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我三年,我死了,你哭什么》 第4章 用膳
  • 大雪满龙刀

    第5章 冻伤药膏 言淮景愁眉不展的回到书房,按上的军报还凌乱的放着。他有些疲惫,今日军报上都是些不太好的消息,战士们的粮食吃紧,军衣也短缺,就连战马也是缺少百余匹。 皇帝不拨粮,言家军纵使再所向披靡又能怎么样? 到头来一个个的不还是面临着饿死冻死的危险。 寒冬至少还会维持两个月,军中的粮食只够吃月余。 言淮景揉了揉鼻梁,他不想违背祖训,可眼下,京城的皇帝似乎在逼着他造反。 “将军,然儿为您揉揉头可好?”然儿是个懂事的丫鬟,听说言淮景回来了,便火急火燎的往书房赶,一早就在书房门口静候着。 言淮景挥挥手,他常年绷着根神经,非常反感有人触碰到他。 然儿悻悻然的收回双手,走到书房的另一侧去点熏香。 言淮景将任倾雪调到身边也不过大几个时辰,一时没想起她来,但总觉得少点什么。 不多时,言淮景反应过来,没好气地质问道:“另一个人呢?” 然儿正拿着熏香往言淮景这边走,听到主子的问话,直接僵在原地,支支吾吾地半天不敢言语。 “说!”言淮景有些恼了。 然儿跪倒在地,手上香炉里的灰险些撒了出来:“将军,任倾雪她……她刚刚晕倒了,手……手上还一直流脓,她担心……担心。” “担心什么?”言淮景的耐心已快耗尽。 “她担心将军见到会有不适,所以先回柴房了!”然儿见到言淮景就怕,现下言淮景生气,她简直吓得腿都软了,全身止不住的抖。 言淮景思索了片刻,蓦地站起身来,将狐皮披风搭在肩上,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他心知肚明,任倾雪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感受,和然儿说的担心,不过是任倾雪随意找的借口而已。 借口用的如此“完美”,如果言淮景再找理由发她,岂不是显得小气了。 何况,言淮景也并不想发任倾雪,既然她想歇,就歇歇吧! 然儿见到言淮景离开,这才放松些,缓缓地起身,将香炉放到案上,她看到案上散乱的军报,几番思索,还是不敢伸手去整理,只吹灭了油灯,关上书房的门离开了。 之前倒是有佣人好心整理了军报,被言淮景当做奸细直接处死了。 —— 冬日的夜晚本就难熬,任倾雪缩在薄被中发着抖,她不止一次想点燃一团柴火取暖,可柴房的柴火都是有数的,诺过后被人发现了,定是免不了一顿毒打。 任倾雪整个人都藏在被里,逼迫自己早些睡着,白天已经很累了,明明困的不行,怎么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窗外传来细微的“飒飒”声,任倾雪围着薄被坐起身,向外看去。 今晚的月亮出奇的亮,照得地面都亮堂堂的。 不对。 是下雪了! 雪在月亮的照映下才是这般晶莹好看。 任倾雪强忍着腿疼站起身,她慢慢扶着病腿慢慢的走到门边,寒风萧瑟,吹得她更加的冷。 大雪越下越大,任倾雪的思绪也越飘越远。 她生活的地方常年温暖,即便是冬季,也只需穿一层薄薄的棉衣,景色每年都长的差不多。任倾雪记得在她十岁那年,皇宫来了位景国的将军,那将军的模样姓氏谈吐,任倾雪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唯一记得的,是那位将军邀请父皇去景国赏雪,赏梅。 也是在那时候,任倾雪才第一次得知,冬天原来是四季最特别的季节。它不同于其它三个季节,冬天的冷是有味道的,下的雪踩上去会吱嘎作响的,而树上挂着的也不再是树叶,也是一层层的白霜。 任倾雪光是想象就觉得一定很美。 从那时起,她就一直缠着父皇,希望父皇准许她去景国赏雪。 可是父皇一直不同意,终于在她十七岁那年,从皇宫偷跑了出去。可是任倾雪出去见到的不是雪,而是景国攻下她当时所在的那座城池遍地的尸体。 而她…… 任倾雪唉了口气,重新坐回床上,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听着屋外飒飒的雪声,她自嘲地笑了,当初偷跑不就是为了看雪,如今一连看了三年的雪,心愿也算了了一桩。 任倾雪抽啼起来,景国的冬天真冷啊…… “当当当”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任倾雪擦去脸上的泪珠,轻声地问道:“何人?” “任姑娘,我来给你送药!”是赵管家,他的声音听上去总是让人觉得安心,虽说赵管家有时带来的并不一定是好消息。 任倾雪将被子放了下来,起身打开了门闩。 “任姑娘,这是军队用的冻伤膏,你拿着,还有这个披风,你先拿去取暖。”赵管家将披风搭在任倾雪的肩上,看了一眼她满是冻疮的手,唉了一声,就离开了。 任倾雪呆愣在原地。 这件披风? 她拉紧了披风,借着月光端详了片刻,觉得甚是眼熟,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不过,这披风真是保暖,才披上这么一小会儿,任倾雪就觉得背后暖洋洋的。 她关上柴房的门,拉上门闩,将赵管家给的冻伤膏挖了一小块出来,仔仔细细的涂在冻疮上。 随后就窝在披风中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门口的雪已经没过膝盖,任倾雪正愁要如何走到言淮景的前殿,就听见远处有人叫将军出门。 任倾雪心里暗暗窃喜。 言淮景不在府上,她便不着急过去,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把披风还给管家。 能避这一夜的寒冷,她已是感激不尽。 任倾雪趟着雪,艰难地走到赵管家的卧房时,赵管家并不在,她只好将披风搭在赵管家房间的衣架上,先行离开。 毕竟,下了这么大的雪,除雪是最紧要的事。 要是耽误了主子们行走,掉脑袋也是分分钟的事。 任倾雪拿着大扫把,将雪一点点的扫下长廊,心里盘算着赵管家给的冻伤膏能不能撑过冬天,她可不想时檐哥哥见到她时,她还是满手的冻疮,别说旁人了,这双手就是任倾雪自己看着也觉得有些恶心。 不过,赵管家给的冻伤膏当真好用,原本开裂流脓的地方全都止住了,也没那么钻心的疼了。 等离开言府时,赵管家的人情也是要算上的。 也不知道到时候攒的钱够不够? 第6章 檀香,竟会如此迷人 言淮景在衙署忙了三日,回言府时已经天黑。 他向其余城池借了些粮食和布,承诺来年定会加倍奉还,这才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 言淮景心力交瘁地回到寝殿,任倾雪和然儿早已候在门口,言淮景瞧了一眼任倾雪的手,冻疮已经好转,不知为何,心情突然舒爽起来。 身子也轻松了些许。 “将军,可需要用膳?”然儿侧身行礼,问道。 “嗯,去准备吧。”言淮景迈步走进屋中,坐到了罗汉床上,他用手按了几下脖颈,衙署果然不是睡觉的地方,这几天睡得腰酸背疼,脖子也落枕了。 然儿转身出去准备吃食,任倾雪刚要跟上去,就听言淮景在后面幽幽的说:“过来帮我捏捏肩。” 任倾雪往外看了一眼,然儿已经消失在拐角处。 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言淮景正双臂撑着身体,头向后仰着。 在言府这么久,从没听过言淮景的贴身丫鬟需要帮他捏肩的啊! 言淮景故意趁然儿走开以后,才说出这句话。 莫非是又想找茬折磨她? “磨蹭什么?快点!”言淮景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任倾雪垂着头,一小步一小步的往言淮景那边挪动。 光是见到言淮景,任倾雪心中就已经是千百个不愿了,现在言淮景竟让她捏肩,她哪里会给别人捏肩啊? 任倾雪很笃定,言淮景肯定是这几天过得不痛快,现在想着法儿在她身上找乐子。 任倾雪心中有事,走路没注意到脚下,“咣”的一下,右脚结结实实地踢到了炭盆上,一阵剧痛传来,她的右腿本就带着伤,一个趔趄,直接摔在了罗汉床上,一头扎进言淮景的怀中。 言淮景本闭着眼睛半仰着在休息,蓦地胸膛被人撞了一下,他本能地抱住,因惯性的影响,二人结结实实的一同倒在了褥子上。 任倾雪急忙用手臂撑着想起身,手却不合时宜地按到了言淮景的头发上。 言淮景吃痛,“嘶”了一声。 任倾雪心里一紧,赶忙抬手,身体再次失去了支撑,又一次摔进了言淮景的怀中。 言淮景被撞得落枕的脖子都不疼了,他呆若木鸡地抱着任倾雪,一股清淡而不刺鼻的檀香味钻进他的鼻中。 府上多的是这种熏香,可这味道今日竟如此迷人。 言淮景一时沉迷,不由地搂紧任倾雪,沉迷在她的柔软中。 任倾雪挣脱开言淮景,顾不得脚上的疼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方才言淮景的嘴角就在任倾雪的耳边,此时耳边的触感还在,她厌恶地皱着眉头,将耳朵凑到肩膀处蹭了蹭。 试图摆脱掉耳边的触感。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踢到了炭盆,怎么就摔到了言淮景的身上。 少顷,言淮景才从任倾雪“投怀送抱”的行为中抽离出来,鼻尖的气味仿佛并未消散,他不由地心跳有些加快。 言淮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任倾雪,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良久,他才缓缓地道:“起来吧!” 任倾雪迟疑地抬起头,对上了言淮景的眸子。 她正要开口,却见言淮景将头偏到别处,不再看她。手在自己的肩上拍打了两下,任倾雪这才想起,言淮景是要她捏肩的。 任倾雪扶着右腿慢腾腾地起身,绕上罗汉床的后侧,身体隔着围栏去够言淮景。 还有半年的时间,她知道言淮景会利用这段时间,不停的折磨她。 不过,幸好只剩半年了,三年都撑过来了,不差最后这半年。 任倾雪暗暗下定决心,最后这段时间,一定要尽量做到事事完美,言淮景一但发火,打骂都是轻的,万一他气急了,对她用刑,恐怕到时言淮景能放过她,自己也够呛有命走出去。 她回想着从前佣人的手法与力道,一边轻轻地揉捏着言淮景的肩膀,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 好在言淮景一直闭着眼睛,似是很享受任倾雪的手艺。 然儿进来时,正巧看到这一幕,微微发怔了一下,心中不免抱怨,她侍奉将军这么久,将军从不让她触碰,怎的轮到任倾雪,就又是捏肩又是守床的。 然儿到底是年纪小,虽惧怕言淮景的威严,却也是个迷恋俊美男子的主。 言淮景平时是凶的狠,可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只要不见到任倾雪,言淮景的情绪一向都是很稳定的。 也不知怎的,只要有任倾雪,言淮景给人的感觉总是别别扭扭的。 然儿并不敢多看,迅速的将目光收回,开始往餐桌上摆放餐食。 “将军,可以用膳了。”然儿小声说道。 言淮景微微睁开眼,一手搭在肩上转动了几下,果然舒服了许多。 言淮景扫了一眼餐桌上的吃食,然儿是个好丫鬟,准备的都是他爱吃的。 “将军,还需要然儿做什么?”然儿见言淮景站在桌前,久久没有坐下的动作,不由地紧张起来。 言淮景摆了一下手,故作平静地说道:“收了吧。” 言淮景刚回府时,的确是很饿,可在任倾雪“投怀送抱”以后,他就没有了吃饭的心思,手上,胸膛上柔软的触感尚在,那双温柔的手揉捏的肩的也格外解乏。 “是。”然儿侧身行礼后,不免心中有些抱怨,这天寒地冻的,光是拿取餐食就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虽说伺候主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今日然儿的月事来了,下腹剧痛难忍。 偏偏言淮景竟吩咐她这些来回行走的差事。 凭什么任倾雪就能待在温暖的寝殿,还能为将军捏肩? 然儿越想越生气,收拾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任倾雪瞧出然儿有些不对劲,忽的想起她今日来了月事,急忙走到她身边,伸手接过然儿手中的盘子,小声地说道:“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然儿惊讶地看向任倾雪。 任倾雪朝她眨眨眼,示意然儿趁言淮景注意力不在这边赶快走。 然儿正犹豫时,言淮景的声音再次响起:“快些收,我要睡了!” 任倾雪不由地加快手上的动作,然儿并没有直接走掉,而是和任倾雪一起将吃食收完,才回到偏房。 任倾雪提着食盒,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又是黑夜,她不知何时喜欢上了黑夜。 只有夜里,她才能短暂的做回自己。 任倾雪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时檐哥哥现在在干嘛? 第7章 终于不用在服侍他了 “表哥~”姜慕城人还未到言府,声音先一步到了。 言淮景双手抱胸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很是烦躁。 从小到大,这位表妹可谓是狗皮膏药般的存在,无论他干任何事,只需稍转一下头,准能对上她的脸。 哪怕是他在洗澡或是如厕,姜慕城也是“不离不弃”地守在他的身边。 为此言淮景不得不早早就让父兄带着他上战场,去征战。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的摆脱这个“噩梦”。 要说姜慕城长得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从小也是个美人坯子,多少少男都倾心于她。 而她似乎对情爱之事毫无兴趣。 只晓得整日跟着言淮景。 片刻间,姜慕城已到了言府门口。 “儿啊,去迎迎。”丁离见到姜慕城的瞬间,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地。 她终于是给姜慕城盼来了! 姜慕城可是丁离认定多年的准儿媳,她喜欢姜慕城喜欢的紧,言淮景年少时,丁离便让姜慕城天天跟着言淮景,好增进增进感情。 谁知她的好大儿却是志不在此,小小年纪整日将自己困在战场上。 丁离心中早已下定决心,这次无论是骗还是瞒,必须让言淮景与姜慕城成婚,也算了了她多年的心愿。 言淮景认命般的叹了口气,极不情愿的伸出手将马车上的姜慕城接了下来。 心中祈祷姜慕城这几日能安分些。 不知是坐了一路马车身体不适,还是言淮景没有扶好,姜慕城竟在迈下马车的瞬间,径直地摔进了言淮景的怀中。 “多谢表哥。”姜慕城娇滴滴地说道。 “无事。”言淮景拉着脸将她扶起,又用力拍了拍身上,试图拍散姜慕城沾染在衣服上的扑鼻香气。 言淮景每次听到姜慕城娇滴滴的说话,都觉身体似有千百只小虫在爬,十分难受。偏偏姜慕城对他说话还就是这样。 言淮景听过姜慕城与旁人讲话,那声音别提有多正常了。怎么每次面对他时,姜慕城的嗓子里都像住了只麻雀,叽叽喳喳个没完。 许是言淮景手离开的太快了,姜慕城还没站稳,他就松了手。 姜慕城又一次摔倒了! 这次,她直接摔的跪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言淮景的大腿。 言淮景厌恶至极,本想直接将她踢开,碍于母亲丁离一直看着他们,他只得再次伸出手,将姜慕城扶起。 这次,他学聪明了。 言淮景扶起姜慕城后,等了片刻,待她站稳后,立刻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免得姜慕城再次扑到他身上。 “哎呦,这是怎么了,摔没摔疼呀?”丁离见姜慕城连摔两下,心疼地不行,急忙快步走过去。 丁离自然是瞧出言淮景不喜姜慕城,不过她也不气馁,姜慕城说到底也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言淮景与姜慕城完婚,还愁以后言淮景不动心。 谁天天抱着个大美人能坐怀不乱啊! “姨母。”姜慕城微微侧身行了礼,又娇滴滴地说道:“姨母,侄女的腿好像磕到了。”她边说,边瘸着脚向前迎了几步,又跌在了丁离的怀中:“姨母,侄女腿好痛。” 姜慕城瘪着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委屈的不行。 她这副样子,没有哪个男人看着会不心疼。 姜慕城的视线往言淮景那边撇去,却是发现言淮景并没有往她这边看,而是侧着头,盯着门口。 门口站着的都是言府的佣人。她的视线然儿被遮挡,并未看见人群后面的任倾雪。 今日正是腊八节,寒风刺骨,任倾雪虽站的笔直,手却缩在衣袖中不住的发抖。她的鞋只有一层薄棉,双脚早已冻得没有知觉。 任倾雪只求姜慕城能早些进府,这样她就可以回到言淮景的屋子里暖和片刻。任倾雪可不能在最后这半年被冻死。 毕竟时檐哥哥还在外面等着她。 丁离看见自家侄女这副模样,焦急地四处扫视了一圈,将视线稳稳地落在了言淮景的身上,“儿啊,你看,这如何是好啊!”她“唉”了一声,像是想起些什么,用力地拍了一下大腿,“儿啊,要不你先将慕城送回房中休息,我这就叫侍医过来。” 言淮景自是不愿。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言淮景讨厌姜慕城,更加讨厌她身上的味道。 方才仅一瞬的接触,言淮景都被熏的有些头疼,现下让他送姜慕城回房,想都不要想。 言淮景又一连后退了十几步,一把将任倾雪和然儿拽到身前,“母亲,儿子想起还有要事,不得不离开,您就让她俩送表妹吧!” 话声刚落,言淮景逃似得离开了。 姜慕城这才注意到,人群后面还有一个任倾雪,上下扫视着任倾雪,眼神瞬间透着一股凉意。 任倾雪身穿粗布灰色棉麻衣,衣料很薄,身上还有几块大补丁,与然儿的青绿色棉衣截然不同。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虽穿的棉衣主子们华丽,却也无需缝缝补补。 毕竟贴身丫鬟需要经常见外人,丫鬟衣着得体,也是主子们的脸面。 任倾雪眼神间透着疲惫,身子也是格外的消瘦,但依旧美得不似凡人,那种清冷的美,是姜慕城不曾有的。 一个粗使丫鬟,竟能站在前门迎接客人,想必身份已然变换。 她有些不悦。 更甚者说,她有些嫉妒。 她想起方才言淮景盯着大门,心底泛起了嘀咕。 “姨母,然儿身边的丫鬟,侄女还是第一次见呢!”姜慕城轻轻地靠在丁离身上,眼睛却一直盯着任倾雪。 “她啊,就是我们府上一个粗使丫鬟,最近淮景身边好像走了一个贴身丫鬟,淮景就临时让她服侍了。”丁离见姜慕城好似很在意任倾雪,又补充道:“你要是不喜欢,我换了她便是。” 姜慕城假意微笑道:“姨母说的哪里话,哪有姑娘还没有嫁进来,就先想着换未婚夫婿丫鬟的,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啊。” 姜慕城深知丁离的心思,故意说出未成婚,用来刺激丁离,一来是试探丁离的心思是否有变,二来是想提前行使女主人的权利。 丁离拍了拍姜慕城的手,转头吩咐道:“这丫鬟从今以后不用再服侍将军了!” 第8章 水中倒映的是她的脸 丁离也是今日才瞧见言淮景身边有这么个小丫鬟,明明已经穿着素衣,消瘦的不像样了,却还是能吸引住人的眼球。 一旁的老奴侧身道:“是,夫人。” “你。”老奴指着任倾雪喊道。 任倾雪站的正出神,没有听到老奴说话。这冰天雪地的,她感觉自己仿佛下一刻都要被冻死了,牙齿都在不住的打着颤。 身旁的然儿看见后,踢了她一下。 任倾雪回过神,僵硬地微微躬身,“奴婢在!” 说话间,老奴已经走到任倾雪的面前,她厉声道:“从今儿起,你滚回之前的位置。” 任倾雪淡淡道:“是。” 她巴不得早点离开呢! 姜慕城很满意丁离的办事效率,撒着娇对丁离说道:“姨母最疼城儿了!” “腿可好些了?” 姜慕城点点头,“托姨母的福,已经不疼了。” “好,不疼就好,城儿先随姨母回屋,选个良辰吉日,以备出嫁?”丁离一想到姜慕城即将嫁到府上,就觉得心情愉悦。 这几日做为言淮景的贴身丫鬟,任倾雪自是无需再睡柴房,柴房离言淮景的卧房稍远,听不见言淮景的吩咐,即使听见也不能及时赶到。 故而,言淮景的贴身丫鬟都是睡在他隔壁的一间狭小的偏房。 房间虽小,但是足够遮风挡雨。 比常年四处漏风的柴房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任倾雪睡得并不踏实。 言淮景经常半夜叫人服侍,不是半夜饿了,就是茶水凉了,甚至连夜壶都需要任倾雪为他拿进去。 做为贴身丫鬟,做这些也算过得去,可言淮景连被子都需要任倾雪帮忙盖,她是真的怀疑言淮景是不是出去征战的时候,被人伤到了脑子,不然怎么会“残废”到这种程度。 好不容易熬过了夜晚,言淮景又命她每日早早地站在门口,随时等候。 言淮景更是稍不顺心,就会让她罚跪。 一跪就是一整夜。 这一整夜,任倾雪都需直直地跪在言淮景的床边,什么时候言淮景外出了,什么时候才可以休息…… 任倾雪接到命令后,脚步轻快的回到房中,收拾好衣物就往柴房赶,生怕晚一秒会被言淮景撞见。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任倾雪的衣物少的可怜。 只有两件女子贴身穿的薄衣,还有一件昨日言淮景赏赐给她的小袄,剩下的都是些零散的布料,是任倾雪带着用来缝补衣物的。 昨日言淮景拿着这件小袄扔给她时,任倾雪其实是很诧异的。 她第一反应是言淮景又来找麻烦了,任倾雪小心翼翼地拿起衣服左翻右看,再三确认——的确是一件新的青绿色小袄。 任倾雪想不出言淮景将一件新衣服扔给她要干嘛! 直到言淮景冰冷的开口,说是府上积压多年的小袄,扔了可惜。 任倾雪做丫鬟多年,自然是懂规矩的。她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后,才将小袄收起。 言淮景似是很满意任倾雪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昨日夜里没有找麻烦,也没有折腾她。 可以说,昨日夜里,是任倾雪三年中,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安稳到她一夜未曾咳嗽,还梦见自己身为公主时睡得软榻,时檐哥哥拿着一颗烤红薯,安静地坐在床边等她醒来,也不顾脸上全是木炭染上的灰…… 刺骨的寒风被隔绝在墙外,任倾雪醒来时被窝里暖呼呼的,她有些错愕,差点以为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任倾雪缓缓地睁开眼,看清身处狭小的偏室后,心再一次跌入谷底。 是啊,她从未离开言府。 昨夜的好梦,不过心中向往罢了。 任倾雪回到柴房时,发现原本睡觉的草席早已不知去向。 没有了草席,她定是不能直接睡在地上的。 任倾雪在柴房中挑挑拣拣,找出很多长短差不多的木材,将它们围起来,用绳子一捆,便是一个简易的床榻了。 任倾雪想到可以暂时摆脱言淮景,就觉心下舒爽,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任姑娘,将军请你过去!”木材还未挑选够,任倾雪便听到了赵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手中的木材不由的掉落到地上,心中仿佛被人垒了一堵墙。 良久,任倾雪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万般不情愿地迈开脚步…… —— 言淮景回到房间后,将身上的衣物从里到外换了个遍,依旧觉得香味扑鼻。 索性就去浴堂泡了会澡儿。 他估算着时间,觉得姜慕城差不多应该回房了,才悄悄地从浴堂出来,迈着大步走回寝殿。 言淮景睡了一觉后,发觉身边只有然儿在,全然不见任倾雪的身影。 往日这个时候,任倾雪都会端着一盆清水在床边候着的。 “她人呢?”言淮景冷冷地问。 “回将军,姜小姐随老夫人……” 言淮景不耐烦地打断道:“谁问她。” 然儿立刻明白过来,“任倾雪被老夫人赶回浣衣房了。” 言淮景从床上猛然坐起:“谁?你,你再说一遍?” 然儿吓得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回道:“老……老夫人,将她赶回柴房了!” 言淮景不耐烦地将然儿赶了出去,他万万没想到,母亲的手已经伸的这么长了。连贴身丫鬟都需经过她的同意。 当即勃然大怒,准备与丁离好好言论一番。 他穿上衣服,一脚刚迈过门槛,想起姜慕城还在府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此时夕阳正盛,到了晚膳时间,估计姜慕城这会儿应该正在陪母亲用膳。 思来想去,言淮景觉得还是待在屋中稳妥。 只要他不出去,姜慕城即便想来,也得挑挑时候。 言淮景坐回床榻上,失神地盯着床边的那盆水半晌。 不知何时中水中竟映出任倾雪那张倔强的脸……言淮景看着那张脸痴笑,嘴角的弧度愈发加深。 “啪”的一声,屋中炭炉的痰烧的炸裂开来,言淮景猛的回了神。 水依旧是那盆水,美人的脸却已不在。 言淮景的笑还停留在嘴角,没来的及收回。 城中美女数不胜数,怎的偏偏就想起任倾雪? 少顷,他一脚将盆踢开,盆中的水溅的到处都是,炭炉中的炭被水浇的“吱吱”作响。 “赵叔,去把那贱人给我叫回来。”言淮景吼道。 第9章 定下婚期 “表哥~”言淮景未等来任倾雪,却是等来了姜慕城。 他并不想搭理姜慕城,躺回被窝假装依旧睡着。 姜慕城敲了几下门,不见有人回答,干脆推门走进了房中。 言淮景心中大骂,他就知道姜慕城会进来,狗皮膏药永远都是狗皮膏药,真的又粘又臭。 姜慕城进屋后,径直走到了床榻边,瞧见了正在“熟睡”的言淮景:“表哥~你也不理理人家。”姜慕城不忍打扰言淮景,又耐不住寂寞,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言淮景白眼都快翻上天,他只求姜慕城这个粘人精赶快走开。 “表哥~,我好想你啊!你知道吗,我这几年都快无聊死了,没人陪我玩,也没人逗我开心。”姜慕城说的很小声,“我真的好想你,他们玩捉迷藏都没有你玩的好。”她越说越委屈,听声音好似快哭了。 言淮景真是后悔答应母亲。 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到战场,在战场还能痛痛快快地杀几个敌人。 姜慕城一介女流,他真是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何况还有姜伯伯那层关系在。 他不得不忍。 “表哥~姨母定下婚期了。”姜慕城又说道。 言淮景听到婚期二字,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狗皮膏药要嫁人了,终于不用再粘着他了。 他翻了个身,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微微睁开眼,看到姜慕城正在盯着自己笑。 对他而言,姜慕城的笑可远比撞见起尸骇人的多。 言淮景后退了几寸,紧贴到墙上,有些震惊道:“表妹何时过来的?”言淮景的也不管自己的演技有多烂,一门心思找理由打发走姜慕城。 “表哥莫说笑了,我知你没睡着~”姜慕城轻声笑起来。 言淮景见她识破,索性也不装了,清了清嗓子:“表妹即是要嫁人,我定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姜慕城全然当做是言淮景怕她尴尬,哄逗她,并没有发觉言淮景完全误会了她的用意。 言淮景见姜慕城许久不回话,脸还越来越红,更是发懵:“表妹啊,我还有事,你看,你……” 他不想再废话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姜慕城误以为言淮景要准备二人新婚事宜,终于是红着脸离开了。 言淮景见姜慕城出了房门,这才松了口气。 这下好了,整个屋子香的刺鼻。 言淮景实在不明白,姜慕城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的喜欢这种香气,即使是勾栏女子,恐怕也不及她这般“香气”绕鼻。 难道姜慕城的鼻子是废的?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吹的要娶她? 言淮景不免开始同情起那位素未谋面的能人异士。 “来人。”言淮景捂着鼻子,不耐烦地喊道。 任倾雪闻声走了进来。 言淮景见到任倾雪的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任倾雪身上挂着寒气,加上那股淡淡的檀香,与这冲天的香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言淮景走到任倾雪身边,低头看着她:“谁让你离开的?” 任倾雪不答。 言淮景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语气并不严厉:“回答我!” 任倾雪忽然抬起头,眼中满是倔强,却依旧闭口不言。 言淮景有些慌乱了,三年来,任倾雪从不曾正眼看过他。如今,她每每看向他,他却躲了。 言淮景发现自己并不敢直视这双眼睛。 任倾雪的眼睛清澈的犹如一汪泉水,从未被世俗所污染。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时,便被她吸引。 他鬼使神差地将她掳了回来。 又鬼使神差的将她绑在眺望台上。 言淮景希望任泾川可以派人救下她,毕竟任泾川是出了名的疼爱公主,他定不会忍受自己女儿受苦的。而他正好趁此机会,将任泾川杀了,为父报仇。 可言淮景想错了,任泾川没有出现,他放弃了女儿,整整数天,就连言淮景都不忍再将任倾雪绑在瞭望台上。 任泾川竟连个口音都没有! 后来,言淮景攻下了那座城池,更名为倾雪城,目的就是羞辱任泾川。 一连三年,言淮景每次见到任倾雪时,都能想到父亲命丧任泾川的剑下。 既然任泾川放任女儿不管,他也无需顾忌。 言淮景将任倾雪带回了景国。 一国公主哪里受的了一路的风餐露宿,任倾雪病倒了。 言淮景不忍杀她,又觉救下她违背了孝道,任倾雪是仇人的女儿。索性将任倾雪扔在柴房,让她自生自灭。 言淮景没想到任倾雪竟然能在四处漏风的柴房中活了下来。 虽落下一身的病症。 但,她终究是活了下来。 任倾雪挣开言淮景的手,将言淮景的思绪也带回了现实。 言淮景上下扫视了几眼任倾雪。 她消瘦了许多,脸颊不再挂着肉。整个人也薄了,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她吹走。 “你是我的,除我之外,任何人不能将你从我身边调走,听到了吗?”言淮景冰冷地说道。 任倾雪依旧不吭声,只直勾勾地注视着言淮景。 言淮景被任倾雪盯着有些不知所措,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一口口水,皱着眉头说道:“我大概一个时辰回来,回来后不想再闻到这股味道。” 说罢,言淮景推门离去。 —— 任倾雪还未走进屋子,就闻见了姜慕城独有的香气。 也不知姜慕城为了心上人用了何种熏香,屋子里的香有些发腻。 任倾雪揉了揉被熏得微微发疼的头,将窗户全部打开,为言淮景换上了新的被褥,味道还是久久不散。 她拖着隐隐作痛的腿,绕了大半个寝殿,才寻到了几支很好闻的熏香,回到言淮景屋后,将熏香放在各个角落点燃。 景国的寒风是有味道的,这种味道说不上好闻,却也算独特。 任倾雪不喜冬日的寒冷,却十分喜欢寒气散发的这股味道。她蹲坐在炭盆边上烤手,原本肿的像馒头的手渐渐变的纤细。 这双手已不再白皙,手上也多了很多老茧。 任倾雪正准备往盆上添一块新炭,就看见然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姐姐,姐姐,你听说了吗?姜小姐,她……她” 任倾雪微微一笑,拍了拍然儿的背:“先缓缓,不急,我在听。” 然儿跑的喉咙干的发痒,拿起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喝完才想起这是言淮景的壶,怯生生地拿着茶壶不知如何是好。 这丫头,倒是是年纪小,还是冒冒失失的。 任倾雪起身,走到然儿面前:“姜小姐怎么了?” 然儿一听姜小姐,瞬间来了精神,将茶壶一把塞进任倾雪的手中,一屁股坐在任倾雪刚才坐着的位置:“姜小姐和将军要成亲了,婚期在十日后!” “成亲?” “嗯嗯,我也是刚听说的,准没错,方才姜小姐的丫鬟还和我炫耀呢,说是将军这么着急出府,是为姜小姐准备彩礼去了。”然儿说完,又盯上了任倾雪手上的茶壶。 “还剩一些,你快些喝了,赶在将军回来之前,换上一壶新的,他不会发现的!”任倾雪安慰道。 任倾雪看了看这四敞大开的门窗,光是姜慕城身上的味道,言淮景都忍受不了。 这要是成亲了,还不得天天门窗大开这放味道啊! 任倾雪隐隐觉得此事,没有然儿说的那么简单…… 第10章 提前逃出言府 那日言淮景并没有归家,听赵管家说,言淮景有军务在身,估计会在衙署忙上几日。 次日一早,任倾雪和然儿就被府里嘈杂的说话声吵醒了。 “哎呀,这些人真讨厌!本以为能睡个懒觉的。”然儿抱怨着,将被子捂到了耳边,试图减弱一些声音。 偏偏门外尖锐的命令声一声比一声大,吵得然儿窝了一肚子的火。 任倾雪迷迷糊糊地起身,抻着脖子向外看了一眼。 偏房的窗户上赫然贴着一个硕大的双囍字。 任倾雪猛然想起昨日然儿说的婚期一事,她利落地从床上爬起,顾不得梳洗,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穿上衣服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姐姐,你干什么去?”然儿问道。 以言母丁离的性情,想必成亲当日会宴请半个锦绣城的达官贵人,到时言淮景忙于招待来宾,定不会有空注意到她。 任倾雪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借此机会逃出言府! 任倾雪在言府这三年,多数时间都是待在柴房和浣衣房,当初被言淮景掳进来时也是蒙着眼的,她根本不知言府的大门往哪开,更别提逃跑时需要走的后门在何处。 “我出去瞧瞧,你也快些起吧,万一一会儿被老夫人发现了,定免不了一顿责骂。”任倾雪将门打开一个小缝,侧身钻了出去。 偏房毕竟是为下人准备的,可经不起房门的大开大合,冷风吹进屋中,得缓好久才能再次暖和过来,屋中的然儿还身着里衣,任倾雪可不想她着凉。 任倾雪才刚走出屋子,就听见姜慕城的丫鬟巧巧,站在院的正中央趾高气扬在院中发号施令:“你,还有你们,将那个灯笼挂往南一点,你,囍字贴的不对,重新贴。”她在院中转了一圈,双手掐腰,一副主人的做派:“你们动作都麻利点,要是惹得我们小姐不高兴了,有你们受的!” 院中的下人也不知忙碌了多久,这三九寒天的,脸上竟挂着细微的汗珠,看来没少被巧巧折腾。 任倾雪躲在人群中,想悄咪咪地溜出言淮景的寝殿出去探探路。 才刚走出长廊,就被姜慕城的另一个丫鬟小翠叫住:“你!” 任倾雪一愣。 “对,就你!”小翠指着她的鼻子说道:“老夫人命你去书房,把将军的私印拿来!” 老夫人?将军?私印? 言淮景叫她回来,想必老夫人并不知情,怎可能会命她去书房?况且,私印这种私人的贵重物件,可不是随便碰的。 任倾雪瞧了小翠一眼,她并不敢与任倾雪对视,眼神中也透着一丝慌乱,双手也轻微的颤抖着。 这种神态,任倾雪再熟悉不过,多数都是做了亏心事急于找替罪羊。 让她去拿私印,如果言淮景怪罪下来,小翠断然可以说,私印是她拿的,与小翠无关。 任倾雪微微一笑:“将军从不让我们进书房,你还是再另寻他人吧!” 小翠眼见使唤不动任倾雪,愈发着急:“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是老夫人让你去的,莫非你想得罪老夫人不成?” 任倾雪一脸无辜:“老夫人我自是得罪不起,可将军也说过,他的下人只需听他一人指使,旁人的话一概可以当做耳,旁,风。” 小翠气的牙痒痒,指着任倾雪的鼻子,叫唤了半天:“你……你……你……哼!我告诉老夫人去。”说罢,她一甩双手气呼呼的走了。 任倾雪长呼了一口气。 来言府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 往日里她都是能忍则忍,毕竟得罪了言淮景没她好果子吃。 可今日不同,若是这私印经她之手,到时言淮景再一发疯,没准她就命丧当场了。 挨一顿毒打,还是就此丧命。 孰轻孰重任倾雪还是知道的。 毕竟言淮景也真的说过,他的下人只有他能使唤。 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姜慕城和老夫人会命人盯着她,如果任倾雪敢踏出寝殿,定会被人逮着收拾一顿。 思来想去,任倾雪决定暂时待在寝殿,等哪天有机会再出去探路。 任倾雪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言淮景寝殿竟会是她躲避风险的地方。 可是,老夫人要言淮景的私印干嘛? 任倾雪想了片刻,依旧没有思路,索性也不想了,反正这是言家的私事,与她何干! —— 丁离派人跟踪言淮景,得知他没有带私印,便想着找个人将他的私印取来,印在婚宴的请柬上。 她自是舍不得身边的老奴犯险,就将事情简要的讲给姜慕城,姜慕城听后,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让小翠去偷私印。 姜慕城自恋到极点,前不久又误会言淮景外出是要为她准备彩礼,对于私印一事,她觉得直接去拿便好。 犯不上去偷! 丁离拍了拍姜慕城的手,有些替小翠惋惜:“儿媳莫气,我儿定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见你,才躲着衙署不出来。只是……未经淮景同意,动了他的东西……” 言淮景如果诚心想娶姜慕城,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还住衙署。 即便他在衙署留宿,言淮景也不会忘记写请柬这么重要的事。 如今言淮景进了衙署,便完全没有出来的迹象,又没有任何交待,一准是不知姜慕城要嫁的是谁! 姜慕城爱慕言淮景多年,做梦都想嫁给他,谁知道她是不是在自我攻略。 对丁离而言,这桩婚事言淮景知不知情都无所谓,只要按部就班的进行,等到成婚那日,言淮景定会因抹不开颜面,而娶了姜慕城。 姜慕城瞄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小翠,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母亲,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既然让我提前改口叫您母亲,儿媳也得让您看到我的决心。下人嘛,死就死了,哪有淮景表哥重要!” 小翠吓得双腿发软,不知如何是好。 平日里她就没有巧巧会讨主子欢心,主子脾气虽大了些,动不动就责罚打骂她,可至少跟着姜慕城可以勉强吃饱穿暖,不用冻死饿死。 眼下姜慕城一心让她偷私印。 言淮景的恶名,她是听过的,这私印诺真的拿了,她哪里还有命在! 小翠“扑通”一声跪在姜慕城的身侧,一下接一下的磕着头,声音颤抖的央求道:“求小姐您行行好,求您了小姐,求求您,小翠不想死!” 姜慕城一脚将小翠踹开:“滚远点,我这是给你立功的机会。”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再说,你怎么就知道就一定会死?万一表哥同我圆了房爱上我,对我百般爱护,到时他非但不会杀你,还会重重赏你。” 小翠心知求饶无用,跪在地上止不住的抽啼。 “快滚,别打扰我和母亲喝茶!”姜慕城嫌弃道。 丁离见小翠小小年纪,于心不忍,将小翠叫到身前,小声的交代道:“你到时随意找个倒霉的帮你拿,事后淮景问责,你就死咬那个人。”说完,丁离摆摆手,示意小翠可以走了。 小翠纵使有千万个不愿,也不得不按照丁离和姜慕城说的做。 偷来私印,可能会死。 不偷,怕是连姜慕城这关都过不去。 索性心一横,万一,万一呢! 万一真的如姜慕城所说,言淮景对姜慕城百般呵护,她或许就真的不用死了! 第11章 我竟不知是要娶妻 当日夜里,任倾雪因腿疼难以入睡,便想着去隔壁取一点言淮景用过的安神香。 一小截就好,就一小截,应该不会被发现。 她向旁边望了一眼,然儿睡得正香,被子不知何时都被踹掉了一半,任倾雪起身捡起然儿的被子,重新盖在她的身上,怕然儿着凉,又将被子往然儿身下塞了塞,才披上外衣,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这小丫头白日里因看不惯小翠的做派,与小翠吵了起来,然儿本就不会吵架,嘴也有些笨,丝毫不是小翠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然儿就败下阵来。 小翠仗着有姜慕城撑腰,趾高气扬地站在院中辱骂然儿,那架势,不知道以为是哪家跋扈的小姐呢! 偏偏姜慕城就喜欢小翠这泼妇模样,她平日里在外装得一副大家闺秀端庄娴雅,私底下的那些腌臜事全让小翠来做。 如果然儿知道小翠做的事,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找小翠不痛快啊! 好在这毕竟是言府,小翠不敢太过猖狂,只是命令所有提重物的男丁全部休息,剩下的全部由然儿一人搬运。 开始时然儿肚子里憋着火,又托又拽的,还能勉强撑一段路,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哪里能承受得了一两石的重量。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然儿体力耗尽,她看了看长廊上摞得比她还高的重物,又瞧了瞧院中正在看戏的下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自己明明是为了他们才出头的,现在一个个却像看笑话似得瞧着她。 然儿撇了撇嘴,面朝重物,背对着人群,失望到极点。 任倾雪不想生出不必要的事端,默不作声的去寻了个推车。 回来时正巧小翠已经离开。 她急忙推着推车,快步走到然儿身边,帮着然儿将剩下的百余袋重物一点点地运到指定位置。 好在路程不远,后来又有几位看不下去的男丁也过来帮忙,总算在晚膳前运完了所有货物。 任倾雪腿本就病着,加上一日的劳累,晚上便开始绞痛,她担心然儿瞧见,会责怪自己的冲动行事,便一直强忍着。 这会儿然儿睡得正香,任倾雪终于可以卸下伪装,不再强忍着了。 任倾雪一撇一拐地走到言淮景的屋内,拿了一小截香炉里剩下的残香,准备回到偏屋,又怕被人发现她私自拿了言淮景的东西,就借着月色,站在门口向外望。 以往这个时候除了守夜的下人,外面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 任倾雪才刚把脸凑到门缝,就恍惚看见一个人影往言淮景的书房走去。 此人步履匆匆身着一身黑衣,每走几步就四处张望,一看就知是做贼心虚。 府上的人多是灰色麻衣,这人的衣料却是极好,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瞧这布料,即便不是绸缎,也是上好蚕丝制成的衣料。 这穿着,并不像府上的人,莫非是府里招了贼? 可言府的里里外外有很多巡逻的下人,别说是偷,恐怕是只小狗小猫也会被发现的。 任倾雪定睛瞧了瞧。 怪不得没人发现,这分明是家贼——巧巧到底是来偷私印了。 只是那身衣服并不合身! 巧巧个头矮小,这件衣裙是托地的。她得一直提着,否则会踩到衣裙,连路都走不了。 任倾雪躲在言淮景的屋中,静静观察着。 言淮景的私印放得很明显,稍稍留意一下,就会看见罗汉床上的红色木盒。 木盒的盖子是敞开的,私印就在里面。 许是巧巧怕得紧,又或许是衣裙不合身,她进到屋中,足足一刻钟才出来。 出来时怀中鼓鼓的,多了个私印。 出去的路上,巧巧甚是艰难,一手按着怀中的木盒,一手提着裙摆,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任倾雪在屋中等到彻底听不见巧巧的脚步声后才出来,她快步回到偏屋,将安神香点燃,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任倾雪睡得十分安稳,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府上却静得出奇。 任倾雪有些发懵,昨日府上还热热闹闹地为婚事准备,怎的今日就这般静了? 正想着,然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语气急促地说道:“姐姐,姐姐,老夫人叫你过去。” “我?” 然儿咽了口口水,试图缓解一下干得发痒的嗓子:“是,是的,将军今早回来了,回来就直奔老夫人的花园去了,听下人们说,将军发了好大的火。” 任倾雪听得云里雾里:“将军回来,老夫人找我干嘛?” 然儿一脸同情:“听,听说是府上招了贼,老夫人一口咬定是你,还说有证人看见你半夜出入将军的屋里。” 任倾雪听后,不免心中泛起了嘀咕,她是拿了一小截安神香,可言府家大业大,即使少了一截,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啊! 况且,即使要罚她也是言淮景罚,怎的会是老夫人呢? 任倾雪眉头紧皱,想起夜里看见的巧巧。 难道?是私印被偷一事? 如果真的是这件事,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言淮景一个人就很难应付了,现在又多了丁离和姜慕城! 光是想想,任倾雪就烦躁得不行! —— 言淮景一直在衙署和军师探讨军事,半晌有新的军报传来,他阅后习惯性地寻找私印要盖章。 却发现私印被落在家中,就命李墨回家去取。 结果私印没取回,却得知家中要办喜宴。 家中适婚的男子并非只有言淮景一人,他本以为是二哥或者四弟,并没放在心上,只是询问为何没带回私印。 李墨不敢隐瞒,将在言府看到的一切告知于他,言淮景这才得知要娶亲之人是他。 当即勃然大怒,要不是有军师拦着,恐怕早就杀回家质问丁离了。 他强忍怒火,硬是等到了天亮。 回到言府直接进到丁离的花园。 丁离此时正坐在亭子里赏花,冬天能存活的花卉本就稀少,眼前这盆君子兰是丁离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她爱惜得不行,每日都会将它放在亭子里晒太阳。 言淮景走过去,一脚踹翻了那盆君子兰,咬牙切齿地问丁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明明是他娶亲,他却一点也不知情! 第12章 别怪她不客气 丁离惯会拿话糊弄言淮景,总觉得这次也可以用几句话搪塞过去。 反正只剩几日的光景了,一眨眼就会过去! 丁离不以为意,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事已至此,请柬都发出去了,你就委屈委屈娶了儿媳吧!要是错过了,还上哪找这么可心的儿媳呀!” “儿媳?”言淮景被气得冷笑了一声,“你改口倒是快啊!” “我倒不知,这请柬母亲是何时发出去的?”言淮景眼底泛着戾气,声音冷得可怕。 言淮景早就知道丁离经常敷衍他,只是念在母子一场又都是芝麻大的小事上从没计较过。 可这件事不同,将军成婚一件需要格外谨慎的事,他手握十万精兵,本就是皇上的眼中刺,如果真的与姜家结亲。 皇上恐怕会想尽办法治他和言家的罪,死一人还是诛九族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何况姜家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皇上早就盯上姜家了。 母亲为何就不懂呢?他不是不能成婚,而是不能与世家小姐成婚。 更不能与姜家成婚! 丁离强装镇定,目光闪躲:“是儿媳说你同意了,还特意出门为她买礼物,备彩礼,我才开始准备请柬的。” 言淮景气急了,猛地一拳落下,咔嚓一声,将丁离身前的矮桌砸得粉碎。 丁离吓得“妈呀”一声惊呼,一连向后挪动数寸,直至背抵到柱子上,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何,时?”言淮景一字一顿地说道。 话音刚落,他猛然想起先前姜慕城在他屋中的娇羞模样。 她说要成婚了! 言淮景净顾着激动,倒是忘了问要成婚的夫婿是何人! 现在也无需问了,他已经知道夫婿是谁了。 “那……我的私印呢?是母亲拿的,还是你的好儿媳拿的?”言淮景浑身透着危险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能把丁离撕碎。 丁离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手中的念珠也散落了一地。 她想过言淮景会生气,但没想过言淮景会对他发那么大火。 明明是一桩美事,姜慕城又是难得的美人,言淮景怎就这么不想娶? 这要是换做其他男人,恐怕早就八抬大轿将姜慕城迎进门了。 谁不想在朝廷寻个靠山,怎的偏偏言淮景就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呢? “将军息怒,夫人明知私印是将军处理军事用的,怎会不知会您一声就拿走呢!”老奴见丁离吓得脸色煞白,大着胆子说道。 言淮景一言不发地看向老奴。 不知她在打着什么盘算。 论城府这老奴可比丁离深得多。 言淮景年少时曾亲眼看见父亲疼爱的小妾,被这老奴塞进枯井中,活活摔死! 老奴接着说道:“昨日姜小姐的丫鬟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进入您的屋内,想必……私印就是那时丢的!” 老奴说完,瞧了瞧言淮景的神情,见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于是开口道:“去,将姜小姐叫来。”老奴又看了一眼丁离,补充了句:“说是将军有请!” 一旁的小丫鬟微微躬身,转身去请姜慕城。 —— 姜慕城一听是言淮景叫她,别提多开心了,她火急火燎地好一通捯饬,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在镜前转了好几圈,觉得这件丹红色的衣服格外衬她,才一步一扭地出了门。 临了,又急匆匆地回到屋中,往头上插了三支纯金刻着凤凰的发簪,终于是心满意足的往花园赶去。 “表哥~”姜慕城见到言淮景,声音发着颤,美滋滋地喊了一声。 姜慕城到的的确迟了些,亭子里破碎的矮桌已被下人收走,换上了新的。 言淮景早就等得不耐烦,现下正皱着眉头,坐在矮桌前喝茶。 他本就觉得心烦,听到姜慕城的声音更心烦,眉头也皱得更深了。 言淮景不愿同姜慕城讲话,更不愿多看姜慕城一眼,便直勾勾地盯着丁离看。 丁离被他盯着发毛,冷汗直冒。 大冷天的,光是待在花园都感觉凉飕飕的,如今又冒了一身的冷汗,别提多遭罪了。 老奴见丁离吓得不敢吭声,急忙抢着说道:“姜小姐,将军的私物不见了,你可知情?” 姜慕城怎会轻易承认,昨日是她命巧巧去偷的私印,小翠还在寝殿门口守着,怕的就是被有心之人发现。 虽然最有心之人就是姜慕城自己! 姜慕城眨着眼睛,装得一脸无辜:“表哥怎会问到我头上?人家尚没有嫁于你,又怎会动表哥的私物!” 言淮景饶有兴致地看看丁离,又看看姜慕城。二人的表情就差把说谎二字写在脸上了,如今竟还在硬撑。 他勾勾唇,嘴角带起一阵冷意:“表妹的意思是,你不知情喽?” 姜慕城扭着腰肢上前一步,走到了言淮景的身后,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表哥惯是会拿我说笑,你看看你,这一脸疲态,定是没休息好,不妨让表妹为你放松放松。” 姜慕城的手从言淮景的肩上缓缓上移,轻轻地按了按言淮景的太阳穴。 她本以为自己柔情似水,定能讨得言淮景的欢心,却忽略了早已冻得发凉的手指。 言淮景被她按得身子一抖,厌恶地屏着呼吸,用手捂着鼻子走到亭子的另一边:“你们都说不知情,那……我的东西呢?”他淡淡地道。 姜慕城装得甚是无辜,娇滴滴地说道:“表哥,昨日……我听巧巧说……有人半夜进了你的屋子,私印莫不是……” 昨日小翠回来时同姜慕城讲起看到任倾雪一事。 姜慕城很是纳闷,老夫人明明将那丫头赶走,她是何时又回来的? 姜慕城想起初见任倾雪的场景,那日自己又是撒娇又是投怀送抱的,换做别的男人早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可表哥满心满眼竟都是那个小丫鬟。 好,既然回来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姜慕城将小翠叫到身侧,附耳交代了一些事!……” 第13章 让她勾引男人 言淮景眯起眼睛,眸中寒意更甚,“我何时与你说过,我丢的是何物?” 姜慕城脸色陡然一变,惊慌地看向小翠。 到底是大意了,没听清老奴说的是私物,如今她脱口而出,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圆谎。 小翠即刻心领神会,上前走了一步,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将军你别吓小姐,小姐胆子小,不经吓的,我,是我。”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用膝盖走到言淮景的面前,抓着言淮景的衣角,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是我,我昨日夜里去茅厕回来的路上不知怎的竟迷了路,误打误撞走进将军的寝殿,就看见,看见……” “说!”言淮景不耐烦地吼道。 “将军,您可不可以保证,我说了,您不杀我?”小翠哭唧唧地说道。 言淮景微微地点了点头,他倒是想看看这出戏,究竟要如何唱下去。 小翠领了“免死牌”,胆子果真大了许多,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还在装无辜的姜慕城,微不可查向她点点头,“我看见将军的贴身丫鬟,进了将军的屋中,出来时,手上还多了个东西,莫非就是将军正寻找的私物!” 小翠将私物二字咬得格外重。 言淮景听到贴身丫鬟几个字,不由的瞪大了双眼,“谁?”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就是那个被老夫人赶出将军寝殿的人,我昨日竟见她鬼鬼祟祟死出现在将军屋中。”小翠说完,抹了抹眼泪,又收回抓着言淮景衣角的手,老老实实地跪在言淮景的脚边。 等待着言淮景大发雷霆,直接降罪与那个丫鬟。 言淮景怎么也没想到,这场闹剧会牵扯到任倾雪。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地捏住,忘记了跳动。 任倾雪半夜去他屋中干嘛? 平日里他人在言府,任倾雪一副见了瘟神的样子,现在他不在府上,任倾雪竟在半夜偷偷溜进他屋内。 莫非是想他了? 一旁久未出声的老奴,见时机成熟,急忙招呼下人传唤任倾雪。 —— 老夫人传唤,任倾雪不得不去,她扶着病腿,一瘸一拐地走着。 然儿见她走得辛苦,小跑着跟上了她,扶着任倾雪一同去了花园。 “奴婢参见将军,参见老夫人,姜小……”“啪”任倾雪话没说完,小翠的巴掌就扇了过来。 任倾雪被打得发懵,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直接还了一巴掌:“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凭你偷东西!”小翠还想再扇一巴掌,手腕却被言淮景一把抓住,她一脸错愕地看向言淮景。 下一刻,言淮景的手猛地扬起,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言淮景常年征战手劲极大。 小翠被打得晕头转向,她感觉自己的脸快燃烧了起来,痛苦地捂住脸,眼眶全是泪水,一股腥味充斥着口腔,嘴角也渗出些许的鲜血。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打我的人?”言淮景怒道。 一个外人带来的小丫鬟竟敢当着他的面打任倾雪,怕是真的活腻了。 不愧是姜慕城身边的人,和她一样惹人烦。 言淮景盯着任倾雪挂着五个指印的脸,心中的怒气更盛。 言淮景利索地拔出剑,往小翠刺去,眼看剑尖离小翠只差距毫厘之时,他突然生出一个新的想法——留着她的命,慢慢折磨,岂不更有趣! 言淮景将剑身收回,饶有兴致地看着小翠。 小翠本以为领了“免死牌”就可以肆无忌惮,如今她发现她错了,大错特错。 言淮景并非君子,而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自己怎就信了他的话! 小翠惊慌地看着言淮景,她不知淮景所想,全然以为他是看在姜慕城的面上才饶了她。 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将军的不杀之恩。”下一刻,她的下巴被言淮景狠狠捏住。 她惊恐地看向言淮景,不知他在盘算些什么。 “你这张脸,倒是还有点姿色。”言淮景咧嘴笑着,笑得甚是好看。 姜慕城听到言淮景夸小翠,气得牙痒痒,表哥从不曾夸她半句,如今却夸了她的丫鬟。 她心中暗自盘算,若一会儿表哥走了,她定要将小翠卖到窑子里去,让她勾引男人。 “将,将军?”小翠的一边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一时没听清言淮景的话,只看见言淮景对着她笑,笑得那么好看。 她一时看得入迷,竟忘记了害怕。 难怪小姐会喜欢。 换做是谁面对这张脸都会动心的吧。 小翠见言淮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免有些窃喜,虽被打了一巴掌,但如果伺候这么个主子,总比跟着姜慕城强。 况且,言淮景现在看她的眼神实在不算清白。 仅仅一瞬,小翠连做将军夫人的生活都想好了。 她抿了抿嘴唇,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将军这是要干嘛?奴还尚未及笄……” “哦,未及笄吗?”言淮景勾起嘴角,有些得意的冷笑道。 在场的言府中人看见言淮景的笑,心中道“不好”。 言淮景每次露出这种表情,不是要杀人,就是要将那个人折磨致死。 丁离早已吓得不敢出声,一直抓着老奴的手,仿佛是她救命稻草一般。 任倾雪瞧了一眼小翠,心中不禁替她惋惜,毕竟是一条人命,她生气归生气,这人要是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小翠的性格是恶劣了些,但跟着这么一个主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不想方设法讨姜慕城的欢心,只怕现下被舍去的就是她,而不是巧巧了。 想到巧巧,任倾雪微不可查地微微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了一圈。 巧巧并不在! 她会去哪? 巧巧胆子小,即便姜慕城对她又打又骂,也不敢离开她半分,往日里都是听着这姑娘一边哭着求饶,一边求小姐别再生气,怕气坏了姜慕城的身子。 任倾雪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姜慕城那张美艳的脸上,古人云红颜祸水,是否就如这般长相? 姜慕城并没有注意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瞪着双眸,满眼妒忌。 言淮景对她都不曾笑过几回,他嫌弃的眼神,姜慕城不是看不见,而是选择视而不见。 十八年来,她姜慕城身边追求者无数,她从不曾正眼看过他们,她唯想要的,是面前之人,是那个小小年纪将她救出狼窝之人。 而这个人此时正勾着她丫鬟的下巴,满脸笑意。 第14章 娶了她吧 姜慕城要杀了小翠,剁碎喂狗,一个丫鬟怎配得到言淮景的笑。 任倾雪收回视线,垂头站在原地,不免觉得姜慕城可怜又可笑。 她不知姜慕城为何偏要钟情言淮景。 言淮景喜怒无常,眼神中的戾气十足,实在不能称之为良人,姜慕城一介女流,怎就倾心于这么个魔鬼? 今日就算言淮景放过小翠,恐怕她也难逃姜慕城之手。 说来巧巧会去哪呢? “来人!”言淮景收起笑容,声音恢复冰冷。 “将军。”言淮景的得力手下李墨单膝跪地,低头行了个礼。 言淮景将小翠的脸转向李墨,语气轻佻地问“你喜欢吗?” 小翠还未从幻想中彻底清醒过来,忽地听见这么一句话,有些不明其深意。 李墨将小翠从上至下地打量一番,缓缓地摇了摇头。 “好!”言淮景点点头,转头看向姜慕城,“这条狗,你还想不想要?” 姜慕城巴不得亲手剁了小翠,连连点头。 “好,半个时辰后我就将她还给你。”言淮景依旧笑着,笑得瘆人。他一把将小翠推到了李墨的怀中,“去吧!” 李墨点点头,横抱起小翠离去。 这会儿小翠彻底清醒过来,言淮景没有要她,而是将她送给了手下,小翠不敢声张,默默地看了一眼李墨。 李墨脸上有道明显的伤疤,甚至骇人。可抱着她的双手却是温柔至极,像是捧着珍宝。 小翠被李墨的脸吓得倒吸了一口气,她认得此人,先前李墨杀人时她刚好撞见,手起刀落,人头离体,那叫一个干脆。 她不免心中祈祷,希望李墨是个懂得怜香惜玉之人,能好好珍惜她。 从前的她从未想过离开姜慕城,觉得一辈子跟着小姐也蛮好。但刚刚,言淮景勾着她的下巴,“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时,她便不想再跟着姜慕城了。 她想做言府夫人,她也想有丫鬟可以使唤。 如今,她在李墨的怀中,想法又发生了变化,李墨脸上的疤痕的确骇人,可往后的日子,天长地久,看习惯了许就不觉得害怕了! 小翠壮着胆子,轻轻地将头靠在李墨的肩上。 李墨一怔,随后开头道:“你不用这样,我惯会怜香惜玉!”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眼睛却一直直视前方,一刻都不曾在小翠的身上停留。 小翠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似有一汪春水,从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过话,如今,也有了珍视她之人。 她不禁又看了一眼李墨,那伤疤似是都变得温柔了些许。 小翠将嘴凑到李墨的耳边,学着姜慕城娇滴滴的撒娇:“李墨将军~家中可还有妻妾?” 耳边似有似无的呼吸,惹得李墨心痒痒,他温柔地开口道:“不曾。” 李墨心中盘算了好久,为何她问的是可还有妻妾?难道她问得不应该可否有妻妾吗? 罢了,将死之人的话。没必要再去咬文嚼字。 小翠暗自开心,在李墨的脸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还请将军疼惜。” 李墨头一次被犯人又在耳边吹气,又是亲的,不免有些乱了阵脚,脚下一飘,一个趔趄差点将小翠扔到地上。 他手臂收紧,更加抱紧了小翠。 小翠顺势搂住李墨的脖颈,眼中满是钩子。 李墨站稳后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到……到了!” 小翠方才的注意力全在李墨的脸上,根本没有留意他走的是哪段路,即便留意了,她也不见得认识,索性就由着李墨抱着到处走。 她抬起头,面前的匾上愕然写着“停尸房”三个大字。 小翠当即脸色大变,说话有些结巴,但依旧强撑着,她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男子连对她说话都不曾大声,怎会带她到此,“将,将军,您,您这是~” 李墨杀人无数,还是头一次见到将死之人这副模样:“你不懂?” 小翠摇摇头。 李墨念在这一路小翠的柔情蜜意的份上,耐心地讲给她:“将军方才问我喜不喜欢,就是让我随意处置的意思,我念你是女子,拒绝了将军,可将军还是执意将你推给我,就是说,要杀要剐随我意!” 他顿了顿,瞧着小翠脸上的惊恐,依旧柔声说道,“没事,我不会杀你,你的主人还不想你死!还有,我不是将军,小娘子你叫错了。” 小翠听到这话,狂跳的心缓解了一些。 不杀就好。 不杀就好。 谁知李墨下句话,直接给她吓得晕了过去。“我只需剁了你一条腿即可,放心,我刀很快的。” 小翠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变态的话,李墨是怎么用这么温和的口吻讲出来的。 光是听他的语气,还以为李墨心悦于她。 李墨瞥了一眼吓晕的小翠,抱着她踏步走进停尸房。 言府外的停尸房建的隐秘,只有言淮景和几个得力的手下知道它的位置,名为停尸房,实则是用刑之地,因没有人能挺过酷刑,皆当场笔名,故而直接叫做停尸房。 一来是这里的尸体的确很多。 二来是言淮景真的懒得到处起名字。 李墨将小翠放在案上,擦了擦刀,柔声说道:“晕了好,晕了就不知道疼了,不枉你亲我一下。” 停尸房的其他人打趣道:“呦,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被这么个美人亲。” 另一个人说道:“要不你和将军求求情,娶了她吧!” “对啊,对啊,反正你身边也没个人,不如向将军讨要了来,这姑娘还得念着你的好,一辈子倾心于你,这差事,啧啧啧,美哉。”说话之人盯着小翠有些不整的衣领,险些将口水滴到她的脸上。 李墨依旧温柔,“不了,我不喜欢傻子!你要是喜欢,明日让将军再赏你一个便是,今日且躲远些,血溅你一身可怪不得我!” 几人嘴上“啧啧啧,可惜,实在是可惜。”脚步是越退越远。 李墨忍不住发笑:“方才你们几个不还想对人家想入非非,这会儿躲得倒是快啊。” 几人脸上陪着笑容,示意李墨可以开始了。 “咔”的一声,小翠的一条腿彻底地离开了身体。 不等李墨说话,停尸房的士兵就递来了烧得滚烫的烙铁,李墨淡淡地道:“还是你来吧,我抱了她一路,胳膊有点酸。” 士兵点点头。 “刺啦”一声,烙铁贴到了小翠的腿根处。 第15章 是她,就是她 李墨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肩上扛着缺了一条腿的小翠,手上还拖着一条残腿。 小翠身上的肉已经被烙熟,而那条残腿还在往外冒着血,血痕从停尸房一直蔓延到丁离的花园。 李墨不疾不徐地走到言淮景的跟前,将小翠扔下,单膝跪地,行了一个礼后,缓缓地开口道:“将军!” 任倾雪见到李墨抱走小翠时,不免替她担忧!李墨是言淮景的得力干将,他那双手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 面对李墨,言淮景只需一个眼神,他就心领神会,知道主人的意图。 任倾雪初次见到李墨时,他正被十几个凶悍的土匪围攻,那些土匪常年混在山野间,各个练就了一身好武力,且使用的武器都是狼牙棒,大刀,和长矛之类善于杀伤的武器。 任倾雪本以为李墨会死,即便侥幸能活下来,恐怕也会是重伤之身。 结果李墨非但没死,身上也无大伤,只有几处皮外伤而已。 任倾雪不免感叹此人武艺高强,对李墨心生敬畏。 谁知,李墨杀完土匪后,提着那把滴着血的横刀,屁颠屁颠地跑到言淮景面前,面带笑容,温柔地说了一句:“将军,路通了,可以继续走了。” 任倾雪不禁打量起李墨,此人身着靛蓝色道袍,脸上有道尚未愈合的刀伤,从左眉一直延伸到右边嘴角,鼻梁更是被砍断了一截,触目惊心。 任倾雪纳闷至极,为何一个军人会身穿道袍。 后来见的次数多了,任倾雪对李墨的道袍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每次听到李墨说话,都会觉得甚是分裂。 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李墨杀人,恐怕任谁说破天,她也不会相信这个文文静静,说话柔和的“道士”能双手沾满鲜血。 言淮景撇了一眼小翠,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透着一丝愉快,他看着亭中早已吓傻的丁离和姜慕城,轻飘飘地说道:“我不想再废话,再不交代她就是下场!” 丁离看着小翠血淋淋的腿,几度干呕,那是完整的一条腿啊! 丁离努力克制躲得不停的双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姜慕城,故作镇定说道:“她……是她,都是她,与我无关,无关。” 言淮景即便再可恶,也不会去剁亲生母亲的腿,他只是想吓吓丁离罢了。 可丁离不知啊! 小翠的断腿还在地上,血水顺着木板流到了丁离的脚边。 丁离的鞋子上也沾了一些。 她“啊”的惨叫了一声,几度快晕厥过去。 丁离怎么也没想到,言淮景有朝一日竟全然不顾母子之情,如此逼她。 姜慕城没想到丁离会将她供出来,也顾不得撒娇了,瘫坐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看向言淮景,希望他能念在多年的情义,不要怪罪于她。 不,不对。 言淮景连自己母亲的面子都没有给,更何况是她。 姜慕城跪爬到言淮景的脚边,苦苦哀求道:“表哥,求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没做啊!” “哦?什么都没做?”言淮景俯下身子,直视着姜慕城,“我记得你身边有两个丫鬟的,现在地上躺着一个,那……另一个呢?” 言淮景的视线停在姜慕城的发簪上,“母亲还真是舍得,连祖传的宝贝都给了你。”说罢,他缓缓抬手,将发簪一支支拔下。 言淮景掂了掂手中的发簪,“难道你身边的人没告诉过你,什么叫物极必反吗?一只发簪是点缀,两只发簪也能勉强称为恰如其分,这三只嘛!” 他用发簪拍了拍姜慕城的脸:“实在是……丑!” 姜慕城听到言淮景说她丑,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她那么用心的打扮,竟被言淮景说丑。 言淮景抬起手臂,勾了勾手指。 一旁站得笔直的李墨立刻行了一礼,小跑到花园的外墙边,一跃翻了出去。 片刻后,花园中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有很大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众人顺着声音来源望去,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墨扛着巧巧的尸体,正往这边走来。 姜慕城早就傻眼,暗暗咒骂起小翠,分明交代她做得干净些,不要留痕迹。这才多久,就被言淮景的手下翻出来了。 她恼羞成怒,那双桃花眼瞪得溜圆,发誓一定要在小翠的每根指甲上都插满针,再拔掉她的指甲,打碎她的牙。 谁叫她办事不牢! 姜慕城神情的变化,言淮景尽收眼底。 幸亏他不曾动过心,不然以姜慕城的性子,言府还不知会死多少人。 他用发簪的凤头敲了敲姜慕城的头,阴森地道:“怎么?这就掂量着要如何降罪与人了?” 姜慕城一怔,她一时急火攻心,忘了当下正被言淮景审问着。 说话间李墨已经扛着巧巧的尸体走到了众人跟前,用力一抛,巧巧的尸体不偏不倚,正巧砸在了小翠的头上。 “大哥,那个还活着呢!”言淮景无奈地说了声。 李墨“哦”了一声,一脚将巧巧的尸体踹到了旁边,只是脚下没收住力,连带着小翠的头,一并被踹了一脚:“忘了,忘了,她半天没动,我忘记还活着了。”李墨歉然道。 真的不怪李墨已经把小翠当成死人。 在停尸房时,士兵拿着烙铁帮小翠止血,那烙铁仅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翠伤口处又是腿跟,足足烙了二十余次,才将将把血止住。 小翠因剧痛醒来,又因剧痛晕倒。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最后彻底的晕死过去。 李墨并不在意小翠的死活,士兵止住血后,他就扛着她走了,根本不计较其他。 “哎!”言淮景又用发簪戳了戳姜慕城的肩膀,而后有些嫌弃地将三只发簪放在矮桌上。 姜慕城发狠似的看着小翠和巧巧,两个替罪羊死的死,伤的伤,无奈之下,她只能另寻他人。 姜慕城猛地指向任倾雪,嘶吼道:“是她,就是她,我的丫鬟看到她进了你的屋内!就是她。” 言淮景冷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说着从李墨的刀鞘中抽出带着血的大刀,放到了姜慕城的脖子上。 第16章 降降火 “我的耐心有限!”言淮景声音冷到极点。 姜慕城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吓得快疯了,牙齿抖得“咔咔”作响,心中万念俱灰,在言淮景心中,她终究是个外人。 那个小丫鬟只是站在那里,言淮景竟连问都不舍得问她一句。 现在却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势必要拼个鱼死网破。 既然言淮景不要她,她现在也不想要言淮景了,全当十余年的真心喂了狗。 这场婚事就此作罢。 没有了婚事,私印请柬统统都不需要了。 她只有一个年念头,她要回家,她想父亲了。 姜慕城猛地意识到,她的父亲是当朝官员,即便是皇上,想杀她也需找个理由,姜慕城不信言淮景敢动她分毫。 姜慕城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将架在脖子上的刀一寸寸移走,缓缓地站起身,自嘲的笑了一声,转身看向丁离:“母亲,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儿媳,即便命没有了,也会疼我护我吗?” 丁离心虚地躲过姜慕城的视线。 这种一面之词,恐怕只有姜慕城这个傻子才会信。丁离不过是觉得姜慕城的家世和长相还不错,又是自小相识,知根知底,说到底也是为了能更好的掌控这个家。 姜慕城从小到大对她的话唯命是从,娶她进门,既能得到姜家的势力,又多了人孝顺自己,何乐而不为啊! 但现下形势所逼,不娶就不娶吧! 以言淮景的相貌和兵力,想娶谁娶不到?到时新媳妇上门,多为难几次,也就知道孝顺她了。 姜慕城发疯似得冲向丁离,捏着丁离的肩膀疯狂摇动,她扯着嗓子喊道:“母亲不是说过会保我?母亲不是说表哥会与我成亲?” “哎呀,事到如今,你还是别做梦了。”丁离将她的手甩开,站起身就准备往回走。 姜慕城又再一次扑过来,语气阴冷,像是个发了疯的妃子:“你为何甩开我,为何?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只有我能配的上表哥? 让我过来成婚的是你,让我别再做梦的也是你! 母亲,我想问问,你究竟有没有心?从小到大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我面前说表哥喜欢我,表哥爱我,他只是苦于不会表达,我会到今天这个田地吗?” 丁离试图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姜慕城如铁钳般的手,她求助般的望向言淮景,希望他能赶走姜慕城。 言淮景对丁离的求助视而不见,慵懒地坐在靠椅上冷眼看戏。 丁离与老奴一人掰姜慕城的一只手,费了好半天劲,总算将姜慕城的手从丁离的肩上拿开,急忙就往花园外跑。 姜慕城在后面狂追,眼见离二人越来越近,索性伸出手用力一推。 丁离身子一斜,结结实实地摔在了路边的湖里。 湖面结着厚厚地一层冰,又因前些天下过雪的缘故格外的滑。 丁离全身刺疼,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她痛苦地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断的哀叫。 老奴见主子摔倒,赶紧上来搀扶,不料脚下一划,整个人向丁离砸去。 在场的其余人皆被这滑稽的一幕逗的想笑。 几个小人不敢笑的出声,纷纷掐大腿直笑。 任倾雪本就腿疼,只能用力咬紧下唇。 言淮景看着任倾雪的模样,凤眼闪过一丝异样。 三年来,言淮景还从没见过任倾雪露出过这种表情。 她虽在强忍笑容,但言淮景能感觉得到任倾雪的开心,他的心中多了些许的愉悦。 言淮景出神之际,三人不知何时已经扭打在一起。 姜慕城像一条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 丁离的手,胳膊,腿皆被姜慕城咬的到处是牙印,手腕处更是被姜慕城咬破,鲜血直流。 言淮景见任倾雪喜欢,也不打算阻止。 丁离要不是言淮景母亲,恐怕以她的性子,言淮景早就将她赶出言府了,如今得到点报应也蛮好,只有这样才能让丁离收收她那爱管闲事的性子。 言府也能多几天安生日子。 三人厮打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停息。 三人的首饰,发髻散落在冰面,衣服也被抓破,寒风呼呼往身子里灌。 几人却丝毫不觉得冷,身上燥热的很。 “打完了?”言淮景拿着爆竹,走到三人面前。 丁离和姜慕城喘着粗气谁也不想搭理谁,连言淮景的话也不想搭理。 