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美人好命,军婚大佬搂腰宠》 第18章 他为什么会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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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你为什么不对他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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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人参?不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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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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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曹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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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沈云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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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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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火星子遇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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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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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无根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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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袁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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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做衣服,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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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财迷安名不虚传 翌日。 宋千安艰难起床,双腿酸软,有时候吃的太饱也不好,负担重了。 视线一瞥床头柜上的手表还没收起来,真好看,等以后还很值钱,哈哈。 今天她啥也不想干,吃了早饭后拿了本草药大全看着,感觉没看多久,袁凛回来了。 “看什么呢?” 宋千安觑了他一眼:“草药大全。” 袁凛不感兴趣,放下东西就过来撑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放腿上。 宋千安轻呼一声,手臂下意识搭上他的肩膀寻找支撑点。 袁凛懒懒问了一句:“好看吗?” 裙摆在他腿上铺开,袁凛觉得她身上裙子的布料手感更好,用手顺了顺。 宋千安低头看到横在腰间的手臂,强烈的色差碰撞,她下意识想着烟粉色确实显黑,还好她是白皮。 “大白天的,门还开着。” 宋千安甚至觉得她才是保守的那一代人,而不是袁凛这个土生土长的七十年代人。 “这好办。”袁凛直接单手将她抱起来,跟抱小孩那样,宋千安就坐他手臂上。 宋千安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这样下去她的心脏肯定会日渐强大的。 被放下后,宋千安立刻起身跑到一边,裙摆飞扬,背靠着椅子,眼神带着一丝防备。 袁凛嘴角噙着笑,从容坐在床边,曲起一条腿搭在床上。 宋千安杏眼微眯,“不准穿着外衣外裤坐在床上。” 袁凛从那她漂亮的脸蛋上读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我是有个东西要给你。”袁凛摸摸鼻子,站起身走到衣柜前。 宋千安见他走到那个小一点的衣柜面前,这个应该是他住宿舍的时候用的。 不知道他按了哪里,从衣柜里下一开那层木板,掏出来一个小木盒。 宋千安好奇的眼神一直跟着他的动作,“打开看看。” 盒子看着也是老物件,很有重量,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是什么木宋千安没认出来。 宋千安打开,最上面是一本存折,她还真忘了袁凛说的他还有另一本存折,她还是不够爱钱, 存折拿开,又是两个小的首饰盒,一对帝王绿手镯和一对紫翡手镯分别倒映在宋千安微微睁大的瞳孔里。 袁凛大刀阔斧般坐在椅子上,后仰着头戏谑地看着她,两条腿正好把站着的她围在中间。 “这个你也有?” 这个平常人家能有吗?难道这时候这些老物件泛滥吗?小盒子里面还有几个金手镯,款式不一样,都叠着放在一起。 还有耳环,底下坠着镶嵌的大水滴形状的翡翠,宋千安没认错的话,也是紫翡,不是说紫翡稀少? 袁凛见她甚至都没打开那个存折看一眼,果然还是漂亮的物件更吸引她。 “现在是你的了。” 宋千安拿出手镯试戴一下,翠绿的镯子套在洁白柔软的手腕上,精致贵气。 袁凛伸手拉过她,凑到眼前,“很适合你。” 拍拍她的后腰,“现在还不能戴,去看看存折吧,存折起码现在能花。” 宋千安小心把手镯收好,这才打开存折,好家伙,一天吓她三回。 一万零八百块钱! “你怎么会还有这么多钱?”这些人的钱怎么跟挖大白菜似的简单。 “都是这么多年的积蓄,津贴还有奖金,除了吃饭都没花过。”老爷子时不时也会给他汇一些。 宋千安想想觉得也是,经常出任务,吃饭在食堂,日常要训练,他又不用养家,钱便存下来了。 “袁凛,你真的好棒啊!” 宋千安的声线是偏软的,导致袁凛每次听见她叫他的名字,总有种缱绻在里面。 袁凛垂眸,低沉的笑声从他胸膛溢出,又把宋千安捞过来抱着。 宋千安高举着小盒子,惊呼着让他先放回去藏着。 存折也放回去,宋千安对衣柜那个藏东西的暗格很感兴趣,觉得那个地方放东西应该更安全。便让袁凛教她怎么打开。 宋千安深感佩服,现在的人设计东西也很有一手,真是不可以小看任何一代人啊。 同辖区的另一片家属院内。 陈兰心得知袁凛回来的消息,当下就想去找他。可她转念想到那个女人,心里又怨又气。 特别是最近听到那个女人的生活多么滋润享受,就知道花钱,还去城里花钱,恨的牙痒痒。 这原本应该是她的生活啊!她还会工作,还会给袁凛提供更好的家庭生活,她凭什么啊! 这半个月,陈兰心也尝试让自己放下,她条件这么好,又不是嫁不出去,袁凛既然这么没眼光,那是他眼瞎,没福气。 可是越是这么想,到最后总是愤怒占了上风,是啊!她条件这么好袁凛凭什么不娶她? 周阿姨都很喜欢她,周阿姨? 陈兰心眸光一闪,薄薄的眼皮掩盖着深深的恶意。 ······ 袁立江也没想到他前头在周素琴面前打了保证说相信袁凛的眼光,后脚就被打脸。 还是在饭桌上,讨论的依旧是袁凛夫妇,不同的是今天他小女儿袁香丽也在。 周素琴筷子戳着米饭,想到今天要说的事,心里既痛快又心痛。 “兰心那孩子今天跟我说,袁凛媳妇在家属院完全就是享乐主义的作风。不给袁凛顾好后方就算了,家务不做衣服不洗,还天天跑到城里花钱。” 周素琴小心观察袁立江的脸色,补充道:“唉,袁凛可能也是看走眼了,也或许是那个姑娘隐藏的太好了?” 周素琴脸上带着忧愁,口吻认真的和袁立江分析道。 袁立江第一时间否认,“不可能,兰心怎么知道的?” “她也是属于那一片辖区的,肯定是听说了。你也知道,家属院里那些女人没有什么事是她们不知道的,袁凛媳妇儿如果没做这些的,那怎么传出来的。” 周素琴痛快的是袁凛和袁立江都看走眼了,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心痛的是花的那些都是她的钱! 可如果袁凛媳妇儿真出点什么作风问题,那袁凛也好不了,也算她出口恶气。 “这些都不可信的,你们这些女人就喜欢背后嚼舌根,白的能传成黑的。” 周素琴脸上的柔和就要维持不住,僵硬地扯扯嘴角,眼神示意小女儿说话。 “爸,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啊,那怎么不说别人就说她呢?” 袁香丽说不上讨厌袁凛,只是对这个嫂子也没好感,尤其知道她爸把钱都给了袁凛之后,她连袁凛也记恨上了。 凭什么啊! “怎么没说别人?家属院哪个新搬来的没被说过?” 袁立江一开始只是维护他的面子,毕竟他前面那么相信袁凛。可现在他反应过来了,这些话不止对袁凛,对整个袁家都不利。 第31章 给袁凛量尺寸 联想起家属院的一些问题,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厉声道: “你们就是太闲了,老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平时你们说说哪家吃肉哪家买新衣服就算了。 现在还扯上什么享乐主义,怎么,你不姓袁?你不是袁家的人? 外人这么传你们不辩驳不澄清,我看,你们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袁凛背上这样的名声我能好?你们能好?” 袁立江先是指了袁香丽,后又指了周素琴。 噼里啪啦一顿说。 他不允许任何人毁掉袁家的荣誉,他这辈子也许止步于政委,可袁凛不是。 周素琴顺着他的逻辑往下想,突然后怕起来,连忙起身安抚袁立江。 她可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 “老袁,你别生气,我也是听兰心一说就上头了,我没有往外说,一回来我就只跟你说了。” 一旁的袁香丽不以为意,哪有那么夸张。 她妈就是被吓到了,可是看着她爸的怒容,她没敢说话。 那个女人享乐无度,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都是袁凛的事。 再说要不是他爸把钱都汇过去了,他们哪有这么多钱,等吃完饭找个机会再跟妈说一下。 “好好的她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袁立江不知道陈兰心中意袁凛的事,周素琴是知道的。 可她也不知道此时说出来合不合适啊! 只好含糊其辞。 “就是刚好聊到了吧,袁凛和她在同一片辖区,陈家又跟我们家也挺熟的。” 袁立江停止阴谋论,只不悦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不知道吗?一个小姑娘说的话你也不分辨下。” 周素琴面露委屈,声腔似泣,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那我不也是关心则乱吗,我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恶人,我说什么了还是做什么了? 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我对这个家怎么样,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吗?” 袁立江闻言敛了怒气,无奈安慰道: “你看你,我也没说你什么呀。好了,这些年你把家里照顾的很好,我知道。 咱们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你要记得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行。” 直男似发言的安慰,周素琴却像是被安抚了下来,直点头软声道: “你记得我的好就行,我一心都为了你好,为了袁家好,我就怕你看不见,记不得。” 袁立江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 即使上了年纪,袁立江的外在形象依旧不错,袁凛的好底子尽管大多数来源于母亲,可袁立江长的也不差。 加上政委的工作使得他的气质更偏向儒雅。 周素琴无数次为自己能嫁给袁立江,享受到政委夫人的地位过上好生活而自豪。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没能给他,也给自己生个儿子。 袁香丽静默在一旁默默扒饭,心里对老父亲的发言不屑一顾,却也做不了什么。 她奈何不了她爸,更别说天高皇帝远的袁凛。 而且袁凛,对她也不客气。 ······ 宋千安不知道远在天边的她被迫背上了一个享乐无度的大锅。 宋·享乐无度·千安正在躺椅上盖着薄被,悠闲度过午后时光。 “躺着舒服吧?我特意订了两个。” 此刻要是有冰奶茶就更安逸了,或者别的奶茶都行,而不是寡淡的槐花养生老年茶。 啧,可不能想了。 袁凛在另一个躺椅上,轻拧着眉头,看看底下的躺椅,又看看她的,深吸了一口气,懒懒应了一声, “你在家属院有遇到什么事吗?” 宋千安摇摇头,“没什么事,和王婶聊了些家常。” 生活中的有些事可以分享,不然两个人没有话题,但不能什么事都说,太多琐碎的事就容易烦人。 这是宋千安自己的经验。 “王婶知道的事情还挺多的,哦对了,那个煤块你从哪里弄的?” 袁凛没正面回答,“我让人再弄多点回来,放心,以后出任务之前先给你弄好。” “那也行。” 或者说这样更好,宋千安也懒的自己去弄。 温度怡人的午后,两人就这样在躺椅上度过。 次日。 宋千安手上拿着卷尺,给袁凛量尺寸。 不能每次拿着衣服比,这让她觉得既寒碜又显得自己很不专业。 只是这个人很不配合,量脖颈时双手捏她的腰,量腰围时又直接抱她抱住。 宋千安骂他幼稚。 他还想给宋千安量,宋千安表示不用。 “我知道自己的尺码。”没看她做的裙子多合适吗。 袁凛不听,见她小小一个围着自己转,恶趣味掺杂着喜悦感不断涌上来。 伸手搂住她的腰轻而易举让她的身体背靠在怀里,铁臂横在腰间。 “我也知道。不过,你感受了这么多回,应该知道我的尺寸,不是吗?”袁凛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深邃的眼眸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宋千安背靠在他怀里,从背后看他能完全挡住她,是相当有安全感的姿势。 可是宋千安羞恼无比,恨自己秒懂。脑子一抽,用力踮起脚尖,用头顶撞他的下巴。 “呜!” “嘶。” 搂着她腰的手臂松开,宋千安捂着脑袋快步走回房间。 袁凛摸摸下巴,动了两下,笑了。 “哈哈哈哈哈。” ······· 叮铃铃! 军区办公区域内,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 刘斌接起电话,不到一分钟后挂断,出门去传达命令。 等到营长家门外时,刚好听到营长的笑声。 干啥了这是?营长结婚后的样子真的好不一样啊! 叩叩! “报告!” 