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开门!玄门大佬带毛团收你来了》 第132章 冰封事件再次重演 偌大的会场顿时乱成一团。 “可恶,什么东西啊!” 黄慢慢用力捶打着栏杆,就算变回原形,笼子也会随着他的身体大小而改变,使用的破坏法术也都被弹了回来。 “别乱动,小心伤到自己!” 姜引尝试了几次无果,将目光投向站在台上好以整暇观赏着这一出闹剧的男人。 他的目的,他一直以来筹谋的事,就是这个吗。 姜引掐了个决飞身而上,脚尖轻点台面,落在距离孟襟三米开外的地方。 “小引,你不该来。”一片混乱中,孟襟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 姜引直视着他,“不来这,我怎么见到你呢。” 孟襟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你是来找我的?你改变心意了对不对?” 姜引指着台下,反问道:“这就是你想让我帮你做的事吗?这就是你说的重新壮大出马一派?” 孟襟收敛了喜色。 “比起分散,聚集起来才能产生更大的力量,不是么。” “聚集?聚集到谁手里?你吗?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仙家,是被自己的弟马一代一代积攒起来的功德唤醒的,他们——” “攒功德攒功德攒功德,烦死了!!” 孟襟突然大叫起来。 “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生命去做这种废物才会做的事!消耗了那么多功德唤醒的仙家依然是废物!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姜引冷眼看着他发疯,“如果你真这么厌恶这一行,你可以不选这条路。” “选?”孟襟哈哈大笑,“你觉得我有的选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好命,不管做什么都有人无条件为你兜底吗?” “哦,对了,我忘了,你的‘好命’也是有代价的,只不过付出代价的人不是你而已。” 姜引眸光一凛,“你什么意思。” 孟襟叹了口气,“小引,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的心意从没改变过。只要你愿意,你的仙家,我可以做主留下他们。” “那其他的仙家呢?” 孟襟的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悲悯的神情。 “他老人家说得对,既然要重新开始,洗牌就要洗得彻底。” 黑蛇从孟襟袖口钻出,静静攀上主人的肩膀,吐出的蛇信子如同被鲜血染红。 “能成为三爷的一部分,也算是他们漫长而平庸的生命里,最有价值的事了。” 这个人疯了。 姜引压抑着深入骨髓的寒意,“你说的他,是谁?” 孟襟勾唇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见再问不出什么,姜引缓缓叹出一口气。 “师兄,你真的觉得,还有以后吗?” 孟襟皱眉,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姜引一手背在身后,悄悄点燃一张符纸。 “你再仔细看看。” 孟襟狐疑地回过头,眯起眼睛。 片刻后,镜片后双眸猛然睁大。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水面一样,层层荡漾开来,一阵扭曲过后,真实的面貌浮现出来。 所有人都好端端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只是看向孟襟的眼神变得惊恐而怪异。 原来,之前人仰马翻的慌乱局面,不过是幻象而已。 孟襟垂下头,良久,嗓音低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还记得在殡仪馆外面的小公园里,我问你师父的近况么,当时你的回答很完美,除了一点。” 姜引轻声道:“师父曾经和我说过,他的象棋是小时候被师祖逼着学的,过程中吃了不少苦。所以虽然师父象棋下得好,但他从不会主动和别人下,更不会为了输赢和别人争执。” 也是从那一刻起,姜引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后来,她暗中请信得过的朋友去云城打探,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被囚禁的孟家老家主。 从老家主那里,姜引得知孟襟在筹备一个巨大的阴谋,但具体是什么老家主也不清楚,只是猜测和即将来临的仙家大会有关。 于是姜引提前和大会主办方负责人见了面,共同商定了今天这个计划。 “原来是这样。” 孟襟摘下眼镜,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果然啊,比起我这个亲生儿子,他更喜欢你。” “师父说他不怪你。” 但是该赎的罪,必须要赎。 姜引上前一步,正要念出束缚咒,只听“噗嗤”一声。 “怪我?他一个工具人,有资格怪我?” 孟襟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他一把将眼镜扔在地上,黑色皮鞋用力碾上去。 玻璃碎裂声响起,楼顶和墙壁上突然出现许多伸缩的金属孔洞,下一秒,所有孔洞同时朝会场内释放出浓烈的烟雾。 姜引捂着嘴咳嗽起来。 这个味道……是鬼弥香! “好好品味吧,这是最新改良版的鬼弥香……哦不,现在应该叫妖弥香才对。” 香气太猛烈,会场里很多修为低的仙家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体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被一个个金色的透明圆球包裹,如同泡泡一样漂浮在空中。 任凭弟马如何呼唤,它们没有一丝反应,就像是…… 就像是,百年前的冰封事件再次重演。 白倦迅速捂住口鼻,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颗绿色的药丸,塞进灰太耶嘴里。 “别光给他,你自己也吃啊!”黄慢慢大吼。 “只有一颗。” 白倦看向黄慢慢,“你怎么办?” “这东西对我不起作用。” 被囚禁的时候,黄慢慢几乎整天都被浸泡在这种香气之中,身体可能已经产生了免疫。 “那、那就好。” 白倦的眼前逐渐开始模糊,就算它用针刺自己,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姜引就交给你了,保护好她……” 视野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一道白影闪过,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白倦下意识咽了下去。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休面无表情的脸。 第133章 白倦的人类形态 “惊讶吗?” 孟襟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我就是喜欢看你惊讶的样子。” 不可能。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在耳边回荡,姜引大力掐向掌心,清晰的疼痛提醒她,这不是幻境。 卷,慢慢,小耶…… 姜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大厅里设了隔绝感知的阵法,坐在第一排那些所谓的领导和元老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姜引悬起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你居然控制了大会的主办方。” 怪不得,她提出取消大会时,主办方的人说什么都不同意,原来是早就帮孟襟设好了圈套。 只是那些老家伙虽然古板迂腐,但每一个都是出马圈子里德高望重、呼风唤雨的存在,孟襟到底是怎么做到把他们全部握在掌心里的。 “是费了些功夫,不过人嘛,总有弱点,威逼利诱不管用的话……” 说着,孟襟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引默默攥紧拳头。 是她的疏忽。 她不该全心信任上面那些人,在察觉到孟襟的异动时,她就应该—— “别自责了,小引,你什么都做不了的。”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孟襟露出爱怜的神情。 “你不是救世主,你也当不了救世主。而且谁能想得到呢,一个乖乖优等生居然放出生化武器灭了整个学校,很不可思议对吧?” “可是小引,我啊,已经不想再当什么优等生了。” “那就不当。” 姜引往前走了一步,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师兄,我可以陪你一起重新开始。” “真的吗?” “嗯,趁现在还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说话间,姜引一点点移动到台中央,借着演讲台的遮挡,她悄悄将手伸进裤袋里。 “可惜,如果我没看到你和那个姓陆的恩爱甜蜜、你侬我侬的样子,恐怕我真的会相信你。” 姜引的动作一顿。 “不过没关系,等这一切结束,你还是我的。” 孟襟邪气一笑,指间召出一张黑色符纸,抬手往空中甩去。 符纸燃,余烬落,邪祟出。 姜引心中暗道不好,顾不得许多,掏出口袋里的铃铛用力摇响。 孟襟脸色一变,飞身上前,一把捏住姜引的手腕。 “掏心人的命铃。” 孟襟怒极反笑,“小师妹,你还真是什么宝贝都有啊。” 银色的铃铛在孟襟掌心化为粉末,姜引冷眼看他,“铃响人到,已经太迟了。” 孟襟咬牙,“他老人家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最需要提防的。” 孟襟又一次提起了这个“他”。 姜引皱眉,听起来应该是个年长的老者,难道是他背后的人。 也对,就算孟襟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如果背后没有其他势力支持,绝对做不成今天的事。 “可是怎么办呢,你的如意算盘又要落空了。” 孟襟掸了掸袖口沾到的粉末,“你不会真以为,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们事先什么准备都没做吧?” 