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三年,王爷为我手撕深情剧本》 第62章 林枝枝想在王府供奉林母 浴房里。 袅袅蒸汽氤氲着血气蒸腾,林枝枝浸泡在红水中,看惠姑姑劈头盖脸丢来一件衣服。 “现在库房的人早已下值,没法再去领一身新的衣裳给你。” 惠姑姑冷冰冰的说,“这是银朱的旧衣服,你先拿去穿。” 林枝枝湿着头发站起身,向惠姑姑轻轻一笑。 “多谢惠姑姑,也多谢银朱姐姐,这衣服我一定会爱惜着穿的。” 刚才回到王府,崔恕并为理会身后的林枝枝,吩咐完惠姑姑,便转身走了。 我嗅出他们两人之间不自然的气息,预感之后又有一场拉锯大戏。 梳洗干净,换上新衣,林枝枝打扫好浴房,走进庭院。 走廊里,灯笼的光芒照得她衣领青亮,棉布束腰勒出她玲珑的曲线。 我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且慢。 这件衣服…… 怎么这么眼熟? 我一拍脑袋,顿时想起,银朱的这件衣服,我曾借来穿过。 嗯。 我,堂堂宁王妃,借身边侍女的粗布衣服穿。 此事说来话长,可一旦想起,我便不由得扶额。 起因是当时京中盛行一话本,十分难买,我几次派人都没买到,便萌生出了亲自出马的想法。 可我身上到底还背着王妃的包袱,有些事做了丢人,我自己虽不怕掉面子,却总担心掉了崔恕的面子。 所以,思来想去,我终有一计。 我扮成银朱出门买书,再让银朱穿上我的衣裙,待在房中掩人耳目。 谁知,事情特别不巧。 崔恕下朝回来,路过市集,一眼便认出伪装后的我。 “栀栀,你怎么在这?” 我立刻回头,随后立刻后悔。 真该装聋作哑的! 可我已没了回头路,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 “我来买书。” “买书便买书,怎么身边一个人都不带,还打扮成这样?” “我怕丢你的人。” 听了我的话,崔恕一下子就笑了。 他的笑得好得意,一扭头便跃下马,站在我身边,随手丢给店家一包银子。 “店家,买书。” “哟,王爷要买什么书?” 崔恕冲我扬扬下巴:“栀栀,你和他说。” 我小声说了书名,店家便露出为难的神色。 “王爷,这书是限量的,售完即止,恐怕您只能等下次了……” 我失落的拉拉崔恕的袖子。 “算了,又没买到,我们回去吧。” 可崔恕却没有离开。 我站在他身旁,只见他又拿出两张银票递出,道:“有劳您转达作者,让他今日到宁王府来,带着手稿,一起。” 店家一愣,“王爷的意思是……?” “王妃想看这本书,以后还想第一时间看到后续,您只管让人来就是了。” 那天我特别开心,任由崔恕将我抱上马,把我圈在怀里。 我问他是怎么认出我的,明明我平时不穿青色。 崔恕就说:“不知道,只是心里觉得,那个人是你,一定是你。” 真好啊。 每每想起这些过往,我都会发自内心的微笑。 而现在。 这件衣服穿在林枝枝的身上,无比合适。 这种合适,其实并不是衣服尺寸上的合适,而是比起我、她更适合崔恕的那种合适。 我飘在林枝枝身边,看她一步步走向书房。 房门被推开,烛火摇曳中,黛青宫装的少女垂首立在屋檐下,后颈碎发黏着未干的水珠,清秀动人。 “栀栀……” 崔恕喉间溢出的低吟骤然冻结。 我见他错愕了一瞬,却在林枝枝抬起头时收住情绪。 “……你来干什么?” 林枝枝不知这衣服背后的隐情,只是轻声道:“我有几件事,想问问王爷。” “快点说。深更半夜的,本王还要休息。” 崔恕偏开头,故意不看林枝枝。 而我能看得清所有人。 此时此刻,我早已贴近崔恕身边,看见他渐渐握紧的手。 你看,我就说吧。 崔恕他一定会想起来的。 他会想起我们的过去。 但他也会因为林枝枝忘掉我们的过去。 可能许多年后,他再次看见这一抹黛青色,想起的便不再是我了,而是今夜月影藏云,屋檐下林枝枝纤瘦的身影。 这便是书中世界的可怕之处了。 我的一切,都会被林枝枝一点点抹去的。 她总有办法取我代之。 这远比只是让人遗忘我更为残酷。 我安静的坐在他们两人中间,等待着下文。 林枝枝道:“王爷,我想自请在府中供奉我娘的灵位。” 她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崔恕顿时转向她,目光变得阴冷。 “林枝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说到这。 林枝枝和崔恕的目光终于交汇在一处,迸出火花。 我啧啧不已。 看来只有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才会在一起碰撞产生爱情。 “我娘生养我多年,她死在我面前,更因我而死,我只是想简单打个牌位祭拜她而已,并不会占用王府一分一毫……” 林枝枝越说越心碎,最后声音甚至染上哭腔。 “王爷,我弟弟杀了王妃,错却不在我爹娘,如今我娘因王爷而死,我们也算扯平了,难道王爷当真要如此狠心吗?” 扯平……吗? 听到这两个字,不知为何,我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的确,以命换命,我和林母都是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但……难道我的生命真的如此轻飘,只配成为女主角口中等价交换的筹码而已吗? 我轻轻咬唇,望向崔速。 其实,我不该这样的。 我不该期待他会为此出言维护我。 一个配角,不该爱上男主角,甚至贪婪的想要更多。 沉默。 书房里油灯长燃不灭。 死一般的寂静里,忽然,崔恕冷冷开口了。 “林枝枝,你做梦。” 林枝枝脸色一白,就听见崔恕继续说道: “林枝枝,我们俩,这辈子都没完。扯平?你想都别想。” “那王爷为什么要做局!让我弑母毁家,难道你便能痛快了!” 烛泪滚烫低落,像一个人真正的眼泪。 林枝枝崩溃的喊道:“难道这世上只有王爷对王妃的爱是真心,我们的心便不是真心了!就算是杀人犯的家人,可我们之间也是有爱的!王爷如此忌讳谈及真爱,莫非是怕了不成!” 第63章 魂牵梦绕她的背影 我自惨然一笑。 真不愧为女主角。 林枝枝她,的确说中了崔恕的心。 崔恕现在之所以这么忌讳提起爱,正是因为害怕。 他怕自己因爱生恨,怕对我的爱烟消云散。 他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两手的牵引线分别握在我和林枝枝的手上。 可是,我的少年郎啊。 你又错了。 你在我的事情上,总会出错。 你不是木偶,你是全书唯一深情男主角,地位之高,无人能及。 没人能在一本书中操纵男主角。 我不能,而女主角则不需要。 林枝枝是崔恕命中注定的爱人,她的一切自有剧情安排。 所以,我相信。 崔恕现在,只是在回到正轨,爱上他该爱的人而已。 至于我—— 我是他前半生误入的歧途,不足为外人道也。 “林枝枝,你说我怕提及真爱,难道你就不怕了吗?” 昏暗的书房里,崔恕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以为自己处处体恤爱戴你的亲人,他们便会爱你了吗?” “你这么做,无非是怕自己得不到他们的爱,所以才拼命讨好罢了!” 互揭伤疤的一场对局,崔恕没有留情。 不得不说,他们这方面真的很像。 每次吵架都往对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捅刀子。 我看到林枝枝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但她没哭,而是哽咽着反问崔恕。 “王爷,爱是不需要回报的。” “就像你和王妃一样,难道王爷爱王妃需要王妃回报吗,难道王妃爱王爷需要王爷回报吗?” 说到这。 林枝枝又是一噎,抽得浑身一颤。 那样子楚楚可怜,特别惹人心疼。 “王爷,如果王妃还在人世,我想她一定不会以爱相挟,要求你为了她如此对我苦苦相逼的。你对我这样赶尽杀绝,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话到此处,两人已经没必要再聊下去。 林枝枝余音都还未落,人便匆忙向崔恕一福身子,转身离去。 我看着林枝枝的背影,心想,这个礼其实不行也罢。 因为崔恕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虚礼。 毕竟,作为女主角,林枝枝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崔恕面前呼吸,就足够让他魂牵梦绕了,不是吗? 书房再次归于宁静。 我百无聊赖,便斜靠在崔恕身边,指了指门的方向。 “林枝枝穿青色真好看。” 我真心实意的夸奖道。 这句话不带丝毫嘲弄与讽刺,只是单纯的为崔恕感到开心。 我认为他配的上世间最好的女子。 往后余生,有林枝枝这样一个人美心善的姑娘守在他身侧,我很放心。 谁知。 我话音刚落。 一旁的崔恕却突然扭过头来。 我们的目光瞬间交汇,可我知道,此时的他一定看不见我。 我于是顺着崔恕的目光所指,看向身后。 哦。 原来他看的还是白天里的我的那本书。 我就说嘛。 如果崔恕真的看到我了,那就是真的见鬼了。 我才不要呢。 我怕我会吓到他。 现在的我,连照镜子都照不了,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只是我听说,人死后变成鬼,会维持自己死前的样子。 那我岂不是会变得很丑? 一般来说,被掐死的人,都好看不到哪去。 我想,我肯定也不例外,脸上血色全无,脖子上还有勒痕。 那一看就是个怨气冲天的女鬼。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 却不知怎么,崔恕依然注视着我的方向,忽然也跟着笑起来。 我没多想,就傻乐着看他拿起笔,寥寥数笔,便在纸上绘出一个黛青色的倩影。 “你穿青色真好看。” 崔恕放下笔,说。 我的笑容瞬间僵住。 画纸上,崔恕并未绘出女子的正面,所以我只能根据背影判断,他画的到底是谁。 我觉得,不是我。 因为,同一身衣服,我、银朱、林枝枝都穿过,首先排除银朱这个龙套,其次排除我这个死人,那么剩下的唯一选项,就只能是正确答案了。 更何况。 我平时又没梳过丫鬟的发髻,只有外出买书那一回算例外,而林枝枝日日做丫鬟打扮,若不是她,还能是谁? 我不认为崔恕能记住我当时的模样至今。 我收住笑,跟崔恕隔空对话。 “崔恕,你把人画的丑死了,真丢人。” 他冷不丁开口:“……有什么丢人的呢,反正我觉得,你穿青色真好看。” 我“嗖”的打了个哆嗦。 崔恕这厮,莫不是想林枝枝想痴了! 怎么人都走了,他还在惦记着人家,甚至睁着眼睛说梦话!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又不想听崔恕继续自言自语,便飘出窗子。 抬起头,只见天上云中月,忽明忽暗,隐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我看了看树梢上的小麻雀,见它们早已相拥着睡着了,才放心的转向崔恕。 “你也回去吧。” 我轻声道。 “从书房到寝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如果再下雨,我没法为你撑伞。” 很快,房内的烛火熄灭了。 我坐在树上,崔恕走出屋檐。 和我一样,他也抬头远望。 那样子既像是在看天,又像是在看我。 我知道崔恕看不见我,就笑嘻嘻的冲他挥挥手。 “快去睡吧,阿恕,我一直都在这个家里陪着你。” 然后。 可能是我眼花了,也可能是崔恕又自言自语了。 我看到他唇角一勾,又笑了笑,随后喃喃问道:“你会陪我走下去吗?” 我心想,那还用说。 如果你的女主角不和你走一辈子,难道要我做鬼缠着你一辈子吗? 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应。 “我会的。” “阿恕,只要你想,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哪怕只是,做你身边的配角。” 夜风习习,伴着点点雷声。 雨夜即将到来,冲尽一切虚妄。 崔恕的白衣渐渐融入月色,我揉了揉麻雀们的小脑袋,准备去看看林枝枝那边怎么样了。 哎,谁让我是女配呢? 为了书中男女主角的爱情铺路搭桥,本就是我天然的宿命。 我没法抗拒这个由剧情操控的世界。 哪怕是男主角崔恕,也不能。 真好,这样倒也算公平。 第64章 林枝枝被逼上绝路 现在是三更天的王府后院,洗衣房方向却传来阵阵搓洗声。 我想也不想就知道,那一定是林枝枝在干活。 她很爱干净,又不怕吃苦,所以离开书房便去洗衣服了。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冷,我绕在林枝枝身边,只见她双手浸在水中发白,瑟瑟颤抖。 随着清水变成血水,一盆盆倒掉。 她之前穿的那身血衣很快恢复了原貌。 或许是为了假造懿旨之事能尽快完成,惠姑姑今晚破例,给林枝枝开了诸多后门,以便她把心思都用在正事上。 就比如现在。 惠姑姑不但允许林枝枝擅用洗衣房,更允许她使用烘笼烘干衣服。 我看了看眼下的时间,是真的不早了。 可很显然,林枝枝并没有回房的意思。 我猜,她大概是想赶快换回自己的衣服,好把银朱的衣服还回去。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更何况银朱本身就对林枝枝有意见,这衣服烫手。 说干就干。 昏昏月色下,林枝枝再次撸起袖口。 我反正闲来无事,便守着她坐下。 可没想到,这一守就是一晚。 …… 卯时,天光初放,府中青砖湿润。 林枝枝抱着洗净的青衣走进下人房,正好撞见对镜描眉的春杏。 “哟,又是彻夜不归。” 春杏挑挑眉,从铜镜里斜睨一眼林枝枝,道,“且不说知道情况的人有几个,光是说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林姑娘是王府里养的暗娼呢,夜夜在外游荡!” 一片哄笑声中,林枝枝尴尬的蜡在原地。 我见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又变红,十分难堪的样子。 我不由得在心中叹气。 我以前便知,春杏这丫头性子泼辣,却没想到她对林枝枝竟然如此耿耿于怀。 我有些难过,不想看春杏因为为我出气,而说出些难听的话来。 好在,林枝枝早已习惯了春杏的冷嘲热讽,便很快调整好状态,重新开口。 “昨晚雨大,潮气重,我洗衣服半天烘不干,所以才没回屋睡觉。” 我见林枝枝走到一旁的银朱床前,郑重的将衣服递给她,目光真挚。 “银朱姐姐,谢谢你借我衣服穿,我用皂角煮了好几遍,洗得很干净,请你收下。” 然而。 林枝枝话音未落。 银朱却突然抓过衣裳掷向熏笼! 顿时,炭火“滋啦”一声舔上青衣,焦糊味混着皂角的淡香弥漫开来。 “这衣服被你穿过了,我还怎么敢穿!” 银朱忿忿道,“你之前被丢进过胭脂馆,这几日又夜不归宿,平时还总在府中使些狐媚手段,谁知道你这人是不是窑子里学出来的,有没有染花柳病!” 说着说着,银朱又高喊道:“姐妹们都离她远些,免得惹得一身腥,洗都洗不干净!” 说到这。 房内丫鬟们纷纷议论起来。 “我说呢,刚刚她一进屋,我就隐隐闻见一股子腥气,怕不是真得了什么病吧?” “哎,对的对的,我也闻到了,就是猪肉摊上的猪血味儿,又腥又臭!” 闲言碎语渐渐没过林枝枝的头顶。 我看着林枝枝,只见她双拳紧攥,嘴角绷紧,却始终一言不发。 这些丫鬟们不知道,昨夜,林枝枝刚刚丧母。 她那一身腥气不是别的,正是林母喷溅而出、止也止不住的泊泊鲜血。 被迫丧母,又被迫遭受羞辱。 这两种痛苦犹如一座大山,压得林枝枝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 林枝枝什么也没说,却猛的埋头,转身跑出房间。 房门被她用力撞开,弹在墙上又回弹。 我连忙追上去,就听见春杏在后面骂道:“要死啊!等下门都被你撞烂了,丧门星!” …… 这是清晨,府中没几个人在忙碌,所以林枝枝捂着嘴,一路跑出后院,也没人阻拦。 她跑得极快,眼泪顺着脸庞姗姗滑落,却又风干在晨雾中。 只是,昨晚雨夜,今日地滑,林枝枝不小心脚下一滑,瞬间就扑在地上。 新洗的衣服,就这样,又弄脏了。 林枝枝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既心疼又为难,就陪她一起蜷在王府角门下发抖。 檐下,两只石狮子大张狮口,凶猛威武,却在某些角度显得像在大笑。 我拍了拍狮子的嘴,哪怕知道徒劳,却还是安慰道: “林枝枝,她们不该这样说你的,我替银朱春杏向你道歉。或者我努努力,试试看能不能给她们俩托梦,好好给她们个教训……” 然而。 我正胡言乱语。 一双锦缎云头靴,却冷不丁出现在我和林枝枝的眼前。 我猛的抬头。 只见太子的门客周宪,不知什么时候绕来了宁王府。 他哗啦一收折扇,随后挑起林枝枝的下巴,啧啧称是。 “哎哟,你瞧这可怜见的,宁王竟把宁王府的恩人糟蹋成这样?” 林枝枝一下子惊醒退后,慌忙裹紧湿衣。 “奴婢粗笨,不知道周大人在说些什么。” “哎,何必如此紧张,我说的不过是钦天监预言一事,难不成林姑娘还想到了别的?” 周宪咧嘴一笑,轻忽拱手。 “我主太子仁善,昨夜听闻大理寺内死了个疯妇,便差我打听这妇人的出处。结果你说巧不巧,我这四处一找,竟发现那疯妇正是林姑娘的亲母!所以一早就来见林姑娘了。” 林枝枝微微一顿,敛住眼角泪花。 “你们知道我娘……” “怎么会不知道呢?一向以严格督察闻名的大理寺竟出了一具无名女尸,咱们太子殿下一向勤勉爱民,自然会多加留意。只可惜,林姑娘娘亲的尸体一早便被扔去乱葬岗了,也没个人收尸,恐怕晚上便会被野狗啃光吧?” 周宪话音至此。 林枝枝突然激动的揪住他的裤腿。 她语气急促,浑身颤抖,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宪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 “周大人,我娘没害过人,她不该就这么死了!还请您行个方便,带我去坟岗将她尸体好生收敛起来!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还!” 听到这里,我心中顿时一凉。 不好。 周宪来者不善,林枝枝不能信他,更不能跟他走! 第65章 林枝枝受到挑拨 周宪的到来,彻底打破了王府的宁静。 我急得团团直转,却又无力阻止爱母心切的林枝枝。 眼下的她,已经被丧母之痛冲昏了头脑,无法再想更多。 更何况,她是如此的善良单纯,根本不会把人往坏处想。 所以,趁着清晨,王府众人还未全部苏醒。 林枝枝最终选择大着胆子,随周宪前往乱葬岗,为林母收尸。 我在她耳边扯着喉咙大喊。 “林枝枝,你不能和他走!太子崔恒和崔恕一向不对付,周宪拜在崔恒门下,他一会对你们不利!” 可林枝枝完全听不到我的声音。 气死我了。 我咬牙切齿的想。 怎么聊斋里的人死了,还能变鬼化人,干涉人间的人和事。 结果轮到我。 竟连吹阵阴风都做不到! 难道就因为聊斋里的鬼,死是主角鬼,而我,活是配角人? 看来配角真的没有人权可言。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林枝枝的身影。 然而。 意料之外的是,周宪并未带着林枝枝去到什么人烟罕至的地方。 他顺着朱雀大街,带领林枝枝一路穿行,时不时还体恤几句。 “林姑娘一早就在角门外坐着,莫不是一宿没合眼,甚至连早膳都没用过?” 林枝枝客气的说:“多谢周大人担心,但我已经习惯了。” 林枝枝说的习惯,到底是哪种习惯呢? 我思索一番,还是将她的回答往好的方向想去。 也许,林枝枝的意思是,她早已习惯了早起贪黑的苦命生活,而不是习惯了王府众人对她的百般羞辱。 我到底还是护短的。 在这一点上,的确是我对不起林枝枝。 可是,像这样模棱两可的回复,往往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周宪听了,立刻就来了劲儿,开始借题发挥。 “造孽啊,宁王府竟如此苛待于人?” 周宪边说,边在路边买了个肉包子抵来,道,“来,林姑娘,趁热吃。” 就在这时。 周宪话音刚落,林枝枝的身后便响起一声长号。 “大理寺通行,闲杂人等退避——” 我闻声望去。 只见一队长龙浩浩荡荡穿过街道,其中一排黑衣狱卒拱卫在侧,另一边则是身披木枷、脚缠铁链的囚犯。 林枝枝的眼睛骤然瞪大。 因为她和我一样,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排在队首的林宗耀。 他们姐弟二人分别不过短短一夜,林宗耀的样子居然又惨了三分。 我双手攥得死紧,盯着这个残忍的杀人犯,一步一个血脚印,缓缓挪动。 林枝枝猛的冲上前去。 官差眼疾手快,抽出鞭子打在她脚下:“闲杂人等退避!这些可都是流放重犯,姑娘难道是想劫囚!” “这个人是我弟弟,我只是想和他说一句话!” 林枝枝挣扎道。 林宗耀也在此刻眼中爆出精光。 “姐,姐姐,你救救我!他们在出发前,为了彰显宁王的仁慈,并没有用鞭子打我,而是在我全身涂满鱼血,让猫舔了我整整一晚,使我皮肤溃烂!这样等我出发南疆,定会引来蛇虫鼠蚁……如果到时候他们再往我身上涂蜂蜜的话,那我真的就没活路了!” 林宗耀正说着,一旁的周宪忽然走上前来。 “苍天有眼,这么个年轻人,只不过一时糊涂竟要遭此劫难!都说宁王心善,可他这样折磨人,与钝刀子割肉有何区别,简直比凌迟还要恶毒三分!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看宁王倒不如一刀给他个痛快算了!” 流放队伍被打乱,街道两边,渐渐响起百姓们的交头接耳。 周宪这人,一向善于挑拨离间。 我眉眼压低,对他的算计只有厌恶。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多年过去,周宪和太子两人,真是一点也没变。 一片嘈杂声中,我再度望向林枝枝。 我期盼她心明眼亮,识破这场阴谋,回到崔恕身边。 哪怕取我而代之,也没关系。 我不希望她成为刺向崔恕的一把刀。 可她只是唇色苍白的,把手里的包子塞给林宗耀。 “我现在还没攒够钱帮你,但我之后每个月都会想办法寄钱给你买药……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是你杀了王妃娘娘……” “他娘的,谁稀罕这破包子!我要你何用!” 热乎乎的肉包子被林宗耀打落在地。 林枝枝僵在原地,眼中蓄满泪水。 愧疚、心疼、无能为力…… 我看出她眼中的百般情愫。 以及,一点点微弱的,疲惫。 怎么会这样呢? 我心想。 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畜生折磨自己、也折磨所有人呢? 但。 林枝枝没有回答。 直到旁边的周宪忽然哎哟一声,叹了句可惜。 “来,小郎君,这银票你收着。” 周宪挤眉弄眼,将一张叠好的银票递到林宗耀手上,“别怕,你的事情,自有太子殿下为你做主!只要你熬过这阵子,待太子为你沉冤昭雪,以后定能让你重回京城!” 说到这。 他便摆摆手,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冲狱卒微微颔首。 “耽误几位出城,诸君一路顺风。” 流放队伍再次汇成了长龙,渐行渐远。 我心跳如擂鼓,越来越快。 这样的情绪实在令人难以平复。 直到,林枝枝重新开口。 “多谢周大人出手相帮,您给家弟的钱,我会慢慢偿还。” 