袁凛敛了笑意,扭头看见通讯员刘斌在院子内,“营长,袁政委电话找您。” “知道了,马上来。” 在里屋的宋千安也听见了,袁政委?袁凛的爹? 袁凛进来轻拍她肩膀,“我去一下,晚点我打饭回来。” 宋千安应了一声,没多在意,只是没想到她的公公居然是政委的职位, 话说她还没见过公婆,这种不需要见家长就结婚的方式在这里居然是平常事。 也可能是袁凛太强势了,给她一种不需要得到公公婆婆的认可,一切只看他喜欢的感觉。 这样也挺好的,宋千安心大,觉得这样省事多了。 没再想下去,她继续研究做衣服,想学一下不同的领子该怎么做。 宋千安又想到,也许她可以先把衣服的样式画下来,正式的流程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先画图,然后做分解,最后才是缝纫机的工作,她好莽,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做的。 宋千安在书里找到了答案,放下手中的布料,先画图去了。 第32章 我是为了你好 袁凛抬步跨入办公室,坐在桌前椅子上,又等了几分钟电话才响起。 趁着几分钟,袁凛又让刘斌去帮他弄几个陶罐回来。 “就是煲汤煮东西那种,不同大小的弄几个回来。” 反正这玩意儿不贵,多几个也没事,总会用上的。 “是!” 刘斌敬礼后出去,一分钟后,铃声响起。 “袁凛,最近怎么样?”袁立江温煦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入耳中。 “还不错。” 看在那三千块钱的份上,袁凛态度良好,背靠着椅子,姿态慵懒,维持着三分亲情。 “你呢?和周姨怎么样。”身家都打过来了,周素琴肯定气死了吧? 袁立江以为他成家后终于懂得体谅人,成熟了,不由得脸上带笑。 也没琢磨一向不待见他和周素琴的儿子为什么突然问好。 “都好,都好,你周姨也挺好。” 袁凛心里嗤笑,没拆穿他,也没回话。 “对了,你媳妇儿在家属院适应的怎么样?”袁立江没忘记此次通话的目的。 “适应良好。” 袁立江嗯了一声,意味深长,“咱们袁家人一向勤俭节约,作风朴素。你要让她也学会这种优良的作风,这也是让她有归属感的一种方式,新媳妇总会担心自己是外人,这是为她好的。” “她嫁给了你,你们就是一体,你在前面保家卫国,那她就得为你多考虑,顾好后方,这才是好女人,好媳妇儿嘛。” 宋千安的资料他也看过,家世上帮不上忙就算了,他可以不在意。 好歹是袁凛喜欢的,能让袁凛愿意结婚这是她的优势,但是不能传出对袁凛不利的名声。 袁凛现在是关键时期,任何不利的事情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有些话在电话里不能说的太直接,最好是能当面说。 可他们见一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只能通过电话隐晦提醒,袁立江相信他儿子会明白的。 袁凛越听剑眉皱得越紧,从心底里觉得这话膈应。 自己身上的屎都没擦干净好意思嫌别人臭。 周素琴那母女仨朴素吗? 家里过的什么生活真以为别人眼瞎呢? 电话限制了袁立江,也同样限制了袁凛,这些话他一样不能说。 “我媳妇儿很好,我很喜欢。手别伸的这么长,管好你自己,还有你老婆那张嘴。” 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女人在嚼舌根,否则哪个家公还管儿媳妇怎么花钱的。 袁凛此刻居然有点庆幸他不是袁立江带大的,不然谁知道他最后长成什么样? “袁凛!你怎么这样对我说话?我是你爹!”袁立江那充满怒气的声音在老式电话筒里炸开。 “你是我爷也没用,不然我让爷爷给你打电话。” 袁凛漫不经心的声音,却有效遏制住了袁立江的身份压制。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还拿老爷子压他,袁立江觉得自己一番苦心真是白费。 “我这是为了谁?我不是为了你吗?” “行,那我谢谢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话说完了,袁凛直接把电话挂断了,就是没事闲的。 被接回他身边后,不是这不许就是那不行,要么就是忽视他。 知道他进了部队,再到后来一路高升,又像个触手怪一样试图插手他的生活。 袁立江手里握着嘟嘟响的话筒,深呼吸后,才啪的一声将电话筒放回去。 算了,就这情况看来起码袁凛那边没事,果然就是陈家在造谣,见不得我袁家好。 就陈家那小子,烂泥扶不上墙,还想把袁凛也泼上脏水,哼! 这边袁凛挂了电话,沉思片刻,去找了周恒宇。 周恒宇正在训练场和一群战友较量,见到袁凛来了,跳下栏杆小跑过去。 “队长。” “他们怎么样?”袁凛边走边说,示意他跟上。 “还躺着呢,明天归队。整体跟上一批差不多,素质没强多少。” 周恒宇跟在身后,和袁凛一前一后进入办公楼。 “不过他们肯定会在背后骂你的,队长。” “无所谓。”袁凛对此不甚在意。 谁没在背后蛐蛐过人,谁又没被人在背后蛐蛐过呢。 这只能说明他走在这些人的前面。 ······ 家属院里。 宋千安画画的技术一般,没专业学过。 她爱好广泛,什么都学但是什么都不精。 这就导致她什么都能扯上两句,但是更深入一点的话,很容易就被学艺精湛的人看出来。 她先把脑子里能想到的衣服样式全画个整体轮廓出来,然后再慢慢修饰,添加细节,按照书里的要求把每个部位的重点都完善好。 记忆力好的优点就是学东西吸收比较快。 宋千安埋头苦画,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下午袁凛回来的时候,本子已经用了大半,全是草稿图。 本子是袁凛的,就放在桌子上,估计是做笔记用的。宋千安翻了一下,就被她暂时征用了。 “你这脑袋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嗯?还能做服装设计师?还有什么惊喜给我。” 袁凛指腹在她脸上轻抚,另一只手翻看她的本子。 他不懂女装,但是从这些图上能看出来板式很好看。 宋千安侧头,将他的手拉下却被反手握住。 “那装的东西可多了。不过这些衣服都是常见的款式,我只是改成我自己喜欢,觉得舒服的样子而已。” 宋千安不敢领这个高帽,她没有设计天赋,她只是见的多而已,主打一个信息差。 袁凛把本子放回去,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换他坐下,再把她抱腿上。 把玩着她的手指,葱白细长,软若无骨,指甲透着粉。 语调慵懒,“有些人想改还改不了你这个效果呢,什么时候也改改男装?” 宋千安没怎么关注男装,只是她看过很多潮男以及杂志,印象肯定是有,可那些都不合适啊。 “你想怎么改?” 宋千安拿过本子,也不在意他黏人的姿势,她习惯能力还是挺强的。 “看你啊,媳妇儿,你眼光这么好。” “那我觉得现在这样的也不错。” 也不是宋千安偷懒,这时候很多款式的衣服是不太能做的,容易被打上标签。 第33章 城里采购 如七十年代的喇叭裤,低档紧身、裤腿过长、盖过鞋子,将人体曲线完美勾勒出来。 当初呈现一种所向披靡的时尚。 但凡街上出现一个穿喇叭裤的人,回头率极高。 但是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个流行遭受到严重的抵制和反对, 说喇叭裤是没落腐败的形象,这是一种虚幻的思想意识。 直到后来从唐代壁画中的飞天舞蹈里的人物穿的就是喇叭裤,说明这就是我们民族的东西,这才被允许。 寥寥几句概括,其中的心酸过程宋千安无法想象,也不想冒这个险。 过几年应该可以,她记得是在七十年代末,喇叭裤自由。 袁凛埋头在她脖颈处,低声笑了起来。 鼻尖碰到细白脖子上薄薄的皮肤。 宋千安缩了下肩膀,连同锁骨处一阵鸡皮疙瘩,怀疑袁凛是不是把她当猫了。 “都行,给我做就行。”袁凛要求不高,有他的份就行。 宋千安不合时宜地想到袁凛的笑声像什么了。 以前短视频热评的:有权人的笑声。 “做啊,不给你做给谁做。” 这么完美的模特,作品展示在他身上让宋·野生服装设计师·千安很是骄傲。 袁凛喜欢这句话,喜欢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宋千安也不打算再画了,今日用脑量足够了,该休息了。 ······ 翌日。 午睡过后的时间,阳光大盛,眯着眼望去全是光晕,无法直视。 宋千安照常烧水洗头,因为没有吹风机,她的头发又长,只能白天用太阳晒干。 晚上洗她怕冷,别人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她不想以后得偏头痛。 宋千安把躺椅的方向倒过来,头部的位置在太阳下,身子在屋檐的遮盖处,就这样晾干头发。 抱着东西回来的袁凛乍一见到这一幕眉心一跳,从背后看就像是躺椅长头发了。 “头发很难干?” 已经从厨房出来的袁凛走到躺椅后面,伸手摸着绸缎般柔顺的长发。 已经干了,不知道她晒了多久。 “不容易干。”宋千安说了折中的词。 这发量和发质以及长度她都喜欢,不好的是没有吹风机。 宋千安忘记这时候有没有吹风机了,供销社里她也没有特意关注过。 因此也不敢贸然说出吹风机这个词,只说要是有能把头发吹干的东西就好了。 袁凛似有似无应了一声。 宋千安猜想可能是有难度,不是钱的难度,是票很难有,很识趣的没继续说。 “你抱回来的是什么?” “瓦罐。” 宋千安起身去看,瓦罐已经放在厨房了,不同大小的三个。 她很喜欢袁凛的这个点,袁凛会主动扩想她要的东西进行补充,而不是点一下就动一下。 工具齐全,可以尝试一下煲汤了,或者炖肉炖菜。 想着想着宋千安被自己脑海想象的成品勾的要流口水,完全不把自己的厨艺考虑进去。 宋千安跃跃欲试地问道:“明天去买菜?” “想去城里买还是服务站点买?” 两个地方都要早起,只是城里的国营市场东西多些。 “去城里吧。” 宋千安想到她擅长的是广式汤,里面必不可少的就是药材。 “附近哪里还有中药馆吗?” 这话宋千安没抱什么希望问的,毕竟现在中医的处境并不好。 也许有,但是可能袁凛不知道,也或者在这个县城没有。 最好是有,这样她可以直接在药材店买煲汤的材料,总不能真靠她上山采吧。 当然实在没有的话,那就只能纯煲汤了。 袁凛只以为她想去中医馆看看,“有,位置比较偏,等到了城里带你去看。” “好,那明天先去买菜吧。” 宋千安不喜欢买菜,她想喜欢做饭的人最大愿望应该就是家里有一个菜市场。 现在她和袁凛还没什么默契,两人的饮食习惯还没有融合。 虽然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少,但是到了真正买菜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有些东西只有掌勺的人才能想到。 宋千安又去列清单了,现在的肥皂不太好用,去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不行她自己做。 以后要做饭的话得买猪板油回来熬猪油,还有煲汤的中药材名字也全都列了出来。 红枣,黄芪,党参,茯苓,当归,天麻,五指毛桃··· 袁凛给菜地浇完水,又把衣服收了叠好,见她还趴在桌子前,笔头戳着下巴沉思。 走进一看,纸上列了长串的中药名字,袁凛哑然失笑。 这阵仗,要么是真的会,要么就是根本没想过做不出来该怎么办。 “你要把中药馆搬回家?” 袁凛没想到她是要买药材。 宋千安嗔了他一眼,“看着多而已,这类辅助药材很经用的。” 毕竟是煲汤用的,又不是吃药材。 “那我期待着。” 袁凛的饮食文化属于杂食,毕竟他们这种条件,什么都吃,什么都得吃。 次日。 天刚微亮, 袁凛比闹钟先醒来,紧了紧怀里柔软的身躯,埋在她后颈里,馨香扑满面。 秀发缠着他的肩膀,带起丝丝缕缕的痒意,袁凛没着急叫她起床,手指卷起一簇头发绕着指头玩。 宋千安难得没有被他折腾,虽然被抱着有点禁锢,但整体还是轻松的。 直到闹钟响起,一秒后又被按掉,袁凛捞过她,采取人工叫醒模式。 !!! 这么点时间当然不能干嘛,只是起了火又不能灭,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宋千安幸灾乐祸的心思毫不掩饰,袁凛咬咬牙,狠亲了她一口,“你就折磨我吧。” 这说的,谁招惹的,自作孽不可活。 宋千安轻快地去洗漱了,本来想先换衣服的,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袁凛今天充当司机,所以宋千安坐前面副驾驶,不用在后面拥挤的座位里接受目光洗礼。 下了车,两人先去国营市场买菜,宋千安眼尖地看见案板边上的猪板油,直接开口全要了。 排骨没什么人买,这时候人们好像格外喜欢肥肉多的部份,觉得骨头占重量。 宋千安要了2斤,反正有袁凛在,不需要考虑重量问题。 买齐了菜,这才慢悠悠找了个地方把早饭吃了。 坐下没几分钟,宋千安端着豆浆正往嘴边送,一道惊喜的女声传入她的耳畔。 第34章 喜欢的叼回家了 “袁营长?” 宋千安抬头,先撞上了袁凛的视线,而后又双双转向说话的人。 见到是她,宋千安没什么情绪低又低下头继续。 陈兰心没想到只是出来买个早饭会遇到袁凛。 惊喜过后意识到今天早上没做什么打扮就出来了,略微有点羞赧,侧了侧身子,伸手抚上耳边的头发。 袁凛在外脸上没什么情绪的时候就显得不好接近,一身气势很是凌厉。 “你好,陈同志。” 冷俊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淡的声音从口出说出。 嗯,双冷男。 宋千安被自己的脑补逗笑,可她嘴里还喝着豆浆,忙低下头憋着,轻抿嘴唇喝下豆浆。 袁凛注意到她低垂的脑袋,温声询问道:“怎么了?烫到了?” 宋千安轻咬唇内的软肉,把笑憋了回去,才轻声答道:“没事。” 陈兰心很明显是来找袁凛的,她就不找存在感了,她也挺想看看陈兰心想干嘛。 被两人彻底忽视的陈兰心这才注意到宋千安也在,欣喜羞涩的神情僵住。 呆愣地看着犹如变脸一样的袁凛,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这就是袁凛对待爱人的态度吗,果然她没有看错人,可那个对象是宋千安,如果是她嫁给了袁凛······ 本来她可以嫁给袁凛的······ 苦涩酸胀的情绪从胸口蔓延上来,陈兰心深呼吸几次,对宋千安怨念已经超过了见到袁凛的惊喜。 为什么她像没事人一样,就算袁叔叔不好出面,周阿姨难道也没意见吗? 这样一个毫无价值只会消耗袁凛的人。 周素琴那个女人不会是个好婆婆,又爱钱又虚伪,如果不是她每次去拜访都带着东西,加上刻意迎合,周素琴一样也不喜欢她。 这个陈兰心很清楚,所以她把姿态放的很低,只希望周素琴能在袁政委面前为她说几句好话。 只要嫁给了袁凛,以后周素琴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她有直接出击,创造机会在袁凛面前偶遇,也有迂回战术搞定他的父母。 陈兰心一直为自己自豪,可此刻她觉得有些崩溃。 “有事?” 袁凛见陈兰心还站在这里,以为有事找他。 以前他们也见过几次,可袁凛对她只在认识的这个范围里。 “听说你回来后就结婚了,怎么这么突然?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陈兰心忍着心里密密麻麻的泛酸刺痛,颇有点口不择言, 心中闪过好些恶意的念头,想挑拨离间,想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们两个心生嫌隙,可她同时又觉得无计可施。 心里隐约升起一股无意义的滋味,但她还是要做些什么,不然对不起以前的自己。 袁凛抬眸正视陈兰心,一双寒潭般的眼眸泛着冷色,有着明显被冒犯了的不悦。 他爹都不会这么问。 “陈同志,我们并不熟,我的婚事情况不需要向你说明。我很中意我的爱人,请你不要恶意揣测,这会影响我爱人的名声。” 宋千安瞧见陈兰心脸上那控制都控制不住的悲愤,泪水在眼眶里倔强地不肯滴落,同情了一秒,啊她可真坏。 不熟?陈兰心眼眸睁大,难堪地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你和她不熟?” 水盈澄净的杏眼里闪过狡黠,袁凛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气闷。 “不熟,她是医院的护士,只短暂地见过几次,还没我见他爸的次数多。” 袁凛沉声回答,声音听不出来情绪。 又补充了一句,“她爸是指导员。” 这个宋千安倒是讶异了,条件这么优秀,干嘛死磕一个没希望的男人。 不过她才不会同情,她告状。 “那天她来家里找你了,哦或许是找我也不一定。” 袁凛被她模棱两可的话弄的莫名,到底找谁?找他干嘛? “你不在就变成找我了。” “那你们谈了什么?”袁凛想不出来这两人有什么交集。 “没谈什么,只是这位同志好像,对你娶了我挺有意见。” 宋千安不打算细说,现在她猜想袁凛应该不知道陈兰心的心意。 袁凛眉头皱的死紧,欲言又止,似是想骂些什么又憋了回去。 “不用理她。如果她做了什么,记得告诉我。” “你看不出来她喜欢你?” 宋千安扬着下巴,那张明艳的脸蛋越发显眼,似笑非笑地觑了他一眼。 整个早饭摊因着她在都变得不一样,跟周围形成明显对比的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袁凛心头跳了跳,黑沉沉的目光定在她身上,认真道:“我不知道,我没在意过。” 他确实没有注意过陈兰心,只知道有这么个人。 他喜欢一个人,会想马上娶回家。 “行吧,不管她。” 宋千安心情并没有受影响,她有分辨能力,袁凛目前对她怎么样她清楚。 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好,她守好本心,尽可能的花钱享受好日子,就袁凛这个人品来说,哪怕以后真的分道扬镳,起码她日子不会难过。 两人吃完早饭又奔供销社去了。 肥皂柜台里,宋千安眼神略过一排排的肥皂。 其实种类不多,有两个牌子,都是黄色的长条形状。一种印着灯塔字样,一种印着固本字样,售价4毛4分钱。 她还听到前面的人在问洋胰子。 宋千安一时没想起这个说法,微仰着头问袁凛。 “香皂叫羊胰子,因为它属于舶来品,从外面传过来的,洋人用的东西。” 那还真是通俗易懂。 宋千安眼里这些都挺粗糙的,可在更多人眼里肥皂很难买。 有些是票据不够,每个月就一张肥皂票,有些则是因为洗衣粉只要一半的价格,两毛七分钱一袋。 不管是肥皂还是洗衣粉,都是一物多用,乡下用用洗衣粉洗头的并不少。 香皂也有,但是一样需要票据,这和限购没啥区别。 看来她做香皂的计划可行,反正材料不贵,她记得有种廉价的油,几毛钱一大桶,到时候找找。 上次来的匆忙她没细逛过,现在才看到还有手牌蛤蜊油,宋千安买了几个。 这个容量不大,但是很滋润,比雪花膏便宜的多,日常洗完手可以用。 第35章 抓药,做饭 出了供销社,袁凛带着宋千安前往中药馆。 绕了好几个巷子,这才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看到一个像药店的房子。 “中药馆还被允许营业,不过很少有人来。” 药材店还是有必要存在的,只是大家都避嫌,所以显得冷清。 宋千安跨过门槛进去,和现代的中药馆陈列方式差别不大,只是装修比较朴素。 拿出清单递给桌前穿着蓝色棉布的老同志,宋千安礼貌地轻声开口道:“你好同志,我需要这些药材,麻烦看看有吗?” 老同志抬头看了宋千安一眼,才伸手接过那张纸。 这一抬头,让宋千安看清了老同志的长相,很瘦但是精神很好。 特别的是老同志的眉毛挺长的,耷拉到眼尾的位置。 宋千安甚至想叫一声道长。 老同志开口了,“你是学医的?” “不是,从书上看到的,买回去炖汤喝。” 老同志似是没想到这个回答,愣了一瞬,眉眼中间的川字明显,“会用吗?哪些药材能一起放,哪些不能一起放。” 医者之心,宋千安理解,老实答道:“我是按照书上写的食谱来抓药材煲汤的。” 老同志定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起身抓药。 宋千年往后退几步到袁凛身边,悄摸声地说:“这老同志人话怪好嘞。” 就是感觉脾气有点怪。 袁凛拍拍她的后腰,没说什么。 每样药材抓到不多,可毕竟数量不少,装在一起时份量也可观,一袋子。 结完账,宋千安拎着药材,袁凛对着老同志点头致意,“陈老,我们先走了。” 陈老嗯了一声摆摆手。 宋千安等走出一条巷子后,才向袁凛投去一个疑惑中带着讶异的眼神。 “你怎么认识他的?” “军医院的人牵的线,那时候受的伤就是陈老治的,有五六年了。” “什么伤?很严重吗?”宋千安知道他身上有留下伤痕,想来当时应该都挺严重的。 “那会儿挺严重的,不过被陈老治好了。” 袁凛徐徐讲述,磁性的嗓音带着回忆和敬意。 “陈老医术很厉害,应该是被波及了放到这边来的。他老家在河省,家里人也都被分散到了不同地方,” 宋千安小幅度点头,“那你经常来吗?” 袁凛笑笑,摇摇头,“陈老一开始不太搭理我们,时间长了才愿意偶尔给个好脸,不过后来有些战友受伤了来找他,他会治疗,但仅限于此了。” “可以理解,他们这个群体现在处境不好,但以后会好的。” “你还知道这些?”袁凛知道情况总会明朗,因为他的职业能接触到一些信息。 “啊?不知道啊。”宋千安叹了一声,“但是生活总要保持乐观态度嘛。” ······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时而分开一下,下一秒又马上聚合。 临近两点,等在集合地点的人这才看到袁凛和宋千安也来了城里,而且两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 袁营长是真喜欢这个媳妇儿啊,平常人哪有这么花钱的。 先前还以为是袁凛媳妇背着袁凛来城里花钱,没想到人家袁营长不仅知道,还亲自带着媳妇到城里买东西。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大家都亲切友好的互相打招呼才上车。 回来后,宋千安把裙子换下,换了方便干活的裤子。 厨房里,煲汤就不需要说明书了,先烧开水把骨头烫一遍,这是宋千安个人的习惯,没办法她总觉得猪有股味道。 防蚀剂添加剂吃多了,多焯一遍水就当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捞出然后冷水下锅,放药材,流程有条不紊,只是久没做过,动作略有些生疏。 这个在袁凛眼里就是宋千安手忙脚乱地在为他洗手做羹汤,笨拙的学做饭。 汤放煤炉子上炖着,宋千安让袁凛把猪板油洗干净然后切成块,她起火在锅里烧热水。 还好平房的厨房够大,不然两个人都活动不开。 这种灶台还是有点难度的,引火的放少了就容易灭,柴火放快了烟就好大。 袁凛只在小时候做过饭,进了部队后基本没下过厨房了,不过他动手能力强,出任务时野外生存锻炼出来的。 标准均匀的块状,宋千安看了夸一句,“真不错,切的又快又整齐。” 袁凛侧头看她,轻抿嘴唇,笑意从眼角露出。 宋千安给他舀水,“用温水再洗一遍,等会水开了,就可以把猪板油放下去了。” 她不愿意碰猪板油,太油了,有手套还好些,可这次忘记买了。 熬制猪板油的时候,先用温水洗干净,然后水干了放板油下锅,生姜小葱去腥去臭。 这次买的量比较大,所以中途要翻一翻,水干后捞出,剩下的水倒了,再重新倒三碗水,水开后放下去大火熬制,加点盐,慢慢熬制,最后等猪板油熬干变黄变成油渣捞出即可。 这样熬出来的猪油又白又润,没有气味。 宋千安全程指挥,袁凛动手操作,两人配合还算默契。 直到猪油全部被装进罐子里时,时间已经到了做晚饭的点。 今天的晚饭有现成的素材:猪油渣,沾上酱油或者辣椒面,用来炒各种蔬菜,宋千安都很喜欢吃。 就着熬油的锅,锅底留一点油,放点猪油渣炒两分钟后放下白菜,这样猪油渣不会过硬或者太软。 全程大火,白菜炒软后放盐,放点酱油加色加味,呈出,油光的白菜看着很有食欲。 “媳妇儿,好香啊!” 卖相也很好,宋千安的厨艺让袁凛有种开盲盒但是开出了隐藏款一样惊喜。 摆上碗筷,袁凛把整个瓦罐端上桌,宋千安端着菜和调料。 汤很浓郁,因为肉比较多。宋千安把两斤排骨都炖了,炖的时间比较久,肉都软烂了。 “喝的惯吗?” 袁凛端着碗随便吹了下,先喝了一口,不太习惯,但是也能接受。 “还行。”又喝了一口,说道:“好喝。” 那就好,饭搭子之间口味相同还是有助于和谐的。 宋千安没吃多少,喝了两碗汤,其他的都被袁凛解决了。 第36章 白玉盘还是白面饼 距离较近的王婶子家也在准备晚饭。 隐约闻到了肉的味道,还有浓郁的油香,馋的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口水。 孙子从院子外进来,走到王婶子身边一蹦一跳闹着要吃肉,在外面香味更浓,显然是也馋的不行了。 小孩的声音又大又尖,王婶子无奈地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叫了,又不是没吃过肉,奶明天就买肉回来。” “可我现在就想吃,我现在就想吃,好香好香!” 轩子闹着不乐意,小嘴撅的能挂酱油,丫丫在一旁写着作业,没有说话。 周秀云把小儿子的换下来的尿布洗了,刚进屋就听见儿子又闹着要吃肉。 “吃肉吃肉,你看我像不像一块肉?再说前天不才吃吗?你看谁家天天有肉吃的?还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胳膊甩来甩去的,你都多大了?” 周秀云没有惯着他,一张小麦色的鹅蛋脸,眉头皱起,对正在任性扭来扭去的儿子教育道。 他们现在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换做以前别说能隔三差五的吃肉,能吃饱都不错了,能长大平安活到现在都是命运的眷顾。 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他们的津贴除了在这里一家六口的日常开销,还要给在老家的父亲寄养老钱。 加上他们经历过几次刻骨难忘的灾年,周秀云平时总会严格控制开销,争取能存下更多的钱。 “好了好了,奶答应你明天就买肉吃,啊,” 王婶子摸摸孙子的脸,心里对儿媳妇的严厉也有点意见。 “家里又不是没得这个条件,王超的津贴就算天天吃肉也有多的,你为啥子要这么省呢?” 王婶子是真觉得这个儿媳妇太省了。 自己的衣服很少买就算了,孩子的新衣服也不多。 虽然说也不破吧,但总是旧的。 “娘,你也太吓人了,天天吃肉那日子不过啦?老王的津贴又不只是用来吃饭,过日子哪样不都要钱啊?再说那钱能可劲用吗,不得存起来吗?” 周秀云每次都被婆婆的观点震惊。 好像一个月花完了津贴都不害怕一样,谁家会这样过日子啊? 她不理解,也无法接受。 “不是,买点肉怎么就可劲儿用了?有条件吃为啥子不给吃?” 王婶子秉承的是能吃就吃,今天吃了明天就无憾的人生守则,所以她不懂儿媳妇在想什么。 买点肉吃怎么就没钱了,她儿子津贴又不低,不夸张的讲,甚至完全可以过得更好嘛。 “娘,我没说不让吃。每次您说要买我也没不让您买啊。” 周秀云改变不了婆婆的想法,也知道婆婆接受不了她的做法,好在两人都不是专制的性子,你退一步我退一步也就过去了。 王婶子心里腹诽,你是没有不让,你只是每次在饭桌上表现出一副心痛的样子,边痛边吃,怪烦人的。 “好了好了,出去吧,晚饭还要不要吃了?”王婶子轻叹一声。 周秀云上前拉过儿子,到堂屋把他按在桌前,坐在女儿对面。 “今天练字了没有?你看姐姐都会主动写作业,你怎么就会闹着要吃的?” 视线瞥过他随手丢在一旁的书包,心里又气又无奈,“你闹着要买书包,说要去上学,现在看看你的书包,怎么放的?” “读书不好玩,我不想写字,我想像爹一样,以后也当兵。” 王轩发现上学不是他想象中的大家一起玩,要听课还要写好多字,他不喜欢。 “你不读书怎么当兵?大字不识一个。” “爹也没识两个字,怎么就能当。”王轩小小的黑脸上满是不服。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你不上学就当不了兵,想当兵就好好上学,没别的路。” 周秀云把他的书包拎过来,拿出笔薄摆在他面前桌子上。 见他两条眉毛皱的像幼毛毛虫,脸上满是纠结,手指轻点他额头,推的王轩微微后仰。 “赶紧练字,别想东想西的,不然你爹回来让你吃竹笋炒肉。” 王轩撅着嘴拿起笔,练起毛毛虫一样的字,他现在不喜欢吃这个菜了。 ······ 天光逐渐暗下来,整个军区被夜色笼罩。 宋千安站在透着暖黄灯光的门廊下,抬头往天上看,今晚没有月亮,只有熠熠生辉的点点星星。 多奇妙啊,在这里随处可见的星辰,在以后需要特地寻找,跑到一个很远的地方看星空。 “看什么呢?”袁凛站在身后,很近,歪着头看她,磁性的声音落在宋千安耳畔。 “想赏月消消食来着,奈何月亮不赏脸,星星也不错。” 现在的夜晚又没有娱乐,宋千年不愿意挑灯做衣服纳鞋底或者织毛衣,突然就理解了怪不得这年代生那么多小孩呢。 袁凛是理解不了了,在他眼里月亮或者星星唯一的用处就是在夜晚执行任务时起到照明的作用。 他觉得他这媳妇儿是有点别人说的那个什么,文青范儿在身上的。 可下一秒宋千安就打破了他刚定的这个结论。 “有点冷,也没什么好看的,进屋吧。” 没有炸鸡啤酒,没有奶茶烧烤,甚至连酒也没有,不想赏了。 如果唐朝时是个草根作者作古朗月行,那不一定就是白玉盘,而是白面饼了。 袁凛又在后面无声笑了起来,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媳妇儿,你真可爱。” 洗完澡,宋千安用雪花膏擦完脸,再试一下今天买的蛤蜊油,两种香味混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有点像行走的香精。 “会不会太香了?” 袁凛比她先洗澡,此刻倚躺在床上,伸手搂过她抱在怀里,声音暗哑,“不会,很好闻。” 令他上瘾。 整个房间都有着淡淡的馨香,袁凛从最初的不适应到享受直到现在开始习惯。 甚至洗衣服的时候他都能闻到上面残留的香味,袁凛有时候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对劲。 摒除掉乱七八糟的杂念,袁凛开始享受独属于夜晚的快乐, 馀香犹在,肌肤依旧骨香腻,依前灯下,媚态横生,黑色的长发散乱着,额前的碎发浸湿,被大手轻轻抹去。 呼吸还未平息,唇又被衔住。 第37章 军人还是职工 沉寂的家属院在朝阳中苏醒,随着炊烟袅袅,有食物的香气在风中飘散。 宋千安醒来的时候袁凛没在,桌上放着早饭,她有点好奇袁凛到底几点起的。 而对于他不在的事情接受良好,袁凛不出任务的时候好像也要忙。 起床吃了早饭,宋千安放空了一会儿才开始忙活自己的事。 今天她要学习怎么缝翻领。 其中一种领型叫翻下领,比现在流行的中山领更适合宋千安的审美。能显得脖子修长还稍微露点锁骨,非常修饰脸型。 宋千安想如果她一直这样继续学习下去,说不定以后真能从事服装相关工作呢。 两个小时后,宋千安起来活动身体,顺便去服务站点买菜。 院子的菜还是小苗苗,哎,什么时候才能实现青菜自由啊? 宋千安蹲在小苗苗前嘀嘀咕咕,希望它们能多奋发向上,不然她想拔苗助长。 ······ 家属院的一块空旷地上,这里是妇女们的信息交流中心。 “听说了没?那周桂容的女儿和赵杰在谈对象?” “真的假的?啥时候的事儿?快说说!”大娘眼里冒着光,胳膊肘子捣了捣说话的人。 “是那个刘副营长的通讯员赵杰吗?” “就是他!听说啊,是这两人在城里碰见了,后来又在家属院遇见过几次,应该是两人都有意思,那赵杰才想着找人提亲的。” 大娘追问,“不是,你咋知道的呢?我咋没遇见过呢?” “赵杰找的媒人我认识啊,哎你们也认识,就那个李大梅。” 王婶子放下勾毛衣的手,迫不及待地加入讨论,“那周桂容咋可能看的上赵杰嘛,你们是不是忘咯?她最开始的目标可是袁营长。” “尽想美事儿呢,看看袁营长现在的媳妇儿,这才是人家的标准呢。” “那人家赵杰也不差啊,现在虽然级别不高,那谁知道以后啥样呢?”最开始接话的大娘红为赵杰抱不平。 “哎,向红,你怎么向着赵杰说话啊?周桂容可跟你同姓,说不定你们以前还是本家呢。”说这话的人脸上全是坏笑。 “你可拉倒吧,别扯那不搭尬的。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势力的样子。”周向红翻了个白眼,很是嫌弃,勾毛衣的动作犹如突然加了倍速。 带着八卦来的第一人眼看她们扯远,又将话题说回来,“昨天你们没听见吗?秋芳丫头跟周桂容说了后,被骂的可惨啦。” 因为她的房子离周桂容家比较近,她贴在墙壁上听到的。 “可怜哎,秋芳挺不错的呀,又听话又懂事,就是胆小了点。”王婶子想起仅有的几次和刘秋芳的见面。 “看看周桂容那强势的性子,孩子不胆小就怪了。”周向红接话。 “哎哎,爱莲,周桂容现在看上了哪个?”王婶子拉拉她的胳膊,想知道哪个倒霉蛋被盯上了。 张爱莲声音放低了些,“听说是城里的一个职工,家里都是有工作的,条件好的很。” “条件这么好,那多大了啊?为啥子还没结婚嘞?哦哦是不是要求高哦。” 王婶子问题不断,几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没多久话题就又扯到了别处。 没有永远的话题,生活中处处是主角,又个个都不是主角。 王婶子的八卦场转移到宋千安的屋檐下。 宋千安拎着蔬菜和鸡蛋回去,在门口不远处碰到王婶子。 “哎你要吃青菜呀?我院子里多的是,你喊我摘给你嘛。” 现在青菜几分钱一斤,最高不过2毛钱,白菜甚至1分钱左右,并不值钱。 但是只要有地,大家都会种,省几样青菜的钱就能买一个鸡蛋了。 在这个去别人家里做客都要避开饭点的艰苦时期,宋千安没把这话当真。 “婶子进来坐会吗?” 王婶子刚吃的瓜还意犹未尽,进去后立马开始叭叭地说,还希望宋千安这个和刘秋芳同龄的人给她解答。 “你说那周桂容想啥呢?这军人不比职工好吗?” 躺椅上的王婶子疑惑不已。 宋千安拿出瓜子,又泡了两杯茶,用的专门待客的杯子, 军人和职工,还真说不出哪个好,端看要的是什么。 如果和赵杰结婚,他还没有随军的资格,那刘秋芳该去哪里呢?回赵杰的老家? 当然也许可以在城里租个房子,那赵杰能负担的起租金和负责两个人的饮食起居吗?或者赵杰有能力在城里找个工作给刘秋芳吗? 这些都是问题,宋千安把自己代入的是刘秋芳的立场,她也不觉得赵杰就一定好。 职工有职工的好处,尽管在影响力上没有军人来的大,但是生活上会更稳定。 家里都是职工,有稳定的住所,虽然可能房子很小,但是两人能在一块,不需要分居两地。 论长远的眼光来看,两边都有升职空间,但是都不容易。 都有利有弊,更多的就需要考量两个当事人怎么样了。 众多思绪也不过一息间,宋千安轻声道:“可能觉得家里已经有一个当兵的了吧。” “这还嫌多啊?”王婶子接话很快,圆脸上都是诧异。 “这也说不好啊,不然婶子你去问问?”宋千安现在还理不太清楚家属院里的深层一点的人际关系,表面上来看大家都挺好。 “问了她也不会说撒。”王婶子很了解,也很理解,换做是她也不会说的。 周桂容确实不会说,她也确实如宋千安想的差不多,只不过她想的没有这么深, 她只想着把女儿嫁的近一点,又有钱,以后可以和儿子一家互相帮助。 可是她没想到一向如锯了嘴的葫芦闷声不响的女儿能给她这么大的惊吓。 “那个赵杰有哪样子好?啊?嫁给他你是能随军啊?他有申请随军的资格吗?” 炕上,周桂容浅淡的眉毛使劲皱着,对缩手缩脚低着头坐着的刘秋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给你选的那个职工对象,你为啥子不喜欢?人家就是城里的人嘞,你嫁过去就能生活,说不定还能给你找个工作。 这哪里不好了嘛?你倒是给我说个一二三四出来嘛。” 低着头的刘秋芳一言不发,眼皮垂下,眸子深处是少有的倔强。 第38章 你会怎么选? 周桂容看她这个样子火气噌噌地往上涨。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你又是这样!像个没长嘴的葫芦,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 你有啥子想法你就说嘛!我一个人拉扯你们长这么大,你这个样子是不是还觉得我对不起你呀? 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在逼你嫁人啊?” “娘,我没有。”刘秋芳懦懦地否认。 “你没有个屁!以前我让你去找袁凛,多去他身边晃悠,你就是不去。嘴巴上你是一句也不反对,行为上你也一点不照做啊。 但凡你听我的,现在住在那房子里的,去城里花钱买吃的买穿的不就是你了吗?” 周桂容越说越生气,边说边用手拍桌子,哪怕压抑着声音也能听出她的怨气。 她也不想被别人听见了丢人。 张兰英在外面又听见婆婆说这种话,撇了撇嘴。 给儿子解决完吃喝拉撒,张兰英走进堂屋见刘秋芳低头一言不发,心里对这个小姑子泛起一丝不忍。 叹了口气,她缓声开口道:“娘,你别太着急了,你这样秋芳也不好受。” 婆婆那一心只想女儿攀高枝的做法让张兰英心里非常不赞同,可她只是儿媳,并不能插手太多。 “让我和秋芳聊聊吧,娘你先歇会儿,喝口水消消气儿。” 周桂容把头一偏,喘着粗气走出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 张兰英见婆婆喝完水出了院子,这才在刘秋芳面前坐下。 见她依旧是低垂着头,知道她不会主动开口,便先问道:“秋芳,能和嫂子说说你为什么中意赵杰吗?” 静默半晌,张兰英不太意外她不回答。 确实这样交流会很累,可是想到她这段时间的洗衣做饭捡柴,小孩的尿布更是洗的频繁,没有一句怨言,张兰英就没办法不管。 “结婚是大事,可以说是咱们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所以这个对象就特别重要,你一定要好好选择。” 这话是张兰英听别人说的,她没上过学,哪里会懂这些,可是听了这句话后,她记在了心里,并严格执行。 所以她才能从不识大字的乡下姑娘嫁给刘群,住进了家属院。 中间也吃了很多苦,但是很值得。 张兰英说不出来那句做娘的怎么会害你这话,因为她不确定婆婆选的人合不合适秋芳这样的性子。 “不然这样,你先别着急定下。先冷静几天,好好想一下,本来结婚就是需要慎重的,你多想几天没有人会怪你的。 现在还没有定下,你们顶多是在相看阶段,哪怕最后你两个都不选也没关系的。” 许是张兰英的轻声安抚和开导有了作用,刘秋芳细细的声音回答她,还小幅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嫂子,我,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没事儿,好好想想,我会跟娘说的。” 张兰英倾身拍拍她肩膀,微微用力按了下,郑重道:“是我要谢谢你,你帮了我大忙。” 刘秋芳终于抬起了头,鹅蛋脸上一双清亮的眼露出疑惑,“我没帮嫂子什么。” 张兰英也不多做解释,她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所以能理解。 将空间留给小姑子,张兰英回房间继续带孩子。 ······ 宋千安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山上被人拦住。 宋千安没想到会在山上被人拦住。 看着站在她身前的女生,宋千安从心底里发出疑惑,不是,你拦着我你这么拘谨干什么? “同志,有什么事吗?”叫住她又不说话,干嘛呢。 “你,你是不是也听说了我的事?” 宋卡安一头雾水,“你的什么事?” 刘秋芳一时分辩不出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她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装不知道,嗫嚅着吐出一句:“就是,我和赵杰···” 眉头轻扬,宋千安恍然大悟,这是不是不能在背后吃人的瓜啊,怎么她吃一次瓜人正主就来找她了。 “听过一点,怎么了?”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刘秋芳略带急切,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知道她的选择。 好似意识到这样问不太合适,又补充道:“你可以给我一点建议吗?” 宋千安的问号冒满头,“我对你来说说是陌生人吧?为什么要听我的建议?” “你很特别。我说不出来。就想知道,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结婚的人?” 那当然是看脸看钱看身材看地位啊。 可是看着对面这个土生土长仿佛正经历着人生艰难抉择的女生,慌不择路般将选择放到了一个陌生人面前,她心里动容了。 可惜,这点动容不足以让宋千安背负上他人的因果,今天不管给出如何的建议,他日但凡生活过得不如意了,宋千安都有被迁怒的可能。 “问别人是没有用的。因为你不是别人,别人也不是你,任何人做出的选择你都无法参考。” 刘秋芳的眼神陡然黯淡下来,显而易见的挣扎在她脸上体现。 “问问你自己的心,问问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并且准备好承受选择了某一条路的后果了吗?” 宋千安轻柔的声音在山林的微风中荡开。 这也是宋千安自己的人生行为准则。 选择任何一条路都有可能后悔,只能尽量地控制自己不去美化没有选择的那条路。 刘秋芳的纠结没有被宋千安三言两语就打开,一方面她习惯性地对周桂容言听计从,可另一方面她觉得赵杰很好。 想起仅有的几次见面,对方对自己很尊重,会体贴的关心她,谈话时也很有耐心。 问问自己的心吗··· 可是她能随着自己的心走吗? 树叶轻轻晃动,风吹过树梢,拍在她身上,染上了一层冷意。 这段插曲很快被宋千安抛之脑后,她继续往山下走去。 今天收获不错,在灌木丛里发现了金银花,也叫忍冬。 除了能作药有清热解毒,疏散风热作用,还能入粥做汤,晒干泡水等等。 宋千安只摘了一点,一是没有工具,二是现在只有小小的花苞,到下旬才是最佳采摘期,就是花苞膨大欲开放时,这个时期的药用效果最大。 如果要做泡水喝的金银花干就等金银花盛开的时期,六月上旬左右。 再次感叹,山上果然处处是宝啊, 这座山很大很高,从山脚下仰望时,山峰处郁郁葱葱的绿色,山顶连着天际线灰白一片。 第39章 生子偏方 晚饭主食是宋千安用金银花熬的粥。 拿一点猪油渣切成肉末状,放入枸杞和一点青菜碎叶,一道清热解毒不油腻的粥就做好了。 再炒两道菜,猪油渣炒油麦和4个煎蛋。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基本都是这个菜了。 宋千安端菜出来时袁凛刚好回来,“回来啦,今天晚上喝粥哦,你去端出来吧。” 袁凛已经闻到香味了,“好嘞,媳妇儿。” “媳妇儿,你在厨艺方面简直像个天才。” 袁凛给宋千安盛粥,这个粥他不认识,颜色有点黄,但是闻着挺香的。 “哪有这么夸张。” “没夸张,你看家属院里,我一路回来就咱家里的饭菜最香。” 袁凛筷子不停,粥也吨吨喝,“不过媳妇儿,这是啥粥?” 宋千安双眉轻扬,没有香味是因为现在的人炒菜不舍得放油也不舍得放调料。 看看她这放油的量,油麦菜都要反光了。 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被任何人看见怕是都要骂一句败家娘们儿,哪有这么用油的。 “金银花粥,我今天去山上发现的,吃完饭我给你看看。” 闻言袁凛专心干饭,等两人吃完再洗洗刷刷,已经八点了。 袁凛率先洗完澡,光着膀子在桌子上写东西。 宋千安坐在另一边梳妆台上,一边给自己保养一边欣赏,两人的目光时不时从镜子里对上。 等他终于写完,宋千安还不忘晚饭时说过的话。 将头发拢在一侧,手里捏着金银花给他看,再给他说有什么作用。 暖黄的灯光将宋千安的侧脸勾勒的柔和婉约,轻柔的声音慵懒着说话时带着无限的撩惑,直让人骨头酥软。 金银花掉落在地······ 袁凛将宋千安抱在身上,铁臂紧箍着细腰,急切地吻着她,伸手就要把她睡裙撩起。 宋千安微微抬起头躲避他的亲吻,解救自己红肿的唇。 袁凛似是不满她的抽离,唇追着上来不停落在脸上和脖子上,牙齿叼着脖子的软肉轻咬。 暗哑的声音叫着:“安安,媳妇儿。” 宋千安按着他的胸膛坐起来,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他,眼尾绯红。 袁凛:要了命了。 缠绵悱恻的一夜,月亮再次躲进了乌云里。 无人在意金银花。 ······ 天边泛起微光,夜的帷幕褪去。 家属院一个院子里飘起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儿。 位于始作俑者附近的几家住户嘀嘀咕咕唠叨几句地表达不满,没多久后又归于安静。 “我都已经一大早起来熬了,谁知道你们鼻子这么灵。” 炉子的火光闪烁,将蹲在药罐前的人不满的神色映照的清晰。 等药熬完,急忙端了进去隔绝气味。 不出意外家属院今天有了主人公和话题。 等老树下的人们互相激烈地交流完信息,心满意足地各回各家。 直到下午,宋千安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桌上茶杯泛起微波,槐花叶在水中翻滚几圈后浮于水面定住。 “那个白玲,还记不记得?王营长后娶的媳妇儿。一大早的就起来偷偷熬药了,哪个晓得还是被人知道咯。” 王婶子迈着快乐的步伐来到宋千安的院子,还带来了两个白菜。 宋千安盯着那两个白菜,满脸苦恼,所以王婶子说的不是客套话?那她该怎么回礼啊? “哎,你猜哈她熬的啥子药?” “是王营长受伤了?”宋千安分神回应了一句,脑子里还在想白菜的事,决定要么给个鸡蛋要么给两个奶糖。 她对这种要近不近,说远又远不了的关系很难把握。 “不是,王营长都没出任务,受啥子伤,再说王营长受伤喝药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熬撒。” “那是她自己要喝?”可喝药为什么要偷偷熬?嗯···宋千安又想到,人家也不一定就是偷偷熬药吧? 王婶子直点头,抬手挡在一边脸上,悄声道:“她熬的是生子偏方的药,早些年她还一点不着急,后来一直没怀,一直到现在都没怀上。她就急了嘛。” “···她多大了啊?” “二十六咯,着急的很。她娘家的就给她弄了个啥子偏方。” 宋千安对这种偏方很好奇,以前老有人说小时候爷爷奶奶辈的偏方治病很有效。 “这个得先养好身体然后顺其自然吧?偏方有用不?” “那就不晓得了,她娘家的肯定说有用撒。也不止她,我老家那边也有人在喝。” “那最后怀上了吗?” “肯定怀上了撒,不过有些可信有些不可信,骗人的也多的很,把女人的身体都搞坏咯。” 王婶子说到骗人的时候脸上嫌弃的撇嘴,两边法令纹跟着往下拉。 宋千安恍然点头,突然问道:“那个药给谁喝的?” 王婶子愣了一下,然后咯咯笑了起来,笑的脑袋后仰,肉肉的手上捏着一粒瓜子,“哎哟千安啊,你这个问题问的笑死我了。 肯定是白玲自己喝撒,哪有男人喝这种药哦。再说王营长都已经有娃了,他肯定没得问题。” 宋千安也笑笑,继续问道:“王营长什么年纪呀?” “三十六了呀,男人别说三十六,四十六都能生。” 宋千安不予置评,这里面包含着男性年龄和精子质量之间的关系。 不排除是白玲难受孕的体质,也可能是王营长年纪到了,精子质量大减,若是再加上女方体质不好,那确实难有孩子。 这是宋千安以前看的一个另类催婚视频里说的,男性也有最佳生育年龄,像王营长很明显已经过这个年龄了。 宋千安摒除思绪,她感觉到她想的这些说出来不会被接受的,她不是医生,说的话没有可信度。 且,别人的事和她无关。 “那可能要看缘分了,说不定哪天就来了呢。” “还真嘞是,我还真知道有个人,一直要娃要不到。后来实在是没有心力了嘛就想放弃了,哎,结果她怀上咯!你说怪不怪。” 王婶子说得乐呵呵的,手里握着茶杯,感叹了一番。 这个杯子快成王婶子专用了。 “可能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八卦时间结束时宋千安塞给她两颗奶糖,王婶子没接。 说老是来这里喝茶吃瓜子,再连吃带拿的她成啥子人了。 送走王婶子,宋千安躺在躺椅上,微眯着眼往外看去,天色一碧到底,澄澈透明,一尘不染。 第40章 男人男人本性 王营长到家时除了面对照旧的冷锅冷灶,今天还多了一道浓郁的中药味。 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拖着疲乏的步伐走到厨房,对着蹲在煤炉子前的白玲道:“你今天又不做饭吗?我们吃什么?” 白玲转过头上下扫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食堂有什么就吃什么啊,你今天怎么没顺便买饭回来?” 王营长被她噎了一下,看来前几天谈的做饭的事她是完全没当真。 望着白玲那张骄纵的脸,王营长有时候也会怀念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一回来就有做好的热乎的饭菜,孩子欢乐在身旁,他只管在外面专心工作,回家就是港湾。 而不是像现在跟单身汉一样顿顿吃食堂。 白玲为什么就不能像杨柳那样呢。 “你呆楞什么呢?去呀,吃完我还得喝这苦的要命的药呢。” 王营长回过神,没往外走而是顺势问道:“你这药到底是什么?味道是不是太浓了?” “你不是知道吗?”白玲嗔怪着瞪他一眼,“这是生子偏方啊,这偏方熬出来的药苦的要命,我可是受了大罪了,就为了给你生个活泼聪明的好儿子,” 王营长感受到她的用心,心情舒畅了些,“你不用这样,我有儿子了。” 白玲想到那个瘦弱的继子,心生不喜,“那不是杨柳的儿子嘛,而且那么瘦弱。” 鉴于刚刚才想起儿子的王营长心里升起了少有的父爱,他蹙着眉头出言维护儿子,“那也是我的儿子。你可以不喜欢杨柳,但是你不能不喜欢我的儿子。” 怎么说那都是他的种,再说太瘦只是因为没营养,家属院现在的孩子也没多壮。 长大了就好了,小时候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白玲心知说错话了,一时嘴快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做后妈的最不能表现出来的就是对继子的不喜。 “你看你,我就是一时嘴快,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他们了。再说我受这罪不也是想生一个我和你的孩子吗?” 白玲起身走到王营长身侧,抬手搭着他的手臂,扬起笑容解释道。 王营长闻着这苦味,知道白玲的初衷是为了他后便也没和她计较,转而再次提起做饭的事。 “这有用吗?要不还是顺其自然吧,反正我不强求你生孩子啊。你不如花点心思做饭,我不想再吃食堂了。” 还有更深层的原因王营长没说,现在大家都知道白玲在喝生孩子的药,还是找的偏方,这始终让他觉得有点丢脸面的。 白玲用力抿唇,杨柳的孩子才不是她的孩子,谁知道以后会怎么对她?自己生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你听到了没有?”王营长见她不知在想什么,催促了一声。 “我也不会做饭啊,再说都吃食堂这么多年了,不都习惯了嘛。”她不想做饭,这样跟以前的杨柳有什么区别? “不会就学,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饭的。而且你也该学会做饭了,你看家属院的媳妇儿谁不做饭的,就我还每天去食堂报到。” 王营长脸上有了隐忍的怒气,似是这么多年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出来,洗衣服什么的就不说了,反正就那两件衣服,可是吃饭这事他真有点受不了了。 白玲胸口起伏了几下,想起她娘跟她说的话,还是将脾气忍了下来。 “好了好了,为了你,我会试着学做饭的,到时候顿顿做你爱吃的。” 呵,果然她娘说的没错,男人时间久了就变了。浓情蜜意的时候说娶她回家不是为了洗衣做饭的,现在呢?才几年就要她学做饭了。 王营长的心顿时得到了满足,伸手揽住白玲的肩膀轻拍了两下,“这就对了嘛,咱们夫妻过日子,哪能天天冷锅冷灶的。” “嗯,那你先去食堂买饭吧,我们先解决今晚的。” 王营长颇有些扬眉吐气般走向食堂,走了这么几年,以后这条路他估计就不用再走了。 白玲盯着王营长的背影,脑子里不断回忆起那日与白母的对话。 “你男人也36了,虽说你们现在日子过的挺好的,可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以后的打算? 这几年如果他还升不上去的话就得转业了,如果转业,你觉得他会选择哪里? 我猜他肯定会选老家吧?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白玲被母亲接连不断的问题打的措手不及,每个问题她都不知道答案又好像理所应当的知道结果。 她想着她肯定是跟着老王走啊,老王转业了工资也不低,她还需要想什么? 她所有的心力都在嫁给了老王以及解决了前妻和那两个孩子后全部放在过好日子上了,她为了就是这个啊。 白母虽然意料到了这个结果,可多少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恨她自己生不逢时。 “他前妻和孩子可都在老家,而你现在还连个孩子都没有,到时候你觉得老王的重心会放在哪里? 你虽然还算年轻,可是老王年纪可不小了,再过几年哪怕你想要个孩子,也不一定能有了。 那等前头的孩子大了,老王肯定会把心力和钱财都用在他们身上,你怎么办? 你的继子他们会给你养老吗?” “那孩子估计还觉得是你破坏了他的家庭,让他不能待在爸爸身边。 “所以,只要你有了孩子,你和老王才算是绑定了,骨肉就是骨肉,这个是分不开的。” 白母见女儿听进去了,更是将几种可能性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清楚。 “更别说那个前妻对老王可是很不错的,保不准老王就想起前妻的好。 你也是会老的,到时候又没有娃又老了,你还有盼头? 难道你要嫁给老王结果到头来一辈子给前妻的子女做嫁衣?” 白玲在此之前对用孩子来绑定一个男人是不屑的。反正她长得好看,又懂男人都吃的一套,日子总会过得不错,可是现在不太一样了,她总会老的,还有男人会变的。 现在不就开始印证了吗?老王都开始要求她做饭了,要是以后再没孩子,她岂不是比杨柳还可怜? 白玲光是想想就抓心挠肝,本就急切的心此时更是迫切,恨不得明日就怀上个孩子。 第41章 怀孕 时间悄然来到六月,气候炎热,中午的时候出门甚至能感觉到扭曲的热拉浪。 期间袁凛外出了一周,宋千安已经做了三件裙子,给袁凛做了两件短袖,裤子她正在学。 一开始她并不想做裤子,想在供销社买,可那些裤子实在不太好看。 现在的衣服尺码都偏大,没有修身的概念,所以宋千安只需要做的合身就可以了。 款式不会出格,但是视觉美感上差距很大。 宋千安依旧用袁凛的旧裤子做实践,间隔一个小时就起来走走或者躺躺。 她不是牛马,不需要一直坐在缝纫机前。 而且这个天气实在是热,啥也不干光坐着都热。 宋千安看向手表,这是上周袁凛又买给她日常戴的。 本来想着拿去和别人换自行车票。可是宋千安觉得目前还不需要自行车,还是买了手表。 现在不到十点,她想做花卷,宋千安吭哧吭哧揉好面团,拿来块白布盖上。 她用的是白面粉和次一点的面粉掺杂着做的,不知道效果咋样,等待发酵的时间在躺椅上度过。 袁凛拎着午饭回来时就见宋千安又在躺椅上睡着了。 把饭盒放到餐桌上,袁凛将宋千安叫醒。 “你这几天睡的有点多?有哪里不舒服吗?” 宋千安迷糊睁眼就听见袁凛低沉中带着关心的嗓音,下意识回答道:“没有啊,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见她脸色红润,袁凛也没多想,让人起来吃饭。 宋千安洗了洗脸,回来说道:“我揉了面团做馒头,晚饭不用吃食堂,” 袁凛应了一声。 宋千安并不会每天每顿都做饭,袁凛吃不准的情况下就每天中午买饭回来,如果做了就留着晚上吃。 今天饭堂做的红烧肉,宋千安回忆了下,这道菜出现的频率应该是一个月两次。 袁凛视线落到她塞的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你这几天胃口不错。” 宋千安一口红烧肉一口米饭吃的正香,突然被这句话怔了下。 低头看看饭又看看那盘红烧肉,回忆这两天容易困又容易饿,发出惊呼,“难道我要二次发育了?” 袁凛夹了筷子白菜,闻言侧眸看她,调笑道:“再发育就过了吧?” 宋千安斜睨着他:“怎么,你不喜欢?“ “也不是越发育就越好,刚刚好才是最好。”袁凛淡定回道。 宋千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落在他身上,扫了一眼,‘确实。“ 袁凛:······ * 翌日,早上九点。 宋千安从医院出来,背对着门口站定。 脑海里闪过这段时间她的状态,还有她和袁凛并没有做措施··· 以及,她两个月都没来月经,她甚至有计划着到供销社的时候问问卫生巾的。 吁出一口气,宋千安先去吃一顿再说。 供销社里把上个月和这个月刚领的布票花了,买了浅色的纯棉布料。 逛了一圈没什么新鲜的东西,买了一斤糕点后前往邮局。 宋千安包里带着笔,在邮局当场买信封信纸写了封信寄给宋父。 先是表达关心和想念,问问家里怎么样,再说一下随军的生活,最后告知她怀孕了, 邮局里还是上次那个大姐,宋千安找她又买了几版邮票,这才去集合点坐车回去。 晚上袁凛照旧要拉着宋千安共赴沉沦时,宋千安先给了点甜头,在袁凛眼眸即将盛满情欲时手臂横在他胸前,微微用力推拒着。 “不可以。” “怎么了?” 袁凛以为他不舒服,忍耐着用沙哑的声音询问。 宋千安都有点于心不忍了,拉过他的手放在肚子上。 袁凛视线随着手掌移动,落在她肚子上,后又抬起眼皮,对上宋千安干含笑的眼眸。 先是疑惑,随后像意识到了什么,心口猛跳了一下,而后频率加快,双眼灼灼地凝视着她。 眸里的情欲褪去,转而是没出现过的期待和急切。 宋千安紧盯着他的脸,没有错过他的一丝反应。 娇艳的脸上绽放笑容,柔声给出肯定答案:“你要做爸爸了。” 宋千安承认她是有点故意的,谁让袁凛每天晚上太能折腾了。 袁凛嚯一下直挺挺坐起来,双手护住宋千安的腰部眨眼间就让她躺下了。 “真的?你去看了?确定了吗?”冷峻的脸上是万分的欣喜,往来一向幽深的瞳眸此刻亮晶晶的。 “早上去看了,两个月了。”估计是新婚夜的时候中的招。 袁凛单膝跪在床上,后又起来到地上站着,整个人像乱窜的蜜蜂。 “我要告诉老爷子,还要通知爸妈。要准备布票,哦好像还要奶粉···” 袁凛没嘀咕几句,又沉思着,然后坐在床边搂着她,“媳妇儿,我好开心。” 宋千安:你当然开心。 还没说什么,宋千安突然感觉气氛不对,偏过头看他,就见袁凛眼含歉意说道:“可是媳妇,我又要出任务了。” 宋千安很平常地回道:“这次任务多久呢?” “这回是三个月,不过不是绝密任务,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你有事找我一定要联系我。” 袁凛紧搂着媳妇儿,喜忧参半的。 三个月也正常,甚至这都不算长时间的任务了。宋千安早在刚嫁给袁凛的时候就设想过各种情况了。 无非就是老公不在家,给钱任意花。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妯娌。 对比那些怀孕还要上班上到临产的,她已经很幸福了。咸鱼没什么梦想,只要善于对比就会感到满意,目前为止她的生活都挺满意的。 第二日一早袁凛照旧给宋千安买了早饭后,就先去给老爷子去电话,老人特有的苍老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怀了?好啊好啊,”袁老爷子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凛冽的双眼即使染上了岁月的浑浊也隐藏不了其中的犀利。 此刻却盛满了纯粹的欣喜,年老肃穆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和蔼。 “这女子有福啊,袁家也有福。好啊,爷都以为这辈子要看不到重孙了呢。” “爷爷最近身体咋样?” 袁老爷子快八十了,和袁凛差不多的年龄才有了孩子,他的情况是时代混乱造成的迫不得已。 所以袁老爷子虽然也催促担心袁凛的人生大事,但并没有太着急。 唯一怕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撑不到那时候,现在看来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爷孙俩没说太多,没两分钟就结束了通话。 第42章 命真好啊 自认为通知到了该通知的人后,袁凛就开始为他不在的日子里给宋千安做各种准备。 毕竟他三个月不在家,他媳妇儿本来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更别说现在还怀孕了。 从抽屉里拿了钱,找人拉了大概四个月用量的煤炭回来,放在暂时空置的房间里。 为了避免宋千安要用土灶时没有柴火,又拉了不少柴火堆着。 宋千安猜测应该是跟附近村里人买的。 又买了粮食,细粮和粗粮都带回来了。 宋千安问他从哪里弄来的,袁凛说可以跟村民买,不需要票,不过个人不能买多。 宋千安看着他每天中午和下午一趟一趟的往回带东西。 突然想起来她要做香皂的事情,连忙让袁凛给她带几斤棕榈油和椰子油回来。 棕榈油能用来做菜油炸东西,椰子油还能用来做美容方面,加上价格便宜还不要票,这种油其实也养活了不少人家。 别的油不仅要票且不比猪肉便宜,茶油9毛一斤,豆油8毛8一斤,茶油最贵,9毛2一斤且一般只供应给老干部。 袁凛拎着两罐油回来后,捧着宋千安的脸郑重其事地说道:“媳妇儿,咱有钱,你不用担心有了孩子后就养不起了。” “咱们照旧可以过和现在一样的生活。” 像是为了证明他能养的起,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用这些油,但是他每样买了10斤。 宋千安眼神懵怔,不明所以,将他的手拉开解释道:“我没有担心啊。” 那双睁大的杏眼瞪他:“别摸脸别摸脸,你都没洗手。” 袁凛摸摸鼻子无视她的控诉,“那你要棕榈油做什么?这个油炒菜可不好吃。” 不像她的作风,一般有点条件的人都不用这么便宜的油。 而且袁凛觉得他媳妇儿做饭很好吃,用这个油会拉低了菜的口感。 “我准备用来做香皂的,还有更便宜的油吗?” 袁凛剑眉挑起,表情意外,“这是最便宜的了,而且你啥时候会做香皂了?” 宋千安一本正经道;“在未来的几天后。” 见袁凛笑得肩膀耸动,宋千安皱眉强调道:“你别不信呀,晚上用土灶做饭烧洗澡水,明天我就做给你看。” 袁凛也没有不信,毕竟就目前来说宋千安动手做的东西都蛮像样的。 就是觉得她挺能折腾的,又折腾又讲究。但是别的地方又很好,跟她在一起很放松,且他发现宋千安很细心,他挺喜欢的。 袁凛这一顿风风火火的操作和宋千安怀孕的事自然没有瞒得住家属院的众人,宋千安再次成为老树下的话题主人公。 “你别说,这袁营长媳妇儿命真好啊,住在家属院里又没有婆婆管着,一个人拿着袁营长的全部津贴,现在刚结婚多久啊就怀了孕,这人咋就这么命好呢。” “人家长得漂亮呗,换你长那样说不定你还想嫁师长呢。” “说啥呢?现在得靠努力拼搏,可不能信命。” “这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哈,那个谁,喝了那么多药就是怀不上,这头人家随随便便就怀上了。” “袁营长媳妇儿没来多久吧?是不是刚结婚那会子就怀上了,厉害啊。” “你说的谁厉害啊?袁营长厉害还是袁营长媳妇儿厉害啊?啊?哈哈哈哈···” “你也不差啊,还没结就怀上了,你可比人家厉害多了。” “你什么意思啊?乱说什么呢!” 今天老树下格外热闹,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光斑,树下围坐着一圈女性,或在纳鞋底,或在勾毛衣,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没停。 话题的主人公换了一个又一个。 ····· 远在另一个军区的袁立江接到了老友王政委的报喜电话。 知道儿媳妇儿怀孕后,虽然不是亲儿子亲自通知他,但还是怀着心花怒放的心情回家给周素琴分享这个好消息。 “好啊,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袁凛还是有出息的,这才结婚多久啊?啊,儿媳妇就怀孕了,我就要当爷爷了。” 袁立江坐在沙发中间翘着腿,手里拿着大茶缸,尽管控制着表情,可脸上还是咧着大大的笑容,充满了自豪。 这些年因为袁凛的关系他可没少被人调侃啊,不管这个人多优秀,不结婚那就是有问题啊。 周素琴心里不屑,袁凛的孩子她才不喜欢,那什么儿媳妇更是讨厌。这两个人拿了她那么多钱她还什么都不能说。 一辈子为自己计算的周素琴少有地吃了闷亏,偏偏她还不能做什么,等有机会的,这口气她一定要出了。 “你怎么不说话?” “哦,我正收拾呢。怀孕了是吧?好事,你就要当爷爷了。”周素琴心里不喜嘴上还是要应付两句。 袁立江也没在意周素琴的敷衍,或者说没意识到,反而听见爷爷这个称呼又高兴地笑了。 “可不是,本来吧以为袁凛都不会结婚了,没想到转眼间不止结了婚,这才几个月,啊?孩子都怀上了。 哎,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素琴在背后阴阳怪气地重复他的话,跟没见过孙子似的,外孙不也是孙吗? 越想越烦,周素琴抱着收回来的衣服进卧室,打算眼不见为净,没想到还是没放过她。 “素琴啊,你明天休息是吧?那你去买点东西寄给千安吧,怀孕了要多吃点营养,多补补。” 啪! 衣柜门猛地被关上,客厅里的袁立江以为周素琴不乐意,这是在给他甩脸色? 袁立江拧着眉不悦道:“你干什么呢?” 周素琴当然不乐意,袁凛有没有孩子她根本不关心,无声地深呼吸几次,才缓声说道:“手滑了,可能这柜子用久了把手不行了。” “什么就把手不行了,这柜子才用几年。” 袁立江顿了一下,还是耐心地重复一遍:“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吗?你明天买点孕妇用的东西给袁凛那边邮寄过去。 我们虽然离的远,可作为长辈也要表示心意。” 周素琴试图拒绝,“不用了吧?他们两口子又不缺钱,再说我对这个儿媳妇也不了解,我哪知道买什么呢?” “什么叫不缺钱?你这觉悟可不行啊。再说谁要你了解儿媳妇了,孕妇吃的用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咱们什么都没表示,到时候别人怎么说咱家?” 袁立江觉得最近爱人的觉悟不太行,以前感觉还挺会办事儿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素琴脑里突然快速划过一个念头,要买东西邮寄过去是吧? “行行,我知道了,明天我去供销社看看。” 