姜引疑惑,忽然,一个让她浑身发寒的念头跃进脑海。 “难道掏心人里也有你们的人?” 孟襟笑而不语。 “比起那些,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还有你的宝贝仙家吧。” 大厅里飞舞的邪祟,好像比之前更多了。 视线被烟雾遮挡,感知也被灵力阵扰乱。 舞台外的一片朦胧对于姜引仿佛另一个世界,孟襟早已设法把他们困在了这里。 但是,要她坐以待毙,绝不可能。 姜引从刚才开始就在分析这个阵法,终于被她发现了最薄弱的地方。 银色棘箭朝舞台左上方的水晶吊灯射去,阵法出现裂痕,一只邪祟顺着缝隙钻了进来,被姜引一箭贯穿。 孟襟恨恨地“嘁”了一声,“明明老实待着什么事都没有……” 姜引正准备将阵法一举击破,出去找白倦他们,这时,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突然闪现,在孟襟耳边耳语着什么。 一股熟悉的腥臭气息掠过鼻端。 姜引握着长弓的手猛地一紧。 ——剥皮人! …… 会场另一边。 白倦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住一只邪祟,表情凶狠地将其撕成碎片。 “可恶,怎么越来越多啊!” 就算吃了护神丹,一时半刻不会受到鬼弥香的影响,但继续这样下去,他们的灵力迟早会被耗尽,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帮姜引了。 灰太耶还小,战斗能力有限,现在只能依靠黄慢慢一只保护他们三个。 少年的身影在雾气中穿梭,白倦抬起头,看到他脸上已经有了血痕。 ……没办法了。 白倦咬紧牙关,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小小刺猬闭上眼睛,周身腾起一团银白色的光晕。 光团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将被纯净灵力吸引而来的邪祟全部粉碎吞噬。 一个人形的影子出现在光芒之中,长发飞舞,手中所持长弓和姜引的一模一样。 黄慢慢回过头,顾不上被邪祟抓出的伤口,嘴巴缓缓张大。 “白……白白……” 少女撩了下长发,头上一侧别着的钻石发夹格外闪耀。 “白什么白,谁跟你白白。” 白倦瞥他一眼,清秀的脸蛋微微泛红。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化成人形了吧,因为我的人形长相……和她超级像的啊!” 不远处,正在保护沉睡仙家的白休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我觉得还好啊。” 黄慢慢擦了把脸上流下的血,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而且,你更漂亮一点。” 白倦一怔,抬手将黄慢慢身后的两只邪祟射了个对穿。 “……臭黄皮子,油嘴滑舌。” 两人背靠背战斗了一阵,眼看又一波新的邪祟被放了出来,而且还有身穿黑色斗篷的不明人物加入了战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白倦的胸口一起一伏,连衣裙上也沾染了脏污和血迹。 “我找个地方把小耶藏起来,你去保护姜引。” 虽然不想承认,但黄慢慢是他们中修为最高的,这种时候,他更能帮上姜引的忙。 第134章 拼尽所有保护你 黄慢慢皱眉,“你自己能行吗?” 白倦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别废话,快去!” 少女消失在烟雾之中,黄慢慢摸了下脸颊,刚才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白倦在心里大概测算了一下方位,隐蔽身形来到会场后台,找到一个放置工具的小小杂物间。 她拉开门,把灰太耶抱了进去。 “小耶,你待在里面别出声,尽量隐藏灵力和气息,等结束之后我来接你。” 说完,白倦刚要离开,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白二姑娘,我……” 灰太耶哽咽着,白嫩的小脸上满是灰尘。 “乖。” 白倦蹲下身,揉了揉他蓬松的小卷毛。 “我一定会来接你的,然后我们一起回家,我保证。” 灰太耶点点头,看着那扇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 白倦在门上画了一个混淆视觉的法阵,深吸一口气,转身投入混乱的会场。 黑暗狭小的储物间里,灰太耶抱紧膝盖,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和哀嚎,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他很害怕。 他只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小小鼠妖,下山入世没多久,就被卷入了这种性命攸关的大混乱之中。 但比起灰飞烟灭,他更怕的是,他只能懦弱地躲在这个避难所里,亲耳听着最重要的人死去。 灰太耶从没有如此憎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可他深知,就算他此刻闯出去,还没等找到姜引他们,他大概已经被邪祟生吞活剥了。 不仅帮不上一点忙,还只会拖累大家。 灰太耶咬着嘴唇,泪水无助地从眼眶中滚落。 有没有,有没有什么事,是他可以做的,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出不去,哪里都出不去,这里被设了阵法,我们都完了!” “就算外面有救援的人也进不来,真的只能等死了吗呜呜呜……” “你想多了,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在这!” 灰太耶的耳朵动了动。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人,进不来。 …… 与此同时,黄慢慢一路披荆斩棘,朝着姜引所在的位置赶去。 三只邪祟从不同的方向袭来,黄慢慢正专心砍杀,没注意到身后悄然靠近的黑影。 等他发现时,已经迟了。 这时,一道金光闪过,邪祟尖啸着消散。 黄慢慢顺着金光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黄犹青指间翻转,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家伙的武器居然是狼毫笔。 也不知道是不是用自己的尾巴毛做的。 两只黄皮子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交,又很快错开。 一切尽在不言中。 黄慢慢勾了勾嘴角。 或许这家伙也没那么讨厌。 此时,不远处的台上。 姜引手中的棘箭直指对面的男人。 “剥皮人。” 男人桀桀怪笑,“小姑娘,你认得我?” “不认识。”姜引冷声道,“但我见过死在你手上的那些无辜的人。” “哦~原来是我的粉丝啊。” 男人躲在斗篷的遮掩下,自说自话,“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不过你看到的只能算是工艺品完成后的废弃垃圾,改天让你看看真正的成品,说不定还可以送你一张哦,不过……” 男人舔了舔嘴角,“小姑娘,你的皮肤还真好啊。” 又白,又嫩,充满了年轻女孩儿特有的胶原蛋白,如果配上他的手艺,这样一张美人皮,一定会成为剥皮界的传世杰作。 男人正手痒难耐,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姜引!” 黄慢慢从阵法裂隙处一跃而下,还没来得及汇报战况,鼻子忽然猛嗅了一下。 这个味道…… 目光落在对面的斗篷男身上,黄慢慢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陡然凶狠起来。 平地刮起一阵狂风,掀开了斗篷男的兜帽,一张枯黄瘦长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这个味道,这张脸……囚禁我的人就是你!” 剥皮人一拍手,“啊”了一声,拖长的尾音让人作呕。 “是你啊,那只跑掉的小黄皮子,我记得你的编号是……046?和你的排行一样嘛。” 姜引握住黄慢慢颤抖的手腕,“慢慢,冷静一点。” “不过你认错人了哦,我不是你的主人,炼制你们的是我哥,我们是双胞胎,只是有时候一起工作。” “他的观音坊暴露之后,他就跑路了,但上面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呢,所以啊,最后……” 剥皮人咧开嘴,“我就把他变成我的作品了。” 试问有谁的皮,会比孪生哥哥的皮穿着更合身呢。 等到寿命将尽,他就穿上哥哥的皮制成的人皮衣,再睁开眼睛时,他将重获新生。 “你们是一丘之貉!” 黄慢慢情绪激动,手掌上凝聚灵力,“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剥皮人撩起斗篷,作势就要逃走,“小黄皮子,有本事来追我呀,你的资料我还记得呢,追到我,我就告诉你。” “该死。”黄慢慢低骂一声。 “慢慢!”姜引伸手去拦他,可还是晚了一步。 这时,由于裂隙处堵塞了太多邪祟,法阵终于支撑不住,被彻底破坏。 邪祟蜂拥而入,却独独避开孟襟,直朝灵力丰沛的姜引袭来。 姜引左右抵挡,棘箭和符咒并用,额头渐渐冒出汗珠。 孟襟在一旁冷眼旁观,姜引知道,他是想看她灵力耗尽跪地求饶的凄惨模样。 “小引,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立刻让它们放过你。” 姜引拉开弓弦,银色棘箭穿透三只邪祟,直直射向孟襟的面门。 “……做梦。” 孟襟抬手一挡,掌心传来烧灼般的剧痛。 他看着那块焦黑的皮肉,轻叹一声,指尖一勾,会场里的半数邪祟朝台上聚集过来。 姜引分身乏术,眼看手臂要被抓伤,面前的邪祟突然从后面被劈开。 姜引惊喜出声,“慢慢!” 黄慢慢护在姜引身前,利爪撕碎所有试图靠近她、伤害她的东西。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 黄慢慢低声道:“我想明白了,不管我的过去如何,现在,我是你的仙家。” “我会拼尽所有,保护你。” 第135章 死局与转机 姜引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黄慢慢“呃”了一声。 “那个,我刚才把你扔下的事儿,能别告诉白倦吗?” 