周宪装作客套的说:“不多不多,林姑娘不必挂心。” “不行,钱要算得分明,该是多少便是多少,少一分都不行。” “那……刚刚的银票正好是一百两,林姑娘打算如何偿还?” 林枝枝一下子抬起头来。 我看着她的嘴巴张开又闭合,最后重重的吞咽一下。 “周大人,我一个月月钱只有三两银子,恐怕会还得比较慢……但,我一定不会亏欠,定会想方设法早日将钱还上。” 林枝枝话音至此。 周宪就嗤笑一声。 “一个月三两月钱?倘若林姑娘不吃不喝,分币不花,想要偿还这一百两银票,恐怕也要等上整整三年才行!到时候,别说你弟弟是生是死,就是盘黄花菜,也早凉透了吧!” 第66章 林枝枝即将背叛崔恕 听了周宪的嘲笑,林枝枝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幕。 可周宪的阴谋远不止于此。 这才哪到哪啊? 太子一党的威逼利诱,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直接邀请林枝枝倒戈太子,这样的行为目的太过明显,周宪当然不干。 他要的是,林枝枝心悦诚服的向太子投诚,背叛崔恕。 于是,望着林枝枝窘迫的神情,周宪再次说道: “林姑娘何须慌张,周某我又不是高利贷,而是太子的门客。我的钱便是太子的钱,而太子的钱便是百姓的钱。此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林姑娘大可以安心收下。若真有心偿还,只要感念太子仁德,偶尔向菩萨为殿下祈福便是了。” 话毕,他再也不提钱的事情,转头又买了个包子,送给林枝枝。 “林姑娘快些吃了吧,不然等下到了乱葬岗,只怕你连想吃都吃不下了。” 再之后,林枝枝跟随周宪出城,一路无言。 我全程跟随,确定沿途并无任何埋伏。 还好,他们并没有绑架林枝枝的打算。 可这却让我更加担心。 城外,坟岗。 林母的尸体裹在一张破草席里,一动不动。 然而,现在不过才至初春,天气微凉,一个死了不到一夜的尸体,竟能招来如此多的蝇蚊,倒也实属罕见。 不,其实也不是不行。 我咬唇暗想。 如果尸体惨遭血虐,浑身污迹…… 那无论天气或冷或热,都会招来飞虫叮咬的。 我看见林枝枝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她膝行两步,上前掀开草席的一角。 错不了。 这具尸体,的确是林母不假。 只不过,林母昨夜死时,只有后心和颈部有伤,肢体别处都还完好。 怎么今天却浑身遍布伤口,以至于血水泊泊,甚至染红了整张席子? “娘,你怎么……” 周宪适时插嘴道:“都说死者为大,没想到宁王竟因为王妃之死满心仇恨,不仅牵连了林姑娘,甚至连你母亲的尸体都不放过,只是让她死还不痛快,居然还要虐尸……” 林枝枝眼中涌出两行热泪。 “周大人的意思是,这是王爷属意……?” “朝堂上,大理寺向来与宁王共同进退,互为一党,能使得动大理寺的人,我朝一共才有几人?” 答非所问、甚至是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的一句话。 可在现在的林枝枝的耳中,这句话却仿佛一道惊雷,劈碎她对崔恕初萌的丝丝眷恋。 她没有说话,只是抽噎着盖好草席。 周宪又说:“林姑娘别难过了,太子仁厚,特意为你母亲选了块向阳的地方。” 半绺沾灰的头发从草席中露出,刺痛林枝枝的双眼。 她走向周宪所指的那块空地跪下,以手为锹,刨开泥土。 然而。 渐渐的。 林枝枝刨土的手忽然一顿。 “为何这里的泥土如此松软?” 周宪长叹一声。 “前几日,本该有位无子的贵人葬在此处,谁知她人却阴差阳错的埋去了陵墓中。哎,真是世事无常……” 话到此处。 周宪故意停顿。 我与他一同看见林枝枝猛然抬头。 “不过也有种说法,说是有人死后,如果怨气冲天,便会拉个人做替死鬼,和自己一起受苦受难。说不定林姑娘的母亲,便是被人拉着做了替死鬼呢。” 我瞬间汗毛倒竖。 这个周宪,说的都是些什么疯言疯语! 他这摆明了是在暗示林枝枝,是崔恕虐尸林母,是我拉林母垫背! 且不论崔恕是否可以操控大理寺,我又能否手通阴阳。 单单是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我们俩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我觉得自己快要气疯了。 说真的,要是我真能闹鬼,我第一个闹的就是崔恕。 别误会,我不是想吓唬他。 我只是想和他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怪林枝枝了,而是要对她好一点。 不然,以后你要怎么和她过日子呢? 难道两眼一睁就是互捅刀子吗? 不可以的。 任何一本小说的男女主角,都是齐心协力,夫妻联手,冲破层层阻碍,打破反派们的层层阴谋。 你们不该为了我有所隔阂。 那太不值了。 就像现在。 我想,如果之前崔恕能对林枝枝温和一些,也许就不会出现现在的画面了。 林枝枝默默将林母埋入土中。 雨后清晨,坟岗的泥土潮湿,却并不难挖开。 因为,这个土坑,很明显是为之前的我所准备的。 有关这一点,我和林枝枝都心知肚明。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僵局。 周宪看了看日头,便说:“林姑娘,眼看这时间正好,不如等下一起用个午膳?” 林枝枝摇了摇头。 “不了,我在王府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工作吗?少一上午也无妨的……” “——不。” 突然,林枝枝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周宪的话。 “王爷对我和我的家人虽有怨愤,却肯放下心结,对我委以重任,我虽然也怨他这般对我母亲,但却绝不能因此在工作上辜负于他。” 说完,林枝枝埋头填完最后一捧泥土,站起身来。 “周大人和太子的恩情,我林枝枝定不会忘,但天色不早了,我该赶回王府干活了。” 听了这话。 从刚才到现在,我那一直悬在喉咙眼的心跳,终于缓缓放轻。 我难道该说,真幸亏,还好林枝枝是女主角吗? 虽然,很明显的,今日之事,她误会我和崔恕颇多。 但,她却完全没表现出背叛崔恕的意思。 还好还好。 这样我就能少为她和崔恕的事情操点心了。 我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宽厚无比的大房,处处不为自己打算,却只为了丈夫和妾室的和和美美费心。 怎么回事? 我怎么突然觉得,一旦我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便很容易带入配角的视角了。 这真令人唏嘘。 原来,我对崔恕的爱,也会因为身份的变化而随之改变。 由此可见,我到底是不如林枝枝的。 这样想着,我便飘在林枝枝身旁,同她一起转身,准备离去。 可就在这时。 一辆金帷马车缓缓驶来,停在树下。 我一愣,随后很快作出反应。 金帷…… 这是,太子的车驾。 第67章 我是女配,那男配在哪? 上午阳光穿过树影,照得马车金帷波光如水。 那布料,一看就是上好的材质,普通人或许倾尽一生都见不到一次。 而太子,却能将之用于车驾,毫不爱惜。 忽然,一只保养得当的男性手掌掀起帘幔。 我和林枝枝呼吸双双一滞,就看着太子从后露出脸庞。 林枝枝连忙低头,霍然跪地。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没有太子的首肯,林枝枝不能起身,更不能与之对视。 而我却不同。 我是鬼,我想瞪谁就瞪谁。 我于是恶狠狠的瞪着崔恒。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雍容,甚至尊贵到连车都不肯下,生怕坟地的湿土弄脏他鞋尖。 我了解崔恒,就像了解崔恕那么了解他。 这并不难解释。 我既然是在宫中长大的,那身为太子的崔恒自然也是我的青梅竹马。 可我不喜欢他。 诚然,比之崔恕,崔恒有着更为体面的背景。 他生母乃是贵妃庄氏,家族显赫,能甩崔恕的母亲德妃好几条街。 但庄贵妃本人却十分不好相处,经常搓磨宫人,崔恒受她影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跟随太傅读书时,我曾亲眼看到,有天课后,崔恒以“求教”之名,将一位同窗约到湖边,再趁其不备,把人推入水中。 索性,这人后来被宫人们及时救下,并无性命之忧。 可我却记得清楚。 那天,只因为大家一起做文章,太傅多夸了这人一句,却没有夸崔恒,才有了之后那可怖的一幕。 我见过崔恒太多的恶。 以至于现在,当看到他忽然冲着林枝枝轻轻一笑,再邀请她上车一叙时。 我甚至以为是自己眼睛耳朵出问题了。 “林姑娘请起。此处林深雾中,小心着凉,不如上车坐坐?” 林枝枝一顿,有些推辞。 “太子殿下,我出身卑贱,恐怕不妥。” “无妨,”崔恒笑道,“天下尊老爱幼之人,皆为孤的座上宾!” 眼看着崔恒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林枝枝实在不好拒绝,便提起沾满湿土的裙摆,小心翼翼的上了车。 我与她一同进入车厢,一股浓烈的龙涎香瞬间扑面而来,呛得林枝枝直咳嗽。 “林姑娘以为,孤这马车,比我那三弟的如何?” 崔恒边说,边把一只暖炉推到林枝枝的脚边。 林枝枝刚想开口感谢,却在看清暖炉旁的牌位时,身体瞬间僵住。 车里,暖炉中飘出阵阵白烟,模糊了崔恒的脸。 “孤知道,我那弟弟肯定容不下林姑娘,便特意请人连夜打造了这座牌位,不过因为工时太赶,做工就粗糙了些,还请林姑娘不要见怪。” 林枝枝双手颤抖,猛的抱住牌位。 我看见上面篆刻林母姓名的金字闪闪发光。 崔恒啊崔恒。 如果这座牌位的做工也叫粗糙的话。 那恐怕我的牌位,也得靠边站站了。 他这是有备而来。 我的心再次揪紧。 此时,我身旁爱母心切的林枝枝,隐隐已有落泪之势。 我见她正用染着尸泥的指甲,用力抠着牌位的花纹。 “殿下大恩,奴婢……” “嘘。” 突然,崔恒用一根手指压住了林枝枝的嘴唇,他的笑容则从烟雾后面转出。 “林姑娘何须多言。你要做的,不该是来拜孤,而是应该好生祭拜你的母亲。” 此话一出。 林枝枝瞬间眼泪决堤。 就这样,崔恒满意的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枝枝,转头敲了敲车厢的门框。 “走吧,孤要亲自送林姑娘回府。” …… 回府的路上,崔恒和林枝枝并未怎么交流。 我横在他们中间听了一路,一共只听见四段对话。 一是崔恒问林枝枝是否需要手帕拭泪。 二是崔恒问林枝枝是否觉得马车颠簸。 三是崔恒问林枝枝是否有些饿了,要不要吃东西。 只有四,稍稍有一点问题。 崔恒问:“林姑娘,你在宁王府过得可好?孤听周宪说,你一早便在角门外当值,连饭都吃不上,需不需要孤帮帮你?” 说这话时,崔恒两眼温柔,显得深情款款。 看到这,我心中瞬间跳出三个字来: 男、二、号。 我猛的攥紧拳头! 话本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一本书里,既然有了男女主角,那就肯定要有男配女配。 一般来说,女配负责明面上的恶毒,她的职能是作为男主角的白月光,使男主对女主又爱又恨,虐身虐心,让两人的爱情故事一波三折。 而男配,就不一样了。 这个角色往往以极度善解人意、且深情无比的形象出现,通常会在女主受了男主委屈时,负责为女主提供温暖和庇护,好让男主产生危机感,从而加速两人关系发展。 并且,在暗地里,男配和男主总是互不对付,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作“白切黑”。 我越想越不对劲。 是了是了。 崔恒身上的每一个特点,分明都和男配要素完美契合。 ……政敌变情敌? 我冷汗簌簌从背后渗出。 