老奴微微侧身,面露难色:“将军。” “很热?”言淮景又问了一句。 丁离坐在冰上,手扶着脚腕,用力的点点头。 “那……”言淮景晃了晃手上的爆竹,“给你们降降火。”说罢点燃爆竹,扔向了冰面。 三人看着燃烧的引线,一个个皆傻了眼,七手八脚地往湖边爬。 湖面的冰被几人扭打的甚是滑,即便她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挪动不了半分。 “哐”! 随着一声巨响,三人所在的冰面被炸出了几道裂口。 “儿啊,快,快救救母亲,母……啊……”丁离话音未落,人先落入刺骨的冰水中。 “母亲,现在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吗?”言淮景似笑非笑地又掏出一只爆竹。 丁离的身子被冰水泡的发疼,“儿啊,我真的没碰,都是那个小贱蹄子的主意,昨日夜里也是她命丫鬟去拿的!” 姜慕城不适水性,在水中连蹬带踹地想要爬出去,不料却越挣扎越远,整个人不知飘到了哪里。 丁离还想说几句软话求言淮景放过。 岂料,话到嘴边,变成了一连串:“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整个人往水下沉去。 照这么发展下去,事儿没问明白,人先淹死了。 言淮景朝朝手,阴着脸说道:“捞出来吧!” 姜慕城被捞出后就一直发了疯似得哈哈大笑,不知是水喝的太多了,还是人冻傻了! 言淮景撇了姜慕城一眼,李墨已经从姜慕城的寝殿拿来了私印还有一摞请柬。 言淮景翻开请柬,上面赫然写着几日后的婚期,还有他与姜慕城的大名,恩爱不疑几个字甚是碍眼。 他合上请柬,走到丁离的面前,将请柬甩到她的身上,指着姜慕城问道:“为她,你真是费尽心思啊,连我的私印都敢碰,你可知这是何罪?误了军事,你有几颗脑袋掉的?” 丁离双手抱着胸前,嘴唇也被冻的发紫! 言淮景挥挥手:“送老夫人离开,三个月内不许出寝殿,更不许人探望!” 说完,他轻蔑的看了一眼姜慕城:“将姜小姐送回姜府,连带着她的两个丫鬟。”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忘了那条腿。” 李墨行完礼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极细的绳索,将小翠的断腿捆在了她另一条腿上,一手拽着小翠的脚,一手紧紧地抓着姜慕城离开了。 丁离还想再辩驳几句,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闭嘴,带着老奴哆哆嗦嗦地回到了寝殿。 这哪是亲儿啊,说是瘟神还差不多。 第17章 再加十棍 丁离被禁足,姜慕城的马车也驶离了言府。 言淮景大步流星地回到书房,案上的军报已经摞成了小山! 若是往日无论言淮景多累,都会批阅完军报再休息。 可今日他想歇歇,哪怕是一刻钟或是半个时辰。 他实在有些乏了! 言淮景迈开步子,走到了床边,放软了身子依靠在罗汉床上。 丹眸中尽是疲惫。 他揉了揉鼻梁,这次得罪了姜家,也就相当于得罪了半个朝堂,回京一事恐怕暂时无望了! 李墨和然儿跟着他也回到了书房,言淮景等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还没有回来吗? 莫非是故意躲着我? 怕我追问她为何会三更半夜出现在我屋中? 真是笑话! 我还没计较呢,她倒是先躲起来了。 “她去哪了?”言淮景忍不住发问! 然儿望了望周围,就剩任姐姐没有回来,她怕言淮景会怪罪任倾雪,急忙解释道:“回将军,昨日任姐姐劳累过度,今儿早起有些腿疼,所以走得慢些。” 然儿想让言淮景再等等任倾雪,可话到嘴边,她却不敢说了。 言淮景是一国将军,哪有让他等丫鬟的道理。 然儿只能默默祈求任倾雪能走得快些,言淮景似乎又要发火了! “劳累过度,为何?昨日我并不在府上,她干了什么竟会劳累过度?”言淮景的语气一贯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然儿听到言淮景问她,瞬间满肚子委屈,她激动地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昨日小翠在您的寝殿耀武扬威的,一会儿让我们干这,一会儿让我们干那,我气得急了,就与她理论几句! 谁知她竟让我搬几石重的货物,我一个人搬不动,任姐姐就来帮我搬……”然儿越说声音越小,她发现任倾雪的劳累过度与她有着直接关系。 言淮景也听明白了! 什么时候她姜慕城的丫鬟也能指使他的下人了? 到底是教训的少了,他们竟记不清他交代过的事了! 言淮景淡淡地问道:“昨日还有没有人曾拒绝过外人的命令?” 然儿努力地回想着,她昨日刚出屋时,曾看见任倾雪与巧巧讲话,她虽听不清二人说了什么,但她看得清楚。 巧巧是生着气走的,估计是她交代了什么事,被任倾雪拒绝了:“回将军,还有任姐姐!” 言淮景满意地点点头:“传我口令,昨日所有听了外人命令的人都去刑部领三十军棍!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长记性。” 然儿刚要行礼离开,就听言淮景淡淡地说道:“你虽知道辩驳,但最后还是顺了他人的意,同样该罚,自行去领十军棍。” 然儿更委屈了,她刚要开口为自己求情,就看着李墨在一旁朝她疯狂眨眼,示意她赶快走。 然儿哪里是听劝的主,她上前一步,坚定地说道:“将军为何要罚我,整个院里只有我与小翠吵嘴了。” 言淮景赞同地点点头:“对,十军棍哪够,去,再加十棍!” 然儿还想再说,却被李墨拽出了屋。 “你再说几句,还得加军棍。”李墨捂着然儿的嘴,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可,可他!”然儿泄愤般用力地跺了下脚。 “我知你委屈,可你毕竟连累了任姑娘与你一同劳累,按军中的规矩,这也是该罚的!”李墨温和地解释道。 他见然儿依旧不走,大致猜到然儿是怕疼! 李墨将自己的玉佩取下,放到然儿的手里:“一会儿你们到了刑部,就将玉佩给施棍的人看,他自会明白,准保打得又响又不痛。”说罢,他推了推然儿。 然儿总算是拿着玉佩走了。 李墨回到屋中,言淮景正望着炭盆发呆,他面带微笑,清了清嗓子,学着宫里太监的声音道:“今儿个也是奇了怪了,然儿那丫头以往那么怕您,今儿个竟敢和您顶嘴了。” 言淮景不禁被李墨逗笑:“怎么,假道士当腻了,想当太监了?” 李墨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军当真无趣,难怪一直讨不到女子欢心!” “怎么没有,那……”言淮景想说姜慕城为和他成婚不惜偷私印,临了话到嘴边,却不想说了。 姜慕城那个狗皮膏药,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这次,终于可以不用被那香气晕得头疼了! 他算着时间,即便任倾雪是爬,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 言淮景不动声色地往门口看了一眼,不料却被李墨看得清清楚楚。 “将军若是着急,我这就去寻寻!” 言淮景的小心思被李墨发现,顿觉挂不住面子,他不耐烦扬了扬手:“去去去,监督行刑去。” 李墨行礼,退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就撞上了回来的任倾雪。 李墨见她神色匆匆,不免想逗一逗她。 下一刻,他就朝任倾雪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任倾雪登时脸色大变,自己不过是回来得迟了些,顶多被言淮景罚跪在几日,怎么也犯不着被杀头呀! 她忐忑不安地推开房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 “你过来,给我捏捏肩。”言淮景听到任倾雪的脚步声,闭着眼睛命令道! 良久,他都没有再听见任何脚步声,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言淮景缓缓地睁开眼眸,看了看不远处像木头般杵着的任倾雪。 “你聋了?”言淮景的语气中透着冰冷,全然没有了方才见不到她时的耐心。 任倾雪缓慢地走到言淮景身后,心中斗争了多次,才将手搭在言淮景的肩上,不情不愿地捏起肩来。 这是她第二次给言淮景捏肩,竟比之前还要厌恶! 她不知言淮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才在花园,他对丁离和姜慕城那般不留情面。 却始终没有出言询问过她一句!临了还给了她一支姜慕城的黄金发簪。 任倾雪总觉得这是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第18章 怎么,你不愿? 言淮景被捏得舒爽,身子又向后靠了靠,整个人都快陷进任倾雪的怀中。 任倾雪一怔,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啧!”言淮景不满地砸了下嘴,双眸依旧闭紧,“按啊!”他不耐烦地说道。 任倾雪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手上的动作。 不知为何,只要任倾雪在他身边,言淮景就很放松,连那根常年紧绷着的神经,也会稍微歇息片刻。 特别是此时,任倾雪的纤纤玉手轻柔地揉捏着他的肩膀。 身上散发的檀香将他包裹,他不禁沉迷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一直是这种日子,京城不回就不回吧! 任倾雪的腿又传来一阵剧痛,她本能地忍着不想出声,手上却不自觉地加深了力道。 言淮景刚有些睡意,被任倾雪用力一按,瞬间跑得干干净净。 他不爽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 罗汉床上面的矮桌上,放着一面铜镜,刚好可以看到任倾雪那张清秀的脸。 她正皱着眉头,身子紧绷地垂头盯着地面。 言淮景本就因睡意被打断有些烦躁,此时胸中更是升起一团怒火,她竟如此的嫌弃自己! 即便为他捏着肩膀,视线也不曾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言淮景彻底被惹怒了。 他猛地抓住任倾雪的左手,用力往前一带,任倾雪没有任何防备,整个人顺势跌进到他的怀里。 暖玉入怀,言淮景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任倾雪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他犹如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按在怀中! 屋中炭火烧得正旺,言淮景身着单衣,任由任倾雪在他怀中疯狂挣扎,略微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言淮景的锦衣。 他不自觉地加深了抱着她的力道。 任倾雪感受到言淮景的力道加深,挣扎得更甚。 她想逃! 逃离言府,逃离景国。 逃得远远的,她再也不想见到言淮景。 她想时檐哥哥了,那个如月光般皎洁,温润如玉的男子。 任倾雪本以为言淮景对她三年的囚禁,折磨已是极限。 却没料到,言淮景会无耻到这般田地。 因剧烈的挣扎任倾雪的衣领,不知何时敞开了些许,香肩微露,脖颈间白皙的肌肤,吸引着言淮景的视线。 女子的香气混杂着任倾雪衣物上的檀香,在他的呼吸间萦绕,勾得他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言淮景丹眸微微眯起,眼中的兽欲渐渐浮现。 任倾雪又惊又恐,慌乱地望着言淮景,眼中透着哀求。 她希望言淮景能读懂她的惊慌。 希望言淮景能就此放过她。 可她想错了,言淮景怎会顾忌她的情绪,即便是读懂了她眼中的悲伤,他也不会在意自己的想法,只会我行我素地依照他的内心行事。 言淮景盯着那片白皙,怀中的佳人不断地扭动着腰肢,激起了他更深处的欲望。 言淮景再也忍不下去,也不想再忍,他将唇贴在了她的脖颈上。 任倾雪怕得急了,一时忘记了挣扎,她秉着呼吸颤抖地感受着言淮景的亲昵。 他的唇很轻,似是在品尝珍贵之物一般,缓缓地在她的脖颈处打转。 任倾雪全身僵硬,手紧紧地抓着言淮景的臂膀,指甲更是陷进了他的肉中。 脖颈处男人逐渐浓重的呼吸,如野兽般吞噬着她的自尊。 任倾雪嗅到一丝危险:“求求你……放过我……”她声如蚊喃,丝毫不敢大声,她怕言淮景一怒之下会咬断她的脖颈。 她还不想死! 更不能死! 她知道她的父皇母妃还在等着她回家! 她一定要活着回到故土,回到父皇母妃身边! 言淮景停了下来,用带有侵略性的眼神缓缓上移。 任倾雪正泪眼汪汪看着他。 面带红晕,唇齿微张,宛如一颗盛夏的樱桃,言淮景不禁想将她吞入腹中。 他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言淮景猛地贴上任倾雪的红唇,犹如饥渴的人得到水源,他疯狂地吮吸着,贪婪地想要占有任倾雪。 她是他的! 从初见时,她就注定是他的! 既然她父皇母妃不要她,那就留在他身边好了。 言淮景见任倾雪久未挣扎,松缓了禁锢着她的力道,腾出一只手,捏在她的脸颊上,粗鲁且强硬地掰开她的唇,将滚烫的舌伸向她的口中。 任倾雪吃痛,猛地用力推开了言淮景,她顺势骨碌了一圈,逃到了罗汉床的边缘,起身想往外跑却因腿上的剧痛,跌倒在地上。 言淮景正沉迷于温柔乡,突然间被推开,满脸都是被打断的不悦。 他站起身,高挺地站在任倾雪面前,压迫感十足,“怎么,你不愿?” 不愿! 当然不愿! 言淮景逼她如蛇蝎,她又怎会愿! 任倾雪被他亲得腿软,又挣扎了许久,身上早就没有了力气,加之病腿实在疼得难以忍受,现下根本站不起来。 站不起来,索性就用爬,她用手臂撑着地面,拖着身子艰难地向屋外爬去。 言淮景也不急,看着任倾雪一寸寸地挪动。 任倾雪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爬到了门槛。 她以为自己胜利在望。 她以为她终于逃了出去。 她有些激动,伸手去够门槛。 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了。 出了这道门,她就安全了。 言淮景再无耻,也不会当着言府下人的面,对她怎么样的。 可任倾雪到底是想多了! 到嘴边的肉,言淮景怎么会放过。 他似笑非笑地跟在任倾雪的后面,像一个猎手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落入他的圈套。 任倾雪的手终于摸到了门槛,可是只有仅仅一瞬。 言淮景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回到屋中。 “松开!”任倾雪无助地怒吼着,万念俱灰,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中的囚鸟。她能自由多久,能走多远,全在主人的绳子放得多长。 言淮景的步子很大,仅用几步,就走到了罗汉床的边上。 他俯身想抱起任倾雪,却被她一脚踹开。 这一脚任倾雪用了十分力,她本是想踹言淮景的胯下,即便他不能因此残废,也会因疼痛而顾不上她。 管他以后要杀要剐,先逃出屋子再说。 谁知任倾雪脚下没有准头,竟踹在了言淮景的下腹。 言淮景疼得闷哼了一声,满腔的欲望化为愤怒,他一把掐住任倾雪的脖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任倾雪梗着脖子,眼中满是愤恨:“死又何惧?” 如果不能以清白之身离开,那还不如让她死了。 第19章 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任倾雪的口中残留着言淮景的味道,脖颈间尚还存有一丝柔软的触感,仿佛在逼着她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切,令她恶心至极。 三年来,她仅剩的一丝自尊,如今也荡然无存了。 她怨过,恨过,也憧憬过。 她靠着回忆撑过一个又一个白天,又靠着期盼挺过一个又一个黑夜。 如今,她的心死了。 她不知还有何颜面回到任国,回到宋时檐的身边。 言淮景阴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任倾雪,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你想死是吧!” 任倾雪撑着上半身,对上了言淮景的视线,那双明亮的眼眸满是嫌憎。 “将军,可否需要属下进去?”李墨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言府。 他听着书房中像有打斗的声音,但那声音又似有似无十分微弱。 他听到任倾雪发狂的怒吼,也能感受到她的绝望。 李墨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言淮景多年来对任倾雪的态度,李墨都看在眼里。 言淮景会命他将狐皮披风,交给赵管家再送给任倾雪取暖,也会为她亲自挑选上好的冻伤药膏。 对她,言淮景早就不是恨了。 李墨站在门外多时,他迟疑着,也纠结着。 他怕打开门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场面,他更怕亲眼见到心爱的姑娘衣衫不整。 许久,李墨没有等来回话,他抬起的手臂还悬在半空,犹豫着是否要再次敲响房门。 他不想等了,他想看到任倾雪,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才会发出那样绝望的声音。 “进来。”言淮景听见敲门声,瞬间冷静下来,他松开掐着任倾雪的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三年来,他好像每次见到任倾雪都会或大或小的失控。 以前的他,一直觉得任倾雪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所以失控也算正常。 如今,他的情绪这般失控,又差点要了她的身子,这是为何? 言淮景想不通! 他心虚地偷偷地瞧了眼任倾雪。 她正蜷坐在他的对面,双手紧紧地捂着领口大开的衣服。 言淮景很笃定,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他一定会再次失控,要了任倾雪。 他必须让这场闹剧停下。 他虽非君子,但也绝非小人。 既然任倾雪不愿,他即便得到了她的身子也会觉得无趣。 他想要的,是她的人。 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哪怕她心中有一丝一毫的不愿,都不算完整。 李墨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见到任倾雪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脑中更是“嗡”的一声。 虽然已经猜想到,屋中的场面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但当他亲眼看见任倾雪衣衫不整的是蜷缩在地上时,心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杀了言淮景! 即便他与言淮景相伴十余载,即便言淮景对他很好,他依旧控制不住这个疯狂的念头。 李墨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一些。 他收起杀意,朝言淮景躬身行礼。 言淮景微微点头,他张开嘴巴,正准备交代一些事情,谁料,他口中还尚未发出声音,任倾雪就向后躺倒晕了过去。 言淮景急忙上前去扑,却扑了个空。 情急之下,李墨伸出刀柄,接住了任倾雪的头,缓慢地将她放倒在地。 言淮景踉跄地爬起,将任倾雪横抱在怀中,大步走到了床边,又一脚踹飞罗汉床上的矮桌,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榻之上:“快,快叫医官。” 李墨还在担心任倾雪的状态,望着晕倒的她一时出了神,并没有听到言淮景的话。 “你聋了吗?叫医官!”言淮景吼道,语气中透着慌忙。 他明明一直都知道任倾雪的身体不好,夜里更是常常会被任倾雪强忍的咳嗽声吵醒。 可他还是不顾她的意愿,对她动了粗。 任倾雪此刻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是煞白的,手还紧紧地抓着衣领不曾松开。 言淮景看得一阵心疼,责备自己刚刚太过冲动,竟差点强行要了她! 他伸手去握任倾雪,却发现她的手冰的可怕。 言淮景抓起边上厚实的棉被,将任倾雪盖得严严实实,又轻轻地掰开她的手,放于身体两侧。 “对不起!”他牵起任倾雪的一只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助又茫然。 言淮景不知任倾雪醒来后,还会不会怨灵他。 事到如今,言淮景也不奢求她会原谅。 他也没脸再奢望任倾雪会原谅。 “哦,好!”李墨临走前,又默默地往罗汉床上看了一眼,才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痛恨自己没有言淮景的能耐,做不了将军。 更保护不了任倾雪。 —— 医官来时,任倾雪原本惨白的脸已经变得口唇青紫,呼吸也是似有似无,一副快要西去的模样。 “将军。”医官刚踏进门内,就被言淮景急忙叫过去为任倾雪瞧病。 见言淮景如此焦急,医官自是不敢怠慢,他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看任倾雪的脸。 见她面色铁青,额间冒着细汗,身上盖了好几床厚重的棉被。 医官又伸手去探任倾雪的鼻息,人是还活着,不过也快死了。 医官无奈又有些胆怯,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将军,被子要是再不拿下来几层,恐怕这姑娘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言淮景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先前他不喜欢在书房放置炭炉,所以命人做了几床十余斤的棉被,方才见任倾雪脸色惨白,手也冰冷,就一时情急,将这几床棉被全盖在了她的身上。 粗鲁估算一下,现在任倾雪身上大概盖着四五十斤的棉被。 言淮景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将被子拿到了一边,又命人去他屋内拿了一床稍微轻一些的被子,为任倾雪重新盖上。 被子拿下的一瞬,任倾雪明显松了一口气,嘴唇微张,仿佛在大口大口地呼吸久违的空气。 不多时,她铁青的面色逐渐红润。 言淮景眉心微低,带着一丝愁容,语气严厉地说道:“你还磨蹭什么呢?快过来诊脉!” 医官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任倾雪的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他的手刚搭上她的脉搏,不禁脸色一变“将军,这姑娘寒气入体,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第20章 冻疮 “你说什么?”言淮景满脸震惊,心跳仿佛都停在了一瞬,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医官行了个礼,一脸歉然:“这姑娘常年受冻,寒气入体多日,身子极度虚弱,如若得不到很好的医治,恐怕时日不多了。” “医治,当然要医治,给我用上好的药,一定要治好她。”言淮景命令道。 医官捋了捋胡子,眼底闪过些许的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言淮景最见不得别人这副样子,一把拎起医官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敢有隐瞒,我就杀光你全家,包括你那个最疼爱的妓女!” 医官吓得跪在地上恳求道:“小的不敢隐瞒,只是久冻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冻疮,我见这姑娘的手上和脸上并无裂口,下官斗胆猜想,这姑娘身上可能会有冻疮。” “身上会有冻疮?”言淮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医官。 医官急忙解释道,生怕话接得晚了会有杀身之祸:“这姑娘原本身子骨还算不错,能活到今天已是命大!这要是换做身子亏虚之人,恐怕早就撒手人寰了!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出患有冻疮之处,尽快清除干净,也好早一些结束冻疮带来的痛苦。” 言淮景眉眼冷了几分:“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治!” “可……这……这……”医官指着任倾雪,想掀开被子检查,又怕言淮景会因他看了这女子的身子而降罪于他。 医官一下跪在地上,一脸为难地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需得知道这姑娘身上有多少冻疮,才能对症下药!” “所以呢,这就是你动作慢的理由吗?”言淮景不想再与医官废话,起身往兵器架那边走去:“既然你这么为难,那就挑选一个你喜欢的兵器,自己动手吧!” 医官直接吓傻了眼,他与言淮景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言淮景这么急切地想要医治一个人:“将军,这姑娘金贵,怕不是我能检查的?” 言淮景被医官的话说得云里雾里。 医官思索了片刻见言淮景对面前之人似是格外珍惜,便大着胆子说道:“这位姑娘玉体娇贵,下官斗胆,还请将军代我检查一下她身上是否有患处!” “我?”言淮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医官,他万万没有想到,医官会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他观言淮景脸色稍缓了一些,点点头又继续说道:“久冻之症,需清创,敷药,针灸,喝药,这些步骤缺一不可,如情况特殊,还需配合着拔罐,才能将身子慢慢调养过来。 如果这个姑娘身上的冻疮久不根治,恐怕药效会大大减弱! 医官顿了顿,见言淮景又重新将注意力全部转到了任倾雪身上,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禁觉得自己反应力超群,总算捡回了一条小命。 他连忙站起身,顾不得整理因跪拜而有些不得已的衣服,哈着腰,一脸殷勤地说道:“下官先去屋外候着,您且瞧仔细了,切莫漏了一处两处地,即便再微小的冻疮,也需得到妥善医治。”说罢,医官迅速地退了出去。 生怕晚一秒钟,言淮景会怪罪他的无礼。 世上哪有让将军代医者查验患者的身体的道理。 医官出此下策,也实则无奈。 医不好,言淮景会杀了他。 但他如果真的将那位姑娘看得明明白白,等言淮景反应过来了,恐怕都不会让他出了这间屋子。 直接杀了喂狗。 医官一想到,言淮景养的数十只恶犬,不禁身子抖了几抖。 “可怕,太可怕了!”医官喃喃自语着,脚上的步伐又加快了三分。 言淮景听到医官说让他检查任倾雪的身子,就望着任倾雪发呆,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真的按医官所说,那岂不是得脱光任倾雪身上的衣物。 言淮景不禁又咽了几口口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怕自己会再次失控。 他本还想再问问医官,如果真有冻疮要如何处理。 话到嘴边,却看到医官此时已经退到了门口,见他躲自己犹如躲个瘟神,心中不由地又升起一团怒火,索性将问题改成了威胁,皱着眉头,冷冰冰地开头道:“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医不好她,你们全家就先走一步吧!” —— 李墨本是随医官一同进到了书房,他怕言淮景瞧出他的心思,便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偷看任倾雪的情况。 当听到医官让言淮景检查任倾雪的身体时,他便再也控制不住体内那股子嫉妒。 将刀柄握得咔咔作响。 李墨先前用刀柄拦过任倾雪乘坐的马车,马因受惊不受控制,将他刀柄踢裂了一个口子。 现下他握得太用力,那道口子的尖锐处,早已将他的手划破,鲜血顺着刀柄的顶端,一路流了下去…… 犹如他那个破碎又无可是从的心,一同被摔得粉碎。 李墨深知如果想继续留在言淮景的身边,偶尔看到任倾雪,只能选择继续忍让。 他一早便退出了书房,在外面候着。 此时屋中只剩言淮景和任倾雪二人,静得出奇,只有偶尔炭被烧着炸开的声音。 言淮景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即将跳出胸腔,他静静地看了任倾雪片刻,只觉口干舌燥,她白皙的脖颈在他眼前萦绕。 他看了一眼任倾雪的脸。 那张脸生得极媚,明明不曾打扮,脸上还透着一丝疲倦,却像染了胭脂,娇艳欲滴。 世间所有的花朵在她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略逊一筹。 言淮景舔了舔唇,口中的香甜令他短暂的迷失。 略薄的蚕丝被下遮不住她婀娜的身姿,身上淡淡的清香,似是在勾引他进行方才没有办成之事。 也是,她的身子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看到呢! 府上的丫鬟年纪也尚小,若是检查得不仔细,耽误了医治可就麻烦了! 而况,现在所有下人都在刑部受刑,能为任倾雪检查的,也就只有他了。 也只能是他! 第21章 我在干嘛啊,乘人之危吗? 言淮景一把将被子掀开,任倾雪感受到一丝凉意,睫毛微微地颤了颤,似是在抱怨他的粗心。 言淮景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即便将你扔到柴房,都从不肯说一句软话。 这会儿倒是知道凉了,还以为你不知道冷呢! 言淮景担心任倾雪着凉,便起身又往炭炉里添了几块新炭,才重新坐回床边,将任倾雪的衣服一层一层地脱了下来。 脱到贴身的里衣时,言淮景停住了。 他有些不太敢。 他怕自己看到那个白嫩如玉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地想要占有她。 言淮景不敢往下去看,只得一直将视线停在任倾雪的脖颈处,喉结上下滚动着,口中有些饥渴。 他长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压下自己的欲望。 可美人近在咫尺,他又如何视而不见。 言淮景抚过任倾雪的散落的黑发,发丝还有淡淡的皂荚香气。 他不禁猜想任倾雪手捧着长发,微微侧身,将全部的发丝放在温水中,又从架子上取过皂荚,一点点耐心地涂抹在每一丝头发上,纤细的手指在发中穿梭…… 言淮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摸了下任倾雪白皙的脖颈,指腹传来的细腻触感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又吻上了她的脖颈。 如上次那般,唇轻柔在她的脖颈处打转。 任倾雪安静地躺着,不挣扎,也不会求饶,犹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言淮景享受着。 可很快,他就不单单只满足于亲吻脖颈,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言淮景的唇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上移动,最终停在了任倾雪的下唇上。 他轻轻地咬了咬任倾雪柔软的下唇,内心无比满足。 言淮景蹭了蹭她的脸。 任倾雪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犹如一瓣花瓣,抚过言淮景的心尖,他在她耳边低语,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良久,言淮景一鼓作气将任倾雪的衣物全部褪去。 女子如花般的身子,呈现在他眼前,那片风景让他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及一握的细腰,挑战着他最后一丝克制。 蓦地,言淮景看到她大腿上触目惊心的冻疮。 那患处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了他所有的欲望。 言淮景盯着任倾雪那比成年男子整个手还大的暗红色冻疮,心中五味杂陈。 我在干嘛啊? 乘人之危吗? 她明明都那么强烈地拒绝了。 言淮景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他恼怒自己的不争气。 他站起身,背对着任倾雪冷静了片刻,才重新回到床边,将她的身子一寸寸地瞧了个遍,找寻她身上还有无其他冻疮。 大约过了一刻钟,言淮景为任倾雪盖上被子,将她的衣服藏在了一旁,做好一切后,才将医官叫了进来。 “全身只有大腿处有一块冻疮?”言淮景淡淡地说道。 “将军确定检查仔细了?”医官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言淮景有些尴尬地咽了口口水,脑子不断浮现任倾雪的凝滞白玉,…… 他挺直了脊背,故作镇定“嗯”了一声。 医官瞧见言淮景的模样,心中暗道,“这会儿估计是不用死了!”,他弯着腰,恭敬地行了个礼:“还请将军为这位姑娘清创!” “清创?”言淮景有些震惊:“这难道不是你的活儿吗?” 医官起身,面带微笑说道:“将军说笑了,您方才也说了,这位姑娘的冻疮是大腿根处,在下如何能僭越。”说罢,将一把银质的小刀和一个白玉药瓶递给了言淮景。 “将军,您先将冻疮全部刮下来,切勿要刮得干净些,再在伤口处涂满这个药膏。”医官又递给言淮景一些白布:“最后再劳烦您,将这姑娘的腿包好。 我会每隔三天来送新药,到时还劳烦将军为这可怜的姑娘换药!” 医官见言淮景并没有拒绝,便知他已默认了自己的话。 心中不免对自己啧啧称赞,觉得此举妙哉。 既挽回了性命,又替言淮景得到了美女。 医官可不管任倾雪是否愿意言淮景碰他,他只管自己的前程和性命。 一介女流而已,生下来就是要为男子牺牲的。 何况言淮景是一介将领,能成为他的女人,就偷着乐吧! 言淮景接过医官递来的东西,又望了望晕迷的任倾雪,正犹豫间医官已经退了出去。 言淮景只得硬着头皮,将任倾雪的烂肉一点点地用银刀刮下来…… 起初,他本以为任倾雪最多就是烂了些许皮肉。 当他将任倾雪的烂肉全部刮下来,露出森森白骨时,言淮景这才傻了腰。 任倾雪的冻伤,深可见骨! 这得多疼啊! 他回想起最近任倾雪总是在捶腿,又想起不久前然儿说任倾雪腿疼,走不快。 言淮景看着任倾雪的病腿,并不自觉红了眼眶,一滴豆大泪地落了下来,滴在了任倾雪的伤口处7。 自己究竟在干嘛? 先是日日折磨她,不给她足以御寒的衣服,又让她在阴暗的柴房一睡就是三年。 现在又丝毫不顾及她的腿伤,对她存有非分之想。 言淮景心中痛苦万分,俯身去抱任倾雪。 任倾雪的眉头越皱越深,她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呻·吟,随后渐渐清醒过来。 就看见言淮景趴在她的身上,当即顾不得疼痛,猛地坐起身来。 还未等任倾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身前的被子也滑落了下来。 任倾雪觉得身子一凉,低头看去。 不由得一怔。 衣服呢? 我的衣服呢? 她抬起头,怒视着言淮景,忍着腿上的剧痛,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随后赶紧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生怕言淮景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一阵钻心的痛感袭来,任倾雪的脸色又白变红变紫再变回白。 手心沁满了汗珠,身子也不停地抖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任由新鲜的血液一滴滴落到地上。 第22章 滚出去 言淮景被任倾雪扇的一怔。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言淮景并没有出言责备任倾雪的无礼。 而是一脸愧疚地望着她。 二人对视了良久。 这次言淮景读懂了任倾雪眼中的情绪。 那是一种愤怒又无力的恨意。 他明知任国女子将贞洁视为比命还重的东西,却还是…… 一阵心虚过后,言淮景恍然,他并没有破坏任倾雪的贞洁。 随即他脸色一变,从心虚转为理所当然。 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任倾雪治病,何况,他也没有让别的男人看到不该看的。 但他毕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也谈不上多从容。 言淮景将医官给的药膏拿到了床边,打开盖子,从瓶中取出一些,伸手想为任倾雪涂上。 任倾雪并不领情,忍着剧痛,不顾渗着血的伤口,一把将被子拉了过去,把腿盖了起来。 她不想再看见言淮景。 他让她觉得恶心,更不想再听见言淮景的声音。 “滚出去!”任倾雪怒吼道。 言淮景的手僵在半空,不知是该放下还是该将药拿走。 “滚啊!”任倾雪歇斯底里地喊道。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言淮景见任倾雪情绪激动,怕她再次晕倒,第一次选择了退让。 他将药膏放到床边,一步一回头地走到了门口:“那个,我……” “滚,出去!”任倾雪不等他说完,再次吼道。 言淮景自知理亏,只得迈步出了房门。 李墨和医官见苗头不对,全都躲到了一边。 言淮景将房门带上,俯身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任倾雪的情况。 不料被任倾雪发现,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言淮景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惹得任倾雪情绪更加失控,只好离开了书房,临走时还不忘交代医官在此等候,随时听从任倾雪的吩咐。 医官点点头,躬身行礼。 外面天寒地冻,医官前前后后等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原以为言淮景出来了,他就可以回家了。 结果言淮景竟然还叫他继续等。 医官抬头望了望天空,天色渐暗,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屋里头的人连言淮景都敢骂,怕也是个厉害又难缠的主。 不免心中有所抱怨。照这么等下去,他这身老骨头迟早也得交代在这。 —— 言淮景回到书房本想休息片刻的,经这么一闹,哪里还有休息的时间。 无奈之下,只好先去了衙署。 任倾雪等了许久,彻底听不见言淮景的脚步声后,才将被子掀开。 她看清自己腿上的伤势时,险些再次吓昏过去。 右腿外侧的伤口已是见骨,并且还在不断地流着血,剜心的巨疼从伤口处一阵阵传来。 任倾雪一时犯了难,对于处理伤口,她一窍不通。 正发愁之际,医官在屋外敲了敲门:“姑娘,在下是为你诊治的医官,可否需要在下帮忙?” 他实在不想再再待在这冰天雪地中了,索性假模假意地敲门询问。 反正药和白布都在屋中,现下也没他什么事了。 只要那姑娘说一句拒绝的话,他就可以走了! 任倾雪低头看了看一丝·不挂的自己,想起身寻找衣物,可腿实在太疼,她只能秉着呼吸,维持一个坐姿,果断道:“不,不用。” 说话间腿上的痛感一阵阵传来,她双手攥着拳,默默地忍受着。 当当当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任倾雪心下一紧,以为是言淮景又折返了回来。 “任姐姐,你还好吗?”门外响起然儿的声音,任倾雪瞬间松了一口气。 “嗯。”任倾雪有气无力地回了句。 随后然儿推门进到了屋内。 任倾雪的大腿还未来得及盖起来,被然儿看得清清楚楚。 她以为然儿会嫌弃,会看着地上刮下来的腐肉恶心想吐。 谁料,下一刻,然儿红着眼睛向她飞扑过来,一脸关切地问:“姐姐,你怎么样?疼不疼?”说完,然儿觉得自己傻得彻底。 怎么会不疼! 刮下来那么多肉,当然会疼。 她不敢想象任倾雪此时正在忍受着何种痛苦。 然儿无措地看着任倾雪,不知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在外冻了很久的医官,终于又忍不住了,敲了敲门:“姑娘,白玉瓶子里是止血止疼的药膏,你可以多取些,涂到伤口处,切记要将伤口涂满。” 然儿听见医官的话,起身寻找药瓶,却看见任倾雪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白玉瓶子。 任倾雪方才一直害怕得紧,腿虽然很痛,但那份恐惧显然战胜了痛苦。 现下她看到然儿,心中卸下防备。 注意力自然被腿伤吸引,疼痛感比先前强烈了不少。 然儿拍了拍任倾雪紧攥的手,将药瓶拿了下来。 打开盖子,往任倾雪的腿上仔仔细细地涂抹着。 任倾雪疼得发抖,只能紧咬着被子,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然儿的手很轻,涂抹得却很快。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将任倾雪的患处整理好,又包上了白布。 任倾雪本想说声谢谢,动了动发紫的嘴唇,谢字刚说出口,人就又晕了过去。 然儿急忙将任倾雪的身子用被子盖好,才火急火燎地将医官叫进屋中。 医官双脚早已冻得没有知觉,不由得出言抱怨:“不过是这点小事,你看看你,竟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现下言淮景不在,这才大着胆子,仔细看了眼任倾雪。 怪不得将军这般紧张。 他的小妾如果有这姑娘五分相似,自己也不至于去勾栏之地,寻个妓女舒缓身心啊。 医官不禁觉得这世道不公,自己寻寻觅觅了半辈子,遇到的都是什么货色! 他言淮景究竟何德何能,能圈养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 即便她憔悴得不成样子。 医官依旧觉得任倾雪是他生平见过的最秀丽的女子。 他不禁猜想,方才言淮景单与这女子共处一室时都干了什么。 忽地想起自己方才让言淮景仔仔细细地检查任倾雪的身子。 不禁后悔没有把握好机会。 自己是医官,随便用个什么理由,都能让言淮景出去,到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是他想干嘛就干嘛! 第23章 将她赏赐给我 然儿见医官盯着任倾雪的眼神愈发不清白,不禁咳了几声:“医官,您可知这位姐姐是何等身份,岂是你能逾越的?” 医官斜眼看了一眼然儿。 何等身份? 能是何等身份。 都躺在言淮景的床上了,还能是什么身份。 医官回想言淮景看任倾雪的眼神,冷哼了一声:“呵,我虽不知她以前是何等身份,但我打赌,她即将是你高攀不了的。” 他将然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如果三月之后,治好了那个晕着的丫头,他要向将军讨要了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 言淮景也不知上辈子修了什么福,竟连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都格外的有味道。 他伸出手,一脸奸笑地朝然儿的屁股拍了下:“你多大了?” 然儿一怔,捂着屁股后退了几步,语气中多了几分慌乱:“与你何干!” 医官嘿嘿一笑:“无事无事。”他又看眼任倾雪,确认了一下她是否还晕着。 而后一脸奸笑地朝然儿走去,假模假意地交代道:“这姑娘已无大碍,按时上药和喝药即可痊愈。” 然儿被他逼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墙角,再无可退。 她一脸惊恐,这医官虽医术高明,但他好色也是人尽皆知。 他经常趁行医之时,轻薄良家女子,使得不少女子不堪受辱,纷纷寻死。 而他府上的女眷,只有那位正妻是受父母之命迎娶入门的。 其余女子皆是他借着行医的名号,拐骗进府的。 然儿越想越害怕,不禁哭出了声。 医官不以为然,依旧步步紧闭,直至身子贴到了然儿。 医官一脸猥琐地看着然儿,心中认定三个月之后言淮景必定会将此丫鬟赏赐给他。 不禁觉得然儿已经是他的人,即是他的人不如提前行使一下做夫君的权力。 他铮笑着,想着自己的奸计即将得逞,格外开心。 就在他觉得然儿已是案板上任他宰割的鱼肉时,任倾雪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虚弱至极,但依旧强撑着,出言阻止:“你在做什么?言淮景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信你不知! 你今日若敢动然儿一根头发,我定向言淮景告发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医官自是不敢对任倾雪不敬,只得陪笑道:“我逗逗她,逗逗她!” 然儿见任倾雪醒来,急忙跑到她身边。 任倾雪安慰地拍了拍然儿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用害怕。 随后便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医官,希望医官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能尽快离开。 医官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脚底像抹了油一般,溜到门口,蓦地开口道:“我见姑娘已无大碍,就先回去煎药了。” 临走时还不忘冲然儿使了个眼色。 任倾雪冷冷地道:“不送。” 医官离开后,任倾雪和然儿对视了一眼,二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世道不公。 女子在这世间活得竟这般艰难。 然儿比医官小了不止三轮,他竟还有那等龌蹉的想法。 任倾雪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禁自嘲地笑了下。 自己又何曾幸免。 早前,她贵为公主,身边的人无不阿谀奉承。 如今,她是言淮景的贴身丫鬟,受尽屈辱。 任倾雪暗暗发誓,若有朝一日能离开言府,回到任国,定让父皇下令,严惩世间对女子不公者。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母后。 那个在皇宫生活了半辈子不曾离开的人。 都说后宫佳丽三千,谁人都想当皇帝,享尽荣华富贵,得尽世间佳人。 可又有谁真正在意过女子的想法。 母后贵为一国之后,日日看着自己的丈夫安睡与他人睡榻,又何尝不是一种心酸。 母后是任国最貌美的女子,才华兼得,举止从容优雅。 自记事起,任倾雪经常见到母后在深夜偷偷哭啼。 少时的她并不知母后为何要哭,甚至还一度觉得母后矫情,她都贵为国母了,还能有什么烦恼。 直到任倾雪长大,对宋时檐生了情愫,才渐渐读懂母后的不甘。 说到底,无论身份如何变换,母后终究是女子。 她也会难过,也会吃醋。 也会在父皇翻别人牌子时心痛。 白日母后是国母,需得一切从容。 只有黑夜降临,她才会放下身份,只做一个单纯寻常的女子。 任倾雪不禁觉得可笑,放眼世间,无论哪国哪朝,凡是身为男子,皆认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可又有谁问过女子? 问过女子是否愿意为妾为小? 任倾雪拍着然儿后背,一直到然儿逐渐冷静了些。 —— 言淮景离开后,脑中一直萦绕分别时任倾雪骂他的模样。 即便到了衙署,也无法像往常一样专心忙于军事。 他到底是失了信。 估计任倾雪现下都恨死了他。 军师瞧出端倪,劝说他先回府休息,最重要的事情言淮景早就交代过了,剩下的即便晚处理几天也是无碍。 即便是皇帝也会有误了朝政的时候,军师让言淮景放宽心,安心去休息。 言淮景纠结了许久,终还是回了言府。 一进言府,他就直奔书房,他想看看任倾雪是否还在,看看任倾雪的伤口有没有得到妥善包扎。 他三步并作两步,迈着大步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了书房。 可到了书房,言淮景却停住了脚步。 他不知要如何面对任倾雪,更不知任倾雪会如何待他。 言淮景犹豫着,恍惚间伸手推开了房门,他鼓起勇气,抱着求和的心态喊了句:“任……” 屋中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言淮景不禁有些失落,他垂着头,猜想着任倾雪此时会在何时做着何事。 她病得那么重,已经会很想念家乡,想念她的父皇母后吧! 还是……在思念心悦之人? 认识她这么久,还不曾听她说过心事! 自己方才不在府中,她应该是回偏房了吧。 言淮景又急匆匆地赶到偏房。 可眼见到了偏房,言淮景的脚步又再次慢了下来。 要是任倾雪还抓着方才的事不放,自己又能作何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只是亲了亲她,其余真的什么都没干吧! 这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更何况是任倾雪。 第24章 你只管去做,剩下的交给我! 言淮景犹豫着,脚步不禁越走越慢。 恰巧这时李墨端着药走了过来,言淮景一脸疑惑:“你怎么在这?” 李墨一怔,“医官熬好了药,让然儿去取,但不知为何,她不敢独自前往,正巧那时遇到了我,所以……” 对对对,就是正巧。 李墨才不会承认他为躲着言淮景,特意绕了近路。 只为早回来些时日探望任倾雪。 只是他还没有将看到任倾雪,就先遇到了然儿。 然儿可怜兮兮地求着李墨帮她去拿药,说自己害怕医官,不敢单独见医官。 李墨知道这药是要给任倾雪喝的,又见然儿提到医官,手止不住地抖,便才猜到医官准是趁他们不在欺负了然儿。 不然,然儿是不会吓成这样的。 李墨索性心一横,径直去往医官指定的地方拿药。 说来那医官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他心知肚明为任倾雪发药的会是然儿,便早早地等在那里。 如果这次去的不是他,而是然儿的话,恐怕然儿早就成为医官的“盘中餐”了。 李墨定了定神,觉得那医官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便开口道:“将军可知道医官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事?” 言淮景一直在想任倾雪,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李墨所说的是何事,他自然知晓,只是早些年苦城里没有好的大夫,便一直将那医官留到现在。 可近些年,那医官越发肆无忌惮。 城中偶有胆子大的人上前告状,皆是那医官桩桩件件的罪行。 言淮景心中早有将医官押入大牢的打算,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寻找医术高明者。 他算算时间,新的医官也快到了。 便朝李墨招招手,示意他上前一步:“你将这药给然儿送去,再去把柳风馆的老鸨叫来后院!” 李墨点点头,言淮景还准备开口再补充一句,李墨就先他一步说道:“我知道,要仔细些,万不得有尾巴!” 言淮景满意地挑了挑眉,不禁感叹李墨办事一向牢靠。 ——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李墨带着老鸨到了言府后院。 言淮景已经等在后院多时,正无聊地玩着新买的扳指。 他其实在偏屋外站了许久,听着然儿一直在哄任倾雪喝药。 那么大人了,喝个药还磨磨唧唧的。 下次让然儿将他屋中上好的蜜饯拿给她。 再拿一份糕点,那玩意甚是甜腻,一准她爱吃! 老鸨见到言淮景,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紧张得连行礼都忘记了。 言淮景也不想计较,直接扔给了老鸨一小包粉末,口气冰冷地说道:“如果办不好,就自己过来领死!” 老鸨心下一抖,无助地看向李墨。 她不知言淮景葫芦里卖的什么样,为保稳妥,还是问清为好。 老鸨自是不敢向言淮景发问,只得用眼神示意李墨。 希望李墨能讲清楚言淮景想让她办的事。 李墨咧嘴一笑,侧身拉近了他与老鸨的距离,温和地小声说道:“听说,医官是你们那里的常客?” 老鸨用力地点点头,大叫着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求将军为我们做主啊!那个医官不是人啊! 他每隔三五天就会来我们楼里挑选貌美的姑娘,挑到喜欢的就带回房里,起初我们以为他像其他客人一样,只要姑娘们伺候好了就行。 谁知……谁知……他竟对姑娘们又打又骂,经常有姑娘承受不住晕死过去。 可,晕死过去又怎么样呢!最终我们还是得花钱请他诊治。 时间久了姑娘们见到他来了就都躲了起来,可他见姑娘们害怕也不肯放过,还提高价钱指定哪位姑娘服侍!” 老鸨一听言淮景终于要惩治医官了,激动地诉说着委屈。 她膝行着前行数尺,诚恳地跪在言淮景的脚边:“将军,将军,将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啊啊啊啊!我们楼里的姑娘们身上全是伤啊啊啊啊啊啊!” 言淮景早就听得不耐烦,叹了口气,低头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这扳指是他今早回府时买的,当时有个小乞丐一直缠着他不让他走,求着他买下这个扳指,说自己已经好久没吃饭了,只求贵人能买下扳指,他也好买点包子吃。 言淮景当时心烦,只想快些回府,并扔给了小乞丐一枚碎银。 谁知小乞丐依旧缠着他。 说破天也要他收下那枚扳指。 言淮景也没多想,拿着扳指都回了言府。 方才在后院实在等的无聊,这才想起它,便拿出来瞧了瞧。 别说,这扳指像是有人特意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尺寸竟出奇的合适。 样式也是言淮景喜欢的麋鹿。 至于材质嘛! 言淮景将扳指放在手心掂了掂,又借着月色瞧了瞧,怎么看都像是玛瑙。 他对首饰的材质并不了解,只是先前任倾雪有一对玛瑙材质的耳饰。 那时她很宝贝那对耳饰,怕放在柴房丢了便一直带着。 言淮景经常能见到,心中好奇,没忍住问了任倾雪,还是她告诉言淮景,那是玛瑙,并教了他一个辨别玛瑙的方法。 那是任倾雪三年来与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 现下想来,这扳指虽图案雕刻得极好,但论材质,绝没有那点碎银值钱。 言淮景全当他做了件善事,不想与那小乞丐计较。 别说碎银,就是言淮景掏出的是一锭金子,也会将它扔给小乞丐的,毕竟他早晨那会儿急于脱身。 李墨被老鸨的假哭逗得直笑,他一直听说柳风馆老鸨是个格外会演戏的主,今儿个总算是开了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关心那群可怜的姑娘们呢! 但是事实却是柳风馆的姑娘们身子有伤,不能像以往那般照顾伺候客人,使得老鸨钱财接连损失。她哭的哪是女子,分明哭的是真金白银! 李墨将老鸨搀起,柔声安慰道:“将军这不是给你办法了,你只管去做,剩下的交给我!” 老鸨这才恍然大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粉末,瞬间明白了过来,便又跪下为言淮景磕了三个响头,才乐呵呵地将药粉藏到中衣的口袋中,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25章 他终于来了 “她这是要先给我送走啊!”言淮景没好气地说道。 李墨在旁边装作不在意地踢小石子偷笑,虽将头埋得很低,但是让言淮景发现了:“笑!再笑我让柳风馆的所有人围着你磕头。”他刻意起身走到李墨身边,一字一顿地接着道:“每、人、三、个!” 李墨连连摆摆手:“将军莫要折煞我,我哪里受得起!” “我看你很受得起!走吧。” 李墨跟着言淮景的身后走了一阵,发现言淮景停在了先前姜慕城住的房间前,见言淮景一直盯着门看,很是纳闷。 随后言淮景又摇摇头,似是很失望地走了。 李墨也不多言,如果言淮景需要他做事自会开口,既然言淮景不说话,李墨就只管跟在他身后。 言府的长廊被收拾得很干净,即便前几日下了大雪,长廊上依旧干干净净,只有一层被风吹散的薄雪。 很薄,很薄。 一脚下去,雪就会被带得无影无迹。 言淮景抬头看了眼墙角的梅花,那是言府开得最好的一枝梅了。 其他梅树开的花多为妃色,而这只梅则是雪白雪白的,花上落着雪,将唯一点缀的花心埋得严严实实。 景国境内并没有白梅,据说当年父亲为讨母亲欢心,辗转了不知多少地方,才将这棵白梅树带回。母亲见到这棵树时,它已经蔫得不像样子。 那时,任谁都以为父亲是白忙活了一场,这树必定挺不过一月。只有母亲将它种在自己的院中,日日悉心照料。 那一年,树竟奇迹般地活了。 而他的亲生母亲,却死在了白梅开得最盛的那一年。 父亲听信小人谗言,认为母亲不洁,连一场正葬礼都不肯准备,甚至将母亲的尸身随意地丢弃在乱葬岗。最后还是小言淮景求着赵管家,偷偷将母亲带回,葬在了这棵树下。 言淮景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母亲活着,她绝不会像丁离那般待他,也绝不会强迫他娶不喜欢之人。 言淮景迈步走下长廊,脚下的雪被他踩得吱吱作响。 他缓步走到白梅树下,抚摸着树身,像一个无措的孩童般开口道:“母亲,我今日做了错事!你说,她还会原谅我吗?” 白梅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只有伴着寒风飘散的花瓣,一点点地飞向任倾雪在的偏房…… —— 次日一早,言淮景命人将他的屋子从中间隔开,又往新房间里添了全新的红木桌椅,还有一张能容纳下两个人的卧床。 做好了这一切后,他厚着脸皮去了偏房,无论任倾雪如何挣扎,依旧将她横抱到新房间中。 “你以后就住这儿,这里暖和,换药也不会冷!”言淮景将任倾雪稳稳地放到床上,贴心地被她盖好被子。 任倾雪别过脸不去看言淮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剪刀。 她紧紧地攥着剪刀,生怕言淮景再次做出过分的事情。 “我问过医官了,你这腿需静养到痊愈,偏房阴冷,不适合养伤。”言淮景从怀中取出蜜饯,放到了任倾雪的身侧,“下次喝完药,就吃一颗。” 偏房虽有些阴冷,但毕竟是下人居住的地方,言淮景从不会过去,她也能住得安心些。何况,任倾雪并不觉得偏房阴冷,相比四处漏风的柴房,偏房好了不知多少倍。 最重要的是,偏房是她在觉得言府最安全的地方。 现下言淮景让她住在他屋中,等待她的还不知会是什么地狱般的生活。 任倾雪摸了摸身上软乎乎的被子,又瞧了瞧这新隔出来的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都是崭新的。就连她身下的床,也是特意加了扶手降低了高度。 言淮景见她虽不去看他,但也没拒绝他,心中不免有些愉悦,笑着说道:“今后,然儿就是你的贴身丫鬟,她只需听命你一人即可。 对了,桌子上是城中生意最好的那家糕点铺的糕点,我不知你的口味,便都买来了。如果不爱吃蜜饯,可以吃点糕点。” 言淮景边说边去拿糕点,他指着上面的印花,疑惑道:“我平日里不喜甜食,所以这……这……” “将军,那是进士糕,不是咱们北方的糕点!”然儿收拾完任倾雪的行李送了进来。 言淮景“哦”了一声,觉得很没面子,便将糕点放到任倾雪面前,起身想走。 今早有人报案,说是夜里有数名女子失踪,李墨一早便随一群兄弟去调查这件事。 言淮景本是留在府中等老鸨的消息,结果老鸨来是来了,可带来的消息却是医官非但没死,还打伤了头牌。 言淮景并没心情管柳风馆的私事,可架不住老鸨哭爹喊娘地求他过去主持公道。 他一推再推,还是没有推掉。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老鸨忙完就过去。 言淮景紧赶慢赶总算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将任倾雪安顿好,这才放心了些,准备出门办事。 “你等等!”任倾雪淡淡地道。 言淮景一怔,笑着回过头,看向她:“你原谅我了?” 任倾雪指着言淮景手指上的扳指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买的啊!”言淮景抬起手,看了眼扳指,又瞧了瞧任倾雪,见她一直紧紧地盯着这枚扳指,索性直接摘下送给了任倾雪。 任倾雪愣愣地看着那枚扳指,没有伸手去接。 然儿见二人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就自作主张将扳指拿了过去,“谢将军。” 言淮景本想再说几句,可又觉得实在有些不自在,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屋里。 —— 任倾雪注视着然儿手中的扳指,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是时檐哥哥。 他来找我了! 他终于来了! 三年前任倾雪就是因为收到了宋时檐战败的消息,才偷跑去的倾雪城。 任倾雪不懂,时檐哥哥明明不曾习武,也没有当将军的心,为何父皇还执意要他去北边打仗。 她苦等了他多年,眼见着他到了归期。 可等来的不是宋时檐,而是他失踪的消息。 任倾雪不顾一切地跑出皇宫,追着那个带来他消息的人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第26章 假意缓解关系 “我不信,我不信,他不会逃的!时檐哥哥不会逃的!”任倾雪崩溃地嘶吼着。 宋时檐的志向虽不在战场,可他却一直都想当一名文官。 宋时檐曾说过:“文官武官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在用他们的方式换取一方和平。我不会武,也不想习武,但我想当一名文官。 一名像父亲那样的文官。一身清廉,问心无愧。” 他追求的是清廉,是公正。 他要做百姓心中最信赖的好官。 他从小就知家国大业胜过一切情情爱爱,所以在父皇赐婚时,他拒绝了。他说要等他有所作为后,才会考虑成婚的事。 父皇一怒之下命他去守护北方。 那时景国的兵力正盛,正在攻打北方的那座城池,为首的就是言淮景。 即便任倾雪一万个不同意,可皇命难为。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深宫中日日为他祈祷,希望他能在言淮景的手里活下来。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变了。 回来的将士说宋时檐逃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然儿的声音将任倾雪拉回现实。 她攥着那枚扳指,眼睛又红又肿,不时涌出串串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上一滴滴落下来。 这次纵使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想再寻死了。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宋时檐,问清当年的真相。 她更想与他相守,走完剩下的余生。 任倾雪张了张口,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那句:“你可知这是将军在哪里买的?” 然儿摇了摇。 任倾雪眸子暗了几分。 “姐姐,有一个人肯定知道!”然儿兴冲冲地说道。 任倾雪想着宋时檐,心神恍惚,淡淡地道:“谁?” “李墨啊!他整日跟在将军的屁股后面转悠,定能知道将军是在哪里买的。”然儿将糕点拿起一块,放在任倾雪的手上,“姐姐,你先吃些糕点,我这就去找李墨!” 然儿说完话,转身就要跑,却被任倾雪一把拉回了床边。 “不,不用问了!”她的确迫切地想知道有关这个扳指的事,但如果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问李墨,肯定会被怀疑的。以言淮景那多疑的性子,到时别说她出府了,恐怕没见到宋时檐呢,她先没命了! 任倾雪思虑再三,决定趁着养伤的这段时间,暂时先与言淮景缓和缓和关系。 眼下正值年关,她刚好可以利用这个理由,想办法让言淮景带她出去。 只要能走出言府,她就多了几分再次见到宋时檐的可能。 想到这里,任倾雪暗着的眸子终于亮了几分。 “然儿,将军去了哪?你可否知道!”任倾雪淡淡地道。 “一早的时候我去给你取药,看见柳风馆的老鸨正在哭着求将军,说什么委屈啊,不敢啊,要将军做主啊什么的!估计情况,现在应该在柳风馆呢吧!”然儿压低了声音回道。 府上的下人一个个嘴巴大得很,要是然儿说的话被私下传开了,一准会被言淮景知道。 然儿想起断了一条腿的小翠,不由地觉得还是低调一些好。 “柳风馆?”任倾雪不可置信道:“你又为何认识老鸨?” 然儿用力地点点头,凑到任倾雪的身侧,用手抵在嘴边,低声回道:“嗯嗯,是柳风馆!李墨和我讲过,打扮得花枝招展并且身上香味特别浓的就是柳风馆女子!” 然儿说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除了今日,好像还在哪里见过这种打扮的女子! 是谁呢? 然儿觉得那个身影似乎近在咫尺,就是想起来了是谁。 任倾雪被然儿逗得一笑,腿上的伤口也跟着疼,她急忙收起笑容,心中不免为她捏了把汗。 幸亏姜慕城不在言府,否则这话要是让姜慕城听见,肯定让然儿吃不了兜着走。 然儿往门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又继续说道:“那女的穿得像个大蝴蝶身上花花绿绿的,还有那香味,我离很远就闻见了,一准就是柳风馆的,而且那女的年纪很大,我瞧着都能当我奶奶了! 姐姐,你想一想,谁良家奶奶,穿成那样。” 任倾雪又是一阵憋笑,到底是谁教然儿这么说话的? 良家奶奶? 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言淮景去柳风馆干嘛? 主持公道? 任倾雪实在想不出那里有什么事需要言淮景亲自去主持公道。 不过,言淮景身在何处,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言淮景回来,假意缓和关系。 —— 言淮景人还没到柳风馆,就听见医官的几个妻妾在柳风馆的门口吵吵闹闹,吵闹声还引来了众多看戏的百姓,将柳风馆堵得水泄不通。 不禁一阵心烦。 他慢悠悠地走到人群的最外围,仗着比常人高出许多的身高,立在人群中漫不经心地看热闹。 柳风馆门口三天两头就会有人吵闹,言淮景早就见怪不怪了。倒是城中的这些百姓,每次都巴巴地过去瞧个新鲜。 城中一切的风吹草动,百姓们是最快知道的。 他瞧了一会儿,医官的妻妾明显处于下风,反倒是老鸨竟用些污言秽语来恶心她们。 估计又是女子间争风吃醋的事,便觉无聊,转身想走。 但又觉哪里怪怪的! 按理说医官常年在此,他的妻妾早就见怪不怪了。 怎么偏偏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里闹事呢! 这时他身边的一位大娘咬牙切齿地咒骂,引起了言淮景的注意:“狗医官,他怎么不死呢?” “???”言淮景往人群中走了一步,大家都在专心看热闹,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大娘,你可知这儿发生了何事?” 大娘一听有人搭话,看也不看身边的是谁,又开口骂道:“哎呀,就是那个天杀的医官!他是仗着言府有人撑腰不干一点人事儿啊!这不,昨日夜里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毒死了好几名妓女。这不尸身还没来得及处理呢!” 大娘说完用下巴指了一下柳风馆旁边的推车。 推车上被人摞了几尺高了发黄的杂草,若是不仔细看,恐怕没有人知道杂草下堆放着整整十余具尸首! 有大娘牵头,周围人的话匣子也全打开了。 “你是说错了,哪是他毒死的?明明是他自己喝药,非得拽上那些可怜之人。” “言府的那个也不干好事,纵容这么个衣冠禽兽。” “我说啊,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对对对,官官相互,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言淮景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早已听不下去。 第27章 谁知你这么不中用 言淮景并非纵容医官,甚至早就动了杀心。奈何这医官是皇上派下来的眼线,他暂时动不得。 何况,锦绣城位置偏远又太过寒冷,很多人都选择去往南边暖和一些的地方生活。 剩下的人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城中扎根已久的商人和富裕人家。 医官虽劣迹斑斑,但却是城中唯一懂得医术能为他们医治之人。 言淮景不得已留了他这么久。 老鸨嘴上一直在与人吵得不可开交,眼睛却一刻也没有闲着,一直瞄着人群。 她见到言淮景出现在人群中,本有些理亏的她立即挺着腰板,声音也提高了五六分,一双肥手直往医官小妾身上推,恨不得将她推下台阶直接摔死。 一大早就在门口吵,误了她的生意不说,还惹火了很多客人。 这就是在外面,老鸨没法直接动手。 倘若她们进了屋,楼里的打手早就将她们打得奄奄一息了。 老鸨见言淮景一直没有上前,索性换了战术打算将事情闹得更大,她当即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哭又嚎! 那双肥手还紧紧地掐着医官一名小妾的脸使劲往外扯。 其余几人想上前帮忙,却被假意劝架的打手死死地控制住。 在外人眼中,医官的妻妾正张牙舞爪地想要挠老鸨,实际她们被打手暗自掐拧得一心想逃,又觉就这样走掉实在丢人,只能一边哭,一边试图用不太成熟的脏话回骂,身子往打手的另一侧躲。 也就是老鸨的那侧。 真不怪言淮景待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两拨人对骂了快一个时辰,是一句有用的都没提啊! 要不是昨晚有百姓听见柳风馆里惨叫,今早又瞅着这推车知道柳风馆死了人,而每日卯时离开柳风馆的医官,今日却迟迟不见人。 百姓便纷纷猜测医官定与这场闹剧脱不了干系。 也不管真相究竟如何,总之传到大娘的耳朵里时,便如她方才说的,医官疯了,又毒死了人! 方才这么一小会儿,故事又变了,现在医官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变成了索命的厉鬼! 百姓们正满脸惊恐地盯着推车,生怕再晚一会儿,被“厉鬼”杀了的人会起尸,从杂草里蹦出来将他们杀掉。 言淮景眼见着事情越传越离谱,再不制止恐怕一会儿阎王爷都能从地府跑出来。 他直了直因偷听有些发酸的腰板,沉着脸穿过人群,走到了众人面前。 老鸨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嘴上说着“求求将军主持公道。”手上的劲却一点没停,掐得医官小妾眼泪横流。 “够了!”言淮景沉着脸,冰冷地说道。 声音不大,威慑力十足。 老鸨见好就收,急忙示意打手回到楼里,她自己则装得无辜,抿着嘴一副将军你要为我做主的表情。 言淮景并不看老鸨,而是瞅着一旁强忍泪水的医官夫人。 他闻见楼里传过来的味道,捂了捂鼻子,皱着眉,沉声道:“你们不在自己府上待着,跑到这里撒什么泼?” 医官夫人俯了俯身,行礼道:“将军,我们老爷昨日疯了!” “疯了?”言淮景震惊道。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们姐妹十余人。每个人当被老爷带回来时,他都能在府上留一段时间,不过也就短短几日而已。 过了几日的新鲜劲儿,他就日日不在府中过夜!姐妹们多数是不情愿进了府上,老爷不在,我们也落得清闲。 只是昨日……” 医官夫人顿了顿,眼中浮现一丝惊恐,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昨日老爷回来时,硬拉了好几位姐妹去他房中,后来我们就听到了惨叫! 等我们赶去时,那几位姐妹……皆死于老爷的乱刀之下!” “……?”言淮景一脸严肃,“乱刀之下?” 医官妻子刚要继续开口,正巧这时李墨赶了回来。 “将军!”李墨行了行礼,凑到言淮景耳边将女子失踪的事简短地告诉了他。 “死了?”言淮景将声音压得很小,不可置信道。 李墨点点头:“医官昨晚杀了四十余人,皆是女子!” 言淮景觉得此事早就不应该在大街上议论了,便将所有人带回了衙署。 —— 经过众人七嘴八舌的讲述,言淮景总算弄明白昨夜发生了何事。 昨日夜里老鸨按照计划往医官的酒里下药,谁知医官没喝,倒是全部灌在姑娘们口中。老鸨眼看着姑娘们即将被毒死,好说歹说骗着医官抿了一小口酒。 后来医官看着姑娘们接连口吐鲜血,当即就反应过来是酒中有毒。 他便就开始催吐。 吐过后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闯进当地的屠夫家中抢了砍刀,将路上遇到的女子全部砍死,又扔进了枯井中,隐匿罪行。 最后医官才回到家中,将几名最心爱的小妾砍伤致死。 得知真相后言淮景和李墨面面相觑,给老鸨的明明是烈性毒药,为何? 细问之下,老鸨才不得已说出,昨天回去的路上不小心将药粉弄丢,又怕办事不利言淮景会怪罪,就拿毒老鼠的药…… 老鸨说完一直在观察言淮景,因为她的办事不利,非但没有暗中将医官弄死,还间接害死了那么多人。 现下她只求言淮景能留她一条命,让她再苟活几年。 —— 言淮景揉了揉发疼的头,心中盘算着如何安置死者的后事。 良久,他摆了摆手示意李墨可以带老鸨出去了。 老鸨暗自庆幸,以为自己捡了一命,拍了拍身上的灰,跟着李墨走了出去。 刚出衙署的门,老鸨连忙向李墨辞别。 谁知却被李墨一刀刺穿胸膛,径直地倒在了地上。 “他……他……他不……是放……”老鸨握着李墨的刀身,疼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要不要看看这是哪呢?”李墨笑呵呵地说道。 老鸨被李墨提醒,瞪着眼睛向四周望去。 她第一次来衙署,以为衙署与正常的府宅一样,除了后门唯有一个前面的大门。她哪知言淮景会将衙署多建了一个门,而她身处的,则是恶狗群栏杆外。 数十只恶狗正龇着犬牙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将军本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谁知你这么不中用。”李墨笑着挥了挥手,守在围栏外的士兵打开了锁…… 老鸨的惨叫声随之而来。 李墨一直等待老鸨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才回到衙署的正厅。 第28章 倒也能暂时放心 此时的正厅中只剩言淮景一人。 “将军!”李墨行礼。 “死了?”言淮景冷声道。 李墨点点头:“死了,骨头都没了!” 言淮景面色如常,将一只死去的鸽子扔到了地上,沉声说道:“她与医官干的那些事,当真以为我不知!” 李墨捡起鸽子,从鸽子爪上取下纸条,上面赫然地写着六个大字——杀心起,留不得! 