然大悟:“你懂的好多。”
老江湖陆小凤神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还有得学呢。”
陆小凤做戏做全套,花钱赎了龟孙子大爷,找到大智大通问了关于石观音害怕的人。
大智:“石观音曾亲口说过她畏惧中原谢崇山,而水母阴姬则是仗着内力浑厚之故才能赢她罢了。”
陆小凤:“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谢崇山?”
大通:“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陆小凤想了想,还是抛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进去
大通:“谢崇山是一位习剑的隐士,从没有在江湖上扬过名,你或许已经没有机会找到他了。”
说了等于没说。
但是又确实是实实在在找不出半点假的答案。
陆小凤想要求助,就只能去找水母阴姬,毕竟神水宫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水母阴姬更是一个十足的宅女,多年不曾出过门。
陆小凤又抛了一个银元宝进去:“花满楼的百花楼是谁烧的?”
大智:“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小凤没有别的要问的了,或许是觉得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得有损他的形象,大智又给陆小凤补一个回答:“石观音在江南现身过。”
陆小凤冲着里面一拱手,直接转身回防去了。
接下来不断有江湖人涌进苏州城。
他们或许是想要围殴石观音好英雄救美,又或许是想在江湖第一美人容貌被毁之前先看一看江湖第一美人长什么样子。
又或许是什么投机分子。
尤其还有几个很有名望的江湖前辈也来了苏州,作为事件中心,谢轻衣还不得不出面感谢他们。
看着这虚伪客套的宴席应酬场面,她已经心生厌恶,想要回山里去了。
她冷着一张脸。
偏偏人长得好看,身上又带着几分寂寥,明明就在热闹的宴会上坐着,却感觉好像隔着云端一样,越发显得她飘然出尘。
这样的美人别说是冷着脸,就算是做鬼脸,都是俏皮可爱的。
多的是不长眼的人想要招惹一下。
“谢姑娘身上可是有伤口?怎么血腥味这么重?我有上好的伤药,愿意献给姑娘。”
“哦,来月事了。”
开屏的孔雀男被噎了下去,又来一个油头粉面自信男。
“谢姑娘也是习剑的,我们或许可以互相切磋切磋剑术。”
谢轻衣听他叭叭报完家门,也没二话,连剑都没有出鞘,直击他的手腕,就将他手里的剑给打掉在了地上。
谢轻衣都不用开口说话,只是一瞥,嘲讽就已经拉满。
连剑都握不稳,连她的一击都躲不过去,还想撩她?
场面顿时一静。
别看谢轻衣作为初出江湖的菜鸟,只是跟着陆小凤这个大哥混得一个座位,但是没人会真的忽视她。
毕竟她长得是真的很漂亮,当得起这个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
像她这样的人,自然多得是人关注。
那个江湖二代出面的时候,大家就在走神关注这边了。
谁也不想让那人轻易拔得头筹,但是却也没想到他竟然输得那么快!
她那一手十分精妙,可见剑术之高,扪心自问,在场的多数人都是躲不过这一击的。
他们悄悄隐去了心里的轻浮。
有实力的人,无论男女,都值得让人尊敬,毕竟惹不起。
那几个江湖前辈看她这表现倒是越看越满意。
又有实力又有容貌。
这种儿媳妇娶进门,可不容易。
谢轻衣直接回绝:“前辈说笑了,我师父仙去之前曾给了我信物,让我拿着信物下山找未婚夫。”
她师父自己说是回家了,可谢轻衣却觉得他更像是破碎虚空当神仙去了。
那说她师父仙去,也不算错,只不过是字面意义的仙去罢了。
谢轻衣说得理直气壮。
所以,别给她拉郎配了,这些所谓的良配都不配!
宴席都仿佛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江湖第一美人已有婚约,但是婚约对象却并不是他们。
不知道多少年轻少侠心都碎了。
但是没关系,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万一一个月后石观音来了,他们不敌,那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美貌了。
于是,这群人就这样又守了一个月。
“石观音不来,他们难道就不走了?”
谢轻衣已经完全调理好了,度过了虚弱期带来的就是更加充盈的内力,再让她去打石观音,说不得都不用受那么多的伤了。
她身上的疤都掉了,这些人还不肯走,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陆小凤:“久等不来,几位老前辈已经打算离开了,那些毛头小子,不用在意。”
谢轻衣:“小凤哥,论年龄,你也是一个毛头小子哎。”
陆小凤:“所以,成名要乘早。”
他成了老江湖,就不算是毛头小子啦!
就在苏州江湖人聚集要散场的时候,一个消息传来:金鹏王朝后裔,上官飞燕在山西遇到了石观音,并被她出手毁了脸。
也就是说,他们守在苏州的这段时间,石观音根本没来苏州,而是直接去了山西找了另外一个人。
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问到:“陆小凤,你可知这上官飞燕与石观音有什么过节?”
这些老前辈们好多都没听说过什么上官飞燕上官飞鸟的,想要知道两者之间的关系,还得问朋友遍布江湖的陆小凤。
陆小凤当然知道答案。
他摸了摸胡子说道:“那上官飞燕心怀不轨想要算计花满楼,被我小妹撞破,之后便算计了这一出借刀杀人。”
大家悟了。
石观音肯定是不爽上官飞燕胆敢拿她当刀使,所以才会踏入中原,找上官飞燕的麻烦。
如今没有石观音的消息,说不定她早已经回到大沙漠去了。
至于那上官飞燕,只能说是恶有恶报。
江湖第一美人也没有被毒害了脸。
石观音也没有再踏足中原挑动这些老前辈的神经。
这件事情就这样,各自欢喜的落幕。
吃吃喝喝,各方散去。
谢轻衣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只觉得应付这些人比和石观音打架还要累。
对陆小凤来说,这一段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日子就有点过于平静了,一个浪子的生命里要是没有了刺激,就像是铁器没有了保养,就会生锈。
而且,他的好朋友司空摘星不知怎么惹到了神水宫的人,正在满江湖的逃命,他当然也得去救一救。
左有西门吹雪,右有花满楼,前后还有个谢轻衣,这个阵容,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敢去闯一闯。
帅不过三秒,陆小凤又说到:“你不会因为我要请你出山就剃掉我的胡子吧?”
“我保证不会,西门吹雪喜欢剃掉你的胡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陆小凤:“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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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不会要让我剃掉我的眉毛?”
谢轻衣装乖:“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你有难需要帮助,我难道还要推三阻四?”
送别了陆小凤,谢轻衣就回了未名山。
山居已经建好,伴着秋天的深山,也算别有一番滋味,可惜陆小凤无缘得见他的房子了。
日常就是天亮起来练剑法,然后去山里跑步锻炼体魄,路上随机祸害点野兔子野鸡什么的当肉食,下午修整家里的器具,晒晒药材,酿酿酒。
日复一日。
这才是她想要的枯燥却稳定让人心安的生活,也是她曾过了十八年的无比熟悉的生活。
深秋美景,怎可错过。
栗子美味,更不能错过。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想一想师父,毕竟一锅板栗炖鸡,她一个人也吃不完,和师父一起就刚刚好。
从小,他就说她没吃过好东西,才把板栗炖鸡当做好东西,回家以后肯定能够吃到传说中的美味吧。
“笃、笃、笃、”
正当她吃饭的时候,未名居的门被叩响了。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
花七哥要来,一般都是早上就来了,总是大包小包,生怕她饿死深山的样子。
陆小凤出去浪了,一直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除此之外,她就不认识什么江湖人了,谁会专门来她家找人?
谢轻衣脑袋里思考了一圈,也没想到会是谁,手上动作倒是不慢,收拾了一下自己,起身去开门。
她打开门一看。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肌肉紧绷像一只蓄力迸发的黑豹一样的男人,任谁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不认识。
好浓重的血腥味。
在她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她。
此时天光渐暗,黄昏的夕阳落在她的脸上,给她笼罩了一层朦胧的温暖的色调。
这是一个女人。
一个脚步轻盈内力一流却又浑身都是破绽的女人。
乌黑的长发被一根枯竹挽着,额前鬓角有细碎的短发散落着,尽显松弛。
而那张脸。
无愧于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
哪怕她只是穿着粗衣布裙,不施粉黛,不着珠钗,依旧美得令人心头一跳。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一只手扶着木门,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看着他,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梦。
哪怕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拿着危险武器的男人,她竟也没有半点防备。
这样的人,在江湖里是活不下去的。
他垂下眼皮,不再看她。
“把令牌给我。”
这人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进院子的打算,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七天七夜没有喝过水一样。
像个催命的阎王。
但是谢轻衣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恶意。
甚至就连那打量的视线都只是一扫而过,没有意淫,没有邪念,短促礼貌到她都觉得他过分矜持。
这是她下山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没有因为外貌就对她不同的男人。
她拿出令牌交给他。
那人拿了令牌,摩挲了一下,揣进怀里:“你最好立刻离开,跟在陆小凤身边。”
是警告,又像是忠告。
谢轻衣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是这块令牌的主人,是我的未婚夫?”