一时间,我甚至不知,自己到底应该关心崔恕的哪一方面。 是该关心他即将被崔恒陷害,还是该关心他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被崔恒横刀夺爱? 想到这。 我默默转头看向崔恒。 真想不到,如他这般的人,笑里藏刀、阴险狡诈,居然也会对一个女子倾心? 果然,书中世界就是书中世界。 女主角万众瞩目,无人不爱。 真不愧是女主角。 真不愧是林枝枝。 我连连称是,却发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我立马探出头,看到外面的景象并不是王府正门,而是距王府大门不足百步的一个路口。 崔恒再次温柔一笑。 “林姑娘,倘若孤再把你往前送,恐怕宁王会疑心你我二人的关系。所以,孤只送你到这了,还望林姑娘谅解。” 他想得如此周到,以至于最近在王府中受尽委屈的林枝枝听了,顿时感动不已。 “谢谢殿下,我虽然身份微小,但以后若有能帮上殿下的地方,还请殿下尽请吩咐我!” “没什么可谢的,林姑娘只要照顾好自己,便是对孤的最大感谢了。” 说到这。 崔恕摆了摆手。 “去吧,林姑娘,改日再见。” “好,改日再见!” 林枝枝话音刚落,便跳下马车。 我追在她身后,急得不行,所以自然无暇观察崔恒之后的一举一动。 随着林枝枝消失在路口转角。 车里的崔恒忽然冷笑一声。 “周宪。” “在。” “等会儿回宫,将这马车拖出去烧了。” “可是,殿下,这马车是今年新造的……” “新的又如何?” 崔恒不屑一顾道,“再新再好的木头,让刚刚那贱民坐过了,孤还如何用的下去?” 至此,天光已然大亮。 我和林枝枝奔向王府,崔恒则与我们背道而驰。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我便永远也听不到他接下来的那句话了。 “还有,那个林宗耀,记得差人好生将他料理一番!崔恕仁慈心软,但孤可没那么好心,能眼睁睁看着杀死小栀子的罪魁祸首活于世间!” 第68章 我就该把你挫骨扬灰! 王府角门。 林枝枝跑得气喘吁吁,哪怕紧赶慢赶,到底还是延误了上值的时间。 看着她小脸通红、满头大汗的样子,就连我都不由得心生喜欢。 就像我之前所说。 书中世界的女主角,永远都会是万人迷。 她们漂亮、善良,能力超群、品行高洁。 只要是书中角色,无论是人还是飞禽走兽,都会拜倒在她们的魅力之下。 但,只有一个例外。 那便是男主角。 男主是一本小说的核心,他对女主的爱,绝不会如此肤浅。 他会越过女主的一切美好外壳,爱上她的灵魂。 就像现在。 林枝枝小跑着奔向书房,一路上,频频惹得旁人驻足回望。 哪怕是极度厌恶林枝枝的银朱和春杏,都不免说道:“这狐媚子擦了什么脂粉,这么看着这么好看?” 银朱紧随春杏其后,翻了个白眼。 “好看又怎样?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恐怕又是赶着去勾引王爷呢!” 就这样,我飘在林枝枝身旁,和她穿过月洞门,停在书房屋檐下。 见她来了,室内的崔恕微微皱眉,冷眼以对。 “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 他口吻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好似完全不为林枝枝的样子心动。 而林枝枝被崔恕这样一盯,胸中方才有所缓和的情绪再度翻涌,最终化作满心的怨怼。 “王爷痛失王妃,都好几日茶饭不思。而我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只是迟到而并未怠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崔恕突然反问,“你对本王、你们一家对本王,到底有什么仁,有什么义?怎么本王毫不知情?” 此话一出。 林枝枝瞬间哑口无言。 的确。 林宗耀残忍将我杀害,自己却侥幸活命。 光是这一点,林枝枝便永远无法在崔恕面前翻身。 可她还是不甘心,更痛心,于是沉默片刻,便再次说道: “我的家人虽然对王爷无情无义,但他们对我,却有情有义。他们生我养我,给我饭吃,给我屋住,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任由他们或惨遭流放、或曝尸荒野!” 说到这,林枝枝已有些哽咽了。 我看着她紧紧捂住心口,那里正藏着崔恒给她的林母牌位。 “我只是去送别。送别弟弟,也送别我娘。” 崔恕冷哼一声。 “好了,不必再说。不过是虚情假意的一家人,演起戏来倒是逼真。” 然而。 正当崔恕刚刚闭嘴,打算继续伏案书写时。 林枝枝却突然红了眼眶,咄咄逼人的走上前去。 “王爷这话说得可真轻松!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身上的问题摘得干干净净!若不是你小肚鸡肠,嫉恨我娘,连夜安排人把她的尸体虐到惨不忍睹,我又何须出城替她殓尸!” 崔恕握笔的手一顿。 我见他莫名的抬起眼来,望向林枝枝。 “满嘴疯话!本王怎么会知道你母亲的事?一介疯妇、杀人犯之母,死了便死了,别再说给本王听!” “我若不说,那我娘就真的要被王爷害到惨遭野狗分食了!” 林枝枝哭喊着,伸手直指崔恕眉心。 “王爷有什么怨恨冲着我来就是了!我娘死都死了,已经替我弟弟偿了命,王爷哪怕还没消气,也不该让人把她的尸骨砍得皮开肉绽!” “本王才没做那些事情……” 崔恕低声道,却很快被林枝枝的又一波质问盖住声音。 “都说死者为大,王爷心疼王妃,不许任何人在王妃灵堂做出失礼之事,可王爷自己却将他人的尸体羞辱至此……依我看来,恐怕王爷对王妃大抵也没多爱吧,不过都是你的一己私欲罢了!” 砰! 突然,伴着一声闷响,崔恕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 林枝枝被吓了一跳,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就看到崔恕猛的站起,正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 “——林枝枝,本王再说一遍!本王没做那些事情!你可听清楚了!” “可是,除了王爷,谁还会对我娘下此毒手?” 林枝枝睫毛微颤,“况且,我娘死在大理寺狱中,能接触到我娘尸体的人,也只有大理寺的狱卒,王爷不如说说,除你之外,谁还能使得动大理寺的人?” 此时,一旁看戏的我,终于悄无声息的绷紧了神经。 很显然,周宪对林枝枝的挑拨,已经初显成效了。 这个办法虽然拙劣,但很是有用。 生死之事,本就让人难以解释,更何况,林母之死,的确也和崔恕脱不了关系。 我忍不住的为崔恕捏了把汗。 崔恕,你一定要好好回答林枝枝。 你可以嘴笨,说不清楚,但你一定要好好说,不能不长嘴。 毕竟,一本书里,不长嘴的角色只有一个就够了。 我紧张的搓搓手,凑到他身边,为他小声加油。 “阿恕,你要是再不好好对待林枝枝,她的男配角可就要登场了!” 就这样。 我话音刚落。 面前的崔恕似乎是冥冥之中感受到我的鼓励,便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我开心坏了,就目不转睛的望定他,等着听他辩解。 谁知。 下一秒。 他却语出惊人。 “好,林枝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娘的尸体就是我派人损毁的,怎样?我还嫌不够解气呢,昨晚真该让人把她分尸的,然后再挫骨扬灰才好!你说是不是?” 第69章 受虐狂崔恕 随着崔恕声音落下。 书房里的空气冷得出奇。 我想,我或许应该收回自己之前的发言。 就是那句,如果我能闹鬼,我一定要给崔恕托梦,让他好好对待林枝枝。 嗯。 我要收回这句话,重新改改。 改成,如果我能闹鬼,我一定要倒反天罡,夺舍崔恕! 我以前从来不知,他这张嘴竟会如此歹毒! 我简直要被崔恕和林枝枝气死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直接把话讲清楚,真的有那么难吗? 的确,作为崔恕曾经的妻子,我并不想看到这两人这么快就双宿双飞。 但,像他们现在这样,拉拉扯扯,黏糊不清。 于我而言,未必不是另一种折磨。 然而。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巧不巧。 崔恕骂完刚刚那几句还觉得不够,便抿了抿唇,似乎还有话说。 “大理寺的人到底还是下手轻了,本王昨晚就该亲自动手的。或许再割你母亲两根手指也不错,看她以后可还敢再找些腌臜药来祸害别人?” 说这些话时,崔恕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林枝枝的脸上移开。 他就这么看着她,眼中满是讽刺和轻蔑。 我早该有所预料的。 男配一旦出现,崔恕和林枝枝之间的矛盾必将升级。 误会无可避免,唯一的解法只有爱与包容。 我闭上眼睛,却没想到,林枝枝竟在此刻忽然握住桌上的茶杯,猛的泼向崔恕! “哗”的一声。 崔恕上半身瞬间湿透。 我被林枝枝的举动一下子惊起,立刻转向崔恕,忙去检查他有没有被茶水烫伤。 我看着他迅速站起身来。 “林枝枝,你放肆!” 崔恕咬牙切齿,伸手拂去满脸水渍。 他的语气十分不善。 也是。 突然被人泼了一身水,无论换成谁,都会生气的吧。 更何况,崔恕本就是皇亲国戚,受万人供候。 而林枝枝。 她虽是女主,可就身份而言,到底只是一介下人。 其实,像林枝枝这样以下犯上的行为,哪怕崔恕要将她拖出去杖毙,都不为过。 我飘在崔恕身边,看着后知后觉的林枝枝,一时无言。 就在刚才,她泼完了崔恕之后,自己便愣住了。 悲痛、怨恨、委屈、迷茫、无措…… 这些情绪盈满了林枝枝的双眼。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被热茶泼脸的人是崔恕。 可是,为什么那个哭到泣不成声的人,却会是林枝枝呢? 我心里有些难受,便又侧目看了看崔恕的脸颊。 还好。 多亏了今早林枝枝外出,崔恕茶不思饭不想,所以热茶在杯中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并不很烫。 崔恕没有被烫伤,我本该高兴才是。 但我却不敢忘,真正烫伤崔恕的,其实是面前林枝枝的泪水。 我看着茶杯从她无意识的手中掉落,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茶杯没碎。 而有人的心却碎了。 林枝枝哽咽的说:“王爷,对不起。” 崔恕看她一眼,没做声。 林枝枝又说:“我以下犯上,对王爷大不敬,理应受罚,还请王爷责罚。” 话毕。 我见她抽出袖中的手帕,小手颤颤巍巍的就想往崔恕的脸上擦。 我知道,我都知道。 林枝枝没有恶意,她这么做,也不是想故意设计崔恕的。 就像我上面说的,一本书里,男女主角之间总要有数不清的误会。 这些误会其实都很小,只要有嘴就能说通。 但,很可惜。 男女主角是不会长嘴的。 他们解决误会的方法,永远都不会是语言,而是行动。 因为语言太轻,承载不了爱。 然而。 克制而触碰的肌肤,或是抚摸脸颊、或是亲吻嘴唇…… 这些,难道不都比语言来得更加深刻浪漫吗? 就像现在。 林枝枝的手即将抚上崔恕的侧脸。 我相信,他们今早的一切矛盾,都会在这次触碰中消弭殆尽。 我闭住呼吸,用眼睛丈量他们之间的距离。 突然。 崔恕陡然退后一步,冷不丁避开了林枝枝越靠越近的小手。 他脸上是冷冰冰的一片,像面无表情,也像茶水没擦干净。 “滚出去。” 崔恕说。 林枝枝一怔,手就那么尴尬的悬在半空。 “王爷,若不及时把头发和衣服擦干,会着凉受风寒的……” “滚、出、去。” 崔恕再次重复道。 