姜引:“……” 黄慢慢的表情略狰狞,“你是没看见,她手里那个弓比你的还大,这要是让她知道了,不得把我穿成肉串烤着吃啊。” 姜引想说这才是你回来的原因吧,突然,一支棘箭擦着她的脸颊飞过,不远处的邪祟惨叫一声,应声而散。 “抱歉,我可不爱吃烤黄皮子。” 少女一袭白裙,立在黑影飞舞的雾气之中,搭箭开弓的样子格外英姿飒爽。 “卷!” 看到姜引的下一秒,英姿飒爽瞬间变成了委屈巴巴。 “呜呜呜姜引!” 白倦飞奔到姜引身边,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立刻开始瘪着嘴撒娇告状。 “刚才有个王八蛋把我的发夹抓走了,我抢回来一看,上面的钻石都掉了!” “你看我的裙子呀,弄得脏兮兮的,这还破了个洞!” “还有我的鞋——” 姜引心疼地捋了捋少女凌乱的发丝,没忍心告诉她头发后面有一撮被烧焦了,现在还在滋滋冒烟呢。 “苦了我的卷了……买!回头去商场,全部买新的,买最贵的!” 白倦舒服地眯起眼睛,一边抱着姜引蹭蹭,一边回手戳死一只试图偷袭的邪祟。 还抽空朝黄慢慢做了一个挥拳威胁的动作。 ——你废了,老子让你来保护姜引,你居然把她扔这儿追着别人就跑了,xxx的黄皮子,你给老子等着。 黄慢慢:“……” 你们白家都是这样吗,人形的颜值和素质成反比。 在白倦和黄慢慢的帮助下,涌上舞台的邪祟被消灭了大半,但整个大厅里的邪祟数量依然只增不减。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失去意识的仙家越来越多,没有仙家的助力,出马弟子们就如同砧板上的鱼,只能挣扎一时,最终逃脱不了被宰割的结局。 这是一场消耗战,被消耗的只有他们。 姜引抹掉滑落到下巴的汗水,望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台边的红木椅上,孟襟双腿交叠,一手慵懒地扶着太阳穴,悠哉地欣赏着这场同族之间的厮杀。 姜引注意到,他偶尔会自言自语,仿佛在和谁低声汇报着什么。 察觉到姜引的目光,孟襟抬眸,微微一笑,食指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手腕。 他是在提醒姜引,时间不多了。 姜引默默咬紧牙关。 根本不用他提醒,她早已心急如焚。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姜引知道此时不能仰赖他人来救,可被困在这个堪称铜墙铁壁的巨大法阵之内,她要如何才能破局? 放弃……不,她还不想放弃。 这时,一道凄厉的喊声划破雾气上空。 “十七!” 是方槿的声音。 又一个金色气泡缓缓升起。 气泡之内,一只成年的黄皮子安静地沉睡着。 黄慢慢发出一声兽类的嘶吼,试图唤醒失去意识的黄犹青,可不过是徒劳。 “方槿!” 姜引冲进人群寻找方槿的身影,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 手腕一凉,姜引猛地回身,正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小姑娘,好久不见。” 是那晚在学校遇到的野茅山! 姜引反手拽住锁链,拉近两人的距离,“黑斗篷……你也是孟襟的人?” 野茅山嗤笑一声,“没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除了他,越来越多的黑斗篷混入人群,只有一个一直站在阴影里,似乎在贴身保护孟襟。 这些黑斗篷和邪祟不一样,都是颇有实力的高手,雾气之中,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这些人……是来收割的。 缠斗几个回合,姜引终于把棘箭扎入野茅山的胸口,野茅山也不恋战,自断锁链闪身而去。 姜引靠在墙边大口喘息着,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 她的灵力所剩无几,再打下去只能肉搏了。 不远处,白倦射箭的动作越来越慢,她的右手上满是鲜血,几乎要拉不开弓,黄慢慢的肩、背、腿都受了伤,正在和一个黑斗篷咬牙死斗。 姜引扶着墙,朝他们的方向艰难挪动着,没走两步就跌倒在地。 腿上的伤口汩汩往外流着血,该死的野茅山,居然在锁链上涂了毒。 眼前越来越模糊,幢幢黑影与血色雾气交织,同伴的呼救声和哭嚎声被无限放大,似乎夹杂着白倦焦急的呼唤声…… 渐渐地,所有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姜引看到了陆至凌的脸。 好想他。 如果知道今天有来无回,早上出门前,她应该再抱他久一点的。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那对袖扣还躺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再也没有机会送给他了吧。 说好要亲手为他戴上的,她又要食言了。 一滴眼泪顺着姜引的脸颊滑落。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只是这一天,来得未免太快。 是她错了。 她不该这么自私,明知自己无法享常人之寿,还是压抑不住情感,偏要靠近。 是她贪恋他的爱和温暖,最后承受雨雪风霜的,却是他一个人。 最后,最后,还是伤害了他。 对不起。 除了这句道歉,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陆至凌,我—— “……恩公。” “小、小恩公。” 一道细小的声音牵住姜引的最后一丝意识,拼命将她拉了回来。 姜引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太耶满是灰尘和血痕的小脸。 “小耶……” 姜引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卷说把你藏起来了,为什么要跑出来,太危险了,快回去……” “小恩公,我没事。” 灰太耶将一个包袱捧到姜引面前,“小恩公,你看这个!” 姜引艰难地动了下身体,目光落在灰太耶怀里的包袱上时,眸子倏地一亮。 包袱皮是她在老家找到的那张老旧堂单,而里面包着的东西—— 赫然是家里供奉的那三块无字牌位! 第136章 胡非相和常清净 这时白倦和黄慢慢也赶了过来,白倦一边透支灵力为姜引疗伤,一边念叨灰太耶。 “你怎么出来了?你把这东西弄来干啥?等会儿……你是怎么把这东西弄进来的??” 姜引拿起其中一块牌位,指腹摸到牌位背后的裂缝。 那一刻,像是冥冥之中有人教她该怎么做一样,姜引将身上仅存的功德和最后一丝灵力全部注入到那条裂缝之中。 “咔嚓——” 众目睽睽之下,牌位外层的木板随着裂缝的加深、加长,缓缓碎裂开来,如同啄破蛋壳的小鸡一样,终于迎来这世间的第一缕光。 那双沉睡百年的眼睛再次睁开,看到的就是这妖邪横飞的混乱局面,还有杵在他面前的四张脸。 “哦!哦!哦!”白倦的惊叹一声高过一声。 黄慢慢眯起眼睛,“我去,怎么还是繁体字。” 灰太耶挠挠脸颊,“这个字我好像见过……” 姜引按耐住砰砰作响的心脏,颤抖着手拂去牌位上的木片和碎屑,轻声开口。 “供奉,胡家胡非相之位。” 话音落下,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从牌位里飞出,姜引连忙捂住自己和灰太耶的眼睛。 光芒散去后,首先映入姜引眼中的,是一条赤色的毛绒大尾巴。 “总算出来了……啧,外面的空气怎么也这么差。” 身材颀长的红发男人活动着脖颈,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刚苏醒的仙家需要被弟马呼唤名字才能现身,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一家子文盲。 “所以,”胡非相歪了歪头,“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姜引瞬间回神,一激动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小……嘶,小心!空气里有鬼弥香!” “哦。” 胡非相指尖凝起光点,往脸上一指,一个半遮挡式的防毒面具佩戴完毕。 周围四散奔逃的出马弟子、仙家,甚至连黑斗篷都看呆了。 白倦的嘴张成了“o”字型,“还、还有这种操作……” 胡非相叹了口气,闷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你们是不是玩法术对轰玩傻了,人类的东西这么方便,干嘛不用?” 姜引:“……” 睡了那么多年,认知倒是很与时俱进。 胡非相打量了一下目前的局势,“这是针对仙家做的局啊,你这时候把我叫醒,是想再给他们送个人头?” 众仙家齐齐看向姜引。 被看的人不仅没心虚,反而粲然一笑。 “哪有,我是请您来破局的。” 胡非相挑了挑眉,虽没明说,但看起来似乎很受用。 “小飞象,你还是当心点,这个香就算不直接吸入,也会慢慢渗进身体里。”白倦贴心提醒道。 胡非相:“……” 小什么?? 算了。 “够用了。”胡非相随手拍飞一个黑斗篷,“能撑到我找到阵眼就行。” 不过,这些飞来飞去的苍蝇真是够烦人的。 胡非相左右看了看,弯下腰,从姜引怀里拽出一块牌位。 “你不介意再多一个吧。” “什么?” 姜引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胡非相手起拳落,蕴含灵力的一拳猛猛砸在另一块无字牌位上。 姜引:“!!!” 世界仿佛瞬间静止了。 过了一会儿,眼看牌位毫发无损,姜引刚重重松了口气,就听到熟悉的“咔嚓”声。 “好了。” 胡非相把牌位从一堆碎片里捡起来,上面有一块封层没脱落,还被他用手指硬抠了下来。 他把牌位举到姜引面前,有字的那一面朝向她,言简意赅,“念。” 姜引愣愣照做,“供奉,常家常清净之位……” 然后就是一道熟悉的金光。 “何事。” 一身黑衣的女人立在窗边,黑色长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面容秀美,眼神却冰冷而透着杀意。 “抱歉啊,你打算再睡几年的吧。” 胡非相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姜家的小弟马遇着事儿了,没办法只能先把你叫醒,帮个忙呗。” 女人默不作声,冷锐的眼神扫向姜引。 姜引莫名打了个寒噤。 胡非相出声提醒,“她只听你的。” 姜引小心翼翼道:“他说得对……有劳您了。” 常清净看了眼姜引腿上的伤,微微点头。 只见她屏息凝神,抬手在面前一抹,如同变脸一般,手落下时,身上的黑衣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闪烁着黑色寒光的英武铠甲。 “好帅哇……” 灰太耶靠在姜引身边,弱弱赞叹。 白倦提醒她鬼弥香的事,正想着要不让胡非相也给她整个防毒面具,常清净淡然开口,“无妨,我不呼吸就好。” 白倦:“?” 胡非相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没事儿,她会闭息法。” 白倦摸了摸下巴,这功法好,有空她也学学。 常清净指间轻握,一柄长枪出现在掌心,“坏的全杀光,对吧。” “半死不活就行!”姜引扯着嗓子嘱咐。 胡非相眼神复杂地瞥她一眼。 姜引小声解释,“常家易惹杀孽,我怕她业障多了耽误修行……” 胡非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自己今天都不一定能活着离开这,还在担心仙家的未来。 看来唤醒他的,真不是位一般的主儿。 另一边。 常清净飞身跃入人群,看到恶人就劈,见到妖邪就砍,压抑了几百年的杀性终于得以释放,冰冷克制的眼底隐隐有火苗跳动。 当然,她没忘记弟马的话,半死不活。 不过渐渐地,好像就只记得后面两个字了。 黑斗篷的反应一个接一个消失,孟襟再迟钝也该注意到姜引这边的动静了。 洋溢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痕,就在他低头忙着联络增援的工夫,袖中的黑蛇突然躁动起来。 “等等……三爷!” 孟襟的手捞了个空,黑蛇的体型在空中膨胀到几倍大,“嗖”地一下钻进雾中。 解决一多半敌人之后,常清净来到空中悬停的那些金色气泡前,将手放在其中一个上面,感应里面仙家的状态。 这时,身后一道阴风袭来。 常清净灵活避开,定睛一看,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柳家的。” 第137章 害羞体质 就像胡非相说的,她以为这是仅针对仙家设下的鸿门宴,没想到这还有一个叛徒。 也好,与同类斗其乐无穷,这蛇看着有点道行,应该能让她尽尽兴。 “哧啊——” 柳三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獠牙闪着寒光,一双蛇瞳里满是嗜血的欲望。 常清净眼底的笑意慢慢消失。 这个味道…… 原来如此。 常清净闭上眼睛,一条布满鳞片的黑色长尾从腰下探出,在雾气中搅动翻腾。 既然你因屠戮太多无法变成人形,那我就用原形和你打。 这也是对于曾为同类的你,最后的尊重。 …… 一滴液体落在姜引的脸上,湿湿的,带着温热。 姜引抬手一抹,一片鲜红。 “砰!” 有什么东西从空中坠下,直直砸在离姜引不远处的座位席上。 眼前的雾被震散,一片废墟中,浑身是血的黑蛇不断抽搐扭动着,背上两个巨大的孔洞格外骇人。 姜引的呼吸微微一滞,“三爷……” “它吞食太多同族,已经快堕魔了。” 常清净自空中落下,淡然地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 “你认识它么?”见姜引神情不对,胡非相开口问道。 怎么能说不认识呢。 在云城的那一年,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 比起孟襟,它好像更喜欢姜引这个“外人”,经常悄悄钻进她的口袋里睡觉,或者挂在她的手腕上假装自己是一条黑色手绳。 姜引离开的那天,小小黑蛇攀在孟襟肩头,一直努力地扬着头,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它和那个人,对于姜引来说,曾经都是那么重要、那么美好的存在。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 “三爷。” 姜引轻声唤着它的名字。 黑蛇有所感应,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清明,朝着姜引的方向竭力望去。 就像十几年前他们分别时那样。 姜引试探着伸出手,突然,黑蛇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仿佛被人猛地往后一拽,转瞬就消失在烟雾之中。 姜引的手停在半空中,良久,慢慢攥成拳。 ……孟襟。 “绝大多数仙家没法选择自己的弟马,它运气太差。”黄慢慢低声道。 这才不是运气的问题。 他们今天来到这里,遇到这种做梦也想不到的鬼事情,更不是运气的问题。 在白倦的治疗下,姜引腿上的伤恢复了大半,她扶着墙站起身,试着调整了一下内息。 灵力还是所剩无几,不过没关系。 她知道,她一定能把仙家们平安带出去。 一定。 “我找到阵眼的大概方位了。” 为了更好地凝聚心神,胡非相摘下防毒面具,顺手捋了把额前的碎发。 “一会儿大家合力攻击我说的地方,阵眼一破,迅速疏散人群,他们再嚣张也不敢追到大街上去。” 众仙家齐齐点头。 安静片刻,黄慢慢忽然开口。 “刚才我就想说了,胡家的,你长得还真帅啊。” 胡非相:“?” 白倦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我也想说来着,但是气氛好像不太合适,我就没吱声。” 灰太耶也跟着小声应和,“像偶像剧明星一样……” “没错,特别像姜引前几天看的那个电影里的……x城武!” “啥啊,明明是像x彬。” “x彦祖。” 姜引没忍住跟了一句,“胡家颜值名不虚传,但非相你在胡家里也算是拔尖的了吧,可以考虑进娱乐圈了。” 之前大会时上台的那个胡仙小姐姐就够风情万种了,但要论皮相,还是胡非相更胜一筹。 也不知道胡家的技能是怎么点的,真是让普通人类羡慕嫉妒恨啊。 你一句我一句的赞美声中,胡非相一直背对着大家,垂头沉默不语。 姜引正想着他是不是不喜欢被夸外貌的类型,毕竟他别的能力也很优秀,这时,余光瞥见胡非相发丝间的兽耳。 他的耳朵……好像在冒烟。 姜引仔细看了看,确定不是鬼弥香的烟,而是热到发烫冒出来的烟。 还有他的尾巴。 虽然在极力压抑,但依然控制不住地随着大家称赞的话语来回小幅度地摆动着。 姜引抿唇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非相,你是在害羞吗?” 胡非相身体一僵,整只狐差点原地跳起。 “哈、哈哈,谁害羞了!有没有搞错啊,你知道我修为多少年吗,我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肤浅的夸奖就害羞啊,真是无语——” 姜引默默点头,尾巴摇得更厉害了呢。 “咦,长这么帅,修为这么高,居然还是害羞体质吗,这也太可爱了吧。” 坏还是数黄慢慢最坏,在他的油嘴滑舌攻势下,胡非相的脸几乎快和他的发色一样红了。 “可、可爱??哈哈哈!我看你们是香吸多了,脑、脑子不清醒了吧!” 胡非相身后的赤色毛茸大尾巴已经快摇成风扇了,姜引合理怀疑她要是现在靠过去,可能会被一尾巴抽晕。 “我怎么刚醒就遇到这么一群奇葩,疯子,完全是疯子……” 胡非相嘴里念叨着,忽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姜引来不及躲闪,居然真的被那条正在高速摆动的尾巴扇了个正着。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人没什么事,但怀里抱着的东西被抽飞了出去。 “咣当”一声,包袱砸在墙上,然后惨兮兮地滑落在地。 姜引和胡非相都愣住了。 白倦是反应最快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没事,没事!” 白倦一手拿着一块牌位,朝姜引晃了晃,“小飞象和冷漠酷姐的都没事!” 姜引捂着胸口,重重松了一口气。 祖传的东西,要是在她手里弄坏了,那她…… 那她也没办法,老祖宗还能跳出来打她不成。 黄慢慢扒拉开被当做包袱皮的堂单,捡起被盖在下面的那块无字牌位。 瞅了瞅。 不确定,再瞅瞅。 “那个,这里好像有点事。” 说着,黄慢慢学着白倦的姿势,把牌位转向姜引的方向。 随着他的动作,牌位最上方已经碎裂的一块封层,“啪叽”一下掉了下来,露出里面陈旧的墨迹。 第138章 四尾弥勒的灵位 空气瞬间凝固。 姜引颤巍巍地后退了两步,靠在墙边,像被抽飞的包袱一样缓缓滑坐在地。 灰太耶贴心地伸出小手给她掐人中。 如果不是此时身陷囹圄,姜引真的想抱着这堆东西上大街上去找人评评理。 她,还有姜家的上几代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唤醒了胡非相。 可这家伙一出来,十分钟之内就给她表演了一出硬砸牌位,还成功了。 还砸了两次。 难道这就是薄积厚发吗。 事到如今,姜引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好奇怪啊。”黄慢慢歪着头道。 再奇怪能有多奇怪,还能是这会场里没有的物种吗。 姜引默默腹诽。 “这块不是仙家,好像是……人。” 姜引起身的动作一顿,“拿来我看看。” 入手的重量不一样,比其他牌位轻,木头的材质也略有不同。 姜引的目光落在上面的字迹上,眼神从茫然,到震惊,再到疑惑。 这可能吗? 胡非相站在一旁,没有作声,眼底却有暗流涌动。 “姜纯慧是谁?”黄慢慢问道。 白倦瞪他一眼,“这你都不知道,四尾弥勒听说过没?” 黄慢慢一脸无辜,一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失忆”的样子。 白倦叹了口气,好心给他补课,“姜纯慧是姜家的一位老祖宗,她是真正的不世出的天才,几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姜家前前后后这么多代,估计也只有姜引能和她相提并论了。” 姜引的呼吸都快停了,“别,卷,别……” 知道你对我有亲弟马滤镜,但是也别这么厚,真吃不消。 毕竟她算是听着这位的传奇事迹长大的,就连现在捧着她的灵位,姜引都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更别说什么“相提并论”了。 她怕是要折寿。 “哦吼,小飞象,你把老祖宗的灵位砸了,小心老祖宗晚上托梦,四条尾巴轮流抽你。”白倦揶揄道。 胡非相却是意料之外的镇定,“她不会。” “因为,我就是她的其中一尾。” 姜引一怔,“那常清净……” “嗯。”胡非相抬头看向空中若隐若现的黑色鳞片,“她也是。” 捧着老祖宗的灵位,还使唤着老祖宗的仙家。 姜引的心顿时更虚了。 不过白倦心里倒是平衡了不少。 胡非相和常清净一出场,战局立马逆转,这当然是好事,但白倦不免会感到落寞,甚至自我怀疑,它这么弱小到底有没有资格保护姜引。 现在一看,原来是老老老前辈,怪不得这么强大。 等它再修炼几百年,它一定也会变得超强,到时候…… 白倦忽地愣住。 是哦,到时候,姜引已经不在了。 “等一下,你、你抱的是四尾弥勒的灵位吗?” 一个黑斗篷捂着肩膀的伤,不敢置信地指着姜引。 “这还有四尾弥勒的堂单!” “我听说姜家最擅长请鬼术,她不会供了四尾弥勒做鬼仙吧?!” “那个常家的已经够变态了,要是再来个鬼仙……我不干了!” “就是,来之前也没说是地狱难度啊,为了点钱送命太不值了。” “撤了撤了——” 眼看军心已乱,孟襟也顾不得矜持了,用传音法术大声呼喊着那个给他下达指令的人,可对面已经彻底没了回应。 “找到了,阵眼在那里!” 胡非相指向大厅天花板角落里的一个顶灯,“常九!” “明白。”烟雾里传来常清净的声音。 所有仙家同时催动灵力,数道光柱齐齐射向胡非相所指的地方。 一秒,两秒,三秒…… 汗水顺着白倦和黄慢慢的鬓角淌落。 “砰!” 顶灯应声而爆。 阵眼破的那一刻,一个柔软的物体靠在了姜引身上。 银光消散,灰太耶的衣服散落在地。 姜引双手掌心朝上,小心翼翼围成一个安全的港湾,一只胖嘟嘟的灰毛小鼠正在里面安然熟睡。 在这么强力的阵法中施展隔空取物,想也知道会有多么艰难。 可灰太耶做到了。 他把一线生机带给姜引,将她从黑暗深渊的边缘拉了回来,在灵力和体力双重透支的情况下,一直强撑着陪伴在姜引身边,直到阵眼被破,确定脱困之后,才终于放松精神,昏睡过去。 姜引和掌心中的小鼠额头相抵,将自己刚恢复的全部灵力渡给了它。 谢谢你,小耶。 好好休息吧。 随着阵眼被破,整个隔绝阵法彻底失效,虽然大门已经打开,但没有一个被困的人主动逃离。 因为他们的仙家,还沉睡在那该死的金色气泡之中。 没有阵法的加持,烟雾也逐渐散去,孟襟咬着牙横下心,掏出提前准备的锁妖袋,准备把沉睡的仙家们通通带走。 咒语刚念出一句,孟襟突然喉咙一紧,猛烈地咳嗽几声后,“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孟家现任家主,孟襟。” 几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孟襟身后。 孟襟张了张嘴,“掏心……咳咳咳!” 为首的掏心人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完全不打算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我以公然囚禁并伤害仙家、人为制造混乱、雇凶伤人、使用禁术以及收买公职人员等罪名将你收押,你无权反抗和上诉,因为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死在剜心牢里,带走!” “还有在场的、逃走的所有孟襟同伙,全部给我抓起来带走!” “是——” 队伍后面。 掏心人小A低声道:“老大今天发飙了哎,真少见。” 掏心人小B:“那当然了,自己家里出了内鬼,看重的后辈还差点在眼皮子底下丧命,搁谁谁都急眼……快干活吧。” 局势终于明朗,掏心人虽然姗姗来迟,但清剿妖邪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姜引打算去找方槿,大家一起商量安置沉睡仙家的方法,这时,一股奇怪的感觉袭来。 姜引倏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黑斗篷正试图从角落的偏门逃走。 是之前保护孟襟的那个人。 喜欢陆总开门!玄门大佬带毛团收你来了请大家收藏:()陆总开门!玄门大佬带毛团收你来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他的真面目 宁城的夜,华灯初上。 黑色的斗篷掠过夜空,一路朝人烟稀少的郊区而去。 雾底山一如往常般寂静,偶尔能听到林间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野兔从草丛里探出头,长长的耳朵警觉地朝前竖起。 “咔嚓——” 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察觉到危险逼近,野兔的身影倏地消失在草丛中。 没过几秒,黑斗篷从草丛上方飞过,不祥的黑影在山中快速穿梭,最终停在山腰处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上。 今夜星月明朗,月光淡淡洒下,笼罩着空地中央那块形单影只的墓碑。 男人静静立在墓前,久到仿佛即和山林夜色融为一体。 一阵凉风拂过,男人从怀中掏出香烛和纸钱,甚至还有元宝和小巧的纸扎品,他蹲在墓碑前,沉默着将它们一一点燃。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饱经岁月风霜的、再平凡不过的脸。 “下个月才是她的忌日。” 姜引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一手扶着树干,目光牢牢锁定背对着她烧纸的男人。 “我知道。” 男人的动作没停,也没回头,“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如果你不串通孟襟谋划今天的事,你明明可以。” 男人笑了一声,嗓音沙哑得像是在哭。 把最后一个小小的兔子形状的纸扎扔进火里,男人站起身,缓缓摘下头上的兜帽。 “……许叔。” 火光与月光的映照中,男人转过身来,那张脸,正是清岭村许家纸扎店的老板,许守江。 “你怎么知道是我?” 姜引不自觉手指紧握,指甲深深划过树干,刺痛之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时候,有一次我在松树林里练习爬树,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是你把我背到镇上的医院,姥姥在邻村看事,晚上才能赶过来,在那以前,你一直站在病房门口的窗户前面,不远不近地静静守着我。” “我的腿很疼,疼得打了针也睡不着,因为姿势被固定住,再加上想姥姥,我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 “那个时候,你的背影,也深深印入了我的记忆里。” “就算你穿上斗篷,故意挺直后背改变身形,我还是认出来了。” “可是……” 可是,姜引多希望,她没有认出他来。 “呵呵,你从小就是个机灵的孩子。” 许守江解开脖子上的系带,把斗篷扯下来扔到一边。 “我之前就和孟襟说过,你是这个计划里最大的变数,他提议先把你抓起来,我拒绝了。” “明知道危险,但我真的很想看看,姜篆的女儿,会怎么应对这一切。” 许守江笑了,“果然,你没有让我失望。” “所以,你苦心孤诣布下这个局,是为了我妈妈?” 看到许守江进入雾底山的时候,姜引心里只是隐隐有类似的猜想,直到他停在妈妈的墓前,姜引才确定其中一定有关联。 “可以这么说吧。” 许守江抚摸着身后的无字墓碑,眼神里透出几分温柔。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独自葬在这座山里,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么?” “因为她厌恶姜家,厌恶她们留给她的一切,包括那些昏睡不醒的小畜生们。” “姜篆和你不同,她像鸟儿,天生就该是自由的,可姜家困住了她。什么家族传承,什么命该如此,那个堂口就是关她的笼子,让她只能像个机器一样不停地攒功德,不管她走到哪里,她的心一直被困在原地里……她明明那么出类拔萃,可根本没有机会实现理想和抱负,你觉得这公平吗?” 姜引能看出,许守江眼里的恨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那份疯狂,更是真的。 “所以,你要摧毁这一切,杀死所有的仙家,让出马这一行彻底消失。” “没错,虽然有些晚了,但如果姜篆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欣慰吧。” 许守江忽然看向姜引,“还有你,你不是一直犹豫要不要正式出马立堂么?我帮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惜,被你自己亲手毁了。” 姜引只觉得荒唐。 荒唐,可笑,不可理喻。 “我不了解我妈的过去,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待出马的,但有一点我很肯定。” “如果她知道,你今天以她的名义做出这种疯狂的事,她一定会大骂你是神经病,然后用尽全力扇你一耳光。” 许守江哈哈大笑。 “或许吧,以她的脾气,或许会这样吧。那也无所谓了,反正再过不久,我就要去找她了,到时候,随她处置吧。” 姜引眉头蹙起,“你什么意思……” “我快死了。” 许守江道:“医生说,还有不到一个月。” 姜引愣了一下。 所以他才这么着急,急着借仙家大会的机会搞事,甚至没考虑到成功的几率、计划里的变数和漏洞。 “你想没想过,失败了你可能命丧当场,就算成功,你要怎么对其他部门解释,你觉得掏心人会放过你们吗?” “主办方已经在我手中,到时统一口径,就说仙家发狂,杀了自己的弟马,冰封事件重演,我们不得已永绝后患。”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又如何。”许守江冷笑一声,“反正到时候,仙家大会的主席是孟襟,他才是真正的既得利益者。” 姜引恍然。 原来他不是没考虑到,他是根本不在意。 什么为了她妈,什么打破牢笼……全都是借口罢了。 “我妈妈的理想是什么?”姜引忽然道。 许守江一怔。 “你刚才说,因为被家业所累,我妈没有机会实现理想和抱负,那许叔,你告诉我,她的理想是什么?” 许守江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他低下头,久久没有作声。 “亏我以为,你是真的爱着我妈妈,原来你是以爱之名,感动自己。” “你只是想在临死之前搞波大的报复社会而已,至于成功与否,压根不重要。” “其实你刚才的那些抱怨,字字句句影射的都是你自己吧,空有能力,却被困在小村的纸扎店里,一生郁郁不得志……” 姜引摇了摇头,眼中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愤怒。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或者说,你爱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喜欢陆总开门!玄门大佬带毛团收你来了请大家收藏:()陆总开门!玄门大佬带毛团收你来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0章 真正的天罚 夜风瑟瑟,耳边只剩树叶被风吹拂发出的哗哗声,月光穿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良久。 “哈哈哈哈——” 许守江忽然大笑起来,粗哑的声音惊起几只林中飞鸟。 “我的确不懂,可难道你就懂吗?” “你是因为太爱那个姓陆的小子,所以才不告诉他,其实你已经命不久矣吗?” 姜引猛地睁大眼睛。 “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真的是胡说吗?” 许守江叹了口气,“三弊五缺,没有任何一个姜家人逃得过,你不也是担心这一点,才找普量寺的老和尚给你测算的么。” 原来许守江一直在暗中监视她。 可姜引此时顾不得这些,她的脑海里又响起程弛出事那天,程文彬被带上警车之前,伏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你那个有钱老公知道你是个灾星吗?你们姓姜的,就该一辈子孤独终老,断子绝孙,省得出来祸害别人。” 灵力透支的身体一阵阵发软,姜引半倚在树干旁,强撑着没有倒下。 五弊三缺,鳏寡孤独残,缺钱,缺权,缺命。 姜引的姥姥应在寡,所以她姥爷年纪轻轻就出了意外撒手人寰。 姜引的妈妈应在缺命,那年姜引不到七岁,姜篆在追赶妖邪时不慎失手,命丧雾底山,从此长眠于此。 对于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惩罚,姜引本来并不在意,直到她遇见陆至凌。 她第一次有了和一个人长相厮守的念头,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爱情是这么美好的存在。 可在爱意渐浓时,恐惧也如影随形。 就像程文彬说的,她怕自己的灾难会祸及陆至凌,怕他会和姜引的姥爷一样遭遇不测。 如果他们结婚生子,就连他们的孩子可能也会…… 这就是天罚最残忍的地方。 它有时会让灾祸降临在被罚者的至亲身上,让她切身感受到什么是无能为力,什么是锥心之痛。 而最让人崩溃的是,在五弊三缺真正显露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惩罚到底是什么。 但姜引长久以来隐隐有种感应,她觉得自己和妈妈是一样的。 为了印证这一点,上个月她还特意去普量寺拜访了净元大师,请他帮忙窥查一二。 但净元大师拒绝了她。 姜引也能理解,毕竟这种事属于窥探天机,事后是需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她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你不会是觉得,只要确定你应在缺命,就不会影响到他了吧。” 像是知道姜引在想什么,许守江眼含惋惜,“连自己的爱人什么时候会死都不知道,难道不是更残忍吗?他一心沉浸在描绘你们的未来,可你却在测算离开他的时间……” “别说了!”姜引大吼。 刚才在会场里,失去意识之前,她已经足够懊悔和痛苦了。 她这一生,只任性了这一次。 承受代价的,却是陆至凌。 姜引痛恨自己的自私,明知这段感情不可能天长地久,还是拉着陆至凌一起沉溺其中。 可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很多时候,情难自禁。 时至今日,姜引不敢说没有后悔过和陆至凌在一起的决定。 但对于在这段感情里付出的爱和热忱,她绝无悔意。 许守江望着那张和故人五分相似、此时却无比惨白的脸,沉默片刻,投降似的轻叹一声。 “阿引,你不用再纠结了。” 姜引皱眉,“什么?” “你担心的事,你为之挣扎痛苦的事,从今往后,都不存在了。” 姜引正想问他什么意思,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还有星星点点的光亮。 是白倦他们找过来了。 这时,姜引的后颈倏地一疼。 抬起头,不知何时,许守江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姜引倒在地上,湿润的草地紧贴着她的脸,呼吸间都是泥土的味道。 许守江蹲下身,掏出一块手帕,替她把脸擦干净。 姜引张了张嘴,想让他去自首,可眼皮越来越重,喉咙也无法发出声音。 “你啊,看着乖巧稳重,实则牙尖嘴利,像极了她。” 许守江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笑意。 “我刚才有点生气,所以捉弄了你一下,这个就当做补偿吧。” 一道银光闪过,姜引只觉得额头针扎般刺痛,随即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一片漆黑,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封闭舞台中央,而四周是一圈360度的环形屏幕,上面播放的画面,似乎是某个人的记忆。 姜引看了一会儿,猛地意识到,这些记忆的主人,是她的妈妈。 姜引走到屏幕前,将手覆了上去,整个人进入到记忆里。 …… 五岁的姜篆,上天入地,活脱脱孙猴子转世,这天因为又砸了祠堂里供奉的牌位,被罚跪一天一夜,还撅着小嘴美其名曰“扫除封建迷信”。 十岁的姜篆,灵活运用阴阳眼,吓哭了偏心眼爱体罚的老师,还唆使孤魂野鬼去欺负同学的小胖子家里捣乱,被勒令停课半个月,高兴地在炕上边打滚边喊“放假咯放假咯”。 十五岁的姜篆,受不了家里让她继承家业的连环洗脑,拉着青梅竹马的纸扎店家的儿子离家出走,创下了走出松树林的最远记录,半道崴了脚,被纸扎店家的儿子背回了村。 十八岁的姜篆,突然决定立堂出马,面对青梅竹马的质问,默默抽完一根烟,说了一句“我妈前天吐血了”。 二十岁的姜篆,捉鬼时偶然救了个穷学生,被狂热追求,因为觉得烦而把对方揍了一顿。 二十三岁的姜篆,面对催婚再次妥协,破罐子破摔,选了没有感觉但对方锲而不舍的穷学生,结婚怀孕。 二十四岁的姜篆,在宝贝女儿降生的那一天,得知了自己的天罚。 那个天罚,不是缺命,而是独。 第141章 姜篆的一生 老而无子,为独。 姜篆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睡得酣甜的小小婴儿,一时间,万箭穿心。 所有人都劝姜篆认命。 其实从继承衣钵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认命,不然也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但这次,她绝不。 二十五岁的姜篆,带着女儿搬回了辽江老家,开始寻找逆天改命的方法。 二十六岁的姜篆,偶然发现姜家隐藏的秘密。几百年前,姜家祖上为了获得超越常人的力量,和不明妖神签下契约,代价是所有拥有姜家血脉的后代,都将承受比寻常天罚猛烈数十倍的惩罚。 天赋越卓绝,需要付出的代价越大。 这就是姜家人才辈出,但大多下场凄惨、家破人亡,以至于后代凋零的原因。 普通的玄学术士,再倒霉不过是晚年丧夫或丧妻,原本九十的寿数缩减到七十几,运气好一点的,偶尔破个财,抑或是升官不顺利,五弊三缺就算熬了过去。 但反观姜家的后代,青年丧夫,中年失子,幼成孤儿,一生穷困潦倒葬身荒野,更有的未到成年就早早夭折。 出类拔萃的天赋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也成了悬在姜家人头顶随时会落下的利刃。 手中这强大的力量,不是恩赐,而是诅咒。 姜篆决定亲手破除这诅咒,为了女儿,为了女儿不再经历和她相同的痛苦,也为了她自己。 三十岁的姜篆,经过多年苦寻和钻研,终于摸索到了解除契约的办法。 三十一岁的姜篆,发现女儿开始吐血,明白不能再耽搁,连夜测算方位,在雾底山设下阵法。过程一切顺利,眼看大事将成,不料最后关头横生变故。 知道自己无法全身而退,为了不让家人遭到反噬,姜篆以身相祭,阴差阳错之下,终于破除契约。 笼罩在姜家头顶几百年的阴云散去,姜篆躺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 碧空如洗,姜篆对着日光抬起手,用仅剩的灵力,最后为女儿测算了一次。 她看到女儿拄着拐杖,白发苍苍,身边有爱人相伴扶持,虽不知一生是否顺遂,但终得晚年幸福美满。 三十一岁的姜篆,眼角滑下一滴泪,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一片模糊之中,好像有人朝她跑来,嘴里还在大声喊着什么。 可她已经,太累了。 …… 眼前陷入黑暗。 姜引听到了低低的哭声,来自她自己的哭声。 “妈,妈妈……”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滚落。 姜引哭得像个伤心茫然的孩子,不断地伸出手,试图再次进入已经结束的记忆里。 她是以姜篆的视角回顾的这一切,从始至终,见到的都是姥姥和小时候的她,甚至没有机会再看一看妈妈的脸。 姜引恍然,这就像妈妈的一生,她总是在为家人妥协和牺牲,她的人生中,好像从来没有她自己。 可她明明是那么炽热、那么明媚的一个人啊。 许守江说得没错。 她本该像鸟儿,自由地飞向属于她的天空,是姓氏和命运禁锢了她。 直到最后一刻,她心里想的,都是女儿的未来。 姜引的心撕裂般地疼。 在她的记忆里,妈妈总是不在家,偶尔回来一次,也是满身疲惫,很少像别人家的妈妈一样,和女儿亲昵互动。 她曾经以为,或许妈妈也和爸爸一样,并不真心爱她。 就像妈妈为了应付催婚找了爸爸,妈妈生下她,可能也只是为了血脉传承,堵上家里催促的嘴。 但现在姜引明白了,她只是没有时间说爱她。 可她活着的每一天、做的每一件事,都在用行动证明,她有多么多么,珍爱她唯一的宝贝女儿。 可时隔这么多年,当姜引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她却再也无法抱一抱她,甚至喊她一声妈妈了。 周围的黑暗随着姜引的哭泣声逐渐崩塌碎裂,光影交错间,好像有人在呼唤姜引的名字。 当最后一点黑暗散去,姜引看到了陆至凌的脸。 他满脸焦急,呼吸急促,英挺的眉紧蹙着,脸上的汗水大概和姜引的泪水一样多。 “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里疼吗,这里呢?” 陆至凌胡乱摸着姜引的脸,手在她身上揉揉又捏捏,仿佛是想确认她的胳膊腿儿是否安好。 姜引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山雨欲来。 “你、你怎么才来啊——” 她抱住陆至凌的脖颈,两张同样湿津津的脸紧紧靠在一起。 陆至凌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背,嘴里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乖不哭……” 姜引知道自己完全是在任性耍赖,可此时此刻,她心里无法宣泄的情感迫切需要一个出口,而陆至凌就是专属于她的安全港湾。 