李墨将纸条随手扔进一旁的炭盆中,严肃地说道:“难怪将军设计让他们自相残杀!” 言淮景伸手去摸扳指,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扳指已经被他送给任倾雪了,索性拿起一只朱笔,放在手中把玩。 不免还是觉得手有些空,想着一会儿忙完定要再买个扳指。 “他们好大的一出戏啊!”言淮景看着朱笔,心中计算着新的医官还有几日会到。 李墨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笑呵呵地说道:“将军,新的医官明日就会到,任姑娘的药方我也拿回府,交给煮药的下人了。” 言淮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昨日被医官砍死的人,方才言淮景已经派人调查清楚。 除医官府上几名妾氏是无辜之人外,其余人皆是老鸨和医官的耳目。 或者说,是皇帝的耳目! 言淮景一再退让,早就将全部兵力移到了这苦寒之地,皇帝竟还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他。 虽说皇帝与言淮景相处不多,但他对言淮景的心思倒是蛮多。 言淮景不禁叹了口气,如若皇上将对他的这些心思放在朝政,百姓的日子是否会好过得多! 那医官好色是真的,想杀言淮景也是真的。 他知言淮景身边一直有护卫,不好动手,便一直想尽办法让他单独行动。 可即便言淮景单独行动,也能屡屡战胜医官派去的杀手。 医官失败多次后,开始将视线放在女杀手身上,并与京城的人联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女杀手带回锦绣城。 他在等,也在赌。 医官知道言淮景脾气不好,杀人更是眼都不眨。 而下人总有犯错被罚的时候,他再施以小计,让言淮景将身边的人杀死,或丢弃,到那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为言淮景准备的女杀手送到他身边。 医官一连等了几年,都没有机会。 便花银子收买了言淮景的贴身丫鬟如意。 本来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这边如意一离开言府,他就将准备好的人塞进去,等杀手顺利进入言府,医官再杀了如意,永绝后患。 到时候言淮景就是发现端倪,他也有恃无恐。 可医官千算万算,竟没算到,言淮景会让一个手上长满烂疮的洗衣奴当贴身丫鬟。 他泄愤般地将如意残忍杀害,又将她的尸身藏进柳风馆膳房的炉子中,烧得干干净净。 —— 窗外又飘起雪花,任倾雪坐在床边向外望着。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时檐哥哥是否也在赏雪? 他也会喜欢这份洁白吧! 任倾雪一想到宋时檐与她身处在一座城,便心生雀跃,不自觉地哼起二人少时常挂在嘴边的曲子。 “姐姐,将军带了一个新的医官。”然儿从外面跑了回来,搓着冻得通红的小手,脸上带着少女的娇羞。 “怎么,新的医官很俊朗吗?”自从任倾雪做了言淮景的贴身丫鬟,她与然儿的关系就日益拉近,也早就将然儿的性子了得七七八八。 然儿咧着嘴用力地点点头,“可好看了,比将军还好看!” 任倾雪忆起那张时刻带着戾气的脸,不由地一抖。 她浅笑着冲然儿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自己的跟前,将暖手壶递给了她。 然儿嘿嘿笑着,“任姐姐,我觉得这几天是我最开心的时日!” 任倾雪不由得一阵心酸,然儿是个苦命的丫头,她很小的时候被亲爹卖到言府,一待就是十余年。 “对了,任姐姐,我刚碰到将军时,他正往这边走呢!”然儿毕竟是少女心思,想到马上能见到新医官,激动得直跺脚。 “慢点,慢点,等会脚该跺疼了……” “谁的脚跺疼了啊?”言淮景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一袭素色绫罗窄袖长袍,以玄青色为底,腰间系着一躛带,带子上悬挂着枚羊脂玉材质的玉佩的男子。 任倾雪一怔,盯着男子腰间的玉佩久久不能回神。 “你怎么了?”言淮景坐到任倾雪的床边,握着她的手,一脸关切地问道。 任倾雪微微颤抖着,她的视线一点点地上移,直到看到男子的脸庞,彻底地呆住了。 那男子生得眉目如画,肤色古白,一双瑞凤眼正巧对上了任倾雪的视线,他嘴边带着一丝谦卑的笑容,礼貌地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在下,矢言。是新来的医官!”宋时檐温和地说着。 就在刚刚,任倾雪还在想象再次见到宋时檐会是在什么场合,什么地点? 几年不见,宋时檐是否变了模样。 而现在,她日夜思念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不敢相认。 任倾雪强忍住泪水,浅浅地回了宋时檐一个微笑。 “怎么,可是腿又疼了?”言淮景紧张地望着任倾雪。 任倾雪收回视线,垂着头没有说话。 她不能,也不敢说话。 她怕自己刚刚咽下的眼泪,会再一次夺眶而出。 言淮景见任倾雪没有理她,竟出奇地没恼,而是好声好气地对宋时檐说道:“你来诊脉吧!”说着,他将任倾雪的手放于床边,自己却没有打算起来的意思。 宋时檐颔首,缓步走近任倾雪。 任倾雪紧张的心跳声如同鼓点般疾速敲击着胸腔,难以自持。 她不敢再看向他。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进宋时檐的怀中。 更怕言淮景发现宋时檐的真实身份对他不利。 “将军!”李墨站在门外,急促地敲了敲门。 言淮景闻声走了过去,李墨将声音压得极低:“我们在医官的府上发现你赠给如意的手镯!” “可有找到人?”言淮景问道。 李墨摇摇头,“医官的家眷想在走之前再见你一面。” 言淮景没好气地道:“你没看到我正忙着?”他回头看了眼新来的医官,见他斯斯文文地坐在一旁,眼睛盯着地面,就是个会打扮的书呆子,倒也能暂时让人放心将任倾雪交给他诊治! 李墨又在旁边催促了一声。 言淮景不耐烦地皱着眉,“去,我这就去!”他快步走到屋中,抓起任倾雪的另一只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我先去忙些事,很快回来。” 任倾雪大惊,故作乖巧地点点头。 言淮景临走前,见任倾雪桌上的糕点已经吃没了,便叫然儿去外面买一些,随后又交代了宋时檐几句,才不舍地离开了。 第29章 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屋内。 宋时檐目不转睛盯着任倾雪,眼中满是心疼。他如少时那般,轻轻揉了揉任倾雪的头,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怕吓到她一般地说道:“怎么将自己照顾得这般差?” 任倾雪别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她今早还照过镜子,那张憔悴消瘦,嘴唇发白的脸连她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何况是面对宋时檐呢! 在时檐哥哥的面前,她必须是明媚美丽,一丝不苟的。 宋时檐轻笑了一声,故意逗她:“你既不愿见我,那我走喽!” 任倾雪一时情急,根本没听出宋时檐语气中有几分玩笑的,她立刻转过头,身体也微微侧倾,“别……”话音未落,人就因太过着急,险些摔下床。 宋时檐站起身,及时将任倾雪的身子扶稳,而后捧着她的脸,歉然道:“逗你的,逗你的,我哪里还舍得走。” 任倾雪咬紧双唇,强忍泪水。她看着宋时檐那张思念了几年的脸,突觉陌生又熟悉。 一别几年,宋时檐脸上少年的稚气已然不在,还平添了几分沧桑。 想必宋时檐这些年也过得不易吧! “时……”任倾雪紧紧地盯着宋时檐,再三确认这不是一场梦:“时檐哥哥,你……有些老了!” 宋时檐满脸震惊,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又冲到镜子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了看任倾雪,又转过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如此反复了多次后,他再次走到任倾雪身侧,伸出手,将掌心按到任倾雪的额头上,又用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又将手换了一下。 原本按在任倾雪额头上的手,换到自己的额头上。 确认了一下过后,宋时檐又将手换了一下位置。 如此又反复了多次…… 任倾雪被他换来换去的手弄得很是无奈,刚准备制止,宋时檐的脸就蓦地冲了过来,靠得极近。 任倾雪一怔,僵在那里。 良久,宋时檐坐到床侧,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我敢断定,你眼睛出问题了!” “……?”任倾雪翻了个白眼。 “哎,哎,哎,你这什么表情?你就这么对找了你三年的我,当真是没良心啊!”宋时檐说着,又将手搭在任倾雪的脉上。 这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任倾雪真的思念入骨。 可这人在身边时,任倾雪又总是忍不住想扇他! 怎么有这么贱的人呢? “雪啊!我方才听言淮景说,你腿上有患处?”宋时檐一本正经的问道!只是那句雪啊,不由得又让任倾雪攥起了拳头。 太肉麻了!! 又因那句腿上有患处,就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任倾雪所有的心悦。 她想随宋时檐离开,可这条腿…… 任倾雪想起言淮景那天对她的所作所为,她觉得她早就配不上宋时檐了! 这个如太阳般的人,她早就抓不住了。 正如自己阻止不了每日的东升西落一般。 宋时檐诊完脉,将任倾雪的手往被里放了放,随即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用纸包着的陶瓷盒子,递到她的面前:“一会儿让丫鬟帮你涂腿上。” 他又走到另一侧,指着柜子的抽屉问道:“这里可有纸笔?” 任倾雪没不知道言淮景都准备了什么,也没有翻过那个柜子,只能摇摇头。 宋时檐见她摇头,猜想到她可能并不属于这间屋子,便走回任倾雪的身侧,“倾雪你别担心,你并无大碍,两月,不不不,一个月,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定能治好你!到时……” 宋时檐想说带任倾雪回家。 可是那个家,真的适合任倾雪回去吗? 她的父皇一直拿他当成权利的工具,表面上对她百依百顺,实际一直在计划将她嫁给景国的先皇。 那个人又老脾气又臭,后宫妃嫔无数,半数都是小国送去和亲的美人。 如果那个人按照约定和亲也罢。 偏偏那个老皇帝娶得美人后出尔反尔,将主动和亲的小国灭了个遍。 就这么个背信弃义之人,任倾雪的父皇竟还想让女人嫁于他,来换和平。 真是糊涂的无可救药。 那时他当着任倾雪的面,说将她嫁给宋时檐,也只是想让宋时檐心甘情愿去送死罢了。 谁人不知任国的兵力根本战胜不了景国,去迎战不过是给百姓做做样子,反正谁去都难逃一死。 任倾雪见宋时檐欲言又止,便想问个清楚:“我好了后,到时……怎样?” 宋时檐微微一愣:“啊?哦,到时我就带你逃出去吧!” 他隔着被子,拍了拍任倾雪的手,安慰道:“你现在就好好养伤,景国实在太冷了,现在不适合逃走。 等他们过完年,天气回温一些,那时你的腿也能好些。 等你腿不疼了,咱们就走,好不好,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任倾雪听得激动,恨不得明天就能离开! 当当当。 又有人敲门。 任倾雪不禁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方才见到宋时檐太过激动,竟忘了提防有没有人偷听。 宋时檐倒是轻松一笑,温声说道:“进来。” 然儿提着食盒,一脸娇羞地走进来。 见到是然儿,任倾雪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试探地问然儿:“你回来多久了?” 然儿一脸天真,自己不是刚进屋嘛,她眨着大眼睛疑惑地回道:“刚回来呀!怎么了,姐姐?” 任倾雪急忙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哦,对了,将军叫医官过去!”然儿红着脸,不好意思看宋时檐。 宋时檐微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临走前将陶瓷盒子放到了然儿手上,才不舍地行礼离开。 几年未见,他有千言万语想说给任倾雪。 但他不能,作为矢言,他只能强装镇定,装着无所谓,忍下所有情绪。 他见到任倾雪虚弱地坐在床上,那张小脸已经消瘦得不像样子,身子也薄成了纸片般,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那一瞬间,他想冲到她的面前,将瘦小的她紧紧地搂进怀中,让她放肆地大哭一场。 第30章 我滴青天大老爷啊! 宋时檐不急不慢地走出言府,一路上逛逛这,逛逛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眼见快走到衙署了,他又被墙边的雪堆吸引,将一双手埋在冰凉的雪中许久,直到每根指尖都透着深深的凉意才将手拿了出来,缩进宽大的袖中。 但那份寒意已经侵入他的骨髓,使他久久不能摆脱。 仅仅片刻的寒意,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倾雪到底是忍受了多久的寒冷,才会将身子冻成那般? 这条路,宋时檐用了足足半个时辰。 —— 言淮景正在取阅军报,听见宋时檐的脚步声,头都不抬一点,直接出言问道:“如何?” 宋时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将军,那位女子并无大碍。”他无所谓地回道。 言淮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继续看他的军报。 宋时檐耸了耸肩,朝李墨挑了一下眉毛,就算打过招呼了。 李墨指了下身前的椅子,示意他过去坐。 宋时檐也并不推脱,缓步走到李墨那边,朝他回了一礼表示感谢,便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整个正厅,只有言淮景和宋时檐是坐着的,甚至宋时檐要更舒服些,因为他非但不需要批军报去,还有李墨端过来的热茶喝。 不过,这茶也实在太热了。 宋时檐放在嘴边吹了半天,稍微吹凉些后一饮而尽。喝完再倒上一杯,再吹,再喝,如此反复了几杯,茶有些凉了,他又示意李墨再去换壶热乎。 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却吵得言淮景没看进去一点军报上的内容。 “你……可以回去了!”言淮景想先将宋时檐打发走,等他忙完再仔细问问任倾雪的情况。 宋时檐又耸了耸肩,反问道:“将军让我回哪里?” “回府啊!哦,对,你今日刚到城中,还没有府邸。”言淮景这才想起忘了给安排矢言住所,他沉声道:“那就先去客栈安顿吧!” 宋时檐无奈道:“在下……没钱!” “…………”言淮景只想快些将矢言打走,谁成想他穷得连客栈都住不起。 他从上至下扫视了宋时檐一遍,见宋时檐一身绸缎,没好气道:“你这身衣服,可不是穷人能穿得起的!” 宋时檐大为赞同,不禁拍起手来:“将军好眼光。”他甩了一下宽大的袖子,一脸骄傲地说道:“这不是为了见到将军体面些嘛!来的路上遇见一间成衣铺,随手买了件!真的是随手买的,将军不必介怀!” “我介怀个屁啊?”言淮景被军报弄得焦头烂额的,根本没心情管一个新来的医官穿的是什么衣服。 李墨见言淮景神色不对,直接接过话头:“医官这衣服……”他细细地打量一下宋时檐的穿着,竖着大拇指说道:“不错!” 宋时檐一脸得意,觉得遇到了知己,刚想攀谈几句,就看到李墨身子一转,看向言淮景:“将军,这位医官……”李墨手掌指向宋时檐。 “矢言,矢言!”宋时檐颔首。 “这位矢言医官。”李墨特意强调了一下矢言,“既没住所,可否让他暂时住在您府上?” 言淮景一愣,“为何?” 李墨解释道:“今日这雪越下越大,也不知何时才能停下,到时大雪封路,矢言医官也不好来府上为任姑娘瞧病! 不如暂时让医官住在府中,府中积雪清的及时,若是任姑娘需要瞧病,医官,哦,矢言医官也好最好赶到。 您说可好?” 言淮景思索半晌,觉得此言有理。 而且新来的医官是通过旧交举荐,他并不了解此人为人,也不知此人是何身份。住在府中也好,既能派人时刻观察是否有可疑之处,也方便为任倾雪诊治。 言淮景往厅外望了一眼,大雪已经没了两三个阶石,不知任倾雪会不会觉得冷。 他点了点头。 宋时檐行了一礼,刚要说些感激的话,便听到言淮景沉声道:“让他住姜慕城那里!” —— 宋时檐一路上一直在纳闷为何要让他住一间女子睡过的卧房!他追问了李墨一路,李墨都绷着脸一言不发。 亏他之前还觉得李墨是知己。 李墨一直都走在宋时檐的前面为他带路,临了到快到地方了,他便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宋时檐疑惑地推开房门,刺鼻的香气直击他的灵魂深处。 “我滴青天大老爷啊!”宋时檐捂着口鼻,快速冲进屋内将门窗全部打开,而后又直接跑出十余丈,方才敢试探性地喘口气。 他总算明白李墨为何一路不说话了。 换他,他也沉默一路。 这屋子真是多一句也形容不出它的震撼。少一句更加形容不了它给人带来的这份震惊。 天杀的言淮景,一颗心肠黑得彻彻底底。 怪不得这一路听到骂他的比夸他的多多了,现在连宋时檐都忍不住想骂言淮景几句。 这屋子如果开着窗,味道散得也快,为何言府却选择门窗紧闭呢? 宋时檐见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便想着为上街给任倾雪买些她爱吃的,等到下次见面拿给她。 —— 因下雪的原因,街上已经看不见行人了,就连路边的摊贩也都收拾摊子,回家避寒了。 宋时檐找了许久,终于在街的最南边,找到了任倾雪最爱吃的葵花斩肉。 景国与任国相距甚远,这里的葵花斩肉做的肯定与任国的有所差距。不过,哪怕只有两份的相似,宋时檐都想买给任倾雪尝尝。 她太瘦了! 瘦得他心疼。 那日宋时檐顶着大雪,在锦绣城的街上转了数圈,直到手上再也提下不任何东西了,才趟着大雪回到了言府。 言府的下人正拿着他没见过的工具清扫长廊,宋时檐一时新鲜,便提着一大堆东西跟在下人后面慢慢地走着。 只是走着走着,他发现有一丝不对劲。 言府的下人大多穿的都是灰色的粗布麻衣,手上生生厚厚的冻疮。 而任倾雪,她虽住在正房,但那也是隔出来半个房间而已,而她身上穿的衣物,与这些下人穿的像是同一种。 甚至,任倾雪穿的衣物,还想比他们的更差。 第31章 同床 宋时檐脸色变了变,提着东西回了住所。 屋子的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就是被褥上有些许味道。 无事,无事。 并无大碍。 当当八尺男儿,哪能这么矫情! 宋时檐将东西放下,关上了门闩,从他的随身行李取出一个包裹,里面全是未经雕刻的玉石。 无论是达官贵人喜爱的白玉、糖玉、青花玉,还是平民买得起的玛瑙,黄龙玉和岫玉,都被宋时檐放在一个布袋里杂乱地放着。 他在各种品类的玉石中翻找半天,终于挑出一块白底飘花的青花玉。 宋时檐将玉石放在桌上,又从包裹中取出刻刀,开始雕刻鹿角。 这些年,他一直守着他与任倾雪少时的承诺。 那时任倾雪非常喜欢一种北方的玉石。 据说那种玉石在北方很常见,可在他们任国的国土上,宋时檐却从没见过。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寻来两块,笨拙地在上面雕刻一只歪七扭八的鹿角送给了她。 为此任倾雪还嘲笑他的手艺不好,害她看不出雕的是图案。 那时他便承诺,有朝一日一定要雕一头最好看的麋鹿送给她。 雕了一会儿,宋时檐猛地想起来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没做,他便放下刻刀,一溜烟地往柴房跑。 他在柴房挑挑选选了很久,又跑去库房寻了好些工具。 还是觉得材料不够,便又冒着风雪,去了城中的大大小小木匠铺,收集了好大一堆木材。 而后宋时檐就将自己关在房中,除了每日打扫和送餐的下人之外,便再没有人见过他。 也无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 大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三日,他就将自己关在屋中忙了三日。 三日后完工,刚好酒楼的葵花斩肉也做好送到了言府,宋时檐拿筷子沾了沾汤汁:“嗯,这次对了,与我之前吃过的已有六七分相似!” 酒楼老板感激涕零,“谢谢小公子,谢谢! 这道葵花斩肉是我夫人嫁给我之前经常吃的,可我手笨,连着做了好几个年月,一直都不能让我夫人满意。 她啊,想家想得紧,我们在此开酒楼又离不开人,唉! 不过现在好了,以后她再想家时,我就做给她吃!” 宋时檐温和地笑着,那双瑞风眼出奇地好看:“嗯嗯,回去的路上慢些。” 酒楼老板点了点,从口袋中取出一袋碎银:“公子,您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这银子还你,以后只要是你独来我们酒楼,我都不收你钱。” 宋时檐摆摆手,将碎银推了回去,“既如此,这几日的菜钱算你的,剩下的这些钱,你就收下。往后每七日往我这里送一回葵花斩肉,如何!” 酒楼老板本就舍不得这一包碎银,听到宋时檐的话,点头哈腰地连连说好。 送走酒楼老板后,宋时檐摸了摸瘪得不能再瘪的钱袋,不禁感叹道:“这下,是真的没钱喽!” 上次一别已是三日,宋时檐为了不让言淮景起疑,便一直忍着没去见任倾雪。 今日是任倾雪换药的日子,宋时檐也就有了见她的理由。 他哼着小曲,推着忙了整整三个日夜做好的推车,带着她最爱的葵花斩肉,满心期待地去见他的心爱之人。 —— 言淮景在衙署忙到昨日夜里,回到言府时已是子时, 任倾雪屋中没有半点光亮,估计早已睡下。 他怕回屋中会吵到任倾雪休息,便去书房的小罗汉床上睡了一夜。 言淮景推开书房的门,屋中没有一丝暖意,甚至还有些阴冷。 近几日言府的下人一直忙着除雪,除定时打扫外言淮景的书房外,其余时间还要忙着购置年货,为新年做准备,便没来得及给言淮景拿新炭。 何况他以往深夜回言府都是直接进卧房,等第二日他要去书房时,下人也就早早地备好了取暖物品。 言淮景缩了缩脖子,飞快地走到罗汉床上,衣服都没顾得上脱,便开始往身上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厚棉被。 直到所有被子都盖在身上,言淮景这才有些许的暖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那些被子全部压在一人身上,纵使是言淮景人高马大的男子也扛不住,夜里边睡边往下扔被子,最后将所有的被子全部扔在了地上。 睡了一会儿,言淮景又觉得仿佛掉进了冰窟,便起身将被子一一捡回,重新盖好。 只是这次,他没有一股脑地把所有被子都压在身上。 而是在盖了一床被子后,将余下的被子挤到了身子的两侧,防止冷风灌入。 言淮景将自己缩在这个被子围成的小圈中,总是勉勉强强睡到了天蒙蒙亮。 但天亮了,言府的下人便又出来除雪。 他们不知言淮景已经回屋,索性就在书房门口边除雪,边肆无忌惮地聊天! 一会儿夸夸街对面的王婆子手艺好,缝的衣服又快又结实,一会儿说说城东边又开了哪家商铺,总之就是嘴上一直说个没完。 言淮景起初以为忍一会儿他们就会走了,谁知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先是负责除雪的下人,拿着除雪的工具在地上,嘎吱嘎吱地将雪收集到一起。 再是负责运雪的下人推个破车过来运雪,车骨碌滚在长廊的门板上吱吱作响。 最后还有一波扫雪的丫头,拿着扫把一直在长廊唰唰唰地扫。 就数她们声音最大,穿透力最强。 言淮景实在是受不了下人们一波接一波来来回回地轮流到他书房前说笑。 直接顶着黑眼圈,头发也来不及整理,裹着狐皮披风,进了卧房。 任倾雪不知言淮景夜里已经回府,她在被窝中睡得正香,睡梦中见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的进了屋中,慢腾腾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才摸索着地爬上她的床。 她以为是然儿,并没有多想。 还将被子往她身上盖了盖。 自己又重新睡了过去。 然儿早就知道任倾雪经常因腿疼而睡不好,自从言淮景强行将她搬到这间屋子后,每日临睡前,然儿都会为任倾雪点上一支安神香,才会放心地回到偏房去睡。 因安神香的缘故,任倾雪每日起得都有些晚。 她不能下床,整日只能待在屋中,常觉得一日过得太漫长。 所以然儿也从不主动叫任倾雪。 她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 第32章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这会儿宋时檐嘴角挂着笑,推着做好的小车姗姗来迟,车上还有一个玄色木质的精美食盒,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然儿离老远就看着宋时檐推着个东西走过来,心不由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虽只见过短短一面,但宋时檐是她这十几年中见过笑容最明媚的人。 然儿只需远远地看宋时檐一眼,便会开心一整天! 没一会儿,宋时檐笑呵呵地出现在她面前,语气轻柔地说道:“然儿,这会儿你主子可起了?” 然儿红着脸,带着少女的娇羞摇了摇头,声如蚊喃般说了句:“我……我不知!公子且稍等,这就去叫任姐姐。” 宋时檐咧着嘴点点头,装作不认识任倾雪一般:“哦,原来她姓任呀!” 然儿的眼神一下就亮了:“公子,您不知任姐姐的姓氏,为……为何知晓我……我的名字?” 宋时檐并没有看然儿,而是瞧着墙边开得正盛的白梅一时出神,随口答道“将军先前不是喊过你的名字,我便记下了。” 他想了想,又温和地说道:“锦绣城中我还没见过白梅。” 然儿难以压制心中的雀跃,附了附身,也笑着说道:“这是老爷多年前从别处寻来的,公子且等等,我去叫姐姐。”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未等她开口说话,屋中传出一声不耐烦的“啧”! 那声音明显不是任倾雪发出的,在场的两人和屋中的任倾雪皆是一愣。 任倾雪瞬间睡意全无。 她全身僵硬,手心里全是细汗,紧张到的顾不得伤口的疼,屏着呼吸,缓缓地看向另一侧…… 言淮景的脸朝着她,睡得正香,仿佛方才那声不耐烦的“啧”不是他发出的。 任倾雪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言淮景,又瞧了眼散落一地的衣物。 这才猛然想起睡梦中有人进了屋子! 还是她亲眼看着言淮景将自己的衣物脱下,又慢吞吞地爬上了床。 而她非但将言淮景误认为了然儿,还为“然儿”整理了身上的被子,最后还拍了拍“然儿”的肩,又将“她”搂得更近了些。 任倾雪心中羞涩。 不知为何,任倾雪看清身侧的人是言淮景后,竟松了一口气。 也是,整个言府,除了他,谁还敢在夜里闯进这间屋子。 不料,下一刻言淮景的脸贴得更近了。 他的手在被子里将任倾雪环抱住,腿也压在了任倾雪的腿上。万幸的是,言淮景压的是没有伤口的那条腿。 任倾雪能清楚地感受到言淮景在她耳边均匀的呼吸。 她刚放松下来的身子,瞬间又紧绷起来。 她本能地想逃,但身子被言淮景束着,连挪动一下都不能,更别说撑着那条伤腿翻身下床了。 —— “姐姐,你在屋里吗?”然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女子清誉最为重要,她也只是不想让宋时檐知道,言淮景在任倾雪的房中。 任倾雪刚想回答,却听见宋时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如,我在这里守着,你进屋去瞧瞧。” 那一瞬,她仿佛跌进了这冰天雪地里。 宋时檐在外面!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有没有听到言淮景的声音。 一阵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她的心剧烈地绞痛起来。 心爱的男子还站在刺骨的寒风中等着她回应。 而她此时正被别人抱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想回答,却悲痛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然儿的敲门声,终是吵醒了言淮景。 他很是烦躁,不知为何今日言府竟如此的吵。 言淮景不烦恼地想翻个身,却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个人。 他蓦地坐起身,慌乱地看向那侧。 竟是任倾雪! 他何时进了这边的屋子? 他记得进的是另一边啊! 言淮景低头看了看,还好,还好,还穿着里衣。 即穿着里衣,就好解释了! 言淮景一脸歉然道:“对不住,我以为是自己的床。”说完话,言淮景起身想走。 他刚抬起腿,试图迈过任倾雪,直接踩在地上。 不料一脚踩空,直接摔进了任倾雪的怀中。 言淮景和任倾雪皆是面面相觑。 还未等言淮景反应过来,外面的宋时檐听到屋中的响动,一时心急,抬起脚夘足了劲儿一下将门踹开,飞速地跑进屋内。 只一眼,就那么一眼。 宋时檐只觉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他心爱的女子,此时正无助的,试图用手将压在她身下的言淮景推开。 二人虽穿着里衣,又隔着被子,但他能感觉得到言淮景眼中强压的欲望。 而他,为了不久后二人能顺利离开言府,只能强压怒火,选择视而不见。 宋时檐心情复杂地看向她,任倾雪羞愧难当,早已将头撇了过去,不去看他。 屋外的然儿急忙跟了进来,见到此景后,也是直接倒吸一口气,随即“啊”地尖叫了一声。 在场的其余三人皆被她巨大的嗓门吓得一抖。 宋时檐定了定心神,强装镇定地说道:“还请将军克制一下,任姑娘的伤,不易多动,还是静养为好!” 言淮景本就是想下床,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摔。 他利索地从床上爬起坐到了床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同时又整理了一下散开的里衣,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宋时檐微微一笑,指着外面的推车:“我来给任姑娘送推车!” “推车?” 宋时檐边说边将推车推进了屋:“这是下官专门为任姑娘赶制的,她腿脚不便,坐在上面可以让人推着到外面转转!” 他见言淮景依旧满脸写着怀疑,继续解释道:“眼下这天气本就不适合养伤,如果再一直闷在屋子里,只怕会延缓病程。” 言淮景半信半疑,指着食盒问道:“这又是何物?” 宋时檐满脸嫌弃地回道:“近几日言府的膳食实在清淡得可怕,我偶尔去了一间酒楼,见这葵花斩肉还不错,便带回来一些为任姑娘补些营养!”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言淮景怒道,医者他见得多了,能为病人着想到这种程度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第33章 觉得自己蠢透 宋时檐微微笑着:“将军莫要想多了,我瞧病一贯如此,您若是觉得不妥,下次我便先与将军商议一下,您看可好。” 言淮景见他一脸真诚,也不想再继续纠缠。 宋时檐整日做什么都会有眼线上报,他来的这几天,倒还是算安稳。 酒楼的伙计日日为他送餐食,言淮景也知晓。 看来是真的觉得府中的膳食平淡,才会整日自掏腰包吧! 言淮景瞧着宋时檐的那一身价格不菲的衣料,不禁又有些起疑,沉声道:“你不是没银两了?怎会有钱财来买这些?” 宋时檐颔首,满口胡诌道:“那天去地下钱庄赌钱,不小心赢了些,不多,不多!” “你还赌钱?”言淮景震惊! “偶尔,偶尔!”宋时檐一脸真诚。 言淮景生平最讨厌赌徒,他没好眼地上下打量着宋时檐。 他是怎么好意思说的一脸真诚的? 年纪轻轻,一表人才! 如若不是赌徒,应也会有大好报复。 只可惜是个赌徒,并不能重用,他日再另谋医官吧! 言淮景朝宋时檐招招手,示意宋时檐可以为任倾雪诊脉了。 宋时檐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快步走上前为任倾雪诊脉。 任倾雪觉得无颜见宋时檐,一直将头侧向另一侧。 言淮景见惯了任倾雪这副样子,也没多想,只守着任倾雪的身边,想等着宋时檐枕完脉问问恢复情况如何。 过了一小会儿,宋时檐笑笑,温和地说:“任姑娘恢复得挺好,将军无需太过担心。只是这饮食实在清淡,应需要多加几道新菜。” 宋时眼见言淮景没有拒绝,又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递到言淮景的面前。 言淮景粗略地瞧了一眼,的确是一些府上不常做的荤菜。 他也没多想,全当是宋时檐嘴馋,一时找得借口。 宋时檐将纸拿给言淮景后,又出去他将做了整整三个日夜的推车,搬进了屋中,推到了任倾雪面前,“将军,我昨夜观星,过几日会暖和一些,到时就让任姑娘出去转转吧! 放松一下心情,有助于恢复。” 言淮景,点点头,他不想与这个又赌又馋的人多说一句。 看来得快些找到新医官。 或许,应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如果想要百姓看得起病,还得多找几位靠谱的大夫。 全指这么个赌徒,是万万不行的。 言淮景不禁在心里盘算要如何让全锦绣城的百姓都能看得起病,又无需等待太久。 宋时檐行了一礼,像是看穿了言淮景的心思般,开口道:“将军,这锦绣城中,可有人愿意学医?” 言淮景摇摇头。 城中想学医的人自是会有,只是大多就是普通百姓。 这赌徒表面上问是否有人学医,实际就想诓骗钱财,为自己增加一些赌金吧! 宋时檐看着言淮景的脸色,估计是将自己随口胡诌的话当了真,既然言淮景误会了,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人,那他索性就继续装下去! 但想教人医术这事是千真万确的。 无论是哪城哪国,百姓都是无辜的,他们这些锦衣玉食的人要做的,就是让百姓过好。 宋时檐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将军,我是个胸无大志的,空有一些医人的本事。承蒙将军抬爱,让我进了这锦绣城当医官。 我既身为医官,就得尽医官之责,来时我观城中大部分百姓手上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冻疮,想必他们自是生活的穷迫,瞧不起病。 下官斗胆,想开一间私塾,教寻常百姓认些字和草药。 等到来年冬日,他们也好为自己简单地瞧一瞧病!” 宋时檐见言淮景不答,便又补充道:“将军放心,在下不打算收钱!” 言淮景听到后,顿觉是自己的气量小了。 宋时檐比先前的医官好了不知多少倍! 城中的百姓的确是有一些人瞧不起病,但更多的是怕,特别是家中有待嫁女子的,更怕。 那医官借着瞧病的名头,祸害了太多女子。 弄得现在整个锦绣城的百姓,听到医官二字“拔腿就跑”! 言淮景思索再三,沉声道:“就依你意,过完年寻个日子,在城中贴些告示。 不过,丑话说到前头,到时能不能来人,有多少人来,我可不管!” 宋时檐微笑道:“无事,无事。”他看了看任倾雪,话锋一转:“将军,下官有一事不明。” 言淮景实在觉得宋时檐说多,不耐烦道:“说!” “冻疮多数都是长在手脚或耳,这种容易暴露在外的地方,为何任姑娘,是长在大腿上?难道说……”宋时檐并没有说下去。 他当然知道任倾雪的伤因何而来,宋时檐这么问只是想唤起言淮景的一丝同情,希望他不要再作践倾雪了! 他人虽没在锦绣城,并不表示锦绣城中没有他的眼线。 这些年他走南闯北,边寻找任倾雪的踪迹,边为她收集玉石,早就各处结交了不少好友,想打听点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从言淮景放出信鸽寻找医官的那一刻,他便计划着借此机会进入言府了。 只是苦了那位真正的医官。 也不知他被友人带到了哪去! 言淮景被问得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任倾雪是被他扔到柴房冻的吧! 他压低声音,很是心虚道:“我是对你太好了吧!竟有胆子打听我的家事。” “……” “……” 宋时檐和任倾雪皆是觉得言淮景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宋时檐连声道:“不敢不敢!在下还有事,先离开了。”说完,他不露声色地看了任倾雪一眼,见她没有转过头的意思,也没有多逗留。 他知倾雪一直不看他是因为羞愧,便想着早些离开,让倾雪冷静冷静。 他与任倾雪自小便约定终身,发誓今生非她不娶。 如今看到她不得不面对别的男子,宋时檐自是心如刀绞。 可,倾雪又何尝不是呢? 他仅仅是心上承受伤痛,可倾雪是身心被折磨了整整三年啊! 他痛恨自己为何不能早些找到倾雪。 为何当初没看出为首将军的意图,被他推下山崖。 如果当初他稍加防备,倾雪就不会独自出宫去寻他,更不会到了如今的处境。 宋时檐无法原谅自己,他觉得自己蠢透了! 第34章 我哪里差了? 宋时檐离开后,言淮景盯着推车上的玄色食盒良久。 别的男人拿过来的吃食,他并不想让任倾雪吃。 但任倾雪的脸色实在不好,也不知是腿疼,还是在生气自己偷偷爬床之事。 无奈之下,言淮景只好将食盒拿了过去。 “府上不过这几天食素,他竟以为府上一直都食素,唉!”言淮景将食盒打开,取出葵花斩肉夹了一块,送到了任倾雪的嘴边:“吃吧,不然医官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任倾雪气的心堵地慌,难道这三年的折磨不是虐待? 但言淮景的手已经怼到嘴边了,她若是不吃,言淮景过会儿又该发火了。 任倾雪定了定神,决定先假意顺从,等言淮景不再紧盯她了,再找机会与宋时檐逃出去。 她壮着胆子,对上了言淮景的眼,张开嘴将嘴边的肉吃了进去。 细嚼了几下,任倾雪便再也忍不住眼泪,小声地抽啼起来。 这味道,竟与任国的甚是相似。 景国的饮食习惯,与任国的大不相同,这葵花斩肉做得与任国的如此相似,定是宋时檐找人特意做的。 时檐哥哥竟还记得她爱吃葵花斩肉! 这味道她想了整整三年。 言淮景见她哭了,还以为是葵花斩肉做得难吃,一脸紧张地问:“可是这菜太难吃了?” 任倾雪摇摇头,眨着一双泪眼望着言淮景:“好吃,很好吃,谢谢!” 她谢的哪里是言淮景,她的满心满眼都是宋时檐,谢的自然也是宋时檐。 “那你哭什么?”言淮景不解道。 任倾雪无奈地摇摇头,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想家吧! “你既爱吃,那就多吃些,改日我命人天天给你做!”任倾雪难得如此顺从,言淮景也不想计较太多。 任倾雪听到言淮景的话,心中一阵苦涩。 她从小有个习惯,无论多爱吃的食物,必须至少隔上七日才会再吃,不然她就会吃腻。 而她一旦吃腻了一样食物,往后只要见到一准觉得反胃。 任倾雪又对言淮景摇摇头,连连拒绝道:“谢过将军,我吃一次就足够了!” 这可是她难得喜欢了二十余年的菜。 她可不想以后看到葵花斩肉就反胃! 言淮景心有不满,他搞不清楚这女人一天天想的都是什么? 明明爱吃,都吃得哭了。 竟和他说吃一次就够了! 然儿瞧出任倾雪似有难言之隐,在一旁连忙说道:“将军,矢言医官不是拿了一张单子,不妨按着这张单子为姐姐准备一日三餐!” 言淮景不屑地看了一眼然儿:“怎么,他说什么,我都要照着做?”说罢,将宋时檐亲手写的食谱撕得粉碎,又泄愤般地将碎纸一股脑地全扔进炭盆中,烧个精光! 这男人明明才到了没几天而已。 竟如此会讨人欢心,连平时不敢与他讲话的然儿都要为他说上一句。 然儿见言淮景生气,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慌张地说道:“将……将军息怒,奴婢知错了。” “你知什么错了?说来听听!”言淮景厉声道。 然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将军,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求您不要责罚奴婢!” 言淮景沉声道:“我问你错哪了?” 然儿哪里还敢说自己错哪了,她光是提一嘴矢言医官的食谱,言淮景就发这么大火,若是她再提矢言医官,言淮景又得罚她军棍了。 上次有李墨在,她侥幸逃过一回没受伤。 这次李墨不在,若是言淮景再罚她,恐怕她也得卧床几日! 任倾雪见然儿吓得发抖,不忍再看下去,只好硬着头皮,拉起言淮景的一只手,小心翼翼道:“将军别生气了,然儿也是为了我好。” 她不说话,言淮景暂时还能忍住不对她发火。 可任倾雪这一解释,倒是显得他小气了! 言淮景冷冰冰地说道:“怎么,我就不是为你好了?” 任倾雪一怔,她不知要如何解释。 她只是怕言淮景发火责罚然儿罢了。 现下好像非但没有起任何作用,还惹得言淮景更恼火了。 言淮景见任倾雪如坐针毡的模样,当即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 她怕他! 她竟这般怕他! 他不过说话声音严肃了一些,她便这般害怕? 他又没说要真的罚然儿。 他不过是生气任倾雪喜欢别的男人送来的吃食罢了! 三年来,任倾雪对他向来都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即便他如今让他当了贴身丫鬟,任倾雪见他依旧不肯给个好脸色。 他真的不知那个矢言哪里好? 不就长得好看了些,穿得得体了些。 言淮景看了看自己半敞的里衣,不免觉得自己比那个矢言不知强壮了多少。 他用力地握了一下任倾雪的手,不爽道:“我哪里差了?” 任倾雪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一脸懵。 不禁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言淮景,不知如何回答。 言淮景恼怒地甩开任倾雪的手,厉声道:“既不知我哪里好,为何还要这般讨好?” “……” 任倾雪怔怔地看着言淮景,心中想的却是宋时檐。 时檐哥哥从不会这样对她。 他一向温柔。 更会顾及到身边所有人的感受。 任倾雪偷偷地往门边瞄了一眼,时檐哥哥为她做的推车还在。 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时檐哥哥,他定不会发火。 即便他心有怒火,他也从不会像言淮景这般! 言淮景见任倾雪又在逃避,心中怒火更盛,他捡起狐皮披风搭在肩上,走到推车前踹个粉碎,而后扬长而去。 任倾雪的眉毛拧成了一团,那推车一看就是时檐哥哥熬了几个日夜做的。 竟被言淮景一脚踹得粉碎! 她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然儿见此吓得够呛,急忙上前关切地询问:“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任倾雪想伸手去够推车,不料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一下跌到床下,晕了过去! “来人啊!来人啊!请医官,任姐姐晕倒啦,来人啊!快来人啊!” 第35章 那就看看今日谁先死在这! 宋时檐刚回到屋中继续雕刻他的小玉石,便听到言府的下人喊他去任倾雪那边,说是任姑娘晕倒了! 宋时檐当即大惊失色,怎么会,自己走时倾雪明明好好的。 他不过才离开这么一会儿,这人怎么就晕倒了? 何况倾雪的脉象平稳,按常理说并不会晕倒啊。 几番思索下,宋时檐笃定倾雪晕倒一准是言淮景气的,这丫头自小气性就大,被气晕是常有的事。 宋时檐急忙往任倾雪的房中跑去,因雪天路不好走,他一路跌了好几个大跟头,才气喘吁吁地来到任倾雪的房间。 然儿看到宋时檐时,瞧着他因剧烈奔跑而发白的嘴唇,一时间没分清到底谁应该被医治。 宋时檐顾不得自己,喘着粗气将任倾雪抱回到床上,抓起她的手腕就开始诊脉。 从脉象看,倾雪的确是急火攻心,才会晕倒的。 可究竟什么事,会让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宋时檐边猜想边将房间扫视了一圈,当他看到门口碎得不能再碎地推车,和炭盆中纸张燃烧过的痕迹时,瞬间便懂了倾雪的苦衷。 今日的一切都怪他擅自做主。 如果他不曾做推车,不曾写食谱,言淮景也不会被激到。 倾雪也就不会被气晕。 宋时檐拿出银针,正准备为任倾雪施针,就看见言淮景一脸慌张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定了定神,将对倾雪关心的情绪全部藏于心里,对言淮景颔首道:“将军,在下正打算施针,还请在屋外等候!” 言淮景冷冷道:“为何?” “实在是在下的个人习惯,施针时不喜有人在场,不然在下会紧张,到时扎错位置就不好了。”宋时檐歉然道。 “你在威胁我?”言淮景怒道。 “不敢不敢,还请将军稍等片刻。” 言淮景没好气地拂袖而去,他倒要看看宋时檐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然儿听了宋时檐的话,早就退出屋外等候。 宋时檐打开袋子,取出银针,凭着少时的记忆,开始为她施针。 他从小看过多次太医为她施针,时间久了,也就会了。 太医说过,任倾雪的体质特殊,扎的穴位要格外小心,也需比别人多扎三个穴位。 宋时檐手法娴熟,任倾雪施过针后,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她看见宋时檐正在用温毛巾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眼泪再次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她想抓宋时檐的衣角,却发现崭新的衣服上有好几道撕裂的口子,想必定是来时着急,摔了不知多少次,才会将衣服磨损成这样。 宋时檐见她醒了,轻轻地笑了笑,拍了拍任倾雪的头,细声说道:“言淮景就在门外,你莫要激动。车坏了就坏了,我再做便是,你照顾好自己才是紧要的。” 任倾雪抓过言淮景的手腕,将他宽大的袖子一点点向上挽了起来。 宋时檐的手臂,手肘上皆是淤青。 她不由地心疼起宋时檐。 他向来如此,如春风般和煦,如阳光般温暖。 即便自己已经摔得全身酸疼,依旧第一时间想的是她。 这叫她如何不动心。 宋时檐见任倾雪盯着他的伤处愣神,宠溺地揉了揉任倾雪的头,“我不疼的。”他握着任倾雪的手,细细地抚摸着她的每一根手指。 曾经那双纤细白玉般的手,已粗糙了些许。 他无法想象这几年任倾雪是怎么挺过来的,在每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夜,她究竟靠着多大的毅力才坚持下来。 宋时檐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微微垂眼,跟她对视,眼底的柔情似要溢了出来,“倾雪,你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首要想到的就是自己,你要好好爱护自己,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你伤害自己,知道了吗?” 他用脸蹭了蹭她的手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任倾雪整颗心跟着宋时檐的柔情软了下来。 她眼含热泪,微微点了点头。 宋时檐顺势擦下她眼角的细泪,在她的额头轻柔地吻了一下。 —— 门外响起言淮景不耐烦的敲门声,“还没醒吗?你到底行不行啊!” 任倾雪的心仿佛一下跌进了深渊。 她不再也不愿再看见那个眉宇间满是戾气的男人。 他的声音总是冰冷刺骨,比这三九的寒天还要冷上几分。 宋时檐冲任倾雪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再哭了,自己则开口道:“将军莫急,任姑娘也是刚醒,我还没来得及汇报。” 言淮景一脚将门踹开,迈着大步走到床边,见任倾雪红着眼睛将头别了过去,心中不由地又是一阵怒火中烧。 她永远这样。 永远都是! 言淮景粗鲁地抓着任倾雪的衣角,将她的半个身子拽了起来,厉声道:“你就这么厌恶我吗?为何要一次次地挑战我的底线,为何?”他怒吼着,宣泄着。 他忍够了。 真的够了! 任倾雪对然儿可以笑,对李墨可以笑,甚至对这个新来的小白脸医官都可以笑。 唯独对他,永远一副冷冰冰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一个女人气成这样。 看她喜欢矢言送来的菜,又紧盯着矢言离开的方向,他的心中就是不爽。 他想要她,不光是人,而是连那颗心要得到! —— 宋时檐原本站在床边,离任倾雪有三尺的距离。 见言淮景竟如此对她。 宋时檐一个箭步冲上前,将言淮景的手死死攥住,他眼底透着寒光,呵斥道:“松开!” 他见言淮景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整个人又上前了一步,一手抓着言淮景拎着任倾雪的手,一手死死地掐着言淮景的脖颈,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你……松……开……” 任倾雪从没见过宋时檐露出过如此凶狠的表情,直接愣在原地。 言淮景倒是被宋时檐的态度弄得不怒反笑,他竟有些得意地说道:“我若不送呢?你能奈我何?” 宋时檐对上言淮景的眼,一脸严肃地说道,“那就看看今日谁先死在这!” 第36章 为她做几身衣物 “哦?有趣!”言淮景不怀好意道:“你竟为了一个女人,要断送自己的仕途?” 宋时檐自知没控制住情绪,但他不后悔,即便今日他斗不过言淮景死在了这里,他日他的那些好友,也会想方设法将任倾雪救出去的。 他既进了这言府,便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只是舍不得任倾雪受到伤害,一点点都不行。 往日他没在她身边,只能忍下这口气,现下他就站在她的身侧,岂能让言淮景再次伤害她! 但宋时檐转念一想,若是今日暴露了,他死不足惜,可最后苦的还是倾雪。 她一个弱女子,即便被好友救出言府,回了任国,她的父皇也会再次将她嫁到别处。 如果倾雪遇到良人,他也不枉今日为她送死,可如果倾雪遇到的并非良善之人,她今后又该如何安身。 何况他父皇一心想要巴结强国,即是与君王和亲,又岂非有安生日子? 宋时檐顿了顿,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憨厚地笑着说道:“将军莫要误会,医者父母心,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你伤害弱小而已。” 言淮景自是不信宋时檐的那套说辞,他依旧死死地攥着任倾雪的领子。 任倾雪因呼吸不畅,连连咳嗽,满脸涨得通红。 宋时檐面上不动声色,双手是越来越用力,掐得言淮景一度快要晕厥。 言淮景抬起空手朝宋时檐的头劈去,宋时檐装作不经意的弯腰躲过,刹那间言淮景抬起腿往宋时檐的两腿间踢去。 宋时檐顺势抓着言淮景向后一躲,二人一连移动了好几步。 言淮景拽着任倾雪的那只手终于是撒开了。 任倾雪坐在床上剧烈的咳了好些声,才总算平稳了些。 宋时檐见言淮景的手松开后,便装作脚下站不稳,反扑到言淮景的怀中,将他牵制住。 “松开!”言淮景怒道,他的双臂被宋时檐紧紧束住,竟挣脱不开! 宋时檐闻声强撑着站起身,歉然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我这,唉!” 言淮景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他再次抬起手臂想要向宋时檐打去,不料李墨在身后惊呼一声:“将军!” 言淮景一怔,不知李墨为何要拦他。 李墨快步走进屋中,小声地言淮景耳边说道:“眼下大雪封路,将军将矢言医官打死不要紧,可城中若是有人生病,城中也没个医官,那该如何是好?” 言淮景琢磨了一下,也是这么一会儿。 生气归生气。 他不能放着满城的百姓不顾啊! 但倘若就这么放过他,言淮景实在是气不过。 思索了一番,言淮景决定让宋时檐也长长记性,别谁的女人都想惦记,他沉声道:“矢言医官以下犯上,依照军法应罚两百军棍。 我念你治人有功,军棍减半。矢言医官,自己去刑部领罚吧!” 宋时檐恭恭敬敬地谢过言淮景,又问了李墨刑部的位置,临走前还将任倾雪今日要换的药交给了然儿,才步态从容地离开了。 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要受一百军棍而担心。 依照平时,三十军棍就已经能让人卧床数日。 言淮景知道李墨和刑部对自家下人手下留情,即便打上五十军棍,也不及正常行刑的十余下伤害大。 可宋时檐是个新来的主,刑部并不认识他。 纵使有李墨从中解围,这一百军棍也能让他一整个月站不起来。 任倾雪听到宋时檐要挨军棍,本想出言制止,却看到宋时檐不露声色地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为他求情。 任倾雪虽满心不舍,但也没有办法。 若是她与时檐哥哥的关系被言淮景知晓,恐会引来杀身之祸。 言淮景看不见宋时檐后,心中的嫉妒总算削减了半分,他回到任倾雪的身侧,看着她被自己扯破的领子。 不免有些心疼。 “来人!”然儿闻声小跑进了屋。 方才她听见几人争执,吓得不敢进屋阻拦,便将李墨叫了过去。 然儿附了附身。 言淮景紧盯着任倾雪雪白的脖颈,叹气道:“去叫来个裁缝,为她做几身衣物。” 然儿听后喜出望外,任姐姐终于有新衣服穿了。 她丝毫不敢耽误,生怕晚一刻,言淮景就反悔不给任姐姐做新衣了。 李墨见任倾雪脸色实在不好,索性找了个借口,将言淮景叫到了书房。 屋中空留任倾雪一人。 她想出去看看宋时檐,一百军棍打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檐哥哥不会武功,行刑完他又该如何回到住所。 天杀的言淮景,折磨自己就好了。 为何连时檐哥哥都不放过。 任倾雪在内心极度煎熬中撑到了晚上。 然儿终于带着裁缝回了屋。 裁缝手脚麻利地为她量好尺寸,很快便离开了。 任倾雪犹豫再三,终于问出担心已久的问题:“然儿,你可听说时……矢言医官,怎么样了?” 然儿一听任倾雪问宋时檐,一双眼睛都放了光,她向外望了一眼,确定没人后小声说道:“任姐姐也担心矢言医官呀!唉,将军心真狠,竟罚他一百军棍。” 任倾雪的心揪了起来! “不过,姐姐,你莫担心了!我回来那会儿看到矢言医官了,他好像没什么事。 听说老夫人担心姜小姐被雪拦在路上而上了好大的火,我见着矢言医官那会儿,他正往老夫人的住所去呢!不过……”然儿停顿了一下,任倾雪的更加紧张起来。 “他换衣服了,更好看了!嘿嘿。”然儿笑得没心没肺。 任倾雪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去了些。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一百军棍啊! “任姑娘在吗?”宋时檐的声音竟出现在门外。 然儿也不知为何,她怕宋时檐被言淮景瞧到,急忙打开门闩将宋时檐请进屋中,而后又关上了门闩。 然儿在场,任倾雪没有主动上前询问。 倒是宋时檐,他将提着的食盒打开,里面有几道任国的小菜和一个城东边点心铺的点心。 “然儿,你也快一日没吃了吧,一起吃点吧。”说着他将一双筷子递到然儿面前,又夹了一点小菜,放在碗里递给了她。 然儿没任何防备,笑着谢过矢言医官。 但她只吃了一口,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第37章 我来看你 然儿听后喜出望外,不免为任倾雪高兴,任姐姐终于有新衣服穿了。 她丝毫不敢耽误,生怕晚一刻,言淮景就反悔不给任姐姐做新衣了。 方才言淮景对任倾雪又亲又抱时,李墨一直在旁边站着。 他自是看不了任倾雪那般不愿,也无能阻止,只能转过身,背对着二人,默默地忍受煎熬。 言淮景倒是没注意到李墨的反常,他微微扬起头,闭上眼睛努力地平复内心,想将任倾雪占为己有的汹涌。 脑子里全是方才他们拥抱亲吻的情景。 良久,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言淮景低头看了眼,被宋时檐弄得全身是血的外衣,不由得嫌弃皱起眉头。 “我去换件衣服,等会儿再过来!”他伸出手,将任倾雪的头一点点按到他的唇上,而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此时的屋中空留任倾雪一人。 缓过神来的她,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巴掌。 她的心纠结着疼痛,绝望,愤怒,痛恨,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泪水似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她的尊严一次次被践踏,她觉得累了! 时檐哥哥被她连累,硬生生扛下言淮景的一脚,又挨了一百军棍,现下还不知什么情况。 任倾雪觉得她就是个累赘,是不是只有死了,才可以摆脱这一切? 可她又舍不得死。 她想她的时檐哥哥! 她更想出去看看宋时檐,一百军棍打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檐哥哥不会武功,行刑完他又该如何回到住所。 天杀的言淮景,折磨自己就好了。 为何连时檐哥哥都不放过。 任倾雪在内心极度煎熬中撑到了晚上。 然儿终于带着裁缝回了屋。 裁缝手脚麻利地为她量好尺寸,很快便离开了。 任倾雪犹豫再三,终于问出担心已久的问题:“然儿,你可听说时檐……矢言医官,怎么样了?” 然儿一听任倾雪问宋时檐,一双眼睛都放了光,她向外望了一眼,确定没人后小声说道:“任姐姐也担心矢言医官呀!唉,将军心真狠,竟罚他一百军棍。” 任倾雪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不过,姐姐,你莫担心了!我回来那会儿看到矢言医官了,他好像没什么事。 听说老夫人担心姜小姐被雪拦在路上而上了好大的火,我见着矢言医官那会儿,他正往老夫人的住所去呢!不过……”然儿停顿了一下,任倾雪的更加紧张起来。 “他换衣服了,更好看了!嘿嘿。”然儿笑得没心没肺。 任倾雪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去了些。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一百军棍啊! —— “任姑娘在吗?”宋时檐的声音竟出现在门外。 然儿也不知为何,她怕宋时檐被言淮景瞧到,急忙打开门闩将宋时檐请进屋中,而后又关上了门闩。 然儿在场,任倾雪并没有主动上前询问。 倒是宋时檐,他将提着的食盒打开,里面有几道任国的小菜和一个城东边点心铺的点心。 “然儿,你也快一日没吃了吧,一起吃点吧。”说着他将一双筷子递到然儿面前,又夹了一点小菜,放在碗里递给了她。 然儿没任何防备,笑着谢过矢言医官。 没心没肺地夹起就吃,片刻后,然儿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晕迷了过去。 “这?”任倾雪疑惑道。 她知道宋时檐不会给然儿吃危险的食物,只是不明白宋时檐为何要将然儿药晕过去。 宋时檐将然儿扶到餐桌的椅子上,眼角微微弯成了月牙,柔声道!“没事,没事。我来看看你。” 任倾雪一时竟不知该喜悦还是该担心。 宋时檐将刚熬好的药端给任倾雪,细心地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任倾雪对吃药一直都是很抗拒,实在是太苦! 但今日这药,竟不是苦的! 任倾雪不禁抬头看向宋时檐。 宋时檐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的看着任倾雪,“我换了方子,以后你的药都不苦,就是这药需要多喝些时日!”喂好药后,宋时檐又将城东边买的点心递给任倾雪。 “是咸口的,我尝过了不甜,一点都不甜!” 宋时檐的话,再一次让任倾雪忍不住眼泪。 她向来不喜甜! 她一直都觉得蜜饯太过甜腻,接受不了。 寻常的小点心,她更是觉得腻得慌。 纵使刚喝完药,她也不愿吃一口,宁愿喝水将药的苦味一点点冲淡,也不愿碰甜腻腻的食物。 先前言淮景拿来的点心和蜜饯也都是然儿吃的,她不曾碰过一口。 宋时檐掏出手帕,轻擦过任倾雪眼角的泪:“你啊,现在甚是爱哭,看来光是备一个帕子是万万不够了!我得备两个,不不不,三个。”他看了眼任倾雪,继续说道:“还是备五个吧!” “你还好吗?”任倾雪终于问出了在心中说了千百句的话。 “?我很好啊!哦哦哦,你说一百军棍啊!我现在身强体壮,别说一百军棍,就是再来一百我都扛得住!” 任倾雪急忙去捂宋时檐的嘴。 她不能再听见宋时檐说任何不吉利的话了。 宋时檐调皮一笑,从裤子后面取出一块用厚棉花包着的钢板,敲了敲:“你看,这里面我还放了些假的血浆,打起来鲜血横流,逼真得很,唯有一个缺点,我不太会演,险些露馅。” “你何时垫在后面的?” “一直啊!我早听说言淮景爱罚人军棍了,他对你态度又实在恶劣,我看到肯定会忍不住冲撞他,虽说医官一职,暂时能保命,但挨罚是免不了的,我便一直备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到用场了!”宋时檐冲着她傻乐,一副迁就纵容的模样。 任倾雪猛地想起宋时檐白天时吐过血,她一脸关切地将宋时檐拉到身侧。 顾不得多想,直接扒开宋时檐的上衣,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胸膛,将他上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没看到有骨头塌陷处,也没摸到胸骨的任何不正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冷静过后,任倾雪才发现自己方才的举动,似乎有些过分。 第38章 倾雪好狠的心, 虽说二人少时相伴长大,宋时檐年幼时换衣服也并不避讳任倾雪,但现在再次看见宋时檐赤·裸的上身时,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任倾雪满脸通红地将宋时檐向后推了一下,垂着眼不好意思再看向他。 宋时檐退了一步后,瞬间又走近了她,甚至比之前的距离还要近上几分。 他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意,撒着娇道:“倾雪好狠的心,看过摸过就将人向外推呢!” 任倾雪一怔,好似有人在她的心尖挠痒。 宋时檐拉起任倾雪的手,放在他紧实的腹部,一脸宠溺地说道:“想摸就大大方方地摸呗,你小时还经常抱着我睡觉呢,怎的这会儿竟害羞了?” 任倾雪锤了宋时檐的腹部一下,随即收回手,“那时太小,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 宋时檐将脸凑到任倾雪的面前,再次撒娇道:“现在懂了,所以摸完就要将人一把推开吗?” “我没有!”任倾雪强调道。 宋时檐将衣服重新穿好,不再逗她:“好啦!我知道你是想检查的我伤。没事,他那一脚是蛮用力的,但我这不是好好的!”说罢,特意在任倾雪面前转了一圈。 任倾雪不禁看了一眼正在晕迷的然儿,若是然儿见到宋时檐又撒娇,又转圈的,会激动成什么样。 至于宋时檐赤·裸着上半身出现在然儿面前,任倾雪是想都不敢想。 任倾雪朝宋时檐点点头,她其实一直在担心他来看自己,被言淮景瞧见。 便想着尽快让宋时檐离开。 “无事,无事。言淮景去他娘亲那边了,好像是他娘亲担心什么人,想让他派人去瞧瞧,眼下他正和娘亲理论呢。” 任倾雪还是不放心,坚持让宋时檐离开。 宋时檐只好喂然儿些解药,将她唤醒。 然儿睁开眼,就看宋时檐那张俊美的脸离得极近,激动得险些又晕了过去。 宋时檐倒是看出然儿对他的心思,他将任倾雪爱吃的点心,递给了然儿一块,“然儿,你也尝尝城东边点心铺的点心,他家点心锦绣城独一份的味道。” 说完,他装作不经意地将剩下的糕点,全放到了任倾雪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 言淮景本想换好衣服就去陪任倾雪。 结果下人一直催他去看丁离,说老夫人上了很大的火,已经卧床好几日了。 言淮景为防丁离又装病蒙他,便先让宋时檐去给她瞧病。 等他到丁离的住所时,正巧与刚看完病的宋时檐撞见。 他本以为宋时檐挨完军棍会被人抬着过去给丁离瞧病,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宋时檐只是腿有些瘸而已。 他没好气地伸出脚,想拌宋时檐个狗吃屎。 谁知宋时檐见他就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便一直等着他从面前走过才动身。 言淮景一颗使坏的心落了空,又不爽起来。 见到丁离,丁离和他说的什么话,他也没仔细听,一直在敷衍的“嗯,嗯,嗯。” 丁离见他似有心事,便也不敢再多打扰,只挑着简要的说了一嘴——姜慕城的马车被困在半路了,现在大雪堵得她寸步难行,带的干粮都吃完了,只好求助丁离,希望言府能再次收留她一段时日。 她身边的两个随从,巧巧一早被她弄死,小翠在出发后不久,也冻死在马车外。 带过去的下人也就是死得死,逃得逃。 现在姜慕城身边空无一人,又冷又饿,恐怕也活不过太多时日了。 言淮景念在二人自小相识,最终同意了派人去将姜慕城接回言府,正好让姜慕城和矢言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她吵,就让她去吵矢言吧! —— “阿嚏!”宋时檐隐隐感觉身后有阵寒意,将被子又往身上披了披。 他用毛巾沾着冰水,将身上的染料一点点擦拭干净,露出早已被言淮景踹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胸膛。 宋时檐不禁感叹这染料甚是管用,倾雪离得那么近都没有发现出异样。 擦干净染料后,他往身上涂了些膏药,随后又脱下裤子,露出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臀部。 先前的假垫子也是临时放在裤子里,防止任倾雪检查的。 他实在放心不下任倾雪,便吃了过量的止疼药,一路忍着剧痛,偷偷看了眼任倾雪。 前胸的位置还是比较好上药的,可他这皮开肉绽的臀部,他即使借着镜子,也看不真切,没法为自己上药啊。 宋时檐笔划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 疼就疼吧! 还没听说过被屁·股疼,疼死的人呢! 他扶着腰,一步步艰难地挪到床上,将身子上的被子铺在上面。 而后想匍匐着上床,发现胸脯痛得用不上劲。 又打算跪着上,结果臀部疼得他完全不敢动弹。 无奈之下,言淮景只好侧着身子,一点点地挪到床上。 他刚准备休息,屋门外就响起了声音:“医官在吗?” “干嘛呀!”他无奈般地问道。 “你先开门!”屋外头的人说。 “不开,开不了,你走吧!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这几天就别找我。”宋时檐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言淮景的一脚本就踹得他重伤。 再加上那一百军棍,即便是神仙下凡,恐怕也会病上几日。 何况,宋时檐刚还服用了过量的止疼药,现在整个人全靠意识在撑! 屋外的人听着房中渐渐没了声音,心道不好。 一刀从外面劈开了门闩,夺门而进。 屋内散落了一地的白布条和药粉,冰水也将宋时檐的被子打湿。 他整个人侧着身子,蜷缩在湿了一半的被子里,意识模糊。 “喂!”那人拍了拍宋时檐的脸。 宋时檐强撑着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是你啊,你来借机索命的吗?” 李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宋时檐裹在被子里,扛起就走:“这里不适合你养伤,随我去我那里吧!” 李墨从见到宋时檐第一眼就知他是任倾雪的心上人。 即便他为了任倾雪,也不能让宋时檐客死他乡! 第39章 民不聊生 言淮景拗不过丁离,只好亲自带人去营救姜慕城。虽心有不愿,但还是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姜慕城所在之处。 因言淮景的另一个得力手下言行在出发前赶回,便由他一起随言淮景前往。 言淮景赶到姜慕城所在之处时,野狼群正在啃咬着小翠的尸体。 那条被李墨砍下的残腿,早就被啃得只剩几根腿骨,骨头连带着未啃干净的肉被狼撕咬得到处都是。 小翠的尸体也被野狼啃得不成样子,完全看不出生前是人还是食人的野兽。 言行先行下马飞跑到姜慕城的轿子前,手却停在棉帘没有掀开:“将军,这人要是也成那样了,可咋办?”言行指着被野狼拖走的小翠尸体问道。 言淮景端的一本正经,内心也在为姜慕城担忧,冷声道:“不知,死就死了吧!” 言行白了一眼言淮景,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嘴是真硬啊。”他翻开了棉帘,姜慕城早已晕厥多时,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马车的一侧。 言行将姜慕城抱了出来,递给了言淮景。 言淮景绷着脸道:“给我干嘛?” “不是,不给你,难道给我啊!她好歹是官家小姐,由我骑马抱回城中这合适吗?”言行边说,边将姜慕城往言淮景的马上怼。 言淮景见推脱不掉,只好把姜慕城抱到怀中,用绳索将她与自己捆在一起。 原本是姜慕城的后面贴着言淮景的胸脯,结果姜慕城一直往马头那边倒,即便是身体固定好了,她的头也是一直倒向马头那边。 言行见此,便将姜慕城换了个面,让她与言淮景面对面,又将二人的腰和背绑在了一起。 “这是为何?”言淮景厌恶道。 “为啥?你说为啥?这人像刚才那么跑一路,即便没让狼吓死,恐怕脖子也得断了。”言行没好气地道。 言淮景当然知道言行所做是为何,他就是单纯的厌恶,不想与姜慕城被怎么绑着走一路。若是到城中被百姓看见了,到时姜慕城以清白威胁他娶她,他可真是有口难辩了。 不过好在,姜慕城经过几日的奔波,身上的香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不至于再将言淮景熏得头疼。 “好了,走吧。”言行绑好两人,抖了抖粘在身上的雪。 言淮景倒是想走,可是言行这孙子绑得实在太紧,勒得他喘不上来气。 “我算看出来了,你救人是假,想弄死我倒是真!”言淮景气得牙痒痒,要不是骑在马上,身上还捆着姜慕城,他真想下去狠狠踹言行几脚。 言行“哦”了一声,将绳子放松了些,“这会绝对行,赶紧走吧!”他催促道。 “你信不信我治你的罪?”言淮景道。 “治治治,等回城让我好好睡一觉,你随便治,我为你跑了好几个月的差,一回来你就要治罪,哎,寒心,实在是寒心。”言行一跃骑在马背上,忙不迭地往回赶。 言淮景跟在他后面无奈地摇摇头,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言行如此讲话,也多亏有言行他们在他身边,他才能放开手脚做很多事情。 “我靠,将军,你看那是不是也是个女的,哎哎哎,那边,那边,我去,那尸体还冒着热气呢!”言行指着不远处山坡上的残肢断臂,有些惊讶地说道。 一旁的士兵接过话茬:“那尸体方才就有,而且只有你没注意到而已。” 言行大大咧咧地回道:“哦哦哦,这雪天狼找不到吃的,真的开始吃了人哈。”他回头看了眼姜慕城,“啧啧啧,真是命大。” 他又瞧了瞧脸色不太好的言淮景,很无所谓地说道:“再晚到几个时辰,估计你的青梅竹马也就被狼掏了。” 言淮景听见青梅竹马几个字,气得攥着缰绳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言行可真是会说话啊!人家旁人都是拍马屁,他倒好,专拣他不爱听的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言淮景心里憋着坏,踢了踢马肚子,示意马快些走。 言行在前面开路,回去的路上并不着急,他便东张西望地找沿途还有没有被狼撕咬的尸体。根本没留意言淮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侧。 言淮景看准机会,拿着马鞭狠狠地往言行后背抽了一下。 “哎卧槽咧!”他疼得咒骂了一句,幸亏冬天穿得厚,他又因为赶路穿得比别人还要厚两层,不然这一鞭子下去,非得抽得他皮开肉绽不可。 言行瞧着言淮景拿着马鞭在一旁坏笑,情绪上并没有太多的波动,“我告诉你啊,抽一鞭子得了,你要是再抽我,我回去就给你下春药,让你和你怀中的姜小姐圆房。” 他说着,还特意拿马鞭指了指姜慕城,随后威胁道:“说到做到!” “……”言淮景原本也只打算想抽他一鞭子的,听到言行的话,他恨不得再抽他几鞭子,但言行这人的品行他太了解了。 别说是下春药了,要不是有他在旁边管着,言行这孙子就是个泼皮无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虽说他从不主动沾染人命,但是他下手狠啊。 曾经有个男子不知因何事惹到他了,这孙子怕被人见到有损官家颜面,直接用黑布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没露出来,趁半夜潜到人家家里给那男子打得瘫了半个多月。 言淮景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自己的清誉,还是别惹这孙子了。 何况他还需要这孙子帮着领路,暂且忍一忍吧! 言行见言淮景没有再挥鞭的意思,也很识趣地走到队伍的最前面继续探路。 这条路是他们刚刚的来时路,可是这大雪封路,前路一片白茫茫,队伍的脚印也早被风吹动的雪盖得严严实实。 何况看雪久了,眼睛会盲。 若没有一个常年赶路的人带领,恐怕会越走越远,最后饥寒交加冻死在野外。 幸好今日言行回来了,否则言淮景还真是犯难! 几人去时着急,没顾得上看路上的情况,回来时行得慢了些,言淮景这才看清,一路上有太多百姓,死在归家的途中。 言淮景命人下马去检查百姓们的尸体,发现他们各个饿的皮包骨。 即便不是因这场大雪,恐怕也活不了太久。 能撑到城外,估计都是靠着归家的念想吧! 言淮景抬头看了看如同大地一样白茫茫的天空,心中茫然。 他本以为新皇登基,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些,可如今看来,依旧是民不聊生! 第40章 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宋时檐走后,非但一连几日看不见人,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任倾雪总是隐隐感到不安,即便时檐哥哥不去看她。他也会在言府走动,可一连好几天,任倾雪没听到任何关于宋时檐的消息。 然儿心系矢言医官,更是一得空就往宋时檐的住所去,想远远地偷看一眼,可也是看着他房门日日紧闭,好似一直不曾出门。 每次然儿垂头丧气地回到任倾雪身边,任倾雪的心就跟着紧张几分。 时檐哥哥肯定不会不告而别,那么,他不见的原因只有一个——遇到危险。 可唯一能对时檐哥哥不利的言淮景,这几日并不在城中,那时檐哥哥能去哪呢? “然儿,将军走时,都带了谁?”任倾雪焦急地问道。 言淮景人虽不在言府,但他若是对时檐哥哥起了杀心,暗中操作也是一样的。 然儿摇摇头,“姐姐,我只知将军带着言行,别的并不知。” “言行回来了?” “嗯嗯,刚回来连口都没喝上,人还未曾下马,就又被将军叫走了。”然儿不禁觉得言行命苦,他走时还是满地金色的秋日,回来时冬天都快过去了。 