“我不是。”
他语带讥诮:“我是一个杀手。”
“而像你这样的姑娘,最好不要和一个杀手扯上关系,否则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你已经说晚了,全江湖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了。”谢轻衣笑容明媚又轻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所以,你要不要留下来,保护我?”
7. 第七章
他本就不是一个善心大发的人。
一个太过心善的人是当不了杀手的。
面对眼前这个姑娘,他给出最轻的恐吓,就是告诉她,他是一个杀手。
一个杀手登门,本身就是危险的讯号。
而她若是不知死活的和一个杀手扯上关系,那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看起来分明那么天真,美丽,温柔,却又可以如此理所当然的说出这样尽乎无赖一样的话。
又鲜活,又灵动。
把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放在一起,都像是一种对她亵渎。
可她却说,“所以,你要不要留下来,保护我?”
“你又怎知,这危险不是我带给你的?”
谢轻衣想,或许她只是太寂寞了,所以两人只是刚认识,就忍不住想要把这个男人留下来。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本就是她的未婚夫。
她下山来,不就是为了寻他的吗?
否则,她不如继续住在襄阳城外的深山里,干什么非要往这个江湖上走一遭?
而且,他分明也动摇了。
要不然怎么会像她小时候养过的狸猫,明明已经收了指甲,力道更是轻得怕拍红她,偏偏又要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再三恐吓。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确认?
她轻声道:“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已经绑定在一起了。”
又柔软,又坚定。
就这么不顾一切的选择了他。
中原一点红知道,他走不了了。
他分明都没有开口,就被这个姑娘看透了,她笑着走上前两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牵着他往屋里走。
她的快乐,不用看,就已经从她轻快的声音里跑了出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巧在吃饭,今天又正巧做的是板栗炖鸡,炖了一大锅。”
“你是不是一路从苏州城赶来的?这一路几十里可没有什么补给的地方,是不是正巧也饿了?”
“一切都正巧得刚刚好。”
谢轻衣不喜欢吃剩菜。
当天做的当天吃完,就正好了,放了一天就难免会坏了味道。
带着几分由衷的欢喜,她略有些霸道的说道:“所以,你等会儿一定要把饭菜都吃完才行。”
热情扑面而来。
让人无法拒绝。
仿佛他敲开的不是一座山居小院的门,而是桃花源的门,门内是桃花一样热情鲜活的姑娘,带着盈盈笑意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吃饭。
又日常又玄幻。
像梦幻一样。
让他轻飘飘的,只能顺着那只抓住他衣袖的手往前走。
她热情的就像照顾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指着每一处地方给他介绍,这里是仓库,那里是厨房。
什么吊脚楼建筑。
什么二层是住房,三层是阁楼。
动听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一样,落在他的耳朵里,需要回荡半天,才能在脑海里形成正常的句子。
他喉咙滚动,嗯了一声。
毕竟是一个人住在山里。
谢轻衣在建山居的时候,就要求劳力把围墙用条石砌成三丈高三尺厚的院墙,宛如一个城堡要塞一样。①
别说是豺狼虎豹进不来,就算是一般的江湖喽啰也别想翻得进来。
进门就是大理石条砌成的路,两边的地里荒废着。
沿着这条路走十几步就到了宽敞的明堂。
也是用大理石砌成的。
比一般的演武场都大,足够一个武者放开手脚捶打筋骨武艺。
明堂后面就是山居。
一模一样的两栋楼像是等比复制一样,由入门的道路当中线对称,左边的那栋是陆小凤的,她就把酒埋在陆小凤小楼前的土地里。
山居是吊脚楼样式的,一楼并无遮挡之处,入眼就是一根根伫立着的粗桩木料和拐角的楼梯。
仓库和厨房就在楼梯边上。
楼梯上面就是二楼住房和三楼阁楼,二楼有四间住房,中间的那一间没有正面的门墙,敞开着,是一个开放式的休息大厅,摆放着齐全的桌椅家具。
三楼的高度刚好和院墙齐平,并没有做房间使用,只做警惕用的瞭望台,站在这里就可以将山下来人一览无余。
闲暇时也可以拿来观赏山里景色。
这一番建筑是完全仿照的谢轻衣师父随手设计的房屋图纸而成,又合理又美观,更是兼具了安全性。
刚一建成,就让谢轻衣格外喜欢。
她分外高兴的和他分享了一堆,看他并没有半点不耐烦,才领着他到了洗手的地方。
只一眼,他就看出了这蓄水池的巧思。
这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
为了房屋防潮,地点就不能选在水源边上,所以是用竹筒从水源截取一小股水输送到蓄水池里。
若是水满没人取用,溢出来的水就会顺着水渠流到山下去。
既保证了山居用水,又保证了木料防潮。
从细节上就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所以只是一个取水,就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他垂眸,拿起放在蓄水池上的木勺舀了一瓢水洗手。
谢轻衣已经把饭都给他打好了。
足有一个人头那么大的海碗上盖着柴火灶烧得喷香的板栗炖鸡,还微微冒着热气,烧得浓稠的汤汁浸入米饭里,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
“家里小碗前两天刚被我摔了一个,没有备用的了,所以就用大碗给你盛的饭,你……应该能够吃的完吧?”
说到这里,谢轻衣还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是用大海碗盛的饭,对比太强烈,她把握不准饭量,就把多煮的米饭全都给扣进了碗里。
就这,也只填了个大半满。
于是,她又把所有的菜都盖在了饭上,总算是盛出了一碗冒尖的饭。
等她拿起碗的时候,发现这碗沉得过分,才反应过来或许是盛得有点太多了。
所以,她问的是吃不吃得完,而不是吃不吃得饱。
“嗯。”
杀手沉默不语,一味干饭。
初见第一天,成功当上了饭桶,把自己撑得肚圆,仿佛撑到了嗓子眼,有一种动一下都会有饭跑出来的错觉。
谢轻衣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实诚啊,吃不完就算了,可别把自己撑个好歹!”
“好吃。”
她无话可说。
好在此时天还没黑透,正好可以起身走一走。
“山里蛇虫鼠蚁特别多,你别走太远,就顺着山道走一走消化消化就回来。”
看着她麻溜的收拾碗筷,杀手起身接过了她手上的活:“我来,你去休息。”
他吃了主人家的饭,总不好还坐在那里当大爷,看着主人家收拾。
杀手把小碗摞在大碗里,筷子一起放着,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抹布一擦,桌子就干净了。
不用谢轻衣提点,他就拿着碗去了蓄水池那边清洗,不一会儿就拿着干净的碗筷回来了:“放哪里?”
“就放在厨房的碗橱里。”
杀手点头,拿着碗筷进了厨房。
厨房里收拾得很干净,一尺长左右的柴火整整齐齐的码在灶台边上,地面上也不见半点儿灰烬,灶台用平面用大理石砌成,擦得光滑蹭亮。
水缸靠着灶台的另一边墙壁摆放。
水缸边上则是一个案板台子,菜刀和锅勺挂在那儿的墙上。
转过来这边则是碗橱。
碗橱是厨房里唯一的大家具,上面是一个小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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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柜子,中间是展台,放着油盐酱醋,下面是大点儿的柜子。
他打开了下面的柜子,结果里面放着一缸满满的精米和山里的干货木耳腊肉腊肠。
杀手沉默了一下,开错了。
谢轻衣一个人居住在山里,这柜子里存的米粮怕是够她吃一年都吃不完。
他打开了上面的柜子,里面果然放着碗碟,他将碗碟放了进去。
一个小小的厨房都收拾得这样用心。
可见热爱。
“快一点,我们乘着夕阳出去走走,不然等会儿天就黑了。”
第一次有人催他快一点,不是催他杀人,而是邀请他去看夕阳,去散步,去消食。
杀手走了出去。
谢轻衣也刚从楼上下来:“走走走。”
她兴致勃勃。
杀手也不扫兴,只是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起步入夕阳下的山林小路。
“我平时就是顺着这条路往山顶上去的,那上面很开阔,很适合早晨起来锻炼,还可以看到日出。”
“别看这座山并不怎么秀美奇险,也没有什么名人古迹,可是日出的美丽却是不会因为任何地点而发生转移。”
她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
杀手只是沉默着,跟在她的身后。
“我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忍不住话有点多,你不会觉得我聒噪吧?”
