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卖女儿?我反手掏出肉肉肉肉》 第701章 天生蠢材 “程大人,这逆子从小脑子就不好使,向来是被他母亲给惯坏了,让程大人看笑话了。” 林督头此刻也只能赔着笑脸说话了。 “爹……” 林大郎此刻浑身冰凉,他刚刚太着急了,着急着给林淮生安罪名,将毒煤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所以大脑几乎都没有思考。 倒也难怪林督头痛恨自己没能生出一个像样的儿子。 唯一聪明的,还体弱多病难堪大任。 其余几个身体正常的,脑子不正常。 他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几个怨种出来。 “住口!你还有脸叫我爹!” “成日让你不要听信外头人的话,你如今还与人合伙制了毒煤,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想要害死你爹我吗?” 话都已经说的这样明显了,林大郎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地说:“爹,儿子没有和别人合伙制毒煤,儿子也不知道这毒煤是从哪儿来的!” “既是从三郎院子里搜出来的,那就与儿子无关呀!” 林督头险些一口老血堵在喉头,生生将自己给憋死了。 蠢材,真的是蠢材啊! “大郎君,这些毒煤是从你的院子里搜出来的。”程博生平还没见过这么蠢的。 怪不得林督头贪。 他要是不贪,就他这几个蠢儿子,林家早就败光了。 程博忽然就开始同情起林督头来。 “从我的院子里搜出来的?” 林大郎瞳孔猛缩:“这怎么可能!” “我明明早就让人把这些毒煤都搬去了三郎的院子里,你们怎么可能从我的院子里搜出来?” 都不用程博审问,他自个儿就一股脑全都说出来了。 林督头绝望闭眼,天生蠢材,天生蠢材啊。 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的人生如今日这般黑暗的。 “父亲!” 院门口,林淮生匆忙赶回来,他身上沾染了不少外头的寒气,许是一路赶来太着急了,鞋底沾了不少脏污湿泥。 “儿子已经按照父亲吩咐的,将城中几个制煤点都查清楚了,儿子查到他们是利用了宣义夫人给的制煤法子制作的毒煤。” “只是儿子没想到,大哥也有参与!” 林淮生甫一开口,院子里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三郎,你在胡说些什么,那些毒煤和大郎没有关系,怕不是你嫉妒大郎,故意陷害!”林家大儿媳反应快。 立马就指着林淮生的鼻子大骂:“你个妾室生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处处与你大哥作对,不就是想要争家产吗?” 她这是直接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嫂嫂这话何意?”林淮生面上诧异,随即看向林督头:“父亲,县城出现了毒煤,毒死了不少人,今日我是同宣义夫人一道前往核查的。” “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去求证了宣义夫人,何苦要说我是为了争夺家产?” 这么多年来,林淮生在府中一直都是不争不抢的。 就算是受尽了兄弟的欺压也不曾吭声过,只一味默默忍受,这才得了老太太的疼惜怜爱。 “程大人,林督头。”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陆晚随后跟着进来,面色沉凝:“小郎君没有说错,他今日同我去查了城中好几个制煤点,皆是毒煤。” “但最早一批流出去的毒煤,也的确是从林府出去的,这些是昨天在施粥点免费领取毒煤的人,我都一一带了过来,一问便知。” 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那些人一到林家来,立马就看见昨天给他们发放蜂窝煤的林家下人,都是林大郎院儿里的人。 “大人,就是他们!” “昨天就是他们给我们发放蜂窝煤的,他们说是宣义夫人让他们发的,我们这才信了!” 指认一旦落下,这罪名也就落下了。 不光是向外流了毒煤的罪名,还有冒用他人名义的罪名。 若是冒用寻常人也就罢了,偏偏冒用的是陆晚的。 林大郎是见林淮生都能以陆晚的名义施粥,还得了父亲的赞赏,自己也就学着林三郎的样子,去免费发放蜂窝煤。 因为第一批刚制作出来的蜂窝煤效果不理想,烟大且味儿重。 他想要试一下反响如何,就率先免费投入使用,还以为自己也能得到父亲夸赞,到时候还能为林家挣钱。 又怎能想到会毒死人呢。 听说过煤炭有毒,但陆晚的蜂窝煤没毒啊。 那也仅限于陆晚名下制作出来的蜂窝煤。 “罢了罢了。”林督头摆摆手,脸上尽是疲惫,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下去。 就连那向来挺直的脊背也跟着弯了不少。 他说:“此祸乃我林家所出,害死了数十条人命,也的确是我林家的责任。” “但是。”他方才疲惫的眼神忽然就变得犀利狠辣了起来:“我儿自小蠢笨,此事定然是有人做局陷害!” “三郎,你方才说同宣义夫人一起查了几个制煤点,可查出是哪些人所为?” “敢如此坑害我儿,我林家决不轻饶!” 陆晚心头顿时一沉。 她就知道,就算这件事情摆在林督头的面前,他也绝不会放任自己儿子去认罪。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更别说这一晚上的时间就死了几十个人,这样大的罪名,够林大郎死上个几十次了。 好歹是他的亲儿子,能保则保。 他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雄风虽在却不如年轻的时候,想要再育子嗣怕是有难度的。 实在不行,再去纳一两个年轻漂亮好生育的妾室回来,一个儿子不行,那就再生几个。 林淮生眼皮微垂。 “儿子根据线索查出,大哥是同钱家孙家几位公子一起开办了制煤点,偷摸制煤的。” 他们的速度还真是快,短短几天时间就弄了一个制煤点。 开始仿造蜂窝煤,偏偏又没有学到精髓。 “钱家,孙家?”林督头目光如刀:“程大人,你可听见了,我儿是被这两家所陷害的,此事全责并不在我儿一人之身!”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程博想要问罪,就别想只找他林家一家的麻烦。 其余两家也得一视同仁。 否则他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也定要同程老狗较量一番,非得分出个胜负来。 第702章 他又挨打了 “林督头放心,事关数十条人命,本官必定严查,不过……” “只怕是令郎今日得随着本官走一趟了。” 林大郎脸色骤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林督头的面前嚎啕大哭。 “爹,爹你救救我,我不知道那蜂窝煤有毒,我都是按照宣义夫人的法子去制煤的。” “我没有和钱家孙家合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定是钱孙两家合起伙来要害我,是三郎他要害我啊!” “孽障!”林督头忍无可忍,哪怕是到了现在,他这个蠢儿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把钱孙两家拉下水共同分担责任,这蠢材必死无疑。 可他居然还在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同钱孙两家合谋,他这是在为钱孙两家开脱啊。 林淮生默默扫了一眼,眼里划过一丝讥讽。 那一丝讥讽,正好被陆晚收入眼中。 这位林家三郎……心思不是一般的深呢。 “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们开脱,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的东西来!” “公爹,大郎是冤枉的,大郎也不知道有人要害他啊,他只是一心为民着想,想要做出点儿成绩来让公爹瞧一瞧。” “谁知道那钱孙两家心肠歹毒,竟是要谋害三郎!” “公爹,那大牢三郎去不得啊,三郎要是去了,孩子们怎么办啊。” 林家大儿媳相对聪明些,她也恼恨自己夫君怎么就这么没脑子。 他直接顺着公爹的话往下走不就行了吗? 还非要争论。 “那大牢他怎么就去不得了?” “因为他蠢,一夜之间害死几十条人命,你夫君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蠢到这种地步,属实罕见。 明明害死人了,却依旧在这里强词夺理。 陆晚向来明白,当资本手握权力时,底层人民只能沦为他们的垫脚石。 到时候,百姓的命将不是命,而是低贱的草芥。 “这是我林家的事,与你何干!”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此,你一个妇道人家,凭什么在我家来对我指手画脚!” 林大郎不甘心,他不想去大牢,如今连父亲都不愿意帮他。 陆晚一介妇人有何资格在这里高高在上的批判他? “兄长,慎言!”林淮生好心提醒:“宣义夫人是陛下亲封的九品夫人,官服玉带加身。” “受天子命而与程大人共同治理云县,一心为民,兄长莫要糊涂了才是。” 他这是在借林大郎点林督头。 林督头是个怎样的人,他比谁都了解。 现在表面看陆林两家交好,一旦触及到自身利益,父亲未必容得下宣义夫人。 “不必多言,带走!” “林督头,此事相信程大人一定会彻查清楚,若真与令郎无关,也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但杀人偿命自古有之,且天经地义。” “如今想来,我与林督头都是为陛下效命之人,为国为民乃你我本分。” 林督头听明白了。 “慢走,不送!”他脸色铁青,任凭林大郎怎么呼喊求救他都不想再去多看一眼。 自作孽不可活的蠢材,他不会因为一个儿子,就把整个林家都赔了进去。 陆晚的蜂窝煤定会推广至各地,陛下知晓也不过是早晚得问题。 一旦细查,他这个督头也别想当了,迟早得完蛋。 “父亲……” “啪!” 不等林淮生开口,林督头便是一巴掌掴在他脸上。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把你大哥送进大牢,你现在开心了?” 林淮生又挨了打,脸颊很麻很疼。 但他一点儿也不恼。 因为挨了打能去世安堂上药。 金枝今日在世安堂。 回来的路上他瞧见了,只是太忙,没能进去坐一坐。 “父亲误会了,儿子并没有想要害大哥,是大哥自己作孽害死了人,我若不同宣义夫人一道联手,只怕是会连累了整个林家。” “父亲应该知道,宣义夫人有上奏的权利。” “一旦宣义夫人上奏,陛下责怪,我们都得被大哥牵连。” 他低着头,姿态很低,毕恭毕敬。 彰显了他对自己父亲的谦卑恭顺,一字一句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心思缜密,且城府深藏。 “哼,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何你大哥藏到你院子里的毒煤,又回到了他的院子里?” 他是林家主君,林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对于自己儿子的举动,他更是了如指掌。 林淮生诧异无比:“父亲知道?” 随即面露伤心悲愤:“父亲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大哥?” “大哥是父亲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吗?” “父亲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大哥戕害儿子,儿子不过反击回去,父亲便要责怪于我?” 他是第一次在林督头面前这般大声质问。 从前都是温顺听话的,林督头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而今天他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向自己父亲控诉着。 见林督头不说话,林淮生眼里的光也在一点点暗下去。 “儿子明白了。”他说:“儿子自幼不得父亲喜欢,如今也还是不喜。” “故而就算是兄长们犯下滔天大错,也有父亲兜着,儿子不一样,儿子生来不祥,多是惹父亲厌生厌,父亲养育我长大,便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说罢,他朝着林督头跪下,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那脑袋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破了皮渗出了血。 “少爷……” 婆子丫鬟们面露不忍,少爷在府中,实在是过得太难了。 还以为现在老爷终于发现了少爷的好,没想到还是这样,若是今日出事的当真是三少爷,老爷只怕是管都不会管的。 甚至会亲自押送去了官府。 老爷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少爷在背后捣鬼,任由大少爷诬陷三少爷而无动于衷。 多亏了三少爷自个儿聪明,这才躲过了一劫。 “少爷,您流血了,脸又肿起来了。” 婆子跟在他身后,看着少爷踉跄狼狈的脚步,心疼极了。 明明都是老爷的儿子,府中的其余少爷都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只有三少爷,至今还住在老太太的偏院之中。 第703章 私下打听 以前住的角楼,更是夏不蔽日,冬不挡雪。 