任倾雪望了望窗外,粗略地算了一下姜慕城离开的时日,言淮景的脚程比姜慕城快,找到她再往回赶,怎么也还得一两日。 现正值年关,言府的下人忙着布置言府和年前的清扫,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如果,她现在出去,估计也不会有人在意! 任倾雪思虑再三,决定说自己身体不适,用急于找医官的理由,去时檐哥哥的住所瞧瞧。 “然儿,有没有粗一些的树枝?”任倾雪边说着,边去够今日刚下人刚送来的新棉鞋。 “姐姐可是要出去?”然儿急忙上前搀扶任倾雪。 任倾雪点点头,强撑着站起身,将衣服穿好,扶着然儿一步一跳地往门外走,每跳一下,她未愈合的腿就跟着疼。 只走了几步,任倾雪便满身是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 “姐姐,你坐在这休息一下,我想起先前李墨拿来过一双拐杖,你且等等,我这就去取来。”然儿拿过一个椅子,放在门边,搀着任倾雪坐下后,一溜烟地跑开了。 然儿跑得急,房门并没关上。 任倾雪坐在门口,寒风夹着雪花,呼呼地往她身上吹。 可她并不觉得冷,她一心想要找到她的时檐哥哥。 少顷,然儿拿着拐杖跑了回来,“姐姐,你要去哪?我陪着你吧。” 任倾雪摇摇头,她可不想自己和时檐哥哥的关系被然儿知道,先不说然儿得知她与时檐哥哥的关系会不会往外说,就单看然儿对时檐哥哥的上心劲儿,她也不忍心告诉然儿啊。 “长廊靠外边那侧很滑,你记得要往里面走一些,一定慢些走,别摔了!”然儿不放下任倾雪一个人出去,跟在她后面嘱咐着。 “回吧,我桌子上还有很多蜜饯,你一会儿都吃了吧。” 然儿正在长身体,比较贪吃,她本以为蜜饯早就被她吃没了,现听到任倾雪说还剩一些,也顾不得任倾雪拄着拐要去哪了,直接跑回屋里去了。 任倾雪根本不会拄拐,她只能将大部分力气放在自己的那条好腿上,慢吞吞地前行。 才刚走出几步路,任倾雪的腋下就被拐杖隔得生疼。 她那张清秀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着,步履艰难地走到了宋时檐的住所。 任倾雪站在宋时檐的房门前,却不敢敲响。 她突然有些怕了。 她怕好不容易才见到的时檐哥哥,真的会弃她而去。 她更怕门内有她承受不了的。 任倾雪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足勇气,用手指敲了敲房门。 门并没有上锁,而是虚掩着,她的手指刚触碰门的瞬间,门就直接打开了。 屋中散落着一地浸着暗红血水的白布,白色的药粉也分散在桌角的各处。鲜血染红的那盆凉水,早已结冰,静静地待在屋中,似是诉说着宋时檐先前的痛苦。 整间屋子寂静得可怕,唯独不见宋时檐的身影。 她刚刚想了很多屋内的模样,或凌乱,或屋中一切摆放整齐,或有打斗痕迹,或是桌上有一封时檐哥哥留下的信。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屋内竟是一番这样的场景。 任倾雪猛地甩开拐杖,踉跄着扑进屋内,双手颤抖着捧起浸血的布条,将它们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她抚摸着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时檐哥哥到底怎么了?前几日他不是还好好的? 为什么他屋中会有带着血的布条。 不,不会的。 一定不是时檐哥哥的! 一定是有人受伤找时檐哥哥医治,一定是这样的。 他一定不会受伤的。 我……我要快些找到时檐哥哥! 找到他,一切就都自然明了了。 任倾雪发了疯般往门外爬去,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宋时檐,更不知宋时檐会在哪。 她只有一个目标——即使是爬,她也要爬遍言府的每个角落,直到找到时檐哥哥。 —— 李墨自带走宋时檐起,就一直留意着任倾雪的动向。 起先他见任倾雪并没有什么反应,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今日,他亲眼看见任倾雪的崩溃,他才更加笃定,宋时檐就是任倾雪的心上人。 他缓步走到任倾雪的身边,将她扶起,“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李墨的语气中透着心疼和不甘。 他知道他与任倾雪之间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也从不敢妄想能得到任倾雪。 他想要的,无非是默默地守在任倾雪的身边,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她。 任倾雪极度伤心,身体像被抽取了全部的力气,她无力地靠在李墨怀中。 李墨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一掌将任倾雪打晕横抱在怀中。 “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就能看见他了。”李墨轻轻地在任倾雪的头顶吻了一下,随即步履坚定地走向宋时檐,“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第41章 那夜,是你 “任姑娘,你醒一醒。”李墨轻拍了拍任倾雪手腕,像是在触摸一件珍宝。 任倾雪听到有人叫她,缓缓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待看清面前之人是李墨时,先是一怔,随后立即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明明是在时檐哥哥的房内,李墨怎么会出现呢? 难道说李墨发现了什么? 任倾雪没有说话,缓慢地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她被李墨放在一个宽大的摇椅上,摇椅上面还垫着松软的垫子,使得她那条病腿完全不需要用力气,更不会疼。 李墨一直站在她的面前,遮住了任倾雪大部分的视线,使得她根本看不清身在何地。 她定了定神,试探地问道:“这里是?” 李墨苦笑了下,往边上走了一步,将摇椅整个露出,便于任倾雪更好的观察周围。 摇椅边上挂着李墨常穿的衣服,桌边放着他的佩刀,屋中大大小小的物品,都是任倾雪看到李墨曾使用过的。 难道这是李墨的房间? 为何李墨会将她带到他的房间? 任倾雪满心疑惑地瞧了李墨一眼,李墨苦笑着,指了指床的方向,她顺着李墨的指引望去。 眼神中透着惶恐,时檐哥哥为何会在他的床榻之上? 这是怎么回事? 时檐哥哥在李墨的房间,而他将自己带到这里,难道说李墨发现他俩的关系了? 任倾雪的表情逐渐僵硬,她不知要如何开口询问,也不知李墨到底是何用意。 李墨看出任倾雪眼中的不安,他俯下身,蹲在她的身旁,声音轻柔地说道:“你别怕,我是在救他。” “救他?” 李墨将摇椅推到宋时檐的身侧,而后又将被子缓缓掀开,宋时檐上身赤·裸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整个上半身又青又肿。 霎时间,任倾雪所有悲痛的情绪在心头激荡,但她又不得不强行压下。 她的内心痛苦难受到极致。 任倾雪重重地咬着右手食指关节,仿佛只有身体上的痛苦才能令她冷静下来。 李墨装作没看见她的神情,又将宋时檐下半身的被子掀开一条缝。 宋时檐腰上和腿上被李墨垫了厚厚的垫子,将他血肉模糊的臀部托了起来。 仅仅片刻,李墨又将宋时檐的被子重新盖好。 他不敢去看任倾雪,怕她发现他眼中那一丝丝的酸涩:“他为了让你心安,用染料将身上的伤痕都隐藏了起来,又吃了过量的止疼药。 那日见过你以后,他便一直发着高烧,直到今日才退。 还有那一百军棍,我虽交代过刑部要手下留情,但就算他们下手再轻,他也是被足足打了一百下,别说是军棍,就是被树枝抽了一百下,皮肉也会遭不住的!” 任倾雪想起那日她见到宋时檐时,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或许那个时候,他就是在强撑吧! 李墨见任倾雪那般失神,心也跟着痛起来:“你放心,你的时檐哥哥已经没事了!” 任倾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闪电击中! 李墨为何会知晓她与时檐哥哥的关系,甚至,连她对时檐哥哥的称呼都知道。 李墨继续苦笑着,声音却无比温柔:“你别担心,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心上人的。” 任倾雪声音颤抖着问道:“何时?”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日夜里!” 那日她见到李墨杀人被吓得不轻,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任倾雪只觉身边有人,但却不知是谁! 那夜她烧得迷迷糊糊,听见身旁一直有人轻唤她的名字,为她更换凉了的毛巾,甚至还将她揽在怀中…… “那夜,是你!”任倾雪震惊道。 她一直以为那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梦见时檐哥哥在她耳畔轻唤,梦见时檐哥哥将她揽在怀中安慰她不要怕,说他一定会来寻她。 她也是靠着那夜,才坚持到现在。 结果,现在李墨告诉她,那夜一切的一切,非但不是梦,竟还是李墨守在自己的身侧。 李墨垂着头,很是沮丧:“对不起,一直到现在才告诉你!” “那夜我可有说什么吗?”任倾雪再次试探地问道。 李墨点点头:“你那夜一直喊着的……”他看向宋时檐继续说道:“就是他的名字!” 任倾雪在言府在三年中,李墨的确从不曾伤害过她,甚至屡次为她向言淮景求情,眼下李墨救了时宋时檐,究竟是何用意? 她始终放不下心底的戒备,只站在一旁瞧着宋时檐神伤,迟迟不敢靠近。 “任姑娘,我还有事,大约过半个时辰回来。”李墨见任倾雪对他仍有防备,便借口还有事,躲了出去。 也是,她怎么可能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放下戒心。 李墨细想了一下他对任倾雪的点滴,不禁自嘲道:“你如老鼠般只知躲在暗处偷看,又有什么资格让她人家看到你。” —— 李墨走后,任倾雪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趴在宋时檐的肩头抽啼:“你为何这么傻?我都猜到你会受伤了,为何还要瞒着我?为何?” “你起来啊,你醒醒啊!你回答我。” “你回答我啊!” 她边哭边捶宋时檐的肩膀,希望他能睁开眼看看自己。 良久,宋时檐被他捶得肩膀酸胀难忍,总算睁开眼,委屈得不行:“你好狠的心啊!竟打算把我锤死。” 任倾雪见宋时檐清醒,急忙抹掉自己的眼泪:“你怎么样?还哪里疼?” 宋时檐连连摆手:“不疼了,不疼了,我还哪里敢疼!” 任倾雪被宋时檐气到,又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宋时檐装作要吐血的样子,逗了逗她。 他揉了揉任倾雪的头,声音轻柔:“你别担心,我被李兄照顾得很好,只是吧……我这屁股还有些疼,还得在床上躺几日,一会儿可能送不了你了。” 任倾雪听得心底一阵难过。 “李兄!”宋时檐毫无预兆地大喊了一声。 李墨很快便跑了进来。 “劳烦李兄,送倾雪回去!”宋时檐担心被言淮景的眼线瞧到,并不打算让任倾雪再待在这里。 言淮景的眼线遍布整个言府,光是他一个人,李兄还能解释,若是加上倾雪,恐怕李兄就是长了一万张嘴,也不好解释啊! 更何况,倾雪瞧见他受伤这么伤心,也不利用她的伤口恢复。 李墨点点头,想抱走任倾雪。可任倾雪还有一些话没来得及问,根本就不跟他走。 李墨见此又是一掌打在她的后颈,直接将她打晕过去。 第42章 我绝对看过你 “李墨,你看着医官没有?” 李墨还未来得及将任倾雪送回去,言淮景一行人已经回到了言府。 言淮景记挂任倾雪的病情,将姜慕城放在客房就着急要走。 谁知他正准备起身,便被言行一下按回椅子上,“将军,你稍等会,我去找医官,等医官来了你再走。” 言淮景刚要拒绝,谁知言行那孙子跑得飞快,一转眼就没了影。 “来人!”言淮景不耐烦地朝门外吼了一声。 姜慕城的丫鬟都死了,身边更是连个随从都没有,言淮景决定先给她找两个丫鬟伺候她,若日后丁离问起来,他也有理由敷衍过去。 言淮景推开门,对屋外两个行色匆匆的陌生丫鬟沉声说道:“姜小姐在言府的这段时间,你们俩就留在她身边伺候,顺便给我盯紧了她,别让她再乱惹祸!” 这两个丫鬟本是膳房打杂的,从没伺候过主子,被言淮景突然拦住,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言淮景本想交代完就离开,但他转念一想,反正言行都去请医官了,不如等医官为姜慕城诊完脉,他直接带着医官去找任倾雪,正好还可以问问任倾雪的身体可有好些。 他不想与姜慕城待在一处,索性去了另一间客房,边休息边等言行回来。 言行临走前问了下人医官的住所,结果他急匆匆地跑去,并没有瞧见医官的身影,问医官住所的下人,也没人知道医官去了哪。 他想了下,李墨这些天一直在言府,也许能知道医官的下落。 随后便一路小跑来到了李墨的住所:“李墨,你看着医官没有?” 言行“哐”的一声把门踹开,见着李墨的床上躺着个裸着上半身的小白脸,而李墨整个人横躺在小白脸的肚子上,不知道在弄什么。 他当即脸色一变:“我擦,兄弟,人家金屋藏娇,你这这这,这这这金乌藏……” 虽说都是男子,但这般的初次见面,言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对不住啊,老兄,我真不知道李墨好这口,我要是知道,我怎的也得敲敲门!” “你有病吧!”李墨上去就踹了言行一脚:“这他妈是医官,差点被将军打死,我接来照顾几天而已!” 李墨向来情绪上没有太大波动,多数脸上都是带着笑的,而且他嗓子比寻常男子的细,说话声听起来也都是比较温和的。 许是太久没发过火,也没骂过人了,他这一脚踹下去,言行直接惊了。 长久不发火的人,因他一句金屋藏娇而怒不可遏,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言行又看了宋时檐几眼。 别说,李墨这眼光还挺好! 李墨见言行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宋时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朝言行又是一脚,怒吼道:“我说了,不是!” “好好好,行行行,是是是,不是就不是,你方才说他是谁?医官?巧了不是将军正找医官呢!走走走,找将军去。”言行见李墨似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想过多纠缠。 他一连好几个月没睡好觉了,现只想赶快把医官带过去,自己也好得空补个觉。 李墨逮着言行的左耳使劲地拧,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怕是耳朵塞住了,我刚才说他受伤了,前几日快被将军打死了,现在根本下不了床。” 言行捂着耳朵躲开李墨,他看了一眼宋时檐,虽说这兄弟上半身带着伤,但怎么看也不像不能下床啊! 既然他行动不便,那扛着过去总行吧! 他凑到宋时檐的身侧,伸手去抓宋时檐的腰。 李墨和宋时檐一见言行要碰到被子,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时檐急忙向后挪了挪,将被子压在身下,而李墨则是一把将言行拽得直接坐到了地上。 “我擦,李墨,你疯了不成?我就是想把医官扛走,这都不行吗?”言行不知二人在紧张什么,一头的雾水。 “这位兄弟,我跟你走,但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一下,让我穿个衣服。”宋时檐咧嘴笑道。 “我靠,你还当真讲究,行行行,我回避。”他抓着李墨一脸坏笑地问宋时檐:“这孙子还用回避吗?” 宋时檐笑着点点头。 —— 言行和李墨出去后,宋时檐急忙将被子掀开,怕任倾雪在里面闷太久会呼吸不畅。 她人刚被李墨拍晕,言行就过来了。 情急之下,二人只好把任倾雪藏在被子。 好在言行心大,没发现什么端倪。 宋时檐忍着痛起身,将任倾雪往床里推了推,防止被言行看见,他迅速穿好衣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走吧!”他给李墨递了个眼神,示意李墨尽快将任倾雪送回住所。 言淮景既然回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往她那边跑。 李墨在二人身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开后,便起身去寻了个推杂物的推车。 言淮景接姜慕城的队伍总共有十余人,现下这些人都在言府,并且暂时没有公务。有的人嫌赶路累,一回来便会去补觉,但是有些人回来后闲着没事就会到处转悠。 为了避开那些人的耳目,只能用这种方法将她送回去。 —— 宋时檐因伤势原因走得慢了些,言行虽急,但也尽可能地耐心陪着他一步步地走。 快到客房时,言行看了一眼宋时檐,一脸疑惑地说了一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宋时檐一怔。 他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便笑着说道:“兄台定是认错了!” 言行眉头蹙了蹙,一脸认真:“不会,不会,你知道将军为何总是喜欢让我跑腿吗?” 宋时檐摇摇头。 “因为我对人过目不忘。”言行又细细地端详了宋时檐一阵:“说真的老兄,我绝对看过你,大约五六年前,那时的你比现在俊俏得多。” 宋时檐颔首,没有接话。 五六年前,那是任国皇帝让他出征的时间。 而那时正在攻打他们的人正是言淮景,这人是言淮景的手下,说是见过他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那时还没来得及露面,就被人推下了山崖。 难道说,是他在崖底躺的那段时间? 第43章 倾雪突然示好 言淮景盼了好一阵儿,总算看着言行带着宋时檐姗姗来迟,他斜了一眼宋时檐,没好气地说:“你这身子骨不错啊,看来能抗住二百军棍。” 宋时檐颔首,礼貌微笑道:“将军谬赞,之前是在下逾越了,今后我定掌握好分寸。” 言淮景很满意宋时檐的回答。 便没有再说话,而是指了指房门,示意宋时檐进去为姜慕城瞧病,他赖得进去,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不消一刻钟,言淮景在外面不烦恼地沉声道:“矢言,你有完没完,赶紧出来!” 姜慕城是惊吓过度,扎几针,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宋时檐本就是在屋里拖延时间,故意迟迟不出去,只是为李墨争取出送回任倾雪的时间。 他听到言淮景的催促,朝屋外大喊道:“将军且等一等,在下正在施针,马上就好了。” 言淮景蹙了蹙眉,心中抱怨宋时檐做事太过磨蹭。 过了好一阵儿,宋时檐才从客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他刚要开口,言淮景直接制止了他,略微焦急地道:“人死不了就行,至于晕迷过久,与我无关!” 宋时檐很识趣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言淮景又朝宋时檐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他走。 宋时檐跟在言淮景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可真是太拧巴了。 要说厌恶,言淮景对姜慕城的厌恶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可他还是冒着风雪将她接了回来。 要说心善,言淮景将他叫来为姜慕城瞧病,中间却一直催促个不停。 现在绷着脸,还走得这么快,一准是要去见倾雪。 你说去就去呗! 脸还拉那么长,不知道的还以为倾雪是你的杀父仇人呢! 宋时檐想到这里,全身陡然一颤,不对劲! 倾雪……虽算不得他的杀父仇人,可言淮景的父亲是死于倾雪的父皇剑下! 既然这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抓来倾雪,本想利用她引出杀父仇人,为父报仇。 结果到头来发现白忙活了一场。 心中有恨也有怨,又舍不得杀了倾雪泄愤,只好将她扔到柴房自生自灭! “啧!”言淮景不耐烦地停住脚步,站在宋时檐前面高高在上地说道:“你既然能走,就给我走快点,不然军棍伺候。” 宋时檐“嗯”了一声,尽量将步子迈开,追着言淮景的脚步。 估算时间,李墨应该能把倾雪送回去了。 —— “倾雪,我回来了。”言淮景也不管任倾雪是否方面,直接推开房门,语气愉悦地说道。 任倾雪见到言淮景,神色变了变,努力地牵起嘴角,朝着言淮景微笑道:“将军这一路辛苦了。” 言淮景一怔。 看来今日她的心情不错。 不但对他笑,还关心他辛不辛苦。 言淮景快步走到了床边,伸出手去够任倾雪的细腰,用力一揽:“辛苦倒是没有,就是一直担心你的身体,想早日回来探望。” 任倾雪很顺从地依偎在他的怀中,眼睛却紧紧盯着宋时檐。 担心我的身体? 你也配! 若不是你,我岂会像今日这般。 时檐哥哥近在眼前,我却不能相认,这都是拜你所赐! 总有一日,这一切的一切,我要一一讨回。 任倾雪向后挪了挪,挣开言淮景的怀抱,不情愿地迎上他的视线,继续顺从地说道:“将军,我近日身子已好些,就是总待在屋中甚是烦闷,可否准我出去转转?” 言淮景被任倾雪的突然示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盯着她近几日略微圆润的白皙小脸,媚眼如丝,仿佛勾住了他的魂魄。 他不住的喉结滚动,下意识地低头想亲吻在任倾雪微红的薄唇上。 任倾雪偏着头,躲过了言淮景的亲吻。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 言淮景略微不爽,咬着牙看向她。 试图在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端倪。 看来她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出言府,演的一场戏罢了! 她的内心依旧是抗拒着他的! 任倾雪猜到言淮景会生气,纠结了多次,最终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仿佛要将自己寄托在他的身上,她闭上了眼睛,似是在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定和温暖。 “我只是想在言府的院子里转一转,将军这都不允吗?” 言淮景被任倾雪的投怀送抱弄得不知所措,又听见她娇滴滴地撒娇。 他的心上仿佛有一只小猫,小猫的爪子在他心上轻轻抓挠,酥酥麻麻的顺着掌心一直传到心尖。 他本以为任倾雪是想出言府,在城中走动。 但听到她说只在言府转转,心中的戒备顿时放下一二。 可是他离开的这几日,她想通了? 知道和自己对着干没用,便开始想方设法地讨好? 言淮景虽知道任倾雪是故意讨好,可还是抵不过她的柔情。 他轻轻地抚过她柔软的发丝,捧着她的脸,在额间印上一吻。 “明日,明日好吗?明日刚好我没事,可以陪你。” 任倾雪乖巧地点点头,内心无比厌恶地拿开了言淮景的手。 “医官,可否能为我诊脉?”她忍不了了,一刻都不想再与言淮景亲近。 言淮景听到她唤医官,心中的醋意顿时添了几分。 他想起先前任倾雪一直盯着医官离开的方向神伤,就气不打一处出来,他没好气地斜了一眼宋时檐,沉声道:“杵在那里干嘛,没听到倾雪叫你吗?” 宋时檐从进屋起就看着心爱之人与别的男子亲近。 虽知道她是依照计划进行,没有半分的真情,但亲眼看到任倾雪在别的男子怀中依偎,还是让他的心漏了一大块。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 但他还是心痛的要死。 方才看着言淮景要亲任倾雪的唇,宋时檐差一点就绷不住,他想冲上前去将她带走。 “我在!”宋时檐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敢出声应话。 “劳烦医官。”她的声音无比温柔,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言淮景赌气地一把揽过她不堪一握的细腰,低头在她的耳边轻咬了下去,带着几分惩罚的味道;“你莫要忘了分寸!” 任倾雪皱了皱眉,本能地想躲,被宋时檐搭在她腕处的手略微用力地按了一下,才控制住身形。 任倾雪定了定神,视线停留在宋时檐的细长的手指上。 此刻,她多想将她揽在怀中的,是为她诊脉的宋时檐。 而不是她厌恶的言淮景。 宋时檐同样也不好受,言淮景肆无忌惮地宣誓主权,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双手却下意识握紧了拳,奈何有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腕处,他只好不露声色地咽下这口气。 毕竟,要想逃出言府,倾雪得认识言府全部的路,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第44章 为你讨个媳妇,如何? “她怎么样了?”言淮景冷冷地问道,揽着任倾雪的手又收紧了些。 宋时檐收回手,起身颔首道:“任姑娘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言淮景牵起任倾雪方才诊脉的那只手,贴在了他的脖颈处。 宋时檐看着任倾雪整个人被言淮景包裹住,心上仿佛被人捅了一刀,难过得忘记了呼吸! “啧!”言淮景不耐烦地踢了一下宋时檐的腿。 自言淮景第一眼见到这个矢言医官时,便觉得他很不对劲,感觉他心中像是藏了不少事! 就连平日里对他的惧怕和恭敬,也像是演的! 宋时檐回过神来,礼貌地微笑道:“只是我不知任姑娘的腿伤是否好些!” 言淮景一听腿伤,瞬间来了兴致,上次是如何检查的腿伤,他可是历历在目。 “那个,你们都出去吧!我来为倾雪检查腿伤。”言淮景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丝兴奋。 “……”宋时檐心中大骂言淮景是小人,色胚,不要脸到极致。 面上却装得无动于衷,温和地说道:“将军,还是由然儿检查更为合适一些。” 言淮景本以为这次会与上次一样,他万万没料到,宋时檐竟会说让然儿检查更为合适,当即脸色一沉。 被宋时檐一说,显得他好像很不正经一样。 天天竟想着看人家女子的大腿! —— 然儿从宋时檐进到屋中那刻,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出神,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让矢言医官注意到她,多看她几眼。 听到宋时檐蓦地说自己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一味地迎合道:“是是,矢言医官说得在理。” 言淮景不爽地看向然儿,却发现往日一贯胆小老实,不敢抬头看他的然儿,今日竟站得笔直。 还直勾勾地盯着宋时檐看。 不由地计上心头。 “那好,就依医官所言!”言淮景痛快地起身,走出了房间。 宋时檐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 “矢言医官。”言淮景不怀好意唤了一声。 “我在。”宋时檐颔首。 他没想到言淮景能答应得如此之快,竟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出了房间。 他隐隐不安,总觉得言淮景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你过完年多大了?”言淮景问道。 “回将军,二十有二!” “嗯,年纪正好。”言淮景冷哼了一声。 “不知将军说的何事?”宋时檐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料定言淮景没憋好屁! 言淮景拍了拍宋时檐的肩膀,一副奸计即将得逞的表情:“矢言医官正值壮年,我看也该婚配了!听我老友说,你少时父母早逝,如今已没有亲人。 不如我就给你做个主,为你讨个媳妇,如何?” 宋时檐这会儿终于知道言淮景憋得什么屁了。只是他成亲与否,与言淮景何干! 关键是,他也不能成亲啊! 一是他早就答应倾雪,要娶她为妻。 二是就算逢场作戏,倾雪不计较,可也过不了他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啊。 他堂堂八尺男儿,怎可用假婚来毁一陌生女子的清誉呢! 言淮景见宋时檐一直闭口不答,索性就当他是默认了。 将然儿许配给他,有那小丫头缠着他,到时新婚燕尔,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还愁他对倾雪有歪心思吗? 言淮景清了清嗓子,“那就说准了,年关一过,我就为你筹备婚礼,如何?” 虽说言淮景最后是在问宋时檐,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态度坚决,根本不容反驳。 宋时檐无奈,只能鞠躬表示感谢。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 “将军,我检查完了,您可以进来了。”然儿将房门打开,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言淮景“嗯”了一声,转身走进屋中。 宋时檐自是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屋。 刚一进屋,言淮景便拉着任倾雪的手,一脸坏笑道:“我刚刚为矢言医官说了门亲,他没有意见,但我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任倾雪愣了一下,二人不过才出去片刻,怎的就说了门亲? 为何时檐哥哥也没有拒绝? 言淮景没指望任倾雪能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道:“我决定将然儿许配给矢言医官,你意下如何?” “!!!”任倾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知然儿对宋时檐的心思。 但要她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对不起,她没那么崇高! 言淮景见任倾雪并没有反对,直接开口道:“然儿,你是钟情于矢言医官吧!我想将你许配给他,你可愿意?” 然儿先前想都不敢想自己会与矢言医官成亲,听到言淮景的话,只觉得飘飘然,像是在做梦。 顾不得害羞,忙连连点头。 言淮景一拍大腿,爽快地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过完年就为他们二人完婚。” 任倾雪只觉当头一棒,脑中嗡嗡作响。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非但自己没逃走,现在竟还牵连到时檐哥哥。 她与时檐哥哥自小长大,自是知道他不会对别的女子动心。 可若是然儿知道时檐哥哥心里没她,恐怕她会伤心的。 宋时檐也是没有想到,言淮景为他说的亲事,竟是然儿。 不过,是然儿也好。 她还小,若是通过这桩亲事,能让她恢复自由身,也是不错的选择。 以后将她带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也就无人知道她曾与他假成亲过。 届时再为她寻个良婿,也算是对然儿有个交代! 然儿红着脸,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宋时檐的身边,扭捏了半天,小声地说道:“矢……矢言医官,你……你……当真……要……娶……我?” 宋时檐点点头,冲着然儿温和地笑了一下。 不娶能怎么办? 言淮景就在那里看着他呢,难不成他还能当面拒绝吗? 况且,他正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常来看看倾雪。 只是他不知要怎么向然儿解释,这桩婚事不过是缓兵之计。 宋时檐看了眼然儿,正巧对上了她火辣辣的眼神。 得! 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解释了! 还是再等等吧。 第45章 你觉得我如何? “将军,然儿还太小,商讨婚事,恐有不妥!”任倾雪虽不愿时檐哥哥迎娶他人,可然儿才十五岁,过完年不过也才十六岁,等待她的应该是美好的人生,她不应被一张假的婚书桎梏了自由。 她也想过要带然儿离开。 可是,如果要通过这种方式让然儿离开,任倾雪还是觉得不妥。 然儿对时檐哥哥的喜欢是真心实意的,一旦她知道自己只是被时檐哥哥利用,她得多伤心。 她还年少,不应该被一段看不到结局的感情,骗去对生活的热情。 “哦?那你说,谁嫁矢言医官比较合适?”言淮景倒想看看,任倾雪的这颗心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任倾雪没有回答。 她也无法回答。 无论是谁,只要不是真心相爱,就不能被牵扯到一段假的姻缘中。 世间女子万千,皇家女子生来锦衣玉食,却也逃不过被别人支配的命运。 她不要! 如果她的自由是用其他女子的声誉换来的,她情愿一辈子待在这个地狱! “你不回答?难道你想嫁给矢言医官?”言淮景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任倾雪吓得够呛,她垂下头,躲避着言淮景的视线,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心虚。 她摇摇头,违心地说道:“将军误会了,我只是不舍得然儿嫁人,想让她多陪陪我。” “那你想怎么样?”言淮景处在发怒的边缘。 如果今日任倾雪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绝不会罢休。 良久,然儿红着眼眶跪在任倾雪的面前,哭啼啼地说:“姐姐,我是真的喜……喜欢矢言医官,求你,求你……” 任倾雪怜惜地捧着然儿的脸,同样红了眼眶。 她的内心无比煎熬: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又如何不知你喜欢时檐哥哥,可是你的这份喜欢,终究会落空,到时得知真相的你,又该如何自处! 你可知,你口口声声唤的矢言,不是他的本名! 言淮景被任倾雪和然儿哭得心烦,蓦地站起身,一步步往宋时檐逼去。 “你说,你娶还是不娶?说!”言淮景怒吼道。 宋时檐本想着然儿与倾雪比较相熟,即使以后得知真相,应该也能理解。 但眼下,他见倾雪并不想让他娶然儿,他也不好再假意说自己愿意迎娶然儿这种话。 言淮景步步紧逼,直到给宋时檐逼到墙角,他眼里满是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任倾雪见状,打算先换个策略,她急忙在后面喊道:“将军,然儿与矢言医官并不相熟,可否让他们二人再相处些时日,到时再提婚姻一事,也不迟!” “不迟?到底是你想让他俩相处,还是你舍不得这个矢言!”言淮景侧过头问她,脖颈处的青筋暴起。 他看着任倾雪不知何时和然儿抱在一起,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怎的就哭成这样了? 自己不过是怕这个矢言打任倾雪的主意,想找个人绑住他而已。 怎的现在越看越像自己逼这几个人去送死一样。 他的确想杀了矢言! 只因有矢言在的地方,任倾雪的眼睛总会不经意地往他身上飘。 而她,连正眼看自己都不愿! 言淮景瞧了瞧任倾雪,又瞧了瞧面露难色的矢言。 好哇! 她既不想然儿嫁给矢言,那她就嫁给自己吧! 言淮景想到这里,蓦地冷笑了一声,他走回任倾雪的身侧,伸出手附在她的腿上,语气中满是玩味地说:“倾雪……觉得我如何?” 任倾雪一怔,本能地想拿开言淮景的手,可是这只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腿,抓得生疼,似乎想硬生生抠下一块肉来。 她原本哭是因为心疼然儿,觉得然儿莫名被卷进局中很可怜。 而此刻她的眼泪,是拜言淮景所赐。 腿——太疼了! 或许说,她这三年的眼泪,都是拜言淮景所赐。 任倾雪盯着言淮景的脸,不知他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良久,言淮景突然凑上前,与任倾雪贴得极近,仿佛下一刻他又要强吻上去一般。 任倾雪早在言淮景来之前,便一直贴墙坐着,眼下被言淮景近在咫尺的脸逼的更是退无可退。 只得硬着头皮,看着言淮景越来越近,直到二人鼻尖蹭在一起,言淮景才又停下,又重复了一句,“你觉得我如何?” 任倾雪一连咽了好几口口水。 不知是因言淮景靠得太近令她感到不适,还是因为他强大的压迫感。 宋时檐早已攥紧了双拳,若不是任倾雪在他手上,恐怕宋时檐早就会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纵使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死的那个! “你俩出去!”言淮景命令道。 然儿抽啼着退了出去,看都不愿再看宋时檐一眼! 宋时檐迟疑了一会儿,最终为了倾雪的安危着想,还是走出了房门。 然儿见矢言医官出来,又抽啼着在外面将门带上。 宋时檐看了看满脸泪痕的然儿,不禁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竟会想着利用这么个单纯的姑娘。 他从怀中取出手帕,递给了然儿,温柔地道:“擦擦眼泪吧。” 然儿红着眼睛接过手帕,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怕吵到言淮景,便一直强忍着不出声。 宋时檐伸出手,本想安慰安慰然儿,可最终还是放下了。 既给不了她要的情感,就不要让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不知是然儿伤心过度,还是一直憋着不出声的缘故,她的脸由红换为惨白,最后更是攥着宋时檐的手帕,直接晕死了过去。 宋时檐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他对她心有愧疚,又急于为她医治,便抱着她走回了偏屋。 —— 屋内,任倾雪一脸惊恐,之前言淮景对她做的事,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言淮景细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脖颈,垂目道:“你知道……你的脖子长得很好看吗?” 明明是一句赞扬的话,却听得任倾雪毛骨悚然。 言淮景的指腹在她的脖颈处轻柔地打转,声音却冰冷得可怕:“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你觉得我如何?” 任倾雪绷着全身的神经,一刻不敢松懈,万般不愿地在口中挤出二个字:“不……不错。” 言淮景眼神闪过一丝惊喜,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任倾雪闭着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很好!” 第46章 倾雪已经同意嫁给我 言淮景一惊,他知任倾雪这句话是骗他的,还是忍不住有些愉悦:“当真。” 任倾雪点点头。 言淮景得寸进尺地想让她再违心夸自己几句:“我与矢言医官那个小白脸比,如何?” 任倾雪不答。 她不想违心说言淮景比时檐哥哥好。 言淮景见她不答,心中的妒忌又添了几分,他捏着任倾雪的下巴,强硬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任倾雪没有躲,更没有挣扎。 而是默默地忍受着一切。 没一会儿,言淮景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沉声道:“回答我!” 任倾雪依旧不答。 言淮景又一次吻了上去。 这次,言淮景吻了很久,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炙热,在即将控制不住那股兽欲时,停了下来。 “回答我!” 言淮景已经做好了再次吻上去的准备。 任倾雪算是看出来了,如果她今日不答,言淮景就会一次次的吻她,直到她回答为止。 “你……更……好”任倾雪一字一顿地说道。 言淮景冷哼了一声:“好,既然如此,我再问你一句,你可否愿意将然儿许配给他?” 任倾雪摇了摇头。 言淮景似是很满意任倾雪的答复。 既然她不愿然儿嫁出去,那嫁人的只能是她了。 言淮景盯着任倾雪的小脸,看了许久。 越看越觉得沉迷。 他用拇指抚摸着,她那被他唾液浸湿的双唇。 “你嫁给我,可好?”言淮景的声音难得的温柔。 却像是一只野兽,在撕咬着她的心,她缓缓地垂下眼眸,眸子一点点变得暗淡。 言淮景似乎担心任倾雪听不清,凑到她耳边幸灾乐祸地说:“你觉得矢言医官真的不想娶然儿吗?他可是把然儿抱回屋中了!” 言淮景常年征战,耳朵练就得比寻常人好使得多。 方才然儿极力控制的抽啼声,分毫不差地全传进了他的耳朵。 包括宋时檐抱着然儿打开了偏屋的门,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人的脚步声与一个人负重的脚步声,可是大不相同。 言淮景见任倾雪一脸的怀疑,又冷声道:“那你就随我去看看吧!” 他将任倾雪横抱起来,走到门口,又腾出一只手,轻缓地将门推开。 屋外寒风呼啸,任倾雪衣着单薄,又赤着脚。 冻得打了个寒颤。 言淮景抱着任倾雪走到偏屋,一脚踹开偏屋的门。 宋时檐背对着他们,弯着腰还没来得及站起。 言淮景抱着任倾雪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你看,我说什么了,他可是将然儿抱回来的。” 任倾雪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时檐,她不知然儿为何会晕倒。 宋时檐颔首,礼貌地道:“将军莫要误会,损了然儿姑娘的清誉。方才她哭得晕了过去,我作为医官,正在为她针灸。” 言淮景根本不在意然儿到底怎么了。 他只想让任倾雪看到矢言医官与然儿共处一室。 孤男寡女的,况且然儿的衣领微敞,很难让人相信矢言医官只是在为她医治。 宋时檐见言淮景看着然儿的衣领,随即解释道:“在下只是在她的穴位上施针,并没有做逾越之事。” 言淮景也不听,自顾自地说道:“方才倾雪已经同意嫁给我了。 既然你不愿娶然儿,等过完年关,就由你布置言府吧! 我也不为难你,先前我母亲为我婚礼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你都可以拿来用。” 宋时檐面色沉静,眼神却有锋利的寒芒在凌厉地闪动。 言淮景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啊? 不是想为别人乱点鸳鸯谱,就是强娶民女啊! 他瞧了一眼面露难色的任倾雪,她的双脚已经被寒风吹得通红。 身上也仅穿着不御寒的中衣。 言淮景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她抱来,目的仅是为了让他难堪? 他暗暗发誓,绝不能让倾雪落在言淮景的手里。 言淮景既让他布置言府,那他正好趁此机会,带任倾雪逃离这里。 宋时檐微微一笑,行礼道:“既然如此,那就恭喜将军抱得美人归! 还请将军多允我一些时日,届时我一定将这言府装扮得格外喜庆。” 言淮景满意地点点头,抱着任倾雪离开了偏房。 宋时檐则留在偏房继续为然儿施针。 —— 言淮景回到房间后,将任倾雪放下,说是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他离开后,一直躲在屋中的李墨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定定地看了任倾雪许久,才开口安慰道:“你别怕,我们一定会让你离开的。” 任倾雪牵着嘴角,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 恰巧这时,宋时檐刚施完针,也回到了任倾雪的身边。 他盯着任倾雪被言淮景亲到红肿的嘴,不由地为她难过。 宋时檐走上前,牵起任倾雪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声安慰道:“委屈你了!” 任倾雪再也忍不住眼泪,搂过宋时檐的脖子失声痛哭。 宋时檐轻柔地抚摸着任倾雪的背,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你别担心,你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差腿上的伤还未痊愈。 我这药很神奇的,不足半月,你这腿肯定没事了,届时我们就带你逃走好不好?” 宋时檐想带着任倾雪逃,任倾雪能理解。 可李墨为何会帮着他们二人。 李墨对言淮景一直忠心耿耿,他不会出卖言淮景的。 除非,他在骗她与时檐哥哥。 宋时檐像是知道任倾雪的顾虑一般,口吻温柔地说道:“李兄帮咱们,自有李兄的理由!他只是帮着咱们逃走,并没有做伤害言淮景的事,当然也不算全然背叛。” 任倾雪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哭过一场后,她满腔的委屈总算得以缓解:“然儿怎么样了?” “她没事,估计这会儿快醒了。” 说话间,然儿已经走到了门外,她站在门口深呼吸几次,才推门进了屋。 李墨又藏了起来。 所以然儿看见的,只有任倾雪和宋时檐。 她进来时,宋时檐早已坐到桌边,拿起茶壶,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宋时檐不是不能走,而是不想走。 他觉得有必要与然儿好好解释一下。 “然儿,对不住,你不要记恨你任姐姐。我会应下这桩婚事,的确是出于迫不得已。 其实我已有心上人! 并且很小的时候,我就答应她,这辈子非她不娶。 我现在能出现这锦绣城,也是为了她。所以,你任姐姐做得对,今日就算她不阻止,我也没有打算真的与你成亲。 对不起! 你很好,不值得为了我浪费时间!” 然儿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矢言医官那么完美的人,怎是她一个小丫鬟能配得上的。 “那……那位姐姐,美吗?” 宋时檐莞尔一笑:“美,美得不可方物,美得清新脱俗。不过,我心悦于她,并不全是因为她美,更是我们从小到大的情义。” 宋时檐站起身,走到然儿面前,“你若是不嫌弃,以后可以将我当做哥哥。” 任倾雪听到宋时檐的话,瞬间记起,他还有一个妹妹,只是出生没多久就死了。 从那以后,宋时檐整日粘着太医,让太医教他医术。 他也靠着医术,救了很多宫中得不到医治的下人。 时檐哥哥一直没变,他想的从不是小情小爱,他想的永远都是百姓的安稳。 而现在,他却因为她,被困在这小小的言府。 第47章 身份败露 衙署外,有一衣着破破烂烂的男子正跪在门前,说是要请求见言淮景。 “不是,你谁啊?呸。”言行手拿一个巨大的肘子啃得正香,还时不时地往衙署门前吐碎骨。 “将军,在下是前来复命的医官,前段时日被一伙山贼关在山寨中,好不容易才脱身,这才误了时日。” 言行上下打量着面前之人,观此人面相,年纪最多不过三十左右,可两鬓却已泛白。 倒像是为了学医,常年奔波与山野间的人! “你打住啊!别乱喊,我可不是将军,我就是个小随从。”言行抱着肘子又啃着一口,嘴里嚼着肘皮,含糊不清地说:“你说你是医官,可证物吗?” 男子失落地摇摇头:“被山贼拿走了!” 言行将肘子递给男子,自己则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你要是饿吧,直接说,别说将军了,我也是能接济你几顿的。但你上来冒充医官,那可没就劲了啊!” “还请您禀明将军,就说是落城的丁瀚求见。”男子态度诚恳,不像是在说谎。 言行将手指弯曲放在口中吹了个响哨,没一会儿一只狼狗朝二人跑来,他指了指狼狗对男子说道:“你可想好了,要是骗人,我可会给你剁了喂它。”说罢,他将手上的肘子扔给狼狗。 狼狗叼着跑到一边,没几下就将肘子肉吃得干干净净,而后又将骨头啃得咔咔作响。 言行本想将他吓退,没成想,那男子反倒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说道:“还请您禀明。” 言行嗦了几口手上的油,“等着!” —— “医官?”言淮景冷笑了一声,“倒是有点意思,先让人进来。” 言行闻言,将人带了进来。 言淮景定睛一看,这男子的身高样貌,的确和今日老友来信中提到的人大差不差。 既然他是真正的医官。 那言府的那个…… “言行,你好生安顿医官,我出去一趟。”言淮景起身往衙署外走,盘算着矢言到底是谁的人?来言府又所谓何事? 他越想越觉得那个矢言说话的口音,与任倾雪极为相似。 不禁猜到矢言也是任国之人,即使任国之人,那来言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言淮景走到衙署大门,一只脚刚踏出去,很快又收了回来,“言行!” “什么事啊!”言行在正厅大喊道。 “安顿好医官后,将任倾雪和矢言给我带过来!” “得令。”言行催促着丁瀚快些走,别耽误了正事。 —— 任倾雪三年未曾出过言府,听到言行喊她出去,激动得不行! 虽然这次出言府,身边一直言行跟着,不能出逃,可她依旧很无比珍惜。 她迅速穿好衣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任倾雪的伤差不多已经快好了,走起路来,只是有些轻微的腿疼,好在忍忍也就过去了。 言府的大门,她盼了三年,如今终于能走出去,短暂地呼吸一下自由空气了。 刚出大门,任倾雪就发现门口停着一个很大的马车。 她疑惑地看向言行,不解地问道:“言行,这是?” “将军为你准备的呗!你快些上,将军还等着你呢。”言行扶着她上了车,自己一跃坐到了马车外面,平稳地驾起了马车。 马车行得飞快,仅一小会儿,便到了衙署。 任倾雪方才一直以为是言淮景大发善心,竟准她出府了。 谁知马车停后,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言淮景正站在衙署的大门口等着她,不由得心下一紧。 好端端的,为何要让她来衙署? 言淮景倒是难得体贴,见任倾雪的马车到了,直接进到车里将任倾雪抱起,“一会儿给你看场戏!”言淮景虽笑着,语气中却透出的凉意。 让任倾雪隐隐地感到不安。 她总觉得,言淮景口中的好戏,并不是什么好事! 言淮景将她抱到正厅,放在了平日自己做的长椅上,还担心她冷,将炭盆往她身边靠了靠。 他定定地看向她,思索一会儿,又将自己的狐皮披风解下,披在了任倾雪的背上。 “来人!去为夫人沏壶茶,切记要用我珍藏的上好桂花茶。”言淮景心情甚好,连命令的话都说得低沉悦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磁性。 可任倾雪却是越来越不安。 言淮景每次表现的心情很好时,多半都是暴风雨的前兆! 言行刚到正厅,就又掏出肘子在啃,听到言淮景说话,整个人愣了片刻,满是嫌弃地道:“不是,任姑娘啥时候成夫人了?你俩何时圆的房,我咋不知道!” 他伸直脖子,将口中的肘子吞下,又看了眼外面的被大雪覆盖的地面,小声地说道:“也没到春天呢啊!” 言淮景一记眼刀子袭来,“吃还堵不上你嘴,需不需要我赏你几军棍,掌掌嘴啊?” 言行叼着肘子坐到了一边,静静地等李墨和矢言前来。 言淮景与任倾雪一同坐到了长椅上,贴着她耳朵,声音低沉地说道:“今日来了一个人,你猜猜,是何人?” 任倾雪怔怔地看着他。 心中盘算着言淮景说的究竟是何人! 言淮景牵起任倾雪的手,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生怕用力就会破碎。 言淮景轻笑道:“是医官呢!” 任倾雪瞪圆了双眼,嘴巴微张却发不出声音,像是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怎么会! 言淮景像是担心她没听清一般,又贴得近了些:“你说,来的是医官,那矢言是谁?” 任倾雪心脏跳得像擂鼓,动也不敢动,手心里全是细汗。 她没想到危险来的如此之快。 她今早还在美滋滋地想着,一月后逃出言府时该有多幸福。 那时她就能与时檐哥哥一起回家,去见父皇和母后。 言淮景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低声道:“怎么手心出这么多汗呀?”他的声音并不冰冷。 却听的任倾雪周身冰冷,她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 “将军!”李墨带着宋时檐到了衙署正厅。 言淮景收起笑容,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他指着宋时檐厉声道:“来人,把他绑了!” 李墨还没搞清楚状况,嘴里便被言行塞了一个啃得只剩一半的肘子。他叼着肘子,看了眼矢言,又望了眼言淮景。 这才看见言淮景身旁面色如土任倾雪。 看样,将军是发现了矢言不对劲! 矢言死不死,李墨倒是无所谓。 他只是怕任倾雪亲眼看到矢言死会伤心过度。 宋时檐听到言淮景让人绑他,心中已猜到一二,他并没有挣扎,任由言行将他的双手紧紧地捆在身后。 他当时也只是将真正的医官绑了而已,至于那些人将医官带到哪去,他并不知,现下看来。 许是真的医官找了过来! 还真是小瞧了他,本以为他得再过一两个月才会回来呢! 第48章 打断他的腿,扔进牢里 言淮景铁钳般的手,紧紧地扣在任倾雪单薄的肩头,迫使她看向矢言。 “我问你,你先前可认识他?”言淮景眸子里泛着寒光,阴郁地问道。 任倾雪目光闪躲,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不知要如何回答,才能令言淮景满意。 言淮景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沉声道:“打!” 言行一记长鞭狠狠抽下,宋时檐后背的衣服应声爆开,碎布四散,裸露的皮肤上瞬间浮起一道狰狞的血痕。 任倾雪瞳孔骤缩,指尖陷进掌心的肉中,却浑然不知疼痛。 言行长鞭的威力,任倾雪是见过的,如果他用了十成力,怕是一鞭便能将人抽死。 而眼下时檐哥哥倒在地上,没死也没昏,说明他没有用全力。 任倾雪满脸惊恐地看向言淮景,发现他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我再问你,先前……认识吗?”言淮景冷冷地道。 任倾雪迟疑了一下,想承认与时檐哥哥是旧识,可是,就算她承认了,言淮景会饶了她们吗? 言淮景倒是不恼,饶有兴致地抬了下手。 “啪!” 又是一记长鞭落下。 宋时檐倒在地上身形抽搐了一下,他后背的鞭痕已然裂开,鲜血顺着脊背缓缓流下。 宋时檐清楚地感觉到后背的皮肤在灼烧,他觉得自己就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言淮景又问:“认识吗?” 这次不等任倾雪回答,言行又是一记长鞭挥了下去。 任倾雪的胸腔似乎被巨石狠狠压制,痛到无法呼吸。 她绝望的看向宋时檐,却发现宋时檐正微笑着看向她,那双眼似乎在说无须担心。 她的内心极度煎熬。 她不忍时檐哥哥再为她遭受伤害。 也不能将实情说出,莫说她与时檐哥哥自小相识,就是此刻她表现出对时檐哥哥的同情,恐怕言淮景都不会放过他。 可言行的长鞭实在是太过于凶狠,她真的不忍心看时檐哥哥一鞭接着一鞭地被抽。 “啪” 这次任倾雪并未听见或看见言淮景下命令。 “啪” 任倾雪已确认,言行与言淮景根本无需语言沟通。 她努力控制着呼吸,再次看向宋时檐。 随着几声长鞭落下,宋时檐已然被打晕了过去! 她极力控制着发抖的身子,颤声说道:“将军这是为何?今日叫我来,就是看你对矢言医官施行吗?” 言淮景闷声一笑,装的一副无辜模样说道:“夫人当真冤枉我了。我方才也同你讲了,真正的医官来了,那这人是谁? 我听他说话与夫人有几分相似,还以为是夫人的旧识,本想着他若是夫人的旧识,便也算客人,应该好生招待才是。 可我问夫人好几遍,夫人都不曾回答我,那便不是旧识喽! 既不是夫人的旧识,他进言府是何目的,我定得问问清楚。” 任倾雪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过,她甚至想杀了言淮景,她恨他的残忍,恨这万恶的世道,更恨自己的软弱!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檐哥哥倒在血泊之中,却什么都做不了! 言淮景今日所做的这一切,无非就是想让她逼罢了。 他是何等聪明! 即将她带到这里,让她亲眼看着他对时檐哥哥施刑,就说明他早已怀疑! 偏偏他什么都没说,一直等真正的医官到了锦绣城,才开始盘问。 事实面前,时檐哥哥只能认栽。 而她,恐怕在三年前就已经是言淮景的棋子了! “来人,上刑!”言淮景冷声命令道。 任倾雪不可置信地看向言淮景,人都已经被打到失去了意识,还要用刑!? 片刻间,言行已经端来一个铁盘子,他将盘子放在地上,拿起盘中的一个细长的铁钳,朝宋时檐的手指逼近。 他将铁钳夹在宋时檐的指甲上,手掌用力握住铁钳,胳膊向后一带,宋时檐带血的指甲翻卷而起,被硬生生地拔了下来。 宋时檐浑身因疼痛而剧烈颤抖着,意识也随之一点点清醒! 言淮景幽幽地开口道:“我夫人说不认识你,那你来言府是何目的?”他顿了顿,等待言行将铁钳夹到他的第二个指甲上,才继续开口道:“你是任国人吧!” 宋时檐强撑着,冷笑了一声:“难道你们景国的土地,不允许任国人踏入吗?” 任倾雪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宋时檐血淋淋的手和背后上,根本听不见言淮景在说什么。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言淮景别再伤害宋时檐,他真的快痛死过去了! 言淮景拿起任倾雪的手,放在案上,“矢言医官说的哪里话,锦绣城向来是来者是客。”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将刀刃放在任倾雪的手指边上。 似是想切下她的一个手指。 “你来这里什么目的,难道还需我言明吗?”言淮景道:“任国人能来我锦绣城,无非就两个目的! 一,你是为救你们的公主而来,二,你是来探听我方兵力,或,你是来扰乱军心的。” 言淮景轻笑了一下,言行又将宋时檐的一个指甲拔下。 宋时檐的鲜血早已浸透了衣衫,不知是因失血过多,还是身体太过疼痛,他面色惨白得吓人。 言淮景又等了片刻,等言行夹上宋时檐的第三枚指甲,才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是冲着夫人来的,我暂且还能放过你。可你偏偏是另有目的,那,我就留不得了!” 其实言淮景一直都知道,这个宋时檐是冲着任倾雪而来。 如若是冲着锦绣城的兵力而来,他不会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言府,更不会将自己关在房间三天,只为做一个破推椅。 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言淮景将任倾雪的手指拉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她指尖滴到了案上,“哎呀!夫人,实在对不住,我只是想拿刀玩一玩的!” 宋时檐突然在地上挣扎起来:“你别伤害她!” 言淮景轻笑着收起小刀,将任倾雪抱到自己的腿上,揽在怀中:“我自是舍不得伤夫人,至于你嘛!” 他勾了勾任倾雪的下巴:“我见夫人甚是紧张你,若是我将你杀了,恐怕夫人会怪我!可是,我也不能将你放了呀!” 他想了想,对一直没说话的李墨道:“打断他的腿,扔进牢里。” 李墨迟疑了一下,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长棍,对着宋时檐的小腿就是一棍。 宋时檐不想发出惨叫,便硬生生将自己牙咬碎了两颗,吞入腹中。 不知任倾雪是太过悲伤,还是见到这血腥的场面受不住了。 李墨一棍落下,她也随之晕厥了过去。 第49章 好端端的,怎么会疯呢? 言淮景抱起任倾雪,起身走进了衙署的卧房,临了冷冰冰地交代了一句:“把那个丁瀚叫来!” 言行闻言,跑得飞快。 他一共买了三个肘子,现在只剩最后一个了,已经快凉透了。 需得快些将事情弄完,不然该不好吃了。 李墨放下长棍,失神地跪在地上,颤声道:“对不起!” 宋时檐用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个微笑:“军令难违,不怪你!只是你这一棍,好像打碎了我的骨头,不知……不知……我还能……不” 李墨强忍泪水:“能,能,我一定会医好你,对不起!兄弟,对不起!” 李墨本以为他不会在意宋时檐的生死。 没想到,仅仅几日的相处,他已经将宋时檐当成了兄弟,看不得他受这份苦。 言行啃着肘子,缓步走来,丁瀚在他身后跟着。 言行用仅他与李墨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够意思了啊,虽抽了这么多鞭,但我收着紧呢!” 李墨朝言行点点头,将宋时檐抬到推车上,往地牢走去。 —— “将军,人带过来了。”言行嘴里嚼着肘子皮含糊不清地说道。 言淮景招了招手。 丁瀚识趣地走了过去。 “她怎么样?”言淮景很是担心。 丁瀚弯着腰在一旁为任倾雪把脉,没一会儿,他缓缓地说道:“将军,这位姑娘恐怕会晕厥几日了!” “为何?” “她受到了惊吓,晕迷几日实乃再正常不过。”丁瀚站直身子,走到卧房中间,颔首道。 “可需要用药?”言淮景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慌乱。 丁瀚摇摇头:“暂时不用,静养即可。” 言淮景回忆起先前矢言医治姜慕城时,用了很久的时间。现下想来总觉得矢言在拖延时间,可他为何要拖延时间呢? 言淮景没再说话,招招手,将丁瀚和言行赶了出去。 言行一心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吃肘子,所以走得飞快。 丁瀚则不紧不慢地往衙署客房走,脑中一直在想李墨放到车上的满身是血的男子。 好像眼熟,最近应该在哪里见过。 —— “倾雪,夫人,你醒一醒好不好,我不吓你了!”言淮景轻抚着任倾雪惨白的小脸,无比愧疚。 他是打算吓吓任倾雪的,但没想到会吓成这样。 矢言是何身份,他尚不知晓,只能通过严刑逼供。 谁知这小子嘴这么硬,受了这么多苦,硬是一声没吭。 “夫人,你醒来吧。”言淮景在她耳边轻唤。 良久,处在晕迷中的任倾雪,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言淮景贴得极近,想听清她梦里呼唤的人究竟是谁。 谁知,他听清的一瞬,像是坠入了无边深渊,久久无法回神。 时檐? 他是谁? 时檐,矢言? 莫非是同一个人? 倾雪睡梦中都在喊的名字,绝对是很重要的人。 难怪,难怪他对矢言行刑,她会晕倒。 如今看来,她的晕倒不应全是吓的,而应该是看着重要之人被折磨得浑身是血,悲伤过度。 “来人!”言淮景朝外面大喊了一声。 言行闻声在正厅回了一句:“来了啊!”说罢,他低头咒骂了一句:“妈的,想吃点东西咋这么费劲。” 言行几步窜到客房,边用袖子擦嘴边问道:“咋滴了,啥事?” “去查查倾雪之前可有心仪之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言淮景恢复了冷静。 “得令!”言行颔首道。 看来又得外出了! —— 言淮景望着晕迷的任倾雪,眼底有些黯然,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揪着,狠狠地揪着,令他呼吸不畅。 倾雪,你可知……你梦中都在唤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究竟哪里好? 他连一招半式都不会,今后根本不能在这乱世护住你。 倾雪,皇上命我发兵了! 攻打任国,不摘下任泾川的人头,就得我提头去见皇上。 如果,我说如果! 我杀了任泾川,你会难过吗? 言淮景正胡思乱想着,他看着任倾雪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似是要醒了,立刻兴奋地大喊:“来人,把丁瀚叫过来。” 丁瀚本就走得极慢,现下也才走到衙署的正厅,听到言淮景的喊声,立刻转身往回走。 “将军何事?”丁瀚行礼道。 “她好像要醒了,你来看看,她是不是没事了!” 丁瀚走上前,摸了摸脉搏,又将任倾雪的眼皮翻开,看了一眼瞳孔,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将军,这位姑娘是快醒了,不过……她可能会疯癫一段时日!” “疯?” 丁瀚点点头:“将军不用担心,最多五日,在下定会将她医好!” 言淮景担心地看向任倾雪,好端端的,怎么会疯呢? —— 事实果真如丁瀚所说。 任倾雪那日的确醒了,可醒来并不识人,整日都嚷嚷着要吃葵花斩肉,吃不到就光着脚往外跑。 脚踩在雪中,经常冻得通红,也浑然不知。 接下来的几日,言淮景推掉了所有的公务,整天在任倾雪身边照顾她。 任倾雪除了会跑,还添了个打人的毛病。 气一不顺,就会扇人巴掌。 好几次,言淮景都要发火,但看着她懵懂的眼神,忍了一次又一次! “哎,倾雪,倾雪回来呀!穿鞋,穿鞋。”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言淮景将光着脚的任倾雪从外面抱了回来。 啪! 一记巴掌落在了言淮景的脸上。 言淮景定了定神,将即将冒出的怒火硬生生按了回去。 丁瀚真是个庸医,明明说好五日就能将人医好,这都七日了。 非但不见好,怎么脾气还越来越大呢? 言淮景将任倾雪轻柔地放在床边,弯腰去拿她的鞋子。 下一刻,任倾雪结结实实地朝他胸口就是一脚:“滚,看你就烦!”她怒道。 言淮景无奈,只能提着鞋在一旁站着。 等会儿就好了,等会气消了就能穿鞋了。 言淮景觉得他长这么大,都没对谁这么有耐心过。 不过,这事也怨他。 若是不让倾雪看到矢言行刑,她也不会被吓疯。 只是,到底还得疯多久啊! 第50章 哥哥,好看吗? “丁瀚,你是活腻了吗?”言淮景揉着被任倾雪踹得生疼的胸口,发怒道。 丁瀚行礼,怯生生地道:“将军,按理说任姑娘早应该痊愈了,下官也不知这是为何!” 言淮景气的胸口堵得慌! 他与丁瀚讲话的间隙,任倾雪又穿着一件红色的里衣,光着脚跑了出去。 言淮景急忙出去寻,却发现她站在那棵白梅树下愣神。 梅树下的她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肤如凝脂白玉,素腰不盈一握,一双美腿若隐若现,撩拨着言淮景的心。 她随手摘下一朵梅花插在头发上,笑意正浓:“哥哥,好看吗?” 言淮景看得入神,“好……好看。” 任倾雪微笑着向他走来,将头上的梅花放在了言淮景的肩头:“哥哥,白色,好看。” 言淮景盯着任倾雪的脖颈,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嗯,好看。” 任倾雪蓦地收起笑容,将梅花强塞进言淮景的口中,恶狠狠地说道:“吃啊,吃啊,你不是喜欢吗?” 言淮景眉头紧蹙,伸出手用力一推,将任倾雪推倒在雪中,厉声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任倾雪捂着嘴,呜咽着哭了出来,像个被抛弃的小孩,蜷缩着坐在雪中,泪流满面。 言淮景一时不知所措! 我在干嘛?人都疯了! 他将口中的白梅吐了出来,朝任倾雪走去,想将她抱回屋中。 任倾雪眨着泪眼,盯着他一步步地朝她走来,口中小声喃喃道:“一,二,三,四,五,跪!” 言淮景应声跪在了雪上,他警惕地看着任倾雪,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任倾雪是装的。 任倾雪擦了擦眼泪,缓步走到言淮景身边,从边上的雪洞中抓出一条已经冻死的蛇,一脸无辜地说道:“哥哥,蛇,不冷!不冷!” 言淮景定睛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蛇,蛇头较小,通体青色,缺了一颗毒牙,是他们当地有名的毒蛇。 虽是毒蛇,但这种蛇的毒性并不强。 若是被咬到,大多会四肢麻痹一炷香的时间,过了时间,蛇毒便对身体没太大影响了! 言淮景怔怔地看着她,不知她到底要干嘛! 许是在雪地待得太久了,任倾雪边嚷嚷着冷,边把蛇头往嘴里送。 言淮景急忙去夺! 她现在身体虚弱,若是将蛇毒吞进腹中,保不齐人会怎么样。 任倾雪将蛇攥得死死的,就是不肯给他,二人抢夺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言淮景败下阵来。 他抓着蛇尾,迟迟不敢松手。 任倾雪似得觉得无趣,掰开蛇嘴,用力地将蛇头扔向言淮景。 言淮景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挡,结果躲闪不及,蛇嘴中的毒牙插进了他的手掌心中。 任倾雪站在长廊上看着他四肢逐渐瘫软,无动于衷。 良久,言淮景觉得身上恢复了一丝力气,他抬头看向一直盯着他一脸无辜的任倾雪。 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不由地闷声道:“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任倾雪歪头看着他,伸出冻得冰凉的双手,捧着言淮景的脸,不解道:“亲夫?哥哥?” 言淮景点点头,他恢复了一阵,终于是有了些力气,便站起身,打算将任倾雪抱回了屋中。 这几日,任倾雪总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例如跑去膳房,寻一些地瓜土豆往炭盆里扔,而后仅等了片刻,就火急火燎地伸手去够,全然不顾炭盆中高温。 再者就是每次言淮景穿着玄青色的私服出现时,她都会围着他,哥哥,哥哥的喊。 但如果言淮景穿的是其他颜色的衣服,她则不会理他。 她整日嚷嚷着要吃葵花斩肉,膳房做好送到她面前,她吃过一口就会发好大的火,并再也不碰那道菜。 还有言淮景每次在她喝完药,喂她蜜饯时,都会被她咬手,并且一定要咬出血,否则便一时咬着不撒开。 —— “然儿,你看好她,我去去就回。”言淮景这一路越想越不对劲,他总觉得任倾雪并不认识他,而是对那个颜色的衣服格外上心。 他忆起先前矢言好像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就决定去矢言的屋中瞧瞧。 然儿抱着被子将任倾雪围上,搀着她到炭盆边取暖。 “姐姐,你现在是醒着吗?”然儿试探地问道。 任倾雪抱着被子,直勾勾地盯着炭盆,许久,她幽幽地开口道:“我……醒着!” 然儿扑到任倾雪的身上,将她紧紧抱住:“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任倾雪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她只记得那日见到时檐哥哥受刑,心痛极了,之后的事她便记不太清了。 这几日她总能梦见时檐哥哥过来找她,为她穿鞋,更衣,带着她在言府到处转。 别的,她都不记得了。 “将军,这几日是否来过?”任倾雪担心自己半梦半醒时会说梦话,倘若她喊时檐哥哥被言淮景听见,她怕他会杀了时檐哥哥。 然儿一双眼瞪得极大,吃惊地问:“姐姐,你忘啦。将军刚走呀!” “……”任倾雪不记得了。 她觉得她病了,心病。 不知是那日伤心过度,还是恨透了言淮景。 她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 总是能梦见以前的种种过往。 思索了一阵后,任倾雪决定要好好利用这场病。 她要让言淮景彻底相信,自己疯了,不认识任何人了。 而她要趁着所有人不设防,尽早地逃出去。 不但她一个人逃,她还要带着时檐哥哥一起逃。 言淮景身边的人都不值得信任,那言府? 她看向然儿。 不行,然儿也不可信。 一切的一切需得全靠自己! —— 言淮景将宋时檐的行李打开查验了一遍,他想的果然没错,矢言的衣服中,有玄青色的。 他更加笃定,神智不清的任倾雪是将他认成矢言,才会露出自己欢喜的一面。 他心中燃起一团火。 好你个矢言,人在牢中都不能安分。 打断他的腿真是太便宜他了! 言淮景将宋时檐的所有衣物找到,本想撕个粉碎,却看见他的行李中,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袋子。 言淮景打开一看。 整个人不由地一怔! 扳指,还有那个卖扳指的孩童,难道都是与矢言一伙的吗? 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信物呈现在任倾雪眼前,就说明他是一个思想缜密之人。 眼下他身份依旧不明,看来,是留不得了! 第51章 今晚就同我圆房吧! 接下来的几天,任倾雪每日都会偷偷记录着她不清醒的次数与时间。 并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天倒在血泊中的时檐哥哥。 慢慢的,任倾雪发现,她只要见不到言淮景,清醒的时间就越来越多。 她尝试着按照然儿口中描述的样子装疯。 竟意外发现,无一人能识破! 装了几次后,任倾雪笃定,通过这个法子,是可以逃出去的! 只要她不清醒,言府的下人就都躲着她,毕竟谁都怕疯子会突然不受控制,万一追着他们打,他们还不敢还手,那可真是太憋屈了。 —— “倾雪,我带你去城墙上看烟花!”言淮景大步走进屋中,见任倾雪又是蹲在炭盆旁,烤从膳房顺来的吃食。 不过,这次还不错,至少她不将手往炭盆里放了。 言淮景走到她身边,将今日刚为她做好的白狐披风搭在她的肩上,像是哄小孩一般地说道:“走呀,今日除夕满城都会放烟花,站在城墙上能看到最好看的烟花。” 任倾雪困惑地看向他,“烟花?” 是啊! 又一年过去了! 言淮景拍了拍她的头,“对,烟花!它会“嘣”的一声炸开,而后就会有各种颜色飞上天空,很好看的。” 任倾雪不禁觉得嘲讽,她何尝不认识烟花! 她在言府这三年都是如何度过新年的? 她缩在又小又阴冷的柴房,听着万家灯火的鼎沸,满城敲锣打鼓地庆祝,而自己只能在孤独寒冷中度过一年又一年。 那是言淮景又在哪? 如今,她疯了。 不认识人了,也不认识路了。 言淮景倒是好心,说要带她去看烟花了。 任倾雪继续装傻,她起身靠在言淮景的怀中,用无比纯真的眼神望向他:“哥哥,烟花,好看吗?” 言淮景顺势将她抱起,颇有耐心地说道:“当然好看!” 他将脸靠在任倾雪的头顶上偷笑。 他知道,她有时不是真的疯,而是装的。 但他依旧享受,因为装疯的她攻击性不强,还会时不时地靠在他的怀中喊哥哥。 今日,言淮景穿的并不是玄青色的衣服,而是一袭月白色云锦常服,常服外面随意披着一件狼皮披风,蓬松的银灰色毛领几乎将他半张脸都遮住,只露出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目。 他就想试试,今日这副打扮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不会认出他。 果然,她认出他了。 在视线相交的一瞬,言淮景看到了任倾雪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那是属于她的眼神。 而不是那个疯子的! —— 任倾雪静静地躺在言淮景的怀中,看着他将她抱到门外,又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车上。 安顿好她后,言淮景才坐到自己的身侧,伸出手揽住她的肩。 言淮景似是很喜欢揽着她。 她顺从地靠在他宽大的肩膀,抬着头看向他。 