“不多。”
每一句,他都有在认真的听。
他从前为了追踪,也在山里蛰伏过,那时,他只觉得虫子吵闹,乔木碍事,世界美好与他何干?
现在,这一切在谢轻衣的话语下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只是听着她的述说,他就仿佛也一起见到了这座平平无奇的山里偷藏着的每一处美丽。
夜风轻轻的吹着。
树叶沙沙的摇晃。
此时,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好像整个世界一下子就温柔了起来。
山里已经有蛐蛐在唱着夜曲,其他夜行的动物也在苏醒,各种叫声交织着,吵闹中带着一丝和谐。
谢轻衣率先移开了目光,指着远处乍见的风景:“你瞧,还有萤火虫。”
夕阳一点点散去余晖,美丽的姑娘指着山林草丛里的点点莹光,回过头来唤他去看。
那一回眸,顾盼神飞。
“嗯。”
“现在可是深秋,不多看几眼,就只能等到明年才能看到萤火虫了。”
杀手目光移过去看了一眼飞舞的小虫,又把目光落在了身前的姑娘脸上,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又移开了目光。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那我们明年再一起看萤火虫吧’么?”
杀手也想和她承诺明年。
可是他连明天都无法承诺。
他与她的相遇,本就是刀光剑影里的片刻喘息。
作为一个业内顶尖的杀手,自然不会有人不长眼的要去看中原一点红的令牌凭证。
见到他的剑,就足够认出他本人。
如此,倒也没有人知道,中原一点红的令牌早在他刚出江湖的时候,就被他抵押在了别人那里。
直到江湖第一美人谢姑娘拿着令牌寻找自己未婚夫的消息息传到他师傅的耳朵里。
那人命令他取回令牌。
若求杀人手,中原一点红。传闻,只要有人能出高价,就算是他的骨肉朋友,他也要杀。②
那么,一个美丽动人的未婚妻,他杀还是不杀?
这是一个考验。
验证他是否忠诚,是否依旧是那人手中没有心的工具。
他本想拿走令牌,让谢轻衣去找她的朋友庇护,自己去应对那人。
可她只是轻轻几句话,就动摇了他。
现在,她只是一个反问,他就在心里期待起了明年。
8. 第八章
“难道我的话很难回答吗?”谢轻衣有几分寂寥,倒也没有逼迫他承诺什么,只是接下来的一路都安静的不再说话。
杀手跟在她的身后,沉默着,斟酌着,怕一开口,那些刀光血影会吓到她。
最后,他也只是说到:“我会一直留下,到死方休。”
令牌已经拿回。
等到避无可避的时候,他会把她护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悄然离开去面对一切。
“好哦。那我们就说好了。”谢轻衣很轻易的就被哄好了。
“嗯。”
她打开了话匣子,接着聊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江湖人是不是都很有钱啊?你平时都是住哪儿的?”
“我下山以后,穷困潦倒的差点去卖马,还被人当做傻子压价。”
“要不是陆小凤接济,花满楼收留,我都得去讨饭。”
“实在想不到怎么还有那么多的人混江湖。好像还都混得很好。”
看得出来,自下山往江南来的这一趟路程确实给谢轻衣的人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无论是陆小凤还是花满楼,都听她吐槽过这一点。
现在,中原一点红也逃不过。
“你不知道,那客栈老板给我开房就是上房十两,下房五两。我都还没走远,他给另一个人开房就是上房五百文,下房一百文!”
主要是江湖人耳聪目明,她听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谢轻衣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江湖人,那这个客栈老板高低得挨一顿毒打。
自那以后,她心里就有一个疑问:这些掌柜怎么敢的?难道别的江湖人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总不能每一个江湖人都像她这样脾气好吧?
一点红闷笑一声。
在谢轻衣的注视下,他开口说道:“因为你没有路引。”
江湖人没有路引,所以住客栈都是住那种不记档的客栈。
这种客栈本身也是要承担一定风险的。
而普通百姓出门都是有户籍有路引的,他们住店就会直接实名登记,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是可以追查到他们本人的。
所以,两者之间的要价就会天差地别。
很多江湖人来钱快,花得也快,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丁点小节,他们只要便利就可以了,又怎么会觉得老板差别对待?
甚至有些江湖人还觉得,我花钱我高贵。
谢轻衣无法理解:“这岂不是冤大头当的还有滋有味?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一点红也无法理解这种冤大头思想。
他接着说道:“我往日里并不住客栈。”
杀手也是没有路引的,谁会没事给一个杀手办路引?
谢轻衣买了山头还办了户籍,他连户籍都没有,也算不得隐户,只是组织的附庸,连自由都没有。
似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有人关心他住哪里,吃什么。
累了就找颗树枝一躺。
饿了就在山野里打点野物吃。
就算他进城。
大多也是因为要杀的目标在城里,而不是为了去城里享受。
作为一个顶尖杀手,他可以蛰伏着,一个月不眠不休,屋檐下,房顶上,随便哪里都可以让杀手凑合养神片刻。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起一点点,就已经是谢轻衣想都不敢想的艰难生活。
恍惚幻视了一只流浪猫,吃不好睡不好,四处流浪奔波。
她不由的心生怜爱:“没关系,以后你就有家了。”
说到家,未名居就已经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她脚步轻快,噔噔噔的上楼。
杀手跟在她的身后,落地无声。
虽然另外几个房间都有安置好家具,但是目前只有谢轻衣的这间住了人,所以被褥全都被她晒好了,堆在了这间衣橱里。
“家里的被子是新做的,用的是今年夏天新出的棉花,我拿到未名居以后又晒了好几个大太阳,晒得香香软软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如今也不忙碌,你还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
谢轻衣忙前忙后,拍了拍新搬出来的棉被:“你闻一闻。”
一点红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最古板的老学究一样,进了她的房间也没有四处打量。
如今得了主人家的命令,也只是凑近了一点,轻轻的闻了闻。
是新棉花的香味。
另一种香味,或许就是谢轻衣说的太阳的味道。
确实香香软软的。
暖得他也生出了几分困意。
只是,哪怕是未婚夫妻,刚见面就住一间房,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过头了。
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就和师父住在山里隐居,并不知道世上的这些条条框框。
她只是心生欢喜,所以就挽留他。
可他不能,也不愿意唐突了她:“我睡最边上的那一间。”
谢轻衣楞了一下,提醒道:“可是那间屋不太好,太阳出来的时候,那间屋子是最先被晒到的,你早上起来就会觉得很热。”
酷暑而已,他能熬。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深秋,早上并不热。
他抱着被褥走出了房门。
谢轻衣摸不着头脑,拿起一个枕头跟了上去。
杀手的动作很快,等她跟到这屋,床单被褥都已经铺好了,她本想把他安置在隔壁,可她劝不动他,只好把枕头放在他的床上。
或许,他就是喜欢晒太阳吧。
“热水在灶台上暖着,洗浴的地方从厨房出来绕过去就能看到,茅厕也在屋后边不远。”
洗浴和茅厕是比较私密的地方,为了隐私,也为了整体美观,所以就被安置在了山居背后。
她怕他找不到,还伸手指了指方向,都介绍完了,还很体贴的道:“你一路奔波,现在就好好洗洗休息,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目送谢轻衣离开,一点红收回视线,才发现桌子上还摆了一些瓶瓶罐罐。
他凑近分辨一二。
发现都是伤药。
止血生肌的,调理内息的,以及去疤的。
一天下来,不知道被关心、被触动了多少次。
可他依旧为这份细心而动容。
他掏出怀里的令牌,发觉令牌上的香气淡了不少,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令牌上的壹字。
他是一个杀手。
命如草芥。
是最下贱,最卑鄙的职业。
沾得是血,欠的是命,被鄙夷也好,被仇视也罢,本就是杀手的宿命。
像她这样赤诚的好姑娘,原是他配不上她,能得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都是偷来的欢喜。
她连陆小凤的钱都不肯要,估计也不会要他留下的银钱,不如就打成珠钗,换成锦缎,用来照顾她的生活。
她那么容易轻信他人,若有人想要算计她,总会有无数种方法令她身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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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
他得教她识毒辩毒。
还得教她江湖常识。
这样他就能放心了吗?
不。
他依旧会牵挂着她。
陆小凤是一个浪子一样的人物,永远也不可能安定下来。就算能照拂谢轻衣,也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而她是一个喜欢安定的姑娘。
她明明也交了朋友,却依旧一个人住在山里。
寂寞了怎么办?
别人或许会照顾她的生死,却未必会那么仔细的照顾到她的心情。
总归,他还不能死。
一点红起身去洗漱,换伤药,躺在柔软的被子里,盘算着,闭上了眼睛。
她说明天做好吃的,会是什么呢?