而陆至凌也是真的自责和懊悔。 其实从今天早上开始,陆至凌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吃了清心丸也不管用。 到了下午,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发给姜引的消息过了半小时还没被回复,陆至凌安慰自己在开会不看手机也正常。 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绕了几圈,好不容易又熬了半小时,姜引还没回。 陆至凌不再内耗,驱车前往金泰豪酒店。 到了之后被告知,今天根本没有这样的活动。 陆至凌不懂什么幻术真假,但这一刻,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姜引出事了。 陆至凌疯狂头脑风暴,他无力地发现,自己的人脉权利,在姜引身处的那个圈子里,毫无用处。 这时,陆至凌余光忽然瞥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自从姜引帮他开过一次阴阳眼,偶尔磁场强的时候,陆至凌也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就比如这个刚入职、警惕性不算高、隐蔽意识也不算强的小菜鸟掏心人。 陆至凌对这身乌漆嘛黑的装束并不陌生,他大步冲过去,一把捏住小菜鸟掏心人的后脖颈子。 寻妻心切,动作都不禁粗鲁了几分。 “我老婆呢?” 第142章 我老婆呢? 小菜鸟掏心人吓得够呛,又差点被陆至凌身上的功德金光闪瞎眼,“我哪知道你老婆是谁啊!” “我老婆呢?!” 陆至凌一边大吼,一边比划,“我老婆,姜引,这么高,这么瘦,皮肤白,眼睛大,超级漂亮,身边带着一只刺猬一只黄鼠狼一只灰毛鼠——别说你没见过!” 姜引说过,掏心人是流氓版的非人类警察,平时不会轻易现身。 既然他出现在这,就代表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姜引也是在这个酒店失去踪影的,这肯定不是巧合。 “快说,我老婆呢?!” 在陆至凌的各种威逼利诱之下,小菜鸟掏心人终于屈服,一边叨叨着“我看你是同行家属才帮你的你可别告诉我领导啊”,一边领着陆至凌上了六楼。 这时会场的阵法刚被破开,里面的鬼弥香还没散干净,陆至凌心生不妙,正要进去,迎面就和一个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 陆至凌低声道歉,这才发现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女孩,浑身脏兮兮还伤痕累累。 但是,她头顶的那个掉了钻的发卡,格外熟悉。 今早姜引出门时,白倦头上戴的,好像就是…… “闷骚男?!” 白倦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 陆至凌嘴角抽了抽,“白……倦?” 陆至凌用两秒钟接受了现实,这种自家孩子突然长大的感觉真的复杂又微妙。 白倦一摆手,“不说这个了,你看没看到姜引?” 陆至凌一怔,“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白倦用力挠了挠头,“刚才还是的,我一转身她就没影了!” 不知是姜引灵力太弱无法感应,还是有人故意抹去了她的行踪,白倦他们只能推测出姜引往郊区的方向去了。 郊区…… 雾底山三个字,突然从陆至凌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一路上听白倦或真实或夸张地描述他们今天的遭遇,陆至凌的呼吸都不知道停了几次。 他应该早点过来的。 不,他就不该让姜引离开他的视线。 陆至凌在黑暗的山林中不停地寻找,奔跑,直到切切实实把姜引抱进怀里,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心跳,陆至凌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雾底山?” 姜引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也不管陆至凌的洁癖了,直接在袖子上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抬手去擦陆至凌脸上的汗水。 “我说是心有灵犀你信吗?” 陆至凌把她粘在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毕竟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姜引愣愣眨眼,“第一次……相遇?” 那不是在陆家老宅的客厅里吗,你还摆臭脸给我看来着。 陆至凌笑了笑,“你果然不记得了。” 也对,那都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陆至凌不过十岁出头,是个比现在还要臭屁闷骚的怪小孩,暑假时跟着家人到雾底山下面的一座山庄避暑。 有一天,他实在无聊,一个人到山上闲逛,没想到大白天的,居然遇到了鬼打墙。 当然,当时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的小陆总不会承认这是鬼打墙的,他只是迷路,而山上的树又刚好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就在他第七次回到原点时,陆至凌终于有点慌了。 明明是大夏天,周围的温度却在悄悄下降,陆至凌甚至觉得浑身发冷,腿也因为长时间的步行有些发软。 潜藏在阴影里的东西悄然接近,眼看就要拖住陆至凌的脚踝。 就在这时,随着“呀嘿”一声,一个小小人影从天而降。 “哪儿来的小瘪犊子,搁这儿憋着使坏,看我不把你肚里那点坏水儿全给你捅咕出来!” 女孩看着也就六七岁,操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腔,白背心黄短裤,长发在头顶扎成两个花苞,手中挥舞的木棍虎虎生风,一下敲在陆至凌身后那棵老杉树上。 那一刻,陆至凌好像听到了一声男人的惨叫声。 “好了,没事儿啦。” 女孩把木棍往地上一拄,圆圆又黑亮的眸子望着陆至凌,忽然歪头“咦”了一声。 “你长得还怪好看的呢。” 陆至凌脸一红,他迅速把原因归咎于突然恢复的高温上。 女孩很热心,怕他再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一路领着他下山,还摘野果给他吃。 路上,女孩的脸突然有些惨白,陆至凌以为她中暑了,女孩摆摆手,跑到草丛边弯腰吐了一会儿,又生龙活虎地回来了。 陆至凌隐约看到,草丛边上,那夹杂在一片翠绿里的红色痕迹。 山脚处,两人告别,陆至凌低头犹豫了好久,最后从口袋里掏出爷爷送他的怀表,想要送给帮了他的女孩留作纪念。 一抬头,人早就没影了。 盛夏的风拂过树梢,她也像那阵风一样,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日月轮转,岁岁年年,还是在这座山,还是这个季节,时隔十六载,那阵风又回到了他身边。 后脑忽然一阵刺痛,随着陆至凌的讲述,断续的记忆碎片浮现在姜引的脑海中。 这应该是妈妈去世的那个夏天里发生的事。 她只依稀记得,那年的妈妈有些反常,特意在她暑假时把她接到宁城玩,她们好像还在山里生活了好几天。 现在想来,当时的姜引身体应该很差了,而妈妈忙着在雾底山里设下法阵,只能用这种方法把她带在身边。 那之后没多久,妈妈就走了。 而她生了一场大病,连续高烧了近一周,醒来后,失去了关于那个夏天的绝大部分记忆。 这应该是命格被改变的后遗症吧。 如果没有妈妈,姜引一定已经死在了那个炎炎盛夏里。 好可惜,和妈妈最后相处的时光,和陆至凌初次相遇的场景,她全都记不清了。 妈妈…… 姜引望向不远处的无字墓碑,眼底又是朦胧一片。 陆至凌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姜引回过神,忍住泪水,笑着问陆至凌,“你当时怎么没有问我的名字呢?” 第143章 我愿意 说来惭愧,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直到最近,陆至凌才确定姜引就是小时候救过他的那个女孩。 当年和姜引分开之后,陆至凌很快被山庄的人找到,他向他们打听姜引的事,可所有人都疑惑摇头,表示从没在附近见过这样的孩子。 陆至凌甚至怀疑,一切都是他迷路中暑后产生的幻觉。 又或许,女孩根本不是人。 说不定她和那棵用鬼打墙的方式困住陆至凌的老杉树一样,是生活在山林里的精怪。 当然,后者很快就被陆至凌自己否定了。 因为家里有事,第二天,陆至凌就和家人一起离开了山庄。 从那以后,每到暑假,陆至凌都会来雾底山转一转。 他发现,只要一踏进山里,他整个人就会变得很安定,很放松,于是渐渐地,只要心情不好或者压力太大,他就习惯驱车到山脚下,然后自己上山走一走。 他没有再遇到当年的那个女孩,只是他发现,半山腰的空地上多了一座新坟,墓碑是空白的,上面连墓主人的名字都没有刻。 陆至凌并不害怕,偶尔走累了,他还会在距离墓碑不远处的巨石边歇歇脚,彼此没有言语,却像老朋友一般。 直到去年冬天,陆至凌和姜引一起回东北老家祭拜姥姥,他顺口问起姜引母亲的安葬地,得到的回答是雾底山。 陆至凌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座无字墓碑。 而让他真正确定姜引身份的,是她腰间的胎记。 给姜引上药那天,陆至凌看到她的左腰上,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很奇妙,像一颗小小的四角星。 就和那个小女孩身上的一模一样。 陆至凌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本想等七月份陪姜引来祭拜时再告诉她,没想到阴差阳错间,他们提前回到了这里。 或许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吧。 姜引也觉得不可思议,恍然道:“原来墓前面那些供品,是你放的。” 每年来给妈妈扫墓时,姜引都会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有时是一罐啤酒,有时是干掉的水果,还有一次捡到了几颗巧克力球。 陆至凌有些不好意思,“当时不知道是岳母,车上有什么就随手带上去了,让岳母见笑了。” 