这次,就连我都听出来了。 他的语气异常沉重。 是的。 崔恕对林枝枝加重了语气,却没有表现出愤怒。 原来如此。 他对林枝枝的偏爱,竟是藏在了这种地方。 我苦笑着摇头。 或许你只看到了崔恕对林枝枝的拒绝。 而我却看到了他对林枝枝满满的偏心与爱护。 崔恕现在将林枝枝赶出书房,其实并非斥责。 他一个皇上亲封的宁王,倘若被人看见自己被下人泼了茶水,便是之后他想保林枝枝,也保不住了。 所以,此时如果不尽快把林枝枝支开,到时候,恐怕林枝枝只有死路一条。 不长嘴的男主角就是这样的。 我安慰着自己。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魏栀? 你看看你,天天操着不属于自己的一颗心,到头来,崔恕和林枝枝的关系,还不是会有条有理的慢慢升温。 你只是一个女配。 你是死是活、是存在还是不存在,都不会影响男女主角相爱。 你只要,亲眼看着崔恕,爱上林枝枝,就够了。 这就是虐恋。 我拍拍自己的脸,强撑起一个笑,然后往崔恕和林枝枝中间一站。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是我之前没教好崔恕,所以才让你受委屈了……” 我自说自话,自娱自乐,没人听得见。 我的笑容越灿烂,我的行为就越可悲。 直到最后。 林枝枝半天说不出话来,忽然掉头跑了,我才收住笑脸,静静的望向崔恕。 “男主角,你可知错了吗?” 我问他。 他不答。 怎么可能回答嘛。 毕竟。 从头到尾。 这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而已。 就这样,我陪崔恕坐着,看他任由衣服上的茶水在袖口蓄成水滴,慢慢滴落。 滴答,滴答。 我怕崔恕着凉,就对着他身上湿透的地方吹气,希望布料能快些干透。 谁知。 正当我鼓起两腮,向崔恕用力吹气的时候。 窗外居然真的吹来一阵凉风。 崔恕浑身湿透,顿时打了个哆嗦。 我立马捂住嘴,慌得不行。 哎呀哎呀哎呀。 我都忘了,我是鬼。 我要是真能吹气成风,那多半也是阴风,可晦气了。 我于是愧疚的看着崔恕。 只见他手指纤长,轻轻抚过濡湿的衣物,仿佛甘之如饴似的。 怎么回事? 难道这厮又在细细回味林枝枝对他的一举一动嘛? 好哇! 与崔恕相爱多年,我竟不知,他原来不仅嘴毒,还喜欢受虐! 第70章 把鬼的脸气绿,就是鬼火绿 我生前听说,鬼火都是蓝色绿色。 所以我想,如果我能照镜子,那一定能看到现在的自己,脸都被崔恕气绿了。 明明我刚刚还担心他着凉呢! 结果他却在这里想着林枝枝傻乐? 我看我就该多吹几口气,多吹几阵阴风,吹不死他! 这样想着,我变又鼓起两腮,狠狠的对着崔恕狂吹一口恶气。 只不过,这一次四下无风,证明了我并无闹鬼的本领,方才的凉风应当只是凑巧。 可我却没想到。 不知崔恕是不是魔怔了。 我刚吹完气,他竟然低声笑了笑。 那声音闷闷的,像是他笑得有多真情实意一般,是从他心口发出来的。 “枝枝,你再这样闹,下次我就生气了。” 我脸色骤变。 他居然还在提林枝枝? 我心中一连蹦出三个好字。 好好好。 崔恕。 你也就只能在这种四下无人的场合,偷偷对着你的女主角表达爱意了。 这是我生平头一次,真真切切的对崔恕产生了鄙夷之情。 我以前总以为,崔恕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 他对我,一向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 就比如说,有年宫中流行花钿,我便和郡主任苏宜天天黏在一起,琢磨花钿的样式。 那几天,我没怎么理过崔恕,他每次来找我,我却都说没空。 起初,崔恕尚能安然离去。 可拒绝的次数刚一过三,他就坐不住了。 那天照样是个晴天。 我正等着任苏宜入宫,却看见崔恕气势汹汹的杀来。 “栀栀,你今日可有空了吗?” 我说:“没空。” 崔恕就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说:“我这几天都没空。” “栀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话音刚落。 突然。 崔恕就这样问道。 我一愣,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脸就已经先红透了。 诚然,我与崔恕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这本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说出来和不说出来,明显是两码事。 崔恕大大方方的问我喜不喜欢他,就等于他大大方方的在说他喜欢我。 什么呀。 他这是想羞死谁呀! 我立刻别过头去。 “谁喜欢你了?你可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 崔恕伸出手,严肃的掰正我的脸。 他一字一顿道: “栀栀,你若是不喜欢我了,就告诉我,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来烦你。但你要是对我有情,便告诉我,这几日为什么不肯理我了,好不好?” 我那时年少,我的少年郎也年少。 他的手捧着我的脸,他的眼睛里盛满了上万颗星星。 那是晨光晴好的白天。 而我却在崔恕的眼中,看见了璀璨银河。 我当时是怎么回他的来着? 记不太清了。 我好像是如实和崔恕说的。 我说我要和任苏宜在眉心画花钿,可我们俩画画都很差劲,怎么画都画不好,又不想让侍女帮我们画,就一耗一整天。 我的少年郎爽朗又直白。 在我面前,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意。 崔恕当时就笑了,然后一手拿起鎏金笔,一手托住我的下巴尖,左右细看好几遍。 “这个好说。” “太傅总夸我擅画。” “要是栀栀身边缺个描花钿的,那这差事以后交给我来便是。” “我愿为你,鞍前马后,侍奉终生。” 所以,你看嘛。 崔恕对我就是这样的。 没有迂回,没有克制。 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更没有一个人在书房里默默回味。 我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但是,左右这是书中的世界,女主得到的一定是最好的,而我得到的不仅和林枝枝的不一样,甚至还完全相反。 那想必,崔恕对我这样,就应该是坏的了。 嗯。 很坏很坏。 我用力点头。 再看看崔恕。 他唇边依然挂着一抹淡笑。 我气不打一处来,就阴阳怪气的学了他一句。 “‘你再闹我就生气了’,呵,也没见你真的生气。” 说着说着,我便又蓄力吹他一口。 谁管他生气不生气呢。 反正崔恕也没法对着我生气。 正好这时,又一阵风来。 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而崔恕也因为被吹冷了,就往旁边侧了侧身。 谁知,他这样一动。 整个人就朝我的位置贴来。 我身体顿时一僵。 若非我是个魂魄,再无实体。 恐怕,现在我和崔恕的姿势,应该会很像他黏在我身边,像条大狗一样对着我蹭来蹭去。 如果说,鬼脸都是绿的…… 那,鬼害羞的时候,脸会不会变红? 莫名其妙的,我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 此时此刻,我与崔恕离得很近很近。 如今的我,分明已经感觉不到人体的任何温度,却不知如何,竟能分辨出崔恕温热的鼻息。 这感觉是如此熟悉。 就好像曾经的我们,总喜欢依偎在一起谈天说地,崔恕习惯把下巴抵在我的肩窝,每当他笑起来时,那股暖流便会将他的体温平分给我,让我不必再裹着披风取暖。 我于是在心里对自己说。 魏栀,没事的,你可以趁机依偎在崔恕怀里。 这里没有别人,没有林枝枝。 这里没人看得见你,崔恕也不能。 所以,你也可以像崔恕那样,偷偷的去爱一个人。 只要你不嫉妒,不纠缠,不计较得失。 那你就可以一直爱一个人了。 这样想着。 我便将身体靠向崔恕。 可能是因为我的爱,正如我的行为一样,都是痴望的原因吧。 在我钻进崔恕怀中的那一刻。 我仿佛又听到了崔恕的笑声。 他说: “栀栀,随你闹我吧,我这辈子,都不会怪你的。” 第71章 崔恕因为林枝枝头痛不已 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 我与崔恕坐在一起,安静得仿佛时光荏苒,我们彼此都在。 可我骗不了自己。 因为,只要一低头,我就会看到自己半透明的身体。 我和崔恕的接触,仅限于此。 我们的轮廓相接,却永远不会真正的触碰。 我不能继续向他靠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如果再靠近些,那我和崔恕的结局会是怎样的呢? ——我的身体会径直穿过他的。 这一幕该多吓人啊。 我会像是崔恕体内长出的怨灵,以爱之名,纠缠于他。 刚刚的美好氛围会不复存在,从白头偕老,变成恶灵附身。 所以,我必须克制。 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东西。 我的爱,就是这短暂的温存。 而我的代价,就是这双不可触碰的手。 书房外,小麻雀活泼乱跳,叽叽喳喳。 它们的叫声提醒了我。 我很知足了。 于是,我识趣的从崔恕身旁滑走,再次飘到窗边,与他拉开距离。 向外张望了一番,我发现林枝枝早已离去。 也不知道她又躲到什么地方哭去了。 我默默扶额。 怎么办? 现在女主角跑了,谁来管管崔恕? 其他配角呢? 我双手合十,许愿十三或惠姑姑尽快出现。 然而。 正当我苦思冥想之际。 身后的崔恕忽然自言自语道:“这样下去不行……” 我回过头,看到崔恕边说边站起身来。 只见他十分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表情痛苦扭曲。 “我不能……不能就这样放弃……” “如果连我都妥协了,那就真的没有人会在乎她了……” 眼看着崔恕的状态越来越奇怪。 我连忙扑上去,想看看他是不是又犯了头疼症。 哦,是我忘了说了。 头疼症。 这是崔恕的老毛病了。 他以前时常在外,不比别的皇子养尊处优,多年的奔波使他淋不得雨,一旦头部受风,必定头痛难忍。 过去我总提醒崔恕,外出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下雨天要打好伞,回来的路上也不要急,不要老是骑马跑回来,要乖乖坐马车。 可崔恕却从来不听我的话。 一次,他又是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我在城门口迎接,见面便问:“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你慢慢坐马车回京,我也是在的,也是会来接你的呀。” 当时,崔恕从马上一跃而下,那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奔波千里,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结果崔恕只是拍拍它的脖子,就将我一把抱上马鞍,道:“马车太慢,栀栀,我要赶回来见你。” 我记得那天,京城飘雨,我是特地来接崔恕的。 而他。 我的少年郎。 为了能尽快见到我,他不分日夜的赶路,无论是头发还是衣衫都早已被雨淋湿。 结果可想而知。 当晚,崔恕便犯了头疼症。 我请了太医,可太医却说,这是头风之症,无法根除,只能崔恕自己注意。 “那可有缓解之法?” “倒是也有,”刘太医道,“泡澡可以驱寒,按摩能够化淤,王妃若是方便,大可以为王爷一试。” 