少爷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如今也是多亏了老太太照料,日子才渐渐好些了。 “少爷,我来给您擦把脸吧,上回赵二姑娘给的伤药膏还有,您涂一些在脸上吧。”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苍白漂亮,精致到像是一件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样。 “不必。” 他阻止了婆子想要给他擦脸的动作,迎面碰上了林淮生的生母,吕氏。 “淮……”吕氏开口就想要喊他,却又连忙改了口:“三郎。” 她是姨娘,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在这府中她也没有教导抚育的资格,从生下来就被抱走了。 他们担心妾室出身微末,又小家子气,没有大户人家出身的主母格局大,眼界高,是教导不好孩子的。 “怎么受伤了?” “姨娘。”林淮生同她不是特别热络,本本分分维持着母子情。 吕氏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忙拉着他的手说:“还流血了,快去看看吧,可别破相了,不好看的。” “儿子正打算去世安堂看一看。” “我随你一起吧。” 林夫人还在禁闭中不得自由,她没了自由,这府里的姨娘们就自由了。 个个日日都去林老太面前请安问好,讨她欢心后嘴皮子也就松了,允许她们出府走一走看一看。 但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儿子自己去就可以了。” 吕氏一愣:“三郎是同我生份了?” “不曾。” 吕氏笑笑:“那就莫再多言,快些准备了马车,去世安堂给三郎君看伤。” “姨娘……” 林淮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上吕氏,他不大想吕氏跟着去世安堂。 但吕氏只当是没听见,随他一起上了马车。 “三郎,如今你年岁也不小了,你父亲……可有为你张罗婚事?” 吕氏试探性问。 她出身低下,儿郎们的婚事她是插不上话的。 主母给他们安排怎样的女子娶进门,那就是怎样的女子,妾室入门,不过是为了家族开枝散叶罢了。 “姨娘问这个做什么?” “这些事情,父亲心中自然有数。”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早晚要成婚的。”吕氏说:“你大哥二哥皆已成婚,儿郎君再不济娶也是员外郎家的姑娘。” “你比他聪明,想来将来婚事你父亲不至于太含糊,若是也能娶个高门大户家的女子,就再好不过了。” “咱们娶妻,是要往高处看的,不能往低处看。” 吕氏话里有话,林淮生面色淡漠,看不出喜怒来,他从来都是不喜形于色的,性子也冷淡。 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大看能透。 “世间女子千万种,姨娘是觉得,没有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女子,就天生低人一等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他娘都开始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和认知? “姨娘不是这个意思,姨娘只是……” “只是什么?” “姨娘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去高攀那些出身名门的女子日后才有前途吗?” “而非将精力放在一些不值得的事情上。” 他知道姨娘在说什么,外头的风言风语不少,他多少听了一些。 “儿子自幼心室残缺,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跑跳,能活多久全凭天意,儿子也没有想要娶妻生子的念头,姨娘不必费心。” 林淮生把话说的很明白,他身体不好,娶妻生子只会耽误人家姑娘。 “可、可宣义夫人说,你不是有得治吗?”吕氏眼眶泛红,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是姨娘不好,没能给你一具健康的身体。” 她很自责。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生下来身体就不好。 小时候不爱哭,生下来浑身发青,稳婆还以为他死了,怎么打都不哭。 后来听说是在宫内窒息,险些没了命,所幸也是养活了。 “与姨娘无关。” “少爷,世安堂到了。” 吕氏连忙擦擦眼泪,跟着一起下了马车。 “三郎君,里边儿坐,药正在炉子上熬着呢,二姑娘今日忙,您怕是要多等一会儿了。” 后院儿炉子里全是熬着的药,密密麻麻的锅炉和火炉,热气腾腾跟蒸笼似的。 吕氏很诧异,好像这世安堂里的人对他都很熟悉。 林淮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世安堂扩展了门面,原先的面积太小,容纳不下那么多人。 陆晚干脆就把连着的几家铺子一口气全买了下来,再加上陆老爹亲自带了不少徒弟出来。 医术虽不说有多精湛,但也能替陆老爹分担一些。 他有时候不在,就全靠这些徒弟们在药堂里坐诊看病了。 更是开设了男女分区,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风波与麻烦。 “许久没来,这世安堂倒是变得同以前不一样了,更大更气派了。”吕氏感叹着。 “姨娘有所不知,世安堂如今是咱们云县最大的药堂,也是最良心的药堂,如今人人都能看得起病呢。” 以前穷人是看不起病的,小病靠熬,大病等死。 要么去当试药人,但最后的下场还是个死。 “那位就是你们家二姑娘吧,长得可真俊俏。”吕氏看到了在后面捣药的金枝。 这么冷的天,她忙得只穿了一件薄衫,时不时抬手擦拭额头上的热汗。 “是二姑娘,今日老爷子不在,由二姑娘看着药堂呢。” 陆老爹也忙,一来忙着给人看诊,二来还得忙着亲自去采买药材。 “你家二姑娘,可有定了人家?”吕氏盯着金枝问。 药堂里的小厮都是愣了片刻,挠了挠脑袋说:“这是二姑娘的私事儿,我们哪儿知道啊。” “不过听说前几天,彭州城有位贵人过来相看二姑娘,他们在彭州有两座煤矿呢!”打杂的小厮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头,神情很是夸张地说着。 “家里有两座矿?”吕氏吃了一惊,大概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豪门大家族看上金枝。 又或许是觉得,金枝配不上这样的人家。 于是连忙问:“那可看上了?” 小厮摇摇头:“似是没有,不过那位少爷可真是眼瞎,金枝姑娘这么好都看不上。”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 第704章 佛口蛇心 “您说什么?”小厮诧异地看向她,想要再确认一下她刚刚说的话。 吕氏慌忙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金枝姑娘的确好。” “有宣义夫人那么能干优秀的生母,将来必定不会嫁的太差。” 想来也是,出身乡野,有个九品夫人的母亲也照样改变不了她的出身,照样被人看不上。 一个女子,在相看宴上没有被人看中,这是奇耻大辱。 “这二姑娘当真是与众不同,若是别的女子没有被人看中的话,只怕是早就羞愤在家,羞于出门了。” 她不仅没有把自己关在家里,反而大大方方出来让人看见,就不怕别人议论吗? 小厮觉得她更怪了。 “没被看上又不是金枝姑娘的错,她为何要羞于出门?” “二姑娘为人,大家有目共睹,林家姨娘这是看不起二姑娘?”小厮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该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了。 明显就是在轻视二姑娘啊。 “没有,小哥莫要误会。”吕氏讪讪一笑,转身去寻自己的儿子。 却发现林淮生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金枝瞧。 她心头一慌。 “三郎,你在看什么?” 林淮生收回目光:“没什么,随便看看,姨娘方才在同人说什么?” “也没说些什么,就是听说金枝姑娘没有被彭州的大户相中,怪可惜的。” 林淮生脸色陡然阴沉:“姨娘今日出来,就是为了打听别人家的私事?” “姨娘没有打听,是他们……” “姨娘不去打听,难道他们还会亲自告诉你吗?” 此刻,他就连语气都变得凶狠了起来。 吕氏忽然就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儿子,他们本来接触就少,他又忽然这样凶,吕氏感到害怕的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心寒。 “我不过随口一问,三郎你何必如此动怒?” “莫不是在三郎眼里,姨娘还比不得她?” 这话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了。 “姨娘又在说胡话了。”林淮生很是不喜,吕氏总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以前在府中说也就罢了,如今在外头也口无遮拦。 她之前明明见过金枝的,尽是善意,现在不知为何就变成了这般,对金枝带着一股敌意。 是有人在姨娘面前说了什么吗? “赵二姑娘可在?” 彭毅的马车停在外头,他出门一点儿都不低调的,排面够大,随行的奴仆都有十一二个。 “又来了。”世安堂的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位彭家少爷到底想要干什么,既看不上我们二姑娘,还日日前来骚扰,说是赔礼道歉,其实每次都是来找二姑娘说话的,当咱们眼瞎呢。” 世安堂的人不大喜欢这位公子哥儿。 因为他一来,好多病人都没法安心看病。 他带的人太多了,一进来就得把世安堂多余的空位都给占了,实在是让人讨厌。 “你又来作甚?”金枝看到他,也不大喜欢的。 “我今日忙,你莫要来叨扰,快些回去!” 她语气不善,对他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一点儿不客气。 彭毅说:“上回拒了相看小宴,让姑娘失了颜面,我实在是过意不去,特前来给姑娘赔礼道歉。” “你不必道歉,你我都没看上彼此,何来愧疚?” 金枝知道林淮生也在,但她拿林淮生当朋友的,倒也没有避着。 “二姑娘,上回不是说过了吗?” “此生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是可行的。” 做夫妻他是看不上金枝的,但她若肯,日后做个小妾定然能行。 “彭少爷。” 林淮生忽然出现,挤在了二人中间。 他顶着一张带血且红肿的半张脸,彭毅愣了愣,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在下林淮生,上回你同金枝姑娘的相看小宴,正巧我也在。” 姓林? 还在相看小宴上? 那就是林家的那位公子了。 他听说林家有一位生得貌美却体弱多病的少爷,想来就是他了。 顶着这样一张脸出门……保不齐就会被人当做女人。 男生女相,怪不得他爹不喜欢他。 “你脸怎么了?”金枝发现他肿了的脸,方才只知道他在,以为他是按照惯例来扎针的。 没想到脸也肿了。 “你爹又打你了?” 林淮生:“……” 什么叫又? “让金枝姑娘看笑话了,今日只怕又要劳烦姑娘一遭了。” 林淮生拱手行礼,谦卑得体,似温润君子。 金枝不想理会彭毅,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坐下:“我去配药,你坐好。” 药膏用完了,还得现场调配,彭毅一直缠着金枝说话,不得理会他也不恼。 “彭少爷,你爹回彭州了,你不回吗?” 彭毅撇撇嘴,他不想和这个病秧子说话,晦气。 “我回不回,和三少爷没关系吧。” “药调好了,敷在脸上和受伤的地方。”金枝拿着调配好的药过来。 一双手及时伸过来,抢过了她手里的药碗:“二姑娘,我来吧。” “我儿子我自己来比较放心。” 金枝茫然了片刻,才发现吕氏也在。 “好。” 她倒是没什么感觉,谁上药都行,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呢。 “日后莫要再与你父亲起了争执,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是赋予你生命的人。” “三郎,你要顺从你父亲,而不是忤逆。” 吕氏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教导着,她难得有能对林淮生进行说教的时候。 因为现在林家的主母被关着,这府里的姨娘们过得也就相对松快些。 林夫人向来是个佛口蛇心之人,外人都只看得见她贤惠大度,对府中妾室们一视同仁。 争风吃醋这种事情,在林家几乎是不会发生的,就连老太太有时候提起,也是夸赞。 “所以姨娘是觉得,儿子做错了?” “今日的事,姨娘又知道多少?”林淮生垂眸问,他希望姨娘给他的是关怀,而非苛责训斥。 吕氏叹了口气:“倒是都听说了,你兄长做错了事情,自有你父亲规劝教导,可你如此将他送去了大牢,日后外人要怎么看待你父亲?” “……” “儿子知道了。” 到底是他奢望了,居然觉得母亲是能理解他的,是站在他这边的。 第705章 魏明簌怀孕了 “你父亲好不容易才看见你,今日你闹了这般,只会叫你父亲失望。”吕氏继续说着。 她希望自己儿子有出息,又不希望他太有出息。 大差不差就行了。 林淮生捏着袖口的手指在缓缓收紧。 他那双手也很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的很是整齐。 “母亲怎么不问问,若是那毒煤当真从我院子里搜出来,我会是什么下场?” 吕氏给他上药的手一愣:“怎么会……”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没做过的事情,就算旁人再怎么诬赖,也赖不到你身上的。” “是吗?”林淮生的心在一点点冷下去。 不知从何时起,连母亲也被他们同化了。 在那深不见底的大宅院里头,似乎所有女人都是一样的。 哪怕再清的不入俗流,最终都会随波逐流。 “今日大哥被抓,那是他罪有应得,父亲和姨娘明知道儿子是被诬陷的,却还是要责怪于我。” 他笑出了声,这笑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失望,讥讽,最后都归于冷漠。 “三郎!”吕氏语气严厉了起来:“你们是兄弟!” “是手足!” “便不该如此,兄弟和睦才是要紧事。” “所以我就活该被诬陷,在你们眼里,今日被抓进大牢的就应该是我?” “你……你怎如此冥顽不灵!” 吕氏也来了气,上药的手下重了些,摁在了他的伤口处,是钻心的疼。 密密麻麻火辣辣的疼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一把挥开了吕氏的手:“是儿子冥顽不灵,让姨娘操心了!” “往后姨娘也不必如此操心,安安分分待在内宅便可!” 林淮生脸色铁青,起身拂袖离去。 金枝刚把熬好的药端过来,准备让他喝下,就看见他大步离去。 “林淮生?!” 她喊了声,林淮生也没能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 “怎么忽然就走了,这药刚熬好还没喝呢!” 金枝觉得今日的林淮生有些莫名其妙的,转身看见吕氏红着眼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就那么看着林淮生愤怒离去。 “吕姨娘……” 不等金枝开口说话,吕氏迅速擦了眼泪,脸上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容来说:“金枝姑娘,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外人不便多问。” “既然这药熬好了,今日就劳烦你再送去林家吧。” 金枝也是个有脾气的,从这个吕氏一进来她就感觉怪怪的。 “吕姨娘,我可不是你们林家的奴仆,任你随意差遣。” “三郎君是有固定的时间前来扎针用药,今日不知何故先行离去,这药要么你自己带回,要么倒了喂狗。” 当她赵金枝是什么人了,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了? 这吕氏说话阴阳怪气的她又不是听不出来,她是喜欢舞刀弄枪的,但也不失细腻心思。 吕氏觉得面上难堪,她脸色也不好看,没有搭理金枝就走了。 “莫名其妙。”金枝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把药给倒了:“真当自己是个女主人了,居然还来使唤我,这药爱喝不喝。” “这要真是疼爱三少爷的的,早就将药带回去了,跑到咱们世安堂来使唤人了,就算是林督头,每回也是派了马车亲自过来接宣义夫人呢。” 世安堂的伙计也看不下去。 金枝倒是不大关心林家的家事,只是对于林淮生,她心中多少有些怜悯罢了。 林大郎因为毒煤的事情被关进了大牢,官府第一时间发了告示下去。 澄清了陆晚与毒煤事件的关系。 并且按照林淮生提供的证据,捣鬼了钱孙两家的制煤点,从里面查抄了大批量未经流出的毒煤。 官府速度快,他们都还没来得及销毁,人就已经找上门了。 但逝者已逝,逝去的生命已经不可被追回了。 陆晚依旧按照自己的诺言,一手包办了那些死者的后事,货郎一家无一幸免,老小皆亡。 她记得货郎说过,等过段时间,他的女儿就要出嫁了,死的还有货郎的小孙女,年仅两岁。 死时身上裹着棉衣。 陆晚将做好的新棉衣随着他们一起下葬,在一边哀嚎声中送走了所有死者。 不少人为此感到惋惜,因为这些毒煤,致使一个个原本完整的家庭支离破碎。 等到那些做好的蜂窝煤全部风干后,陆晚便开始正式售卖。 蜂窝煤按斤售卖,一斤蜂窝煤价格在十文钱左右,价格相对公道。 原先城里的百姓多用松木炭,价格相对低廉,但燃烧快且烟多,约莫在两文钱一斤。 再往上便是柳木炭,五文钱一斤。 其余的炭价格更高,就不是老百姓能够用得起的了。 银霜炭红罗炭的价格都在五十文一斤,冬季还会涨价,现在有陆晚制作出来的蜂窝煤,直接垄断了云县的炭行。 两文钱,在这个时代都可以买一个烧饼了,五文钱可以买一个牛肉烧饼。 如林家这样的大户,每每到了冬季,一个月银霜炭的消耗都在五百斤左右,光是炭火的支出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富户们的生活,是普通老百姓们根本就想象不到的奢侈。 百姓们纷纷前往炭行购买蜂窝煤,手头稍稍宽点儿的,都是一次性买够两百斤。 家里人少,省着点儿用,一个半月还是能用到的,再混着普通木炭用,说不定还能坚持用到两个月呢。 刚开始还是有很多人不敢用,生怕自己被毒死,直到周围的街坊邻居们都开始用上了,其余人才敢前往炭行买蜂窝煤。 很快,蜂窝煤就已经盛行在整个云县了。 就连附近相邻的几个县城的炭行也都跑到云县前来采购蜂窝煤。 陆晚先是送了一批蜂窝煤前往沧州郡的庆王府,其次才写了信告知魏明簌请她帮忙,也是成功拿到了煤矿的购买文书。 有了庆王亲自批下来的采购文书,陆晚现在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原煤。 陆晚都很诧异,为何这次庆王答应的这么痛快,这购买文书说给就给了,一点儿都不带磨叽的。 直到看了魏明簌的回信陆晚才明白为什么。 魏明簌怀孕了! 第706章 挑拨离间 陆晚手一抖,手里的信都险些掉在了地上。 怪不得庆王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是因为魏明簌怀孕了! 这么多年来,二人未曾孕育子嗣,一直都是他们夫妻二人心中的一根刺,哽在喉头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如今总算是释放了。 自魏明簌怀孕后,她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渐渐地同庆王的感情也更甚从前了。 庆王高兴,在府中摆了三日的流水宴,更是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的妻子有孕了! “阿娘,云县已经连着下了三日的雪了,院子里的雪怎么扫都扫不干净。” 因为积雪太多扫不干净,孩子们索性就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堆了一排排的雪人,小脸儿也冻得通红。 小宝珠想要去外面骑马,但雪太大了,阿娘不许她去。 陆晚收了信,摸摸她的小脑袋:“这雪要连着下半个月,再等等。” 现在系统的天气预报可以提前预知半个月的了。 之前只能提前预知三天的天气状况。 连着半个月都是大雪,陆晚都不敢想今年的冬天要是没有蜂窝煤,底层百姓该如何熬过这个冬天。 也正因如此,陆晚更是加大了原煤的采购量。 有需求就一定会有市场,彭老板拿了陆晚的制煤法子,如法炮制制作蜂窝煤,尝试了好几次,始终没办法做到和陆晚一模一样。 干脆就派了人过来学习观摩。 陆晚也不是个太有善心的人,五千两银子一个人。 彭老板刚开始以为,自己好歹也是个富商,派人过去学习那都是给陆晚面子了,又没让她亲自来彭州指导他的人去做蜂窝煤。 没想到陆晚居然还收费。 关键是他还派了五六个人去。 陆晚也说了,五千两一个人,包教会的,要是教不会只能说他派来学习的人太蠢。 当然,也有其他富商盯上了这块儿肥肉,在彭老板都还没来得及思考时,就有人主动把钱送上门,等着陆晚指导手把手教了。 黏土与煤渣的比例混合,石灰的调配,都需要陆晚手把手去教,五千两不贵了,真不贵了。 彭老板牙一咬,钱一给,赶紧让人学习去了。 这么大的商机,自家又有煤矿,到时候蜂窝煤一做出来,还愁赚不回本? 赚的都是纯利润好吧。 故而陆晚这几日都忙着教他们派来的人学做蜂窝煤,就连庆王都派了人来。 还让鲁泰亲自盯着。 自庆王军队驻扎进来后,军队伙食也是一日不如一日,那鲁泰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还隔三差五就腹泻呕吐,看了大夫都说是水土不服。 陆晚只当他不存在,他又不敢真的杀了自己,把他当成空气就行了。 自打来了云县驻扎后,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遭受了什么虐待。 “阿娘!” 金枝过来制煤点给陆晚送午饭,正好与鲁泰迎面撞上。 她翻了个白眼,打算绕过他直接进去。 “站住!”鲁泰伸手拦住了她:“王爷交代了,制煤点不允许外人随意出入!” 金枝恼怒,一把扯出长鞭朝他脸上劈了过去:“滚开!” 鲁泰身手不俗,稳稳接住了她过来的鞭子。 “你不过是庆王府养的一条狗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她从鲁泰交过手,知道这个人厉害,也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但金枝一点儿不怕。 这里是云县,她娘是九品宣义夫人,一个毫无官职在身的人,如何能拦她? “鲁教头,庆王殿下只嘱咐你过来盯着制煤点,以防有人偷学技艺,或者偷煤,可不是让你拦着我女儿不让进的。” 陆晚过来拉着金枝的手就往里面走,也不管鲁泰脸色如何。 “你要是不服,就去告状吧,让庆王殿下过来亲自告诉我。” “你!”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殿下亲自过来跑一趟? 不过庆王的确没吩咐,纯属他私心作祟,想要给陆晚找不痛快,谁知道这母女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脾气都一样。 “对了,庆王殿下可曾告诉你,王妃娘娘有孕了?”陆晚一只脚都已经跨进去了,想了想还是扭头问了句鲁泰。 鲁泰面色难看。 “与你何干?” 这个疯女人,好端端的问他这个干什么? 陆晚撇撇嘴:“没什么,只是庆王殿下能够看在王妃有孕的份儿上,给我买煤文书,你说有朝一日,会不会因为王妃,而杀了你?” 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博弈。 “鲁大人作为王爷的心腹,如今却被派来这小小云县驻扎,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陆晚啧了声,还叹息着摇头,眼神里带着对他的怜悯。 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住口!”鲁泰面色瞬间扭曲:“我与王爷的情谊,岂是你一个外人能够置喙的?!” 他又不傻,听得出来陆晚什么意思。 先前因为他想要伏击陆晚,带着一起将魏明簌杀死,以为只要魏明簌死了,王爷心里就没有了牵挂。 一心都在大计之上。 可没想到王爷却因此事,将他重罚了一顿,险些打没了半条命。 他是从王爷出生入死一路走过来的,而今在王爷心里,兄弟情终究是比不上夫妻情。 哪怕是陆晚不去火上浇油,鲁泰心中也已经与庆王产生了隔阂。 “鲁大人,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王爷来信说,要我大力发展蜂窝煤,争取在第二年让蜂窝煤普及整个沧州郡。” 陆晚依旧笑吟吟地说着,一点儿都不气恼鲁泰的态度。 “王爷还说,要让云县老百姓在今年冬天都用上蜂窝煤呢,王爷一心为民,当真是位好王爷。” 陆晚说起话来那是脸不红心不跳,脸皮一点儿都不带烧的。 鲁泰呼吸却急促沉重了起来。 放在身侧的手也是骤然收紧。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商量好了今年年底攻打云县吗? 现在王爷的意思是不打了? 如果不打,王爷怎会派他前来驻扎云县? 第707章 今年的冬天有救了 不,不对! 鲁泰忽然想到什么,瞳孔猛缩,整个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然而陆晚却不管他,带着金枝就进去了。 “阿娘,他脸色好难看。” “当然难看。”陆晚轻勾唇角:“我故意在他面前说起庆王殿下与我来信,却只字未提有关他的事情。” “此人嫉妒心极重,先前容不下王妃,要连着她一起将我们杀死在路上。” “而今王妃怀孕,若是他们今年有什么变动,最不好安置的便是王妃了。” 金枝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所以阿娘先前那么着急给王妃娘娘调理身体,便是这个原因?” 药下的重,日日都去扎针。 她便是想着能够让魏明簌早些怀孕,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拖延庆王的手段。 至于后续到底如何,陆晚也是不得而知的。 只是从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短时间内,庆王不会攻打云县。 魏明簌刚怀孕,胎相不稳,他不会如此着急。 万一惊动了魏明簌,动了胎气,得不偿失。 此人虽狠,可待妻子却是一心一意的,更别说现在魏明簌还怀孕了,更是重中之重,一切都要以魏明簌为主。 陆晚点点头。 金枝想着鲁泰刚刚那铁青的脸色,心里就是一阵痛快:“他现在肯定会以为,庆王是故意派他前来驻扎的。” “虽然一开始是想要盯着咱们,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金枝下巴一抬,小脸儿上满是骄傲的神色。 