袁立江这才满意,拿来报纸打开,觉得今日报纸的字体都清晰了许多。 第43章 电风扇,做肥皂 袁凛出发前一天,弄回来一个电风扇,一大早的就搬到卧室里,得意洋洋地展示给宋千安看。 “接下来这边会很热,有了这个你会舒服些。” 从袁凛放下风扇的动作来看,可以看出来重量不轻,得有二三十斤。 宋千年好奇地打量有半人高的落地电风扇,华生牌的,整体绿色,外观颜值还不错,很清新。 扇片是铝合金制作,底座和网罩都是铁的,中间部分也是铝合金材质,做了定时按钮和摇头按钮,以及档位,有三档可以调节。 她就不问多少钱了,反正钱都在她这里,而且风扇也是她在用,问了扫兴。 “袁凛,你也太厉害了吧!” 宋千安扑向袁凛,双手挂他脖子上,笑的眉眼弯弯,侧脸蹭着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表达她的开心。 她原本也想着买个电风扇的,计划着要换多少票,然后想着如何才能搬回来。现在有袁凛解决,她就不用愁了,真是太好了。 主动考虑并解决问题的男人,就是帅啊! 袁凛下意识的双手扶住她的腰,将她稳妥地抱个满怀,眉间染上一抹紧张:“你自己在家可不能再做这些动作了啊。” 宋千安敷衍地拍拍他的后背:“我知道啦~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爱惜吗?” “快,把风扇插上电让我感受一下。” 袁凛无言,无奈地笑笑,然后照做。 * 一个风扇让袁凛悠闲了半日,下午他被宋千安安排扒拉草木灰。 之前他还以为是宋千安心疼煤炭想省着点用才用柴火烧水呢,看来还是他想多了。 宋千安站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指挥道:“草木灰放盆里,布袋我放好了,然后用温水冲淋,先提炼碱水。” 袁凛端着水,蹲在地上操作,来回过滤几次后问道:“下一步呢?” 宋千安另外装了水过来放桌子上,“这一步要加油加水然后搅拌。第一次做先做少点,先倒一斤油吧,可以做四五块了。” 工具人袁凛依旧照做,并发出疑问:“就这么简单?” “应该本来就不难吧,书上是这么写的,你得搅拌到它成黏糊状才行呢,然后放入容器里,第二天成型,一个月后使用。” “要这么久?”袁凛动手搅拌,宋千安分次往里倒油。 “你买的这书不错。”什么都教,也亏的她愿意折腾。 肥皂这种日用消耗品虽然价格不高,但是需要票且每月就一张肥皂票,即便票也不贵,可谁家都要用,就导致肥皂也难买。 “那是,要不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呢。” 搅了一会,袁凛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就这样搅就行吗?” “嗯,这叫皂化反应,就是油脂和碱。搅拌要久一点,或者你速度快一点。” 又是怀念现代自动化的一天,但凡有个搅拌器呢。 袁凛动作加快,等到真的开始变化时,夸赞道:“媳妇儿真厉害。” 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宋千安眉眼弯弯,笑容灿烂,脸蛋挨着袁凛肩膀,歪着头看他:“家属院没有人做过肥皂这些吗?” 袁凛和她对视,眉梢挑起,“据我所知,没有。” 可能是不知道方法,也可能是没有几个人会舍得这一斤油就这么倒进去。 但实际上,自己做更划算。供销社价格4毛5一块,还要票。自己做只需要买油的钱,一斤油能做好几块。 大概一个小时后,宋千安手里拿着个不锈钢盆作容器倒了进去,就等明天看成果了。 “其实还有好多皂可以做呢,牛奶皂羊奶皂各种中药材皂,洗头的洗脸的不同作用的。” 宋千安掰着手指头数,袁凛在旁边听的眉头一跳。 “要准备卖肥皂?” “当然不是,偶尔做几个嘛。”宋千安顿了一下,“如果真要卖的话你能帮我吗?” “你先做出来再说吧。”不愿意碰草木灰,还要搅拌一小时,袁凛不觉得他这媳妇儿会干这活。 宋千安哼了一声,仰着头出去了。 夜幕低垂,房子里留了客厅和卧室开着的两盏灯。 宋千安看着袁凛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收拾好了。 “就好了?” “只是几件衣物,重要的东西不在这里。” 袁凛将宋千安给他做的三件短袖都放了进去,收完东西,和宋千安一起躺在床上,把薄被都盖在她身上。 宋千安靠在他怀里,算着他出任务的时间,“那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快到中秋了吧?” “差不多。” “你以前中秋怎么过?” 袁凛声调懒散,“没有固定,要么在出任务途中,要么就是和战友们吃饭,也有几次在王政委家过。” “你和王政委,比较亲近?”宋千安斟酌一下,用了亲近两个字,要说关系好,好像不太合适。 “嗯,还行。他带我的时间比我爹带我的时间都多。” “为什么呢?” “我是6岁才到我爹身边的,6岁之前在京市生活,后来我娘去世,才被接到我爹身边。 刚开始那几年磨合的不咋样,我爹又忙,那会王政委跟我爹关系比较好,住的也近,他就经常让我去他们家待着,或者去他办公室。” 宋千安以为他和王政委间只是领导爱才呢。 亲娘去世,不会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吧?也不像,宋千安想起那三千块钱的汇款单,难道是性格不合?爱在心口难开? “那个后娘对你怎么样?” 袁凛不可能诉苦,淡然道:“也没怎么样,高中毕业后我就进了部队,跟家里联系的就少了。” 宋千安其实隐约感觉到袁凛内心挺细腻的,尽管他外表及性格上展示的完全不一样。 气氛突然短暂的安静一瞬。 搂着宋千安,鼻息之间香味飘荡,袁凛换了话题,低声嘱咐,“明天早上我不能给你买早点了,以后你去服务站点多买点糕点,要买什么没有票的话可以换,不用省钱。“ 宋千安待在他怀里安静听着,有心想让他心情好起来,撑起身仰头和他脸贴脸蹭蹭,“袁凛,你真好。” 袁凛被她小猫似的撒娇动作都笑眯了眼,嗓音越发眷恋,“我任务地点的联系方式写在桌子上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平时没事也给我写写信。” “写信?” 就出任务三个月,写啥信? 袁凛瞳眸深深地盯着她,幽幽说道:“咱们结婚才两个月马上分别三个月,你不会想我吗?” 宋千安睨着他,翘着手指勾起一缕头发绕圈,声调放慢,骄纵道:“看情况吧~” 腰间的手臂收紧,“我看你是欠收拾。” “那怎么啦,我现在有金牌在身呢。” 袁凛咬咬牙,确实拿她没办法,闹了一会最后自己上下都憋着火,又被她笑了好大声。 明镜高悬,月光将院子里生机勃勃的绿叶镀上一层银辉,透过窗帘的缝隙为卧室里相拥而眠的两人增添了一抹缱绻。 第44章 宋父住院 袁凛在6点钟准时醒来,先把趴在他身上的宋千安推开放平躺,再动作小心地把被她枕着的胳膊抽出来。 一开始宋千安不是这个睡姿,慢慢习惯了他之后就变成了趴在他身上睡,当抱枕一样,袁凛对于这个改变表面不说,内心狂喜。 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几秒,又把视线落在她肚子上,轻拍了拍后无声起身离去。 宋千安醒来时已八点过,和往常无异,家里还是她一个人,可她又能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 赖了会儿床,在床上滚了两圈,忽略掉心里空落落的异样情绪,宋千安起床。 可能是怀孕的月份小,她除了睡眠时间多了点,其他方面没变化,没有让人难受不已的孕吐,宋千安希望能继续保持这个状态。 ······ 远在另一边的南城县医院。 小两层的建筑楼房,外墙刷着白色发灰的墙面,里面墙壁和楼梯墙面上是白色和绿色的拼接。 二楼住院病房走廊上宋母步履不停,眼睛往左右两边病房看,等终于找到宋父的病房时,气还没有喘匀,立马问道:“你怎么样啊?啊?” 宋父躺在一张床里,脸色有点白,露出的一只腿包着白色纱布。 “你说说你,啊?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能摔着,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宋母把手里的挎包放下,拿出水杯喝了两口,传消息的人又说不清楚,只说摔了,让她赶紧去医院。 “又不是我想摔的,这不是不小心嘛,你这叽里咕噜的。” 宋父精神还可以,本身他就不严重,只是腿暂时不能动而已。 “医生咋说呀?” “住院几天,然后回家养上一个月就好了。” 宋母松了一口气,虽然它们还不算老人,但是四十多也不算年轻了,这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脆的不经摔了。 “那就行。” “那个,叔叔阿姨好。”一道青年声音突兀响起,宋父疑惑望去。 宋母恍然回过神哎哟了一声,上前拉着人进来,“哎哎快进来,不好意思啊,阿姨着急把你忘了。今天可多谢你了啊宋同志。” “宋同志?” 宋母给宋父介绍道:“这是安安的高中同学,宋锦奕,以前和安安还是同桌呢。 我来的路上遇见他了,多亏他热心帮忙,骑着自行车带我过来,一路上还跟着我找病房。” “没事阿姨,谁遇到这种事儿都会帮忙的。”宋锦奕有点局促,即使知道宋千安已经结婚,他和宋父宋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宋父不认识宋锦奕,他对女儿的同学都不熟,不过这个小伙子看着为人不错。 “多谢你啊宋同志。” “没事没事,宋叔叔您的伤怎么样?”宋锦奕摆手,两只手快要晃出残影。 “呵呵呵,不碍事,不过是摔一跤。” “说的好听,摔一跤,还得住院好几天你怎么不说。”宋母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小心。 宋父不赞同的目光顿时就看过去,外人面前乱说什么。 宋母讪笑道:“宋同志,今天多谢你了,我送你出去吧。正好我要先回家一趟。” 收到消息后她就直接来医院了,只来得及带水杯,别的什么都还没收拾呢。 又对宋父说道:“我请了两天假,我先回去收东西,晚点顺便做了饭带来。” 路上宋锦奕一路沉默,宋母想着事也没说话,两人默着走出医院。 “阿姨,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有空了来看看叔叔。” 宋母觉得这孩子真不错,是个有礼貌的热心肠,“你有心了,不过还是你的工作要紧,今天你已经帮了大忙了。” 此时的宋母完全没想到第二天后宋锦奕还真的会过来帮忙照顾宋父。 宋母看着宋锦奕帮忙宋父上厕所甚至打水给宋父擦身,当然是宋父自己擦。 自己反而没了事做,宋母心里难安,只不过是小女儿的同学,哪里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赶忙上前就要接过木桶,“哎哟宋同志,不用这样,太麻烦你了” 这简直和儿子没什么区别了,甚至有些儿子的性格还没这么好呢。 “没事儿阿姨,只是举手之劳。之前在学校千安帮我挺多的,现在她不在就当是我帮她照顾你们了。” 宋锦奕侧身躲过宋母的帮忙,把水放到厕所间。 “那也不用这样,你能来看望就很有心了。” 宋父也觉得怪怪的,虽然他确实觉得有宋锦奕在方便些,毕竟是男子力气大,可这样承一个人的情又觉得不太好。 “真没事,阿姨您还要上班,别累坏了身体。” 其实也不光是宋锦奕一个人过来,宋家大姐夫和二姐夫,一人请假一天过来,然后宋母请假两天,几个人照顾着就到出院时间了。 只是毕竟是小女儿的同学,就只是同学,宋父和宋母怎么想都不太心安。 另一边的宋父宋母也不心安,宋锦奕的母亲李雁华不仅心不安还心塞,心情别说多郁闷了,坐在客厅里拉着脸。 宋谦一回来就面对她的质问。 “你知道你儿子去哪里了吗?” 宋谦满脸疑惑,看了一眼李雁华的面色,察觉出她估计又是心情不好了,“锦奕?他不是在上班吗。” 李雁华一开始没有多生气,现在是越想火气就越上头, “上什么班!你那个好儿子,哦哟专门请假巴巴儿地跑去医院悉心照顾别人的父母去了。” 宋诚一头雾水,更加不解了,“什么去照顾别人的父母?你能不能讲讲清楚?” “他一个同学的父亲摔了腿住院了,被他知道了呀,然后我们的好儿子就跑去照顾了。还一声不吭,完全不跟我们俩说的。” 李雁华说着手还抬起来伸出手指虚空晃了两下。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啦?这说明我们儿子重情义啊。” “不是,这和重情义有什么关系啦?这就是傻,傻子才会做的事情。”李雁华不赞同,并且嫌弃儿子的作为。 “你这就过了,本身就是同学关系,更别说对方还是长辈。大家生活圈都相隔不远,帮下忙怎么了嘛?” 宋谦坐在沙发上,翻开报纸,悠然道。 “你都不知道是谁就在这讲这些风凉话。” “那你说,是谁?” “哼,跟我们一个姓的,长相特别突出的那个女同学,宋千安。” 宋谦有点印象,主要是他仅有的几次去学校,都看见儿子在跟一个漂亮的姑娘说话。 他大概了解到儿子的心思了,怕是对这个宋千安动心了。 当然也可能他这个儿子就是单纯的热心之人,不过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想到这些宋谦更不理解爱人的态度了,这不是好事吗? 毕竟儿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可以相看结婚了。 第45章 年轻真好啊 “这女同学有什么问题?” “儿子的心思你看不出来,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他就是看上了人家宋千安,这才赶着去照顾什么长辈,可是人家已经结婚了呀,都去随军了。 他还颠颠儿地去献殷勤,你说他这是图什么?” 李雁华为儿子感到不值,做什么干这些讨不了好的事情?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等他回来了问问嘛。” 宋谦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恰恰相反,他觉得儿子的心地不错。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儿子有点可怜啊,这怕不是单相思吧? “是啊,有什么值得您老操心的?您什么都不用操心。” 又到了阴阳怪气的时间了,宋谦习以为常地装没听见,专心看报纸,如老僧入定。 李雁华偏过头眼不见为净,白眼翻出天际。宋锦奕此时咿呀一声开门进来,正撞枪口。 “哦哟,乖儿子回来了呀,今天上班累吗?” 宋锦奕背后徒生一股凉气,不知为何心虚了起来,“妈,你咋了?” “我在关心我儿子的身体状况呀,毕竟你才刚上班不久,还要适应呢。”李雁华在‘身体’二字咬字很重,靠近了细听还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声音。 宋锦奕心里狐疑,他不是上班快两个月了吗?不过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母亲在关心他。 “挺好的,妈不用做我的饭了,我吃过了。” 李雁华冷哼一声,“在医院吃的吧?你心里认定的丈母娘手艺好吗?” 宋锦奕心里一惊,眼神快速向宋谦投去求助信号。 宋谦老神在在,视线定在报纸上一动不动,紧抿嘴角忍住笑意。 居然见死不救,宋锦奕脑子转了几秒,还是选择承认,讨好着笑道:“妈,你都知道啦。” 李雁华绷着脸,“又何止我知道,我问你,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呀,我就是去帮忙照顾一下宋叔叔,你不是知道了吗?”宋锦奕不知道她问的什么意思。 李雁华干脆问的更直白一点,“你是不是对宋千安还有什么想法?” “没,没有啊。她都结婚了,我能有什么想法。”宋锦奕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妈,你想太多了,以前我跟千安关系就不错,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而已。” 李雁华冷笑一声:“是你对她好吧?我没看出来是你们互相关系不错,那姑娘对你好在哪里?” 李雁华是不太喜欢宋千安的,觉得她对儿子的影响力太大了,儿子的心思都花在她身上,高兴了伤心了全是因为她。 “你又不了解她,也不知道我们相处的细节,你当然不知道了。”宋锦奕梗着脖子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 李雁华不可置信,眼睛都睁大了一圈:“这还是我的错了?