他陷入睡梦中,嘴角也微微扬起。
谢轻衣本想把一点红的房间就安置在自己旁边。
现在,两人的房间就是一个在最左边。
一个在最右边。
中间隔着两个房间和一个大厅。
虽然山居是木屋,但是她选用的材料都很扎实,并不会出现那种一动就嘎吱嘎吱响的情况。
尤其是杀手本就擅长控制声音,落地轻巧无声,若不是谢轻衣耳朵好,还听不到他回房的声音。
她也在盘算着,明天要吃什么。
可能人生的三大难题就是: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杀手身上明显带着伤,她总得做点儿适合伤员吃的菜吧。
不能太辛辣。
也不能是赤油浓酱的,不然伤口就会长出黑疤。
家里的菜地还没有开垦出来,要不然还能做点时素小炒。
笋干鲜美,应该可以吃吧?
有伤口是不是不能吃发物?干木耳是不是不能吃?
肉也要有。
买来的没生蛋的小母鸡今天已经被炖吃完了。
但是家里还是存得有一些肉的。
做个笋干炒肉,炒个鸡蛋,再炖个排骨海鲜汤。
最后切点儿腊肠闷饭里。
谢轻衣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做一顿饭,能吃三餐。
她就懒得想花样。
凑合着吃,填饱肚子就行。
倒也不是不能活,就是好像活得也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开心。
可她又不想因为一点细小的,比如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这种事情去麻烦朋友。
所以日子也就凑合着过。
明明从山里出来了,也有了新的亲人,有了新的朋友。
寂寞却依旧笼罩着她。
如今只是多了一个人,生活就格外不同了。不是多了忙碌,而是一下子就精致起来了。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一个不太喜欢表达,更加善于倾听的人!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认真的听着,并且给出回应。
就算她说明天想吃粽子,他只怕也只会想办法去弄粽叶来,而不是问他为什么不是端午节却要吃粽子。
莫名的,她就是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就像是逗哏遇到了捧哏。
没头脑遇到了不高兴。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快乐的事情吗?
大侠们的心里装着天下,而她的心很小,只装着四季三餐。
这就是谢轻衣所想要的生活。
谁若是想要打破这种生活,就要做好承受她愤怒的后果。
9. 第九章
杀手起得非常的早。
谢轻衣起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了杀手的身影。
最尽头的那间房子里已经收拾得妥当,床铺得整整齐齐,被子也叠好了放在最里面靠墙根的位置。
他本来就是孤身一人来的,除了一柄剑,什么都没有带来。
如今屋子里没有留下任何属于他的东西,以至于谢轻衣也不知道他这个人到底是走了还是没有走。
她蹭蹭蹭的跑下楼,厨房,厕所,到处都没有杀手的影子。
“难道他真的走了?”
谢轻衣不信。
哪怕他说他是一个杀手,可她也并不觉得他会是那种毁诺的人。
明明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这个人抓住了,现在却又不见人影。她不信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
谢轻衣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就去厨房里准备吃的了。
她说好今天要给杀手做好吃的,甚至昨天晚上都已经把菜色都想好了,今天必然就是要做的。
要是他真的走了,那就是活该他吃不到她亲手做的好吃的!
带着点气,谢轻衣煮了两人份的米饭,泡发了笋干,做好了菜,闷在了锅里。
这时,杀手练完剑回来了,手里还提着野鸡野兔。
谢轻衣先是一喜,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杀手:??
谢轻衣轻咳了一声:“山里的野味虽然也是肉,但是能吃家养的还是吃家养的吧。”
“毕竟,山里的野味太费牙了。”
那不知道活了几年的走地鸡,每一块肌肉都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拿来炖汤还能吃个肉香味,要是拿来炒菜,就真的太柴了,费牙。
谢轻衣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有好吃的肉,自然就用不着去山里打野味了。
杀手点头。
半点也没有自己辛苦打猎结果被嫌弃了的失望,他心里认为,谢轻衣本来就值得更好的一切。
只要她愿意,多得是人愿意对她好,供她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他只是不愿意在山居里吃白食,既然主人家有自己的想法,那他当然要听从谢轻衣的想法了。
“我今日要下山一趟。”
谢轻衣点头:“也好,那我们到时候去给你做几身衣裳。”
“山里比外面凉得快,夜里就会有点冷了。得给你做点儿厚的衣服才行。”
虽然习武之人气血充盈,冬天也不会觉得很冷。
但是,能穿的暖和点,自然也不需要硬扛着。
人嘛,不必和自己过不去。
冬天就是要裁点新衣服穿啦。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穿多了不方便,咱们做那种不太厚的秋衣,加一点点棉花,冬天的时候穿着就正好了。”
她很有经验的,习武之人这样穿正正好好。
杀手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说不必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
“油盐酱醋得买一些,碗碟也得多准备一些,还得买点菜种子回来。”
杀手沉默着听着她一点一点的盘算家里还需要补充什么,听着这种平凡又普通的话语,勾了勾嘴角。
两人吃过早饭,下了山。
先去成衣店里买了成衣供杀手平日里换洗,又去裁缝铺子里定做了秋衣,小棉袄,只等着做好了来取。
杀手说有点事情要去做,让她先在裁缝铺子里等一等,谢轻衣点头。
等他回来,谢轻衣也没有多问,两人一起去买东西。
买好了东西,杀手自动就接了过去,提在手里。
花满楼不在家,估计是回花家老宅去了。毕竟花家人也不可能允许他一年到头住在外面不着家。
两人又转头往山里走。
“倒是忘了买个骡子。”
要不然每次进山出山东西都得人提着,也是累的很:“你累不累?”
“不累。”
在山里的每一天都是充实的一天。
休息一日过后,两人就去翻地。
杀手以前没有翻过地,也没有干过农活,但是他是一个很擅长学习的人,非常的有眼力见,只是看着谢轻衣怎么做,就学得有模有样。
接连试过几次以后,他就已经能够轻松的掌握翻地这项技能。
“我来吧。”
他接过谢轻衣手上的镰刀,把四周的野草刷刷刷的全都割下来。
过后又听从谢轻衣的指挥,把草都抱到一起堆着,等这些草被太阳晒干,就可以烧成灰,堆在地里当肥用。
杀手拿锄头的样子很不顺手,但是他没有说什么,仗着自己体力好,一点一点的试探着,多挖几次,就已经知道最轻松最省力气的姿·势。
翻地,撒种。
看起来竟有模有样的。
要是穿上补丁的衣服,裹上黑布头巾,遮住脸和皮肤,只怕别人看了他的样子,只会当这是一个积年的老农。
谢轻衣的活都被他抢去,无事可做,只好回屋里去,拿上新买的水壶打了一壶水递给杀手。
杀手也是肉体凡胎,干了那么多的体力活,自然是一头的汗水,他习惯性的用手一抹汗,正要接过水壶,就看到谢轻衣已经捧着水壶笑得不成样子。
杀手:???
被泥巴沾成花猫脸,然后再出现点懵的表情,更加的可爱了。
谢轻衣笑完,她掏出一条手绢,打开水壶的塞子,倒了些水在手绢上,掂脚给他擦脸。
她没有多想,只是看杀手两手都沾着泥巴,所以代劳。
清新的呼吸落在杀手的脖子上,胸前,微微热的气流带着一种痒,直接落在了他的心上。
等她擦完还特意把手绢展开给他看,手绢上落了一抹泥巴色,他终于知道她在笑什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牵起嘴角也笑了笑。
“你先喝水吧。”
杀手接过水壶,仰头喝水。
随着水入口中,喉咙滚动着,些许洒落下来。
这个动作,潇洒得过头。
或许是因为职业的原因,他的皮肤过于冷白,五官也很好看,那双眼睛是灰白色的,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有一些压迫感,仿佛被死亡盯上了一样。
但是,他有意的弱化了自己的存在感。
看到他这个人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他的剑,随后是他身上那种冷漠的,既不把他人生命当回事,也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的冷酷。
以至于她现在才意识到,他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
谢轻衣转开视线,看着翻好的地,想着时令:“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种菘菜还能不能活。”
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儿奇怪。
他是她的未婚夫。
她就算看又怎么了。
她移回视线,看着杀手:“要是种不活,那我们这些功夫就白费了。”
“不会。”
杀手言语简洁:“明年会更容易些。”
他今年学会了怎么翻地,明年就可以不用把她带到地里晒太阳了。
他觉得她应该做一些轻松的,愉快的活。
无论是闲着给木头勺子的手柄雕上花朵,还是给山居的门串上珠帘,亦或者是把一朵朵淡紫色的小花攒起来束成一把放进花瓶里。
去做这些她满心欢喜的事情。
那些劳累的重活,就交给他。
注意到他的变化,谢轻衣笑起来,得到杀手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没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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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流浪的猫猫从一开始绝不承诺以后,只说是至死方休,现在竟也会说明年如何如何了。
真好。
地也翻好,种子也已经种下。
两人空闲下来,准备过冬用的木柴食物的时候,苏州首饰店铺里的跑腿的送来了一大盒东西以及一封信。
“这些都是什么?”