她阿娘可真聪明,三言两语就能让那鲁泰在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不管鲁泰怎么去想,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如同野草一样慢慢滋生,最后呈燎原之势疯长。 鲁泰在云县驻扎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迟迟没有庆王下达的命令,他也就只能在这里待着。 像他之前在沧州郡的时候,王爷在哪儿他就在哪儿,所有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自从来了云县,陆晚就没把他当人看。 甚至还会给他甩脸子。 甩脸子也就罢了,偶尔还要对他吆五喝六的。 奈何不得陆晚有陛下亲赐的玉带冠服,他尚无官职在身,仅听从庆王之令调遣,而今在云县驻扎,他不听也得听。 鲁泰甚至怀疑,自己要是不听从陆晚调令,她就写信去给王爷告状。 说不定还会挑拨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让王爷与他彻底离心。 如此一想,鲁泰越发觉得陆晚这女人留不得了。 可光是留不得她又有什么用。 九品的宣义夫人,杀不得! 陆晚的制煤点扩张了面积,并且在城中各个地方都建了制煤点。 每一个制煤点至少都有五百人进行制煤。 随着码头当当的铃声响起,朔风卷着粗如沙砾一般一般的雪,阴沉的云将这片天空压得很低。 一艘艘巨大的黢黑货船如破浪的巨兽,撞开了冻僵的河面。 甲板上是堆积如山的原煤,被粗布盖着。 码头早就等候多时的工人搓搓手,哈着白气,在铁钩与锁链的碰撞声中,井然有序地煤炭从甲板上卸下来。 人群中有青壮年,也有背影佝偻的老者。 所有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着。 陆晚站在高楼上,看着他们佝偻着脊背将煤块卸下,黑尘脏污了指尖和脸颊。 纷飞的雪落在他们的眉睫毛上,而他们的脸上却是近乎虔诚的神色。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筐又一筐沉甸甸的煤块,是他们今年熬过寒冬的命脉所在。 是宣义夫人给云县百姓创造出来的生机。 “十艘货船,宣义夫人真是大手笔啊!” “有了这些煤,咱们今年终于不用怕了!” 岸上挤满了早就翘首以盼的百姓,他们挤在寒风飞雪中,看着货船在一片冰棱中停靠在码头。 破旧棉袄裹着他们瘦骨嶙峋的身子,人群中爆发出压抑许久的欢呼声来。 “煤,是煤!” “咱们今年冬天有救了!” 老汉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碰触那散落在地上的碎煤渣。 去年,他的老伴儿被冻死了。 今年,他的小孙子出生了,全家人都很害怕,害怕那年幼的婴孩儿熬不过这个寒冬。 “咱们有救了,咱们真的有救了!” 一双双充满希冀却饱含沧桑的双眼看着工人们将煤送上了牛车。 车队碾着冻出了冰层的路面,将这些原煤全部分批送去了制煤点。 很快,这些原煤就会被制成蜂窝煤,然后放在炭行进行售卖。 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能买到,此时此刻,他们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炕头温暖的热度。 一室温暖,这一筐筐的煤,正是他们干裂心间里迸溅出来的最后希望。 “今年真是多亏你了。”程博听着前方百姓们的呼唤,心里也是酸酸的。 为官数十载,他没什么出息,给不了当地百姓最好的生活,每年都有不少人被冻死。 他也曾试图降低煤炭价格,可这无疑是动了云县那些富商们的利益。 哪怕是强行降下来了,总还有别的方面依旧是普通老百姓无法接受的。 富人们高高在上俯视着底层人民的生命。 他们的死活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 “我不过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陆晚轻笑着,她知道这个时代有多难,也知道程博有多难,他能在云县多年坚持清正廉洁,不曾拿百姓的一丝一毫,便是很不容易了。 就连陆晚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能做到他这般的清正廉洁,不贪图钱财官职和权力。 因为手握权力的感觉是真的很爽。 哪怕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夫人,都能让陆晚感受到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差别。 “那个乞丐……”陆晚又看到了那个乞丐,这几天总是能看见。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那乞丐一直在暗中跟着她。 “最近云县的难民很多吗?” “多,各地涌进来的都有,云县已经接纳不下了,所以暂时关闭了难民通道。” 现在有不少难民都被隔绝在云县之外,所有人都想进来,可云县的接收度是有限的。 不可能无底线接纳所有的难民,因为云县的老百姓也要活。 难民越多,云县百姓的生活就越是艰难,这无疑是一场物资争夺战。 第708章 茶茶淮生 “咱们云县粮仓的粮食,都是用来应对紧急情况的,而今难民增多,想来是今年粮税加重,百姓不堪重负。” 加之大雪未停,很多地方都被大雪覆盖,房屋倒塌,山体塌陷,农田被毁。 百姓们失去了庄稼地,也失去了房屋,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到处流浪,寻求一个庇护之所。 “其他地方没有赈灾款吗?” “这么大的雪,朝廷应该会有赈灾款下来的吧。” 程博只有苦笑:“可是那赈灾款又有多少能够到百姓手里?” “他们通常都是好几个省份连着一起上奏要赈灾款,待赈灾款下来后,几个省就合伙将赈灾款分了,根本就到不了百姓手里,也用不到百姓身上。” “一旦严查,便是官官相护,一个贪官护着一个贪官。” 听到这里,陆晚也是沉默了。 是她低估了人性的恶,居然会认为只要有赈灾款,这些难民就有救。 现如今在难民们的眼里,云县就是最好的庇护所。 “宣义夫人,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向上爬。” 陆晚诧异地看向他:“大人此话何意?” “托你的福,云县已经很好了。” “如果不是你,他们依旧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 程博看着城楼下的百姓们说:“我无大才能,当了一辈子的官也还只是个县令。” “你不一样,你有手段,有能耐也有野心。” 他看得出来陆晚是有野心的,他说:“云县太小,宣义夫人为何不往高处看一看,找一找?” 找一个更适合她去遨游的地方。 陆晚很诧异:“大人觉得,女子也能手握权力?” “为何不能?” 寒风拂过他已经有些苍老的脸颊,他其实年岁也算不得多大。 只是多年来在云县忧国忧民,难免疲态苍老。 “其实有时候,女子掌权会比我们男人更好。” 女子大多心肠柔软,如今云县多是女子学堂,为女子开设了各行各业,让那些姑娘们也能有一技之长,有一个容身之所。 这些程博都是看在眼里的。 陆晚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这个世界证明,天下是男女共享的,而非男人独享。 “我未曾孕育女儿,却也看过太多太多的女子在这个世间受苦。” 陆晚是唯一一个让他看见希望的人。 是云县百姓的希望,也是女子们的希望。 陆晚更是没想过,原来程博心思竟是这般柔软,为官者,当为万民谋福利。 他是真的做到了。 也有一直在做这件事情,陆晚在他身上,见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父母官。 朝廷没有赈灾款,他就用自己的钱财来贴补。 朝廷加重粮税,他也是自掏腰包把漏洞填补上,因为见过万民之苦,所以他更能体恤百姓。 陆晚看着那被车轮印拖曳出的长长黑影,似那千疮百孔的大地裂出的最后一点儿希望。 她想,难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便注定是要如此的吗? 如果注定她要往上爬,未尝不可一试。 钱孙两家因为涉及毒煤一事,连带着林大郎被关在牢里已经有好几天了。 林淮生额头上的伤还没好,他不大乐意上药,索性是连汤药也不喝了。 天儿一冷,他便整宿整宿地咳着。 偶尔一口气上不来,需要缓很久。 他半躺在床上,回想自己这十几年的时光,其实并不太好。 如今连母亲也变了。 “少爷,老太太过来了。” 林淮生又病了好些天,老太太心里记挂着,一大早就过来了。 她精神头不足,就是没从前那般红光满面的了。 “祖母。”林淮生忙起来,老太太一把握住他冰凉的手。 “这屋子里有火,你身子怎么还是这么凉?” “你姨娘到我院子里哭,说你不肯喝药,好孩子,可是因你父亲打了你,你心里不痛快?” “有什么不痛快,你同祖母讲,祖母给你出气!” 林家没几个争气的孩子,唯一聪明的只有三郎了。 偏生林督头还如此不待见。 “不曾。”林淮生唇色苍白,额头伤口结了痂,脸上的红肿消失了。 但人却消瘦了下去。 手背上似乎都只有一层皮了,一点儿肉都没有。 这样瘦弱的身体,只怕是个孩童都能将他击倒。 “老太太,我瞧着那日是姨娘同三少爷去世安堂的,后面却是三少爷自个儿一个人回来的。” “三少爷可是同吕姨娘发生了什么不痛快?” 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小声试探着说。 老太太脸色果然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姨娘同你一起出去的?” “你去问问世安堂的伙计,吕姨娘在世安堂都干了什么!” “祖母。”林淮生摇摇头:“姨娘没有,姨娘很好。” 说罢,他又开始咳了。 似乎咳的比以前还要严重。 “都别愣着了,快去请宣义夫人来瞧瞧,这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要是再拖垮了可如何是好?” 也许在这府里,只有林老太一人是念着他的。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至少能让林淮生感到舒服。 而非责骂。 “老太太,近日怕是不好请宣义夫人的。” “城里蜂窝煤盛行,供不应求,宣义夫人日日都在制煤点。” “不过……三少爷之前去都是赵二姑娘扎针,想来也是得了宣义夫人和陆老爷子的真传,咱们不如请赵二姑娘来?” 林淮生轻咳垂眸,掩下眸子里的情绪。 “祖母还是莫要麻烦金枝姑娘了,她毕竟是个姑娘来,屡屡来我们府中走动,怕是对她名声有损。” “彭家先前有意与金枝姑娘结亲,莫要因为我,而坏了金枝姑娘的姻缘。” 老太太心头微惊,彭家想要娶赵金枝回去? “她是同她娘一样豁达之人,不会计较这些,快去请吧。” 请一次可不便宜。 不说扎针和开药的费用,光是出诊费就得要二三十两银子了。 所以陆晚每次来林府,其实都是有钱赚的。 不过金枝小,来一次十两银子,林府给的定价,可不是他们自个儿要的。 反正林府有钱,不赚白不赚,更别说这林家的钱本来就没有几个干净的。 第709章 嫉妒怨恨 “请我去可以,但出诊的钱得跟我阿娘一样!” “上回是你们林府的姨娘自个儿气走了林三郎,熬好的药也不要,白白浪费了,你们可知那一碗药得用多少珍贵药材才能熬出来那么一碗?” “每回他来,我都是亲自盯着熬的,这笔损耗的钱你们又该如何算?” 这林府的人也没想到金枝同样是个难缠的。 也从世安堂了解到了一些,无非就是吕姨娘说了些难听的话,阴阳怪气。 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金枝姑娘,也不怪人家生气不想去林府出诊。 “就是,我二姐那天好心把药给她,是她自个儿不要的,还让我二姐亲自送去林府!” 小宝珠也是个不服气的,阿娘说,她们现在腰板儿就得硬起来。 不能像个软柿子一样的脾气,不然别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了。 “金枝姑娘说的是,此事我们定会告知老太太的,这些钱该咱们林府出就一定会出的。” “眼下要紧的是三少爷不肯喝药,身子又不大好了,只能劳烦二姑娘前去给看一看。” 林府的人这会儿也是好脾气,任凭金枝怎么说都行。 反正只要林淮生得老太太喜欢,花点儿钱也没什么。 林府也不缺这一点儿银子。 “那行吧,我就勉为其难走一遭。” 不过金枝也知道这外头的是非,倒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去,叫了两个世安堂的伙计,带着小宝珠一起去了。 两个孩子向来自由,陆晚是不大约束他们的。 “二姐,是海棠姐姐!” 小宝珠掀开马车的帘子,路过泰丰酒楼时瞧见海棠忙碌的身影。 她正在一一盘点从仓库那边运来的材料,全都是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熬了冬天,想吃上一口新鲜的蔬菜可不容易,只有陆晚那里才有。 她的空间里囤了很多粮食,有时候也会抽空做一些饼子放进空间里。 反正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就还是什么样,在里面时间是不会流动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食物会坏掉。 金枝也往外头看了一眼,她身侧还有一名青年,侧身站着,似乎正在同海棠说什么。 “他好像是俞老板的弟弟。” 小宝珠想起来了:“旁边那个姐姐……咦,她眼神怎么怪怪的?” 金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正好看见刘玉怨恨嫉妒的眼神落在海棠身上。 “这些新鲜的菜,是今日三店要的,有客人包了场,务必要保证菜品的新鲜。” “这些猪肉和羊肉,都是早上刚宰杀的,分两批送去四店和五店,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疏漏?” 