我不是为了你吗?” “妈,我没说是你的错,这怎么又扯上谁错了呢?” 宋谦适时插话缓解两人的气氛,“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赶紧弄晚饭吧,天快黑了。” 结果是弄巧成拙,成了火上浇油,“吃吃吃,你就想着吃。什么才是大事?多大的事才是大事,你儿子现在心心念念不忘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这不是大事?” 宋谦从心里觉得妻子把这事想的太过严重,他试图解释道:“你从哪里得来的依据呢?儿子照顾一下同学的长辈,你就想象成儿子觊觎人家女儿。 李雁华同志,你这思想觉悟觉悟可不行的。” “那你问问他呀,问他是不是还想着人家的女儿。”帮忙可以,还想着宋千安就不行。 “不用问,刚刚儿子不都说了,只是同学之间的友谊帮助。” 宋谦截住李雁华想反驳的话,“你自己想想,连你都这样说他,那儿子会被人传成什么样?” 本来儿子做的是好事,一个善意帮助同学的人成了一个试图插足别人家庭的人,还是由自己的母亲传出来的,这多可怕。 李雁华憋着气道:“行,你们父子俩一条心,我多余了,多余操心你。” 宋谦给了儿子一个眼神,宋锦奕连忙说道:“妈,我知道您是担心我,谢谢妈。” 李雁华还是去做饭了,尽管锅碗瓢盆之间碰撞的声音有点大。 宋锦奕和父亲对视了一眼,被父亲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低下了头。他能忽悠住母亲,但是瞒不过父亲,哦他好像也没忽悠住母亲。 这心虚的表情,宋谦没想到他这个儿子还真是挺纯情的。 “你那个宋叔叔什么时候出院啊?” “明天。” “运气不好啊,再能多瞒一天多好。”宋谦毫不客气地调笑儿子。 宋锦奕坐在靠灯的沙发上,暖黄色的灯光照耀在背部,让人愈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无端生出一股颓废的情绪。 他运气不好的又何止是这件事。 宋谦瞥过,几乎无情的问道:“你应该知道别人已经结婚了吧?” “知道。”几乎是他的话中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宋锦奕就回答了。 “爸,我没想别的,心里想帮就帮了。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知道的。” 宋谦无声叹了口气,纯粹的爱情难遇,更难得。他年轻的时候一样有过心动的对象,可以理解,过段时间就好了。 不过,年轻真好啊。 ······ 宋荣欣和刘志峰给宋父办了出院手续,刚把人接回家。 宋母在家收拾屋子,准备做饭,门口传来二女儿的声音,“大姐夫给的拐杖好用吗?” 拐杖是木头做的,t字型的长棍,木头光滑,撑在一边的腋下,另一只手需要握着棍身才行 宋父手杵着拐杖,来回走了几步,“不错,总比没有好。” “你少折腾吧,赶紧坐着,在家可不是在医院,再伤着了还得送去。” 宋父走的这几步在宋母眼里和颤巍巍走路的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爸,有你的信。” 宋父还没说话,宋母先叫了起来,“快看看,是不是安安写的?” 平时家里几乎没信件,小女儿又去随军快两个月了,宋母 “还真是,爸,我拆开看了啊。”得到同意后,宋荣欣拆开信件。 “啊,安安怀孕啦,而且一个多月了。” “真的?” “这么快?” 宋父宋母的惊呼声同时响起,这,真厉害啊。 宋母的喜悦言于表,为小女儿高兴。 这个时期以能生能怀为荣,有些女子嫁人半年还没怀孕的就会被婆婆不喜,邻居指指点点,有的婆婆还会说娘家养了个不会下蛋的女儿。 安安嫁了不到两个月,身孕就一个多月了,太争气了。 第46章 家里来信 客厅里充满着欢喜的氛围。 “欣欣,等会儿给安安的回信你来写。” “好嘞。”宋荣欣乐颠颠儿去柜子里拿纸笔出来。 刘志峰提议道:“爸,妈,荣欣,我去买点肉回来庆祝一下?刚好爸出院,给爸也补补。” “不用,肉票本来就少,你在这吃了回家吃啥。”宋母想到是二女儿的那个婆婆,着实不好相与,怕他们回去难交代。 “这有什么,反正我们俩吃到了。”宋荣欣觉得可以,有肉她当然更愿意给她爸妈吃。 宋母拍了下二女儿的肩膀,示意她别这么明目张胆。 刘志峰笑笑,“荣欣说的对,我先去了啊。” “你老这么不待见你婆婆,你当心以后他找你算总账。”宋母等刘志峰走了几分钟后才拧一下二女儿的胳膊没好气儿道。 “妈,你放心吧。他比我更不待见呢。” “他不待见可以,毕竟那是他亲妈。你是媳妇儿是外人,哪天他要是站到他妈那边了呢?” 宋母是切身体会过的,婆婆和媳妇儿注定是天敌。宋父也算好了,扛下了三个女儿的压力,可其他方面宋母没少受到婆婆给的委屈。 “不会的,我那个婆婆对他跟后妈一样。要是刘志峰这么犯贱喜欢受虐,还和婆婆一起对付我,那我就跟他离了再找一个,而且还要让他出钱养孩子。” 话音一落。 啪!啪! “嗷,嗷,疼!疼呀!” 宋荣欣肩膀受了两掌,呲牙咧嘴地用手来回摩挲着缓解疼痛。 “离什么离,离了婚你以后还怎么过?你给我把这想法打住啊。平时收敛些别老当着他的面说婆婆的坏话。” “知道了知道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宋荣欣口头答应的爽快,没再和宋母说这个话题,赶紧说给小妹写信去了,让宋父宋母想想要说什么。 宋父全程安静如鸡,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看报纸。 ······ 辽省军区家属院。 宋千安一大早起来打扫卫生,袁凛走了好几天,地也好几天没拖了,干脆趁机来个大扫除。 住了两个月的屋子跟刚搬进来时已经大不一样,平时卫生部分是袁凛包揽,宋千安负责收拾。 因为一些小物件宋千安用的比较多,而她有习惯的摆放位置,袁凛有时候收拾了她反而找不到了。 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更多了,做饭的次数不算多,可是宋千安每次做饭放的调料多。 院子里的木架上放着前几天做的肥皂,初次尝试做的很成功。 宋千安甚至等不及现在就想用,最后还是拿了旧的丢在泡着被单的盆里。 现在如果有更贵的材料也可以做了,宋千安记得这时候是有牛奶的,找时间去服务站点问问。 院子里的菜一眼望去基本都长成了,可算是可以吃了。 白菜已长成叶球,胡萝卜也可以拔了,个头中等。芹菜虽还不能吃,但长势不错,宋千安望着很有生命力的院子,身心舒畅。 将被单和衣服晾起,勤劳了一个上午的宋千安到院子里摘了颗白菜,打算做白菜粉条再蒸馒头配着吃。 一个士兵在篱笆外报告,“您好,有宋同志的信。” 宋千安接过信,向士兵道谢,目送士兵离开。 回到屋里把信放下,走进厨房拿出面粉,把面粉加水揉成团,等待醒面的过程中才去把信拆开。 南城的地址,是宋父口诉二姐宋荣欣代写的。 信里写宋父宋母知道她怀孕后很开心,让她多注意身体,如果有什么缺的就写信回来,大姐二姐以前也是这样的。 宋千安还好奇为什么是二姐代写的信,看到后面才知道原因。 宋父在厂里工作时摔了一跤,轻微骨折,住院一周,好在宋父的身体基础情况还不错,现在已经回家休养了,大概要休养一个月左右。 信里写道:“等你收到信的时候爸已经出院了,你不用担心。爸妈觉得你知道了平添烦恼,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也要让你知道一下这个事情。” 宋千安分神想着要找找有什么东西适合寄回去给宋父的。 现在不是缺钱的问题,这个时期的工作单位是员工的生老病死都管的,真正的‘铁饭碗’。主要是缺票,没有票有钱都难买吃的。 信里还提到住院时她的高中同学宋锦奕帮宋母跑上跑下,宋父的起身方便之类的都是宋锦奕照顾的。 宋父和宋母过意不去,一直惶恐着让他回去,同时也对这个年轻小伙子很感激,拉着他的手不停道谢,那两天宋母带的饭不是肉就是鱼。 二姐还在信里调侃道:“要不是小妹你嫁了,我都怕爸妈要让你嫁给他哈哈哈。” 宋锦奕啊,看来要欠个人情了。宋千安难得往深处想了下,这人是不是对她有超乎朋友的感情啊? 虽然读书的时候宋锦奕人品就挺值得相信的,两人相处的不错。但是一个人会因为同学的爸爸受伤了就跑去照顾吗? 想不通,也无法确认,因为宋千安没有这种品格所以代入不了他的角度来思考。 宋千安暂时抛下这个问题,只记下了这个人情。 最后是宋母的话以及大姐的关心,宋母问她和家属院的人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她看不惯她? 让她结婚了收敛一点,现在她可不是一个人了,还代表着袁凛,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还在信中说了一些怀孕要注意的事项。 宋千安看到这里眉尾微挑,想起她用尖锐的话语回击姚莉和陈兰心的事。 说晚了,再说宋千安没觉得她有做错什么,她是条微咸鱼,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但不代表她是个软脚虾。 看来只能对宋母报喜不报忧了,倒是可以和二姐说说,二姐很喜欢这些瓜。 宋母很看重外在的名声,她深知外在名声对女人的伤害有多大。 即便她内里对三个女儿都不错,可她确实因为生了三个女儿成为了不少人的谈论和取笑的话题中心。 宋千安看完后将信重新折好,躺在躺椅上,回信等过两天再写吧,等她想想要邮寄什么东西。 第47章 人参?人参! 土灶台里柴火烧的旺盛,偶尔木柴爆裂传来啪的一声, 宋千安烧水洗完头发,晒干后去往山上溜达。北方的山上药材并不少,她想去看看有没有别的中药,做些中药皂之类的。 山道上树叶遮荫,宋千安远远看到前面行走的两个人,是王婶子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没有电子设备的好处也挺明显的,就是不会近视。 宋千安走在后面,心想要不要打个招呼,可相隔这么远,她不想特意跑着过去打招呼,也不想喊一声让别人原地等她。 宋千安如常往前走,直到走到分叉路口,她走了一条没走过的路,希望能找到别的药材。 这边阳光大些,就是路有些陡,宋千安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棵让她惊喜的树。 侧柏,一种随处可见却浑身是宝的常青乔木。 除了用来促进生发的作用,它也是有名的止血清肺药材以及治疗高血压的常用药材,将侧柏叶切碎后加水煎制出的药液当作茶饮少量泡来喝。 而新鲜的侧柏叶捣碎后敷到烫伤处能有效缓解疼痛。 除了侧柏叶,侧柏的果实可以榨油食用,侧柏的种子也可以入药,一棵树没有一处是没有用的。 宋千安把低处的侧柏叶摘了一些,拿回去做生发皂,只可惜没有何首乌。 往阴凉处走,宋千安专门往树根下看,树木越来越多,她突然回过头仔细看刚刚被一眼略过的叶子。 这是······ 这个叶子······ 长的好像人参啊! 宋千安相信自己的记忆,她仔细看过书上人参的叶子图片,跟这个一模一样。 放下背篓,宋千安找了根棍子蹲下就开挖。 野生人参,多么值钱多么珍贵的四个字。 最重要的是,这株人参它六匹叶啊! 野生人参可以根据茎叶来鉴别参龄的,由小到大的排序依次是:三花、巴掌、二甲字、灯台子、四屁叶、五匹叶、六匹叶等。 三花是小的,1-5年。六匹叶具体多少年龄宋千安不知道,因为她看的资料只写了四匹叶的参龄大概50年左右。 不过这个也有例外,因为也有三匹叶的形态下生长着一颗百年人参的。 宋千安动作很快却很小心地避开人参的须须,她不知道她挖了多久,从心底里对人参的势在必得迸发出的力量让她感觉不到累。 直到她完整的挖出了整根人参,宋千安嘴角咧到了后脑勺。 好大一根人参啊! 哈哈哈哈哈哈就说穿越年代必备人参吧! 宋千安没多做停留,把人参放到背篓最下面,再把侧柏叶盖住,这样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下山下山,宋千安记住这个地方,打算下次再过来。 走到下山主道上时候,宋千安被后面的人叫住。 “哎,千安?” “王婶?”没想到她们还在,现在都快五点了。 “这是袁凛媳妇儿啊?” 说话的是站在旁边的不认识的婶子,身量比王婶子高些。 “对,千安,这是周婶。” 周爱红盯着宋千安,眼里都是惊艳,止不住地感叹道:“我的乖乖,还真有长的这么俊的人哈。这近看了更好看啊,你这皮肤怎么会这么白?跟那个大白鹅一样。” “什么大白鹅,说啥子哎。”王婶子白了她一眼,谁乐意被夸成大白鹅。 “哦哦说错了,应该说跟那豆腐一样,嫩的哟。” “没事,周婶子夸我呢。” 宋千安没有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恶意,只有单纯的欣赏和好奇。 “对滴!只是婶子没有文化,只能想到漂亮的大白鹅,是真白啊。” 三人说话也没有耽误脚下行走,毕竟如果天黑了还在山上很危险。 王婶子和周爱红往路上两边走,让宋千安走中间。 周爱红看到宋千安背篓里冒出来的侧柏叶,好奇问道:“千安啊,你摘这柏叶干什么?” 这随处可见的叶子,没啥稀奇的呀。 “我摘来做洗发皂的,而且这个侧柏叶用处很多呀。” “洗发皂?”异口同声的疑问声响在宋千安两边耳畔。 王婶子率先问道:“你还会做肥皂呢?” 周爱红的关注点是:“供销社不是有肥皂卖吗?那个就可以洗呀。” 宋千安反手从背篓中拿出一簇叶子,徐徐给她们两个人分享侧柏叶的作用。 她会做肥皂的事也没打算隐瞒,没有必要。 周爱红听完一愣一愣的,“乖乖,就这树叶那么有用呢?” “因为它属于药材,除了刚才我说的那些,它还可以用来泡脚,可以杀菌和疏经活络。” “杀军?这还可以···杀人呐?”周爱红说到最后都用气声了,心里赞叹不愧是袁营长媳妇儿哈,胆子就是比别人大。 宋千安笑不可抑,“不是,是细菌。比如摸了脏东西就要洗手,不洗手就吃东西就会拉肚子,久而久之就会得病,这个就是因为细菌。” 宋千安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周爱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千安,你还学过医啊?”王婶子觉得宋千安这个高中生和她认识的那些高中生都不一样,咋知道那么多呢? “没呢,我喜欢看书,刚好看过一些药材类的书,做肥皂也是从书上学的。” 出门在外,人设都是自己给的,但凡她有手机呢。 “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看你做的肥皂?”周爱红想的是做肥皂要是不难的话,她也想学会了自己做。 “可以啊。” 宋千安带着两人回到家,周爱红进了院子,尽管很好奇,但是没有过分打量,只和王婶子在院子里看种的菜。 宋千安让她们先坐,王婶子坐下了,周爱红坐不住,走到菜地里。 “这菜不错呀,是刚到家属院就种上了吧?”周爱红也是个爱种菜的。 “对,这个还多亏了王婶子呢,又给我种子又教我种菜。”宋千安把背篓放进厨房里,这里面可有她的宝贝。 出来后进屋拿了水壶出来倒水招待。 “哎呀,这是不是你做的肥皂?”周爱红指着木架上晾着的几块肥皂,王婶子也凑了过去。 得到肯定答案后,王婶子和周爱红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热切。 一块肥皂能买半斤猪肉了,要是可以自己做,能省一点是一点。 第48章 不如回去养猪 “你这个肥皂,也是从书上学的呀?” 王婶子算是和她走的近了,来到这开始也没见她做过肥皂呀,深藏不露? “对呀,我以前从一本书里看到的,可我妈不让我做,说做不成那油就浪费了。但是我不死心,一直记着方法,没想到真的做成了。” 王婶子:······ 可以理解,要是她们没看到成品,也不会放心做的。 王婶子拿起肥皂感受了下,跟供销社卖的没啥不一样的,她期期艾艾道:“千安,你能教我怎么做吗?你放心,做成了我分点给你。” 宋千安可有可无地点头,没把她后一句话当真:“可以,这几块肥皂我用的是最基础的棕榈油,别的油也能做。” 周爱红敏锐的问道:“用了多少油做这几块肥皂?” “一斤。” 一斤棕榈油6毛钱不要票,能做四块肥皂,这,比供销社便宜太多了啊! 周爱红心头火热,殷切地看着宋千安:“千安,你也教教我呗,我做好了也给你一块。” 宋千安这回明确婉拒了,这又不是她的专利,还要收取专利费,她将方法说了一遍,周爱红和王婶子觉得有些词听不太明白。 “那你们明天下午来我这里,我做一遍你们看看吧。” 早上她不想动,中午吃完饭要睡午觉,只有下午有空。 “要的要的。” 两人乐呵呵各回各家了,宋千安回了厨房,三人都觉得今天运气真好。 宋千安把人参小心拿出来,炮制人参需要晾晒,她不知道要晒在哪里才能不被人看见,得好好想想。 