姜引眸光闪动,“不会的,她一定很开心。” 缘分如此奇妙,原来早在那么久以前,陆至凌就和妈妈见过面了。 在她还不能去往的地方,妈妈一定也在默默看着她,祝福着她吧。 树叶簌簌,一阵晚风轻柔地拂过姜引的脸颊,熟悉的温度,仿佛儿时睡梦中,那无言的爱抚。 …… 休息了一会儿,姜引也恢复了些体力。 正准备扶着陆至凌的手臂站起来,蓦地发现他身体好像有点僵硬。 一抬头,姜引吓了一跳,“怎么又出了这么多汗?” 姜引正要抬手去摸他的脸,没想到陆至凌忽然后退一步,单膝跪下了。 姜引的嘴唇动了两下,“你不会……” “对不起,我知道这可能是最差的时机了。” 陆至凌深吸一口气,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宝蓝色的天鹅绒首饰盒。 他的胸口起伏得厉害,额头满是汗珠,好像刚结束百米赛跑,就连嗓音也微微发颤。 “但是……” 陆至凌颤抖着手,打开那个首饰盒,一枚镶嵌着硕大钻石的戒指出现在姜引眼前,在月光下闪烁着纯粹的光芒。 “姜引。” 陆至凌仰视着她的眼睛,眸中的炽烈爱意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你愿意,让我做你的丈夫吗?” 说出这句话之后,陆至凌的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剩耳边的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夸他有勇气做得好,绸缪几个月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个声音骂他没眼色没情调,谁家好人三更半夜在荒郊野岭里求婚啊。 其实在定做戒指的时候,陆至凌就研究了不下十套的预选方案,上到宁望塔塔顶高级餐厅,下到海边爱神号豪华轮渡,都被他提前三个月预定好了专属包场。 但是就在今天,当他意识到姜引可能差一点点就要永远离开他时,陆至凌的所有计划全部崩盘。 他不想再等,也无法再等下去了。 如果世事无常,那起码此时此刻,让他们拥有彼此吧。 他循规蹈矩了一辈子,就让他疯一次。 远处,一直悄悄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仙家们也惊呆了。 白倦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这么突然的吗?而且那钻石也太大了吧!” 黄慢慢倒是颇为欣赏,“挺好的,有山有树,有风有月,还有岳母大人为他们做见证。” 人生嘛,没有最好的未来,只有最好的当下。 白倦:“但是那个钻石也太大了吧!” 黄慢慢:“……” 你在意的其实是这个吧。 胡非相摸了摸下巴,“是挺大的。” 常清净趴在一边,盯着陆至凌的脸默不作声。 “小耶呢?” “在姜引兜里呢。” “真好,近距离见证哦。” 睡梦中的灰太耶:“呼呼——” …… 万千滋味涌上心头,姜引张了张嘴,压下喉头哽咽的冲动。 “你真是……一般人求婚,不都是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吗。” 陆至凌认真道:“我听白倦说,姜家的男人都是要入赘的,所以我想这么说可能比较合适。” 姜引捂着嘴,笑中带泪,“那你要入赘吗?” 陆至凌点头,“只要你愿意,我的私产全部改写你的名字,我们的孩子也跟你姓,我明天就去做公证,还有……” 姜引倾身抱住他。 “笨蛋,你早就是了啊。” 姜引将脸埋进陆至凌颈间,感受他的脉搏跳动,这一刻的心动彻底具象化。 “我的丈夫。” 陆至凌原地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所以……” “嗯。”姜引亲了亲他的唇角,眼泪和笑容一起绽放,“我愿意。” 巨大的幸福感将陆至凌包围,他无比确定,他已经得到了全世界。 难舍难分的拥抱中,姜引的手机亮了起来,时间显示午夜十二点整。 姜引在陆至凌耳边轻声道:“生日快乐。” 我的爱人。 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幸福快乐。 第144章 人生值得认真体会 距离仙家大会事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姜引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仙家们的身体在功德的滋养下慢慢痊愈,胡非相和常清净因为刚被唤醒就大量消耗灵力,多数时间都躲在牌位里休养生息。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陆至凌。 说好明年春天举办婚礼,陆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提前半年开始筹备,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光是请柬的颜色就选了半个月。 当然,他只是负责过滤和筛选,最后的决策权还是在姜引手里。 这天,姜引正在上班,掏心人那边传来消息,说剜心牢里有犯人想见她一面。 姜引知道是孟襟,这已经是他第十几次请求了。 姜引思虑许久,决定见他一面。 相比从前的意气风发,孟襟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不光是身体的孱弱瘦削,眼里的光彩也荡然无存。 他对着姜引喃喃说了很多,像在忏悔,更像是在告别。 姜引全程无话,只在最后说了一句“三爷还活着”。 柳三是被孟襟强行喂食同类,才失去神智险些堕魔的,在专业人员的净化和治疗之下,状况正在慢慢好转。 虽然修为尽失,以后也不能再做仙家了,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孟襟握着铁栏杆,终于缓缓流下一滴泪。 姜引转身离开,大门隔绝了身后人的视线。 他们都知道,这次再见,即是永别。 既然来了剜心牢,姜引提出想见一见许守江。 他在逃走后第三天被抓,身体病入膏肓,没想到居然也撑到了这时候。 看守的掏心人说,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许守江拒绝了会面,姜引也没有勉强。 的确,他们之间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在妈妈的那段记忆里,最后朝她跑过来的人,应该就是许守江。 他提取了妈妈的记忆,并把它保留了下来。 正因如此,姜引才有机会知道真相,不然她的一生可能都会在恐惧和逃避中度过。 但许守江毕竟伤害了那么多人,其中还包括她的仙家和朋友,姜引不会原谅他,她只是想替妈妈送他最后一程。 罪孽或功德不会随着生命结束而消散,希望在地府里,他可以赎清罪过。 然后,重新开始。 秋意渐起时,姜引接到方槿的电话,她决定离开宁城,前往下一个游历点,临走时约好友再聚一聚。 之前在仙家大会上,方槿也受了不轻的伤,还好常清净及时出手,不然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恐怕“小命不保”。 “怎么不再待几天。”姜引喝了口咖啡道。 “哎,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闲不住嘛。”方槿甩了甩一头粉毛,看向窗外。 咖啡馆对面的小广场上,黄犹青和黄慢慢正在围观老头下象棋,一大一小两个金毛,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还好那个什么鬼迷日眼香没伤到十七,不然我真的要掐死孟襟那个狗贼。” 姜引轻叹一声,“是啊。” 前段时间,受到鬼弥香的影响陷入沉睡的仙家们陆续醒来,大家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毕竟冰封事件要是真的再来一次,估计谁都受不了。 “咳咳。” 方槿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根法棍,戳到姜引面前,捏着嗓子道:“这位太太,我想采访一下您,家有五仙是什么感觉呀?” 姜引就着她的手“咔嚓”咬了一口,嚼嚼,“嗯,就还好吧,非要说的话……有点费香?”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说起来也神奇。” 方槿擦了擦眼角,“之前你身负三仙的时候,他们老是搁背后蛐蛐你,现在你有五仙了,倒是没人敢吱声了……不过想想也是,那天要不是你,大家都得完犊子,谁要是还敢张嘴,那是真的不要脸了。” 姜引靠在座椅上,一脸云淡风轻,“和我没啥关系,都是胡非相他们的功劳。” 方槿看着面前的挚友,忽然突发奇想,“诶你说,现在没有契约的加持,你都这么强了,要是有的话……你不得称霸一方啊?” 然后她就跟着吃香喝辣,鸡犬升天…… 姜引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儿,打断她的幻想,“傻瓜,称霸一方之前我就先嘎了。” “也是。”方槿揉着额头,想一想,心里又不免庆幸。 还是活着好,什么都不如活着好。 午后阳光里,姜引眯起眼睛,望向窗外的人来人往。 现在的每一天对于她来说,都像是恩赐,是妈妈送给她的礼物。 酸甜苦辣,大事小事,哪怕只是阳光照在眼皮上的灼热感,都值得认真体会。 人生本就值得认真体会。 …… 小广场上。 黄犹青在小推车前买了两个蛋筒冰淇淋,随手递给黄慢慢一个。 两人坐在长椅两端,不声不响地吃着。 路过的不少人回头看他们,还有宝妈一脸母爱地捂着嘴小声说“瞧那兄弟俩长得真像啊”。 黄慢慢无语地咬了口蛋筒。 “白二小姐今天有事?”黄犹青问道。 “昂。”黄慢慢懒洋洋地晃着腿,“她姐要回东北了,她去送送。” “这样。” 黄犹青长眸一瞥,“坐有坐相,不要抖腿。” 黄慢慢“嘁”了一声,不争气地坐直了。 “你的记忆怎么样了。” “想起一些了,慢慢恢复呗。” 其实过去大部分的事,黄慢慢都记起来了。 可惜,其中美好的记忆并不多。 “让白倦那家伙说中了,我还真是个野仙。”黄慢慢自嘲一笑。 独自修行,无人供奉。 家里兄弟姐妹虽然多,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从冰封中醒来不久,就被观音坊那家伙抓去做了害人的工具。 无聊透顶的三百年。 “但你现在不是了。” 黄犹青偏头看他,“家仙还是野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下去的意义。” 活下去的意义…… 黄慢慢眼前闪过姜引的脸,还有白倦和灰太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