从那之后,崔恕一旦头疼,我便会命人烧水,给崔恕泡澡驱寒。 他不喜欢别人伺候,我便亲自进到浴房,一边为他按揉头部穴位,一边说起他不在的日子里,我都在做些什么。 只是现在。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只能看着崔恕痛苦的挣扎。 而他呢。 哪怕头痛欲裂,他嘴里也不忘念着林枝枝。 什么放弃、什么妥协,什么在乎不在乎。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崔恕。 我在心中默念。 林枝枝只是跑出去哭,并不是离你而去。 的确,就目前来说,王府上下,好像除你之外,就再没别人在乎她了。 但是没关系呀。 从今天开始,本书的男配已经登场,你兄长太子崔恒会替你关心林枝枝的呀。 ……我发誓我没有阴阳怪气。 我只是觉得,既然男女主的美满结局早有安排,那崔恕大可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我心想,崔恕,你与其担心林枝枝,倒不如来担心担心我。 要是哪天崔恕彻底把我忘记,那我就真的和这个世界失去联系了。 到那时,我才是真的没人会在乎了。 想到这。 崔恕那边已经头痛得直不起腰来。 我见他努力支起身体,又咚的一声摔坐回原位,不免有些心疼。 而他发出的声音不小,立刻惊得小麻雀们纷纷跳脚。 顿时,叽叽喳喳的叫声盈满屋檐,迅速引来了路过的惠姑姑。 惠姑姑在书房外敲了敲门。 “……进。” 随着惠姑姑一脚迈过门槛。 我眼前立刻一亮。 太好了! 救星来了! 我就知道,剧情一定不会放任男主角不管的! 进入书房,惠姑姑看到崔恕面色苍白,表情马上就变了。 “王爷,您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怎的王爷衣服头发都湿了!” “不妨事,是刚刚我不小心,有点小意外……” 听了这话,我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他”,不小心,小意外? 到底是什么样的不小心和意外,能让崔恕自己泼自己一身水? 我已经懒得骂他痴情种了。 好在,惠姑姑并未深究其中的原因,只是转头叫来几个奴婢,让人去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服。 直到安排好一切,惠姑姑忽然严肃的望向崔恕。 “王爷,如今王妃不在了,您更应当记得她的叮嘱,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万不能由着性子来,不顾后果。” 我看了看崔恕。 此时,他正用毛巾擦着头发,眼神飘忽不定。 崔恕这副模样给人的感觉很是奇怪。 就好像…… 他体内有个人格刚刚走神了,现在正在试图重回他的身体。 这个样子的崔恕,我不是没见过。 正是在前不久,我下葬的那日。 他突然的挣扎与安静,虽然和眼下走神的眼神不完全一致,但整个人的状态却十分相似。 我猜不出其中的原因,只好安慰自己。 或许是这会儿,崔恕心里正想着林枝枝,所以才无心与惠姑姑讲话吧。 但,很快。 崔恕擦着头发的手忽然一顿。 然后,他默默的抬起头来,对惠姑姑说道:“姑姑,我总感觉,栀栀她没死。” 此话一出。 转瞬间。 满室寂静。 第72章 是谁在偷看王爷洗澡 我和惠姑姑几乎是一同变的脸色。 惠姑姑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王爷,您又糊涂了,王妃三日前才下葬。”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另一块干毛巾换给崔恕,又道:“恐怕是您刚刚犯了头疼病,一时间心乱了,老身这就去请太医来。” 然而。 惠姑姑话音刚落。 崔恕却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姑姑是怎么在我犯头疼病的时候及时赶来的?难道不是栀栀她把姑姑叫过来的吗?” 惠姑姑皱了皱眉。 “王爷,老身方才只是路过,全然不知您犯了头疼病。若说是王妃将老身叫来的,那便更不可能了。倒是王爷书房外的那两只小麻雀,倒是有些通人性的,大约是看王爷头风发作便大叫起来,老身才因此闻声赶来。” 一口气将话说完,惠姑姑再次低眉颔首。 “王爷,还请您移步浴房吧,或许泡个澡、驱驱寒,您便能清醒些了。” 他们的对话没有继续下去。 我飘在崔恕身后,并没有去想他话里背后的含义。 因为没必要。 按照小说节奏,现在应该还处于剧情的前期。 男主角刚刚丧妻,却与明媚可爱的女主角相识。 一面为亡妻痛心疾首,一面对新欢心动犹豫,这都是很正常的表现,完全不冲突也不矛盾。 所以,依我多年的读书经验看来,崔恕现在这样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是剧情在给崔恕立人设呢。 只要表现得崔恕越对我深情,那之后他与林枝枝的爱情就会越显得矛盾与深刻。 真不愧是女配啊,我。 就算是死,我都得死得其所,持续为男女主的感情发光发热,添砖加瓦。 这简直和鞭尸没什么区别。 一路跟随崔恕穿过月洞门,来到浴房。 我忽然就有些犹豫。 我到底要不要跟着崔恕进去? 进去吗? 那不太好吧。 虽然生前也不是没看过。 但崔恕现在,理应算是林枝枝的男人了,我既然碰不得,那就更不该偷看。 可是…… 如果不进去呢? 万一崔恕头痛欲裂,在浴桶里不小心咳嗽、呛水,然后淹死了,那该怎么办? 我紧张得不行,已经彻底把“这是书里的世界,男主角必不可能死掉”的定律抛诸脑后。 你会相信我吗? 我其实真的不是为了偷看。 我只是,太担心崔恕了而已。 以往,崔恕每次犯头风,我都会跟进浴房照顾他。 成婚之前,崔恕曾经向我许诺,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跟我举案齐眉。 因为举案齐眉的意思是,妻子将端饭的木盘举得和眉毛一样高,对丈夫百依百顺,服侍到位。 崔恕对我说的是:“栀栀,我不用你照顾我,我想你自由、快乐,在嫁我之后,也要像从前你在皇祖母膝下那般,依旧受尽宠爱。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道理,要女子嫁人之后过得不如从前,更没有任何道理,要让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子颐指气使。” 说这话时,慈宁宫中正好也有一窝小麻雀在啾啾啾的叫。 现在想来,那两只小麻雀也挺有意思的。 个头小点的那个特别懒,天天就知道蹲在树枝上,等大一点那只的麻雀投喂它。 但只有一次,大大小麻雀翅膀上受了点伤,飞不动,小小小麻雀就飞出去觅食,换它来照顾大大小麻雀。 我想,它们俩,或许就是崔恕所期望的那种爱情的样子。 在我眼中,崔恕就是大大小麻雀。 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小小小麻雀。 因为我没有出去觅食的本事,我能做的,只有在崔恕头痛的时候,走进浴房,陪着他说话,帮他揉开额前紧绷的经脉。 我也问过崔恕一次。 我问他,别人娶妻,都是娶回来给自己做帮衬的,结果你倒好,堂堂宁王,竟要娶个废物回家供着,就不怕别人议论你惧内? 谁知。 崔恕听了我的话,却笑得很是开怀。 我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特别的理直气壮。 “议论就议论。我就是惧内,如何?” 那天,我的少年郎摇头晃脑,拉着我的袖子不撒手。 “栀栀,若你事事都做得好,那还要我有何用?” “你不会做的事情,我来做。你不愿做的事情,也有我来做。” “只要你在,只要你能给我一个家,那便足够了。” 所以。 我现在真的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我进浴房陪崔恕,完全是出于习惯。 因为这是我唯一能为他派得上用处的地方了。 王府的下人手脚勤快,从不偷懒。 等崔恕推开浴房大门的时候,满室热气瞬间扑面袭来。 惠姑姑早已准备好了崔恕换洗的衣服,就摆在浴桶旁边。 惠姑姑毕恭毕敬的退出室内,临走前还问了一句:“王爷,可需要人伺候吗?” 崔恕微微皱眉。 “不必了。” “可是……” 惠姑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是想说,我已经死了,没人会在旁边照顾崔恕了,要不还是传唤几个丫头来吧, 可崔恕根本不答应。 “姑姑,不必了。” 这次,崔恕的语气里带着疲惫。 惠姑姑立刻福福身子,将房门带上。 “是。老身知道了。” 白昼的阳光被隔绝在外。 浴房里,崔恕缓缓退去湿透的衣衫,露出赤裸而精壮的躯体。 我鬼鬼祟祟的在屏风后面晃来晃去,心中天人交战。 要回头看一眼吗? 就一眼。 我真不是好色。 更何况,有什么害臊的啊魏栀,你和崔恕好歹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不是吗! 这么想着,我终于鼓起勇气,猛的回头。 然而,映入我眼帘的,却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美好肉体。 或许……你见过重病之人的身体吗? 暴瘦的,虽然活着,却已经与尸体极其相似的,那种身体。 嗯。 我说的就是崔恕。 没想到,我死不过十天。 我的少年郎,竟然已经快没了人形。 第73章 崔恕为我殉情 浴房蒸汽模糊视线。 我飘在崔恕身后,看他脱下层层濡湿的白衣,露出背后凸起的脊椎。 “怎么瘦成这样……” 我哽咽着抚过他的后背。 我的少年郎,真的不该是这副样子。 人不人,鬼不鬼,任谁见了都要唏嘘两句。 崔恕他,分明是陛下亲封的宁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享千万户食邑。 在南方治水,奋勇杀敌。 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应该是白马金鞍的少将军。 我的夫君崔恕,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他应该是,也可以是,甚至必须是这世间任何美好的样子。 所以,他绝不能因为我,变成这副失心疯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崔恕,我到底还是不争气的哭了。 他后背骨头嶙峋,腰腹间陈年伤疤交错如蜈蚣。 而最近那根断掉的肋骨,此时此刻,已然在他胸口形成一片淤青。 那里正是心脏的位置。 从我的位置看去,那淤青就好像崔恕被人剜了心一般。 我猛的转过身,然后盯着梁木上的雾气忍住哭腔。 “阿恕,我们好像有十天不见了吧?” 我张开嘴,蜷在屏风后絮絮的说起胡话。 可不可以不要笑我呀。 我知道崔恕听不见。 但我没办法。 我就是忍不住,就是想和他说话。 “以前我们分别,你都会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这次我有哦。你们每日给我供的饭菜和水果,我都会去啊呜啊呜的吃两口,虽然我闻不到香味,也没法真的把饭菜吃下去就是了。” “哎,今天惠姑姑还蒸了栗粉糕给我送去呢,这个做起来太麻烦了,你告诉她下回不要再做了,然后把栗粉糕端走,分给银朱和林枝枝她们吃吧,她们是女孩子,一定爱吃甜食。” 说到这。 浴桶里的水“咕咚”冒了个泡。 我没往心里去,继续念叨。 “其实你也该多吃点的,多吃甜食多长肉,然后睡觉时梦里都是甜甜的。我现在不用睡觉,也不能做梦,有点可惜,真希望能梦到我们小时候,有次我把蝈蝈放进皇祖母妆奁里,还是你替我顶罪受训……” 突然。 