谢轻衣并没有定做首饰,看着交到自己手上的盒子还有点疑惑:“你是不是送错了?”
跑腿的闲汉看了黑衣男人一眼,笑着回答道:“没有没有,这就是您的。”
他说完,又提了提信:“这信是花家公子托我交给你的。”
谢轻衣没有再问,只以为盒子和信都是花满楼给她的,便收了下来,问跑腿的闲汉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闲汉摆了摆手,走了。
谢轻衣也没有多挽留,她知道这些闲汉靠着跑腿挣钱过活,也不好耽误人家,拿着盒子和信进了院子。
杀手关上门,也跟了进去。
两人就坐在吊脚楼下面的阴凉地里,谢轻衣先是拆开了盒子。
盒子里装的都是一些金银首饰,是江南当下比较时兴的款式。
她随手拿起了一个蝴蝶穿花的簪子看了看。
蝴蝶翅膀是极薄的金丝镶嵌在极薄极透的琉璃上面,不知道用的什么机关卡在了一个弹簧上,只要轻轻一点动作,蝴蝶就会随之晃动,仿佛在花间飞舞一样,花朵是用玉石雕刻的,中间镶嵌的是一颗圆润洁白的珍珠。
单是材料就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更别说这只簪子上用的金子拉丝镶嵌的手艺。
而这样精巧的簪子,盒子里不止一根。
除去簪子还有就是成对的耳饰。
谢轻衣摸了摸自己用细竹做的耳堵,心想,这莫非是花大户扶贫?
可他为什么要送她这些首饰呢?
不理解。
她把簪子放进盒子里,没注意到一旁杀手欲言又止的表情,打开了花满楼送来的信。
石观音已经死了。
这是谢轻衣,花满楼,陆小凤三人知道的消息。
就算后来有传闻上官飞燕被石观音毁了容,经过陆小凤的打听查证,也得出结论是石观音手下人做的事情。
可这一次,却是楚留香等人在大沙漠里正面遇上了石观音和她的船。
陆小凤因为司空摘星被卷入神水宫天一神水失窃事件之中,前去捞人,而和楚留香结成了朋友。
楚留香的三个妹妹不见了踪影,根据线索显示,人被掳去了大沙漠。
朋友有难,陆小凤自然是当仁不让,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三个无辜的女孩子等待拯救。
于是,他就跟着去了。
然后,他们就遇到了石观音和石观音的船。
他几乎是立刻就动用了姬冰雁的关系给花家传了信,告诉了谢轻衣这个消息,让她一定要提防。
无论这个石观音是真是假,他们三个当时杀了石观音,都已经不可能从这个秘密之中脱身。
背后之人作为知情者,绝不会允许他们三个将这个事情捅破。而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是最能够保守秘密的。
她想要的平静日常,绝对会因为这一桩阴谋而打破!
“怎么了?”
谢轻衣把信递给杀手看:“我要去大沙漠一趟。”
她要看看这个石观音,到底是人是鬼。
信中只写了陆小凤等人在沙漠遇到了石观音,并非是求救的信,只是告诉谢轻衣让她提防,他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去沙漠,这其中必然还有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杀手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决定要和她一起去。
“好。”
10. 第十章
花满楼此时正在小楼里等着谢轻衣,他是一个仔细的人,知道谢轻衣拿到了信必然会前来苏州城。
因为眼睛的问题,他无法跟着她去大沙漠,所以事先为她准备好了行李。
至于谢轻衣会不会听话的留在江南等陆小凤解决问题。
包不会的。
她这个人哦,嘴上说着喜欢安定的生活,但是有时候也会出来走一走,感受一下江湖的刺激。
仿佛一个又菜又爱玩的新手。
果不其然,花满楼等到了谢轻衣。
只不过,来的却不止是谢轻衣一个人,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剑客。
“不知这位是?”
谢轻衣看了杀手一眼,介绍到:“这是我的未婚夫。”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杀手自己也不曾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不过不要紧,反正是介绍给她的朋友认识,只需要知道这是她的未婚夫就够了。
谢轻衣理不直气也壮。
“这是花满楼,花七哥。”
杀手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冲着花满楼颔首,只是沉默的站在她的身后,将主场交给谢轻衣。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
他或许心里有些猜测,但是并没有在这个时间开口说什么:“我为你们准备了一些行李,马匹。”
他知道谢轻衣的马被陆小凤骑出去了。
那确实是一匹非常好的马。
谢轻衣平日里就住在山上,表现得也不像是能拿的出钱再买第二匹的样子。
所以花满楼就替她准备了好马。
如今,有她未婚夫在,也不过是把他自己要骑的那一匹当做是给他准备的。
谢轻衣先是把木盒子掏出来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打开盒子就摸到了各种精美的首饰:???
谢轻衣:“谢谢花七哥替我们准备马匹,但是这些首饰就用不着了。”
花满楼了然:“这些并不是我买的。”
谢轻衣一头雾水,那这是谁准备的?
她不是一个擅长遮掩自己情绪的人,她的疑惑全都写在了那双清粼粼的眼睛里。
无人认领的首饰暂时放在了花满楼这里,顺便让他照看一下她家,防止有不长眼的人翻进去捣乱。
“好。”
花满楼全都应下,他朝着杀手的方向望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声路上注意安全。
谢轻衣点头:“放心,有我未婚夫在呢。”
毕竟,他是一个专业的杀手,是一个江湖人,行路什么的,总比她自己有经验。
她又不头铁,自然是跟着杀手行事。
“谢姑娘就交给你了。”
杀手应了一声。
两人也没有多停留,拿上了包袱就出门上了马出了苏州城。
骑马赶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两人还是一路抄近道走的,并没有顺着管路走,更是折磨人。
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两人到了一处河流边上。
“再往前走有一个小村落。”
杀手对江南这一片都很熟悉,只是误判了两人赶路的速度,没能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那个可以落脚的小村庄。
拖了后腿的谢轻衣完全没有这个自觉,她骑马虽不算快,倒也不至于很慢,尤其是杀手又迁就了她的速度,她就更加察觉不出来了。
这会儿听杀手这样说,她还有几分兴致勃勃:“不然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过夜吧?”
歇在野外也是一种混江湖的体验了。
杀手自然没有意见。
他先是找了一些干枯的木柴把篝火点了起来,然后又把外套脱了下来铺在了石头上:“你坐在这里休息。”
“那你去做什么?”
“我去河里叉几条鱼来。”
杀手说罢,起身去了河边,不一会儿就叉了四五条巴掌宽的大鱼,在河边把鱼肚子里的脏器都处理干净,又将鱼鳞刮干净,洗去了血水,用河边的水草串起来带回到篝火边上。
就这,活还没完。
他又斩断了一些生的树枝,用匕首把树皮剥掉,把一头削尖。
连着削了好几根,这才把鱼都拿起来串好,在鱼肚子里内置了一根短的木棍,将鱼腹撑开,又抹上了盐巴,然后把木棍插·在了篝火边上。
烤鱼的准备工作就算完成。
谢轻衣就坐在边上看着他盘腿坐在那儿干活。
他干活的时候,格外的认真,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冷漠极了。
但是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眼中又染上了温度,好像从一个无情的冰雕复活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他将鱼翻了个面。
刚烤过的那一边已经焦黄,鱼油都被烤了出来,发出细小的滋滋滋的声音,肉香味也跟着扩散开来。
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四周慢慢的变得昏暗起来,只余下火焰照耀着,跳动着,把杀手的脸颊烤得通红。
他沉默着认真的翻着烤鱼,让鱼两边都能均匀的烤熟。
很快,鱼就烤好了。
他将第一串递给了谢轻衣。
谢轻衣早就边上等候多时了,这会儿接过烤鱼,也没客气,直接咬了一口。
“嘶——烫烫烫……”
杀手脸色一变,伸出手放在她面前:“快吐出来!”
谢轻衣嚼了嚼,把肉吞了下去,扬起一个笑:“你这烤鱼的本领超棒!鱼特别好吃!”
也不知道是野外露营格外的有氛围感,还是她真的饿了,这只抹了盐巴的鱼吃到嘴里也喷香。
杀手被夸得一怔。
这能算什么本领?