言淮景低着头,睫毛很长也十分浓密,尾睫上扬,眼尾微挑,挺直的鼻梁清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就连勾起的薄唇,都掺杂着几分寒意。 任倾雪将头垂下,她又想时檐哥哥了。 也不知他人在牢中怎么样了。 言淮景似是察觉出任倾雪的异样,他勾起她的下巴,“你在想他吗?” 任倾雪不敢搭话。 言淮景轻笑了一声:“在我杀他之前,可以准你去看看他。” 任倾雪的身子刹那间凉了半截,但很快,她整理好情绪,露出一副懵懂的样子:“哥哥,看谁?” 言淮景收起嘴角那丝冰冷的笑意,冷不防地掐住她的脖子,“既然什么都记得,今晚就同我圆房吧!” 任倾雪依旧懵懂地看着他,心底却镀上了一层冰霜。 盘算着今晚要如何躲过言淮景。 ——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城下,言淮景将任倾雪抱起,缓步走在城墙的阶梯上。 二人心中各自盘算着事,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言淮景走到城墙的最高处,将任倾雪放在早就准备好的高椅上。 任倾雪坐在上面,竟比言淮景还高出一些。 天已经渐暗,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孩童拿着各式纸糊的小灯笼在街上乱跑,大人则在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发自内心真诚地笑。 早些年,任倾雪也在任国俯看过城中百姓。 那时的百姓可不像今日这般,他们忙于为生计奔波,脸上全是疲态,无论是寻常日子,还是过节,任倾雪很少见任国的百姓笑过。 任倾雪想,许是今日是年关,又得言淮景放粮,百姓们才会这么开心的吧! “将军。”李墨出奇地没有拿佩刀,并且也穿着常服。 “何事?”言淮景特意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己,别上来打扰他。 李墨凑到言淮景的耳边,小声说道:“牢中的那个,好像……快不行了!” 李墨本是叫丁瀚过去为矢言瞧病,谁知丁瀚认出当初劫他的山贼里,有一人就是矢言。 说什么都不肯给他医治。 李墨出于身份的原因,不能表现出对矢言的担心。 简单的询问过后,便让丁瀚走了。 他为保矢言的命,只能过来问言淮景。 只要言淮景下令,丁瀚不想治也得治! 言淮景听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也没有下任何的命令,只冷冷地说一句:“与我何干?” 他能留矢言这么久,仅仅是怕任倾雪的病情加重。 如今,他见任倾雪已好转。 那矢言死与不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关系。 见李墨转身要走,言淮景又补了一句:“若是死了,将尸体拿去喂狗。” 他没有将宋时檐现在就喂狗,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 任倾雪见李墨脸色不好地来,又脸色不好地走,心中已然猜出可能是时檐哥哥出事了。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天色已经全黑,城中渐渐有烟花燃起。一束束烟火挣破黑暗,升到半空后猛地炸开,红的、绿的、金的光芒向四方飞溅,宛如天女散花,又似银河倾泻,美得惊心动魄。 可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茫然地掠过空中绚烂的花火。 若是自己暂时逃不出去,先将时檐哥哥救出去也是好的啊! 只是,要如何才能救出时檐哥哥呢? 第52章 直接将他捅死? 看完烟花,言淮景一刻都没有停留,直接带着任倾雪回到了言府。 他将门闩在里面锁上,不许任何人进去。 压迫感十足的一步步紧逼任倾雪。 她知道,今夜的她,在劫难逃了! 她不断的枕头下摸索,却什么都没有,明明先前自己藏了防身的东西了。 东西呢? 意外的是,言淮景并没有碰她,而是将她的披风拿下,坐在她身侧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他将她的发簪拿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又拿起梳子一下下地梳着她的秀发。 许久后,言淮景幽幽地开口道:“你为了装疯逃出去,竟牺牲到如此程度了吗?” 任倾雪依旧装作听不懂。 言淮景的眼底划过一抹凉意,“你若是再装下去,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的确想要了任倾雪,想将她永远的留在身边。 可眼前这个时疯时好的人,他并不想碰。 万一她又受了刺激,将他认作别人,岂不是很亏。 他早说了,他要的,是她完完整整的人,包括那颗心。 言淮景也不能笃定此时的任倾雪到底是不是在装。 他盯着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水汪汪的,一张脸又冷又艳,像是一朵开得正旺的白色月季花,带刺,同时又充满魅力。 素白的肌肤,在烛火的微光下如雪剔透,衬得耳边的发丝漆黑柔软。 他想起以前曾问过她,是否有意中人。 那时的她没有回答,他便一直记恨着,每次折磨她时,都会有意无意地提起。 如今,她的意中人出现他的眼前。 他却慌了! —— 天空又是几道烟花炸开,绽放。 将屋子照亮了一瞬。 他在任倾雪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那个努力控制着欲望的自己。 蓦地,他抓过任倾雪的脖子,舔了舔她淡色的唇,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你死,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说罢,言淮景便吻了上去。 他肆意地啃咬着她的唇,又强行用手掐着任倾雪的脸颊。 任倾雪吃痛,只能张开双唇。 言淮景的舌尖疯狂地在她的口中搅动,亲得她气喘吁吁,双腿发软。 任倾雪有些缺氧,她想挣脱开言淮景的怀抱。 言淮景哪会如她的意,他将她按倒在床上,整个身子压在任倾雪的身上,不容得她离开半分。 任倾雪只觉眼前似有白光,情急之下,朝言淮景的舌头咬去。 言淮景“嘶”了一声,微微起身,任倾雪急忙大口大口地呼吸。 还未等她这口气喘匀,言淮景再一次扑了上来,血腥味在二人的口中蔓延开来。 言淮景整个身子都陷在任倾雪的身上,他只觉浑身酥酥麻麻,无比享受。 他腾出一只手,伸向任倾雪的衣领,“刺啦”一声,任倾雪的衣服应声裂开,露出胸前那一抹风光。 任倾雪的手在被中胡乱地掏着,终于,在言淮景修长的手伸向她的那抹风景时,她摸到了之前藏起来的蛇牙。 任倾雪狠狠地用力一砸。 蛇牙陷进言淮景的脖颈中,毒液顺着血液流遍了言淮景的全身。 她砸的地方很是巧妙,既不能伤了言淮景的性命,又能让他晕上几个时辰。 言淮景捂着脖颈上的伤,目光微微一凝,倒进她的怀中。 他没上真的要了她。 他只想与她亲热亲热。 谁知越亲热,他越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的越来越多。 言淮景晕倒后,任倾雪试图将他推走。 可她被言淮景亲得四肢绵软,根本用不上力气。 如今她们二人这般躺着,她也不好叫然儿过来,只得尽可能地把言淮景的身子往边上移。 折腾了好久,任倾雪又累又困,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 次日,任倾雪醒来时,差点被眼前的光景吓死。 她整个人坐在言淮景的腰上,上半身被撕开的衣服,将胸前的景色衬得若隐若现。 言淮景则一脸陶醉地抓着她的手臂。 任倾雪猛地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言淮景的脸上:“你无耻!”她怒吼道。 言淮景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怎么无耻了?” 任倾雪试图从言淮景的腰间跃下,却被言淮景拉进了怀中,“现在不装疯了?” 任倾雪只想逃走,她努力地挣脱着言淮景的双手。 言淮景蓦地松开手,她失去重心,整个人倒进了床的最里面。 言淮景坐起身,学着任倾雪的样子,一脸无辜,“你真是好无情,我今早可是被你用衣服抽醒的!” 任倾雪一怔,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言淮景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可是里里外外都穿着呢!要说无耻……”他用下巴指了一下任倾雪,“倒是你,像是在袒露着身子勾引我。” 任倾雪恶狠狠地瞪着他。 “还好我是正人君子,从不趁人之危!”他说着,从柜子中取了一身新的衣服,扔给了任倾雪。 正人君子? 还是第一次听到无耻小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正人君子的。 任倾雪抓过衣服,用被子遮掩着言淮景的视线,一件件地将衣服脱下又穿好。 言淮景见状,摇了摇头,“你还遮什么遮,你身上可有哪一处是我没见过的!” 任倾雪气得快背过气去。 昨夜也不知为何,原本藏在枕头下的蛇牙,竟出现在被子里。 她本就打算趁言淮景不注意,将他毒晕,或者直接杀了。 可她在枕头下摸索了半天,竟摸不到蛇牙。 她一时惊慌,又苦于不能表露怕,只好在床上乱摸一通,不过好在,那颗蛇牙被她找到,成功地扎进了言淮景的脖子中。 言淮景趁着任倾雪在气头上,幽幽地开口道:“你装啊,继续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日都会清醒吗?又或者,你假借装疯的名义,是为了接近我,勾引我! 要么为何装疯的时候,也是哥哥,哥哥得叫个不停。” 勾引?勾引你妹! 为何?为你个大头鬼! 要不是然儿告诉她,她每次不认识人时,都会抓着言淮景喊哥哥,你当她想喊吗? 她就不嫌恶心的吗? 任倾雪只恨昨晚下手轻了,怎么就没准备个大一些的工具,直接将他捅死? 第53章 倾雪自残 装疯不成,任倾雪只好认栽! 她定了定神,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我好与不好能如何?” “如何?”言淮景痴笑着:“你叫的那声哥哥甚是好听,不如以后也别随他们唤我将军了,以后直接叫哥哥,你说如何?” 任倾雪心里一阵恶心。 真无耻! 你也配这两个字! 言淮景见任倾雪并不情愿,指了指衙署的方向:“你说,你的时檐哥哥还能活多久?” 任倾雪当即慌了神。 他竟然知道了! 矢言就是时檐,他没杀他,还利用时檐哥哥作为要挟。 当真是小人作派。 “没事,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好好想想,是顺从我,还是继续冷淡我。”言淮景坐起身,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扔给任倾雪。 任倾雪打开一看,直接瘫倒了床上。 竟是——一截没了指甲的手指!!! 还是一些一看就是出于时檐哥哥之手的小玉石,上面雕刻着麋鹿或鹿角。 言淮景很满意任倾雪的反应,他幽幽地开口道:“我留不留他,完全由你决定,你若当真心系于他,就该知道怎么办!” 任倾雪心知,即便自己再顺从,言淮景也只能保证时檐哥哥不死,他是不会为时檐哥哥医治伤病的。 但,只要人活着,就会希望。 无论如何,时檐哥哥不可以死在锦绣城地牢中! 任倾雪稳住心神,牵强地朝言淮景笑了笑。 言淮景冷笑了一声,“为他,你当真是豁得出去啊。”既然这是任倾雪的选择,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朝任倾雪勾了勾手指,“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任倾雪强行忍下心中的恶心与不甘,冲着言淮景的点了点头。而后,她走下床,一点点地靠近言淮景,张开双臂,环抱住言淮景。 言淮景看着任倾雪一脸的不甘愿,瞬间没了心情。 但他又贪图这份温暖。 他没有回抱任倾雪,而是将头迈进了任倾雪的脖颈中。 他喜欢她的脖颈,更喜欢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 这味道让他觉得安心。 倾雪,如果你的心属于我,该是多好! 许久,言淮景万分不舍地将任倾雪轻轻推开,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没有丝毫波澜。 他要的不就是任倾雪吗? 为何心会这么痛? 他失神般地走出了屋子,走到了那棵白梅树下。 言淮景滑坐在树下,心中思绪万千。 明明不想再刺激她的,可我还是将那断指扔给了她。 母亲,我是做错了吗? 为何她宁愿了为了别的男人牺牲,也不愿好好看看我? —— 言淮景走后,任倾雪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怔怔地看着那截指甲,心痛到无法呼吸。 时檐哥哥该多疼啊! 他本身受的伤就很重了,现在还断了一根手指! 任倾雪回忆着那日言行夹的是时檐哥哥的哪只手。 她想不起来。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的头开始痛,炸裂般的痛。 任倾雪用力地敲着自己的头,究竟是哪只手,哪只? 为什么就想不起来! 任倾雪头疼得受不了了,拿起桌边的发簪,直直地戳向自己的头。 “姐姐,你在干嘛!”然儿推开门,就看见任倾雪拿着发簪往自己的头上插,她惊呼着跑向任倾雪,想趁着发簪还没有扎到任倾雪时,及时制止。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 她跑得太急,忘记了抬脚迈过门槛。 整个人直接摔趴在门边。 “姐姐!”然儿亲眼看着那根发簪扎进任倾雪的头中。 任倾雪像是不知道疼一般,还在那里傻笑,然儿心道不好,急忙爬起来往任倾雪那边跑。 “姐姐,姐姐,你别有事啊!”然儿喊得撕心裂肺。 血顺着头流下,将任倾雪的脸染红,她的视线也随之模糊,一点点变得漆黑。 然儿的惊呼声,将不远处的言淮景喊了过来。 他看到满头是血的任倾雪,瞬间瞪大了眼睛。 自己不过是想让她留在身边而已。 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言淮景急忙抱起任倾雪,转身就想往衙署跑,却被然儿拦下:“将军,不可啊,将军,姐姐头插着发簪,受不了颠簸的。” “啊,对,对。叫丁瀚,去将丁瀚叫来。”言淮景慌乱道。 言府的下人第一次听到言淮景如此焦急的声音,片刻不敢耽误,拼尽全力往衙署跑去。 言淮景握着任倾雪的手,后悔不已:“倾雪,我不逼你了,不逼你了,你别再做傻事,好不好,你醒醒,醒醒啊!” 言淮景的声音竟是带着哭腔。 然儿不可置信的看向言淮景,发现他的眼泪如珍珠般,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 丁瀚正往言府走,打算为任倾雪再施几针。 谁知,刚走到半路,就看见言府的下人火急火燎地往衙署赶,他刚要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 话还未问出口,便被两个言府的大汉不由分说地架起胳膊,狂奔着往回赶。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发生什么事了!”丁瀚的脚都够不到地,胳膊也被架得生疼。 “不知,不知!” “对,我们不知,将军喊你。” 两个大汉跑得飞快,可苦了丁瀚。 等他们跑到言府时,丁瀚的两只胳膊都被扯得脱了臼。 他端着两只脱臼的胳膊,缓步走到了任倾雪的房内,刚要弯腰行礼,被言淮景一把拉着胳膊,拽到了床边。 “将军,等……等等,我疼。”丁瀚呲牙咧嘴地说道。 “你疼?”言淮景松开手,上下审视着丁瀚。 丁瀚架着胳膊歉然道:“脱……脱臼了。” 言淮景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这我会!” 他着急让丁瀚为任倾雪医治,哪里管得了那些,抓过丁瀚的胳膊,咔咔咔就是一通乱怼,边怼边说:“行了吗?安上了吗?” 丁瀚被他怼得快哭了,介于言淮景的身份,他还不敢说言淮景医得不好,只好边咧着嘴,边点头:“好……好了!” “好了就快看啊!”言淮景松开丁瀚的胳膊,着急道。 第54章 救倾雪 丁瀚有苦难言。 他咬牙走到任倾雪的身侧,低头看了一眼,当即惊呼一声;“我滴天啊!任姑娘这是,这是……自杀了?” “杀你妈啊!能不能治,不能治我把你腿剁了!”言淮景怒道。 丁瀚连连点头,“能,能,能!” 怪不得推荐之人问了他那么多次,介不介意忍气吞声地活着。他当时还不明白为何要忍气吞声呢,现在总算明白了。 这哪是忍气吞声啊! 这分明是时刻担心脑袋会掉啊!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言淮景只是个将军,脾气就这么大,这要是皇帝,得多难伺候。 丁瀚一边觉得自己命苦,摊上这么个主子。 一边替宫里的下人捏一把汗。 言淮景见丁瀚凑到任倾雪的身边,迟迟不医治,当即一脚踹在他的背上:“怎么?想死?” 丁瀚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 言行方才在买肘子的路上,看见言府的下人架着丁瀚往府里跑,便知道出了事。 他也随着他们进了言府。 听见是任倾雪病了,也没太在意。 任倾雪身体本来也不好,隔三岔五的有病,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啥急的。 他便拿着肘子在一旁吃了起来,正吃得香,听见言淮景的一声怒吼。 想死? 将军又要杀谁? 言行是个好信的,立刻用袖子擦了擦嘴,往屋里跑去。 见到言淮景正怒火中烧,踹得丁瀚动弹不得,任倾雪的头上还插了一根发簪,然儿吓得早就退到一边瑟瑟发抖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屋里,拍了拍言淮景的腿:“得了,得了,你那脚啥劲你自己不知道啊!一会儿踹死了,我看谁还给你的小雪雪治病。” 言淮景抬手就要扇言行,被言行一下接住:“得,得,我不说了。” 丁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耷拉着两只手,满脸委屈地看向言行。 言行瞧出端倪,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近丁瀚摸了摸他的胳膊,咔咔,几下,就将他的胳膊按了回去,嘴上还不忘损言淮景几句:“人家都这样了,还踹人家,你啊你,当真没有心。” 言淮景气不过,刚要骂言行,言行已经拽着然儿跑了出去。 丁瀚的胳膊好了后,急忙上前查看任倾雪的伤势,看见发簪扎的位置后,当即脸色大变,“将军,任姑娘恐怕……” 言淮景急道:“恐怕什么?” 丁瀚怕言淮景听到真相后,又对他要砍要杀的,直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任姑娘扎的位置,离眼睛太近了,下官也不能保证能将她治好。” “妈的,我用你来是干嘛的?”言淮景一脚将丁瀚踹翻在地上。 “对,对,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言淮景想起牢中的矢言,急忙冲着外面喊道:“言行,去把矢言带过来。” “得令。”言行在外面应得倒快。 任倾雪晕迷中,似是听到有人喊矢言,她眼珠转了转,却醒不过来。 —— 宋时檐满身是伤,已经连续好几日水米未尽了。 他的意识逐渐不清醒,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言行赶到牢中,见宋时檐一副快死了的样子,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巴掌,“哎哎哎,兄弟,醒醒啊,将军喊你呢!” 宋时檐迷迷糊糊地听见将军二字,心如死灰:“怎么,他又想……对我……施行了?” 言行见宋时檐的嘴唇干裂,一看就是缺水的状态,从腰带上取下水袋,库库往宋时檐的口中灌了大半袋水:“咋样?好点了吗?” 宋时檐差点被呛死,剧烈地咳了几声。 他把会的脏话在脑中都过了一遍,结果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言行一听,行啊,有心情骂他了,暂时是死不了,直接背起他就要走。 却被赶来的李墨拦下,“你要带他去哪?” “正好,你也跟着去,一会儿回来你背!”言行腾出一只手推开了李墨,“赶紧的吧,将军的小雪雪又寻死觅活的了!丁瀚那孙子治都不敢治。” 李墨眉头蹙了蹙,昨日两人不还好好的嘛,还一同看了烟花,怎的又寻死了。 出神的片刻,言行已经背着宋时檐不见了人影。 李墨知道言行跑得快,但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背着人还能跑得这么快! —— 言行赶到言府,将宋时檐往地上一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妈的,累死了,咋这么沉呢!” 言淮景上来看了一眼,矢言还剩一口气,直接拉着宋时檐的手,将他拖到了床边,沉声道:“你来治!” 宋时檐撑着身子,艰难地将头抬起了一些,视线所及就是一只发簪插在任倾雪的头上。 他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谁……干……的!” 未等言淮景说话,言行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能谁!谁……敢动她。” 宋时檐一听,便知定是言淮景又逼着倾雪做了不情愿的事,她才会这般想不开,可这发簪已经插入脑子快一指了,着实是太过危险。 他伸出满是污垢的手,摸了摸任倾雪的脉搏。 脉搏倒还算平稳,万幸,没伤到要处! “有……有……安神……” “你要安神香是吧,我给你拿!”言行实在不听不了宋时檐磕磕巴巴地说话,“给你。” 宋时檐并没有接,而是示意他将安神香点燃,又示意屋中的人都出去。 言淮景虽不愿,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带着几个人先出去等候。 宋时檐定了一会儿心神,稳了稳不住发抖的手,撑着一口气为任倾雪医治。 他只想着安神香能让倾雪睡得更安稳一些,这样倾雪就不疼了,可是他忘记了自己本就虚弱,安神香点燃没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困得不行。 他只好按住自己的断腿,用疼痛缓解睡意。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宋时檐爬到门口,虚弱地拍了拍门。 言淮景将门打开,直接冲到了任倾雪的身边,见她呼吸平稳,头上的发簪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包得严严实实的白布,不禁感叹宋时檐的医术高明,此人若是能为景国所用,也是一桩好事! 第55章 你也不准再用别的女人气我了 言淮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宋时檐带下去,临了又交代了一句:“丁瀚,你为他治伤。” 言行将宋时檐扔到李墨的肩上,二人刚准备带着丁瀚离开。 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她穿得极为鲜艳,全身上下花花绿绿像个蝴蝶一般。 瞧着走路姿势,一扭一扭的——不是姜慕城还能是谁! 算算时间,姜慕城其实早就应该醒了。 只是先前受的惊吓太大,才一度晕死过去这么多天。 “表哥~”这熟悉的呼唤声,犹如晴天霹雳,劈地言淮景外焦里嫩。 言淮景当即脸色一变,这瘟神早不醒晚不醒,专挑别人心烦意乱的时间醒,他嫌弃地对外面的几个人喊道:“给我拦住她,别让她过来!” 李墨肩上扛着宋时檐,自是不能腾出手去拦姜慕城,这艰巨的任务只好落在言行身上。 但言行怕姜慕城怕的要死,根本不敢上前:“李墨,李墨,你来,我带他走。”言行推脱着伸手去够宋时檐。 李墨侧身躲过,温和地道:“恕难从命!” “别别别,我给你买肘子,买大肘子,三个,不不不,五个,不不不十个!”言行央求道。 李墨铁了心不想拦姜慕城,掂了掂肩膀上的宋时檐,确定人还有气,直接从另一个方向跑开了。 “你大爷的,你就是孙子,见死不救啊你。”言行骂得正欢,蓦地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拍得他一个趔趄。 言行苦笑着回过头,“姜小姐,别来无恙啊!” “少废话,我表哥呢?是不是在屋中?”姜慕城白了言行一眼,绕过他直接去推言淮景房间的门。 言行急忙伸手去拦:“姜小姐,姜小姐,将军不在。” “不在?”姜慕城趾高气扬地问道。 言行忙连连点头:“对对对,将军不在,他去衙署了!” 姜慕城走到言行跟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猝然间上去就是一巴掌,给言行扇的身影一晃:“你骗鬼呢?表哥不在,你们会围在这里。 整天当狗,就知道闻着主人的味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言行被骂得实在是屈,见姜慕城又试图去推房门,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只得整个人挡在门前:“姜小姐,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别为难我行不行?” 姜慕城瞪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表面说着:“好啊,今儿我就不为难你了。”实则抬起腿就是一脚,差点踹的言行断子绝孙。 言行瞬间便疼得站不起来,佝偻着身子,扶着长廊上的栏杆,勉强保持两脚站立。 他眼看着姜慕城要破门而入,急忙喊道:“丁瀚,丁瀚,快点啊,拦着啊!瞅啥呢你?” 丁瀚自远远地看了姜慕城一眼,便觉她似天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姜慕城的跋扈在丁瀚眼中都成了撒娇。 他看着言行挨了巴掌,巴不得这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纤纤玉手,抚摸过他的脸庞,啧啧啧,这哪里是巴掌,这分明是仙女的恩赐! 言行瞧着丁瀚看姜慕城的眼神,直勾勾的,口水都要流出二里地了,当即气得咒骂了一句:“哎呦我擦,这哥们口味挺特别啊!” 看来丁瀚是指望不上了! 他忍着下体的剧痛,准备再一次以身挡在姜慕城的面前。 却不成想,姜慕城手疾眼快,哐当一脚将门踹开,扭着腰肢就走了进去:“表哥~” “完了,完了,这回算是死定了!”言行将头探在门边,偷偷地观察着屋内的一切。 他见任倾雪已经清醒,言淮景正拉着她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心道这下姜慕城可有的闹了! 果不其然,姜慕城扭到屋中后,看见言淮景一脸关切地握着任倾雪的手,登时变了脸色,怒气冲冲地冲上前,质问道:“表哥,这就是你不肯和我成婚的理由?” 她上下打量了任倾雪一番,见她面色惨白,头上还包着白布,衣着一身白色里衣,虚弱得像是快死了一样,口无遮拦道:“表哥,你看看她那个样子,病怏怏的,一副活不长的样子,晦气得很,你再看看我……” 姜慕城边说,边在房中转了一圈:“我每日多喜庆啊!” 自打姜慕城进到屋后,言淮景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她,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转一圈,言淮景就能看上她了。 姜慕城见言淮景一直盯着任倾雪看,顿时气得心梗,她快走了几步冲上前,一把将言淮景推出了快一丈远。 她眼睛看着言淮景,手却指着任倾雪,大声喊道:“她哪里好?哪里?我在你面前这么多年,你竟看不到我的好。 如今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将自己的房间隔成了两半!” 言淮景根本没心情和她吵,他只觉得烦透了。 是啊,姜慕城在他身边多年,他看不到她的好,甚至还厌烦得很。 可任倾雪只需站在那里,便可吸引他的全部视线。 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言淮景朝外面招了招手,示意言行进来将姜慕城带走。 言行方才没拦住姜慕城已是犯错,眼下他也不怕再多犯一个错。 他急忙朝言淮景摆了摆手,伸着脖子朝里面小声喊道:“恕属下,难以从命。” 他指了指印着五个手指的脸,“干不过,真的干不过。” 言淮景定睛一看,言行脸上的手印已经微微浮起,又红又肿。 这是用了多大劲打的啊! 姜慕城一看言行不敢进屋,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一个箭步窜到了言淮景的身上,双手紧紧搂着言淮景的脖子:“表哥~我知道,你先前只是生气我偷拿了你的私印。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然哪个男人会冒死救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呀! 那日我迷迷糊糊的,便觉有个宽大温暖的怀抱一直搂着我,我本想挣开……” 她拉着言淮景的脖颈向下用力,却发现言淮景跟个铁杵似的,站得笔直,丝毫拉不动。 姜慕城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她抱紧言淮景的脖子,用力一跳,成功地在言淮景的双唇上印了一吻,接着说道:“可我挣脱不开,这才发现你是将我绑在怀中的。” 她轻锤了一下言淮景的胸口:“表哥你好坏哦,明明那么喜欢人家,前些日子还非得那么吓人家。好啦,我原谅你啦,你也不准再用别的女人气我了哦!” 第56章 倾雪,你怎么样 言淮景深知越搭理姜慕城,她就会越粘着他。 本想着让她说完话,就将她赶到丁离那边去。 谁成想,姜慕城出去一圈回来,竟变得这般无耻。 往日她顶多就是喜欢跟在他身后而已,现在竟对他又搂又抱,还跳起来亲他。 言淮景真想一巴掌呼死她。 可她毕竟是管家小姐,将她弄死,对谁都没有好处。 言淮景咬着牙,试图推开姜慕城,“你闹够了吗?” 姜慕城死死地搂着言淮景的脖子,说什么都不肯松开一点:“表哥~你就别生气了,今后我不会私自做主,动你的贵重之物了。” 任倾雪的头刚刚还插着发簪,眼下即使拿了下来,也上过止疼药了。 可疼痛感还是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她觉得脑袋里似住进千百只蜜蜂,一边嗡嗡作响一边伴随着刺痛。 言淮景和姜慕城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清,也不想听。 但她眼睛是好的,只需稍微转动一下眼珠,便能看见姜慕城对言淮景做的一切。 她看着言淮景吃瘪的模样,不禁觉得过瘾。 终于有人能制得住他了! 可任倾雪还是想多了,下一刻,言淮景便极度不耐烦地将姜慕城推出了两丈远。 姜慕城脚下一歪,直接摔在了地上。 言淮景的黑目上蒙上了一层冷意,“我虽杀不了你,但我可以让你晕上几个月! 届时等天气转暖,大雪融化,我便派个陌生的马夫,载着晕迷的你回京。 至于一路上会发生什么……” 言淮景走上前,勾了勾姜慕城的下巴,轻笑着,语气冰冷地说道:“我便不得而知了!” 姜慕城神色一变,心知方才的行为定是激怒了言淮景,她不应该这么冒进的。 都怪伺候她的那个小丫鬟! 说什么将军担心她,不但冒着大雪将她救回来,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去,及时驱散了狼群。 城中的人都看到将军是绑着她,搂得紧紧儿进的城。 又为她叫来医官诊治病情。 甚是关心。 她若不是听信那小丫鬟的话,岂会闹今日这一出。 不过没关系,言淮景救她不假,一路抱着她也不假,请医官更是真。 许是整件事情被小丫鬟添油加醋了,但她相信,言淮景是真的担心她。 只要言淮景心中有她,她又何尝得不到他! 只是需要的时间稍稍长一点罢了。 当日因私印一事,言淮景发火也正常,他不是没动她一根手指吗?虽然到了后面他往水里扔爆竹,可是他连同自己的母亲一同炸了啊! 最后还不是看她不是水性,担心她,将她捞了上来。 姜慕城不禁后悔,当时就不应该走的。 如果她不走,可能现在都和言淮景成亲了,岂会有那个病秧子的事! 言淮景见姜慕城安静了许久,天真地以为她被自己唬住了。 连忙朝外面招手,想让言行将她带走! 现在她暂时安静了,言行不可能再拒绝他的命令。 岂料,他的手还没彻底抬起来,姜慕城瞅准时机,上前又是一吻,她娇滴滴地撒娇道:“表哥~你就让我留下来照顾照顾她嘛~” 她口中的她,几人都心知肚明。 言淮景深知姜慕城不是省油的灯,让她照顾倾雪,就是将倾雪往火坑里推。 他厌恶地擦了擦嘴巴,站起身,后退了几步,防止姜慕城再冷不丁地亲上来,沉声说道:“不用了,你回去养你的伤吧!” 姜慕城也随之站起身,装作脚软的样子往言淮景那边倒。 言淮景见事不好,急忙一个闪身,又伸手一推。 姜慕城整个人被他推出去快三四丈远,踉跄着往墙边走去。 当的一声,姜慕城的头撞到了墙上。 她撞得吃痛,立刻捂着头,“哎呦哎呦”地惨叫起来。 丁瀚在外面愣神了许久,听见女神仙的声音似有些痛苦,几大步便迈进了屋中,一边轻拍着姜慕城的背,一边往她头上吹气,像哄小孩子般地说道:“不疼,不疼哦,呼呼就不疼了!” 姜慕城心里一阵泛起恶心,冲向趴在门边,看热闹的言行,拔下他腰间的小匕首,一下刺进了丁瀚的身上,嘴上还不忘咒骂道:“滚!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碰我!” 好在姜慕城是胡乱刺的,力道也小,刀没有插中要害,而是插进了丁瀚的大腿上。 鲜血横流。 言行在一旁学会丁瀚的样子说道:“啧啧啧,要不你当我为什么怕她!还呼呼,还不疼不疼。 这下好了吧,挂彩了。还喜欢不,还流口水不?” 任倾雪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心道若不是姜慕城看上了言淮景,就以言淮景对她的态度,恐怕不知道被捅了多少次了! 言淮景也没想到,丁瀚这个缺心眼的会来这么一出。 他退回到床边,瞧了瞧任倾雪,见她转动眼球看自己,觉得既心酸又可爱。 “倾雪,你怎么样?”言淮景一脸关心地问道。 任倾雪眼下没精力和他过不去,甚至连讨厌言淮景的那份闲心都没有,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痛得快炸裂开的头上。 她的耳边一直嗡嗡嗡的响,根本听不见言淮景说的什么。 但她看言淮景的神情,加上口型,似是在关心她的头怎么了! 任倾雪全身都不敢动,只得朝言淮景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没事! 言淮景见任倾雪朝他眨眼,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嗯”了一声,拍了拍任倾雪的手,又指了指房门口。 任倾雪又眨了两下眼睛。 言淮景这才放下心来,走过去关心那个对着姜慕城说“呼呼”的傻蛋丁瀚。 姜慕城一看言淮景往这边走,以为他是关心自己来了,上前迎了几步,拽着言淮景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表哥是关心我的~你是怕我害怕对不对?~” 言淮景甩开姜慕城的手,嫌弃道:“我拜托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明明是你拿着匕首往别人身上乱捅,怎么我还得关心一下你害不害怕?” 姜慕城见言淮景的态度强硬,一时气不过。 当着言淮景的面,又往丁瀚插着匕首的大腿上踹了一脚。 足足将匕首全部踹进了丁瀚的腿中。 第57章 如此喂药?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姜慕城,都是一怔! 姜慕城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言淮景给她惹不开心了,她就会拿别人撒气,为此言行没少挨她的巴掌。 言行在一旁瞧得真真的! 虽说这匕首是他吃肉用的,并不长,可看见它连柄都快插进丁瀚的肉里时,还是震惊中存在一丝侥幸。 震惊的是姜慕城现在的脾气简直大到离谱。 侥幸的是幸好自己识趣,没招惹到姜慕城,不然这匕首插的就是自己! 丁瀚的大腿不断往下滴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至于美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许是因为姜慕城终于注意到他了吧! 言淮景被姜慕城过激的行为,弄得甚是心烦,他沉着脸,走到衣架旁,将自己的长剑扔到了地上:“用它,那个不过瘾!” 姜慕城完全呆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往日这种事都是小翠代劳的。 小翠死后,她也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言府,言淮景派过去的两个小丫鬟,别说帮她做恶事了,就是端个洗脚水,那都是一路颤颤巍巍。 像个迟暮的老人。 姜慕城瞧了瞧言淮景拉着老长的脸,又瞧了瞧自打她进屋,就一直僵着没动的任倾雪,顿时觉得没劲。 仿佛她就是一个笑话。 她瞪了一眼除了言淮景以外的所有人,甩了甩袖子,犯着倔就离开了。 见她离开,言行“啪”的一声拍了下丁瀚的肩膀:“你还喜欢?” 丁瀚像个没事人一样,红着脸笑。 言淮景在一旁幽幽地开口道:“言行,你把丁瀚送回去,待他包扎完,让他去牢里看看矢言的伤势。” 言行颔首,带着丁瀚离开。 任倾雪听到牢里二字,顿时担心起来。 那截没指甲带着血的手指,在她脑子又浮现出来。 她愤怒地看向言淮景,恨不得也剁他几根手指。 言淮景刚坐回床边,就看着任倾雪瞪着眼珠子,直勾勾地瞅着他,当即就明白她是因何生气。 他将任倾雪的被子往里塞了塞,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和任倾雪坦白:“倾雪,其实……” 那手指不是他的! 话到嘴边,言淮景却生生咽了回去。 恨就恨吧,反正都恨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 方才然儿去给任倾雪熬药,这会儿才端着药往回赶。 她刚进到屋里,言淮景便将药拿到床边,盛了半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递到任倾雪的嘴边。 任倾雪这会儿倒是听不见耳边的嗡鸣,但她依旧不敢动,甚至连嘴都不敢张。 言淮景拿着勺子等了半晌,见任倾雪一动不动,不由得有些懵。 然儿在一旁瞧出了门道,怯生生地来了一句:“将军莫怪,许是姐姐头疼,不敢张嘴。” 经然儿一提醒,言淮景这才反应过来,他将勺子中的药倒进了自己的口中,又凑到任倾雪的嘴边。 贴上了她的唇。 药汁随着言淮景的嘴,一点点的溜进了任倾雪的口中。 任倾雪被苦的眉头紧锁,一度想将药吐出来。 可是言淮景的嘴堵在她的嘴上,她总不能再吐回他的嘴里吧! 无奈之下,任倾雪只好皱着眉头,将药吞下。 然儿看的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多余,便退了出去,在房间外候着。 整整一大碗药,都是在言淮景的口中过了一遍的。 他越含药汁越觉得苦,便将随身携带的蜜饯放了颗在嘴里,再次喝药时,蜜饯的甜腻冲淡了药汁的苦涩,流到任倾雪的口中时,还带着些许的香甜。 任倾雪第一次觉得,甜也是可以接受的。 原来先前甜到齁,是因为自己没找对吃它的方法。 言淮景看任倾雪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便每喝一口药,就往口中塞一颗蜜饯。 一大包蜜饯吃完,刚好药也喝完了。 言淮景拿起一旁的帕子,为任倾雪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汁,又用这条帕子,也擦了擦自己的嘴。 他怜惜地看着任倾雪,心中像是堵了块大石头。 真不该吓她的! 明明之前都给她吓成那个样子了,为何还要拿一个死刑犯的手指去吓她呢? 药喝下去,任倾雪的头疼还未好转,人就困得不行。 她倚着床栏,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人就睡着了。 言淮景从喂完药,视线便一直黏在任倾雪的身上,见她睡着,将她微微抱起,小心翼翼地平放到床上。 自己就拉着她的手,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夜深…… —— 一连几天,任倾雪每次喝药,都是言淮景口对口喂给她的。 起初她还嫌弃得不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逐渐适应了这种方式。 毕竟,她除了每日早晚各喝一次药外,平时也得适当地喝些水。 这几日言淮景还算规矩,除了喂药喂水,平时喜欢拉着她的手把玩,也没再过过分的事了。 而且她听然儿说,言淮景已经命丁瀚为时檐哥哥医治了,无论他的目的是好是坏,总归是在救时檐哥哥的命。 她即便还在气言淮景之前做的种种过分行为,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再惹恼了言淮景,他再对时檐哥哥动刑。 姜慕城这些天也算安静,总是抱着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拿回房研究。 说来也奇怪,自从言淮景救姜慕城回来,她的身上再也没有那冲鼻的香味了。 今日任倾雪才得知,姜慕城喷在身上极香的香料,是京城一间胭脂铺特制的,因其味道太过刺鼻,一直没有卖出去。 后来那独一无二的香料遇到了姜慕城,一料一人一拍即合,从此那间胭脂铺只为姜慕城一人制作这种香料。 言淮景从狼群中接回她时,并没有带她的包裹,衣物吃食钱财,她都可以用言府的,唯独这个香料,她即便想用,也买不到,只好琢磨着自己做些。 这才勉强没来打扰言淮景和任倾雪。 其实,姜慕城缠着言淮景的行为,任倾雪每次都当个热闹看,可这几天她需要静养,稍微大一些的说话声,都吵得她头痛。 实在是受不了姜慕城每次的大呼小叫。 任倾雪正想得出神,蓦地门外响起了姜慕城的声音:“嫂嫂,你在屋吗?” 第58章 是……将军吗? 嫂嫂? 叫得这么甜,一准没好事! 她与言淮景的婚事,不过是当时的权宜之计,言淮景叫夫人,她也就忍了。 姜慕城这声嫂嫂,她真的是无福消受。 任倾雪这几天每次试图说话,头都会跟着疼,所以她现在基本都不讲话。 姜慕城在门外,若是任倾雪应她,说话声就得很大,她不想头再疼,更不想让姜慕城进屋来找不痛快,索性便倚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吱嘎——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任倾雪的心一缩。 “哎呀,嫂嫂,你的头怎么了?”姜慕城伪笑着,走到任倾雪身侧。 任倾雪不想说话,便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但姜慕城并不买账,她收起虚伪的关心,从腰带中掏出一把剪刀:“嫂嫂,我这剪刀可好看?” 任倾雪定睛一看,剪刀被磨得反光,锋利的不能再锋利了。 再瞧姜慕城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一准没心思好事。 她起身想跑,可她连小声说话都会头疼,更别提了起身下床这么大的动作了。 思索了片刻,任倾雪决定先看看姜慕城到底要干嘛。 算算时间,然儿已经出去快两个时辰了,药也应该熬好了。 只要她能拖到然儿回来,纵使然儿不与姜慕城发生争斗,光凭她那个嗓门,也能将言淮景留在言府的侍卫喊来。 姜慕城将剪刀凑近了些,抵在任倾雪的胸口上:“嫂嫂,你说,它能把你的心挖出来吗?” 任倾雪盯着姜慕城,似是明白了她的意图。 姜慕城见任倾雪不回答,以为她自诩高冷,气得冷笑了一下:“呵,我当表哥为何这么喜欢你,原来是没得到过。” 她拿着剪刀,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又从腰带中掏出一包粉末,倒进茶壶中晃了晃:“嫂嫂,你说,表哥是喜欢一尘不染的你啊,还是喜欢有经验的你啊?” 姜慕城将馋了药的茶水,倒入进茶杯中,用两根纤长的细指掐着茶杯,一扭一扭地走回任倾雪的位置,“嫂嫂,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她先是将剪刀凑到任倾雪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一是我用它划花你的脸。”又将茶杯抵在任倾雪的唇上:“二,你现在喝了它,我去给你找几个模样俊俏的小厮过来。” 那粉末是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任倾雪只怔怔地看着她,心道两个她都不要。 姜慕城见任倾雪不答,又是冷笑了一下:“那妹妹就替嫂嫂选一下,好不好?”说罢,她蓦地掰开任倾雪的嘴,将杯中掺了媚药的茶水全倒入她口中。 而后姜慕城将杯子一撇,拿着剪刀,目露凶光的,准备朝任倾雪的脸扎去。 任倾雪被她灌得连连咳嗽,想挣扎,头却像要炸开一般。 她顾不得看姜慕城到底要干嘛,紧紧地闭上眼睛,试图缓解一些痛苦。 姜慕城见她闭眼,顿觉无聊,心中又换了一记! 她拍了拍手,几名长相姣好的小厮闻声走了进去:“小姐。”小厮齐刷刷地问好。 姜慕城起身,在几名小厮身前来回踱步,“你们,可睡过女子?” 几名小厮又是齐刷刷地摇头。 这时,其中一名小厮,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我……” 姜慕城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小厮面前。 “我……看过!” “……”姜慕城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是不是听不懂我问的是什么?” 小厮咬紧双唇,站得笔直,想捂脸却不敢捂。 姜慕城不想再与小厮废话,挥了挥手:“去吧!” 几名小厮朝着任倾雪走了过去…… 主意是姜慕城想的,不忍看的也是她,她悄悄地走出了屋。 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那几名小厮是她最近买的,他们不识字,即便进了言府,也不知是言淮景的府邸。 即有人买了他们,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没理由不听话! —— 衙署那边的事刚忙完,言淮景便火急火燎地往回赶,临到言府时,想起任倾雪爱吃葵花斩肉,既然言府膳房做的她不爱吃,便想着去城中的酒楼给她买些,便误了回府的时辰。 他乐呵呵地拿着葵花斩肉,赶到房间时,便听到房中有男子说话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个,好像在商量些什么! 言淮景心道不好,一脚踹开了房门。 他见几名男子弯着腰围在床边。 片刻都没有犹豫,抄起手边的椅子就开始砸人。 椅子砸碎了好几个,人也全被他打趴到地上。 “谁让你们干的?”言淮景踩着一名小厮的脸问道。 “是任……任小姐。” “……”她疯了不成? 府上的人都管倾雪叫任姑娘,什么时候来个任小姐? “来人,将他们几个给我押到刑部,我要亲自审问!”言淮景朝外面喊道。 府上巡逻的侍卫闻声赶来,押着几名小厮便离开了。 言淮景定了定神,往床上望去,任倾雪正红着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在穿戴还是整齐的。 那几个人虽不敢忤逆姜慕城,但他们也知道这事不太对劲,姜慕城走后,他们便一直在屋中商量,如何才能伪造主子希望看到的场面。 正商量着,言淮景就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打了他们一顿! 还将他们押往了刑部,几人哪里见过言淮景这种气场十足的人,早就吓傻了眼,任凭侍卫反压着胳膊往前推着走。 “倾雪?你怎么样了?”言淮景心中无比自责,他不应该离开言府的,有什么事是不能在书房商讨的,非得跑到稍远一些的衙署。 这倒好,若不是这几人有贼心没贼胆,恐怕倾雪这会儿早已经…… 言淮景不敢多想,他轻轻地拍了拍任倾雪的肩头,“你还好吗?” 任倾雪舔了一下唇,看着他痴笑。 笑得言淮景一愣一愣的。 这是? 怎么了? 他跑去屋外,将食盒拿了进去,又顺带将门闩插上,还未走回任倾雪身侧,便听她娇滴滴地唤了一声:“是……将军吗?” 言淮景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 他哪里听过任倾雪这么温柔地说过话啊! 他走上前,正要询问任倾雪那几个是怎么回事。 却被任倾雪的动作惊得动弹不得。 她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似有钩子,轻柔地拉起言淮景的手,放在唇边舔了一下。 第59章 冷水浴 言淮景嗖的一下将手收回。 虽说他很想与任倾雪有些亲密举动,但绝不是现在。 她头上还有那么大个血窟窿。 现下她不抵媚药的催动,坐起身拉着他,定是顶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言淮景想一掌直接拍晕任倾雪,可拍晕的位置在后脖颈,他这一掌下去,势必会加剧任倾雪的疼痛。 这会儿,任倾雪已经隔着衣物,亲到了他的手臂。 他盯着任倾雪娇嫩的舌头,眼中的浴火熊熊烧热,又不得不强行压制下去。 言淮景定定地看着任倾雪,他手里只有毒药,也不能用这个让任倾雪昏迷啊。 他又想叫丁瀚来,无论是施针,还是开药,总归会有办法减轻任倾雪身上的药效。 可他又不想别的男人看见任倾雪现在这副模样。 眼看着任倾雪越亲越往上,身子由最开始的坐姿变成了跪姿,言淮景还没想出解决办法! 这要是换了旁人,大不了给手臂上割个口子,放些血就可以了。 但他舍不得这么对任倾雪。 这段时间,她受的伤够多的了。 这会儿任倾雪已经完全站了起来,去够言淮景的嘴唇。 言淮景向后躲着她,他知道,他最后的防线就快要崩坍了! 言淮景突然想起,冷水或许可以缓解她的状况。 他不由分说地抱起任倾雪,急匆匆地往屏风后面赶。 因冬季干燥,炭盆中又常有火星子往外蹦,恐引起火患,故言府上下很多房间都放着几桶水,以备不时之需。 言淮景将任倾雪放在浴盆中,一桶桶冰冷的冷水沿着盆的边缘缓缓流下。 他不敢倒的太快吗,一是怕任倾雪受不了冰水的温度,二是怕水溅得太高,她头上的绷带会受潮。 他连着倒了三四桶冰冷彻骨的水,任倾雪的意识总算清醒了些。 虽有了一丝丝意识,但眼神还是涣散的,口中吱吱呀呀的不知在哼唧着什么。 言淮景看着盆中没了她半个身子的冷水,不敢再添了。 只好用旁边的水瓢,一瓢一瓢地往她身上浇,希望药效尽早退散。 他就这么浇了小半个时辰,任倾雪的白衣里衣已经变得透明,完美地贴合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言淮景仰着头,控制着自己不看向她。 —— “将……将军” 终于,在言淮景的手酸得不能再酸的情况下,任倾雪完全恢复了意识。 说来也巧。 本来任倾雪轻轻一动都疼得难以忍受的头,在半盆冷水的刺激下,竟奇迹般地好了很多。 她看着言淮景挽到腋下的衣服,和在冷水中泡得通红的手臂,还有因不停地浇水也累到潮红的脸。 心中竟有一丝丝动容。 定是媚药的药效还未消散! 他可是折磨了自己那么久的人,又对时檐哥哥施了那么重的刑罚,还剁了他的手指。 她对言淮景只有无边无际的恨,怎么可能会存在别的心思! “你……可好些?”言淮景关切地询问道。 任倾雪不确定点头,头还会不会跟着疼,索性就眨眨眼睛,表示自己还好。 言淮景总算松了一口气,人也跟着放松了些。 刚一放松,眼睛又瞟到不该看的地方,浴火噌的一下又烧了上来。 他低声抱怨了一句:“真是有够烦的!” 任倾雪被他的抱怨弄得一愣,不由地“嗯?”了一声。 言淮景急忙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她的脸上:“没事,没事。盆里太冷了,我抱回你床上吧!”说着两只大手就伸进浴盆中,将任倾雪整个托起。 可抱起她后,言淮景又犯了难。 这一身湿漉漉的,怎么回床上啊? 她不能动,总不能我为她换衣服吧! 可是,我要是…… 言淮景不敢再想,他就这么抱着任倾雪走出了浴室,站在床边一丈远的地方,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胸前的衣服,早已被任倾雪身上的水浸湿,冰凉冰凉的。 可他想的却是任倾雪——我仅沾了她身上的余水,就觉得凉得不行,她又得多冷。 言淮景总觉得任倾雪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是哪里。 直到他的里衣被水完全浸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才反应过来。 她在冰水中泡这么久,为何不发抖? —— 吱嘎- 然儿总算是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着言淮景横抱着任倾雪呆呆地站着,两人脚下都是水。 “将……将军”然儿知道自己回来晚了,垂着头等着言淮景责罚。 “你过来!”言淮景沉声道,没有指责,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然儿端着药进了屋,言淮景这才发现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一样。 “你哭了?”言淮景好奇。 虽说然儿经常会哭,但她现在就是去熬个药,回来晚了他也没说什么,言淮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哭? “哇”的一声,然儿泪崩了! “……!!!” 然儿是怕言淮景,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主子,对自己严厉点,也是情理之中。而且言淮景很向着他寝殿的下人,从来不让别人使唤,也不让别人责罚。 可今天…… 言淮景本来舀水舀的就胳膊发酸,现在又抱着任倾雪良久,两条胳膊酸的不行,他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床,然后说道:“你来为倾雪换身衣服,等会再和我说,你是怎么回事。” 然儿点点头,从柜子中拿了件里衣。 言淮景则破天荒的没在旁边守着看,而是转身去了浴室。 然儿听见浴室传来水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言淮景在洗澡。 —— 然儿为任倾雪换好衣服后,言淮景也穿着一件白色里衣,从浴室走了出来。 他抱起任倾雪,将她放在了她的床上。 而后坐到了床边,眼睛盯着任倾雪,开口询问的却是然儿:“说吧,为什么回来晚了,又为什么哭?” 然儿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些,但想起方才的遭遇还是委屈得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言淮景磕了一个巨响的头。 起身的时候,甚至有些晕,身子踉跄了一下:“将军,你要为我做主啊!” 言淮景“嗯”了一声。 然儿接着说道:“将军,我本来一个多时辰前就可以回来的,结果我端着煮好的药,刚走到咱们院门,就遇到了姜小姐。 她直接将我手中的药打翻了,又说以后任姐姐用不上了,说任姐姐活不过今日了。 我……我知道我理论不过她,就想着再煮一碗,可是姜小姐一直跟着我到了后院,直接将任姐姐的剩余的药全都倒了。” 第60章 报复姜慕城 言淮景眼中划过一丝危险的眸光。 心道:任小姐?她还真是有本事啊!现在不但学会隐姓埋名了,竟然还光明正大地欺负他言府的人! 然儿说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看言淮景的眉头微微皱起,以为是言淮景被她哭烦了,便用通红的手抹了抹眼泪,将眼泪憋了回去。 “然儿……你的手。”任倾雪本不想说话,但看到然儿一双烫得通红的手时,眼中满是担心,她用眼神将然儿叫到了身边。 言淮景向任倾雪的脚边靠了靠,为然儿腾出位置。 任倾雪微微抬手,抓住了然儿试图藏起来的双手,有些愤怒地轻声说道:“怎么回事?” 然儿本来不想说,她之所以会说姜慕城打翻药的事,是仗着任倾雪在言淮景心中不同于旁人,自己这点伤,言淮景定是理都不会理。 可她忘记了,她现在有个关心她的任姐姐。 然儿撅着小嘴,委屈巴巴的:“姜小姐打翻药的时候,我拦着来的。这手……是那个时候烫的!” 任倾雪气得够呛。 她本不讨厌姜慕城,甚至还觉得她苦苦追着言淮景十余年,得不到一丝回应怪可怜的。 但她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姜慕城容不下自己,任倾雪其实能理解,可然儿才十五岁,也没招惹过她。然儿双手烫的这么严重,都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好。 言淮景在一旁幽幽地说:“倾雪,你可记得都发生了什么?” 言淮景虽没吃过媚药,但他听说过,中了媚药的人意识都不太清醒,根本记不得当时自己做了什么。 任倾雪自是记得喝茶水前的那些事,可她不想说,像是故意让言淮景撑腰似的。 然儿可不像她,然儿巴不得言淮景能给她们撑腰,抢先一步说道:“将军,我知道一些事。” “你?” “嗯嗯,将军你记得丁瀚医官为姐姐开新药那日吗?” 言淮景双臂抱胸,点点头。 “丁瀚医官那日让我早一些去拿药方,我天没亮就过去了,回来的时候,天也才刚刚见亮,我想着时间还早,任姐姐还在休息,我便去后院待了一会儿。 就是那会儿,我看见姜小姐带着几名小厮,从后门进来了,本来我也没太在意,可是她那天鬼鬼祟祟的,一直靠着墙根走,像是怕被人看见一样。 我一时好奇,就跟在后面,后来就听见姜小姐说……说什么媚药啊,贱蹄子什么的!” 然儿其中没明白姜慕城那天说的是什么,但方才她进到屋中,闻到那股非比寻常的味道,一切便明了了。 言淮景气的笑了一下,敢情自己救回来个孽啊! 不如当初直接将她喂狼了。 如果他现在将姜慕城送走,估计丁离又得一哭二闹的。 丁离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能恩将仇报。 但让姜慕城尝尝自己计划中的事,言淮景还是可以做到的,到时候他再将这事闹大,捅到丁离那儿去,届时丁离就是想保姜慕城,也得顾忌一些颜面了。 言淮景也是佩服丁离,私印一事,她与姜慕城闹得那么不愉快,竟然还能担心她的死活。 “然儿,去叫个侍卫。”言淮景道。 然儿咧嘴一笑,知道言淮景一准是要为她们做主了。 任倾雪见言淮景眼珠子转,就知道他憋着坏呢! “你……”任倾雪想问一下言淮景的计划,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问,你打算怎么为然儿做主吧! 谁都知道,言淮景即便护短,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丫鬟与管家小姐过不去。 问他是不是为自己抱打不平!这话,她更问不出口。 前几日自己还往他脖子上扎蛇牙呢,现在二人能心情平和地在一起坐着,就已经是很不易的事了。 这事要是换了别人,恐怕自己早死了。 任倾雪也想不通,为何言淮景对她时好时坏,苦苦折磨了三年的人是他,但每当她快死的时候,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也是他。 —— “将军,你找我?”侍卫一脸茫然,心道自己也没犯事啊! 言淮景冷冷地问:“方才,你们将小厮押走时,有多少人看见?” 侍卫一听,顿时将心放在了肚子里,说话的底气也多了两分,“回将军,无人看见!我们走得后门,并且小厮全身蒙着麻袋,即便有人看见了,也不知我们押的是谁!” 言淮景很满意,“嗯”了一声,又对侍卫说:“将他们押回来,另外,把言行给我叫过来。” 侍卫张了张嘴,有口难言的样子。 “说!” “我不知道去哪找言兄。” 言淮景淡淡地道:“肘子铺!” —— 士兵走后,言淮景这才注意到,床边的地上有个茶杯,他捡起来闻了闻。 “别”任倾雪制止道。 她倒不是怕言淮景中媚药,而是怕言淮景中了媚药,拿她撒气。 言淮景晃了晃杯子,走到桌边,又拿起茶壶闻了闻:“无事,闻闻不会有事的。”言淮景出言安慰道。 言行腿脚快,不出一刻钟,便大气都不喘的,一路跑到言淮景的面前:“啥事啊将军?我肘子还没吃完呢!” 言淮景淡淡地道:“把姜慕城绑来。” 言行一蹦三尺高,“我靠嘞,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瞧着今日匕首没扎我腿上,你觉得少点啥,是不?” 言淮景又重复了一遍:“把姜慕城绑来。” 言行:“我不。” 言淮景刚要张嘴,言行又说道:“你军棍打死我,我都不去,那娘们不是人,下手太黑了。” 言淮景的脸彻底地沉了下来,又重复道:“绑来!” “的的的,你都咬牙切齿的了,我不绑好像我咋滴似的,但我先说好昂,你得给我买十个肘子,要不老子不干!”言行梗着脖子,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言淮景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言行。 言行拿着银子,屁颠屁颠地跑了。 这银子别说十个肘子,五十个都买来了! —— 言行再次出现时,肩上扛着被他打晕的姜慕城。 言淮景朝朝手,言行便将她放到了言淮景的床上,他不解地问:“将军,你不是最讨厌她吗?是,她身上没那股难闻的味了,可……” 言淮景一句话,便打消了言行的疑问:“去,再买个床去。” 言淮景为了计划能顺利,连睡了多年的床都舍了。 他抄起茶壶,将茶壶嘴插进了姜慕城的嘴中,猛灌了一阵,眼见茶壶的水马上见底时,他停了下来。 这会侍卫押着那几名小厮也到了。 他也不说什么,往茶杯中倒入茶壶剩余的水,然后挨个给小厮喝。 而后,他将几名小厮松了绑,扔进了姜慕城的那边的房间。 又将屏风拉到不能再拉,完完全全的挡住了那边的视野。 第61章 今日这事言府已经传遍了 任倾雪看不见言淮景在屏风的另一侧都做了什么。 她只看到侍卫压着小厮又回了屋里,而后就是各种水声。 倒水的声音,喝水的声音,更有甚的是咽口水的声音。 言淮景拉好屏风后,面无表情地坐到了她的边上,紧接着任倾雪就听到了喘息声。 那种声音,纵使是未经情事之人,也听得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任倾雪又听到了窸窸窣窣,像是脱衣服的声音。 喘息声伴着男子的狞笑,还有撕扯衣服的声音在屏风的那侧响起。 任倾雪看了眼言淮景,他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擦剑,剑身擦得反光,还在不停地擦。 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那边的声音一般! 言淮景整个人侧着身,任倾雪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剩余的媚药,定是被他喂给了那边的人。 房门并未关上,侍卫提着刀,在门口站了一排,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这架势,但凡有人出去,定是非死即伤。 那边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 原来的喘息声逐渐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姜慕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甚至连哭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 光是听,就能知晓姜慕城此刻定是承受着惊恐和巨大的痛苦。 任倾雪看向侍卫,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足以证明那边的屋子在发生着什么。 然儿被姜慕城的惨叫声吓到,一点点的挪到任倾雪的身边,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试图缓解太过紧张的情绪。 任倾雪握着然儿的那只手还在不断地往外冒汗,越来越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姜慕城的声音渐渐嘶哑,无力。 大约两个时辰后,这场闹剧才算彻底地停了下来。 任倾雪不禁有些疑惑,这两个时辰中,除了姜慕城的叫声和小厮们的讥笑声外,并没听到他们说过一句话。 难道是……哑了? 而言淮景,光是擦剑就足足擦了一个多时辰。 许是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拿着擦剑的毛巾,提着剑走向了屏风另一侧。 然儿蹲在地上脸色发白,双腿不住地抖,她本就胆小,又足足听了姜慕城惨叫了近两个时辰,实在是吓得不轻。 言淮景走到那边不久,侍卫就押着小厮离开了,临走时,有一名小厮撞倒了屏风。 任倾雪和然儿看到姜慕城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姜慕城衣衫不整的晕死在床上,手腕处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像是用剑划伤的。 任倾雪看向言淮景,发现他的剑上正在滴血,不用问,那伤口是言淮景拉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姜慕城逐渐苏醒。 她最先看到的言淮景。 此刻言淮景察觉到她已微微转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姜慕城心里一阵悸动,以为言淮景是专程来找她的。 她想扑上去,抱住言淮景。 可刚一起身,她发现自己双腿发软,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 身上也凉飕飕的。 她低头看了眼衣服,顿时瞪大了双眼,自己仅穿着一件里衣,还被撕得不成样子,裤子也不知去向,纤长的美腿就被分得很开,一条腿在床的最里侧,一条腿在床边耷拉着。 而自己裸露出来的皮肤又红又紫,身上还有好多处抓伤。 “表……表哥,你……做了什么?”姜慕城惊恐地问道。 说话间,她感觉自己全身酸疼,像是刚被人打了一顿。 言淮景斜睨着她,淡淡地回道:“没什么。” “我不信,我不信,我的衣服怎么回事,我的裤子呢?还有我这一身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姜慕城猜到了,她只是不想相信,她始终觉得言淮景不会对她做过分的事。 “表哥,你即便想要了我,与我说便是,这是为何啊!”姜慕城虽猜到了,但只猜中了一半。 言淮景冷哼了一声:“我?” 言淮景说完后,姜慕城才看见倒下的屏风那边,任倾雪好端端地坐在床上。 不可能。 不可能。 表哥不是在衙署办事吗? 他不会发现的! 姜慕城挣扎着爬下床,爬到言淮景的脚边,拽着他的裤子问道:“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说啊!” 姜慕城的情绪逐渐崩溃,但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她本不在乎名节,只要她能在言淮景身边,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她真的不能失去言淮景,她实在太爱言淮景了! 言淮景拿开姜慕城的手,拿着姜慕城的中衣,披到了她身上,将她的一身伤隐藏了起来。 倒不是言淮景不忍心看,而是他不想任倾雪看到,别的女人近乎赤裸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的审美当真不错,那几名小厮甚至俊俏,这样算算,你倒也不亏!”言淮景盯着姜慕城的满是抓痕的脸,没有一丝怜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言府的人。先前私印一事,我不许你计较,你倒学会变本加厉了! 你放心,今天这事……” 姜慕城听到这里已濒临绝望,几名小厮这四个字,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 原本她以为这一身的伤是言淮景所为,如今看来,言淮景是将她献给了那几名自己精心挑选的小厮。 言淮景看着姜慕城逐渐失控的表情,很是满意,他接着说道:“今日这事整个言府已经传遍了,我巡逻的侍卫更是全程在门外候着,看得清清楚楚!” 姜慕城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瞬间,她对任倾雪的恨又添了八九分。 都怪她,都怪那个贱蹄子。 若不是她,表哥早就与我成婚了。 我何故要遭今日这般折辱。 任倾雪看着姜慕城愤恨的眼神向她投来,心道这个人可真是搞错复仇对象了。 然儿看着姜慕城的眼神,在一旁说道:“你还敢看任姐姐,若不是将军回来的早,任姐姐这会儿恐怕都没命了。将军也不过是用你的办法惩罚了你而已。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而已?”姜慕城站起身,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然儿走去:“你说而已?我的贞洁都没了,你说而已?” 第62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若不是将军赶来,现在失去贞洁的就是任姐姐,你算计任姐姐的时候,怎么不想一下女子的贞洁?”然儿壮着胆子,与姜慕城争吵着。 姜慕城突然发疯般的冲向任倾雪,两只手朝着任倾雪的脖子抓去:“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一个遍体鳞生的女子,再快又能有多快,她还未跑到屏风处,便被言淮景一脚踹到了地上:“你有完没完?” 姜慕城毫无预兆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喜欢她是吧?可惜你永远都得不到她,她看你的眼神可都是含着恨的!哈哈哈哈” 言淮景一怔,我喜欢任倾雪? 不可能! 我不可能会喜欢任倾雪。 我留她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报复任泾川罢了! 我不过是想任泾川也尝尝亲人不在身边的滋味而已。 姜慕城冷笑了两声,“表哥,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爹见我许久未归,早就出发赶往锦绣城了,估算时间,就这一半天就会到了。” 她抓着言淮景的裤子,一点点地向上用力,终于强撑着站了起来:“表哥,皇上早就下旨,准了我与你的婚事,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我不怪你。 我只怪我自己没有早点杀了那个贱人。 不过,表哥,圣旨你总不敢违抗吧!我就等着你娶我,哈哈哈哈哈哈脏得好,我脏了,不就正好能恶心到你了。 届时你我二人洞房花烛,不知今日之事,表哥会不会历历在目啊?” “我不可能娶你!”言淮景冷冷地道。 “我娶,我娶,天仙什么样子我都娶。”丁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腿上还缠着白布。 言淮景往外看了一眼,是李墨带着他来的,估计丁瀚已经为矢言诊治过,所以这会儿是前来汇报矢言的伤势。 正好,多了两个看热闹的。 姜慕城一口血痰吐到了丁瀚的脚下:“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就是没了清白,也比你高贵了不知多少倍,岂是你一个小小医官能觊觎的,当真是不要脸。” 任倾雪怔怔地看着面前一切。 要说这姜慕城和言淮景真是绝配。 两个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姜慕城即便落了这个田地,依旧对言淮景念念不忘,这份痴情,世间当真是没几人能做到。 不过同为女子,任倾雪虽不能理解姜慕城为爱不择手段的做法,但对姜慕城也有那么一丝丝同情,就只有那么一丝丝。 毕竟真的如然儿所说,若不是言淮景回来的及时,今日失去清白的就是她了。 就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被折磨两个时辰,即便是半个时辰,也能要了她的命吧。 至于方才姜慕城说言淮景喜欢她。 对任倾雪来讲,倒是无所谓! 反正她也不打算留在言府,等头上的伤势好了,她一定要找个机会逃出去。 然儿见任倾雪愣神,凑到她耳边说出来自己的疑惑:“姐姐,为何这两个时辰,只能听见姜小姐的声音,却没有听不到小厮说话。” 言淮景心道:废话,能听到才有鬼。 你当我只被他们喝了媚药吗? 我可是混着哑药喂给他们的! 他们敢进言府,欲行不轨之事,就说明他们根本不认得门口的言府二字。 既不认字,毒哑便可。 况且只要他们多活一天,姜慕城就会多痛苦一天。 何乐而不为。 任倾雪朝着然儿微微笑了笑,并没有接话,哑药只是她的猜测,不好妄言。 然儿见任倾雪许久没有理她,便猜到这事与言淮景有关了,当即将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多说或说错了,挨言淮景的责罚。 丁瀚挨了骂也不介意,瞅着姜慕城的眼神依旧是透着柔情。 李墨当真是服了他,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被骂成这样,还能面不改色的。 —— “户部大人,户部大人,您不能进去啊!将军在忙,户部大人,户部大人……”言行实在拦不住姜轩,只能喊得一声比一声大,希望言淮景能听见。 姜轩许久未见女儿,思女心切,脚步是越走越快。 先前他收到丁离的书信,说是姜慕城与言淮景即将成婚,当即就从京城往锦绣城赶。 可是越往锦绣城走,风雪越大。 只能在半路歇息了一段时间,这才在年后赶了过来。 言淮景倒是听见言行在外面喊了。 来就来吧! 能怎样? 许她女儿在我言府行凶未遂,不许我打击报复了? 姜轩在侍卫的带领下,直直奔着言淮景的房间走去。 一到房间,他就看见姜慕城只穿了件中衣,满身污垢地坐在地上,气得差点当即昏过去! “女儿啊!你怎么了这是?”姜轩心疼的扶起姜慕城,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姜慕城倒在姜轩的怀中,假模假意地说道:“爹爹,您总算来了,他们欺负的我好苦啊!” 姜轩的心颤了几颤,“女儿,你尽管与爹说,爹为你做主。我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欺负我户部尚书之女!” 姜慕城断断续续地将事情原委讲给了姜轩听,当然她避开了自己的过错,将言淮景和任倾雪的错误放了不知多少倍。 言淮景听的想乐,这颠倒是非的本事,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任倾雪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本事,当真是她怎么学都学不会的啊。 然儿想为任倾雪争辩几句,可是姜轩是谁啊,他是京城的户部尚书,说的好没事,说不好,姜轩恐怕会第一个拿她开刀。 “言……淮……景”姜轩气的咬牙切齿。 “我在!”言淮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即将过门的正妻吗?” “正妻?