啪嗒一声。 房梁上,一滴凝结的水珠悄然滴落,正好穿过我的身体,从我眼前滑过。 我一愣,只觉得真有眼泪从眼框里溢出。 “阿恕,我不想死……” 我吸了下鼻涕,哇啦一下,就仰头哭了。 其实,我倒也不是真的有鼻涕。 就只是真的太难过了,已经难过到喘不上气了。 “我、我才二十出头,才出宫没几年,好多好玩的都没玩过,好多好看的也没看过……我还坚持喝了很久的汤药,那么苦,我都为了我们的未来忍过来了……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会死啊,如果我早知道自己会死的话……” 话音至此。 我不由得一顿。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死的话,我又会作何选择呢? 我会不会就不爱崔恕了? 毕竟,宫中皇子除他之外还有三人,我嫁谁不是嫁。 就拿太子举例吧。 崔恒为人虽然阴毒,但从前对我还算不错。 每当逢年过节,不仅崔恕会送我礼物,崔恒也会。 他母族家底丰厚,出手自然大方,赠与我的珠宝首饰都是顶顶好的。 但。 崔恒不会像崔恕那样,只因为我无心的一句“夏天知了太吵了,害我睡不着觉”,就扛着竹竿,在烈日炎炎下为我打一下午的知了。 你能想象得到吗? 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就为了心上人的一句话,傻乎乎的把自己折腾到皮肤晒黑脱皮。 所以啊。 如果可以重来一世。 如果可以早早知晓自己必死的结局。 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上我的少年郎。 崔恕,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又一滴水珠从高处落下。 我再无话可说了。 这一刻,浴室里安静得出奇。 屏风后的水声越来越弱,我几乎听不到崔恕的声音。 无论是刚才水波浮动的声音。 还是他低沉的呼吸声。 都听不到了。 我脑袋瞬间炸开! “崔恕!” “咚咚咚!” 我尖叫着穿过屏风,身后却在同一时间响起一阵敲门声。 “王爷,我是林枝枝,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用茶水泼你的,为了赔罪,我特意煮了姜汤……” 原来是林枝枝来了啊。 可现在,我根本无心管她,只是惊恐的扑向浴桶,想要拉起沉入水中的崔恕。 “崔恕,你快出来——” 我徒劳的拍打着水面,伸出的手却被水花打出虚影。 眼下,只见崔恕把头完全没入水中,两眼紧闭,一动不动。 唯一能让我确定崔恕还活着的,是他鼻间时不时上浮的细小气泡,如将熄的星火。 可恶! 我刚才就不该说“担心他自己泡澡会被淹死”这种晦气话的! 说不定我闹不了别的鬼,却在咒人这方面天赋异禀呢! “崔恕,你不能死!你快上来好不好,我拉不住你,我救不了你!你不要为我死掉,你就算是死了也见不到我的,雪衣娘的死就是答案了……你不要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我大声哭喊,渐渐感到喉咙中的咸腥。 半透明的手一次次被水波吞没,又一次次的伸向崔恕。 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自认为,自己从没做过任何坏事。 所以。 为什么要逼我看着我爱的人爱上别人? 又为什么要逼我见证我爱的人寻死轻生,而我却无能为力? 这不公平。 可是,我认,我都认。 只要林枝枝现在可以冲进来,把崔恕就上来。 那无论剧情给我安排怎样的结局,我都认。 我只要我的少年郎好好的活着。 我不要他像我这样,孤伶伶的在世间飘荡,与所爱之人生死相隔。 这种苦,只要我一人承担,便足够了。 门外,林枝枝“咚咚咚”的敲门声逐渐加重。 崔恕不理她,她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于是,“咚咚咚”变成了“砰砰砰”,从敲门变成拍门。 “王爷,你难道真的厌恶我至此,甚至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吗?” 林枝枝在外大声问道。 我心急如焚,真想对她说:别问了,问那么多干嘛,崔恕迟早会是你的男人,你只要勇往直前的奔向他就行了。 然而。 事情好像并不如我所愿。 我是女配,从不幸福,也从不幸运。 世界的天平从未偏向于我。 正当我揪紧心脏,听着拍门声越来越大,只待林枝枝闯进浴房时。 滴答。 一滴水落下。 ——世界陡然重回安静。 就这样。 林枝枝敲门的动作,毫无预兆的,停下了。 第74章 我好像又要重生了 我大惊失色,近乎绝望的顺着浴桶滑落。 不,不可以…… 林枝枝不能走! 如果她走了,谁来救崔恕! 他会死的! 我目眦欲裂,看着水下气息愈发微弱的崔恕,终于撕心裂肺的朝着门的方向大喊。 “剧情,你救救他,救救我的阿恕!我把他还给女主角,还给林枝枝!这个男人我不要了,我什么都听你们的,只要你们让阿恕活着!” 这一刻,千钧一发。 我话音刚落。 只听见“砰”的一声。 浴房大门竟被林枝枝猛的撞开! 我身体一软,就看到盛着姜汤的瓷碗在门边掉落炸裂。 而林枝枝。 她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也像一束光,与屋外真正的阳光一同照亮室内。 “王爷!” 我看着林枝枝不顾男女大防,一个劲的冲到屏风后。 她半个身子探进浴桶,粗糙的小手探入水中,死死扣住崔恕的肩膀。 “王爷,醒醒,我拉不动你!” 林枝枝着急大叫。 眼下,崔恕人虽然暴瘦,可身体到底还是男人的骨架。 饶是林枝枝再怎么用力,也很难凭一己之力将一个失去意识的男人从水中捞起。 我急得要命,也不顾崔恕能不能听见,就埋头沉入水中,贴在崔恕耳边说道:“阿恕,你快睁眼,我来救你了,我回来了!” 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够说动崔恕。 毕竟,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是我躯体的自然反应。 因为,爱着崔恕,早已成为我的本能和习惯。 谁知。 下一秒。 仿佛是剧情回应了我的愿望一般。 崔恕突然挣扎着将身体破出水面! 他像一尾窒息的鱼,痛苦的上岸,不知何去何从。 崔恕没有睁眼。 我见他头倚着浴桶边缘,双眼紧锁,眉目之间是化不开的郁结。 林枝枝忙去拍他的脸。 “王爷,不能睡!你这是呛水了,如果就这么睡过去,会死的!” 可崔恕一动不动。 我心顿时一紧,一刻不敢松懈。 怎么会…… 我朝着崔恕伸手,想要探探他的鼻息。 然而。 就在我指尖即将触碰到崔恕脸颊的瞬间。 我的魂魄如被千斤巨石碾压,浑身骨头迸裂出粉碎般的剧痛!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下子从浮空状态跌落在地,狼狈的倒在地面的积水中。 无数画面蜂拥进我脑海,我甚至分不出力气重新站起身来—— 少时崔恕在太傅课上丢给我的小纸团,打开来,里面写着课后同游御花园的邀请; 大婚当天,崔恕喝多了酒,醉醺醺傻乎乎的抱着我蹭来蹭去,我让他松手,他却说怕是做梦; 还有还有。 婚后,秋日围猎,我头上发带被风吹走,崔恕策马,搭手挽弓,一箭便将我发带射下,然后兴高采烈的冲着我笑…… 过往种种,一一在我脑中浮现。 可画面最后,却停在我被林宗耀狠狠掐死的那一幕。 好痛—— 我浑身发抖,只觉得这种感觉无比熟悉。 就好像…… 每次轮回重启时,我的魂魄被强行抽离世界那般。 好在,林枝枝的尖叫在此刻再次响起,疾速将我拉回现实。 “不好,王爷没气了!” 我抬起头,看到她的手颤抖停在崔恕鼻尖。 而崔恕。 他的状况很糟糕。 从我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崔恕低垂的睫毛,湿漉漉的,一点颤抖也无,在他青白的脸上倒影出一片死亡的阴影。 不要…… 如果说,我所在的这本书里,必须要死一个人的话。 那就让我去死好了。 我不会跟任何人推辞。 哪怕是林宗耀,我也不会。 只要我的死有意义,能让我的少年郎活着—— 那一切,就都值得。 这样想着。 我就看见林枝枝突然捏住了崔恕的下颚。 她淡粉色的唇瓣在蒸腾的雾气中显得晶莹剔透。 女主角可真好看啊。 她甚至不需要一抹胭脂,就能让这双嘴唇成为一个甜梦。 我依然痛得动弹不得,却也没有任何阻拦林枝枝的意思。 因为我知道,她这是想救崔恕。 通过嘴对嘴吹气,可以让呛水的一方恢复正常呼吸,从而转危为安。 我不会难过的。 林枝枝能救我的少年郎,我连感谢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难过,怎么会恨? 从始至终,我唯一只恨一人。 那就是无能的我自己。 眼看着林枝枝的嘴唇逐渐向崔恕贴近。 我强忍着身上的重压,用力舒了口气。 看来,我的轮回要在今天重启了。 我就说吧。 只有男女主角真正走到一起,我才能从这个世界脱身。 却不料。 我正还想着。 斜上方的崔恕竟陡然睁开了双眼! “唔——” 冷空气骤然灌进两肺,辛辣的痛觉使崔恕咳嗽不断。 我欣喜不已,同时感到全身的剧痛瞬间消失不见。 若非是我现在还虚弱到无法浮起,不然我真的会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很快,我就看到崔恕挣扎着坐起来。 热水在他锁骨处聚成两汪水潭,又随着他的动作散落满地。 “放肆!谁准你进来的!” 崔恕抓起浴桶边的皂盒就砸向林枝枝!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挡住脸。 然而,等了半天。 我却只等来一滴落入水中缓缓晕开的血珠。 “我想跟王爷说对不起,可王爷在浴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担心王爷出事,所以就……” 额前被皂盒砸出伤口,林枝枝一把抹去渗出的血水,转而看向崔恕。 她的笑容明十分媚。 我看着她捡起皂盒,放回原位,眼神里既无算计,也无抱怨。 她就只是,为崔恕感到高兴。 仅此而已。 第75章 惠姑姑让崔恕纳林枝枝为妾 只不过。 饶是林枝枝如此大度。 刚才皂盒砸中她额头的闷响,依然在浴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枝枝纹丝未动。 额头上的血止不住,她擦了几下,索性也就不擦了。 屋内热气蒸红她的脸,我看着林枝枝,只见血珠顺着她眉骨滑落,在那张动人的小脸上拖出一抹嫣红,反倒衬得她一双眼睛明亮惊人。 “总之,看到王爷安好,我就放心了。” 说这话时。 又一滴血水淌到林枝枝睫毛。 她于是抹泪似的抹了抹眼睛,哭都不用哭,就已经看上去我见犹怜。 只不过,我却发现。 在此期间,林枝枝的目光始终直勾勾的凝在崔恕脸上。 水汽氤氲中,崔恕湿发贴在嶙峋的锁骨,水珠滚过胸口交错的旧伤,最终没入蒸腾的浴桶。 这可真是…… 非礼勿视啊。 我默默移开视线。 早知道林枝枝胆大。 但没想到她胆能这么大。 崔恕于她,不仅是主子,更是外男。 女子直视外男裸体,几乎等同于自己失身。 虽然这样的礼法很不公平,但,女子生于世间,许多地方不得不委曲求全。 我想,林枝枝之所以能够成为女主角,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善良和坚韧吧。 她勇敢,敢于打破常规。 没人不会被这样的林枝枝所吸引。 就连我一样。 然而。 我正想着。 向崔恕却猛的抓过屏风上挂着素绫寝衣裹住神曲,对林枝枝低声呵斥道: “还不快滚!不然本王便将你的眼睛剜出来!” 他话音刚落。 林枝枝这才如梦初醒,脸颊瞬间烧熟。 “……是!” 