上不得台面的手艺,保证自己不会饿死罢了。
但是她不爱听。
所以他也没说,只是眉眼温柔:“既然爱吃,便多吃两条。”
谢轻衣点头。
她是不客气的。
连吃了三条,彻底的填饱了肚子,这才放下鱼骨,哒哒哒的去河边洗了手洗了脸,又回来火边坐下来,看着杀手吃鱼。
她吃鱼还时不时的会被烫得斯哈斯哈的,杀手就不会,他干什么都很沉默,吃鱼也是,没有发出丁点的声音。
或许是以为谢轻衣还没吃饱,他又拔出一条递给谢轻衣。
“不用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被拒绝了,他也没有非要她吃,把剩下的鱼插·在那儿,吃过的鱼骨头丢进了火堆里。
杀手并没有使用披风的习惯。
谢轻衣也没有。
所以两个人现在就只有杀手那一件外套可以垫着坐。
平时倒也无所谓,可他身边还有个谢轻衣,便有所谓了起来。
他起身去找了一些干净的树叶来垫在火堆边上:“你在这里休息,我守夜。”
“你也坐在这儿呗?”谢轻衣直接说到:“靠着石头有点不舒服,我可不可以靠着你?”
杀手僵硬的坐了过来,给人一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好像她和他的角色置换了,她才是那个会冒犯他声誉的坏蛋登徒子一样。
谢轻衣觉得有趣,她不仅没有拉开距离,反而靠了上去。
果然,杀手又是一僵。
浑身的肌肉都在用力,硬邦邦的,仿佛她枕的不是他的肩膀而是一块硌人的石头。
谢轻衣没忍住,闷笑了两声。
他低头看她。
笑容还在她的脸上,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谢轻衣转了转,把脸埋在了他的身上。
杀手放松了些许,伸长手臂拿过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都没有睡着,也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靠在一起。
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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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偶尔发出哔啵的爆·炸声,炸出一些火星子来。
谢轻衣就那么靠着,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小时候也在院子里睡过。”
那时候是夏天。
屋里闷热。
她刚刚开始练武,只有微薄的内力,还做不到寒暑不侵,便央求着师父把她的床放在院子里的树下面。
她师父向来是经不住她央求的,便听了她的,把她的床搬出来放到了树下。
凉快是挺凉快的。
也能够看到漫天灿烂的星河。
结果等她睡醒了才发现,树上还会掉小虫子下来。
而且外面蚊子特别多,哪怕熏了艾草,也还是被蚊子咬得不轻。
她只睡了一晚上,就不敢再闹着要睡在外面了。
人生真是有趣。
时隔多年,她竟然会和一个刚认识没有多久的人在野外过夜。
“你是那种特别招蚊子的人吗?”
杀手摇了摇头,他宿在野外的时候,并不怎么容易被蚊子叮咬。
谢轻衣还有点羡慕:“那看来,你是蚊子不太喜欢的那种口味了。”
这说法有点有趣,杀手笑了笑:“放心睡吧。”
谢轻衣赶了一天的路,也确实有些困了,迷糊着又叨咕了两句,靠在他肩膀上睡死过去。
睡着以后,她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了,从他的肩膀上往下滑落。
杀手一伸手,将她捞进了怀里。
她也只是动了动,寻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接着睡了过去。
哪怕她靠着的是一个杀手,也依旧半点儿警惕心都没有,睡得格外的香甜。
温香软玉在怀,杀手却是闭上眼睛假寐。
时不时有蚊子飞过来,他眼睛都没有睁开,迅速伸手,轻易的就抓住了它,捏死丢进了火堆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谢轻衣醒了过来。
她伸了一个懒腰,问他:“你要睡一会儿吗?”
“不——”
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弩箭擦着一点红的脸颊射过去,钉在了草地上。仿佛是开战的信号一样,紧跟着一阵箭雨袭来。
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会有杀手埋伏在路上。
这些杀手显然非常的专业又有耐心,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就为了等到他二人觉得安全,放松心神的这一刻。
只是他们算计的好,却没想到出门碰到了杀手界的头把交椅。
一点红眼中没有半点儿意外的神色,他将谢轻衣护在了身后,一柄薄剑在手,这些箭就再也无法越过他半分。
杀手们眼见远攻无用,便弃了弩箭,拔出了刀剑朝着二人杀来。
这是谢轻衣第一次看到一点红动手。
他的剑,又快又利,眨眼之间就夺走了最先靠近的两人性命。
剑只入了咽喉三寸。
没有更深一分,也没有更浅一分,正正好好足够杀死一个人。
那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一点点鲜血从他的喉咙上的伤口溢出来。
干净利索得像是在表演一场杀人的艺术。
而他,是最老练的杀手。
傲慢的不肯多出一点点力。
砰砰两声,死去的杀手倒在了地上。
前赴后继的杀手涌上来,又快又准的落在他的剑上,化做一具具尸体。
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冷酷的表情,那种既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冷酷得像是掌管死亡的神明,一剑一剑的收割着生命的表情。
直至一场偷袭被平息,鲜血从他的剑上流淌下来,那种冷酷也没有从他的脸上散去。
他没有动作,持剑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点陌生。
有点寂寥。
本能的,谢轻衣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杀手一僵,耳朵慢慢的通红。
11.第十一章
她被保护的很好,那些杀手根本没有越过他伤害她半分。
她靠的很近。
手还牵着他的手。
从他的身后伸出头来,属于她的体温就从那薄薄的衣裳里透出来。温热的呼吸像是在拷打他一样,落在他的手臂上。
而她毫无察觉,苦恼着问到:“这要怎么处理呢?”
一点红低头看了看这些杀手,一脚把人踹翻过来,一剑划破了对方的衣服,一块牌子从死人的衣襟中滑出来。
“青衣楼的杀手。”
“不用管,不入流的家伙罢了。”
谢轻衣不懂这些,既然杀手这样说,她就点头信了。
两人傻站了半天。
她不解的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接着赶路。”杀手补充道:“路上小心点,这一批全灭以后,青衣楼会派一些更厉害的杀手来。”
谢轻衣点头。
然后,两人继续站着。
谢轻衣:???
杀手低头看了一眼。
谢轻衣跟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
难怪刚才他没有去搜身,而是把人踹翻过来。
她的脸上也染上了些热气,超级刻意的开口说道:“那我去河边洗漱一下!”
说罢,飞一样的离开。
甚至还用上了轻功。
杀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笑了一声,低头将这些死尸都丢到了不远处的土沟里,撅了一些土将他们掩埋起来。
又将火堆掩埋熄灭,这才度步去了河边。
好像紧张这种东西,从她身上出现,就从他身上离开了一样。
*
路上又遇到了两波杀手。
谢轻衣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同。
杀手打退了自己的同门,抿着唇,没有追上去,护着谢轻衣到了兰州。
两人换了骆驼,水和干粮,找了一个向导,就进了大沙漠。
叮当——叮当——
高高的挂在天上的太阳烤着大地,漫天的黄沙飞舞着,让人好像一下又回到了炎热的夏天。
“前面是不是有人?”
谢轻衣有点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那一行人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倒像是海市蜃楼一样。
而且,她好像还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
一点红对大沙漠也不怎么熟悉,听到她问话,转头看向向导。
向导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谢姑娘,前面的不是真人,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看着这一行人就在前面,实际上他们在很远的地方,我们看到的也只是他们留下的影子而已。”
“那你能看出他们是要去哪里吗?”
向导说道:“无论他们是要去哪里,都必定会经过半天风,那里是大沙漠里的补给点。”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半天风等人。”
谢轻衣拿了主意,向导听话的带路,反正他是看出来了,别看这个男人才是给钱的主,实际上队伍里拿捏决定权的反而是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顶着呼啸的风,一行人到了半天风。
客栈门口是几颗干枯的胡杨树,被人拉着网子给围了起来。
墙是土墙,上面写了八个大字“清水馍馍,干床热炕。”
客栈大门门紧闭着,连个招牌都没有挂。
一点红撩开了脏黑的厚棉被帘子,谢轻衣跟着进了客栈。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跑堂的小二拿着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擦着桌子。
两人注意到有人进来,第一眼先是看了看一点红手中拿着的剑,然后又看了一眼谢轻衣的脸,然后又对视了一眼,那个小二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一把将抹布搭在了肩膀上,笑吟吟的上前来:“二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一点红没有说话。
他率先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让谢轻衣坐在他边上。
这个位子选的很巧妙,正好将客栈里的人和谢轻衣隔开,如果这些人要发难,就得先越过一点红。
他没有说话的意思,谢轻衣自觉的开口:“一壶酒,一盘馍馍配三五个下酒小菜。”
有了生意,小二笑得更灿烂了一些。
他飞快的记好谢轻衣的点单,麻溜的朝着后厨去了。
谢轻衣看着打算盘的山羊胡子开口问到:“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招待一个很有意思的客人?他留着两撇和眉毛一样的胡子。”
掌柜动作一顿,打量了一眼谢轻衣,说道:“您说的是四条眉毛陆小凤吧?”