对于酒楼的生意,小海棠现在是越发熟练了。 手里同时接管了三家分店,累的同时也能赚到很多。 陆晚不曾问过小海棠一个月能赚多少,但以她现在的财力,在云县买一处小小的宅院是完全够的。 但她很节俭,连胭脂水粉都不曾买过,身上的衣服也很少有新的。 都是苗翠花看不下去,每个月都能用绣坊里的布料给她做几身新衣裳,她索性就懒得去成衣店买了。 成衣店的衣服都贵,不划算的。 “二姐,她的眼神好可怕!”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刘玉抬头的那一瞬,就对上了金枝探究的眼神。 她心里一慌,连忙别开了脸,面色也跟着苍白了下来。 一双手不安地搅动着衣摆,随后强装镇定面带微笑朝着海棠和俞子衡走了过去。 “海棠,今日我去送货吧,正好你也累了,你放心我肯定能将这些食材都送过去的。” 海棠一愣,觉得她有些奇怪。 自从二人闹了不愉快后,已经很久都没说话了,海棠也不想搭理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跑过来同她说话。 “不用,今日送货的人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会亲自盯着。” “你现在负责二楼天字号包厢的茶水间,都忙完了?” 她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渐渐地也是越发有陆晚的影子在了。 对于影响她心态的人,她自然不会给一点儿好脸色。 被拒绝后的刘玉脸上闪过一次委屈和哀怨。 金枝放下帘子:“走吧。” “海棠,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 “我知道或许我有不对的地方让你不开心了,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 “你与其在这里同我讲这些废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通过酒楼试用期的考核。” 自从小海棠不再亲自带着刘玉后,许多事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海棠懒得与她废话,飞着运送食材的车队就走了。 “二东家……” 那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 “我就知道,自那次从山上回来后,她就不怎么搭理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俞子期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安慰说:“别多想,海棠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她说的没错,好好准备一下考核的事情,只要通过了,你就能留在酒楼里继续工作。” “二东家!”见他要走,刘玉有些急了。 “怎么了,还有事?” “海棠明知道二号天字号的客人不好伺候,却还是要我去……”她咬了咬唇。 这话倒是让俞子期有些不舒服了。 “海棠难道不是看天字号包厢的提成多才让你去的吗?” “你要是不想去,大可告诉海棠,她会换人的。” 提成这两个字,是陆晚告诉他们的,渐渐的也就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若是遇到大方的客人,还会给一点儿打赏。 打赏都是归他们自己的,酒楼不会占了分毫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俞子期也有些不耐烦了。 因为他发现,最近刘玉真的很爱在他面前说一些关于海棠不好的言论。 海棠好不好,他自有分晓,轮不到她来背后议论。 “刘玉,你既然来了泰丰酒楼,就好好干活,而不是想东想西的。” “我……” 刘玉不甘地盯着俞子期离开的背影。 第710章 没有的事儿 她该怎么办呢,要是通不过酒楼考核,她就要从酒楼离开,离开酒楼,她又要去哪儿找这么好的活儿干? 找不到活儿干,赚不到钱给爹娘,爹娘就要把她嫁人换钱。 她长得这么漂亮,难道要随便嫁一个草莽了却此生吗? 越是往后想,刘玉的脸色就越是苍白难看。 真是不甘心啊。 凭什么徐海棠就能定下那么好的一桩婚事,自己不比徐海棠差,就连二东家每回的目光都是停留在小海棠身上的。 “刘玉,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二楼的客人你不伺候我可去了啊!” 店里的伙计喊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 刘玉这才回神,瞪了伙计一眼:“你是穷疯了想要和我抢?” “二楼的客人可是二东家亲自安排给我的,你们谁都别想抢!” “哟,二东家安排给你的?不能吧,二东家不都喜欢围着海棠姑娘转吗,还能给你安排呢。” 酒楼的伙计们一阵哄堂大笑,惹得刘玉脸上臊得慌,更是一阵青白交错。 “刘玉,你该不会是喜欢咱们二东家吧?” 有人开始拿刘玉取笑了。 “你、你们胡说什么!” “咱们可没有胡说,前些日子咱还看见你和二东家一起去看花船呢。” “是你约的二东家,还是二东家约的你啊!” 这八卦的心一旦上来了,就怎么收都收不住了。 刘玉刚刚白下去的脸色却又迅速生出了一抹绯红,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二人是相约一起出去的。 实际上那天不过是正好遇见罢了。 云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能碰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刘玉也没明说,只是低头捋了捋自己的发丝,小声嗔怪地说:“你们别胡说,二东家是个很好的人。” “小玉姐,你就承认吧,二东家虽好,但你也不差呀!” “长得漂亮,又高挑,你们年龄也差不了多少,最是相配了,这要是能成啊,可是一桩好姻缘呢!” 店里其他女孩子打着趣儿说话,刘玉却是将这话听到了心里去。 脸色也更红了,没好气瞪着她们说:“快别胡说了,当心二东家听见,罚你们的月钱!” “闹哄哄的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他们都笑成一团互相打趣时,俞夫人带着小月儿走了进来。 店里立马就安静了,所有人更是赶紧去忙活自己手里的事,一声不吭。 “夫人好。” 刘玉连忙同她打招呼,看见她牵着的小月儿,脸上扬起笑容。 “月儿小姐今日也来了,后厨刚蒸好了红糖枣糕,我带你去拿一些吃好不好?” 月儿却是很害怕地往俞夫人身后躲,刘玉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刘玉,你跟我来。” “怎么回事,夫人怎么把刘玉喊走了?” “你们懂什么,没看见小玉姐和二东家现在的关系不一般么?” 有人分析说:“掌柜的早年就没了双亲,都说长嫂如母,现在夫人叫刘玉过去,怕不是想要试探一番二东家的婚事吧?” “是啊,这亲弟弟的婚事,掌柜的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如何去做,只能是让夫人来了,难道说咱们酒楼要有喜事儿发生了?” 俞子期在酒楼本本分分,待人宽厚,店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然姑娘们矜持,大多只能将这份心思深藏。 也明白不论何时,门当户对都是最要紧的事情。 这门不当户不对,就算是成就了这桩姻缘,这往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们说……以后这小玉姐会不会成为咱们泰丰酒楼的第二个老板娘啊?” 众人纷纷猜测着,已经有心思活络的人开始盘算从今天起要不要去巴结讨好一下刘玉了。 “小玉姐,你出来啦?!” “刚刚夫人同你说什么了,可是在说你与二东家的事情?” 这会儿酒楼正闲,几个姑娘们时常便喜欢聚在一起闲聊,或是偶尔聊聊家常,或是聊聊将来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有时候也会很羡慕小海棠,定了个好人家,将来荣华富贵肯定是不愁的。 也有人笑话她,婚事已定,她完全可以躺平了,何必如此拼命挣钱。 但小海棠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陆晚教给了她很多道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家人可以靠,朋友可以靠,丈夫也可以靠,但即便如此,也需得自身强大起来。 陆晚曾对她说过,靠别人往上爬,并非是一种弱者的行为。 所谓强大独立,也需得他人帮助,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和关系,去成就自身,这并不是可耻的。 “小玉,是不是你与二东家的事情,夫人要亲自给你们做主了?” 店里的伙计们都是一脸揶揄打趣。 刘玉原本苍白的脸色立马转红,她咬了咬唇,嗔怪地瞪着他们:“你们别胡说,这都是没有的事儿,赶紧都去忙吧。” 但这会儿店里不忙,闲来无事扯扯淡也不是不行。 反正都是打发时间。 “我就说嘛,平日里就看二东家对小玉多有照顾,什么脏活重活都不让小玉干,原来是二东家对小玉有意啊!” 刘玉愣住。 是吗? 二东家他平时……对自己很照顾吗?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经他们这么一说,刘玉细想自己在酒楼的这段时间,好像的确是这样。 二东家是在桐芳书院待过的,一身儒雅气质更胜大东家,姑娘们见了很难不心动。 刘玉的脸又悄悄红了红,而他们看着刘玉娇羞的样子,都不用她再去说什么,他们就当这事儿是真的了。 不然夫人叫她进去干什么? 至于俞夫人对她说了什么,也就只有刘玉自个儿才知道了。 陆晚现在没日没夜都浸淫在制煤点,争取在真正的寒冬来临之前,将这一批蜂窝煤全都赶制出来。 而同时,陆晚也收到了魏明簌的来信。 信中多是写到她对肚中小生命到来的喜悦与欣慰,还送了好些金银首饰,全都是年轻小姑娘喜欢的样式。 陆晚不大爱这些金器首饰,索性叫来了小海棠,让三个孩子挑选自个儿喜欢的珠宝首饰。 第711章 他乡故知 年轻的孩子们多是喜欢这些玩意儿的,且魏明簌送的东西都价值不菲,她出手阔绰,什么东珠宝石更是数之不尽。 “我瞧着这串碧玺的璎珞,倒是衬你。” “这太贵重了……”这些首饰的确漂亮,一眼就能看出那昂贵的价值来。 小海棠都是尽量挑选看上去不是那么贵的。 陆晚随手一拿九十一条价值不菲的碧玺镶嵌的璎珞。 这朝代的首饰倒是没太大的差别。 “有什么贵重的,再贵重的东西,也贵重不过自己,你尚且年轻,便要趁着在年轻时尽情绽放。” 陆晚捋了捋她的发丝,眼神温柔。 小海棠心里暖暖的,摸着脖子上的璎珞,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挣钱。 等到四清哥参军回来,他们成婚后,一定会好好孝敬陆婶子的。 她这一生是幸运的,遇到了贵人,此后路途坦荡宽阔,不再受限于那小山村了。 陆晚还给她挑了好些珠钗手串一类的,都是玉石镶嵌。 陆晚在一堆首饰中,发现了一条最不起眼的。 她拿起来一看,瞧着约莫像是萤石一类的东西,搭配的是合金的配件。 合金…… “阿娘喜欢这个?” 金枝看着陆晚拿着那条萤石发呆,只当她是喜欢。 然而在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陆晚脑子里就已经闪过千百种想法了。 心脏在狂跳着,脸上几乎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就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这条手链……好生眼熟! “你们先选,我还有事先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后,陆晚立马从空间取出上回从林府得来的把柄短刀。 经过对比后发现,萤石的切割方式和短刀上水晶的切割方式是一样的。 上回她就怀疑这短刀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产物,甚至怀疑这个时代是不是有和她一样来自现代的人。 然而那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半点儿证据可以证明。 可现在这条手链上的合金配件,以及它的切割方式,都让陆晚十分肯定,这个世界的确有和她一样来自现代的人。 不过魏明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手串? 还有那短刀,为何会在林府之中? 林督头是从何得来? 上回林督头拿出这把短刀时,那微妙的表情陆晚并没有错过。 他好像……在试探自己。 如果自己的猜想没错,那是不是有一天自己是能够回去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哪怕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规则和制度,可偶尔还是会很想念现代的和平生活。 不过在古代当牛马和在现代当牛马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陆晚找不到别的线索,就只能先把东西收起来,她想要看看自己后续还能不能收集到一些其他时代的东西。 