只见她踉跄的后退,雪白裙摆被热水打湿,整个人都慌张得不成样子。 我努力飘起来,躲开被林枝枝撞倒在地的小东小西。 然后,我便听见了,林枝枝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崔恕一定是听不见的。 事实上,这样的心跳声,林枝枝也未必想让崔恕听见。 这是少女怀春的悸动,她定然羞于启齿。 我调侃的摇摇头。 恐怕不仅如此,现在林枝枝的脑海中,一定还萦绕不去崔恕的身影吧。 因为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的。 随后,我扭过头。 就看到门扉开合的刹那,林枝枝转身就跑。 我身后的崔恕没有反应。 反倒是浴房外面,林枝枝刚刚跑出门,就迎面撞见了惠姑姑和银朱。 看到林枝枝浑身湿透的模样,惠姑姑的脸色顿时就青了。 而她身旁的银朱自然也不例外。 银朱本来手捧着一盆煮了药材的热水,原想着是用来给崔恕熏头的。 结果,一见到林枝枝,那铜盆便“咣当”坠地了。 热水泼湿了两人的鞋袜,可惠姑姑却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的盯着林枝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特别,这个“一室”,还是沐浴这种极为私密的地方。 林枝枝这样做,真的很难让人不会想歪。 “林姑娘。” 突然。 惠姑姑冷冰冰的叫住林枝枝。 林枝枝抬起的脚步猛的顿住。 “见过惠姑姑,请问姑姑有什么吩咐?” 惠姑姑一字一顿:“林姑娘刚才在后院洗衣服,却不小心被失修的墙瓦砸伤额头,此乃老身对王府房屋近况的疏忽,是该赔偿林姑娘一些银子。” 说到这。 惠姑姑便取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枚饱满的银子,递向林枝枝。 “林姑娘,请你收下。” 林枝枝脸上瞬间浮现出奇怪的表情。 “我刚刚没去洗衣服啊,我是来给王爷送姜汤……” “——不!你就是去洗衣服了!” 惠姑姑陡的抬高声音,打断林枝枝的话,并且再次强调:“林姑娘,王府上下一向尊卑有序、赏罚分明,不该你的不会给你,属于你的也绝不会亏欠!这银子你收下,之后你便可以去上药了。” 看来,惠姑姑的意思是…… 想将此事瞒过去了? 我闻声,向外瞄了几眼。 只见林枝枝犹犹豫豫的抬起手,正要接过银子。 然而。 最后关头。 她却骤然将手收回。 “惠姑姑,这钱我不能说。因为我不能撒谎,更不能平白无故收人钱财。” 林枝枝道。 惠姑姑和银朱脸色双双一白。 可林枝枝才不管这些,她自有一套说法,也自有她的态度。 “如果惠姑姑是为了避嫌,想用封口费买我对刚才的事情缄口不谈,那就不必了。因为,为了王爷的名声,我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话毕。 不顾惠姑姑脸上极为难看的表情。 林枝枝转头就走。 银朱连忙捡起地上的铜盆。 “姑姑,怎么办,这贱人满腹心机,不肯收封口费……” “无妨。” 沉默半晌,惠姑姑缓缓将银子收起,又哼了一声。 “不过是个想爬床的贱丫头罢了——哪怕有朝一日,她真想靠着今日之事让王爷纳了她,老身也还有别的法子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说完,惠姑姑又补充道:“还有你,哪怕再厌烦这林枝枝,也要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知道了吗?” “知道了……” 眼看着林枝枝的背影渐渐消失。 我不由得在心中叹气。 如果可以,我倒的确愿意开口,替林枝枝辩白两句。 她是坦坦荡荡的女主角,才不会做那些设计爬床的腌臜事。 只是,惠姑姑和银朱她们作为书中世界的反派,自然不会相信林枝枝的人品。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竟希望她们几人可以尽快和解。 和和睦睦的多好啊。 这样一来,不仅林枝枝可以拥有幸福,就连我所爱的人们,也不必再被剧情操控,做出恶毒反派的种种行径。 我身边的人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希望所有人都幸福。 就像崔恕和林枝枝那样,他们也该拥有作为自己人生主角的幸福权。 想着想着,我又转向崔恕。 眼下,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却因为刚刚溺水,整个人还很虚弱,便只能扶着墙壁虚弱的往外走。 守在浴房门外的惠姑姑,见到这样的崔恕,顿时大吃一惊。 “王爷,您怎么——” 崔恕吃力的摆摆手:“呛了点水罢了,不碍事。” 此话一出。 惠姑姑顿时警惕起来。 崔恕虽贵为皇子,可到底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在惠姑姑眼中,崔恕一向报喜不报忧,又十分懂得体恤他人,向来懂事得很。 就拿一盘菜来举例吧。 倘若厨子做得太咸,惠姑姑问起,如果崔恕说,“无事”,那就是略咸。 或者,如果崔恕说的是“还好”,那就是太咸。 最严重的,如果崔恕说了“有点咸”,那就是齁咸了。 所以,现在。 崔恕在惠姑姑眼皮子底下说“呛了点水”。 说不定背后的真相,就是崔恕差点被水淹死了。 这么一想。 惠姑姑立刻板起脸来,道: “王爷,方才林姑娘慌慌张张的离去,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知老身了,还请王爷不要再加隐瞒,尽快把林姑娘纳入房中吧!” 我一愣。 有意思。 惠姑姑她,这是在诈崔恕呢。 第76章 崔恕产生幻听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其实惠姑姑根本不知道,刚才林枝枝和崔恕到底在浴房里发生了什么。 可她的这句话,一箭双雕。 这么做,不仅可以逼崔恕自己将真相托出,更可以在崔恕面前泼林枝枝的脏水。 但,我却觉得。 惠姑姑的心里或许并不好受。 诚然,她这句话里丝毫没有提到我的存在。 可话里背后的含义,却无疑是在用我的死,来向崔恕的真心施压。 崔恕从不会拿我的事情开玩笑。 他果然很快就招了。 寝殿里。 短短十天,我曾经爱用的铜镜已然蒙上薄尘,映出崔恕模糊的侧影。 我虚抚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缓缓向惠姑姑道出一切。 起初,惠姑姑尚能皱眉静听。 直到崔恕说到后面,他险些溺死,是林枝枝碰巧将他救下的瞬间。 惠姑姑终于扑跪在地。 “王爷,老身冒死进言!” 惠姑姑声音发颤,我几乎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 “王爷虽与王妃娘娘伉俪情深,但也万万不能存了追随王妃而去的心!王爷,娘娘若是得知您有此举,那她九泉之下又该如何安眠?” 说到这,惠姑姑猛的抬起头来,眼含热泪望向崔恕。 “说句冒犯的话,老身照顾娘娘和王爷多年,早将两位视作自己的孩子了。如今一个孩子走了,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孩子也没了活着的念头!若王爷真的走不出来,那老身,甘愿王爷再娶!” 惠姑姑话音刚落。 崔恕摩挲我发簪的手倏然顿住。 “姑姑以为本王想要轻生?” 崔恕拧紧眉头,目光深沉。 “不管姑姑信或不信,但,本王从未有过轻生的想法。” 惠姑姑一愕,“那难道是……王爷最近几日疲劳过度,所以在浴桶里睡着了?” “不知道。” 说到这。 我就瞧见崔恕无声无息的低下头去。 白玉南珠在他手中握紧又松开,我看得出,现在的崔恕自己也很迷茫。 可是,为什么? 有关这一点,不仅是惠姑姑想不通,就连我也想不通。 刚刚在浴房里,我分明看到崔恕的样子绝不像是意外睡着。 他把头全部沉入水中,很明显像是刻意而为。 但…… 我并不觉得,崔恕会在这时向惠姑姑撒谎。 长久的沉默中,崔恕始终没有抬头。 我想,会不会是我猜错了呢? 会不会是我对崔恕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呢。 然而。 正当我以为,崔恕心虚了的时候。 他却皱着眉头发愣,然后自言自语的低声说了一句: “我是听到有人在叫我。” ——这句话,崔恕说的很轻很轻。 可惠姑姑如今神经紧绷,自然不会放过他的任何举动。 听了这话,惠姑姑瞬间大惊失色。 “当时浴房外面没有任何人当值,怎么可能会有人和王爷说话!” 崔恕摇了摇头。 “那个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 “而是从水里。” “他让我……沉下去。” 寝殿里静下来了。 我身上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崔恕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啊! 男主角,我请你搞搞清楚! 这是一本虐恋爱情小说,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志怪故事! 崔恕这话讲的,完全就像是浴桶里面有水鬼,正好向他索命一样! 不行不行。 我最害怕听鬼故事了。 我要躲到外面去,我才不要听。 可是。 等一下。 ……现在我也是鬼了耶。 如果鬼也怕鬼,那是不是显得我有失体面? 我于是咳嗽两声,连忙往崔恕身边凑了凑。 这时,惠姑姑也转过弯来了,便试探着问道: “那,王爷可听清楚那声音是谁的了吗?会不会是……王妃娘娘?” 崔恕立刻摇头,十分坚定。 “不,不是栀栀。” “本王不会听错,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更何况,栀栀她……” “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情,更不可能想害死我。” 崔恕话音至此。 我原本害怕到颤抖不已的身体,突然就停下了。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随后淌遍我的四肢百骸。 我飘在崔恕的侧后方,看着他苍白消瘦的侧脸。 一瞬间,也不知是怎么,我忽然就觉得。 好像,为了我的少年郎。 哪怕是要我去死,也值得了。 阳光静好,岁岁年年。 我希望崔恕一切都好。 可下一秒,他却用力捂住额头,整个人都扑倒在桌案上。 “不、不对——我的头……” 崔恕痛苦的低吟,似乎是又犯了头痛症。 怎么会! 他不是才沐浴过吗,哪怕不能根治,但好歹也能缓解一二的啊! 崔恕的头痛症从来不会犯得这么频繁! 我焦急不已,一旁的惠姑姑也立刻站起身来。 “王爷,请稍等,老身这就去请太医!” 她和我一样心疼崔恕,心急则乱,自然也就忽略了崔恕此刻的表情。 他的面容扭曲,却不单单只是因为痛苦。 如果我可以在这时抛开关心,而是认真分析一下崔恕的情况的话,那我定能发现,他的脸上,不仅只有痛苦,还有一种仿佛是在努力回想和思考的神情。 眼看着崔恕疼痛难忍,根本直不起身。 我情急万分,便飞出窗外,想要看看十三在不在附近。 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才导致我错过了崔恕接下来所说的话。 只见他手中紧握着我的发簪,口中断断续续发出几句呻吟。 “错了,都错了……” “是我在叫我自己……那个叫我的人,就是我自己!” “他让我‘重启’,让我想办法……” “他让我回到几天前,回去……救我的栀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