“是他。”谢轻衣也没想到,陆小凤的名声竟然都传到大沙漠里来了。
“没有,我们这儿最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客人上门了。”
“谢谢,我知道了。”
“您要的馍馍和小菜。”
大沙漠的冬天可没有什么小青菜可以吃,只有卤好的牛肉,羊肉汤泡馍馍,搭配了一碟萝卜干。
菜都是现成的,切一下就好。
故而上菜的速度也很快。
店小二单手举着托盘,另一只手飞快将馍馍和菜都放在了三人面前的桌子上。
刚出炉子的馍馍透着细面粉的香。
谢轻衣刚要去拿,被一点红压住了手背。
他打量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考量一样的看着谢轻衣:“你先看一看桌上这些东西,哪些加了料,哪些没有加料。”
谢轻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们这是进了一家黑店!
而,一点红的样子,可不像是后知后觉。
他肯定早就知道这家店有问题了。
结果这人看着不声不响的,竟然还拿人家黑店里的饭菜来给她上课!
不是,大哥您这么狂的吗?
店小二擦抹布的动作顿了顿,依旧挂着笑容:“大侠您说笑了,咱们这客栈都是小本生意,可没钱加什么料?”
一点红根本没搭理他,只是看着谢轻衣,对上她的视线,挑了一下眉,示意她看桌上的饭菜。
他铁了心要考教谢轻衣,谢轻衣也没有办法。
她先是拿起馍馍闻了闻。
除了细面香味,并没有别的味道。
她又扯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
这饼做的特别香,还有点酥脆,放进嘴里嚼着嘎吱嘎吱的,让人食欲大开。
她觉得,这饼肯定没有问题。剩下的就是卤牛肉和羊肉汤。
卤牛肉或许是放的有点久,是有一点异味。
但是感觉这个应该是食物自然腐烂的味道,而不是加了料。
盛羊肉汤的碗底沉着一些黑色小颗粒,上面飘着几颗小香葱,看起来有点刻意。
待定。
最后是干萝卜丁。
又脆,又辣,又爽口。
她指着羊肉汤:“我觉得,应该是把药下汤里了。”
“依据呢?”
“这汤颜色不太对。”
后厨的厨子拿着把刀,掀开棉布帘子进来:“你放屁!我这羊肉汤里加的是黑胡椒!那可是千金难得的好东西,要不是在咱们这半天风,别的地方你们还吃不到呢!”
谢轻衣没有看厨子,双眼看着一点红,眼里只有对考教结果的在意。
一点红:“每道菜里都加了料。”
“你们欺人太甚!”
厨子挥着菜刀砍了过来。
别看他没有什么章法,一副乱挥几刀的样子,实际上这个厨子下盘很稳,剁骨菜刀在他的手里大开大合,极具杀伤力。
一点红直接一脚踹翻了年前的桌子。
桌子砸在了厨子的身上,直接把他连人带桌砸出去几丈远。
店小二也欺身而上。
掌柜的还在那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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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拨算盘珠子。
那声音听着就让人烦。
谢轻衣还在看撒在地上的卤牛肉和萝卜干,她在识毒辩毒这一块是真的没什么天赋,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色香味。
加了料的食材,无论怎么烹饪,都会有味道上的变化。
唯有神水宫的天一神水是无色无味如同水一样,让人无法从色香味这三点上去辨别。
可是,神水宫有水母阴姬坐镇。
一般人也根本搞不到天一神水这种毒药。
而一点红也知道在识别毒药一途上,她是一个新手,所以不会用特别难以辨别的药物来让她去识别。
卤牛肉。
“所以,下在牛肉上的料,呈现出来的气味就是那种宛如肉菜放久了,不太新鲜的味道吗?”
“是。”
“那这必然是毒药了。汤里加的是迷魂药?”
“是。”
两人一个教一个认,好像根本没把这家黑店放在眼里一样。
厨子最先死在他的剑下。
店小二身法虽然特殊,轻功极佳,可惜,遇到了杀手一点红,也只能殒命。
“你是中原一点红!!!”
山羊胡子掌柜最先认出一点红的剑法,他一下子惊坐起来,根本不明白自己这家小小黑店怎么还会惹上这个第一杀手。
“我这客栈背后主人可是石观音娘娘!奉劝你最好老实点!否则——”
掌柜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死在了一点红的剑下。
而他看起来只是热了个身一样轻松。
向导早在两边打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溜走了。
现在客栈里只剩下了谢轻衣和中原一点红两人。
后厨也没有菜。
刚给她上的那一桌,就是半天风最后的储存。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现在怎么办?”
她看了眼地上的卤牛肉,恨不得把这几个开黑店的坏蛋再拉起来打一顿。
怎么就全都下了料。
好歹给她留一点能吃的啊!
现在好了,明明已经找到客栈,也要饿肚子了。
“掌柜的!烦请给我们准备一些热水吃食。”
“是陆小凤的声音。”
谢轻衣也没想到,两波人竟然前后脚到了半天风。
陆小凤像个逃荒的乞丐一样进了客栈,就见到这一服杀人越货的场面。
他身后还跟着三个男人,都脏兮兮的。头发上都带着沙子,明显的警惕着屋里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
“红兄,好久不见。”
陆小凤和他身边那个男人同时开口,说完又对视了一眼,陆小凤先问道:“你们是一起来的?”
谢轻衣点头。“嗯。”
不用她介绍,只看着地上这几个人咽喉上的剑痕,就足够他认出她同行的人是谁。
后来这一波人都很疑惑。
这个漂亮姑娘怎么会和中原一点红这个杀手同行。
楚留香:红兄不是孤狼吗?
陆小凤:她不是下山来找未婚夫的吗?
陆小凤突然福至心灵:“他就是你的未婚夫?”
谢轻衣点头:“是啊。”
陆小凤打量了中原一点红一眼,觉得胎毛和血手印和他并不符,拉着谢轻衣到了角落里,小声问:“他是令牌还是狼牙?”
谢轻衣:???
她眼里的疑惑太明显。
陆小凤恨铁不成钢:“你就没有想过,那四个信物到底是一个人的,还是不同的人的吗?”
“你没问他,另外三个信物的事情?”
谢轻衣:啊,这个,这个嘛。
她忘了问了。
和楚留香打过招呼就站在一边的一点红突然开口问道:“什么另外三个信物?”
12.第十二章
中原一点红一问,陆小凤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对于另外三个信物并不知情。
所以,这四个信物对应的是四个人。
而谢轻衣的师傅把这四个信物交给她,让她下山去寻人,到底是寻的谁?
纵使她师父再如何离经叛道,总不至于给她找了四个未婚夫吧?
陆小凤看了看中原一点红,又看了看谢轻衣,她眼眸里只有疑惑,没有半点儿惊慌,可见她本人根本就还没有开窍!
任谁初见这丫头都能感觉得出来她周身的寂寥之意。
这也是他笃定她会同意交个朋友的原因。
一个寂寞的人,是不会拒绝一个热情的愿意和她交朋友的人的。
可如今再见,她身上那股寂寥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许多,整个人有一种被娇宠着的娇憨之态,看起来越发的单纯。
他还以为中原一点红和谢轻衣已经坦诚布公的谈过了,没曾想她根本就没有提另外三个信物的事情!
他还担心她被人骗了。
结果,她反倒是把中原一点红拿捏得死死的啊。
一时之间,巧舌如簧的陆小凤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好心办坏了事。
中原一点红走了过来,习惯性的将谢轻衣放在自己左手边的位置,一边保护她,一边也不妨碍他出剑。
他这个动作落到陆小凤眼里,直呼好家伙。
他这个妹子可是单杀了石观音的人物,结果中原一点红还以保护者自居。
她到底隐瞒了中原一点红多少事情,他该不会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吧?就这,怎么当上中原第一杀手的?别是被骗的裤子都不剩下。
陆小凤咂舌。
谢轻衣却是半点儿没有被影响,什么修罗场,她压根就没感觉到,反而是拉了拉中原一点红的衣袖:“这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大哥陆小凤。”
异父异母的亲大哥。
中原一点红当然是听说过陆小凤的名头的,他也知道陆小凤是谢轻衣的朋友,冲着陆小凤点头致意。
谢轻衣又介绍中原一点红给陆小凤认识:“这是我的未婚夫,中原一点红。”
说罢,她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要不是这一路有人认出了中原一点红的剑,她都还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到底叫什么。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原来是贤妹夫。”
陆小凤和中原一点红年龄相仿,也大不了他几岁,这样开口,倒是有点儿充大哥的意思。
然而,杀手一点红就这么水灵灵的认下了这个称呼。
看戏半天的楚留香这才笑了一声,道:“红兄,不介绍一下吗?”