她现在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世界……或许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大概率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 只是现在线索太乱太杂,她实在是找不到重点。 既如此…… 陆晚眼神坚定了起来,那她就再做一些现代的东西,如果真的有,她就不信那个人能稳得住。 此时陆晚并没有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而是生了份警惕。 也许这些东西,是那个人故意让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因为人性的恶,远不是自己能够估量的,她尚且不知对方是善是恶,自然要小心警惕。 与此同时,林家大郎因为私自制煤,害死了不少人,按照大雍律法,本应处死的。 然林督头动用了关系,硬是将林大郎保了下来,至于钱孙两家的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不管他们往林府里塞多少钱,说尽了好话哀求,林督头也不肯再帮他们分毫。 “林大人,当初分明是您自己说的,若是制煤成功,我们三家分,如今出了事,你却只管你家孩子,不管我家孩子!” 钱孙两家的老爷都在院子里哭。 林督头坐在高位上慢悠悠地喝茶,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要死就去死,来他面前哭什么。 本来就是他们家的孩子做事手脚不干净,让人抓住了把柄,没把自己牵连进去都算不错了。 现在还要来求他帮忙,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钱老板孙老板,你们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的,本督头何时说过这种话?” “本督头受命于朝廷,自然事事都要为朝廷考虑,为百姓考虑,怎会做出此等事情来戕害无辜性命?” “你!”钱孙两位老板都是面色大变。 本来就是他们一起密谋的这些事情,他们甚至还在私底下商量着,如何能把宣义夫人拉下马。 这云县不能让一个女人来当家做主。 他们更不可能让一个女人骑到他们头上去耀武扬威。 没想到三家孩子都是不争气的,太过于急躁,也不曾同家中长者商量,就贸然出去闯了祸。 “林柄呈,你这是在过河拆桥!” 钱老板终于忍无可忍了,竟是直呼林督头名讳。 “这些年来,我家给了你家不少银子,如今你却连这么小的忙都不肯帮,你就不怕,你就不怕……” “怕什么?” 林督头依旧稳如泰山,丝毫不慌。 他甚至冷笑地看着钱老板,说:“怕你?” “钱老板,儿子没了再生一个就是了,谁让你儿子蠢让人抓了现行?” “陆晚是身居九品夫人,是她要你儿子死,不是我。” 钱孙二人也是彻底绝望了。 他们明白了,不论平时关系多好,可只要一到了关键时刻,林督头就能立马将自己摘干净。 同时将他们推出去平息老百姓的怒火。 只要时间够长,渐渐地百姓们就能忘了这件事情,他林柄呈的儿子依旧活着。 可他们的儿子却只能被处以绞刑。 “林柄呈,你就不怕……你难道就真的不怕……” 孙老板也想到了那件事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林督头,面皮抖动。 “不怕我们把当年的事情都说出来吗?” “你杀了那个人,抢夺了那个人的一切,还把她给……” “噗!” 不等孙老板说完,尖刀就已经刺穿了孙老板的胸膛。 鲜血迸溅在他脸上,糊进了眼眶之中。 林督头握着刀的手再次往里送,势必要将他的心脏捣碎。 第712章 残杀 要他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之中。 他五官扭曲狰狞。 “杀人了,杀人了——” 还剩下一个钱老板,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了。 他拔出刀子,将刀子上的血在孙老板身上擦了擦:“孙老板私制毒煤,戕害无辜百姓,未了还企图拿钱贿赂本督头不成,竟恼羞成怒想要加害于我。” “本督头不过是自卫,不慎将他杀害,钱老板,你说是吧?” 林督头阴恻恻地笑着,因为刚杀了人,他的面部肌肉都在狠狠抖动着。 “所以,孙老板就这么死了?” 林淮生倒是没什么保留,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陆晚,并提醒她一定要小心。 “我父亲为人,心思狭隘且城府极深。” “那孙老板也是死有余辜,这云县的大老板手里大多都过过好些人命,婶子要千万当心才是。” 陆晚没想到林淮生会特意跑过来告诉自己这些。 这算是他们林家的秘事了。 “林三郎,你将你家的事情告知于我,就不怕我会说出去?” 林淮生笑笑,并不在意:“林家腐朽,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淮生只求婶子,若是将来林家败落,能拉我一把。” “拉你一把?” 为何要这样说? 他是知道什么吗? 直觉告诉陆晚,林淮生还藏有别的秘密没告诉她。 不过他能告诉自己这些,已经很是不易了。 “婶子当心,不要相信林家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话,或许偶尔,连我的话也不要相信。” 人都是会下意识进行欺骗的。 林淮生起身朝她行礼:“晚辈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他没有多说,走得很快,步子也很急。 金枝从外面回来正好同他打了个照面。 “病秧子?” 她喊了声,林淮生却没有停下来。 “阿娘,他来我们家做什么?” “上回去你林家给他扎针,可曾发现林家有什么异常?”陆晚问。 金枝摇摇头:“倒也没。” “听说林夫人还被关着,好像有点儿疯癫了,我路过时听了一耳朵,像是真疯了。” 林夫人疯了? 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疯的。 更别说,她只是被关了起来,林督头并没有对她进行殴打断粮断水一类的折磨。 不然沈蕴秀这些年早该疯了。 “真疯假疯都和咱们没关系。” “金枝,这段时间倒是辛苦你一直在世安堂忙活了。”陆晚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了。 她忙着制煤,忙着检查粮仓,偶尔还要跟着程县令一去检查护城河修缮工作。 他们在上面安装了很多大型弩箭,以备不时之需。 若有外敌来袭,多少能抵抗一会儿,哨塔也是重新修的。 大大小小的货船经过护城河时,都要率先排查,以免会有探子潜入城中。 金枝摇摇头:“与阿娘比起来,我倒也算不得辛苦。” “今天又有原煤运来,咱们云县今年是不愁没有煤炭取暖了。” “阿娘,你说……咱们今年能平安把这个年给过了吗?”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县城里过年呢。” 金枝惆怅地叹了口气,陆晚握着她的手,经常舞刀弄枪的,她手心有一层薄茧。 她时常为此感到骄傲,觉得这是自己成长的一种象征。 女子可以柔弱似水,也可以坚强如铁。 “怎么了?”听出她话语里的忧愁,陆晚很是关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今年可能不会太平。” “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太冷,一直都在下雪,城外还拥堵了许多难民,他们都想进来,争得头破血流也不罢休。” 那些难民将云县当成了最后的庇护所和净土,人人都想要进来。 云县已经容纳了上千的难民了,再容纳不下了。 “别担心,不是说瑞雪兆丰年么?” “等这个年一过,来年必定是个大丰年!” 陆晚也在憧憬着未来,想着等开春了,她一定要将这片土地种满粮食和棉花! 她要让这片贫瘠的土地,如凤凰涅槃般重生。 “只是现在的云县的确容纳不下更多的难民了。” “走吧,去看看。” 即便是无法容纳下那么多的难民,陆晚也想法子在外面搭建了临时的救治点。 原本是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太多太多颠沛流离无家可归之人,怀中抱着年幼的孩儿苦苦哀求。 为了防止他们争夺救治点,陆晚直接让鲁泰去城外维护秩序。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陆晚轻飘飘一句:“王妃有孕,怕是受不得刺激,生不得气……” 鲁泰就妥协了。 他不是妥协于陆晚的,更不是魏明簌,而是庆王。 王妃有孕,庆王心中大喜,陆晚要买矿,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买卖权。 要是陆晚这婆娘再写信给魏明簌,魏明簌再告诉王爷,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城外寒风如刀,阴沉的天像是随时都能掉下来似得,压的人心里头都喘不过气儿来。 乌泱泱的难民们全都挤在城墙下,苦苦哀求他们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最后又变成了一片撕心裂肺的谩骂。 痛斥他们冷漠无情,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看到了吗,人人都想要进来。” “那为什么不放他们进来?” 宝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陆晚把她保护的很好。 但今日也要把她带过来看一看这世间的险恶。 她说:“帮是情份,不帮是本份。” “县令若是放他们进城,势必会有更多的难民涌来,别的地方也可以收容难民,他们却唯独盯上了云县。” 定然是有人告诉他们云县物资丰富,有着吃不完的粮食,那么势必会吸引来更多的难民。 到时候云县只怕是会被挤爆,就算他们囤了再多的粮食也不够的。 甚至还会发生难民组团抢夺百姓们物资粮食的事情发生。 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正是因为发生过,陆晚和程县令才绝对不再收容难民。 帮助他人固然是一件好事,可首先得保证自己子民的安危。 这一点陆晚和程博的想法是一致的。 “发粮了!” 随着一声嘶哑的叫喊炸开人群,那些个衣着褴褛瘦骨嶙峋的难民们,忽然爆发出骇人的力气。 第713章 难民拥堵 他们如恶狼般扑向运粮的板车,争先恐后地将那装了粮食的麻袋撕扯得四分五裂。 一双双生满了冻疮且黝黑脏污的手抓挠着、扭打着、哄抢着。 他们争得个头破血流,在地上煎开了血色。 瘦弱的妇人被撞倒在地上,怀里年幼的孩子滚进了刺骨的泥雪中,却因饿太久了,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发出细小的抽噎声。 “都他娘的反了是不是?!” 鲁泰抡起包铁的长木棍砸向冲在最前面哄抢食物的难民。 骨头与棍子的撞击声混着惨叫,鲁泰眼神阴狠如射。 “再抢,老子就把你们的手打断,把你们的手指头一根根剁下来喂狗!” “都给我排好队,一个个来!” 敢在他面前抢食物,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活儿换成其他人来,未必就能震慑得住这些饿疯了冻傻了的难民们,所以陆晚才想到了鲁泰。 此人心狠手辣,心硬如铁,是没有丝毫怜悯心软的,让他来干这种事情最合适不过了。 卫兵们举着长矛将哄抢的人群逼退,锋利的矛尖直逼他们的喉咙,人群立马就安静了下来,无一人再敢上前哄抢。 临时搭建的救治点是早就被挤爆了的,破败不堪的帘子下伸出几十条是青灰色且长满了尸斑的腿。 有些是被饿死的,有些是被冻死的,还有些是被病死的。 “阿娘,她……”金枝似是不忍,别过头不愿再看。 角落里,那产妇的身子早就冻僵了,裹着破袄的婴儿正努力吮吸着,这是每个孩子与生俱来的技能。 吮吸。 可他已经吸不出乳汁来了。 最后只得嚎啕大哭。 风雪卷着这一片天地的哭嚎灌进来。 “可怜的孩子……”有人叹息了声,终究是不忍,伸手将他抱起来。 “少爷,脏。” 奴仆在身后小心提醒着,林淮生却似没听见一样,将自己身上的氅衣脱下来裹在那婴孩儿身上。 这样的举动,不知道惹来了多少人的羡慕嫉妒。 “是那个病秧子,他跑出去干什么?” 金枝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手。 他不是身子不好吗? 跑出去不怕又冻出什么好歹来,还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带回去,找一户人家养着吧。” 林淮生将怀里的婴儿交给下人,他身后还跟着好几辆装满了粮食的板车,大多是一些麦饼,糙面馒头。 “鲁教头,有劳您将这些粮食都给他们发放下去,父亲已在府中设宴,今日忙完,您可前往林府用饭。” 林淮生轻声说着,时不时咳嗽两声,那声音很快就被风卷走。 陆晚不动声色观察了会儿,林淮生似察觉到了。 抬头看向城楼的风向,对着陆晚点头微笑示意,最后才看向金枝,却很快收回目光进了马车。 难民们看着那马车,眼里更是羡慕了。 在他们眼里,马车是有钱人家的标志,方才那位小少爷身着氅衣,想来出身不凡。 于是开始有人跟在他的马车后。 想要以此混进城中。 “阿娘,他们想要跟着病秧子的马车进城!” 他的马车后面很快就汇聚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那马车似乎成为了他们进城的最后希望。 金枝有些着急了,林淮生这个人,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偏偏出现。 “他们进不去的,别担心。”陆晚摇摇头。 鲁泰发现后,立马翻身上马,带着一小队人跟了过去。 “都干什么,都给老子滚回去!” “别想在这里给我偷摸进城,就算进去了,老子也能把你们揪出来,腿给你们打断!” 