我何时答应过要迎娶她进门?”言淮景觉得可笑,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巴不得他娶姜慕城。 姜轩将圣旨从宽袖中取出,举过头顶:“这是皇上的圣意!” 他倒要看看,在皇上的威严下,言淮景还能嘚瑟到几时。 言淮景眉眼冷了几分,淡淡地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第63章 你恨他吗 姜轩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要是在京城,谁敢给姜慕城一个脸色,他准能杀了那人。可是现在他身在锦绣城,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何况言淮景不是蛇,他是连皇上都忌惮的人。 即他敢违抗圣旨,那就只能用另一个计谋了! 姜轩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气势十足地说:“贤侄,我可是求了很久,皇上才同意的,只要你愿意孤身入赘到我们姜家,皇上就允你回京! 你看看这锦绣城冷的,也就是这个名字好听一些,这地方当真不是个人住的地方。 京城这些年愈发热闹,你不是也想回京好久了吗? 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刻带着你与城儿回京。”进了京,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我们城儿报今日侮辱之仇。 言淮景看了看被擦了反光的剑,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并没有理姜轩。 他就知道,皇上准他回京,是有条件的! 孤身!入赘! 皇上这是想将他的十万大兵掌握在自己手里呀。 届时姜轩哪天想弄死他,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说,皇上巴不得他言淮景死呢。 姜轩气急败坏,指着言淮景的鼻子骂道:“你真是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你……你竟如此无理。” 言淮景讥笑了一声:“入赘!回京!独身!姜叔你当真是想我娶你女儿吗?” 言淮景将剑收回剑鞘,走到姜轩面前挑衅道:“我劝您还是好好关心一下,你女儿的身体吧!毕竟她刚刚和七八名小厮快活过,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轩扬起手就向言淮景扇去,被言淮景一下握住手腕,甩开:“户部大人赶路辛苦了,送去客房休息。” 言行难得老老实实地行了一回礼,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无声地催促着姜轩。 姜轩宽袖一甩,气的鼻孔都比平时大了一倍。 —— 任倾雪被吵得头疼,耳边又开始嗡嗡作响。 言淮景赶走姜轩父女后,急忙去查看任倾雪的情况。 见她皱着眉头,眼神迷茫的看向门外,就知道她又是听不到声音了。 他其实还想再留下陪陪任倾雪。 可姜轩一来,完全乱了言淮景的计划,他这次真得赶去衙署,与军师商讨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虽说姜慕城暂时不能来打扰任倾雪,但府里多了个姜轩,言淮景怎么也放心不下将任倾雪独自留在房间。 他想给她带去衙署,可她的伤势也不能坐马车到处走。 他一转身看见了李墨像个木头一样的杵在门口,那架势,妥妥的门神。 也罢,李墨在,倾雪定是安全的。 他看了看任倾雪,却发现她的视线一直在躲着自己。 难道,她还在顾虑那根手指? 以往言淮景出征回来,即便身子上扎着箭,也不见任倾雪多看他一眼。 现在因为这个矢言,她倒是连发簪都能往头上杵! 言淮景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何心情,总之他的心情差极了。 按理说,帮任倾雪报复了姜慕城,他与任倾雪都应该开心的,结果现在不但没有人开心,还都哭丧个脸。 言淮景心里堵着一股气,也不知是因任倾雪,还是因那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心思。 “倾雪。” 任倾雪朝他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言淮景随时都可以离开。 到衙署的那段路,言淮景是走过去的,他的心情很怪。 他形容不出来,也解释不明白。 —— 任倾雪见言淮景不在,虽说不上心情多好,至少她放松了很多。 这些天只要言淮景在她身边,她就时刻担心言淮景下一刻会掐住她的脖子,咄咄逼人的问一些,她根本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太吓人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喘不上气啊! 言淮景那双手力道出奇的大。 每次言淮景抓住她脖颈时,她都担心言淮景会掐断她的脖子。 房间恢复安静后,然儿去整理屏风那边的狼藉,当她看到桌子上有个食盒,着实愣了一下,“姐姐,你看,这是不是与矢言医官拿的是一家酒楼的食盒?” 任倾雪想的出神,加上耳边的嗡鸣,她根本没听见然儿说话。 然儿走上前,将食盒放在任倾雪的眼前。 任倾雪一怔,这是! 未等然儿再次开口,李墨迈步走进屋子,冲她摇摇头,不让她再说下去。 然儿撇了撇嘴,走到屋子那边,将屏风重新立好,将李墨和任倾雪隔在了她的视线外。 任倾雪见李墨进来,一直冲他比划着手指。 李墨知道,她是担心矢言了。 那手指是他从死刑犯手指上砍下来的,本是想留个物证,证明这人他处死了。 结果言淮景看到手指后,直接要了过去。 李墨冲任倾雪指了指头,问她有没有好些。 任倾雪摇了摇手,无事。 二人寒暄完,任倾雪又追问李墨手指的事。 李墨无奈,只好告诉她,那手指不是矢言的,并且矢言的伤丁瀚也看过了。 无大碍! 言行那几鞭子抽的响,但是伤害不大。 可以说宋时檐在言行的手底下捡了一条命,五脏六腑没受到任何伤害。 宋时檐受的最大的伤害,就是腿伤,是拜他所赐。 任倾雪这才算稍稍放心了些,从旧衣中翻了一阵,将她偷偷用旧衣料缝制的一个粗布荷包递给了李墨,低声说了句“谢谢。” 李墨拿起荷包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个字:檐。 这就是她在言府苦苦坚持三年的动力吧。 一国公主,整日锦衣玉食,自是无需学女红,但她却在荷包上绣了他的名字。 而她这三年又是过得何等日子! 荷包是旧衣拼凑的,就连“檐”字,也是用了十多种颜色的线缝制而成。 想来定是她先前在浣衣房捡的府里人衣服上多余的线头吧! 李墨将荷包打开一看,里面仅有少的可怜的几文铜板。 李墨再次看向任倾雪,发现她脸上挂着略微尴尬的笑。 是啊! 从前的她或许根本没在意过几文铜板吧! 而现在,这几枚铜板却是她攒了三年的全部家当。 屋子安静下来后,任倾雪的头就逐渐好些,这会耳边的响声又消失不见了。 她看着李墨神情复杂的将荷包越攥越紧,不知他为何情绪会有如此波动。 “你……怎么了?” “你恨他吗?”李墨想问这句话很久了。 第64章 他要攻打的,是你的母国 任倾雪怔怔地看着李墨,虽说他现在背着言淮景在帮她与时檐哥哥,但他终究是言淮景的人,任倾雪始终都不能完全信任他。 恨吗? 细细想来,她对言淮景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恨。 换作是她,她不会有勇气面对杀父仇人的儿女这么久。 也许,她会逃避。 又或者,她会杀了那个人! 但她终究没有失去过至亲,她不知那种彻骨的滋味到底是何种感受。 她刚见到言淮景时,是怕! 那是的他带着面具,可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杀伐气息。 像是嗜血的野兽。 迫不及待地想将猎物置于死地,粉身碎骨。 后来回到言府,言淮景的身上那股杀伐气息少了些,却将复仇的矛头对准了她。 她明白,他也是恨与纠结的。 可就算是再善良的人,也会在夜以继日的折磨中,逐渐失去最初的心性吧! 曾经的她,惧怕他,理解他,同情他,并不恨他。 随着时间的增长,昼夜交替。在她一次次被嬷嬷打得快要死时;在她每日只有一餐,吃的还是从泔水桶捞出来的残羹剩饭时;在她没有一床完整的被褥,每次冬日来临感觉自己快要冻死时。 更在他常年的鞭打责骂中,她的心早已不是当初的那颗了。 她变了! 变的沉默,变得疏离,变得满心仇恨! 她不知是何时开始,她的心被一层浓浓的恨意包裹,甚至被打得狠时,曾在心里诅咒过言淮景。诅咒过他失去所有的至亲,永世得不到别人的疼爱。 任倾雪没有回答李墨的问题。 几文铜板不足以证明什么,却是她当下能给他最大的谢礼了。 那天言淮景拿回的食盒,任倾雪没打开过。 只让然儿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言淮景对她的态度逐渐发生着变化,她甚至觉得上一次言淮景鞭打她时,已经恍如隔世。 她清楚地知道,言府的所有人不过是她这一生中短暂的相逢。 出了言府,她与任何人甚至连朋友都做不了。 —— “尚书大人,这怕是不太方便吧!任姑娘还未出嫁,您这样闯进去,恐有不妥啊!”言行真是叫苦连连,言淮景命他看着姜慕城和姜轩父女。 他哪里看的住啊! 姜轩推开任倾雪房间的门,迈步走了进去,语气听着还算温和:“你姓任?” 任倾雪点点头:“还请尚书大人莫怪,小女头上有伤,不便行礼。”她坐在床上微微弯腰,权当行过礼了。 “任……任……任……”景国姓任的不多,全是远离京城的平民,更是在前些年的大旱中,死的快绝了代。 姜轩一点都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桌边,拿起茶壶开始为自己倒茶,他自顾自地喝了一阵,眼睛一直瞄着任倾雪。 “你……不是景国人吧!”姜轩的眼睛狠毒,无论面前的人如何伪装,他都能瞧个大概。 那日他没注意到任倾雪。 今日再次见,他便瞧出任倾雪身上的那股子贵气。 即便她现下身着素衣,没粉黛,甚至面庞还有一些憔悴,都掩盖不住她骨子里,时刻散发出来的那股贵气。 那是从小锦衣玉食,身份尊贵养出的气质。 一朝一夕是不能改变的。 任倾雪睁着大眼睛看向姜轩,礼貌地回以一个微笑,“不知户部大人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姜轩能猜出她的身世,她并不意外! “你还不知道吧!皇上让言淮景出兵……”他掸了掸干净的衣摆,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门口,他知道言行就在外面候着,能听到屋中的所有声音。 “你可知言淮景这次要攻打的是哪里?” 任倾雪摇摇头,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是任国,千万别是任国! “他要攻打的,是你的母国。”姜轩为防言行听不清,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许,“而你,就是任国丢了三年的公主吧!” 任倾雪的心脏在胸腔剧烈地跳动着。 她不知姜轩与她说这些是出于何种目的。 言淮景出不出兵,根本就不是她能控制了的。 姜轩看任倾雪的眸色暗了下来,很是满意她的反应,又继续说道:“现在啊,这事可破!” 任倾雪抬起头,看着姜轩一脸的奸相。 光是看那张脸,哪里像户部尚书,说是奸臣都不为过! “任倾雪,是你的名字吧。放心,你于景国也好,任国也罢,都是一颗弃子,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不过呀!”姜轩又喝了一口茶。 “言淮景不同,皇上要的,是……他……死!至于怎么死,无所谓。要么就是他去攻打任国,战胜回来的路上,要么就是孤身回京的路上。 我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姑娘,相信你也能想到,如果言淮景出兵,皇上定会让他取下任泾川的首级。 但,如果他孤身回京,任国便不需要死一兵一卒,你还可以回到任泾川的身边,继续做你的任国公主。” 姜轩的话,任倾雪听明白了。 无非就是劝她与他们父女二人站在同一阵营。 至于是攻打任国,还是言淮景回京,局势全凭她的一念之差。 首不说她能不能劝的动言淮景,就算言淮景暂时放过任国,不去攻打,等景国皇帝得到言淮景的十万大兵后,也不会放过攻打任国这个机会的。 只不过攻打的人,从言淮景换成了别人。 说实话,言淮景虽杀伐果断,但他从不会乱杀百姓。 帝王家,生来就享受着百姓们的期盼与各种优待。 如果要她用自己短暂的自由,换取任国生灵涂炭,她做不到! 任倾雪依旧礼貌:“尚书大人未免太瞧得起小女了,小女如今不过是将军的贴身丫鬟,人微言轻。” 姜轩本也不是指望任倾雪能与他在一个战线,他只想将水搅浑。 只要她与言淮景心生隔阂,那事情就容易的多了。 言行在外面听得真真的,心道言淮景真是了事入神,连姜轩这一步都算到了。 可是,言淮景由着姜轩将这套说辞对任倾雪交代得一清二楚,他就不怕任倾雪真的与姜轩一伙吗? 再怎么说,他只是一个将军,与高高在上的皇上斗,真的能斗得赢吗? 第65章 真是个白眼狼 任倾雪倚在床边,望着庭院中落满积雪的梅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扳指,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让李墨偷偷探望时檐哥哥了。 可此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嫂嫂,”姜慕城的声音甜得发腻,她推开门自顾自地走到炭盆边,伸出纤纤玉手烤着炭火,“说起来也怪,表哥心不在我这,我原也该断了念想,可皇上的圣旨偏偏下来了……” 她语气却带着一丝得意:“嫂嫂你想啊,待我与表哥成婚后,即便表哥心中有你,你嫁过来也只能是个妾——哦不……”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我忘了,我既做了正妻,岂能容下表哥再迎娶别的女人!” “姜小姐,你要是想见将军,直接去衙署便好,他不在我这。”任倾雪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淡淡地道。 不在你这?姜慕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嘴轻笑起来,人是不在你这,但他的心在啊! 任倾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是真的佩服姜慕城,她对于得到言淮景的执着,还真是日月可鉴啊。 前脚姜轩刚走,后脚姜慕城就悄咪咪地过来了。 还专门挑着李墨和然儿都不在时! 这一瞥却让姜慕城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她拍了拍手,门外立刻有小厮推进来一辆推车。那推车的样式竟与时檐哥哥做的那辆有七八分相似。 “嫂嫂,我见你整日闷在屋里,不如我推你出去透透气。”她说着便示意小厮上前,欲强行将任倾雪拉下床,全然不顾任倾雪尚未愈合的伤口。 这会儿然儿去熬药,李墨带她去牢中探望时檐哥哥,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下任倾雪和姜慕城主仆二人。 任倾雪看着姜慕城眼中一闪而过的急切,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不知姜慕城又要耍什么花样。 她双拳难抵四手,何况每动一下,头上的伤就跳着疼,使她根本不敢用力,只好由着小厮将她的手绑在身后。 “我自然知道表哥忙,”姜慕城笑得越发灿烂,却猛地朝小厮使了个眼色,“可我更惦记嫂嫂你呀。”话音未落,小厮便将任倾雪架起,动作粗鲁地将她放在推车上。 任倾雪只觉头疼难忍,眼前阵阵发黑。 任倾雪现下只穿着一件里衣,若是这样出去定会加重伤势。 姜慕城哪顾得上这些,她随手扯出腰间的黑布蒙住任倾雪的眼睛:“嫂嫂,外面风大,遮上些免得迷了眼。”说罢,便急匆匆地推着任倾雪往外面走。 —— 推车开始移动,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咯吱”声,任倾雪的视线被遮,只能靠着声音,和下方的一点点视线,努力分辨着方向。 任倾雪听到姜慕城故意放慢脚步,在一个地方绕来绕去。 可坏就坏在,言府里的好多地方她并没去过,姜慕城像是故意让她分辨不出方位,光是原地转圈,就转了很久。 “姜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任倾雪忍不住开口。 “别急呀嫂嫂,”姜慕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戏谑,“很快就到了。”她顿了顿,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说起来,这言府可真是大呢,我都要迷路了呢!” 任倾雪实在觉得晕,便闭上了眼睛。 反正姜慕城带她去的地方,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 正如任倾雪所料,推车行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猛地一停。 一股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任倾雪能感觉到有人解开了她眼上的黑布,眼前骤然亮起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待看清周围景象,她不禁惊了片刻——竟是丁离的院中! 院中正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丁离端着个鸟笼,缓缓地走了出来。 有段时间没见,丁离的神色却是愈发的好,瞧她美得滋地在逗鸟,真的很难想象,她是被禁足之人。 “母亲,我把人带来了。”姜慕城立刻换上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小跑着上前扶住丁离的手臂,“我专程绕了些远路,让您久等了。” 丁离看着任倾雪,冷哼了一声,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任倾雪:“哼,这小贱蹄子,当初若不是她不肯配合,我岂会被禁足三月之久?”她顿了顿,看向姜慕城,“府里的下人,可都打点好了?” “母亲放心,”姜慕城得意地扬起下巴,“能支走的都支走了,剩下的……”她朝老奴使了个眼色,老奴立刻会意,低声道:“都已按计划处理,老夫人尽可放心。” 丁离笑了笑,对着一旁的老奴赞许道:“要不说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呢,这回我与城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还愁搞不定言淮景那个逆子了!” 丁离早就在锦绣城这苦地方待够够的了。 锦绣城非但冷,人还一年比一年少,城中卖的东西也都净是些下等货。 哪像京城,不但天气暖和,人多热闹,还有那么多好东西,随便逛一逛,就能买点称心如意的。 至于言淮景,丁离早就不想再忍他! 他愈发不拿她这个母亲当一回事。 不过是拿了私印这么个小事,竟将她禁足了三月。 真是个白眼狼! —— 任倾雪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当初二人在花园闹得那么狠,都是她们自导自演的戏码! 她不禁暗暗佩服,这演技也太好了吧! 那副相互斗殴的架势,换谁看了不会认为两人真的反目成仇了。 可是,丁离那日吓得魂都快离体了,哪里有时间顾得上看她。 任倾雪将视线缓缓地移向了一旁的老奴。 此时的老奴端端正正地站在丁离身后,正面无表情看着她! 对! 没错,就是她。 任倾雪猛地想起,浣衣房的嬷嬷与这老奴私下甚是交好。 二人交往得很低调,多数都是夜间碰头。 除浣衣房几个粗使丫鬟和小厮外,府上基本没人知道她们二人的交情。 任倾雪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那日她被打晕,倒在浣衣房的地上缓了好几个时辰。 醒来便迷迷糊糊地看见老奴和嬷嬷窃窃私语的身影。 但当时她也是仅看了那么一眼,而后便又晕了过去。 事后便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若不是今日老奴穿着与那日一样的衣服,她还真的想不起来。 现在,一切便说得通了,老奴与嬷嬷多年的交情,她得知嬷嬷的死是因为任倾雪,定是会想方设法地陷害任倾雪。 私印那事或多或少是有些巧合。 可即便不是私印一事,这老奴也会想别的法子整她。 丁离走到任倾雪面前,按着任倾雪缠着白布的头,促使她看向自己,又细细端详了半天:“啧啧啧,细看之下,这张脸倒是真有几分勾人的本事,难怪我那逆子会对你另眼相看。” 她的指甲深深嵌进任倾雪的皮肉里,眼神陡然变得怨毒:“不要脸的贱蹄子,当日那个逆子让我出尽丑态,却不舍地责问你一句,我养了他这么多年,凭什么!” 怪不得这两人抓着她不放,敢情是因为这事。 丁离扬起手臂,狠狠地扇了任倾雪一巴掌。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6章 何人在此滋事 “啪——”一声清脆响彻庭院。 任倾雪只觉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瞬间尝到了铁锈味。她还没反应过来,丁离又是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剧痛让她弓起身子,差点从推车上摔下去。 “母亲打得好!”姜慕城在一旁拍手叫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是这张脸,就是这副身子,勾得表哥魂不守舍!” 丁离拽着任倾雪的衣领,一把将她从推车上甩了下去。 任倾雪重重地摔在了地面,头又开始炸开一般的疼。 “你勾引我儿到底是何目的?”丁离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嗡鸣声再次出现在任倾雪的耳中! 只是这次不是因为那个血窟窿,而是因为丁离扇到了她耳朵。 紧接着丁离泄愤似的,在任倾雪的肚子和头上又踹了好几脚,差点将任倾雪踹晕过去。 姜慕城在一旁拍手叫好:“谢谢母亲,为儿媳报仇。” 丁离看向姜慕城,冷哼了一声:“我可是听说了你和那七八名小厮的事,若不是我受够了这个破地方,怎还会同意我儿与你的婚事!” 姜慕城心道:这会儿知道说我儿了?刚刚是谁一口一个逆子的! 丁离打心眼里觉得此时的姜慕城配不上言淮景。 可她又不得不让姜慕城与言淮景成婚。 因为只有二人成婚了,言淮景才能回京。 也只有言淮景回京,她才能跟着去京城。 姜慕城侧身行了一礼,“母亲放心,儿媳明白,儿媳将来定会好好孝敬您的。”呸,等我孝敬你,下辈子吧! 只要表哥到手,你爱死不死,谁会管你这么个老东西。 丁离很满意姜慕城的表现,也打的有些乏了,由老奴搀扶着坐到石凳上,喘着粗气问道:“城儿,这贱蹄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姜慕城看着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任倾雪,转身朝一名端着果盘的丫鬟走去,拿起盘中的水果刀。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那刀看起来有些钝,刀刃上甚至还沾着些许果渍。 “母亲,您说表哥是喜欢她的脸,还是喜欢她的身体呢?”姜慕城一步步逼近任倾雪,刀尖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若是她没了,表哥是不是就不会再惦记她了? 丁离“哦?”了一声。 一旁的老奴幽幽地道:“姜小姐,无论将军喜欢的是她哪里,她现在在您的手里,还不是任您宰割。” “可,表哥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姜小姐,您的父亲姜轩可是户部尚书,何况这会儿他还在府中,将军即便不开心,想来也不敢对您怎么样的,您说对吗?”老奴回道。 姜慕城想了想,老奴说的甚是有道理。 她父亲尚书大人在此,谁敢动她。 说着她拿起一旁的水果刀,狞笑着看向老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老奴微微一笑:“姜小姐,这把刀有些钝了,是否需要老奴为你换一把?” 姜慕城摆了摆手,不用,我要的就是钝刀。 她一步步逼近任倾雪,拿着刀在她面前晃了晃。 眼神一发狠,直接刺进了任倾雪的胳膊上。 任倾雪疼得一抖。 姜慕城又将水果刀拔下,看着刀刃上的血,心里别提多美了。 她将水果刀一点点地靠近任倾雪的脸,重重地用刀拍了拍,而后瞪大眼睛,蓦地用力一划,任倾雪的脸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任倾雪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她想往后躲,却被姜慕城一把抓住头发,硬生生拽了回来。“嫂嫂,别怕呀,”姜慕城笑得愈发疯狂,“再一下,很快的。”她说着,刀尖便朝着任倾雪的脸颊划去…… 忽然姜慕城想起什么,猛地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疤,“嫂嫂你看,这是表哥用剑划的,他为了你,竟然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她走到姜慕城的身后,抓起她的手腕瞧了瞧。 看着看着,姜慕城愈发的觉得腕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还真是讽刺,一个粗使丫鬟,手腕竟比她的还好看了些,她顿时心生嫉妒,将水果刀放在任倾雪的腕处! 又是一刀。 任倾雪觉得手腕像是要断了一般,她咬着牙,不发出一丝惨叫。 但疼得发抖的身子和一地的鲜血,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痛苦。 姜慕城抓过任倾雪的下巴,让她强行看向自己。 “嫂嫂,你觉得……自己现在美吗?”姜慕城问。 任倾雪蹙着眉头,一语不发。 千钧一发之际,任倾雪猛地低头,用尽全力撞向姜慕城的肚子。 姜慕城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任倾雪趁机滚远了些,可头上,脸上,胳膊上的伤,又疼得她不得不停下。 “你找死!”姜慕城捂着肚子站起来,眼中满是怒火,“给我抓住她!” 两个小厮立刻上前,一人按住任倾雪的肩膀,一人抓住她的脚踝。 任倾雪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丁离在一旁冷眼看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打,给我往死里打!让她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 老奴闻言,从袖中掏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藤条,走上前便朝着任倾雪身上抽去。 藤条带着风声,每一下都抽在她的头上、背上、腿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任倾雪咬紧牙关,依旧不肯发出一声惨叫,只是将脸深深埋进雪地里,冰冷的雪刺痛了她的皮肤,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她绝不能死在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时檐哥哥还在牢里! 她得活着将时檐哥哥救出来。 有什么办法能逃出去? 究竟怎样才可以逃出去? 许是近日养尊处优久了,任倾雪觉得鞭子抽在身上一下比一下疼。 疼得彻骨! 疼得她快不能呼吸了!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呵斥声:“何人在此滋事?” 姜慕城和丁离皆是一惊,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慌乱。 老奴更是手一抖,藤条掉在了地上。 任倾雪猛地抬头,被血浸的鲜红的视线中,她模糊地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身披狐皮披风,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7章 只认对方 此人正是言淮景!他身后跟着几名亲兵,言行和李墨也都在他的身侧。 “表……表哥?”姜慕城的声音瞬间变得颤抖,脸上的血色尽失,“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言淮景没有理会她,目光如电,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任倾雪身上。 当看到她脸上的血痕、身上的伤口以及雪地里那把水果刀时,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气场。 “你们!”他一步步走近,声音冷得像冰,“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在我言府私设刑堂?” 丁离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却仍强作镇定:“淮景,你听我解释,这贱蹄子……” “解释?”言淮景打断她,目光落在老奴身上:“我倒想听听,你是如何与姜慕城还有这老奴勾结,自导自演那场花园闹剧,又是如何算计倾雪的!” —— 言淮景今日本在衙署与军师商讨军事,回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两个小丫鬟在议论,说看到老奴鬼鬼祟祟地给姜慕城送信,还提到了“西院”、“推车”、“绑人”等字眼。 他本就对丁离和姜慕城心存诸多疑虑,此刻更是觉得不对劲。 但他仍旧心存一丝侥幸,丁离与姜慕城许久未见,互通书信也是情理之中,但“绑人”二字,实在是蹊跷。 当下他便急匆匆赶往任倾雪的房间,越往房间走越不对劲,往常言府上下随处可见,丫鬟与小厮走动忙碌的身影,今日却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等他赶到房间。 房间的门大敞四开,屋中更是空无一人…… “你……你血口喷人!”丁离脸色煞白,指着言淮景道,“我是你母亲,你怎能如此对我?” “母亲?”言淮景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失望,“当你为了回京,不惜与外人勾结算计我与倾雪时,你就不再是我母亲了!何况,你那点养育之恩,我早就已经还完了!” 他顿了顿,看向姜慕城,“还有你,姜慕城,皇上的圣旨我已上奏请辞,你我之间,从此再无瓜葛。” 姜慕城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言淮景:“不……不可能!表哥,你怎么能……” “带走。”言淮景不再看她,下令道。 亲兵们立刻上前,将丁离、姜慕城和老奴一一控制住。 丁离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还在不停地叫骂。 姜慕城则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老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身体微微颤抖。 言淮景走到任倾雪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她的身体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又让他感到无比沉重。“疼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雪花和血迹。 任倾雪摇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笑了。 那笑容苍白却灿烂,如同雪地里傲然绽放的寒梅:“无碍,谢将军关心。” 言淮景看着她眼中的坚韧,心中一阵刺痛。 他紧紧抱着她,大步走出院子,身后是那满地被践踏的血色梅花。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像是要掩盖这深宅大院里的所有罪恶与阴谋。 任倾雪无力靠在言淮景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这漫长的寒冬,或许真的快要过去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她,这株在泥沼中挣扎的寒梅,何时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 —— “我说将军,要不你还是把任姑娘放了吧!你瞅瞅她这几年,遭的都是什么罪啊。 夏日流脓,冬日流血的啊,再这么熬下去,别说五个月了,就是两个月,恐怕任姑娘也够呛能挺得过去啊!”言行叼着油光锃亮的肘子,嘴边满是油渍。 言淮景握着朱笔的手指猛地收紧,他斜睨着言行,声音里淬着冰碴:“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言行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又狠狠咬下一大块肘子肉。 满室的肉香也压不住言淮景心头翻涌的烦躁——他何尝不想放了任倾雪? 那个曾经笑起来比骄阳还明媚的女子,如今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可每当看到她那双依旧倔强的眼睛,他就想起惨死在任泾川剑下的父亲。 凭什么任泾川能安坐龙椅,享受着天伦之乐,他就只能苦苦思念已故的父母? 凭什么任倾雪身为仇人之女,还能在他面前保留最后一丝傲骨? 良久,“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言淮景的声音低沉下去, 言行又拿起一个肘子在啃,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还用我查啊!怎么回事自个心里都明镜似的吧。” “……”言淮景嘴硬道:“那就是查不出喽,自行去刑部领罚吧。” 言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袖口胡乱抹了把油乎乎的嘴,又把满是油渍的手往裤子上蹭了蹭,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说了,你可别难受!” 言淮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言行清了清嗓子:“那我可说了啊!你可有个心理准备。” 言淮景皱紧眉头,微怒道:“说!”言行何时变得这么墨迹了? 言行四处寻了一下,端起言淮景身边的茶壶一饮而尽,“任姑娘与宋时檐,也就是矢言,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宋时檐两岁被任姑娘的母后接进皇宫,一养就是十几年,二人年幼时,更是常常睡在一个被窝。 听说两人小时候捉迷藏,任姑娘钻进假山洞里睡着了,宋时檐就守在洞口站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冻得发高热,还笑着说怕她醒了见不着人会哭。 啧啧啧,还真是贴心!哦,对了,他们两人更是早早私定下了终身,发誓今生只认对方一人。”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常常睡在一个被窝,私定终身,只认对方一人…… 言淮景每听一个字,心就跟着痛一下。 言行时刻注意着言淮景的表情,见他情绪上并没有太大起伏,便知他定是被这段话惊住了。 他停了一会儿,又拿起一个肘子在啃。 顺便等待言淮景消化好情绪。 啃完后,言行擦了擦嘴,继续说道:“将军,我这次去查,还发现了一件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8章 羁绊 言淮景一语不发地盯着言行。 “当年你在倾雪城将任姑娘掳来一事,是任泾川有意为之!”言行收起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放缓了语速,一本正经地说道。 “!!!”言淮景的脸色变了变,努力的保持着平日里的冷静。 “任泾川早就看宋时檐不顺眼了,碍于任国皇后的情面一直忍着没对他动手。后来任泾川见时机成熟了,就让宋时檐去征战,而当时的对手,就是你。” 言淮景静静地听着。 言行又往嘴里塞了块糕点,“宋时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哪懂带兵打仗?可他还是接了圣旨,结果没等他到战场呢……” 言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还没到战场就遭了黑手,被任国同行的将军推下了山崖。 好巧不巧,宋时檐当了逃兵的消息,偏偏在你准备攻打倾雪城的时候,传到了任姑娘的耳朵里。 任姑娘对宋时檐了解颇深,知道他不可能逃,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他遇害了。 当即就疯了似的要去找人,连夜从皇宫逃了出去。 而她逃出皇城后,第一个去的城池,就是当时你所在的倾雪城,哦,对对对,那时还不叫倾雪城,那时它还叫牡丹城!” 言淮景细细琢磨着言行的话,难怪! 难怪他当时将一国公主绑在瞭望台那么多天,都不曾有任国的一兵一卒查探过。 难怪他故意散播折磨任倾雪的消息,却收不到任国那边丝毫回应。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任泾川算计好的。 姜还是老的辣啊! 这老东西狠起来,连亲生女儿都算计! 言行又在旁边碎碎念:“你说任泾川也真的是,他要是想换任国一方和平,直接找个强国和亲不就好了,为何还要来上这么一出?” “因为他要的,是任倾雪心死。如你所说,任倾雪与宋时檐自小便在一起,感情很好,任倾雪有多倔,你也是见过的。只有宋时檐死了,任倾雪才会死心。 或者说,宋时檐死了还不够,任泾川是想完全毁了他女儿的心性,磨掉她所有棱角,让她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工具。 将来无论是送去和亲还是嫁给权臣,全凭他一句话,而那时的任倾雪就是一具傀儡,不会不从!”言淮景冷冷地为言行解释道。 像是在诉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言行啃肘子的动作顿了顿,油乎乎的手指在肘子骨头上留下几个印子。 他咂咂嘴:“毁了心性?任泾川这招也太毒了,虎毒还不食子呢,连亲生女儿都算计。” —— 那日言淮景将任倾雪救下后,便再也不放心把她留在言府,于是直接将她和然儿带到了衙署。 距离那日已过去了七日,任倾雪始终陷在昏沉里,硬是没有一点要清醒的征兆。 丁瀚为她诊断过多次,得出的结论是,心病大于身病——言淮景思索再三,最终还是让李墨去请了人。 为防止任倾雪醒来时,见到穿着破烂囚服的宋时檐,再次受到刺激,言淮景特意让李墨给宋时檐带了件玄青色锦袍。 宋时檐走进屋时,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极轻的风。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倾雪。”宋时檐蹲在床边,轻唤着任倾雪的名字,像是怕惊扰到她一般。 宋时檐见她脸上触目惊心的刀伤、小臂上未愈的鞭痕,心中不忍道:她这是又遭了多少罪? 他握着任倾雪的手,无比疼惜,“倾雪,你醒醒,你看看我……” 任倾雪晕迷中好像听到了时檐哥哥的声音,眼睫忽然颤了颤,眼珠在眼睑下滚了半圈,像是要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宋时檐屏住呼吸,凑得更近了些,他轻抚着任倾雪的头,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那上面还缠着渗血的白布,隐约能闻到药草与血腥气。 任倾雪的眼皮终于睁开一线,露出蒙着水雾的瞳仁。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言淮景立在门口,他看着床榻上的身影,声音依旧如冰:“醒了?” 听到言淮景的声音,任倾雪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方才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生气,瞬间被冻得粉碎。 整个人也微微发着抖,像是怕极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宋时檐猛地回头,眼底翻涌着怒意,却被言淮景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房中一时静得可怕,只有任倾雪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像根细针,一下下刺在言淮景和宋时檐的心上。 也许,任倾雪正在做着一场美梦吧。 梦中她还是任国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整日围在父皇母后的身边,也能时常见到她的时檐哥哥。 直到那声冷硬的“醒了”刺破梦境,她才惊觉自己仍困在景国…… —— 宋时檐从丁瀚那里借来一套银针,将银针一根根刺入任倾雪身上的穴位。 他屏气凝神,每落一针都如履薄冰——这是他从任国太医那里学来的方法,也是唤醒她的最后希望。 若是连这法子都没有用,他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一炷香的功夫漫长得像过了半生。 当最后一根银针拔起时,任倾雪的睫毛忽然剧烈一颤,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目光涣散了许久才慢慢聚焦。 宋时檐眼底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时檐哥哥。”任倾雪虚弱地叫了一声,在心中默念过千百遍的名字。 “嗯,我在!”宋时檐温和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 言淮景已不敢再进到屋中,只敢在外面隔着门上的那层棉纸,偷偷地观察着。 “将军,你进来吧。”任倾雪的声音忽然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言淮景浑身一僵,脚步像被钉在原地。 推开门,会不会再次给她带来伤害? 站在门外?他就看不到任倾雪此时的状态。 正犹豫间,房门被宋时檐从里拉开,他立在门内,同样在犹豫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犹豫着要不要让开! 要不要让倾雪再次见到他。 半晌,宋时檐还是侧身让开了路,自己则转身退到了屋外。 倾雪与言淮景的羁绊,不再单单是敌对的关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9章 你说什么 言淮景呆呆地站在门边,这次他是真的怕了,任倾雪以往晕倒最多不过三四天,这次却昏睡了七日,偏偏听到他的声音还受了刺激。 “将军。”任倾雪又轻唤了一声。 言淮景朝着床榻挪了几步,最终还是停在了中间的位置。 “将军,你说娶我,可还作数?”她淡淡地说道。 言淮景怔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任倾雪摸着自己满是白布的脸。 姜慕城在她的脸上划了那么多刀! 此时应是可怖的吧。 她不禁有些后悔,不应该顶着这么一张脸,与言淮景探讨婚事。 晕迷的这些天,任倾雪看似毫无知觉,不省人事,实际时不时就能听见言淮景在她耳边低语。 她深知刑部守卫森严,凭她一己之力,断无可能救出时檐哥哥。 言淮景不是说过要娶她吗? 这便是她唯一的筹码。 她决定先假意应下这桩婚事,换时檐哥哥平安,再寻个恰当的时机脱身。 既能救了心上人,又能挣脱言淮景的桎梏。 一举两得。 任倾雪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一切一定要顺利啊! “将军,如果我与你成亲,你可以放了时檐哥哥吗?”任倾雪问道。 事到如今,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言淮景既能请宋时檐来诊治,又为时檐哥哥备好了她最爱的玄青色长袍,显然什么都知道了。 言淮景愣在原地多时,任倾雪在言府过得举步维艰,竟愿意为了宋时檐嫁给他? 不过只要她肯留下,哪怕是为了别人,他也认了。 见他久不答话,任倾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是啊,这张被毁掉的脸,任谁看见都会觉得恶心吧。 两人沉默着,屋中只剩彼此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音。 “将军。”门外传来李墨的声音。 “何事?” “将军,您若是无要紧事了,我就继续去当差了!”李墨说的差事是看守丁离与姜慕城。 丁离是毕竟是言家的老夫人,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言淮景碍于自己的面子,便将她关在府中荒废的北院。 丁离住的那间屋,连窗户纸都是破的,风灌进去能把油灯吹得直晃。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倒是让她也尝尝吃不饱睡不暖的滋味。 而姜慕城,仗着有姜轩撑腰,日子倒是比丁离好过些。 关押她的那间小客栈虽不大,却也算干净整洁,每日还有专人送去可口的饭菜。 她们二人由李墨与言行轮班看守。 姜轩本有能力保女儿,偏言淮景一口咬定任倾雪是他未婚妻子,还反问他,“难道私自动了别人的未婚妻子不该受罚”。 何况言淮景已向皇上回绝了他与姜慕城的婚事,姜家父女在言府本就是外人,姜轩纵有不满也不便发作,只能暗中打点,以保证女儿不受苦。 言淮景冷哼一声,姜轩以为这样就能护住他的女儿吗? 太天真了。 这场对峙,看的是谁先沉不住气。 他就是要让姜轩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关押,直到姜轩忍不住低头求情的那一刻,往后姜轩便要事事受他言淮景压制了。 “对了,将军,老夫人在后院闹得凶,说是要绝食,还把碗砸了。”李墨温和地说道。 言淮景的喉间泛起冷意:“让她闹。” “姜小姐那边……”李墨又道,“姜大人今早差人送了两床棉被,还有一匣子蜜饯,可姜小姐全扔了,说要跟您耗到底。” “她们二人倒是团结!”言淮景挥了挥手,示意李墨可以离开了。 他现在没心思管丁离和姜慕城的死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床上的那个女子身上。 李墨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你可知,嫁入言府,意味着什么?”言淮景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先前说娶任倾雪虽是真心,却也知她不甘心。 如今她真应下婚事,他反倒犹豫了。 这哪是婚事,分明是一场交易! 任倾雪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被坚定取代。“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意味着往后余生,我便是将军的人,与时檐哥哥再无瓜葛。”她顿了顿,“但我只求将军,能放时檐哥哥一条生路,让他远离是非之地。” 他知道,她对宋时檐的情谊深重,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瓦解的,可他没想到,她竟会为了宋时檐,甘愿将自己困在这深宅大院之中。 言淮景走到床边,停下脚步,缓缓开口:“好,我答应你。三日后,我便派人送宋时檐出城。 但你也要记住,从你嫁入言府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我言淮景的妻子,与宋时檐再无半分关系。” “我知道。” 言淮景看着她含泪的双眼,心中既有得到她的喜悦,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 北院的积雪没到脚踝,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咯吱,咯吱”声,像极了言淮景此刻压抑的心跳。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片常年照不到阳光的角落,连风都显得格外的阴冷刺骨,整座院子更是愈发阴森。 他抬眼望向那间漏风的屋子,少时与生母和父亲玩耍的记忆仍历历在目。 怎的,如今就剩他一人了? 自生母死后,那间屋子他再没踏足过。 如今,他却让丁离住在这里。 言淮景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还是挡不住从骨头缝里渗进来的寒意。 他不止一次问自己,把丁离关进来,真的是为了掩家丑吗? 还是因为记着丁离当年说过的那些话,想让她也尝尝被恐惧啃噬的滋味? 毕竟,生母刚去世的那段时间,丁离常说夜里总能看见生母的鬼魂,在这间屋里徘徊。 他当然知道那是丁离欺骗父亲的说辞,可父亲信了,一道命令便封了屋门。 直到父亲去世后,他接任了言家家主之位,才将那间屋子解封。 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屋子早已经破败不堪。 “听说,你在绝食?”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墙角结着大片的白霜。 丁离穿了件已经脏了的锦缎袄子,头发也乱糟糟,像是吓得不轻。 看见他进来,拽着身边老奴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儿啊,母亲保证,以后一定老老实实的,绝不再惹你了,你把我放出去吧,行不行,这里有鬼啊!一到半夜在我枕边吹风,母亲都快吓死了!” 言淮景俯下身子,盯着丁离惊恐的脸,眼底翻涌的狠戾几乎要溢出来:“你说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0章 要不,你还是把我关回牢里吧 丁离被他眼神里的狠戾,吓得一哆嗦,连忙换了副腔调。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儿啊!你怎能如此狠心?我将你养这么大多不容易啊,你怎可如此对我!” 言淮景直起身子,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 落满灰尘的梳妆台还是生母当年用的,铜镜蒙着厚厚的灰,已辨不出人影;门上还留着他小时候用小刀刻下的歪扭“娘”字。 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样,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道:“我不知母亲说的不容易是?” 言府偌大的家业,别说养一个没有不良嗜好的言淮景,就算养他十个,百个,也是绰绰有余。 他实在不知,丁离口中的不容易,到底在哪里? 丁离是铁了心要耍浑,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啪啪”地往地面上拍:“老爷啊!老爷!你倒是一走了之了,留我一人在世上受罪啊!老爷啊,我还不如一头撞死,随您去了。” 言淮景用手掌指了指墙面,“请便!下去记得帮我给父亲带好。” 丁离的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他。 言淮景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当即不知该还该不该继续闹下去。 言淮景等了片刻,见她坐着不动,转身便要走。 丁离什么脾气秉性,他可太知道了! 向来贪生怕死,说绝食不过是装装样子。 李墨说她已经断水断粮好几日,可看她脸颊依旧饱满,声音依旧洪亮,哪里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丁离见言淮景要离开,突然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小腿:“儿啊,算母亲求你了好不好?你让母亲回去吧,这次不管你禁足多久,我定不会出去的!母亲……是真的害怕这儿啊!” 害怕? 你也有脸害怕? 当年要不是因为你,我的生母怎会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如今竟大言不惭地说害怕? 难道我的生母就不怕吗? 言淮景用力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丁离的哭喊声从身后传来,他却没有丝毫停顿。 吓死了更好,吓死了我就省心了! 刚走出院门,正好撞见李墨和言行换岗。 这本是不用来回跑的差事,可无论是看守阴森的北院,还是面对姜慕城的冷嘲热讽,皆不是美差,索性两人定了时辰,每日换班时还能说上几句话。 言行见言淮景脸色沉重地从院中出来,迟疑了片刻,还是忍痛将自己最爱的肘子,递到了言淮景的面前:“我娘说,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点好的!” 言淮景并没有伸手去接。 言行嫌端着累,直接将肘子塞进了言淮景的手中。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言淮景低头,看着用黄皮纸包的严严实实地大肘子,知道这定是言行为自己准备的晚膳。 “你……”他刚想说话,却被言行打断:“你就是心思太细了!故去之人,无论如何都是留不住的!” 言淮景眼睛都睁大了些,这竟是从言行嘴里说出的话? 莫不是跟李墨待久了,被那小子影响了? 言行抬头看了一眼天,继续说道:“我懂你的感觉,无论走到哪里,总觉得那人还在,可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世间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又处处都没有她。” “啪”的一声,言行重重地拍了一下言淮景的肩膀,“难受了就出去转转,别总把什么事都扛在自己肩上。你是将军,是家主,可你也是个人啊。” 言淮景苦笑一声,把肘子递回去:“你……还会想娘亲吗?” 言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大大咧咧地说:“不想,我娘不让。” 言行虽说得轻松,可言淮景知道,这其中藏了多少苦涩。 言行的父母死于一场饥荒,他母亲临死前最后的心愿就是能希望言行能活下来。 他母亲曾对言行说:“肘子是这世间最好吃的吃食,如果有机会定要带行儿尝尝” 言行总说他娘爱干净,家里永远一尘不染,可他却将自己总弄得满身油污,或许是盼着某天夜里,他娘能出现在梦里,像小时候那样,叉着腰骂他一句“你怎么将自己弄得这么脏?”。 可这么多年,言行从未说过自己梦见过爹娘。 “将军,你说,什么时候天下才能太平?什么时候百姓才能不用饿肚子,不用妻离子散?”言行正经起来,言淮景是真不适应。 言淮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守着疆土,护着城池,可这天下,依旧有那么多像言行爹娘一样的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言行扯出一丝苦笑,说出了埋在心中多年的话:“将军,你知道吗?我娘亲说,春天就好了,春天就有野草吃了。可是,野草出来了,他们却不在了。” 言淮景想安慰安慰言行,却发现自己并不会安慰人。 只好学会言行的样子,拍了拍言行的肩膀。 言行拿起肘子啃了一口:“香,嘿嘿!” 言淮景“嗯”了一声,陪着他站在雪地里,看了许久的天。 久到第二天言淮景起床时,脖子僵得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着望天的姿势,不由地在心里暗骂:“下次再陪这孙子看天,我就不是言淮景!” 可骂归骂,他知道,若言行再叫他一起望天,他或许还是会答应。 —— 三日后,言淮景履行承诺,让宋时檐来与任倾雪告别。 他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的低低交谈声,心中的醋坛早已不知打翻了多少个,酸得发涩。 他就那样趴在门缝上,听了一个时辰,直到腿麻了,脖子又僵得动不了,才不得不直起身。 宋时檐出来时,看见言淮景背对着他,梗着脖子,姿势僵硬得像尊石像。 “将军,你这是……”宋时檐愣住。 言淮景没回头,没好气地说道:“无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宋时檐走上前,拿出银针,在他颈后扎了几下。 刺痛传来时,言淮景竟觉得舒服了些。 “照顾好倾雪。”宋时檐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嘱托。 言淮景点点头,不想搭理他。 宋时檐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倾雪喜欢吃咸味的糕点,不喜甜;她爱吃葵花斩肉,但不能多吃,七日一次正好,吃多了会腻; 她体寒,尤其怕冷,要多备着暖手炉、汤婆子,夜里睡觉要盖厚棉被; 她还怕黑,尽量别让她一个人待着,实在不行,就点一盏长明灯……” 宋时檐絮絮叨叨地说着,从饮食起居到性情喜好,事无巨细,仿佛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清楚。 言淮景静静地听着。 原来她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习惯,原来有人把她放在心尖上,记得如此清楚。 宋时檐依旧是放心不下:“要不,你还是把我关在牢里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1章 调虎离山 “你拿我这里当客栈了吗?”言淮景怒道。 未等宋时檐再次开口,言淮景便让侍卫将他带走了。 从今以后,再不相见!你也别想再出现在倾雪面前! 言淮景轻推开任倾雪的房门时,任倾雪面朝床里躺着,肩头微微耸动,显然是刚哭过。 哭了也好! 今日把对宋时檐的情分哭尽了,往后便不会再想他了。 “倾雪!”言淮景刻意放稳了声音,却掩不住尾音里的急切。 任倾雪缓缓转过头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强行扯出的微笑比哭还难看:“将军。” “该说一下婚事了。”言淮景走到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他怕,真的怕。 夜长梦多。 任倾雪现下待他虽算温和,可那眼底深处的疏离,总让他觉得抓不住她。 任倾雪猛地僵住,成婚是她提的,那时只是用婚事做幌子,想找机会脱身。 可当这日子真要定下来,心口又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 真成了言淮景的妻,还能逃得掉吗? 见她迟迟不答,言淮景心里那点不安又翻涌上来。 但转念一想,也罢,反正人已在他身边,多给几日她也无妨。 他正想松口,却见然儿端着药碗进来了。 言淮景习惯性地从怀中掏出一颗蜜饯放入口中,酸甜味刚漫开,他便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准备像前几日那般喂给任倾雪。 可任倾雪却偏过头躲开了,声音细若蚊蚋:“将军,我可以自己喝药了。” 言淮景含着那口药,舌尖的苦涩猛地翻上来,压过了蜜饯的甜。 他微微皱眉,喉结滚动着将药咽下。 原来如此,她还是没变。 依旧在抗拒他,像只受惊的小兽,时刻防备着要逃。 他将药碗塞进任倾雪手里:“既如此,你便自己喝吧。”他转身想走,手腕被轻轻拽住。 “将军,”任倾雪抬头望他,眼里带着恳求,“可否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伤好,伤好我就嫁给你。” 言淮景的心猛地一颤,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忽然想起宋时檐临走前说的话。 他拿起一颗蜜饯,指尖转着圈儿,低头细细端详:“你的时檐哥哥说,你不喜甜。” 言淮景目光扫过桌子上空空的糕点碟,“可我先前给你准备的糕点,你为何全吃了?” “……”任倾雪瞬间语塞,这要我怎么回答,说九成都是然儿吃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站在一旁的然儿听见这话,吓得脖子一缩,蹑手蹑脚地往后退了两步。 言淮景虽没回头,却把她这点小动作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了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然儿:“好吃吗?”言淮景沉声问道。 然儿一愣,张了张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问你,那糕点好吃吗?”言淮景又问了一遍,声音沉得像块石头,砸得人心里发慌。 然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咬着唇。 言淮景看着然儿怯生生的样子,又想起她见到宋时檐在时,端茶递水殷勤得很,眉眼间都是亲近。 他凑到然儿面前,盯着然儿的眼睛明知故问道:“为何吓成这样?” “将军。”任倾雪见然儿吓得发抖,试图移开言淮景的注意力。 言淮景本也没想惩罚然儿,他只是气不过,这一个两个的,看着宋时檐巴不得粘着他身上,面对他,躲得倒是快。 他用手背贴着药碗,试了试温度,嗯,不烫了。 随即将蜜饯丢进药碗中几颗,冲淡了药汁的苦涩,对任倾雪道:“药凉了,快喝吧。” 言淮景看着任倾雪端着药碗,一饮而尽,勾唇轻笑了下。 任倾雪在衙署这几日,言淮景只昨日回了趟言府,其余时间全待在衙署。 这几日,他虽担心任倾雪的身体,却不似往常那般烦躁。 好像能让他安心的不是衙署,也不是言府,而是有任倾雪在的地方。 哪怕只是远远听着她的声音,心底那股常年紧绷的弦,便能悄悄松缓几分。 他正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来,高昂的大嗓子打破了眼前的美好。 “将军,不好了,将军,北院,北院走水了!”言淮景的脸色大变,扭头就往北院跑。 他倒不是担心丁离,而是担心生母留下的痕迹会消失在火中。 —— 言淮景刚踏入言府大门,就远远看见北院浓烟滚滚。 丫鬟小厮们提着水桶往来奔忙。 丁离的哭喊声混在噼啪的火焰声里,尖锐刺耳:“快来人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啊!救救我啊!” 言淮景扶着院墙,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眼睁睁看着那间生母曾待过的屋子被火焰吞噬,即将化为灰烬。 今后怕是连这点念想都没有了。 他看着言行咋咋呼呼地提着水桶到处跑,猛然想起他昨日的那句——世间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又处处都没有她。 心里顿时不知是何滋味。 言行的父母,死的悄无声息。 小小的他连一个信物都没有,现下想来,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怕是连父母的模样都快想不起来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哎我滴天啊,将军啊,你杵在那里干嘛呢?”言行提着水桶从火光里冲出来,见言淮景仍扶着墙不动,忙把水桶往他怀里一塞,“还有空愣神呢,一会儿老夫人都死里头了。” 言行这么一说,言淮景才意识到,已经有段时间没听见丁离的声音了。 他平时虽不喜欢丁离,可真到了这生死时刻,言淮景突然意识到,他不想丁离死。 毕竟还记得生母与父亲的人已经不多了。 而丁离就是其中一人。 言淮景一直觉得,人过世,不是最终消亡。 只要还有人能说出他们的名字、讲出他们的故事,那些过往就还在这世间喘着气。 可若连最后记得的人都没了,那才是真的化作飞灰了。 言淮景几乎是扑到湖边的,冰面在烈火的炙烤下裂成小块。 他顾不上冰碴刺骨,俯身提起满桶冰水便往火里泼。 如此往返不知多少次…… —— 火势被扑灭时,天已微亮。 丁离被小厮从废墟里拖出来,头发烧焦了大半,却依旧中气十足地哭喊:“言淮景!你个没良心的,你想烧死我是不是?” 言淮景踢开脚边的焦木,淡淡道:“我若是想杀你,何需这么费劲。” 丁离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是啊,他要是想弄死我,无需这么费劲。 言淮景瞧着眼前的灰烬,又瞧了瞧烧得一脸黑,衣服鞋子都破了的丁离,算了,已故之人固然不能忘记,但在世之人,也不能不顾。 他放缓了神色,微微屈身,向丁离伸手出,想扶着她回到她的院子。 “姜小姐逃了,将军,姜小姐逃了!”一名侍卫便跌跌撞撞奔来,“将军!姜小姐逃了!守卫被迷晕了,姜小姐人已不知所踪!” 言淮景伸出的手骤然僵在半空,方才那点缓和的神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底只剩冰封般的寒意。 调虎离山吗? 有趣!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2章 任姐姐不见了 侍卫被言淮景眼底翻涌的寒意惊得腿一软:“属下……属下刚才去给姜小姐送饭,发现姜小姐不见了,地上都是咱们人的尸体。” “废物!”言淮景一脚踹翻旁边的水桶,冰水混着雪水溅了侍卫满脸。 “全城戒备,城门即刻封死!传我命令,所有巡防、府衙兵丁全部出动,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侍卫领命地连滚带爬,消失在晨雾里。 言淮景转头看向丁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几步上前,像拎小鸡似的掐住丁离的脖颈,拖着她往湖边走。 丁离被勒得喘不上气,指甲在他手背上抓出道道血痕,却只换来更用力的钳制。 “扑通”一声,他将丁离狠狠扔进尚未完全融化的湖水里。 言淮景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我说这一夜怎么处处透着古怪!你身边那个寸步不离的老奴呢?” 丁离被烈火炙烤了一夜,几乎虚脱,此刻骤然浸入刺骨寒水,丁离竟有瞬间的舒爽,仿佛灼烧的皮肤被浇熄了火焰。 可这舒服不过弹指间,冰水便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冻得她牙关打颤,四肢僵硬得像块木头。 她想往岸边扑,可言淮景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她若不说一个他满意的答复,就将她永远地泡在湖水中。 “我真的不知啊!”丁离的脚突然抽筋,身子猛地往下沉,她拼命扑腾着保持平衡“昨日我用过膳不久就觉得困,沾着枕头就睡死了,醒来时满屋都是火,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言淮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我真的没骗你!”丁离挣扎着抓住岸边一块光滑的青石,趴在上面大口喘气,“我发誓,我发誓还不行吗?我真的从用过膳以后,就睡下了,真的不知她去哪了!” 言淮景转头看向言行,言行连忙摆手:“你别瞅我啊!”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我这双鹰眼可是盯得紧紧儿的,失火前北院连只耗子都没跑出来!而且——” 他拍着胸脯说道:“每日老夫人的吃食,我都是测过的!我敢保证啊,昨天的饭里,没毒,一点点毒都没有,甚至连一丝丝迷药从不曾出现过!” 言淮景心道:那就是趁着大家救火时,趁乱逃出去了!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将丁离从湖里捞了上来。 丁离冻得浑身青紫,刚站稳就听见言淮景冰冷的警告:“以后,你如果再敢耍心机,我就把你扔到狼窝里去,看那些畜生会不会给你留全尸。” 言淮景说完,急匆匆地往衙署赶。 姜慕城对任倾雪虎视眈眈,她逃出来不要紧。 可是,万一她的目标是任倾雪,那就得不偿失了。 言行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将军,这事儿不对劲啊!你说姜小姐早不跑晚不跑,怎的偏偏赶在这个时间段呢?” 言行问完,又思索了一会儿:“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尚书大人和她说什么了!” 言淮景没接话,脚下却更快了。 从快走直接改成小跑,又从小跑改成了快跑,最后狂奔着回到了衙署。 一进衙署,就见几名侍卫正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 言淮景心头一沉,快步上前:“你这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李墨的左肩上插着一支箭,箭羽已被血浸透,伤口周围的衣襟黑得发乌,显然箭上淬了毒。 他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却依旧平稳:“将军,你罚我吧!” 不等言淮景说话,言行蹲一下子蹲到地上,“不是,兄弟,你这都受这么重的伤了,说话咋还不急不慢的呢?” “……” “……”言淮景俯下身,盯着那支箭的尾羽。 云纹? 这是……宫里的箭! 言淮景虽许久没进过京城,但皇帝贴身护卫用的箭,他却绝不会认错。 果然,姜轩怎会毫无准备地独身来锦绣城?这老狐狸不仅布了局,还把皇帝的人都调来了。 “将军……将军!”然儿带着哭腔的呼喊从内堂传来。 言淮景的眉头紧皱。 “……” 他就知道,姜慕城跑出来,绝对不会放过任倾雪。 然儿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裙摆上沾着雪水,显然一路上摔了不少跟头。 她扑到言淮景面前,“将军,任姐姐……任姐姐不见了!” 尽管早有预料,可听到这句话时,言淮景的心还是不由地颤了几颤。 “报——”一名侍卫从城西头跑来,“将军,肘子铺的刘姐说,子时左右看见三男两女匆匆经过,其中一个男子背上似是驮着个人,从头到脚蒙着黑布,瞧不出男女!” 言淮景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子时……正是北院火势最旺的时候。 言淮景突然看向李墨:“昨夜有几人袭击你们?” 李墨摇摇头:“那箭突然从四面八方射来,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而且那些人射完箭就消失了,我本想去追,却发现咱们好多兄弟都受伤了,只能留下查看他们的伤势。 不过,有一点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何他们箭上的毒并不致命!” 言淮景在一旁幽幽地道:“那是因为姜轩怕姜慕城不配合,故意留了一手。即便哪个不长眼的射到了姜慕城,他也能保证女儿的性命无碍!” 言行向来性子最急,拽着言淮景的胳膊就要往外冲:“不是,我说,任姑娘都失踪了,你咋不着急呢?他们不说是城西看见了吗?咱先去那边找人啊!” 言淮景依旧按着太阳穴,“你方才也听到了,刘姐说的是子时!况且城中已经布满咱们的人,若是发现可疑人物,早就有人上报了!” 言行急得直锤大腿:“那咋办,咋办,干等着啊!不是我说,姜慕城她能算个女子吗?她有时候连人都算不上,任姑娘要是真在她手上,那还能得了啊!” 然儿一听言行的话,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任姐姐啊!我可怜的任姐姐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啊!” 言淮景的太阳穴,更是突突突地狂跳了几下:“行了,闭嘴吧!人还没死呢,你先哭上坟了。” 然儿被他吼得一哆嗦,硬生生把哭声憋了回去,只抽噎着抹眼泪。 相比言行冒冒失失的性子,李墨倒是沉稳得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即便受了重伤,也担心任倾雪的状态,可他说话依旧如往常那般温和:“将军说得没错,尚书大人若是想将姜小姐救走,不必大费周章地烧言府北院,他的目的,是想牵制将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焦急的脸,缓缓道:“而筹码,就是任姑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3章 我想她死! 姜轩这步棋走得出乎言淮景的意料。 北院走水引他回府,姜慕城出逃分散兵力,最后抓走任倾雪,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那现在咋办啊!”言行挠着头,指节都快把头皮抓破了。 言淮景看向李墨:“你先去处理伤口。” 李墨刚要起身,却弓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落在地上,黑得触目惊心。 言行见状,连忙招呼侍卫:“快!赶紧把丁瀚叫来!” 好在丁瀚离得不远,赶来得很快,他看着李墨身上的箭,眼前一黑:“这……这……这!” 言行不明所以:“咋滴了,你就吓这样?” 丁瀚从药箱底层翻出个磨损严重的玉瓶,他倒出三粒漆黑的药丸喂给李墨:“将军,你……你得罪皇上了?” 言淮景没接话,只是盯着丁瀚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此刻满是惊惧。 言行在一旁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手指着那支半截没入血肉的箭:“你认得这箭?” 丁瀚点点头,我何止认得,我当年差点死在这毒上:“这箭上的毒是一种慢毒,若不吃解药,中毒后三日就会暴毙而亡!” 言行的嘴张得比方才还大了些。 言淮景知道丁瀚的一些底细,自然知道丁瀚曾被这箭误伤过。 