他一出声,倒是把谢轻衣几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他叫楚留香。”
三个人,中原一点红只介绍了其中一个,意思就是,只有这个是他的朋友。
被介绍的楚留香拱手,冲着谢轻衣打了个招呼。
这人在极短的时间里把自己打理了一翻,刚刚还是一个落魄乞丐一样的人物,头发被风沙锈得都扯不开,脏乱成一团,现在却已经被他整理顺了,整齐的束在脑后,衣服上的脏灰也清理了一遍,脸和手都洗干净了。
他身边另一个人更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换了一身衣服,也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
唯独只剩下一个脏乞丐一样的,和他俩成了鲜明的对比。
洗干净了脸的两个人各有各的俊美,尤其是楚留香,他身得高大,单看身型就能看得出来他的身上的肌肉有多么的流畅。
这实在是一个极具力量感的男人。
倘若他不笑,那便会给人极致的威胁感。
所以他的眼眸中总是含着笑意,让他这个人看起温和无害。
谢轻衣回他一个笑:“我叫谢轻衣。”
“老臭虫,看来人家根本不认得你是谁。”脏兮兮的那个笑嘻嘻的开口。
被打趣的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谢轻衣开口:“我虽不认识楚留香,但是我听说书的说过你们的故事。只不过,楚留香身上没有了郁金香,就像陆小凤脸上没有了四条胡子,就难认出来了。”
不等那人开口,她又说到:“既然他是楚留香,那你就是胡铁花,他就是姬冰雁。”
胡铁花笑道:“谢姑娘好眼力。”
“不知道谢姑娘此行有没有带上你酿的美酒?”
谢轻衣:……
破案了。
原来胡铁花会搭话,全都是冲着酒来的。
想来,他必然是从陆小凤那里尝到的酒。
谢轻衣摇头:“出门匆忙,没来得及。”
胡铁花连道几声可惜,咂吧了一下嘴,又好奇问到:“谢姑娘手中不止一个未婚夫信物吗?”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姬冰雁一巴掌落在了他后脑勺上。
“铁公鸡,你干什么打我?!”
“你脑袋上有个虫子。”
“真的?”
“真的。”
胡铁花摸了摸自己脏兮兮的头发,嘀咕了两声,就这么信了。
他还要开口,又被楚留香拍了一巴掌:“小胡,我看你还是赶紧去洗漱一下。你头上又出来一个虫子。”
胡铁花抓了抓锈成一团的头发,起身,风风火火的朝着后院奔去。
看这三人跟演相声一样,谢轻衣没忍住笑了一下。
没想到胡铁花竟然是这样单纯的一个人。
那两人明显是在忽悠他的,他竟然也信了。
她转头对着中原一点红悄声说道:“你认识的朋友,真有趣。”
中原一点红嗯了一声。
他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再问一遍。
毕竟,他的那枚信物是因为他打不过谢轻衣的师父,被强行扣下来的。
当初两人说好的也是,等他去取回令牌的时候,无条件答应持有令牌的人一件事。
这虽然也是信物。
却并不是约定婚约的信物。
如今信物不止一个,而他当初贪心的认下了未婚夫这个头衔,会不会导致谢姑娘陷入僵局中?
她是不是找错了人?
谢轻衣却是直接说道:“我师父确实给我留了四个信物,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谁的。不过我给放在家里了,没带出来。你若是想看,等回去了再拿给你看吧。”
“好。”
杀手瞬间就被安抚好了。
无论如何,他才是先来的那个。
楚留香:谢姑娘和小胡,半斤八两吧。
一个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个是压根就没察觉到气氛变化。
都是单纯的直肠子。
而中原一点红则是被她拿捏的死死的,一个家字,就把他轻易的安抚下来。
作为外人,楚留香能做的就是祝福他们能够一直幸福了。
“不知道谢姑娘和红兄怎么会出现在大沙漠里?”
“因为我们接到了陆小凤的信。”
那封信,还是楚留香看着陆小凤写的,走的也是姬冰雁在大沙漠这边的渠道。
可信中并没有求救。
谢轻衣为什么会来?这其中必然有故事。
胡铁花这会儿收拾好了出来,正好赶上了对话的结尾:“是不是因为那个大魔头之前说过要毁掉所有敢自称江湖第一美人的女子的脸?”
“谢姑娘放心,我们定然会保护好你的。”
假如真的是因为担心这个,那谢轻衣往沙漠里跑,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动送上门来?
谢轻衣和陆小凤对视一眼。
陆小凤点了点头。
谢轻衣这才开口说道:“因为石观音已经死了,所以我听说她在大沙漠里现身,才会不远千里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
几人失态。
就连楚留香都再三确认:“石观音已经死了?”
“是。”
“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有没有可能,你所见到的石观音是别人假扮的?”楚留香不是不相信谢轻衣,而是谢轻衣毕竟初出江湖,她若是被误导了,也不是不可能。
“陆小凤和花满楼也是见证者。”
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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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陆小凤绝不会输给楚留香。
楚留香向陆小凤求证。
陆小凤点头,石观音确实已经死了。
他们遇见的鬼船上的石观音实力虽然也很强,但是明显不如当初谢轻衣斩杀的那个。
要说个真假,必然是实力差一筹的这个是假的。
楚留香沉思起来。
谢轻衣不解,转头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小声解释道:“他有三个妹子落到了石观音的魔窟里,他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救人。”
谢轻衣皱眉:“他的三个妹妹真的在石观音的魔窟里?”
这也是陆小凤怀疑的点。
他知道石观音已经死了,石观音的那些手下实力并不如何高强,楚留香又成名已久,那些人应该不敢招惹楚留香才对。
“不论是真是假,去一探究竟就知道结果了。”
谢轻衣点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今天就去吧?”
毕竟,半天风这里最后的吃食已经被下了药,还被打翻在了地上,已经不能吃了。
不如大家去石观音的老巢,说不定还能找到点吃的喝的。
“你最好不要去。”
谢轻衣看向姬冰雁,他神色冷漠,声音也冷冰冰的,似乎她提议要去是什么不知死活的行为一样。
她懒得理会他。
“半天风这里连水都不剩多少,你们总不会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那她不饿死也得渴死。
更何况,她又不是跟着楚留香等人来的。
腿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里不行?也不是非要和楚留香几人一起行动。
陆小凤也看向楚留香。
毕竟大沙漠这一行,他只是来帮忙的,主要还是楚留香拿主意。若要分开走,那他少不得要照顾谢轻衣一些。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今天先在这里修整一晚,明天再说吧。”
听他这样说,陆小凤才笑道:“小姑奶奶,你们都打理的干干净净的,也给我一点时间,好叫我也干干净净的去。”
谢轻衣:“那你快去洗吧,我看你都要臭了。”
“我都臭了,你还和我站一块?”
“那没办法,谁叫你是我兄长,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我看你现在就在嫌弃我。”
“是呢,谁叫你都臭了。”
陆小凤车轱辘话败北,隔空点了点谢轻衣,破烂的大红披风一挥,抖落不少黄沙冲着谢轻衣而来。
她轻巧躲过。
从一点红的左边绕到了一点红的右边坐下,皱了皱鼻子:“你可真幼稚。”
陆小凤哈哈大笑着去了后院打水洗漱。
“好俊的轻功身法。”轻功行家楚留香赞了一声。
陆小凤看似插科打诨,实际上却是让谢轻衣显露了自己的轻功,明明白白的给她找场子。
人家有兄长陆小凤,有未婚夫一点红,自己也有功法内力傍身,用不着姬冰雁去操心。
他看了一眼姬冰雁,果然,姬冰雁的脸都青了。
楚留香便替自己这别扭的挚友解释了一句:“他也没有什么坏心,只不过是担心你跟着去会有危险罢了。”
谢轻衣点了点头。
她也不认识姬冰雁,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她又不会听他的:“既然要休息一晚上,我们就先回房了。”
目送他们离开,楚留香才开口说道:“你既然担心,又何必这样冷冰冰?”
姬冰雁:“她是别人的未婚妻,自然轮不到我去嘘寒问暖。提醒罢了,什么态度不是提醒?”
楚留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姬冰雁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给楚留香开口的机会,起身走了。
胡铁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你也去休息吧,我今晚在大堂里守着。”
“没事,在哪儿不是睡,我也歇大堂里。”胡铁花从来不在意吃住环境,披风一裹,大沙漠里也能睡得香。
他也没有发现自己被楚留香转移了话题,忘了问姬冰雁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