他们刚刚已经见识过鲁泰的手段了,这会儿是万万不敢跟他对着干的。 他身强力壮,手里还有武器,城外还有一批他带过来的卫兵,足足有两千人驻扎在城外维护秩序,防止难民进城。 那些企图跟进去的难民们瞬间就怕了。 虽然进城很重要,可他们的命也很重要,就算进了城,他们也会被赶出来。 “病秧子!” 金枝出现在马车前,林淮生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掀开帘子下来。 先是朝着陆晚恭敬行礼:“婶子。” “二姑娘。”然后才是朝着金枝作揖。 “你少来这套,文绉绉的,我不喜欢。”金枝挥了挥手,说:“你没事跑出去干什么,你不知道那群难民就跟疯子一样吗?” “阿娘不让他们进来,就是害怕他们会伤害城里的原住民。” 他倒好,居然还自己跑出去了。 “我只是正好送一批粮食出去,又正好捡了个孩子。”一旁的奴仆将刚刚的孩子抱过来,许是感受到了温暖,也不哭了。 就是那张稚嫩的脸依旧冻得发紫。 “你把这孩子捡回来,是要自己养吗?” 陆晚一出口,就给林淮生呛了一道,他忙说:“婶子说笑了,我只是瞧他可怜,我今日若是不将他给捡回来,恐怕……” “恐怕什么?”金枝问。 “那些饿急了的难民们就会把他给吃了。” “他们吃孩子?”小宝珠吓得忙往陆晚怀里钻:“阿娘,好可怕!” “要是那些难民涌进来依旧找不到食物,他们是不是会吃人啊!” “是啊,他们可最喜欢吃你这种白嫩嫩水灵灵的小孩儿了。”林淮生起了心思吓唬宝珠。 宝珠脸都吓白了。 “你、你吓我妹妹作甚!”金枝瞪着他。 “莫怕,他们进不来,城门已经加固了,还有城防军和卫兵把守。” 除非他们能飞,否则根本进不来。 “三少爷坏,净知道吓唬小孩儿!” 宝珠从娘亲怀里探出头来,林淮生宠溺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儿糖饼来。 “是,吓到了三姑娘,这块儿糖饼能赔罪否?” 那糖饼是林府的厨子们做的,里面塞了满满的红糖馅儿,外皮酥脆。 一口下去,里面的糖浆就流出来的,甜滋滋的味道满口都是,宝珠先前去林府,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 瞧小丫头捧着糖饼啃的开心,陆晚虽担心她的牙齿,但也只能作罢了。 罢了罢了,小孩子开心最重要,她又不是天天吃糖。 第714章 是福也是祸 牙齿坏了,给她补便是。 她的系统手术室又升级了,有补牙等各种功能,无非就是宝珠自个儿受点罪罢了。 谁让她喜欢吃糖,陆晚管也管不住,总有人偷偷给她塞糖吃。 “今日我去外头打听了,这些难民之所以全部都集中在云县外面,正是有人告诉他们云县粮仓丰足。” “其余县是早就不肯收容这些难民的,他们无处可去,就只有来咱们云县了。” “婶子,咱们云县的粮仓,还可以支撑多久?” 城里还有数千难民等待救济,城外的也只多不少,每日难民数量都在增加,他们实在是有心无力。 再加上今年是他们的第一个丰年,粮食储备虽然比以前多得多,可也经不住这样日日消耗。 朝廷的赈灾粮迟迟下不来,再这样下去,他们云县也会被拖垮的。 “我记得,你父亲还有两个私人粮仓。” 陆晚没有正面回答林淮生的问题,反而是问起他们家的粮仓来。 在大雍,只有官仓和商仓,以及私仓,私仓和商仓乃地主或商人所有。 而官员是不允许建造粮仓的,所建造官仓,乃朝廷所有。 在上京,一座官仓可储存粮食能达五十万石,乃大雍最大的粮仓储备级。 而普通的大型官仓约莫可储存三十万石。 奈何前些年云县粮食收成不佳,一直没储存到太多粮食,仅靠今年一年的储存量是完全不够用的。 就连陆晚名下的商仓,最高储存量也不可超过三万石,一旦超过则会被判刑,要么没收所有家产,要么流放。 而林督头名下的两座私藏,储存粮食早就超过了十万石,可想而知这些年他贪了有多少。 就连当年旱灾,他也不见得将自家粮食拿出来一丁点去接济灾民。 今年也是因为林淮生提议,他这才开放了自家粮仓,允许林淮生设置粥棚接济。 不是他善心大发,而是他意识到陆晚的危险性。 若他拥有两座私仓的事情暴露,那么他开设粥棚接济难民的事情,就会成为他最有力的一道保护伞。 林淮生将这一切都考虑得很周全。 他爹拥有二十万石的粮食储备,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一旦被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轻则流放,重则抄家灭族。 林督头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向来小心谨慎,所以当林淮生提出这个建议时,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如今不光是云县之中的施粥点,还是外面这些难民的救济粮,都是从林府粮仓中出的。 “坚持到今年把年过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 “你爹的粮仓可千万要看好了,这些难民之中,还不知道混进来了些什么人。” “晚辈知道。”林淮生点头,他虽然不喜林家,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林家走上灭亡的道路。 区区一个小县城的码头总管,就能拥有两座粮仓。 是福也是灾祸。 “等开了春,也就到了该播种的时候了。”陆晚心头轻快,又问:“三郎君有何打算?” 这话似乎是问的另一种意思。 林淮生很聪明,却也没有回答,只是说:“同父亲说过了,开年后去学宫求学。” 陆晚很诧异:“你爹愿意?” 他是个庶子,姨娘所出,这个朝代的嫡庶规则很烦人,家中只有嫡子方可入朝为官,如嫡子无能,庶子有能,得家中长辈允许,这才准去参加科考走仕途。 看来林督头也是知道自己那些个儿子没出息,想要把希望放在林淮生身上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好歹他也是林家的血脉,将来真有大出息了,林家也会跟着沾光的。 其实要是林督头愿意的话,凭借着他家的财力,是完全可以给林淮生铺就一条很好的道路的。 林淮生似看出了她的想法,笑了声说:“父亲不愿托举我,我亦不愿站在他的肩膀上往上爬。” 林督头只是同意了,而非要给他铺路,给他钱财去疏通。 大雍学宫是比起书院更好一层的存在,也更难进。 而从大雍学宫出来的学子们,基本都在上京扎根了。 “大雍学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三郎君,借助他人肩膀往上爬,并不可耻,人就应该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往上爬,不是吗?” 这话从陆晚嘴里说出来,充斥着浓厚的野心。 “三郎君,我知道你不想靠着你父亲,是因为林家的一切都不干净。” “可你现在不正在将那些不干净的,变为干净的吗?” “人生在世,难免身沾污泥,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这一生就是清清白白的,不必太过于执着父辈之间的事情。” 陆晚知道林淮生是和林家人都不同的。 他这样聪慧的人生在林家,是幸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林家至少能保证他现在还活着,不幸的是,林家如今华丽而拂袖,走向灭亡也是迟早的事儿。 “多谢婶子,淮生心里有数了。” 林淮生微笑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陆晚去检查了粮仓,除了粮仓里的储货,她的空间里还有一部分粮食。 外面的难民们被鲁泰用暴力压制,短暂地安分了一段时间。 上京城现在也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寒冬,以往年也只有边城气候最是恶劣,没想到今年却是蔓延到了寒冬。 路上到处都是冻死的人。 “今年怎么冻死了这么多人,上京不是很繁华吗?为什么那些有钱人都不愿意拿出一点点钱来搭建一个难民点?” 四清一边清理着地上的积雪,将那些被大雪掩埋了的尸体搬上板车,这已经是他今天早上清理的第十二具尸体了。 无一例外他们个个都衣衫单薄,瘦弱的不成样子。 上京是个销金窟,人人都想要到上京来,可只有自己去过上京了,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残忍。 四清以为自己是来上京跟随大部队去外出打仗的。 没想到打仗这种事情根本就轮不到他们这些新兵蛋子。 最多也不过是跟随着阿爹一起镇压了部分暴乱,抓了一些叛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715章 狗都不扫 他们这些新兵蛋子就沦为了来洒扫街头积雪的苦力。 还要顺带清理了被冻死的那些个尸体,还要去挖坑,将那些尸体全都给埋了。 但其实四清觉得那些尸体最好要用火烧了才行。 他记得阿娘之前说过,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难民,有的带病之躯,一旦死亡人数过多,难免积压病害。 等到一定时间,便会爆发。 虽然阿娘没说爆发什么,但万一是瘟疫一类的可怕病灾呢? 程嘉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就闭嘴吧,越是富裕的人,越是抠搜。” “他们的钱才不会施舍给穷人。” “可这里是上京,天子脚下,连天子也不管吗?” “天子要管的事情多了去了,哪里会在意一些百姓的死活?天子在意的是这个国家是否富足,王朝是否强大,官员是否有用。” 程嘉衍跟着他一起将尸体堆上去,今天被冻死的人,似乎更多了些。 到现在,他俩已经清理了有二十具尸体了。 “动作都快点儿,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背后的鞭子就落下来了,结结实实打在四清的后背上。 疼得他呲牙咧嘴的,程嘉衍立马按住了他的手:“别生气,挨鞭子就挨鞭子,咱们挨的鞭子现在还少吗?” 原先他们都是想着要来上京城大展手脚的。 没想到来了这里之后才发现,能人异士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就他们身上那点儿微末功夫根本就不够看的。 直到那一刻他们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们离那些真正有大才能者还差得远呢。 赵元烈在路上就已经告诉过他们来了,来了上京一切都要靠自己。 在人手底下做事,就得先学会低头。 后背是火辣辣的疼,四清也不敢叫唤,憋了一口气忍着。 “快点儿,都快点儿!” “尚书府的少爷小姐们快回府了,你要是耽搁了贵人回府,非得叫你们掉层皮不可!” 尚书府…… 原来他们已经清扫到尚书府了。 “这些无烟煤还真是好用,无烟无毒,两三块煤就能烧一整晚,听说是沧州郡那边一个叫做陆晚的女人发明出来的。” “边城还有这种人物?” “边城那边不是很穷吗?听说他们那边的人,连饭都吃不起,每年的冬天都格外冷,他们还用得起这样的好东西?” 一筐筐的蜂窝煤被抬进尚书府,黑乎乎的一坨,上面有蜂窝一样的孔道。 因听到那熟悉的名字,四清动作一顿,下意识就朝着他们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 没想到背上就又挨了一鞭子。 “你干什么!” 四清忍无可忍,一把就揪住了他正要继续挥过来的鞭子。 “你只不过是个来建工的,我们又没偷懒,你凭什么一直打我!” “嘿,你这小子还不服气是吧,打你也就打你了!” “吵吵闹闹的做什么,赶紧滚,少爷姑娘们马上回府了,别挡了他们的路!” 尚书府里出来一个约莫是管家一样的人物,冲着他们就是一顿吼。 程嘉衍赶紧拉着四清往后退,小声说:“这可是尚书府,咱们没身份没背景,你小心些。” “这些贵人碾死咱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程嘉衍,你刚刚听见没,他们说那什么什么煤,是我阿娘造的!”四清即便是被打了,心里也是激动的。 恼怒的劲儿过去后,只剩下激动。 没想到他远在上京城,也能听见阿娘的名字。 他阿娘怎么可以那么厉害,名声都传到京城来了。 “蜂窝煤。” 程嘉衍说:“你小子想多了吧,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而且咱们云县没有煤矿,只有彭州和庆王手底下才有煤矿。” “煤矿的买卖文书很难拿到的。” “那又怎样。”四清扬起下巴,满脸骄傲:“很难拿到我阿娘就拿不到吗?” “小哥,问一下,你们这些煤都是从哪儿运来的?”四清大着胆子上前去问搬运蜂窝煤的小哥。 “是、是从边城运来的,边城云县。” 那小哥迅速回答完就走了,像是生怕多停留一会儿就会挨打。 他们这些负责搬搬扛扛的人,每天也就只能挣钱几十文钱而已。 要是动作慢了,还要被扣钱,一天也就白干了。 他们不是尚书府的奴才,是从外面雇佣的。 “程嘉衍,你听见了吗,是从边城云县运送来的,云县能有几个叫陆晚的,肯定是我阿娘了!” “那陆晚可不是普通人,是陛下亲封的宣义夫人。” “她不光能制煤,还能种粮食!” 有人不屑地嘁了声:“种粮食谁不会种啊,只要是个庄稼人都会种粮食的好吧。” “那可不一样,这种出来的粮食也是有区别的。” “粮食罢了,能有什么区别?到底都是吃进来拉出去的。” 这会种庄稼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乡野农妇会种庄稼更是没什么好稀奇的了,就连他们皇城外面,也有不少农妇呢。 “她种的稻子可以产两季,亩产量高达千斤之多,还种出了好些果树,咱们进城今年蜂蜜的砂糖橘吃过没,就是她种出来的!” 当他们说到陆晚时,四清脸上是怎么都压抑不住的骄傲和高兴。 看到没,那就是他最厉害的阿娘! “行了,把你那不值钱的样子收一收吧,咱得赶紧把这条街的雪都清扫干净,待会儿还得挖坑去埋尸体呢。” 