丁瀚又从玉瓶倒出些药丸,分给在场众人:“若是发现被这箭所伤,记得及时吃一颗!” 从方才开始,言淮景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近几个月来,城外时不时就会有大批流民集聚,时刻想冲进城中。 言淮景为保守卫的侍卫安全,这段时间锦绣城在夜间都是封城的。 也就是说,从昨日北院走水到现在,城门仅仅开了几个时辰。 而衙署更是守卫森严,任倾雪的房门前也一直都侍卫轮流看守。 直至现在,除姜慕城出逃时造成的一些慌乱,锦绣城一切太平。 衙署更是风平浪静。 唯一的解释就是——衙署出了细作。 言淮景扫视了一圈衙署尚在站岗的侍卫。 不对,都不对。 这些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部下,断不可能背叛。 李墨重伤,言行昨夜一直跟着自己救火,也无嫌疑。 人群里,只有一个人,他不了解全部的底细。 “丁瀚!”言淮景沉声唤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丁瀚刚收拾好药箱,闻声连忙上前:“将军有何吩咐?” 言淮景一语不发地盯着他,带着慑人的压迫感。 丁瀚起先还镇定,可被这眼神盯了片刻,额角便渗出细汗:“将军,可是……可是属下哪里做得不对?” 言淮景微微的摇了摇头,“方才的药我弄丢了,你再给我一颗。” 丁瀚闻言明显松了口气,笑着从玉瓶倒出药丸递过去:“将军直接说便是,害得我心慌了半天,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言淮景笑而不语,修长的手指捏着那颗漆黑药丸,看也没看便直接扔进嘴里。 现下只能以身试险,才能知道丁瀚到底可不可靠! “将军,不可啊!”丁瀚见状脸色骤变,扑过来时已来不及,急得直跺脚,“将军,不可啊!哎呀,这药虽能解毒,是药三分毒,您不能这么乱吃啊!” 丁瀚这药是针对箭上的那种慢性毒药特制的。 虽称为解药,可这药是带着轻微的毒性的,单独吃会导致全身疼痛难忍! 丁瀚一时着急,脑子一抽,竟弯腰捡起从李墨身上拔下的箭,朝着言淮景的胸膛就扎了过去。 言淮景一怔,低头看向那道渗血的伤口,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将军莫怪,这解药单独吃,是会令你全身疼痛难忍的。”丁瀚歉然道。 言行方才正蹲在李墨身边查看伤口,转头见丁瀚拿毒箭刺向言淮景。 飞身上前就是一脚,差点给丁瀚的肋骨踹断了。 丁瀚被他踹出去好几丈,捂着腋下一寸的位置,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言淮景无奈地看向言行,虽没说话,但多年的默契让言行瞬间明白自己闯了祸。 他急忙跑过去,搀扶起了丁瀚:“那个,不好意思啊!你看你拿毒箭扎将军。” 丁瀚疼得说不出话,心里把言行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言淮景缓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丁瀚。 心道:方才这人扑过来时眼里的焦急不是假的,那瞬间的惊惧太过真实,况且若真是细作,绝不会冒着被杀的风险做这种蠢事。 细作不是丁瀚。 那会是谁? 他正思忖着,一旁一直帮着李墨擦拭伤口的然儿,弱弱地问了句:“将军,您就不管任姐姐了吗?” 言淮景哪里是不管,他是找不到! 侍卫们已经把锦绣城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百姓家的水井都挨个瞧了个遍。 城外也命人搜了,这几个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 另一边,北院走水那夜,任倾雪像往常一样,将然儿拿来的汤药一饮而尽,喝完后,她同丁离一样,觉得很是困乏,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地洞里,并且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一处一具尸体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地洞漆黑一片,只有一盏油灯,在她的头顶散发着微弱的光线。 而那尸体的脸背对着她,她根本辨不出是何人! “爹爹,你说帮我挽回表哥的心,就是让我待着这么个破地方等着表哥来吗?而且……” 慕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任倾雪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远处依稀有两三个人影,围坐在一起不知干些什么! 姜慕城指着任倾雪的方向,抱怨道:“为何要将那个贱人也绑来?” 姜轩宠溺地看着姜慕城:“难道你不想复仇吗?” 复仇? 经姜轩这么一提醒,姜慕城想起媚药一事。 那日言淮景的做法,彻彻底底地伤了姜慕城的心。 身体上的伤能痊愈。 可她心灵受得伤,又何时能痊愈? 她愤怒地看向任倾雪的方向,恶狠狠地说:“我想她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4章 老奴 地洞的光线实在太暗,任倾雪只能凭着远处说话的声音,判断出说话之人是谁。 姜轩和姜慕城说话的声音,她能辨得出来。 可是,坐在父女二人中间的那个黑影,自始至终沉默着,任倾雪并不知他是谁。 她与尸体的位置极近,但她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 她现下只想弄清,面前这具尸体是何人的! 换做三年前,她或许会吓到哭着喊母后或者时檐哥哥。 可这三年中,她深知活着的人远比面前的尸体要骇人得多,也就没什么可惧怕的了。 她往尸体那边挪了挪,终于认出尸体是谁。 老奴? 她怎么会死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在北院吗? 而且,那日言淮景是听到北院走水,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 可这具尸体上,别说烧灼的痕迹,连半点烟熏的焦黑都没有。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直逼她的方向。 任倾雪迅速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装作还未清醒的样子。 来人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遮蔽了所有光线,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像张密不透风的网。 “尚书大人,您真的将她赐给我了?”男人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姜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自然是真的。你别看她脸上带伤,其实她可是个绝色美人。” 男人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在任倾雪脸上。 他似乎是嫌光线太暗,伸手将她头顶的油灯拿了过去,“尚书大人莫开玩笑,这身子骨也太瘦了,能扛住我的疼爱吗?” 姜轩在暗处发出低沉的笑,他怎会不知这“疼爱”意味着什么。 这男人曾是宫里大太监豢养的男宠,自记事起就活在皮鞭与辱骂中。 老太监性情暴戾,稍有不顺就对他拳打脚踢。 待到他十七八岁,长得愈发高大,老太监打起来渐渐吃力,便转手送给了另一个喜好男色的太监。 新主子的手段比老主子狠十倍,铁钳、烙铁更是家常便饭,他的后背上至今留着交错纵横的疤痕。 这样的环境下,他熬到二十四五岁,一次被打得肠穿肚烂,拼死往宫外逃。 不巧被宫里的人追上,按在地上暴打! 恰好姜轩早朝路过,见他还有一口气,生得孔武又十分耐打,便收在身边做了死士。 还教了找人教他学习射箭和功夫。 那日射穿李墨肩膀的毒箭,正是出自他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常年的虐待早已扭曲了他的心智,嗜血与施暴成了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即便是床笫之事,他也学着当年主子对待自己的模样,对身下之人又踢又打。 从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姜轩将任倾雪赏给他,正是看中他是折磨人的一把好手。 言淮景让他女儿受辱,他杀不了言淮景,便要让他心爱的女人尝尽世间最不堪的痛苦。 男人盯着任倾雪脸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上去。 心中甚是满足。 任倾雪顿时觉得脊背发凉! 这都是什么人啊? 好在男人很快松开了她,转而抓住老奴的尸体,像拖麻袋似的往地洞深处走去。 “尚书大人,我先走了。”他的声音里透着瘆人的欣喜,仿佛拖拽的不是尸体,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姜轩挥了挥手。 “爹爹,就他一个人,怎能解我心头之恨?”姜慕城不满道。 姜轩看着女儿脸,不禁很是心疼:“你放心,她若是有命活下来,我就将她从城墙上扔下去!” “可……可是……”我那日被七八个人…… 姜轩自是知道姜慕城在抱怨什么:“你啊,太过心急!你想想,言淮景现在定是出动了所有兵力城内城外的搜索了遍了,对不对?” 姜慕城眨了眨好看的眼睛。 姜轩撇了任倾雪那边一眼:“咱们要做的就是等,等言淮景因寻不到人即将崩溃时,咱们就带着她,走上城楼。 让言淮景亲眼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在他所有侍卫和满城百姓面前,被人肆意凌辱。” 姜轩凑近女儿耳边,“你难道忘了小福子的手段了?当年那个顶撞你的人,最后可是被他折磨的……” 姜慕城每次听到小福子这个名字时,都很难与那么个人高马大的人联系到一起。 她想象着任倾雪在城楼上哭嚎求饶的模样,终于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 任倾雪失踪的第三天,侍卫在城郊一座荒废的寺庙里,发现了老奴的尸体。 枯井中漂浮着被剁得粉碎的尸块,唯有一颗头颅相对完好 仵作说,老奴至少死了四天以上! 也就是说,在北院走水前,老奴已经死了! 可言淮景明明还在前不久看见过她。 难道说,有人早就潜入言府,杀了老奴,还易容成她的模样,在府中潜伏了数日? 言淮景想到了丁离,索性让人将丁离带到验尸房,想看看能否从她口中撬出些什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果然不出言淮景所料。 丁离看着老倪那颗头颅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她紧紧地抓着言淮景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说什么都不敢再看老奴一眼! 言淮景指着旁边木盆里的肉泥说道:“那是她的身子!” 丁离“妈呀”一声,便觉眼前一黑,吓晕了过去。 不料却被言淮景一个巴掌强行唤醒了意识! “说!还有何事瞒我!”言淮景怒吼道。 被言淮景一吼,丁离到底是控制不住地尿了裤子 “儿啊,我真的没瞒你。”丁离说的是真的,她在北院,每次到夜晚都吓得不行,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丁离见言淮景一直盯着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将在北院的所有记忆都回忆了一遍。 “有,有!我想起来了!” 她扫了一眼边上的肉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受控地干呕了几下:“临出北院那几日,她变得不爱说话了!这算不算?” 言淮景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老奴,她的确是一直没说话,安静得异常。 只是他那日沉浸在思念生母的悲伤中,没太留意她。 那就对了! 有的人易容的功夫不到家,能易容得了容貌,却学不会模样声音! 现在看来,是姜轩的人或许早就潜进了言府,他们早就布好了局,只等一个时机。 一伙人负责在北院放火制造混乱,一伙救人,最后一伙将任倾雪掳走。 里应外合,天衣无缝。 言淮景越想越慌,任倾雪被掳走时,连独自下床都做不到。 如今已经过去三天,姜轩那般狠毒,怎会善待她? 言淮景自是不指望姜轩会给任倾雪治伤,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他只希望,姜轩能给任倾雪一些食水,让她能勉强维持生命。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能找到她,他就有办法救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5章 倾雪,别怕 任倾雪失踪的第六天,由于长期的水米未尽再加上身上的伤一直未恢复,整个人的意识在昏沉与清明间反复拉扯,已经处于濒死状态。 直到那枚药丸被强行塞进喉咙。 姜轩看着奄奄一息的任倾雪,眼中没有丝毫对将死之人的同情。 她不知姜轩给自己吃了什么! 本想挣扎,可是身体虚弱得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 姜轩蹲下身,慢条斯理地将绳结任倾雪的绳索又绑紧了些,并打了个死扣,“其实啊,你得谢谢我,我这可是在给你续命呢?” 续命? 半个时辰后,任倾雪觉得有一股热流要破体而出,受伤的地方也不疼了。 她虽不知服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这东西可以麻痹她的神经,让她变得亢奋。 小福子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 恍惚间让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 那时的他每次被打到濒死的状态,宫里的太监都会喂给他一颗这样的药丸。 这种药丸服下前三日会不知疲倦,整个人身上充满了力量,也不知疼痛,而三日过后…… 小福子形容不出来具体的感受,他只知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尚书大人,您为何?”小福子问。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现在你竟然有胆子质问我?”姜轩冷着脸道。 小福子没再说话。 如果说,嗜血暴力已经被深深地刻在他的骨子里。 但他的血液中,依旧流淌着一份善良。 他也曾是因为一只被太监打死的猫,而哭了整整一夜的单纯少年。 原来有些东西不是被忘记了,只是被埋藏得太久了,久到连他都不再记得了, 任倾雪此时已经亢奋到眼球充血,奈何身子被五花大绑。 一身的力气无处施展。 小福子知道,这种状态下,任倾雪最多只能坚持两日。 两日后,她就会因为亢奋得不到发泄爆体而亡。 他看了看姜轩,见姜轩正在清点地上的箭矢,便知道姜轩已准备要行动了。 “小福子。”姜轩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我当年救你,将你培养成一名死侍,你可知何为死侍?” 小福子点点头。 姜轩拿出刚刚喂给任倾雪的药丸,递到了小福子的面前:“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小福子知道,他这条烂命,早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间了。 他接过药丸,丝毫没有挣扎,直接送入口中,仰头将药丸吞下去! 姜轩满意地点点头:“皇上那边的人都准备好了,今夜开始行动!” —— 另一边,言淮景已经日夜不休地找了六日。 六日来,他的大军把方圆百里的山林、村落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任倾雪的半片衣角都没找到。 连日不眠不休地搜寻,已经有半数人染了风寒。 侍卫们各个疲惫得不行。 哪怕是在站岗,也会时不时地传出瞌睡声。 言淮景看在眼里,也知他们最近辛苦。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们还躲在城中。 可是锦绣城已经被里里外外翻了好几个遍,这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一点踪迹都没有。 “报——”一名侍卫从外面狂奔到衙署:“将军,我今日站岗时,发现城墙处有异响!” 异响? 言淮景蓦地想起,他父亲在世时,曾说过锦绣城有一条逃生的通道,建得十分隐蔽。 难道? 姜轩带着人逃到哪里去了? 可是父亲直到去世,都没来得及告诉言淮景,通道的入口在哪! 即侍卫说城墙有异响,那就先从城墙查起! 言淮景命人将城墙的砖凿开一个小孔,让人取来活鼠。 如果老鼠能钻进洞中,就说明通道真的在附近。 老鼠放进去后,侍卫拿着收音器一点点沿着老鼠爬过的位置寻找几人的踪迹。 这通道建得隐蔽,又常年封锁,由于建筑材料的特殊性,所以整个地洞里连一只虫子都没有。 姜慕城最怕老鼠,猛地在地洞老鼠的吱吱声,直接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她这一尖叫,暴露了位置。 言淮景很快便顺着声音,找到了地洞的入口。 难怪侍卫搜索了整整六日一无所获。 这地洞的入口,竟是建在一处茅坑底下。 想下洞,必须将茅坑里的粪水挑干净。 十几个侍卫轮流提着木桶往外淘粪水,腐臭的气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言行蹲在墙根吐得肝肠寸断,连隔夜的茶水都呕了出来。 李墨找来十几块麻布,浸透烈酒蒙在脸上,却还是被熏得直翻白眼。 直到日头过午,粪水终于见了底,露出下面盖着的巨大青石板。 李墨始终觉得石砖上依旧不干净,又用硬毛刷蘸着碱水反复擦洗,足足刷了一刻钟。 才让出石砖,由十几名侍卫合力将石砖搬开。 青石板被挪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涌了上来。 言行探头往下看,只见黑黢黢的洞口里隐约能看见石阶,竟连半点异味都没有。 “我下去看看。”言行系紧腰间的绳索,刚踩着石阶往下走了三步,突然惊呼一声,“他娘的,这台阶是活的!” 言淮景点燃火把扔下去,火光中能看见石阶两侧的凹槽里藏着密密麻麻的尖刀,稍有不慎就会踩中机关。 他翻身跃下洞口,言行连忙伸手去接,却被他反手按住:“别动,这石砖上有机关。” 话音未落,李墨突然从上面跳了下来,不偏不倚,直接跳到了言行的头上。 “你他妈……”言行的话刚出口,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响,脚下的石阶突然翻转,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猛地拽住言淮景的衣袖,两人踉跄着退到墙边,才发现刚才落脚的地方已变成布满尖刺的陷阱。 “李墨,老子操你大爷。”言行捂着狂跳的心脏,抬头就看见李墨正蹲在石门前。 “这里有个凹槽!”李墨说。 李墨伸手去按,只听沉重的“轰隆”声响起,对面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更深的黑暗。 火把的光线下,能看见两侧的石壁上隐约有金属反光,不知藏着多少机关暗器。 “走。”言淮景握紧佩剑,率先迈步走进通道。 倾雪,别怕。 我就快找到你了! 言行和李墨对视一眼,紧随其后踏入黑暗。 通道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火把的光晕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6章 找到藏身之地 三人沿着通道又走了近百米,潮湿的石壁上渗着水珠,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有人在暗处计数。 言淮景却突然竖起手指,示意两人噤声。 滴水声里,混着另一种更沉的响动。 言行压低声音说道:“姜轩这孙子,不能是把任姑娘用铁链锁上了吧!” 李墨摇了摇头:“你仔细听,这声音很是沉稳,像是男子走路的声音。” 经李墨这么一提醒,言行这才留意到,这非但是个男人,竟还是个练家子。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姜轩身边有那么多皇上的人…… 三人屏住呼吸往前挪了十步,通道突然拐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很明显,这是一个可以住人的房间。 而房间里赫然绑着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姜慕城!! 姜轩讥笑着从姜慕城身后缓缓走出,“言将军倒是比我预想的早来半个时辰。”他每动一下,铁环就与地面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言淮景冷哼了一声,朝着姜轩一记飞镖射出! 结果姜轩竟是不闪也不逼,用身子接下飞镖。 言行看准时机将火把猛地往前一抛。 火光掠过那人脸的瞬间,三人皆是一怔 直到这时,三人才认出,此人不是姜轩。 他虽穿着姜轩的长袍,但因身形高大,已经将长袍撑破。 而言淮景三人听见的铁链声,正是出自这人脚腕处! 他脚腕上缠着的铁链粗得惊人,竟有成年男子的胳膊般壮实。 “不是,老兄,你被人拽在这里多久了?”言行倒不是关心他,而是纯好奇。 如果被铁链锁的时间过长,脚腕处应被磨伤,有血渗出。 而面前这人的脚腕只有些灰渍,没有丝毫血痕,显然是刚被束缚不久。 “你们来晚了!”那个人道。 姜慕城的嘴被堵上,只能在他身边哼哼唧唧个不停,但并不是害怕。 看样倒像是让这男子杀了言行和李墨! 男子冷笑一声:“小姐,您保重!”双手猛地攥住脚腕上的铁链。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铁环竟被他生生掰断! “我擦,这什么功夫!”言行握紧长鞭,时刻准备锁住男子的脖颈。 未等言行的长鞭发挥作用,男子先一步将铁链的断口对准自己的心口,不由分明地刺了下去。 心脏的骤然收缩使得他踉跄了一下,一下跪倒在姜慕城的身前:“小姐,对不起!我实在不想再承受三日后的痛苦了!那个女人在尚书大人的手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将姜慕城口中的布拿下,指着言淮景三人:“他们……他们不会伤你性命的!”他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唇边时,他的头重重垂了下去,失去了生命体征! “小福子!小福子!我不要你死啊,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啊!”姜慕城的哭喊突然变得凄厉,她拼命扭动着身子。 虽然她明白,小福子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 几个时辰前,姜轩带人通过通道,潜到了城墙下,躲藏了起来。 姜轩是答应了小福子将任倾雪送给他。 可姜轩在小福子的眼中看出那一闪而过的不忍。 姜轩瞬间明白,小福子的善良还没有完全泯灭,已经不能再为他所用。 所以,姜轩让小福子吞下那颗药丸,拿来最粗的铁链,将他困在了远处。 只是他没想到,小福子吃过药以后,力量会大到可以轻易撑开铁链。 姜轩让姜慕城留在山洞中,看守小福子。 一来,他怕姜慕城亲眼见言淮景死于乱箭之下会彻底失控。 二来,他们要登上锦绣城最高的位置,不光是为了当中侮辱任倾雪,更是为了拿任倾雪当靶子。 这场混战必然凶险,他舍不得姜慕城沾半分血腥,便寻了看守小福子的由头,把她留在了地洞。 他们走远后,小福子就撑开铁链,用地上的绳索,将姜慕城绑了起来。 姜慕城起初也是懵的,小福子虽暴戾,但从没伤害过她,甚至还经常保护她。 但此刻,姜慕城明白了。 小福子是怕姜慕城见到自己自杀,会阻止。 —— 任倾雪被姜轩铁链吊在垛口外,离地足有三丈高。 脚下是锦绣城的万家灯火,而她的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暗影。 那里藏着姜轩带来的百名护卫,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上了箭的弩。 “任姑娘,何必呢?”姜轩站在垛口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箭矢,“言淮景一死,我就送你回任国,不好吗?” 这几日,任倾雪清醒时断断续续地听到过姜轩计划。 姜轩要借皇上的名义屠城,要让这座城变成人间炼狱。 在姜轩的计划里,锦绣城所有人的命不过草芥。 除了他与姜慕城,还有皇上的护卫,其余人皆可以死。 只因他想保护姜慕城,不想让姜慕城被糟蹋的消息传出去! 任倾雪的确是很想回到任国故土,可她并不冷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锦绣城虽不及京城繁华,可在言淮景的保护下,还算民安。 她记得言淮景为了让城中老弱过冬,曾将自己的军粮分出去了一大半。 她不是景国人,可是要她亲眼看着那么多人死于非命,任倾雪做不到。 所以,她努力的挣脱开,抬着她的两名护卫的钳制,用自己的身体撞上了城墙。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而言淮景和侍卫也没有白费任倾雪的用心。 不但听到了她故意制造出来的声响,还顺着声音找到了地洞入口。 只是,言淮景他们不知的是。 他们找到的,只是地洞诸多入口之一。 言府北院、衙署,甚至城郊荒废的寺庙,都有地洞的入口。 这也就是为何姜轩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老奴杀掉弄走,在丁离和任倾雪的碗中下药,在北院放火,将任倾雪捋走的原因。 这一切的根源,都源自当年那张泛黄的图纸上。 多年前,言淮景的父亲将锦绣城的图纸交给挚友姜轩时,绝不会想到,这份信任会成为刺向言淮景的利刃。 那时的姜轩还是个随意洒脱的少年,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 年过半百时,竟要亲手将老友唯一留在世间的血脉杀掉。 而言淮景的父亲,不是没来得及告诉言淮景入口的位置,而是一句两句根本说不清楚。 他在等那时的姜轩将图纸送还。 只是,图纸未等到,自己先命丧异乡了! —— 任倾雪撞向城墙后,被姜轩按在地上踹了几十脚,差点将她硬生生踹死。 因药物的作用,她清醒的不行! 任倾雪感受着肋骨被姜轩一根根踹断。 又眼睁睁的看着姜轩带人将她认识的侍卫一个个射杀。 小小侍卫的哪里是皇上的护卫对手。 不足半个时辰,姜轩带来的百名护卫便将城墙上的侍卫杀的一干二净。 他站在最高处,将任倾雪吊在半空,静静地等待着言淮景的到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7章 任倾雪命悬一线 城墙上的寒风变得凛冽,任倾雪的发丝被吹得贴在脸上,与嘴角的血渍粘在一起。 她看见城墙上的护卫突然举起了弩箭,百支弩箭的箭尖齐齐对准了锦绣城最繁华的那条街上。 便知是言淮景来了! 而他的身后仅跟着数十名手持长刀的侍卫。 “看来他对你,还真是痴情一片啊,竟会为了你甘愿赴死。”姜轩奸计即将得逞,笑得肆无忌惮。 言淮景望着吊在半空的任倾雪,步履坚定地走到城墙下。 虽心里已然做好了准备,可再次看见多日不见的任倾雪,身上又添了许多新伤时,心中还是一惊。 “尚书大人,当真是厉害!”言淮景沉声道。 言淮景清楚,姜轩能率领百余人站在那里,就说明原本守着城墙的兄弟皆已丧命。 姜轩缓缓地抬起手,手中赫然攥着一支弩箭,而他弩箭的方向没有朝着言淮景,对准的竟是任倾雪。 “言淮景,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放火烧了这破城,孤身随我回京,二你自己走到我的箭下,被我射死,我就给这丫头留个全尸。” 言淮景冷哼了一声,心道:姜轩真的当他是痴傻的吗? 今日这局面,无论他选哪个,他和锦绣城中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他能做的,唯有拼死一搏。 为锦绣城中的百姓和他众多出生入死的兄弟,争取一线生机。 言淮景故意将视线从任倾雪身上移开,违心道:“尚书大人,你以为我会被这一个女人所威胁?她不过我是府上的粗使丫鬟而已!” 姜轩放下手中的弩箭,很赞同地点点头,“也是,战场上无所不胜的大将军,怎会被一个女子左右呢!” 说罢,姜轩打了一个响指,一名护卫的弩箭“嗖”地射向任倾雪的脚踝。 箭穿透皮肉的瞬间,任倾雪只感觉自己的脚踝有一丝冰凉触感,竟不觉得丝毫疼痛。 言淮景暗暗地攥紧剑身,声音却平稳得可怕:“尚书大人若是想杀,便杀了吧。左右府中丫鬟多的是,少一个不妨事。” 他在城墙下与姜轩周旋,为的就是给李墨和言行多争取一些部署的时间。 姜慕城那个不中用的,言淮景让她带路,她竟说自己因为怕黑,不曾出去过那间屋子。 幸好言淮景留了一手准备,他与言行、李墨进入地洞后,便留了一路的标记。 等在外面的侍卫见他们三人迟迟不出来,心里着急,便沿着标记一路找,顺利地在地洞中与三人汇合。 随后,大家兵分好几路,拿着武器,小心翼翼地排查,硬是将整个地道的入口一个不落地全部找了出来。 言淮景这才明白,当年父亲为何支支吾吾不肯告诉他地洞的入口。 这密道机关密布,流沙坑、毒箭阵陷阱层出不穷。 别说口头描述,便是画图标注也要耗费半月功夫。 走在里面,稍不留意就会掉进流沙坑,被瞬间吞没;或者触动毒箭阵,被密密麻麻的毒箭射成筛子。 而这条密道,是前朝时留下的逃生通道,他父亲为防止被有心人看到,便将每个入口都精心隐藏了起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 言行和李墨依照计划,将城内侍卫分批带入地洞。 侍卫们分别潜伏在百余个入口处,手里紧紧握着武器,只待言淮景一声令下,便即刻冲出与姜轩那伙人厮杀。 而言行和李墨则绕至城外的入口,动作敏捷地悄悄地爬上城墙。 紧紧盯着姜轩的动向。 姜轩自以为抢占了先锋,得意非常! 他觉得言淮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很是有趣,便又一个响指打出! “嗖”的一声。 又一支箭射入了任倾雪的腿上。 言淮景看到那支箭射中任倾雪的腿,心里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杀了姜轩! 但他知道不能冲动,只能死死地忍着。 由于他站在城墙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并没有人发现此时趴在城楼上的言行。 言行手握着长鞭,身体趴在城楼上,扫视着周围,正在寻找最佳位置,好一击将姜轩拿下。 他心里盘算着,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就猛地甩出长鞭,缠住姜轩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而李墨,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套护卫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混在众多护卫中,准备近身肉搏。 他为不引起怀疑,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和其他护卫保持一致。 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李墨完全是身处在危险之中,周围都是姜轩的人,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围攻,可言淮景却一点都不担心。 即便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护卫,也未必能打得过李墨。 他担心的,反而是言行。 言行的长鞭纵使又快又稳,威力很大,但他的位置着实是最容易暴露的。 城楼上空间不算大,护卫又多,只要他稍微动一下,极有可能被发现。 —— 任倾雪默默承受着药物带来的亢奋,身体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连中两箭的她,非但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反倒希望能再多中几箭,这样或许能给言淮景争取更多的时间。 任倾雪也明白,姜轩给她这药,只是为了吊她的命,让她能活着成为威胁言淮景的工具。 一旦药物带来的兴奋性过去,恐怕自己会骤然死去。 她看着城墙下的言淮景,怕再等下去恐生不必要的变故,便卯足劲儿喊了一声:“他要屠城,切不可掉以轻心!” 姜轩见任倾雪暴露了他的计划,当即气得牙痒痒,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拿起自己的弩箭,对着任倾雪胡乱的乱射一通。 姜轩并不精通箭矢之术,射箭的准头很差,方才他之所以没动手,就是因为自己射不准。 眼下见计划败落,他只想射死任倾雪泄愤!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你看看这是谁!”言淮景将身后的一名侍卫带到了他的身前,伸手扯下了在地洞中粘在姜慕城脸上的假皮。 姜轩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慕城会被言淮景抓住。 不可能! 他怎么会找到入口,不可能的! 忽然,姜轩想起了什么,视线朝任倾雪望去。 姜轩举起两根手指,示意护卫,速战速决。 他就不信,在乱箭的扫射下,言淮景他们还能活命。 而姜慕城,他只能舍去了,毕竟皇命难违,他若是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一死! 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城墙上的护卫得到命令,将箭矢纷纷对准言淮景和任倾雪,拉弓的手已经蓄势待发。 言行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言淮景和那十几名侍卫身上皆穿着软甲,那些软甲质地坚硬,能抵挡一般的箭矢,他倒是不担心。 可是这任姑娘……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8章 言行身死 可是这任姑娘…… 她就那么被绑着,身上没有任何防护,现在已经中了数箭,不过万幸的是,姜轩的箭没有准头,并没有射中要害。 言行紧紧握着长鞭,心里暗暗着急,更加迫切地想要找到机会动手,救下任倾雪。 李墨混在护卫队里,借着旁人的遮挡调整了下姿势。 手里的弩箭早就对着姜轩架好了。 他用眼角余光瞥着言行,只要那边有动静,他这箭保证能同时射出去。 言淮景往先前让侍卫城墙上凿开的小洞中看了一眼。 里面的人立刻会意。 很快就纷纷窜到了城墙顶上。 仅仅差最后一步了,只需侍卫们冲破通道的入口,便可将所有护卫和姜轩一举拿下。 姜轩此时望向言淮景。 他在朝中混了三十多年,早就练就出一双可以洞察秋毫的眼睛。 他知言淮景手握大军,而眼下,言淮景身边只有十几人,还都是近身侍卫,连他平时的跟班都没有出现。 想来定是还有大量的侍卫藏在了暗处。 他眼珠转了转,心中不忍道:城儿,别怪爹,要怪就怪言淮景太能惹事,牵连了咱们姜家。 随即一狠心,将举起的手猛地攥成拳。 “放箭!” 刹那间,数百支箭密密麻麻地朝言淮景这边射过来。 侍卫们赶紧举盾,箭打在盾上噼里啪啦响,还是有几人中箭,闷哼着倒下。 李墨看准时机,及时将箭弩调转了方向,箭矢“嗖”地飞出去,正好扎向姜轩脖子。 姜轩躲闪不及。 手往脖子上一摸,满手是血。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摔下城墙上没了动静。 言淮景掏出哨子塞进嘴里,使劲一吹。 侍卫们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向护卫! 也不知这些护卫用的是何种弩箭,竟能一次性连续不断地射出数十支箭。 赶来的侍卫虽都穿着铠甲,可面对近距离射来的箭矢,顿时成片倒下,死伤惨重。 李墨和言行这边也忙得不可开交。 李墨丢下弩箭,从腰间拔出大刀,朝着最近的护卫砍过去。 刀沉力猛,一下就劈开对方的兵器,跟着顺势抹了脖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脚下没停,挨着个往前冲,刀光起落间,身边很快空出一片。 言行踩着护卫的肩膀跳上城头,长鞭甩出,卷住离他最近的,几个护卫的腰使劲一拉,那几个人便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下去,摔在底下没了声息。 眼看着城墙上的护卫快被绞杀殆尽。 言行便急忙往任倾雪那边跑。 “嗖” 远处传来一支箭声。 言淮景几人皆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只带着火的箭矢不偏不倚,直直朝着任倾雪射去。 “倾雪!”言淮景大喊一声,想冲过去却被两个人缠住,根本动不了。 言淮景回过头定睛一瞧,不知何时,街面上突然涌过来一群身着布衣的人。 那些人打扮得像寻常百姓,可冲过来的架势却丝毫不含糊,直扑言淮景。 “嗖……嗖……嗖……” 紧接着又是几声。 言淮景只能边躲着时不时射过来的箭,边与刚冲过来的人厮杀。 李墨那边也不断地有人赶来与他厮打在一起。 “嗖……嗖……嗖……嗖……嗖……嗖……” 更多的火箭射过来,有的往人身上射,有的往城墙上射。 城墙瞬间被点燃,火窜得很快,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所有的人被大火炙烤着。 任倾雪被一支火箭射中,箭头穿透她的胳膊,扎进肋骨中。 这次任倾雪终于有了痛感,她浑身一颤。 咬着牙没惨叫出声,额头上瞬间冒了层汗。 言行离她的位置最近,但并顾不上看她,只好在上面喊道:“任姑娘,你还活着吗?” 任倾雪咬牙忍痛,蹬了蹬腿,示意自己还活着。 言行见言淮景时不时就往任倾雪这边看。 刚准备挥动长鞭,将任倾雪救下。 便看到言淮景因为分心,左肩被人砍了一刀,那人举着刀还要砍,言淮景侧身躲开,动作都慢了半拍。 “妈的!”言行骂了一句,长鞭挥过去,缠住任倾雪的腰,使劲一拉。 任倾雪被言行抛起数米,往他这边荡过去。 他伸手要接,就见十几支火箭射过来,全打在鞭梢上。 长鞭遇火“呼”地烧起来,很快断成两截。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紧接着又有数十只带着火的箭矢射来,硬生生将言淮景的长鞭射烧掉。 言行本来差一点就可以接住任倾雪了。 这下,非但没接住任倾雪,还导致她半空中往下掉,比刚才的位置还高几米。 这么高,任倾雪摔下去肯定会没命的。 说时迟,那时快! 言行想都没想,纵身跳起来,伸手抓住任倾雪身上绑着的绳索,往自己怀里一带,借着惯性在空中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地面。 “嘭”的一声巨大的闷响传来。 两人摔在地上。 “言行!”言淮景再也顾不上射向自己的箭,甩开身边的人就往言行那边跑去。 “言行,言行,你怎么样啊?”言淮景跪在地上,看着言行嘴角不断冒血,怀里还紧紧抱着任倾雪。 “将……将……军。”言行看着他,脸上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我……我……娘……”他松开任倾雪,手往天上抓了抓,没再动过。 言淮景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他知道言行的轻功,这点高度,就算从城墙上跳下去也能稳稳落地。 可刚才,他怀里抱着任倾雪,硬是用自己的后背先撞在地上。 “你睁眼啊!”言淮景看着言行歪向一边的头,手抖得厉害。 平日里他总嫌言行话多,又没个正经,连啃肘子都堵不上那张嘴。 如今他倒是希望言行能再与他贫上几句。 “言行,你再不睁眼,我就把肘子铺封了,让你再也吃不到肘子!”言淮景抹了把脸,可泪水还是顺着下巴往下掉。 “嗖” 又一支箭矢射来,扎在了言行还有余温的胸口上。 “啊啊啊啊啊啊!!!”言淮景气的眼珠子通红,他愤怒地站起身;“所有战士听令!一个不留,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9章 任倾雪的动作又快又狠 言淮景的注意力全在言行身上,并没留意到,一旁的任倾雪正缓缓地从他身边站起。 她身上还插着数支箭,每动一下,箭杆就跟着颤,血珠顺着箭尾往下滴,在雪地上洇出一个个小红点。 这个过程,没人比任倾雪更清楚。 言行抱着她坠下时,她听见他在耳边说:“一会儿,你躲在我的尸首下!” 任倾雪怔怔地看着言行,突然伸手抓住胳膊上的箭杆,猛地一拔。 血柱“噗”地喷出来,她咬着牙没出声,只是拎着那支带血的箭,一步一步朝乱战中的“百姓”走去。 迎面冲来一个汉子,任倾雪手起箭落,箭头直接刺穿对方的脖子。 那人倒下时,她已经转向下一个目标了。 任倾雪的动作又快又狠,完全不像个中了数箭的人。 言淮景看得目瞪口呆,刚要喊她,却见她已经冲进人群。 任倾雪像疯了一样横冲直撞,见身着布衣的就刺,片刻间脚下已倒下七八人。 “嗖” 又一支火箭射向任倾雪。 言淮景急忙冲上前,一剑将火箭挡开。 “李墨!”言淮景大喊一声。 “在!”李墨那边已杀得眼红,刀上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滴,将他的鞋都染上了血。 他看见言淮景盯着火箭来的方向,立刻明白过来,挥刀逼退身边的人,立刻往那边靠近。 城头上的火越烧越旺,一根焦黑的木梁“咔嚓”断裂,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火星。 那些冒充百姓的死士见同伴越来越少,开始往后退,却被侍卫们死死咬住,一个个倒在血泊里,无一人生还。 言淮景与李墨一左一右,顺着火箭飞来的方向跑去。 火箭还在不断射来,起初是往城墙这边射,后来竟转向了百姓的住所。 锦绣城的百姓大多住土坯房,房顶铺着稻草,火箭一沾就着。 很快,几处民居冒起浓烟,火窜得老高,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哭喊声。 言淮景和李墨跑得更快了,哪怕被飞溅的火星燎到头发,被擦破胳膊,也丝毫没放慢脚步。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射箭的源头,不能让火势蔓延。 火箭是从城中最高的酒楼射来的。 那楼有五层,平时挤满了喝酒观景的百姓,此刻却成了死士的据点。 侍卫将护卫擒住后,也纷纷往言淮景和李墨的方向奔去。 酒楼中的死侍弓箭手见大势已去,急忙将他们所在的那层楼点燃,试图趁着混乱逃出去。 言淮景根本不可能给他们机会逃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围!”言淮景跑到楼下,见火势已经窜到四楼,立刻下令。 侍卫们兵分三路:一路扛着水桶冲向水井,要去控制火势;一路举着盾牌围成圈,堵住酒楼所有出口;还有一路紧跟在言淮景和李墨身后,随时准备接应。 等二人跑到酒楼门前,举盾的侍卫迅速将盾牌支成一堵墙。 言淮景踩着盾牌往上一跃,李墨紧随其后,两人借着盾牌的支撑,飞身上到火势最凶的五楼。 楼上的死士正往楼下扔火把,见他们冲进来,立刻抽刀迎上。 但侍卫已经堵死了所有出口,这些人知道逃不掉,竟掏出怀里的毒药,就要往嘴里塞。 言淮景一剑飞出,精准地刺入最前面那名死士的喉间。 那人手一松,毒药掉在地上,“啪”地摔碎了。 李墨也冲了上去,连砍了几刀,将这些死侍的头都砍了下去。 剩下的死士见状,发疯似的扑过来,却被随后赶到的侍卫按住。 眼看就要清理干净,楼下突然传来剧烈的惨叫声,接着是酒坛碎裂的“嘭嘭”声,火光猛地往上窜了一截。 “救人!”言淮景喊道。 楼下肯定是酒窖被点燃了,再拖下去整栋楼都会塌。 守在外面的侍卫急忙拎着水桶往楼下冲,有人甚至直接跳进旁边的冰窖,用棉袄裹着冰块往火场里扔。 楼里的侍卫则在有序地疏散百姓, 言淮景和李墨一步步逼近被按住的死士,其中一个还在挣扎,被李墨一脚踩住后背。 “说,谁的人?”言淮景问道。 其实从姜轩死后护卫们仍在行动时,言淮景就已经猜到。 姜轩不过是颗弃子,真正要对付他的,是皇上。 他问这话,只是想证实心里的猜测。 那死士咬紧牙关,试图咬舌自尽! 李墨直接一刀刺进他的肩膀,还嫌不够,又把刀在血肉里转了转。 死士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是不肯吭声。 “带回去,好生伺候。”言淮景冷冷地说道。 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几名侍卫拖着死士下去了。 言淮景和李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疲惫,转身往城墙那边走。 明明正是寒冬,锦绣城却像被扔进了丹炉,热得人胸口发闷。 路边的积雪都化了,混着血水流成一道道污痕。 言淮景走到言行的尸体旁,停下脚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任倾雪正蹲在那里,用一块干净的布巾擦着言行嘴边的血渍。 她不知何时已经把身上的箭全拔了,伤口还在流血,顺着衣角滴进脚下的雪水里,染红了一大片。 “你……不疼吗?”言淮景早就觉得任倾雪不对劲,寻常人中这么多箭,根本站不起来。 刚才大战时得护全城人的性命,顾不上问任倾雪。 任倾雪摇摇头,抬手指了指腋下,“这里有些疼,其他地方还好。” 她心里清楚,自己这次恐怕撑不过去了。 她只想最后为言行做点什么。 她想为言行买几个肘子,可是她的钱在前不久全部给了李墨。 任倾雪思索了很久,发现最后唯一能为言行做的,只有让他干干净净地离去。 言淮景伸出手,想看看她的伤口,却被她躲开了。 “将军,我无碍。”任倾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言淮景收回手,在她身边静静站了一会儿。 “清场。”过了许久,言淮景终于开口,“留一队人守着,其他人跟我回去。李墨在此等着夫人,带夫人忙完,将她送回言府!”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0章 你这是为何 事到如今,任倾雪也不在意是死在外面还是死在言府了。 她为言行擦干口鼻中的血液后,便随李墨回了言府。 言行的皮肤已经开始发凉,就像秋日里最后一片不肯坠落的枯叶,终究还是抵不过风霜。 虽没离开几日,可再次回来时,任倾雪仍不禁想感叹一下时光荏苒。 院内的白梅已经凋零,如今光秃秃的枝桠上只挂着几片叶子,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像是谁在无声地落泪。 时檐哥哥,也许这次便是真的永别了,请原谅我没有信守承诺! 任倾雪摸了摸房间的门框,木头的纹路里还嵌着一点油渍。 是上次言行扒在门框上嘲笑丁瀚时,按在上面的。 可是如今……他却不再鲜活。 任倾雪总觉得只要喊一声“言行”,那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就会从拐角跳出来,叼着肘子问她有啥吩咐。 “李墨。”任倾雪转头看向身旁一直安静的李墨。 “我在。” “言行的丧事……”任倾雪不忍再问下去。 她眼前又浮现出言行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那个明知自己必死,还让她用自己的尸体挡箭矢的人,她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 李墨温和道:“他是老将军的义子,一切事宜都会按照主家的规矩办。” “义子?”任倾雪愣住了,她认识言行这么久,竟从不知道这些。 “嗯,言行是老将军在死人堆里救下的孩子。老将军见到他时,他当时躺在父母亲的尸体旁,已经快断气了,老将军命人为他医治了数月,他才渐渐转好。 只是他那时病得太重,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父母和名字都忘记了。 他见到老将军就喊爹,老将军心善,便直接收下他当义子了。 就连他的名字,也是老将军为他起的。 后来言行恢复一些记忆后,惊讶地发现,老将军起的名字,与他母亲生前为他取的乳名,竟是同一个字。”李墨柔声说道。 冥冥之中,也许都是天意吧! 我们任家,又欠了言家一条人命。 李墨似看出任倾雪的心思,安慰道:“任姑娘不必自责,言行救你,也是为了还老将军的恩情。” 任倾雪抬腿走进屋中,淡淡道:“李墨,我想一个人待会。” 李墨颔首,退出房间时,特意将脚步放得极轻。 —— “说吧,你的好爹爹给她吃什么了?”言淮景冷声道。 衙署的正厅里,言淮景撤掉了所有的炭盆,又将窗门全部敞开,冷风呼呼地直往屋子里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跪坐在地上的姜慕城,连件御寒的袄子都没有,她抱着肩膀,一脸幽怨地看着言淮景。 丁瀚正在为言淮景查看肩膀上的伤势。 被火箭灼伤的地方红肿一片,水泡已经破了。 丁瀚用烈酒消毒时,言淮景盯着姜慕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见姜慕城闭口不答,也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朝姜慕城的面前扔了一把小刀,“要么说,要么用它,自己将心脏挖给我!” 姜慕城眼里藏着恐惧,她知道,姜轩死了,再也没人能护着她了。 “我不知爹爹给她吃的是什么,那东西是爹爹从宫里拿出来的,说是可以控制死侍。 爹爹手下死侍众多,难免会有一两个心生异志的,只要喂上一颗,再等三日,三日后就是再厉害的死侍,也会跪下来求着爹爹给解药。” 言淮景的注意力只落在“解药”二字上。 他往前踏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慕城:“解药呢?” 姜慕城连忙摇头,“表哥,我真的不知道解药在哪!爹爹从不让我碰这些事,每次他训练死侍,都命人将我带得远远的。” 姜轩这个人,向来心思缜密,凡事都会留后手。 就像方才的大战,酒楼最高层射出的火箭,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退路,只是他没料到,自己会死得那么快。 既是用来控制死侍的药,他定会将解药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 “将军,伤口处理好了。”丁瀚用白布将言淮景的肩膀包扎好,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将军,我前几年在一个偏远的小国,见过这种药。” 言淮景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 “可是,这东西好像没有解药!”丁瀚歉然道。 “没有?” 丁瀚看了一眼姜慕城:“那个小国资源匮乏,百姓靠打猎为生。 他们抓来野兽,喂其吃下这种药。刚吃下去时,野兽会狂躁不安,四处冲撞。 三日后,药性发作,野兽会痛不欲生,满地打滚。这时他们再喂一颗药,如此反复几次。 等放了野兽后,每次药性发作,它都会主动回来讨药。若是空手而来,就不给药,直到它猎到足够的猎物才肯给药。” “给野兽吃的?”言淮景震惊道。 丁瀚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后来在中原也见过类似的药,只是药效显然弱了许多,是一些人用来控制奴隶的!” “所以,所谓的解药,就是需要一直吃药维持?” 丁瀚沉重地点头:“是这样。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熬,任姑娘吃得少,只需熬过最难受的时间,便安全了。 只是那过程……”他见言淮景的脸色不是很好,便没有说下去。 言淮景听后,转身就往外走。 他大步流星地冲出衙署,翻身上马时,眼下他只想着快点回到任倾雪身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不敢想象,以她那孱弱的身子,怎么扛过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 任倾雪一口瘀血吐到了地上,那血黝黑黝黑的,没有半分的鲜红。 她扶着墙壁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浴室,褪下衣服,平静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伤口。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手臂上有被鞭子抽过的痕迹,背上是大片的淤青,最吓人的是胸前,几根断了的肋骨已经撑破皮肤,露出里面森白的骨茬。 脸上也多了好多道伤口,想来应是在地洞时,任倾雪划的。 她走到浴盆前,将冷水一桶桶倒进去。 平日里她连提一桶水都觉得费劲,此刻却不知疲倦,一连倒了十几桶。 任倾雪坐进冰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可她非但感觉不到丝毫不适,反而觉得有一丝的舒爽。 体内那股灼烧般的疼痛似乎被冰水压制住了,让她能暂时喘口气。 她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任由冰冷的水漫过肩膀。 “倾雪,你在吗?”言淮景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 他见李墨还守在门外,便直接冲进屋中找人。 任倾雪不在卧房,他又转到了浴室,这才看到了浴盆中的任倾雪。 言淮景冲过去,想将她从水里抱出来,手指刚触到水面,就被那刺骨的寒意惊了一下:“你这是,为何?” “热!”任倾雪眼神有些涣散。 体内的药性又开始发作了,那股灼烧感比刚才更甚,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被烈火炙烤。 言淮景伸手将她从冰水中抱出来。 她的身体烫得惊人,与冰冷的皮肤形成诡异的对比。 言淮景飞快地擦干她身上的水,将她放在床上:“你就是再热,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体吧。” 言淮景看到那几处翻出来的肋骨,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1章 姑且一试 依照丁瀚所说的三日之期,任倾雪吃药那药至今已过了一日有余。 许是她本就亏虚的身子经不起折腾,药物的副作用已经开始逐渐显露出来。 言淮景才将她抱回床上不多时,任倾雪又是一口瘀血吐了出来。 黑红的血珠溅得言淮景满头满脸都是,顺着他的下颌往下滴。 “为何,这是为何,”言淮景想去给她拍拍背顺顺气,手伸到半空却停住了。 她的背上满是被打裂的鞭痕,言淮景根本无处下手。 “噗” 任倾雪又是一口瘀血喷出,力道比刚才更猛。 血珠溅进言淮景的眼睛里,糊得他视线一片模糊。 他抬手抹了把脸,朝着门外大喊:“李墨!叫丁瀚来!快叫丁瀚来!” 李墨本在廊下守着,闻言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就往衙署方向奔去。 —— 言淮景离开衙署前,特意让侍卫取走了姜慕城所有能御寒的东西,只留她在正厅中央跪着。 “没我的命令,不许给她吃喝,更不许让她起身。” 此刻正厅内,寒风从敞开的门窗灌进来,姜慕城冻得发抖,却仍不肯安分。 “你过来!”姜慕城朝着丁瀚唤道。 丁瀚脚步一顿,瞥见她手边那把言淮景没收走的小刀,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姜姑娘有何吩咐?” 姜慕城又娇滴滴地道:“丁瀚~你来嘛~” 丁瀚迟疑着,战战兢兢地往姜慕城那边靠了靠。 还没站稳,姜慕城就一把抓住了他的长袍下摆:“我现在冷得厉害,你把你这袍子脱了,给我穿一会儿,好不好?” 丁瀚挣开她的手,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我虽倾慕姑娘容貌,却不屑与蛇蝎心肠之人为伍。” 姜慕城被他的话激怒,抓起手边的小刀就往丁瀚那边甩过去。 丁瀚一连躲闪了好几下,总算没被刀扎到。 他看着姜慕城,语气冷了几分:“将军说了,你需在这里一直跪着。”说完,丁瀚往旁边挪了几步,绕开她,急忙离开了正厅。 —— 丁瀚赶到言府时,任倾雪已经呕血呕了一炷香的时间。 “将军,任姑娘恐怕……”丁瀚没注意到言淮景的脸色,只是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任倾雪,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闭嘴!我不想听这些废话,你若是治不好她,我就先杀了你。”言淮景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将军,你杀了我也是无用啊,任姑娘能撑到现在已经强弩之末了,稍有不慎便会断气。”丁瀚边说,边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和几个瓷瓶。 言淮景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任倾雪,她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不信,那个从前就算受伤也能咬牙撑着的任倾雪,那个生命力顽强的她,就真的要不行了。 “还有方法对不对?”言淮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丁瀚看了看言淮景,又看了看床上的任倾雪,最终还是摇了头:“将军,真的没办法了!” 言淮景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事到如今,他甚至都动了让任倾雪继续吃那种药续命的歪心思。 丁瀚沉默了片刻,又为任倾雪仔细把了把脉:“将军,虽说任姑娘时日不多,可在下愿意试试,为她多延续一段时间的寿命。” 床榻上的任倾雪意识昏昏沉沉的,却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时檐哥哥现在在哪?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 接下来的几日,丁瀚每天都来为任倾雪医治,换着不同的法子。 她吃的每一副药,都是丁瀚亲手熬制的,火候、时间都把控得极准。 为了防止她被药物的副作用折磨,丁瀚每日都会在她的汤药里放入大量的止痛药。 所以,这些日子,任倾雪并没有觉得哪里痛苦,多数时候都在昏睡。 那药最痛苦难熬的日子,任倾雪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熬了过去。 只是谁都清楚,那药的毒素依旧在她的体内,像潜伏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 —— 这日午后,任倾雪难得醒得久些。 窗外的阳光落在被子上,暖融融的。 不知不觉,最难熬的冬日即将过去,墙角的炭盆已经几日没烧了,她望着自己细瘦的手腕,默默算着还有多少时日。 然儿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抓着一只信鸽,脸上带着笑:“姐姐,姐姐,你看谁来的信。” 任倾雪接过信,看到上面的字迹,震惊道:“你为何与他有联系?” 然儿把信鸽放在窗台上:“还不是因为你嘛。前几次你生病,都是他给的药管用,我就托人捎了信去问。你看,他真的有办法!” 丁瀚端着药碗进来,正撞见这一幕。 他把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拿出脉枕:“毒素还在往脏腑渗,只是速度慢了些。” 然儿走到丁瀚身边:“医官,这信里说有以毒攻毒的法子,还有药方,您看能不能试试?” 说罢,挑着信件上的重要的字念给他听:“蝮蛇三条,焙至焦枯;蜈蚣七枚,炙去其毒;斑蝥五枚,去首足翅。雄黄三钱,研如飞尘;麝香一钱,牛黄半钱,皆取上品。更以甘草二两,蜜炙存性。熬制法……” 丁瀚制止道:“这药方我曾想过,可是以任姑娘的身子,未必能承受得住以毒攻毒之法。” 然儿急忙将信纸又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段:“有有有,是需要配合针灸的。” 说罢,她一句句念出信上写的穴位。 丁瀚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穴位,为何和寻常医书里记的位置不同?”但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沉吟片刻,只能点头:“姑且一试。” 施过针后,丁瀚便依着方子去熬药。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任倾雪紧紧地攥着信纸,盯着那熟悉的字迹。 时檐哥哥,你过得怎么样? 你写这些时,是不是也在惦记着我? 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地救下我的性命!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2章 身心折磨 姜慕城本以为,言淮景只是将她困在正厅挨冻,可她万万没想到,言淮景竟将这场混战中所有死去的兄弟,全都抬进了衙署正厅。 这下,她总算明白言淮景为何要将门窗全部大敞四开。 这可不单单是为了冻她,更重要的是,言淮景在储存尸首。 他让人把所有死去的侍卫逐一记录在册,又按着从军时长、参加的战役次数,给他们的家属发了大量恩恤银。 姜慕城倒是能理解言淮景这一做法。 可是,言淮景命人将所有死不瞑目的侍卫,眼睛冲着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行为,实在是不解。 要说想吓她,单是与这些尸首共处,就已经快让姜慕城魂飞魄散。 结果现在,那些尸首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别说是黑夜,即便白日里周围有活人,她也吓得胆战心惊。 她不止一次向言淮景求饶,可言淮景全当没听见一样。 姜慕城平日里骄纵惯了,偶尔跪上一跪,还能撑得过去,时辰一久,她便跪不住了,经常偷偷摸摸地坐在地上混时间。 尸体抬过去的第一夜,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刮得窗棂吱呀作响。 姜慕城吓得一夜没睡,甚至连跪都是规规矩矩的。 周围尸首的寒气混着冷风裹住她,她不敢抬头,可眼睛总会下意识地去看,那些直挺挺的身影,稍一动弹,就像有无数道目光扎在身上。 第二夜,姜慕城眼皮沉得不行。 她实在撑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往下磕,每次惊醒时,都正对上某双圆睁的眼睛。 到了第三夜,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着胡话。 有时喊着爹娘。 有时也会如从前那般娇滴滴地喊一声表哥。 有时又对着空气磕头,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言淮景偶尔会坐在不远处的案前,要么翻阅卷宗,要么提笔记录,仿佛她和周围的尸首都不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言淮景还特意将姜轩和小福子的尸首,也抬了到了姜慕城旁边,姜轩保持着跪姿,肩膀离她不过半尺。 她偶尔偏头,能看见姜轩僵直的脖颈和青灰的侧脸,心里又痛又怕,却连抬手碰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第三日清晨,言淮景才让人把那些侍卫的尸首抬走。 正厅里顿时空旷了不少,只剩下姜轩和小福子的尸首还留在她左右。 冷风依旧穿堂而过,姜慕城望着地上的两道身影,忽然没了力气,瘫坐在地,盯着地面发愣。 —— 李墨没有骗任倾雪,言行的丧事的确是依照主家的规矩操办的。 言行出殡那天,任倾雪因吃了药,正沉沉睡着。 隐约间,外面传来敲敲打打的声响,混着人声,显得很是热闹。 她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那些声响便隔着一层棉花似的,忽远忽近地飘进耳朵。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言行虽总在外奔波,不常待在言府,可他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府里上下没几个人不喜欢。 每次回来,他行囊里总装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府上的人谁向他讨要,他都会大方地直接塞进讨要者的手里,一句废话都没有,惹得许多姑娘私下里都念着他的好。 如今他出殡,那些曾对他倾心的姑娘哪里受得住。 一早便聚在灵堂外,手里捏着帕子,对着言行的棺椁哇哇大哭。 然儿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加上言行待她还算不错,此刻她哭得更是撕心裂肺,眼泪混着鼻涕一起往下淌。 整条街都响彻着她的哭声。 送殡的队伍回来时,那些姑娘们个个眼睛都肿得像蛤蟆似的。 任倾雪心里清楚,这是最后送言行一程的机会,可她的身子骨实在撑不住,只能闭着眼,任由意识在昏沉中浮沉。 或许,在梦里,能圆了这个心愿…… 梦中的她,身上穿了件干净的浅色素衣,走在田野间。 手里还提着个食盒,里面装着言行最爱的酱肘子。 言行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见了她便笑着迎上来,接过食盒掂了掂:“任姑娘,你瞅瞅,我今日这身好看不?”说罢,他原地转了个圈,衣角在空中扫出个轻快的弧度。 梦中的言行穿得和平日里差不多,都是浅青色的外衣,袖口束得紧紧的,很是利落精神。 只是那衣裳干净得不像话,连一点油渍都没有,像是刚做的新衣服。 “嗯,不错,很干净,你娘亲定会喜欢的。”她望着他,轻声说道。 言行打开食盒,拿起肘子就往嘴里塞,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言行,你……”任倾雪刚想问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就见言行忽然朝着远处跑了过去。 “爹,娘!”他大着嗓门喊着,声音里满是雀跃。 不远处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妻见到言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绽开了惊喜的笑。 丈夫快步上前,一把揽过言行,将他拽到身前,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臭小子,你跑哪去了,你娘亲找不到你,眼睛都快哭瞎了。”语气里带着嗔怪,手劲却很轻。 言行挣开他的手,一头扎进妻子怀里,撒着娇道:“娘,行儿好想你啊!” 妻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走吧,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 言行这才想起手里的食盒,举到他娘面前晃了晃:“行儿这里有好吃的,娘亲可否赏个脸,吃些?” 他娘低头瞧了瞧食盒,又抬眼,远远地朝任倾雪望了一眼,声音温和:“谢谢姑娘。” 道完谢,丈夫接过食盒,夫妻二人一左一右拉着言行的手,慢慢往前走。 言行回头冲任倾雪挥了挥手,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任倾雪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走远,嘴里喃喃自语:“谢我做什么?没有我,言行就不会死。” 一阵微风吹过,路边的小野花轻轻摇晃,一朵蒲公英被吹得散开,白色的绒毛打着旋儿,慢悠悠地消散在风里。 “真暖和啊,好美……”她轻声说着,眼角有湿意滑落。 ——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任姐姐,任姐姐,你醒一醒啊!你睡了好久了,你别吓然儿啊!” 她脸上还挂着之前的泪渍,此刻见任倾雪躺在床上,胸膛许久不见起伏,吓得魂都没了,哭声陡然又拔高了些,带着浓浓的恐惧。 好在丁瀚这段时间住在言府,离任倾雪的屋子只隔了一个长廊。 他起初听见然儿哭,并没太在意,只当是还在为言行伤心。 毕竟府里这些日子,哭声就没断过,谁都难免触景生情。 可听着听着,他就觉得不对劲。 当下心里一紧,抓起桌上的银针盒就往任倾雪的房间赶。 倒不是他铁石心肠,实在是然儿太爱哭了。 平日里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她的眼泪就唰唰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府里的人早就习惯了她这性子。 若不是今日然儿哭的声调都变了,带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丁瀚恐怕还一直以为,她哭的还是言行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3章 已无瓜葛 与宋时檐给的以毒攻毒的药方相比,丁瀚的药方其实是更稳妥一些的。 药材都是寻常可见的,煎熬的法子也简单,断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丁瀚对任倾雪特殊的体质一无所知。 才导致每次下针的位置总是差那么一点,那些潜伏的余毒也总是清不出去,伤口愈合得格外慢。 不过好在丁瀚是个听劝的。 他试着按宋时檐给的法子医治。 调整了几处关键的针灸穴位,任倾雪的气色的确好得快了些。 这事不知怎的,竟传到了言淮景的耳朵里。 他正在衙署处理公文,听属下回禀说丁瀚近来换了医治法子,是得了宋时檐的指点,当即就怒了,抓起案上的砚台就砸在地上,又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桌子。 提及宋时檐,言淮景心里真的很矛盾。 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宋时檐在行医方面确实是个人才,那手医术,放眼整个景国也难找出第二个。 言淮景一向又是惜才之人,换作是旁人,早就想办法将人留在身边重用了。 可另一方面,任倾雪当初答应与他成婚的条件,清清楚楚就是换宋时檐的自由。 单凭这一点,宋时檐在她心里的位置,就毋庸置疑。 言淮景就是气不过。 他觉得只要宋时檐活在世上一天,任倾雪的心里就会给他留下一大块位置,无论他言淮景说什么做什么,都挤不进去。 哪怕将来宋时檐死了,凭着这份情分,任倾雪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 —— “我还当丁瀚为何突然长能耐了,原来是有高人相助啊!” 言淮景回到言府,直奔任倾雪的房间。 他站在床边,盯着床上的人,眼神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若不是看她身上还裹着绷带,一副动不得的样子,他真想伸手拎起任倾雪的领子,好好质问质问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任倾雪心里一惊,然儿明明说过,没把来信之人是谁告诉丁瀚。 而且那信件上根本就没署名,除了她与然儿,按理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是宋时檐寄来的信。 言淮景是怎么知道的? 言淮景看着她微变的神色,心里的火更旺了,只觉得不能再拖下去。 他必须尽快将婚事办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任倾雪是他的人。 只要任倾雪能起来,他便是找人抬,也要将她迎娶进门。 “你答应我的,成婚,立即!” 任倾雪被言淮景这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彻底弄懵了,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提这事。 她缓了缓神,轻声道:“将军,我这身子连站都站不起来,怕是连拜堂都拜不了,如何成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言淮景根本不理会她的话,转头看向一旁正在为任倾雪施针的丁瀚,语气冷硬:“她何时能坐起来?” 丁瀚拿着银针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支支吾吾半天不敢回答。 他知道言淮景的性子,说一不二,可任姑娘的伤势摆在那里,实在急不来。 言淮景见他不答,直接下了命令:“那就半月,最多半月!” 丁瀚无奈地放下银针,站起身,对着言淮景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头:“将军,您要是想整死我,您直接说便好,何必将任姑娘牵扯进来!” “……我何……”言淮景本想脱口而出“我何时要你死了”。 可话刚说出口,突然想起前不久为了逼丁瀚尽心医治,确实说过类似的狠话,于是话锋一转,改成了“我今日何时要你死了?” 他心里暗道:这么说总没毛病了吧,我说话这般严谨,看你还能如何反驳。 结果,丁瀚一本正经地回了句:“将军,任姑娘这是肋骨折了,不是一根,是好几根。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道理,我想将军是懂的吧! 您莫说半个月,就是再过一个月,任姑娘能坐起来就已是万幸。 您要是真有需求,出了言府右转,有一家柳风馆,您去那里,别说一个姑娘,就是十个二十个,也没人拦着您。” 言淮景被这话堵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丁瀚,张了张嘴,想骂点什么,却硬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总不能当着任倾雪的面,说自己是因为宋时檐,心里没安全感,怕任倾雪哪天好了就跟人跑了吧。 不过,丁瀚的话倒是也提醒了言淮景。 一百天,这么长的时间,任倾雪身子不便,想必想跑也跑不了。 那他就等,等她好了,再办婚事也不迟。 