他程大少爷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苦力活儿了,来了上京城后,那是什么脏活累活儿都得干,不干就得挨抽。 来了上京,他就不是县令府的少爷,而是可以任人差遣的大头兵。 四清现在是身上也不痛了,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扫雪!扫!狗都不扫我来扫!” “等我再长大些,就回去娶小海棠!” 程嘉衍:“……” 好个没出息的! 天天不是念着亲娘就是念着未来媳妇儿。 说好的出来建功立业呢,这心思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陆晚制的蜂窝煤现在已经是传到上京城了,有这样的好东西,上京的市场自然是供不应求的。 第716章 打造模具 也正因如此,陆晚的制煤量又大大增加了。 货船拉了一批又一批的原煤过来,就算是再多的人工也经不起这么徒手去捏蜂窝煤的。 就找到了宋子灿,按照陆晚的描述,画了一份蜂窝煤模具示意图出来。 “婶子,这图上的东西,是用来做蜂窝煤的啊!” 根据她的描述还有这画出来的图形,宋子灿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是要用来干嘛的了。 陆晚点点头:“嗯,现在蜂窝煤的需求量太大了,人工徒手去捏耗时耗力,根本就跟不上进度。” 陆晚上回找过铁匠铺的刘铁匠,按照她的要求打造了一把简易的火铳。 这蜂窝煤模具的制作,可比火铳制作起来简单多了。 “我明白了,所以婶子你是想要用模具来提高产量!” 宋子灿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婶子,你可真聪明,你简直就是我们云县的福星,大福星!” 陆晚哭笑不得,摸了摸宋子灿的脑袋,才发现这小子长高了不少,她都快够不着了。 快要长成大小伙儿了都。 “那也得多亏了你,我画不来图,刘铁匠要是光听我描述,未必就能打出来。” “你帮我看看,这孔洞间的误差不能太大,不然会导致蜂窝煤燃烧效果不好,还有这模具得要加厚的,才能在后续使用中不会轻易变形。” “至于后续的脱模问题……”陆晚略加思索,继续说:“在底部可让刘铁匠做一个顶针样式,方便脱模可好?” “嗯嗯,婶子放心,刘叔最擅长做这些了,就算没做过,他也一定能做出来的!” 宋子灿连连点头。 最近铁匠铺的生意不大景气,刘叔都好些日子没有开张了。 这下做上了陆婶子的生意,那就不愁没有生意了。 很快宋子灿就拿着他画好的图纸去找刘铁匠了。 听完他的描述,刘铁匠反复看图纸,问:“宣义夫人要多少?” “当然是越多越好,昨儿码头又运来了十船的原煤,好多都堆积起来了,雪一大,他们都想买,制煤点的人忙不过来,没日没夜地干产量也提不上去。” 到底是陆晚低估了蜂窝煤的需求量,刚开始觉得,只够云县老百姓用就够了。 谁知道庆王那老贼,送了一批去京城。 他怕是想要活活把她给累死。 “刘叔,宣义夫人说了,做一个模具,给二十文钱!” “啥,二十文钱?” 他们购买生铁,也才五到八文钱一斤,因为大雍铁矿丰富,生铁价格并不高。 除非是受灾荒或者战乱的影响,铁价也会随之发生波动。 “对,二十文!” 刘小芸也惊呆了:“爹,二十文!” “爹,那可是二十文,咱家干,肯定干啊!” “爹,我也能打铁,我也能干!” “你个女娃子家家的,干啥打铁!” 刘铁匠没好气地把刘小芸撇一边儿去,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二十文钱一颗,那可不少挣呀。 “不过刘叔,你就对外说陆婶子给你十五文钱一个就行了,因为模具要得急,婶子还找了别家的铁匠铺,都是十五文这个价。” “就唯独给了咱家二十文!” 刘小芸听出不对劲儿了,瞪了他一眼:“啥咱家,那是我家,不是你家,宋子灿,你没自己的家吗?” “我……”宋子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一时太激动,说错话了嘛。” “爹,咱们铁匠铺之前也有好几个学徒,不如他们都找回来跟着一起打模具?这样咱家的速度能快些,也能多挣些。” 这年头的活儿不好找,很多人都在家闲着,冬天也没什么活儿可以干,没有了收入来源,只好勒紧裤腰带。 心中祈祷着冬天赶紧过去。 “行,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和子灿了,我先研究研究这东西怎么弄。” 刘铁匠一身腱子肉也扛不住这个寒冬的侵蚀,穿上了厚袄子坐在铁匠铺看图纸,外头就是呼号的寒风。 粗砂一样的雪粒拍打在他脸上,其实是有些疼的。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雪,再看看外头一片阴沉见不到一点儿希望的天,忽然觉得这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哼,还挺有手段。”庆王府倒是暖和,魏明簌有孕,庆王高兴,赏了府里的奴仆们额外的银钱棉花。 还给他们发了炭。 他看着那蜂窝煤模具的图纸,眼里也难得出现了一丝佩服。 这陆晚如果一开始就乖乖交出火云狼的话,或许他倒真愿意帮她一臂之力,让她在大雍立个女户也不是不行。 这大雍自开国以来,就只有一位女户。 那都是建功无数,利国利民的先驱者才有资格在大雍立女户。 他把那蜂窝煤送去了上京城,原本就是想着帮她一把的同时,还顺带坑她一把。 看她能不能做得过来,她倒好,直接诶捯饬了这么个模具。 有了这种模具,蜂窝煤制作也就事半功倍了。 他也派了人前去学习,不知道是不是他平时将那群人养太好了,还是他们太蠢,明明是陆晚手把手教的,却也教了足足一个月才学会。 现在是学会了,他们沧州郡也能自行制煤,不过大多数的蜂窝煤,还是依赖从陆晚那里获得。 她制煤的工艺更好,如今更是研发出了制煤的工具,如此一来,云县的制煤技术只会更上一层楼。 他的人虽说是去学习了,但却一直学不到陆晚的精髓。 庆王甚至还在思考,陆晚的精髓到底在哪儿? 是她的厚脸皮,还是她的冷静沉着? 她似乎就没有害怕自己的时候,区区一个农妇罢了,别人瞧了她,是早就吓得腿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 “宣义夫人的确是有几分手段在身上的,王爷何必与她为难?” 魏明簌在奴仆的簇拥下走出了庭院,满院子的大雪,廊下却摆满了绿意盎然的植物。 庆王神色紧张,连忙上前扶住她。 “王妃不好生在屋子里躺着,天寒地冻的,出来作甚?” “王爷。”魏明簌美眸流转,眼里含着深深情谊。 这样的眼神,庆王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不曾在她那双眼睛里看到过了。 第717章 地龙震动 自多年前胎死腹中后,魏明簌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一样。 连同着她的灵魂也被抽走了。 整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眼里的光亮也失去了。 而今,她又终于回到从前那个样子了。 恍惚间,时光似追溯到了他们年少时,他们彼此还深爱着,一起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魏明簌嫁给庆王时,不过十六。 失去一双儿女时,年十九。 他们也曾有过一段非常相爱且幸福的时光,只可惜,那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终究会破碎。 “总是待在屋子里也是会闷坏的,我想去外面看看,可以吗?” 她太温柔了。 好似一抹皎洁月色落入他的心间,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 “外头正下着大雪……” “是啊,不都是瑞雪兆丰年吗?” “王爷,孩子也想出去看看呢。” 魏明簌低头,动作轻柔地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她刚怀孕不久,还不显怀,怎么着都得四五个月看着才更为明显些。 庆王蹲下来,将自己的脸轻轻贴在她的肚子上,嘴角也难得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 “是吗?” “那本王倒是想要听听是不是咱们的孩子想出去,还是王妃自个儿想出去了。” 瞧他如此,魏明簌微微红了脸,轻咳一声。 “王爷……” 她已经许久都不曾露出这般温柔娇羞的神色了。 庆王心头一软,当即牵着她的手:“来人,备车!” 他对魏明簌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就连他们出行的马车,也因魏明簌怀孕而在坐垫上铺上了一层柔软保暖的虎皮。 那虎皮是他让人去打的,外头是纷飞的大雪,马车从庆王府出发,无人敢靠近。 路上行人纷纷远离。 魏明簌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如此大雪天,百姓们却衣着单薄,身上破旧的棉衣一层补丁摞上一层补丁。 这样的棉衣,已经不保暖了。 可是他们别无他法。 一路向城郊驶去,她看见有人用干瘦的手指抠着被冻僵了的泥土,企图从冻土里面挖出一点儿草根来果腹。 血液渗进泥土中,很快都被冻成了冰碴子。 “明儿,在看什么?” 庆王握住她的手,在察觉到她的手微凉时,立马放入怀中为她取暖。 魏明簌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 有人食不果腹,有人挥霍无度。 这世道从来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没。”魏明簌轻轻摇头,她说:“我听说云县汇聚了很多难民,城中百姓已是不堪重负。” “宣义夫人和林府督头,都设置了难民点和粥棚,以接济难民。” “王爷,我也想要为我腹中孩儿祈福积德,保佑它能顺利降生,将来平安顺遂,无病无灾,可好?” 他知道魏明簌想要干什么。 “本王的孩子,自然是得上天庇佑,王妃何必去做这些。” 魏明簌心神一颤。 她就知道,庆王除了对她柔软,对旁人从来都是冷血又无情的。 旁人的死活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可是王爷,瞧得沧州郡如此,我心难安,夜不能寐。” “那就照你说的办!” 他最是紧张魏明簌,生怕魏明簌因为此事茶饭不思。 “此事我已经应你了,你莫要再胡思乱想,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好生养着……” 正说着,庆王忽感马车一阵剧烈的颠簸,外头马儿惊恐嘶鸣,荒凉长街人群乱窜,一时间尖叫四起。 庆王立马搂紧魏明簌的腰身,将那虎皮迅速裹在她的肚子上。 大地猛然发出沉闷的轰鸣,车身迅速倾泻。 远处传来房梁断裂的脆裂之声,如同恶鬼在啃噬他们的骨头一般。 街道两侧的房屋都在剧烈摇晃着,抖落了房顶的积雪轰然塌下。 马车厢板如蛛网般迅速裂开,魏明簌受惊不小,紧紧抱住了庆王的手臂。 庆王则是一手搂着魏明簌,一剑破开了车顶。 刹那间,大地沉陷,原本冻僵了的地面塌陷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来,使得整个马车都在地缝中迅速下沉,最后了无踪迹。 “孩子,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还在屋里啊!” 滚滚升起的烟尘和飞雪混在了一起,夹杂着女人凄厉的哭喊,难民们的哀嚎。 地震持续的时间很长,待这场震动结束后,这场地震将整个沧州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荒凉之中。 不光是沧州郡,就连云县、晁县、澧县等各个州县都有明显的震感。 粥棚滚落的陶罐啪嗒一声碎在了地上,冒出滚烫热气,毫无意外烫伤了陆晚的手。 “阿娘,地震了!” 金枝拉着陆晚迅速转身就跑,好的是云县地处偏远,在沧州郡最为边缘的位置。 震感虽强,但却没有沧州那般地缝开裂,房屋倒塌。 最多不过是断了几根柱子,抖落一些瓦片罢了。 “地震?”陆晚的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她连忙打开系统开始查询最近的气候,显示一切正常。 除了大雪之外还是大雪,并没有地震预警。 而系统却显示了沧州郡的灾情,陆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魏明簌。 她还怀着身孕,沧州地震为八级地震。 陆晚瞳孔猛缩,八级地震! 那得多少人遇难,魏明簌可还好? 这让陆晚不禁想起了她还生活在现代时的汶川地震,也是八级地震,那场地震造成了数万人遇难。 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是许多人至今未曾忘怀的噩梦。 “怎么回事,刚刚是地震了吗?” “陶罐都碎了,宣义夫人的手受伤了!” 直到这会儿,陆晚才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痛感。 因为那突如其来的震动,将炉子上滚烫的陶罐震落下来,碎裂的粥液迸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阿娘,你受伤了!” “不打紧,待会儿抹点儿药膏就行了。” 城里的人都在讨论着刚刚的震感,很快,晁县澧县还有彭州都传来了消息。 晁县和彭州还有沧州受影响最大。 彭州两座煤矿塌了。 那煤矿里还有不少的矿工,无一例外全都没能出来。 当陆晚听到这个消息后,脊背一阵发凉。 饶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在面对这些自然灾害时,也是毫无反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