这么一想,心里的火气倒是消了些,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言淮景终究是没再说什么,一甩袖子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丁瀚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重新拿起银针,扎下最后一针。 —— 第二日清晨,言淮景又来了,手里捏着本账册。 他把账册往床头一放:“这是宋时檐如今的住处,还有他近来的行踪。” 任倾雪抬眼望他,眼里满是诧异。 “你若想知道他的事,不必偷偷摸摸让人送信。”言淮景的声音硬邦邦的,“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记住,你是要嫁给我的人。” 任倾雪瞧着账册,很想拿起翻开看看,但终究,她还是忍住了,淡淡地说道:“我们已无瓜葛!” 言淮景自是不信,可还是将账册收进了袖中。 那本账册其实是空的,纸页上什么都没写。 他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任倾雪到底有多关心宋时檐。 好在任倾雪方才的表现,还算让他满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将军……我……”任倾雪刚开口,言淮景心里就咯噔一下,以为她反悔了,想要开口讨要那本账册。 “将军,尚书大人,真的死了?”任倾雪问出的却是另一件事。 言淮景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些:“你不是也看到他的尸体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你难道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吗?” 皇上派下来的护卫,几乎全死了,仅剩下的几个活口,也被言淮景关进了牢中。 还有姜轩和他养的那些死侍,也尽数死在了锦绣城。 若是皇上真的想借机处置言淮景,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谋杀朝廷命官,这可是重罪。 谁知,言淮景脸上并无半分惧色,反而不甚在意地说:“皇上既派了个文官过来,就说明他不想把这事闹大。 何况,我已向皇上禀明,尚书大人与爱女回京途中遇到狼群,二人皆已丧生。” 任倾雪点点头,心里却依旧没底。 她知道言淮景这话有几分道理,可皇上心思深沉,谁也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言淮景盯着她安静的侧脸看了半晌,忽然转身道:“我去趟衙署。”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4章 疑团 衙署内。 “将军不可啊,你这么做,皇上会杀了你的。”军师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颤抖,他盯着言淮景那张漫不经心的脸,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这衙署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浸透着边疆的风霜,也藏着太多人命换来的安稳,怎能容得下这般胡闹。 “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言淮景却像是没听见,依旧翘着一条腿,半边身子陷在宽大的木椅里,轻飘飘地说道:“我就等着他来杀我!” “哎呀!”军师气转身就往外走,他实在劝不动,只能去酒楼喝闷酒。 —— 酒楼二楼的雅间里。 军师面前的酒壶已经空了两个,他一手按着桌沿,一手拎着酒壶,嘴里还在不住地念叨。 “老赵啊,你说说,他长这么大容易吗?眼下他要与任姑娘成婚一事,都够皇上找个由头杀他的头了,他竟然还要将姜慕城送回京去!” 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菜碟被震得叮当响“这个姜慕城回去一传,那不就是直接承认,将军杀了尚书大人嘛!” 赵管家坐在对面,手里端着茶杯,茶盖轻轻刮着杯沿,动作不紧不慢。 他看了眼军师通红的眼眶,缓缓开口:“他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 “哼,吉人!”军师冷笑一声。 他压低声音,凑近赵管家,“以他的身世,若是吉人,还需要在这苦寒之地吗?当初咱们为了保下他的命,费了多大的事儿啊!就是苦了替他死的那个孩童了。” 军师指着衙署的方向:“你说说,哪年我少给那个孩子烧纸了!”说完又灌了一口烈酒。 赵管家放下茶杯,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咀嚼着,过了半晌才说:“老兄啊,你别急了,这么多年,将军哪一次不是死里逃生啊!”他的声音平稳,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军师气到不想说话,干脆拿起酒壶对着嘴喝。 赵管家也不劝,只是安静地夹着菜。 其实言淮景根本就没有向皇上上报,姜轩与姜慕城的下落。 他是骗任倾雪的,只为让她安心些。 言行出殡那日,三更天刚过,言淮景便站在城楼上,看着手下的人将姜轩的尸体吊上城墙上。 为吸引人注意,他还特意让人将尸体挂在城外那面,风从旷野里吹过来,卷起尸体的衣袍,像一面破败的旗子。 他要让皇上的探子看清楚,那些被派来的爪牙,是怎么一个个死在这片土地上的。 这次,言淮景不想再忍了! 他守在边疆那么多年,哪一日过的不是在刀尖上的日子。 皇上的猜忌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头这些年,从一开始派来的医官,到城里混进的女杀手,再到现在,连装都不装了,直接派了那么多精卫来杀他。 如今,即便他娶了任国公主又如何? 娶与不娶,皇上都不会放过他。 ——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任倾雪刚睁开眼,就看见赵管家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见她醒了,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赵叔,好久不见!” 赵管家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她手臂上缠着的白布,上面还隐隐透着暗红的血迹:“疼吧!” 任倾雪回以一个微笑,摇了摇头。 药劲过去后,伤口确实疼,尤其是夜里,疼得人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她不想让人看出脆弱。 赵管家缓缓说道:“任姑娘,我知你这几年受的委屈,可咱将军,自小母生离世,父亲也在多年前战死,这两个人死的时候,都是将军不在身边时。 特别是他的父亲,将军赶到之时,他的父亲早已命丧在敌人剑下。” 赵管家瞧着任倾雪的脸色变了些,连忙解释:“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难受,而是希望你明白,将军是珍重你,所以才想将你绑在身边。”他知道这话苍白,可实在想不出别的说辞。 “珍重?”任倾雪重复着这两个字。 把人关起来,动辄打骂,这也叫珍重? 赵管家一时语塞。 是啊,谁会那般折磨珍重之人啊! 将军的心思,连他这个看着长大的人都摸不透,更何况是任姑娘。 “赵叔,您今日过来就是劝我这些的吗?您是希望我能不计前嫌,早日将军成婚?”任倾雪问。 赵管家摇摇头:“不,任姑娘,我希望的是,你不要同意这门婚事。或许说,拖得越久越好!” 任倾雪愣住了,眼里满是疑惑:“为何?” 赵管家往门外看了看,确认没人:“将军现在功高盖主,惹得皇上很是不悦。 若他与你成婚,那就是两国和亲,到时,皇上便会更加容不下将军。 这次的事,说明皇上已经着急除掉他了。 派来的护卫,都是皇上亲卫营里的人,一个个悍不畏死,就是奔着取将军性命来的。” 任倾雪沉默。 自古帝王都不喜欢功高盖主之人,可言淮景驻守边疆多年,若是没了他,这边疆谁来守护? 赵管家看出了任倾雪还有疑虑。 可毕竟她是任国公主,有些话不能多说。 本国的朝政,涉及到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说多了就是卖国,他不能冒这个险。 任倾雪知道他有顾虑,也不好深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没过多久,然儿端着药碗进来了。 赵管家见她回来,便起身告辞:“任姑娘好生休养,我先回去了。” “赵叔慢走。”任倾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然儿,你可知赵叔来言府之前,是做什么的?”任倾雪问。 然儿皱着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姐姐,我不知!但是赵叔好像有曾习武!” “习武?”任倾雪心里一动。 然儿用力点头:“恩恩,我刚到言府的那年,早起上茅厕,曾撞见过赵叔耍枪。” 她边说边比划着,“就在后院的空地上,那耍的,可好看了!” 然儿没读过多少书,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思来想去,只会说“好看”。 她识字,是在如意走后,她因记挂如意,才跟着府上的一些读过书的下人学了些。 只是那些寄出去的信,如意从来没有回过。 任倾雪看着然儿比划的样子,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5章 银簪 她早就发现赵管家在言府的地位不一般,言淮景对丁离向来是冷着脸,说一不二,可面对赵管家时,却总是带着几分敬重,一口一个“赵叔”。 一开始,她以为是赵管家在府里待得久,看着言淮景长大,才有这般情分。 可今日听然儿这么一说,便觉得不对劲了。 赵管家把言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账目的出入分毫不差,下人的调度也恰到好处,这样的本事,哪里是一个普通管家能有的? 若是单纯聪明,或许是念着旧情才留下,可他会武…… 言淮景出征时用的就是长枪。 赵管家用的也是长枪。 他们真的只是主子与管家的关系吗? “对了,任姐姐,我听府上的人说,赵叔年轻时,身边有很多爱慕者的,浣衣房的嬷嬷就是其中之一呢! 嬷嬷当年为了赵管家,即便到了能出府的日子,也没走,一直留在言府,就为了能多看看他。” “我一直不曾听说过赵叔有婚配。”任倾雪说。 然儿一屁股坐到床沿,小声说道:“我也一直奇怪这件事,你说,赵叔即便现在这般年岁,那模样也是这个。”然儿竖起一个大拇指。 “可是赵叔这些年啊,别说婚配了,就是连稍微关心亲近一些的女子都不曾有,要不嬷嬷怎么一直等赵叔这么多年呢! 唉,说来也是一段孽缘,最后将嬷嬷扔出城外的,竟是她爱慕了几十年的人。” 难道赵管家与老将军的关系,不止是主仆这般简单? 那些被刻意掩盖的过往,像一层薄雾,让任倾雪看不真切。 —— 翌日,天刚蒙蒙亮,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城下,城门口的吊桥被缓缓放下。 言淮景站在城楼上,望着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直到扬起的尘土落定,才转身下了城楼。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这麻烦,总算送走了。 今后姜慕城的死活,他一概不管! 回府的路上,经过一条热闹的街市。 路边的摊贩已经支起了摊子,卖包子的蒸笼冒着白气,铁匠铺的锤子敲得叮当响。 言淮景的目光被街角的簪子铺吸引,犹豫了一下,还是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呦,大将军来啦!”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见有人进来,谄媚地笑着。 “来来来,您看看,可有喜欢的。”他殷勤地指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簪子,生怕怠慢了这位大将军。 “我自己逛逛就好。”言淮景的声音有些生硬,他不习惯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尤其是在这种摆满了脂粉气物件的地方。 老板本想跟在旁边介绍,可被言淮景那双满是戾气的眼睛盯着,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讪讪地退后几步,站到了柜台后,视线却还是紧紧地追着他。 言淮景看过一排排簪子,金的、银的、镶珠的、嵌玉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拿起一只银簪,簪头刻着朵简单的兰花,看着倒也素雅。 老板在后面忍不住插话,“大将军,那只是上好的软银打造。虽好看,可是没有质地硬一些的好用!您不如看看那边的金簪,大气还好用!” 他哪知道,言淮景只听到了“软银”两个字。 他掂了掂手里的银簪,又用手指轻轻撅了一下,簪身果然微微弯了。 “好,就这个!”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下,我看你还怎么往脑袋上扎! 老板一看他选了支便宜的银簪,脸上的热情淡了几分,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这支一锭银子!” 明眼人都知道,这银簪顶多值十两银子。 可言淮景想都没想,直接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啪”地砸在柜台上,拿着银簪就要往外走。 “大将军,可否需要包一下!”老板一看他这么爽快,立刻换了副嘴脸。 言淮景本想直接揣进怀里,闻言又停住脚步,将银簪递过去。 “包一下吧。”若是自己一个不注意,给压变形了,可就不妥了! 这可是要在新婚之夜送给倾雪的,总得像个样子。 临了,他还特意问了句:“如果坏了的话,你家能修吗?” “能能能,别人不能修,大将军的肯定能修!”老板手脚麻利地用红纸包好,递还给言淮景时,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好话。 “谢谢。”言淮景接过盒子,不冷不淡地说了句。 老板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他一直听说言淮景杀人不眨眼,性子很冷,怎么还会说谢谢? 难不成传言都是假的? 还说是他一直是个有礼貌的将军,杀人之前还会说句客气话? 言淮景拿着银簪回府时,就听见两个丫鬟在角落里嘀咕。 “听说了吗?任姑娘刚才咳血了,脸色白得吓人。” “真的假的?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谁说不是呢,许是伤口发炎了吧……” 他心里一紧,拔腿就往任倾雪的院子跑。 推开房门时,任倾雪好好地躺在那里,脸色红润,呼吸平稳,哪里有半分咳血的样子。 “我听说……”言淮景下意识地将盒子往怀里塞了塞,“听说你不舒服?” 任倾雪微微一笑:“将军是又听见下人说什么了吧,我无事。” 她指了指床边的铜盆,里面还盛着些暗红色的液体,“刚吐了一口瘀血,现下觉得身体轻快多了。” 言淮景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见确实没事,才松了口气。他四下望了一眼:“然儿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我刚吐脏了被子,她去浣衣房送被子了。”任倾雪回道。 自从上次发现然儿与宋时檐通信后,言淮景疑心就格外的重,还特意派了个侍卫盯着然儿。 “将军,我听丁瀚说,你肩膀被火箭伤得很严重,便向他要了一些药膏。”任倾雪说着,从枕下摸出两个小瓷瓶,瓶身冰凉,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言淮景一听是她特意要的,眼里顿时亮起来,呲着牙就往前凑。 他肩膀上的伤确实疼,皮肉外翻着,一动就牵扯着骨头疼,可此刻这点疼早就被心里的热乎劲盖过去了。 伸手去接的时候,动作太急,怀里的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6章 若是我想要景国呢 他心一紧,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去捡。 抬头看向任倾雪时,见任倾雪并没注意到他。 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把盒子往怀里塞得更紧了些。 “谢谢夫人!”他接过瓷瓶,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自从任倾雪应了婚事,言淮景每次高兴都会夫人夫人的叫,一开始她还不愿,后来硬是被言淮景叫习惯了 任倾雪看着他把瓷瓶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 她倒不是真的关心言淮景的身体。 而是,任倾雪又想逃了! 这念头像野草似的在心里疯长,从她被关进来的第一天起就没断过。 毕竟,她真的不想整日提心吊胆地活着。 不仅要时刻提防言淮景因一些小事动怒。 还要防着言府别有用心之人给自己不利。 前几日然儿在她吃食里看到未拌匀的药粉,丁瀚说是那药能会使人慢慢变哑。 就说这几日,任倾雪已经在贴身衣服上找到好几根细针了! 针尾都淬着淡淡的药味,虽毒不死人,却能让人皮肤溃烂。 她知道这是言府里的下人做的。 言淮景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可他没管,就像没看见她袖口的血迹一样。 若不是然儿仔细,每日替她整理衣物时都要翻来覆去地看,恐怕那些细针早已扎进她的体内了。 言淮景盯着任倾雪看了一会儿,忽然俯下身子。 任倾雪正想着事,并没有注意到言淮景的动作。 等她反应过来时,嘴唇已经被他含住了。 他吻得又急又重,带着惯有那股狠劲,粗野舌头往她嘴里探,牙齿还磕到了她的唇瓣。 任倾雪想推开他,可他死死地拽着她的那只好手,勒得她生疼。 任倾雪的另一只手因被火箭刺穿,丁瀚为保她能恢复好,直接用两根木棍固定住,缠着厚厚的布条,动都不能动。 万般无奈之下,任倾雪也只能任由他吻着。 在言淮景看来,任倾雪没挣扎,或许是真的接受他了。 言淮景亲了一阵后,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手开始往她衣襟里探。 他喉咙发紧,随着喉结的上下滚动,发现自己兽欲又被激起。 可当他看到,任倾雪绑着木棍的手时,又及时刹住了车,没有再继续。 言淮景带着一丝不舍地坐起身。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夫人,我……”他想说其实他不是故意要囚禁她,想说这些年在边疆,除了打仗他什么都不会,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巴巴的沉默。 他从来没对谁说过这样的话。 任倾雪的唇被他吻得发红,上面还沾着亲吻留下的口水,亮晶晶的。 言淮景着迷地看着那片湿润的唇,想伸手去碰,又怕她躲开。 最后只是轻轻拂过她的唇角。 “夫人,抱歉,让你受了那么多罪!”言淮景是真的想道歉,眼神里带着难得的恳切。 可任倾雪听着这话,心里却没丝毫波澜。 他的道歉太轻,像羽毛落在地上,掀不起一点涟漪。 她挨过的打,跪过的夜,受过的惊吓,哪里是一句抱歉就能抹平的。 就像踩死了蚂蚁再回头说对不起,蚂蚁听不见,即是听见了也活不过来。 没意义,也没有任何用。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言淮景的道歉。 她要的只是自由。 言淮景现在是对她百依百顺,可这好像挂在墙上的画,看着光鲜,却经不起碰。 如果言淮景动怒了,谁知道他还会不会,让她在外面跪上几个日夜。 冬天的雪地,有多冰凉刺骨,她最清楚不过。 就像他前日还笑着给她剥橘子,昨日就可能因为她多看了丁离一眼而摔东西。 任倾雪垂下眼,看着自己绑着木棍的手,轻轻吸了口气,现在还不是时候。 许是言淮景也知道自己这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实在是拿不出手,于是他又补了一句:“夫人,你放心,我定为你办一场锦绣城最风光的婚礼。” 任倾雪眨眨眼睛,望着窗台上那盆快要枯萎的兰草,不知回他什么好。 风光的婚礼又如何,不过是换个更大的牢笼。 言淮景依旧在自说自话:“只要你能答应留在我身边,以后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任倾雪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问了句:“若是我想要景国呢? 若是我想做的不是将军夫人,而是景国的皇后呢?” 言淮景低下头,眉头皱了皱,似乎在认真盘算。 片刻后,他看向她,极度认真地说道:“那我便去弑君,成为景国的王!” 他没在说笑。 只要她想要的,他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那不感兴趣的皇位夺了来! “如果,我真的成了景国的皇帝,你会……”爱上我吗? 言淮景注视着任倾雪那双,至今都充满戒备的眼睛。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她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伤害过她的人呢? —— 那次交谈过后,言淮景真的动了谋反的心思。 他夜里在书房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案几上摊着的不再是军情简报,而是景国的舆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几处重镇。 父亲生前曾说过,言家的子孙世代都要效忠皇帝,护着景国的疆土。 这话他记了许多年。 可是,如今景国的君王,真的值得他效忠吗? 景国的百姓过得一年比一年苦。 他先前派去京城的人回来说,别的城池的流民已经排到了十里外,饿死的人会被直接拖去乱葬岗。 况且,除他守着的这片土地外,其他的地方战事从未间断过。 南边的蛮族抢了粮就跑,朝廷派去的兵打不过,只会回来搜刮百姓的口粮。 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每日都在干嘛? 他在享乐,为了后宫的柔情,甚至连早朝都可以免去! 这样的君王,也许早就应该被人顶替了吧! 言淮景不知的是,他与任倾雪的对话,被站在窗外的李墨听到了。 李墨直接告诉了军师。 而军师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为言淮景担忧,而是在拍手叫好。 “早就该如此了!”他眼里闪着光,又拉着赵管家在上次的那家酒楼,喝了一顿酒。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军师心情愉悦,一杯接一杯地喝,嘴里不停说着“时机到了”。 而赵管家却是愁容满面,手里的酒杯端了许久,一口没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7章 野草 言淮景将自己关在书房后的一个月后,终于舍得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了。 这一个月里,书房的门几乎没开过,下人送去的饭菜常常是原封不动地端回来,只有每日清晨换的茶水会见了底。 他在里面捣鼓什么,府里没人敢打听,只知道将军进去前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书房半步。 今日他拿了一本记得满满当当的账册,兴冲冲地去找任倾雪。 账册的边角被磨得有些毛糙,封面上还沾着几点墨迹,显然是被人反复翻阅过。 一个月没见了,也不知她会不会想我。 言淮景这样想着,脚步不由得又快了几分,连带着手中的账册都晃悠起来。 因天气已转暖,任倾雪又是个喜欢闻泥土气息的人,所以她的屋子白天都会门窗大敞着。 任倾雪的床正对着窗户,她就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冰冷一日日融化。 屋檐下的冰凌从最初的手臂粗,渐渐瘦成了极细的模样,终于有一天,“啪”的一声,最后一截冰凌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春天终于要来了啊! 她望着窗外渐渐泛绿的枝头,轻轻舒了口气。 这段时间没了言淮景的探望,任倾雪紧绷的那根神经总算稍微松懈了一些。 不用再时刻提防着他突然出现,也不用在他审视的目光下强装镇定,连夜里的梦都安稳了许多。 吃食中出现药粉的次数也一点点在变少,最近这七八日,已经完全看不到药粉了。 细针暂时也没有再出现。 不过然儿还是每次从浣衣房拿回衣服后,都要仔仔细细检查。 屋顶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只野草,刚好长在任倾雪的窗边。 那草籽许是被风吹上去的,又或是飞鸟衔来的,竟在瓦片的缝隙里扎了根。 每日任倾雪一抬眼就能看见它的变化。 看着它一点点从小嫩芽,顶开坚硬的瓦片,逐渐长出花骨朵,然后白日花开,淡紫色的小花在风里轻轻摇晃,夜间花谢,收拢的花瓣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如此循环,不知疲倦。 不知怎的,任倾雪很喜欢那株野草。 喜欢它在贫瘠的地方也能扎根生长的韧劲,喜欢它不管风吹雨打都努力向上的样子。 这日早起,然儿打开窗,任倾雪满怀期待地想看看那株野草,是否又挺直了腰板,到处找阳光。 结果,她在那个位置看了又看,空荡荡的瓦片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土坑。 那株野草不见了! 她让然儿出去瞧一眼。 然儿应声出去,刚走到屋檐下,就看到府上的下人从梯子上下来,手中正掐着那株野草。 “你们!谁让你们拔的?”然儿跑上去,一把拦住那小厮,气鼓鼓地问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小厮斜睨了她一眼,扬着下巴说道,“你是不是多日不打扫府上,将规矩都忘了?这么大的野草长在窗边,我不拔,难道等着将军从书房出来看见后罚我吗?” 说罢,他像是泄愤似的,将野草扔在地上,狠狠碾了一脚。 然儿气得眼圈都红了,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株被踩烂的野草。 回到屋里,带着哭腔说道:“姐姐,这可怎么办啊!” 任倾雪看着昨日关窗时还精精神神的野草,如今花叶蔫了,根茎也瘪了下去,心中无比难过。 它又做错了什么? 它凭着自己的意识,在房檐上扎根,努力生长,长到一掌长,开出好看的花,却被人随意地摘下,碾碎! 难道就因为它长错了地方吗? 言淮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在不远处就看见然儿与小厮争执。 心中猜测,也许任倾雪喜欢花花草草! 他想着,与任倾雪一个月没见了,空着手去确实不妥。 既然她喜欢,不如送些好的给她。 便转身出了门,往城中最大的花卉集市那边去! 言淮景对花花草草向来没什么兴趣,到了集市上,只拣着那些开得最艳、看起来最名贵的买,每样都让摊主包了两盆,浩浩荡荡地抬回了府。 —— 这日午后,任倾雪正准备小憩。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她刚有些困意,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花盆碰撞的声音。 不久,好几名丫鬟抱着各式各样的花盆进了屋,不大的屋子瞬间被花占去了一半。 任倾雪正懵着,就看见言淮景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袍,带着笑意走了进来。 有那么一瞬间,任倾雪竟有些恍惚。 许是一个月没见的缘故,他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言淮景笑得格外灿烂,凤眸微眯着,头发半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整个人在阳光的照映下,竟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 活脱脱一个美男子! 任倾雪怔怔地看着,怎么也不能将眼前的他,与往日那个凶神恶煞的言淮景联系到一起。 “夫人,这些你可还喜欢?”言淮景指着堆了半屋子的鲜花,一脸骄傲地问道,那神情,简直像个等着被表扬的孩子。 “哎呦哟,将军啊!你这是做什么啊?”丁瀚最近来的也不是很勤了,基本是每隔三五日才会来探望一下任倾雪。 “你看不见吗?花啊!”言淮景依旧很开心,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 丁瀚无奈地摇摇头,走到那些鲜花旁,一边看一边说道:“这种,不适宜养在卧房,那个,有微毒,长时间接触对身体不好,还有这个,它的花粉甚多,长期放在屋中,恐会染上过敏之症!” 言淮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刚刚还亮晶晶的眼睛,此刻也黯淡了下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丁瀚在鲜花中走了一圈,最后拿起唯一一盆没有开花的虎皮兰:“将军,它适合放在屋里。” 言淮景一见事情有转机,当即从丁瀚手里夺过虎皮兰,将它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嘴上还不住地嘟囔着:“挑来挑去,这个是最丑的!” 倒不是言淮景真的觉得虎皮兰丑,他只是单纯地想为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 “你们,将那些花搬出去吧,问问丁大医官,能不能种在庭院!”他对着那些丫鬟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任倾雪看着他那副嘴硬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放好虎皮兰后,言淮景顺势坐到了床边,正准备将袖中的账册拿出来,便看见被任倾雪放在枕边的那株野草。 他拿起那株野草,见它被踩得不成样子,显然是活不成了。 “你喜欢它?”他指着野草问。 任倾雪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惋惜。 言淮景也没再说话,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拿着一个小小的花盆走了进来。 那花盆刚好能被一个手掌托住,里面的土,还是上一只花留下的。 他将那株野草放进花盆里,又往里面添了点土,说道:“它的根茎都坏了,没办法种在土里,先让它这么待几天,如果它足够顽强的话,或许能活下来的!” 说完,言淮景还特意将花盆拿到任倾雪的面前让她瞧了瞧。 “我将它放在这里,它依旧可以每天晒到太阳,你也可以每日看到它,好吗?”他将花盆放在了窗边。 任倾雪点点头,目光却依旧直直地盯着言淮景。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言淮景,像是时檐哥哥假扮的。 言淮景怎么可能这般柔和。 放好野草后,言淮景重新回到床边坐好,准备从袖中拿出那本账册,丁瀚又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 “将军,鲜花的位置安排好了,您要出去看看吗?”丁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医官,如今竟要操心这些花花草草的摆放。 “你随意!”言淮景有些不耐烦。 丁瀚却不依不饶:“将军还是出去看一眼吧,就一眼,不耽误您什么事的。” 言淮景眉头微微蹙起,心里有些纳闷,不就是几盆花吗?种在哪里不一样? 他见丁瀚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脸上带着坚持,显然是有话要说,便只好起身跟着出去了。 他出去后,丁瀚就凑近他说道:“将军,按理说,任姑娘用的都是最好的药,前几天就该能坐起来了。 可是,她到现在都没能坐起来,我担心,她是不是伤了重要之处,今生怕是都难以再起身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8章 言淮景是假的 言淮景脑瓜子“嗡”的一声,丁瀚的话像块巨石砸进水里,激起千层浪。 他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丁瀚又道:“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任姑娘许久未坐,腰部用不上力气了。您要不要稍后试试,看看能不能让她微微坐起身?” 言淮景点点头。 回到屋后,他见任倾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放野草的那个花盆看,眼神里带着期盼。 “这么喜欢呀?”言淮景开口,声音温柔得让自己都吃了一惊,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任倾雪点点头,轻声道:“嗯,它顽强。” 言淮景想了想,忽然说:“夫人,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任倾雪又是一愣,下意识地说:“我身子还没好!” “无事,我背你。”言淮景想起任倾雪伤的是肋骨,背的话怕是会再次伤到。 连忙改口,“你等我一下。”他记起先前姜慕城弄的那个推车还在库房放着,起身便去寻。 其实,任倾雪早在几天前就发现自己能起身了。 只是她一直在装,连然儿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不多时,言淮景推着推车回到任倾雪的屋中。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试探着轻声道:“夫人,你腰部可否能用一些力?” 任倾雪打定主意要装到底,怎么可能轻易妥协。 她故意皱着眉,假装自己很用力的样子,起了好几下都没成功,还带着点委屈问:“我是不是以后都起不来了?” 言淮景看她这模样,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戳破她,只是将她稳稳抱到推车上:“走,我带你去街上转转!” “街上?”任倾雪吃惊道。 言淮景这短短一个时辰做的事,让她觉得陌生得很,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言淮景。 言淮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推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言府。 府里的下人见了,都偷偷交换着眼色,显然没料到将军会这样。 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任倾雪推进了那家做葵花斩肉很好吃的酒楼。 “我听说他们家最近来了一个任国的厨子。”言淮景笑得让任倾雪觉得不真实。 他体贴地为任倾雪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亲手喂她喝。 “呦,大将军,我说你怎么不同意我说媒呢!合着屋中藏着娇呢啊!”王媒婆打从言淮景推着任倾雪出府就一直跟着,这会儿总算找到机会调侃两句。 言淮景笑了笑,没理会王媒婆。 酒楼的老板娘端着葵花斩肉走了过来:“先前我就听矢言医官说过,咱们大将军准备娶的是个大美人,今儿这一看,这哪是美人,简直是仙女下凡啊!” 老板娘的嘴一向很甜,这话既提到了宋时檐,又夸了任倾雪,顺带还捧了言淮景的眼光。可她哪知道,自己这话刚好戳到了二人之间最不能提的地方。 任倾雪的心瞬间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警觉地看向言淮景,生怕他听到“矢言”二字会动怒。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哪知言淮景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笑呵呵的,夹起一块葵花斩肉,耐心地分成六个小块,沾满浆汁,递到任倾雪嘴边:“啊~” 任倾雪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心道: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可言淮景送到嘴边的肉,她不想吃也得吃,只好尴尬地张开嘴,把肉吃了进去。 “哎呀呀呀,你看看,你看看,要不说还是咱大将军的眼光好呢,这吃饭都这么好看!”老板娘真心实意地夸赞着。 王媒婆在一旁连忙附和:“是啊,是啊,连她嘴边粘的浆汁都显得格外好看!” 任倾雪一听,想伸手去擦。 不料言淮景直接凑了过去,将她嘴边的浆汁舔得一干二净。 就这一下,整间酒楼瞬间炸了锅。 “你看看人家将军多体贴,你再看看你!”一个妇人掐了身边丈夫一把。 “哎呦呦呦,没眼看啦,没眼看啦!” “大将军和夫人可真是恩爱啊!” “妈妈,你看!”一个小孩指着他们,被大人一把捂住了眼睛。 “别看,别看,小孩子别瞎看。” 任倾雪一度觉得言淮景带她出来就是为了折磨她的。 言淮景倒是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夹菜、吃饭,边吃还不忘时不时喂任倾雪几口。 那群看热闹的人,看了一会儿觉得也就那么回事,渐渐散去,该喝酒的喝酒,该吃饭的吃饭。 人群散了以后,任倾雪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斜眼看着言淮景。 言淮景依旧笑得很开心,仿佛刚才那番骚动根本没发生过。 任倾雪也不知道怎么了,从今日见到言淮景开始,他嘴角的笑容就基本没停过,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她等了很久,见言淮景把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才小声问了句:“将军,何时回府?” 倒不是她多想回府,她实在是不想再在酒楼里待着了。 要是说再出去转转,她又怕言淮景不同意,只好问何时回府。 言淮景把筷子一放,“走,带你去选胭脂!” 这回,任倾雪确定了。 言淮景一定是假的! 言淮景推着她路过一间又一间胭脂铺,直到走到锦绣城最大的那家胭脂铺前,才推着她走了进去。 这家胭脂铺是最近新开的,伙计并不认识言淮景,但看二人的衣着打扮,也知道是大户人家,连忙迎了上来。 还没等伙计开口,言淮景先说道:“为我夫人选一些适合出嫁那天用的胭脂,价钱无所谓,要好的,适合她就行。” 伙计见任倾雪那张清秀的脸虽未施粉黛,却透着一股素雅之美。 便只拿了几款颜色很淡的胭脂,递给任倾雪:“姑娘这脸啊,微微点缀就好,多了,反倒失了本身的气质。”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日,言淮景带着任倾雪在锦绣城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从一开始身后空无一人,逛到后来身后跟了三四个人,每个人手里的东西都提到不能再提了,言淮景还意犹未尽地带着任倾雪接着逛。 后来还是然儿找到二人,提醒言淮景:“将军,姑娘该吃药了。” 言淮景这才不情不愿地推着任倾雪回了言府。 任倾雪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天,到了晚上,比平日里睡早了一些,实在是累得慌。 夜深了,言淮景坐在书房里,李墨站在他面前。 李墨问:“将军,您真的要这么做?”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89章 恩爱非常 “嗯,她对我始终都有防备,我只能如此了!”言淮景说完,便让李墨出了书房。 夜里,李墨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拐进了浣衣房。 月光照射过来,照亮木盆里浸着的衣物,那是任倾雪白日里穿过的。 他借着微光凑近,指尖捏起一根细针…… 李墨一根接一根地挑,那针脚藏得隐蔽,李墨只能眯着眼在布料的纹路里寻,直到指尖被针尖戳出细小红点,才把所有针都收进了袖袋。 从浣衣房出来,他又往膳房去。 李墨站在灶台边,视线扫过案上为任倾雪备下的膳食。 粥里浮着层异样的油花,酱菜边角泛黑,馒头掰开有细小白点,凑近能闻见极淡的涩味。 他默不作声地将这些一一记在心里…… 不多时,李墨再次出现在膳房,手中多了个布包。 他先换上自己带来的食盒里的米粥。 又把那碟酱菜扔掉,取来一碟脆生生的腌黄瓜。 最后将馒头掰碎喂了狗,取来刚蒸好的。 那狗吃了碎馒头,没一会儿就蜷在角落哼唧。 李墨叹了口气,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言淮景的计划并不高明,但用在任倾雪的身上,李墨总觉得不磊落。 —— 翌日清早。 “夫人,走呀,我带你去城东。”言淮景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他不等任倾雪应声,就推着推车进了屋,车板上铺着软垫,看着倒也舒服。 任倾雪把药碗放到桌上“将军,我还没用早膳。” “嗯,你吃过才不对。”言淮景笑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任倾雪下意识想蜷起腿,却又想起自己该是“伤着腰”的,只好僵着身子任他放推车上。 可她这点心思,哪瞒得过言淮景。 只是他没点破,推着车往外走,嘴角噙着笑,眼底却藏着些别的。 到府门口时,言淮景就见李墨立在石阶下,手里捧着件墨色披风。 见他们过来,他把披风递向言淮景,口是心非地说道:“将军,今早有风,您莫着凉。” 言淮景瞥了他一眼,接过披风,直接盖在了任倾雪腿上:“你用吧。” 李墨见言淮景似乎没起疑,便颔首告退了。 谁都知道,言淮景这人喜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初春的清晨,风里还带着寒气,旁人都裹紧了衣衫,他却总说这样凉飕飕的正好,连外袍都只穿单层的。 任倾雪被风一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拿起披风裹在了身上。 李墨挑的这披风甚是大。 任倾雪坐在推车里,披风从肩头垂下去,前后都松松垮垮的,余下的布料正好铺在腿上,把膝盖以下都盖住了,风一点也透不进来。 她低头拽了拽,这尺寸怕是只有言淮景那么高的人,站着披才不会拖到地上吧。 —— 此时的城东正是热闹的时候。 早市还没散,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吆喝,豆腐脑的香气混着油条的酥脆味飘过来。 言淮景推着任倾雪慢悠悠地走,遇到人多的地方,就微微侧身护着,不让推车被撞着。 走到街角的馄饨铺,他才停下脚步:“店家,两碗馄饨!” 店家正忙着收拾桌子,头也没抬地应了声:“只剩一碗多了,算您一碗的钱,拿去吃吧!”说着就把一个粗瓷大碗递了过来,碗里飘着翠绿的葱花,汤面上浮着层红油。 言淮景接过来,找了张小桌放下,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递到任倾雪嘴边:“你尝尝,很好吃。” 街上人来人往,经常有人不时地回头看他们两眼。 任倾雪浑身不自在,伸手想去接勺子,却被言淮景轻轻避开了。 他眼里带着笑,手却没动,显然是等着她张口。 任倾雪别扭了半天,还是低着头咬了一口。 馄饨皮薄,汤汁鲜得很,里头的肉馅带着点甜味,竟和任国的做法有些像。 “怎么样?”言淮景问。 她连连点头。 言淮景用同一个勺子再次舀起一个馄饨,放在自己嘴里吃了,淡淡地说道:“嗯,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店家早年在任国待过,一手馄饨做得与任国很像!” 任倾雪心里咯噔一下。 昨日去的酒楼,胭脂铺。 就连后来逛的书铺,伙计也是从外面过来的。 今日也是这般。 这两日除路人和遇到的食客外,言淮景好像在有意带着任倾雪接触不同地方来的人。 言淮景到底想做什么? 言淮景见任倾雪一个馄饨嚼了很久都没咽,“你若是不喜欢,大可直接告诉我,不必为难自己的!” 为难自己? 我现在是搞不清楚你,觉得瘆的慌。 那碗馄饨,就这么你一个,我一个地分着吃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任倾雪吃的时候,总觉得周围的目光都落在身上,等她抬头去寻找那视线时,却发现街上没有一人看向他们。 而言淮景吃得坦然,仿佛这再寻常不过。 店家早就到了收摊的时间,可吃馄饨的是言淮景。 他只好站在铺子门口搓着手,连催都不敢催。 任倾雪背对着店家,自然没瞧见这光景,只觉得这碗馄饨言淮景吃得格外慢。 吃完馄饨,言淮景又推着她转。 路过一间成衣铺,他走了进去,掌柜的忙迎上来:“将军今日想要些什么?” “把新到的料子都拿出来,给夫人挑几件成衣。”言淮景指了指推车里的任倾雪。 任倾雪刚想摆手说不用,就被他用眼色制止了。 掌柜的手脚麻利,很快抱来一堆衣裳,青的、粉的、月白的,料子摸着都很舒服。言淮景一件件比在她身上看,看中了就往旁边放,最后竟挑了二十多件。 任倾雪全程没说话。 逛到晌午,言淮景带她去了家卖汤饼的铺子。 老板是个卷发的胡人,见了言淮景,用生硬的汉话说:“将军今日还是要羊肉汤饼?” “两份。”言淮景应着。 果然又是外乡人。 任倾雪小口喝着汤,看着言淮景吃得香甜,心里头那点不安越来越重。 他到底是想借着这些人让她想起故国,还是有别的打算? —— 一连四五日,天天如此。 言淮景每日都是清晨推着任倾雪出府。 从城东转到城西,从早市逛到黄昏,遇到的店家不是任国人,就是从别的城池来的,连喝碗茶,茶馆老板都说曾在很多地方做过生意。 任倾雪渐渐摸清了规律,却更糊涂了。 很快,锦绣城的小儿口中,便相传着一首歌。 “景国将军执戟还,任国公主倚栏看。青丝垂肩风微拂,清秀可人胜月颜。将军百战护河山,公主巧笑解征鞍。朝起同炊暮同眠,不羡神仙只羡凡。他年若得太平久,田舍相依度岁安。” 任倾雪听着这儿歌,不禁有点想笑。 她和言淮景恩爱非常?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90章 原来如此 “姐姐,姐姐,将军命我带你出去转转。”然儿掂着手里的银两,那是言淮景刚交给她的。 为的是让任倾雪出去时,能随意买些合心意的物件。 又出去? 任倾雪真的是搞不懂。 言淮景从前看她看得紧,连府门都不让出,这几日天天推着她往外跑已经够奇怪了,如今竟让然儿单独陪着她出去,难道就不怕她趁机逃走? 然儿推着车刚出府门,就见街角卖花的老妇笑着打招呼:“呦,将军夫人,今儿自己出来的啊!” 紧接着,路过茶摊时,掌柜的隔着老远就拱手:“夫人好!” 走没几步,布庄的老板娘掀着门帘探出头:“怎么没见将军陪您出来呢?” 连路边玩耍的孩童都被大人拉着行礼,嘴里嚷嚷着:“夫人当真是倾国倾城啊!” 这一刻,任倾雪心中的疑惑,已有了解答。 言淮景到底是言淮景,他怎么可能会突然转性? 他为的就是今日! 全城人都知道,任倾雪是将军夫人,往后无论她走到哪里,只要言淮景想寻,随便问个路人便能知晓她的行踪。 那些外城人开的铺子亦是如此,生意人走南闯北,若她真逃了,保不齐在哪处就会遇上他们。 在这些人眼里,她与言淮景恩爱无比,一旦听闻将军寻她,定会毫不犹豫向言淮景地报信。 任倾雪闭了闭眼,只觉后背发寒。 言淮景这盘棋,下得实在周密。 竟在不知不觉间布下这么多耳目,任倾雪实在是自愧不如。 无论她藏着多少心思,似乎都瞒不过他。 —— 与此同时,言淮景正对着一本账册出神。 册子已经写得满满当当,每一页都记着地名。 从锦绣城到京城的沿途城镇,哪里有任国风味的点心铺,哪里的湖水适合泛舟,哪里的庙会最热闹,旁边都用小字标着“倾雪可能喜”。 他翻到账册的最后一页,提笔在末尾添了行字:婚期,一月后。 墨迹未干,他又翻开另一本军务册,上面圈着个日期,正是婚后一月。 那是他计划攻打皇城的日子。 窗外的风卷着花瓣飘过,言淮景放下笔,望着不远处任倾雪的房间,心情复杂。 他想把她囚在身边的心思是真。 想对她好的心思同样也是真的。 只是这两样心思缠在一起,终究成了旁人看不懂的算计,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想把她锁在身边,还是想让她真的能在这些地方笑一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 夜里,言淮景有些饿了。 他伺候的下人,这会儿都歇下了,索性他便自己膳房去寻些吃食。 刚走到膳房附近,就见李墨低着头进了膳房,脚步匆匆,像是在做贼。 言淮景脚步一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贴着窗棂往里看。 李墨正在换吃食。 架子上摆着的食盒,那些原是给任倾雪预备的,李墨正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换上他带去的,看着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吃食。 李墨动作熟稔,快得几乎让人看不出破绽,换完便将换下的东西全收进布包里。 转身要走时,又从布包里掏出几块糕点,扔给了膳房外拴着的狗。 那狗蹲在墙角,见李墨扔东西过来,理都没理,甚至鼻子都没动一下。 这段日子,那狗日日吃李墨喂的食物都会难受一阵,现在早就多了心眼。 如今不管李墨喂它什么,哪怕是香喷喷的肉干,它也一概不吃。 不光是李墨,府里还有几个丫鬟给的吃食,它见到也会躲得远远的。 因为吃了同样会难受! 言淮景等李墨走远,捡起狗碗里的糕点瞧了瞧。 糕点油光锃亮,面上撒着芝麻,看着没什么异样,可凑近一闻,隐约有股发苦的杏仁味。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讽刺:“这下毒的手段,还当真是高明,让人一眼就瞧得出来。” 言淮景向来多疑,可对信得过的人,从不会留半分心眼。 赵管家、军师是这样,对李墨和言行也是如此。 方才李墨换吃食的样子,言淮景全看在眼里,他分明是在把有毒的换成无毒的。 可这言府里,究竟是谁在偷偷下毒?要毒的又是谁? 言淮景捏着那块糕点,隐约想起前阵子任倾雪总说头晕,身上还起过红疹,当时只当是她身子太差,现在想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难道……有人要害她? 他走进膳房,拿起李墨换上去的馒头,咬了一口。 面发得松软,比府里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那只狗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馒头,尾巴轻轻摇了摇。 言淮景觉得有趣,掰了一小块扔过去。 原以为它会像刚才那样不理人,没成想它毫不犹豫地扑过来,一口吞了下去,临了还舔舔嘴,一副没吃够的样子。 言淮景瞧它虎头虎脑的样子,倒生出些喜欢,索性把剩下的馒头全扔给了它。 夜虽深着,他却没了困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解开狗脖子上的绳,逗着它在院子里转了两圈。 那狗通人性,见他没走,便亦步亦趋地跟着,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的裤腿。 天蒙蒙亮时,言淮景才觉得有些乏,便往书房走去。 这些日子,他总在书房研究景国的舆图,索性就一直住在了那里。 狗也跟着他进了书房,趴在罗汉床边,见他躺下,自己也蜷成一团,没多久就打起了小呼噜。 这一觉睡到第二日晌午,言淮景被一阵急促的犬吠惊醒。 他睁开眼,见那狗正对着门口狂吠,毛发倒竖,喉咙里发出低吼。 门口有两个丫鬟走了过去,却被那狗拦下。 “去去去,哪个不长眼的把你弄到这来了?”一个丫鬟抬脚想踢,被狗往前一扑,吓得缩回了脚。 那狗叫得更凶了,震得窗户纸都嗡嗡响。 另一个丫鬟见状,从怀里掏出块桂花糕,递过去:“乖,不叫了,给你吃这个。” 哪知,狗见了糕点,像是被惹恼了,猛地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丫鬟的袖子。 “咳。”言淮景轻咳一声。 狗立刻松了口,摇着尾巴跑到他脚边。 言淮景算是看明白了,这狗记仇。 他抬眼看向那两个丫鬟,认出是她们浣衣房的,平日里是负责浆洗衣物。 “你们不在浣衣房当差,跑到内院来做什么?”言淮景冷声道。 两个丫鬟脸色发白,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句整话。一个说“来送茶水”,一个说“来取脏衣”,显然是现编的。 言淮景摆了摆手,让她们先走了。 他蹲下身,挠了挠狗的下巴:“怎么?她们得罪过你?见了就咬。” 狗摇了摇尾巴,用鼻尖蹭他的手心。 “你能找到她们的卧房吗?”言淮景随口问了句。 没成想那狗立刻朝着门外跑,还时不时地回头停下等他。 它一路领着往浣衣房方向去。 到了一排矮房前,它在最东头那间停下,冲着门板狂吠。 言淮景推开门,屋里陈设简单,一张通铺,一张桌,墙角堆着几个包袱。 他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桌下的木箱上,箱子没锁,敞着口,里面叠着几件衣裳,正是任倾雪前几日说找不到的那几件。 他伸手想去拿,指尖刚碰到衣袖,就觉得一阵刺痛。 言淮景低头一看,一根细针从衣料里扎了出来,针尖闪着乌光。 他抬手拔下针,指尖的血珠很快变成了黑色,带着股腥气。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原来如此。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91章 计划初成 言府的人事向来由赵管家一手掌管,府里绝大多数的丫鬟和小厮,都是经他挑选进来的。 唯独浣衣房有些特殊,那里的丫鬟中,有一部分是先前的嬷嬷带进来的。 嬷嬷死后,赵管家原本打算把浣衣房的丫鬟和小厮全都换掉。 偏巧那段时间,丁离说姜慕城要到言府来,言淮景心烦,这事便被耽搁了下来。 没曾想,正是这个耽搁,让留下的那些丫鬟成了日后陷害任倾雪的隐患。 言淮景将那件藏着细针的衣服放回木箱,便出了房间。 随后他去浣衣房转了一圈,这个时辰本应是浣衣房最忙碌的时候,可他转了一圈下来,发现只有三名面孔生涩的丫鬟在劳作,其他的人都不知去向。 言淮景瞄了一眼那三名小丫鬟,看年纪应该在十一二岁的样子。 她们每个人都面黄肌瘦,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会昏倒一般。 言淮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开口道:“跟我走。” 他站在她们身后,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气势。 那几名丫鬟没见过言淮景,但观他的穿着和气场,也知道言淮景不是寻常人,便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默默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浣衣房,一名年纪最小的丫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天啊,这府上竟然这么大,说是皇宫都不为过吧!” 丫鬟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言淮景却听得清清楚楚。 一旁比她年纪稍大一些的丫鬟,忙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说话的丫鬟,示意她噤声。 言淮景将她们带到了赵管家的房间:“赵叔,这几个今后就跟着你吧!” 赵管家正在缝制一件软甲,听见言淮景的声音,抬起头瞧了瞧他身后的丫鬟,当即明白了他的用意,说道:“那今后就让她们去外面的铺子里吧!那里活不累,吃穿用也比之前的地方强。” 言淮景没做任何回应,甚至连赵管家这句话都没有听全,就离开了。 赵管家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这狗,什么时候与将军这么好了?” 三个丫鬟看着赵管家,赵管家也在打量她们。 过了好一会儿,赵管家问了句:“任国人?” 小丫鬟们连连点头,纷纷觉得面前这人实在厉害,光是看一眼她们,就能知道她们来自哪里。 赵管家轻笑了一下,看着那个年纪最小的丫鬟,心道:这孩子也是命好,仗着与任姑娘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脸,今后都不用在浣衣房吃苦了。 —— 任倾雪刚从城里转悠回来,推车上被城里的百姓堆得满满当当。 百姓们虽然怕言淮景,但也感激他,若是没有他,恐怕他们很多人早就死在多年前了。 其实,锦绣城中很多人都是言淮景从外乡救回来的,他们一直想报答言淮景的救命之恩,可言淮景平时总是冷着脸,他们看着发怵。 任倾雪就不一样了。 她虽不常笑,可一看就是温和之人,文文静静,还很有礼貌,十足的大家闺秀模样。 再加上那份清秀的美,城中的人都很喜欢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所以,只要她单独出门,大家都会往她的推车里塞东西。 “姐姐,你看,这是将军爱吃的排骨,要不咱们给将军送过去吧!”然儿拿着一份酱排骨,脸上满是开心。 任倾雪点了下头:“好,那你一会儿给将军送过去吧!” 然儿笑得更开心了,把排骨放在一边,又拿起一块绸布:“姐姐,这布真好看。” “你拿去做衣服吧!”任倾雪淡淡地道。 任倾雪现在没心思想这些。 此时她的心思全放在了出逃路线上。 至于怎么逃,任倾雪心中已有了大概的主意!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前,新娘子会独自在屋里等候夫君,也就是那时,她可以制造一场混乱逃出去。 言淮景准备的婚房在另一个院子里,任倾雪去那里看过,那间房子连通着水道,而那条水道通往的地方,正是城东的馄饨铺附近。 馄饨铺每日寅时出摊,辰时收摊。 收摊后,店家会出城扔杂物。 她盘算着,到时候可以趁着店家出城的机会,混在里面离开锦绣城。 这个计划必须算好时间,不能太早,太早容易被发现。 也不能太晚,太晚可能就赶不上店家出城了。 她还得提前准备些东西,比如容易携带的干粮和水,还有一两件能防身的小物件。 然儿还在旁边摆弄着推车里的东西,时不时拿起这个问问任倾雪好不好看,拿起那个问问要不要留着。 任倾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思却早已飘到了新婚之夜的计划上,她得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出错,才能顺利逃出去。 任倾雪得记清楚婚房院子的路线,以及侍卫换班的时间间隔,这些细节都可能影响到计划的成败。 然儿把排骨用干净的纸包好,又找了个篮子装起来,回头对任倾雪说:“姐姐,我去给将军送排骨了,很快就回来。” 任倾雪点点头。 她看着然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推车上。 “夫人,干嘛呢?”言淮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任倾雪手一抖。 她转头时,言淮景已走到推车旁:“夫人今日好雅兴,买了这么多东西。” 他粗略扫了眼推车上的东西,见其中几样分量不轻,眉头微蹙道:“夫人,下次出去记得叫上几个小厮跟着。这么多东西,压到你的腿就不好了。” 正说着,那只跟着言淮景来的狗忽然凑到任倾雪腿边,在她裤腿上蹭来蹭去,像是在找什么。 湿润的鼻头时不时扫过她的手背。 任倾雪被它弄得手痒,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是她进府以来,言淮景第一次见这样笑,眼尾弯起时像沾了点月光。 “夫人,可喜欢?”他问,声音比平时柔和些。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任倾雪没听到言淮景说话,从推车里翻出块桂花糕,掰开一小块递到狗嘴边。 那狗立刻凑上来,尾巴摇得欢快,三两口就咽了下去。 言淮景本想抬手制止,见狗吃得香甜,动作便停在了半空。 他还以为这狗只是不吃糕点,原来是不吃带毒的糕点! “既然你喜欢,那以后便让它陪着你吧!”言淮景说道。 任倾雪这才听到言淮景说话,抬头看向他:“将军,您说什么?” 言淮景轻笑一声,重复道:“今后,我不在你身边时,便让它陪着你。” 他话锋微转,“哦,对了,如果它冲着哪个小厮或者丫鬟狂叫,夫人记得告诉我。还有,下次膳房端来的膳食,你先喂它,要是它不吃,你直接丢了就好。” 任倾雪握着糕点的手紧了紧,没应声,只低头看着脚边摇尾巴的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92章 她关心我了? 任倾雪虽不知言淮景究竟是何用意,但她是真心喜欢这只狗。 她垂眸看着脚边吐着舌头的小家伙,一脸宠溺地摸了摸狗的脑袋。 哪知,这狗乐的一蹿就跳上了床,四爪在踩得被褥皱成一团,又从床上蹿到地上,围着任倾雪的腿打了几个转,随即再次跳上床,如此循环往复了好几个来回。 等那股热乎劲过去了,便又摇着尾巴蹭到她脚边,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用脑袋一下下顶她的手背,分明是还想让她摸头。 任倾雪起初没领会它的意思,只是低头瞧着。 那狗便用脑袋一下下蹭她的手腕,硬是把她的手往自己头上送。 任倾雪被它逗得直笑,抬手又摸了摸它的头,才刚触到狗毛。 结果那狗像是得了指令一般,又上蹿下跳地跑了好几圈,爪子敲得地面笃笃作响。 然儿提着篮子去了言淮景的书房,敲了半晌门无人应答,知道将军不在,便又提着篮子回去了。 刚走到任倾雪的门口,就见一团黄毛“嗖”地从屋里窜出来,正好与她撞上。 “哎,你怎么在这?”然儿踉跄着站稳,低头看着脚边摇尾巴的狗,满脸诧异。 哪知,这狗鼻子灵得很,一下就嗅到了篮子中排骨的肉香,猛地将然儿扑倒在地。 它用前爪扒拉着篮子边缘,几下就撕开包着排骨的油纸,叼起一块然儿没送出去的排骨,大口大口地嚼起来。 “你不许吃!那是任姐姐给将军的!”然儿急忙爬起来,伸手去抢。 “你给我吐出来!”她拽着狗的后颈毛往后拉,狗却死死叼着排骨不放。 言淮景原本站在窗边,觉得这一幕好玩,索性坐到一边继续看着。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琢磨起然儿的话——“任姐姐给将军的”? “任姐姐给将军的”!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在他心里反复打转,像颗石子投进静水,漾开层层涟漪。 言淮景看向任倾雪,她正含笑看然儿和狗争抢,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鬓角,绒毛都染上了金边,柔和得像幅画。 他眼里忽然腾起一丝炙热:她这是……开始关心我了? 知道我爱吃酱排骨,特意让然儿给我送去的? 言淮景越想,心里越美滋滋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 连带着看任倾雪的眼神都软了几分,仿佛淬了春日的暖阳。 任倾雪看着然儿气鼓鼓拽着狗的样子,心里却掠过一丝酸涩。 然儿,今后任姐姐不在你身边了,你便和它作伴吧! 然儿最终还是没抢回排骨,气到不行,她走到任倾雪身边,跺了跺脚:“姐姐,你看看它呀!屋子弄乱了不说,还把将军的排骨吃了。也不知是谁,竟将它带到这……里……” 话音未落,她便看见坐在一边,翘着一条腿的言淮景。 当即吓得脸色发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将……将军!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慌忙低下头,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罢了,你先出去吧!”言淮景沉声道,目光始终没离开任倾雪。 然儿如蒙大赦,连忙屈膝行礼,刚要退下。 又听见言淮景补充:“暂时把它带走。” 言淮景指了指还在啃排骨的狗,然儿自是明白。 这狗平日里常被然儿喂些剩菜剩饭,与她很是亲近。 然儿也不管它是否乐意,揪着它的两只耳朵就往屋外拽。 狗被拽得一个趔趄,脚下虽跟着挪动,嘴里的排骨却叼得死死的,生怕然儿再跟它抢。 任倾雪见然儿那副气呼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又连笑了几声。 “夫人,我抱你回床上。”言淮景瞧了眼被狗踩得乱七八糟的床,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身走到靠墙的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一套新的锦被,动作利落地铺起来。 任倾雪哪里见过言淮景这般细致的样子,惊得坐在推车上一动不动。 铺好床后,言淮景走过来,弯腰便要抱她。 任倾雪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还是被他稳稳地揽住了腰。 言淮景的手臂很有劲儿,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言淮景不经意间撇见任倾雪的外衣沾了些灰尘,伸手就想去解她的衣襟。 “将军!”任倾雪猛地抓住言淮景的手,制止道,“将军,再等等也不迟。” 言淮景本没动什么别的心思,不过是是见她衣服脏了,想让她换件干净的。 被任倾雪这么一说,倒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他非但没收回手,反而顺势捏着任倾雪的下巴,缓缓往自己面前凑。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言淮景能闻到任倾雪身上微微的檀香。 任倾雪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鼻尖几乎要贴上言淮景的唇边。 蓦地她偏过头,避开他。 言淮景看着她刻意拉开的距离,眸色沉了沉,方才逗弄的心思淡了大半。 “你既不愿,我便不勉强了。但你衣服脏了,还是要换下来的。”他收回手,控制着即将要爆发的脾气。 为何? 究竟怎样她才可以不再这么抗拒我? 言淮景盯着地面的纹路,心头像堵了团湿棉絮,闷得发慌。 任倾雪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避开他的目光:“将军,明日能否带我在府上转转?” 言淮景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任倾雪继续说道:“眼看着就快到婚期了,我想去瞧瞧,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布置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言淮景怎会不知她的话并非发自内心,可那点微弱的期待还是压过了理智,他应声:“好,我依你,明日我带你过去!” 他想离开,可看见篮子里还剩几块的排骨后,脚步顿住,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嫁给我,是否委屈了你?” 在他看来,任倾雪是任国公主,即便和亲也该嫁与君王,而非他这个将军。 而任倾雪听到“委屈”二字,简直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言淮景。 任谁嫁给不爱之人都会委屈吧。 何况她的心爱之人,现在还在锦绣城外等着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93章 青鸾 任倾雪挣扎了半天,胸口的闷痛混着心里的酸涩一起涌上来,那句违心的“不委屈”终是说不出口。 言淮景将她紧抿的唇线看在眼里,也知她的态度,没有再勉强,拿着篮子里剩的排骨走了。 门合上的瞬间,任倾雪立刻从褥子下摸出自己所制的锦绣城舆图,又在上面标记了两处侍卫经常出没的地方。 即便是浮出水面换气的地方,也得做得万无一失! 她拿出那枚玛瑙扳指,将它攥得死紧,扳指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时檐哥哥,还有月余,若是这次我再不成功,那咱们就永别了! 屋外传来“汪汪汪”的吠声,那只狗正冲着给廊下盆栽浇水的丫鬟狂吠。 还未等然儿和任倾雪做出反应,李墨如鬼魅般不知从何处出现,二话不说拽着丫鬟的胳膊拖着人就往外走。 丫鬟的惊呼声刚冒头,就被李墨按在口鼻上的大手捂得死死的,只剩喉咙里挤出的呜呜闷响。 鞋底子在地上拖出两道歪歪扭扭浅痕。 —— 翌日,言淮景如约去接任倾雪。 这次他穿了身淡绿色长袍,腰间系着块素面玉佩,少了些沙场的戾气,倒添了几分清隽。 见任倾雪已坐在推车上等他,便推着她往婚房的院子走。 二人相继无言。 只剩下车轮碾过鹅卵石路,发出的规律声响。 任倾雪望着车旁的湖面,估算着水深。 前几日听下人说,这湖底积了半尺厚的淤泥,她得算准换气的间隔,才能一口气游到馄饨铺附近。 而言淮景的心思简单得多,他只是盯着任倾雪看,看她被风吹起的鬓发,看她垂在膝上的玉手,看着看着就出了神,竟忘了与她交谈! 最近一段时日的调养,任倾雪的气色渐渐缓了过来,容貌已与刚被言淮景掳来时相差无几。 虽肋骨动得猛了还会抽痛,但被姜轩所伤的地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脸上的疤痕也淡得只剩浅浅的印子,不细看几乎瞧不出来。 上次任倾雪来这院子时,这里还是个普普通通的肃静小院。 如今再看,院门上挂着红绸,廊下挂满红灯笼,连石桌上都贴了“囍”字。 院子许多的陈设也被言淮景换成了新的。 旧的木椅换成了雕花梨木凳,墙角的破缸被移走,摆上了新制的铜炉。 言淮景其实舍不得现在住的那间院子,那里埋着他生母,他想她时,望向窗外,就好像母亲还在世,一直不曾离开过。 军师和赵管家劝了他好久,说新婚总得换个体面的院子,哪有在过世夫人的旧宅里拜堂的道理。 言淮景听着有理,便应了,亲手布置了现在这间院子。 院中的一切都是按宋时檐曾提过的,任倾雪喜欢的样子弄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特别是院子中的花坛,别家种的都是名贵花卉,而言淮景院子中种的全是任倾雪喜欢的那株野草。 细碎的淡紫色小花随着风摇曳,倒也美得别致。 然儿追着那只狗赶过来时,额角还挂着细汗,见着言淮景嘟嘟囔囔地说道:“将军,我拦不住它。” 言淮景看那狗一见到任倾雪,就冲到她跟前,前爪搭在她膝头撒娇,任倾雪也正宠溺地摸着它的头,便淡淡道:“无事,你退下吧。” 那狗见追它的然儿走了,乐得在地上打了个滚,沾了身草屑,又颠颠地跑回任倾雪膝边趴下,把脑袋往她手心里蹭。 “给它起个名字吧!”言淮景温和地道。 任倾雪想了一阵,才开口轻声说道:“可以叫它青鸾吗?” 言淮景一听,乐了。 青鸾不独去,更有携手人,这寓意好啊。 好事啊! 如今连给狗起个名字都带着成双成对的意思,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乎乎的。 他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扔向远处:“青鸾,去叼回来。” 青鸾立刻蹦起来,颠着小细腿追了过去。 不多时青鸾就叼着石子跑了回来,把石子放在言淮景手心。 言淮景又把石子扔向更远的处,一来二去,一人一狗玩得甚是和谐。 任倾雪坐在车上静静看着,恍惚间,眼前的身影竟变成了宋时檐。 宋时檐穿着玄色长衫,将石头掷出,等青鸾衔着石子回来。 他会笑着摸摸它的头,声音温温和和地夸一句“青鸾真聪明”。 玩了一阵儿,青鸾跑累了,便趴在湖边的石头上,四脚朝天地晒起了太阳。 言淮景本想再推着任倾雪转几圈,却见她靠在车背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便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目光在她的眉眼间缠缠绕绕,忘了移开。 其实任倾雪没睡着,她只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将军!”李墨站在院外,朝里面喊了一声。 言淮景闻声走了过去。 李墨小声对言淮景说道:“将军,那几名丫鬟经不住拷打,已经全部交代了。” 言淮景示意李墨走远些。 “她们是老奴和嬷嬷的几个干女儿,受老奴的指使,只要有机会,就在任姑娘的吃食和衣料动手脚。”李墨将丫鬟的供词交给了言淮景。 言淮景听着想乐,还干女儿。 当年嬷嬷早就能出府,父亲也劝说了好几次,谁知人家非但不出府,还整日追着赵管家身后打转。 那个老奴也不是善茬,这些年偷偷摸摸弄死了多少府里的丫鬟和小厮。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现在二人死了也不消停,还弄着几名干女儿来害人。 “赶出城吧。”言淮景本想直接下令处死,但瞧着供词上写的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七,又恰逢婚期将近,不想沾血腥污了喜气。 李墨颔首应下。 他心里清楚,这已是仁至义尽。 如今城外的流民早就散了,大雪也早就融化了。 出了城冻不死,也遇不上饿疯的狼群,若是命好,能走到最近的城池寻个活计,已是比很多苦命女子强得多了。 —— 回房时,任倾雪特意算着往日住的院子侍卫换岗的时辰,又记着新房这边的换班时间,发现两处差了一炷香。 言府一日换三次岗,第二次换岗恰好是她独自在等候言淮景的时间。 她上次本想利用地道,后来发现地道被言淮景堵得死死的,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打开。 “将军,为何整个言府,只有那间院子在装饰?”任倾雪随意起了个话头。 言淮景推着车往府外走,“这院子以后要与夫人同住,自然要上心,其他地方,婚期前几日再布置也不迟。” 青鸾见二人要走,摇着尾巴跟在车旁,一路跟着出了府门。 街上的摊贩见了,又开始了一贯的马屁:“呦,大将军又推着夫人出来啦!” “看看,看看,看看,真不愧是我们锦绣城的将领,就连身边的狗都显得与众不同。” “……”言淮景不想听这些奉承,推着任倾雪便去了裁缝铺。 上次他偷偷让裁缝做的婚服做好了,想让任倾雪试试合不合身。 若是哪里不妥,还能赶着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