去食堂打了晚饭回来,吃完晚饭再洗了澡,浑身清爽地躺到床上时,宋千安发出悠长而舒适的叹息。 白天过于兴奋的心情让现在夜深人静时的她有种割裂的空虚感。 四周静谧无声,除了远处的悠悠虫鸣声,她还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宋千安翻了个身,看到床上一侧的枕头时,想起了袁凛,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想着想着,宋千安慢慢睡了过去。 静谧的夜晚连风都变得徐徐,生怕扰了这难得的宁静,只留下丝丝缕缕凉爽的气息。 袁凛此刻正站在一处空地上,等待着正处于深度睡眠中却被紧急集合叫醒的士兵们集合。 腰间处收紧的腰带将他的倒三角身材勾勒的更加完美。 周恒宇站在他侧身后,对自家精神抖擞的却又恶趣味满满的袁营长无可奈何。 “营长,这才熄灯四个小时。” “不用你说。”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逐渐多的人影汇集。 周恒宇叹了口气,喝声命令:“衣服都给我穿好了!” 两分钟后,袁凛站在队列前,背后的灯光勾勒着他伟岸挺拔的身姿,让人看不太清他的神色。 “没想到吧?你们应该想到的,训练怎么能没有紧急集合?” 吉普车的灯光照耀下,四十个士兵的脸色或懵懂,或不忿,或憋屈,或担忧。 “这个集合的目的呢,就是想带你们去40公里以外的山坡上看日出。” “报告!现在是凌晨!”白天高强度地训练了一天,凌晨还要训练? “你出任务也看时间吗?敌人难道要等着你睡醒?”袁凛背着手,冷眼应对,嘴上毫不留情。 “报告!这个也在计划内吗?” “还用问吗?”袁凛翻了个白眼:“还有没有异议?要是没有,那咱们就准备开始这一场名为追赶日出的40公里的漫步,怎么样?” “当然,要是有谁受不了的,也可以直接中途退出。我听说后勤部队那缺人了,凭你们的力气,在这里虽然窝囊,但是去后勤帮忙养猪抓猪杀猪肯定是小问题。” 营长!为什么又骂得这么脏!什么时候能换一个委婉的方式啊! 这样我们很讨人嫌啊! 周恒宇面无表情的脸上,心里不断碎碎念。 袁凛觉得他们没意见了,转身跨步,上车。 周恒宇上前,眼睛巡视了一圈,整队,“全体都有!” “立正!” “向后转!” “跑步走!” 整齐有序的步伐踏入泥土小路,尘土飞扬,混着月色的银辉,队伍在袁凛眼中逐渐变为一团黑影。 ······ 采光很好的厨房里,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蹲坐着的女子背上,女子头发盘起,淡黄色的衣服在光的映射下泛着光泽。 宋千安背对着窗户坐在小马扎上,一手拿牙刷一手捏着人参无比认真的清洗着。 炮制人参需要清洗干净,再晒干,放到阴凉处晾着,整个过程需要一个月左右。 “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 这种活她愿意干,再给她来一百条人参她也乐意。 等她仔仔细细清洗完,再悠哉悠哉睡个午觉,下午人就来了。 王婶子先来到宋千安家,她离的近,见宋千安已经在躺椅上躺半天了便过来了,带了一筐蔬菜里面还有6个鸡蛋给她。 “王婶,你这太客气了。” “啥子哦,你不嫌弃就是我占便宜了。”王婶子心里清楚,这已经是自己在占人家的便宜了。 要是她学会了自己做肥皂,那不是几毛钱的事儿,省下的是源源不断的钱。 宋千安笑她太夸张了,结果周爱红带来的是红糖。 “周婶,红糖有点贵重了。” “不贵不贵,你不是怀孕了嘛,这个用的上的。”周爱红将一斤红糖又推到宋千安手中。 “人家学校的老师教学生都要学费的,咱这么大年纪了可不能还比不上小孩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王婶子看了一眼,脸上笑着没说话。 宋千安戴着手套将草木灰装在布袋里拿出来放在盆里,做一个步骤就讲解一下。 周爱红和王婶子看着那对手套心里想的差不多,还得是袁营长媳妇儿啊,讲究。 到了皂化反应时,周爱红主动说道:“千安,让我来搅拌吧。” 宋千安非常愿意,让出位置,“等油倒完后就一直搅拌,成黏糊状就可以了。” 周爱红卖力的搅拌,到了后半段又由王婶子接力,“千安,你看下现在咋样?” “这有点像我们吃的那种糊糊哦。” “可以了,然后找一个东西倒进去,到第二天就会开始成型,一个月后就可以用了。” 宋千安还是用的不锈钢盆来装,“成形后倒出来,再切一下就变成了这样的肥皂。” 手上拿着切好的肥皂,宋千安给她们展示。 就这么简单? “这,我这就会做肥皂了?” “哈哈哈,我出息了喂,等哈我就去买棕榈油。”王婶子充满了信心,反正买了油做不成还可以用来炒菜嘛。 “我也去。” “多谢你了啊,千安,我们回去自己试一下。” 两人说着就跟宋千安说要走了··· “行吧。”反正要是有啥问题会回来找她的。 宋千安还不知道因为她家属院掀起了一股做肥皂热潮。 第49章 告状 宋千安还没给家里回信,这天又收到了寄给她的包裹,来自桂市。 包裹有点重,满怀疑惑地打开一个一个扒拉出来后,宋千安的脸色逐渐疑惑。 一匹深蓝色的硬布料,四五罐咸菜,萝卜干,酸菜,以及一斤红糖。 寄那么多咸菜干什么?咸菜和红糖,这么怪异的。而且名字写的是宋千安,猜不出来这是谁寄的包裹,但肯定不是她家里人的。 包裹里也没有信,搞不清楚,宋千安记下了地址后选择打电话给袁凛。 家属院里有专门打电话的地方,宋千安找了一会后才打上电话,对方让一个小时后再打回去。 宋千安抬手看了时间,一个小时后是吃饭的点。 这沟通,真不方便。 抬脚往服务站点走去,来都来了买点东西。 一个小时后,宋千安拎着桃酥慢悠悠晃到了电话亭。 “喂?袁凛?” 轻软的声音透过电话筒传入耳中,袁凛嘴角隐秘地上扬,没想到媳妇儿才半个月就想他了。 他以为他要等一个多月呢。 “媳妇儿,是我。” “你出任务怎么样?” 电话窗口里的士兵见这个袁营长居然露出了一张堪称温柔的神情,瞪大了眼睛,又快度移开了视线,见鬼了。 “挺好的,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袁凛没忘记他媳妇儿现在怀着孕呢。 “没呢,能吃吃,能睡睡。” 难得打一次电话,宋千安先聊了两句无关紧要的,然后才进入主题。 “就是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有点奇怪,刚开始我还以为寄给你的呢。” “怎么奇怪?” 宋千安将包裹里的东西悉数说给他听,末里还问他:“是不是很奇怪?而且我不认识桂城的人啊?” 桂城······· 袁凛大概猜到是谁了,他内心涌起一阵羞愧和怒火,咬着后槽牙,不动声色地压抑翻涌的情绪。 袁凛解释道:“那应该是寄给我的。” 怎么不算是寄给他的呢?那个女人只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恶心人的手段了。 宋千安不解,“你要这么多咸菜干嘛?而且寄给你,怎么会写我的名字呢?” “拿给士兵们加餐配窝窝头吃。” 宋卡安: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挺合理的。 “安安,包裹是给我的,只是我出任务时间多,你又是我媳妇儿,所以写你的名字也行。没事儿,用的上的就用,想喝红糖就拿去泡了。” 袁凛都这么说了宋千安当然照做了,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电话费贵的很! 袁凛猛然想到,难道她根本不是想我了,而是有事才打电话给我? 不会,电话里这么关心他,肯定是想他了才打电话,顺便说事儿的。 咸菜··· 政委办公室内。 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正伏案工作,只听得钢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乍然电话铃声响起,他头也没抬直接伸手拿起电话。 “喂。” “我,袁凛。”低沉清冽的声音带着冷意,袁立江的不悦骤然升起。 袁凛清楚有时候可能不是袁立江的本意,且他也知道他这样做就达成了周素琴的目的。可袁立江管不住甚至内心偏向和包庇周素琴的时候,那他袁立江就是同谋。 “你又怎么了?能不能好好说话尊重一下你的父亲?亏你还要做爸爸了。” 袁立江还以为儿子是来跟自己分享好消息的,虽然不是第一时间通知,延后了好几天,但是起码想到了就行。 结果呢,这是一个儿子对老子的说话态度吗? “没怎么啊,你放心,我的孩子肯定会尊重我,因为我会好好对他。” “你什么意思?你又想说····” 袁凛不想再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感谢你的女人寄过来的几大缸咸菜,真是难为她了找齐这么多样了。” 他并没有多生气,这种小手段伤害不了他,但是当这样的家庭环境暴露在宋千安面前的时候,袁凛内心升起一丝不堪。 “什么咸菜?” 袁立江戛然而止的情绪硬是突然憋了回去,无端消散。突然福至心灵,他之前让周素琴给儿媳妇邮寄一些东西,难道就是咸菜? “······还有什么?除了咸菜。” “一块擦脚都嫌硬的布,还有一斤红糖。真不错,那红糖放进来的时候心疼死了吧?” 袁立江此时脸上全是被儿子质问的恼怒,“你好好说话,别夹木仓带棒的。这件事我会回去问清楚的。” “随你啊,反正丢人的不是我,就这样。” “喂!袁凛!”这臭小子不会把这事传出去吧?袁立江担忧地拿着话筒,随即又想开,不会的。 啪一声把话筒归位,袁立江沉默着抽了根烟后,继续埋头工作。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能丢下工作就去质问周素琴,等到他晚上回去再说, 周素琴解决了一直悬挂心头的事儿,此时一身轻松,心里哼着小曲儿,今天晚上做红烧肉吃。 邻居看到前几天还愁眉苦脸的人,今天像捡到钱了一样,不由问了一句;“周嫂子有啥喜事啊?这么开心。” 周素琴眸光一闪,眉开眼笑道:“哎,这不是袁凛媳妇儿怀孕了嘛,我家老袁可高兴了。” “哟,怀孕啦?这也太争气了吧,袁营长厉害啊,怪不得不着急结婚呢。” 邻居大娘挤眉弄眼的,周素琴没接这话,继续说道: “啊,老袁就让我给邮寄点东西,那我就愁呀,你说这事办不好不成了我这婆婆的不是了吗?” “这有啥办不好的,怀孕了吃啥用啥你不都知道吗。” 听到这一模一样的话,周素琴脸色僵了一瞬,顺着她的话说道: “哎,说的简单。自古婆婆儿媳就是难题,我也怕做不好惹人嫌啊。这不今天终于解决了,我自问也是做的不错了,” 邻居大姐是了解一点周素琴的,最好面子工作,实际上对人咋样,大家都在这生活那么多年了,是人是鬼什么鬼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过不影响她凑热闹啊,于是也配合着问道:“咋解决的?” 第50章 逢场作戏的好手 “就往最好了买呗,红糖,布料,麦乳精。这算可以了吧?” 周素琴每说一样,邻居大姐的眼神就越怀疑一分。 “真的假的啊?要是真的,你这婆婆可是世上少见啊,这都比得上人家亲娘了吧?” 对上那双似笑非笑好像看穿了她的眼睛,周素琴强撑着笑脸道:“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这话也没错,确实寄了红糖,这可是事实。再说了宋千安又不在,天高皇帝远的她还能来这里澄清来下她的面子? 袁立江说她要为袁家的名声考虑,宋千安不也一样是袁家妇吗? 所以她只能吃闷亏啊,周素琴就是笃定了宋千安不敢往外嚷嚷,公然这样得罪公婆。 “哎哟不跟你说了,我得做饭了。老袁最近辛苦了,我今天给他做肉吃。空了再聊啊。” 邻居大姐笑着点头,看着那快步走远的身影,撇了撇嘴,她才不信呢。 这人向来是跳上舞台凑热闹-逢场作戏的好手。 不过,不妨碍她和别人说啊,到时候要是假的,丢人的也是她周素琴嘛! 邻居大姐眼神骨碌碌一转,做饭的时候眼睛都盯着路边,看见袁立江的身影嗖地出来叫住。 “袁政委······” 袁立江从邻居那里脱身回家时饭菜已经做好了,周素琴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回来了,洗手吃饭吧。” 唉,俗话说只有穿鞋的人才知道鞋子合不合脚,不管外人怎么看,他工作一天回了家吃上热乎饭,这心里就有了慰藉。 本来想质问周素琴的心境此刻也变得平和了,总要给个解释的机会。 袁立江吃了一块红烧肉后,才聊家常般说道:“今天袁凛给我打电话了。” 周素琴夹菜的动作微微一滞后又自然地放到碗里,心脏猛地一跳,不会吧? “啊,出了什么事吗?” “他说他收到包裹了,打电话来感谢。” 周素红拿着筷子的手收紧,感谢? 那个狼崽子收到那些东西会感谢?这不像他的性格,是想了什么后招?还是那个宋千安搞的鬼······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袁立江此刻心情复杂,更多的是不解。 周素琴底气不足,也不知道袁凛到底说没说收到的是什么,老袁知道了吗? “没想什么,收到了就好。”她只想赶紧略过这个话题,不管老袁知不知道,只要不发作那就是当她没做过,或者不追究了。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袁凛跟你告状了?”周素琴现在知道了,这袁凛哪里是感谢啊, “这叫什么告状?做错事的人是你,你还想着人家吃闷亏?” “我做错什么事了?你要我寄东西我没寄吗?要布有布,要红糖有红糖,还想要什么?” 袁立江以一种陌生的好似现在才认识周素琴的目光看着她,“这话你也说的出口?那些咸菜你当不存在?” 丢不丢人啊?啊?一个政委家,儿媳妇怀孕了给人家寄咸菜,你要是不待见你就别寄,直接了当,偏偏又这样恶心人。 她居然真的敢说出来?不过没用的,哼。 “那我是担心她孕吐,给她的下饭咸菜,这有什么不对?”周素琴越说越理直气壮,这都是小女儿教她的,果然,袁立江没话说了吧? “你真行,你这话骗骗你自己就算了,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你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大聪明?” 袁立江没想到周素琴今天怎么会这样,活像一个自作聪明还不知悔改的人。 “哪有怎么回事?我哪里做错了?” “周素琴,我其实心里清楚,没有几个后妈会真心喜欢继子。” 是人都有恻隐之心,袁立江以前也不见得就是真的包庇周素琴,而是周素琴已经是他妻子了,这代表的也是他的名声, 他心里肯定是在意这个儿子的。但是大多数时候袁凛表现出来的都是桀骜不驯,让他觉得这样的一个大男人能吃什么亏。 可是现在······ 袁立江目光平静,声音沉寂,却让她挺直的背脊僵硬无比。 “以前你还会在明面上过的去,今天你是连面上都不顾了。你那些说辞别说我一个大男人不懂怀孕的人都不信,就是外面家属院那些妇女她们会信吗?你以为你骗得了谁?” 周素琴心里腹诽,那些人怎么会知道,再说谁不做表面功夫。 “你还在外面虚假宣传来提高你自己的名声,周素琴同志,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咚!心跳如鼓起,周素琴猛地看向他,“你···我不是···” 周素琴心乱如麻,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辩解,说什么好呢?找个什么理由··· 桌上的菜逐渐冷去,泛着诱人色泽的红烧肉此时让人毫无食欲。 ····· 这边如何焦灼影响不到宋千安,也没想到过几天她又收到了一个包裹,此刻她正在接待赵桂兰。 院子里还摆着她刚煮的侧柏叶水,她也没想到赵桂兰会上门来。 说起来,她来了家属院之后,还没有拜访过这位政委夫人的家呢。 宋千安是不爱和人打交道,且她对邻居的定义是后世那种住了几年都不认识你不来打扰我我也不想去烦你的思想。 袁凛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没和她提过,于是她更加放心了。 宋千安倒水,略含歉意地说道:“兰婶,喝点水。是我的不是,来了这里两个月还没有去拜访过您,现在还让您特意上门。”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这话一定要说出来的。 赵桂兰正在隐晦地打量,屋子很干净,且布置的不仅温馨,还有点那个词叫什么?精致? 地面很干净,柜子上桌子上都垫着桌布,东西都归置到小篮子里放的整齐,看来宋千安也不是传言的什么都不干的。 听见宋千安这坦然又真诚的话,赵桂兰心里舒服了些,回神看着这小年纪的姑娘,心想估计也是还没懂事呢。 不过起码大大方方的,比那些话都不敢说的好多了。 而且来到这以后安安分分的,比那些闹腾的又好多了。 第51章 教我们做肥皂呗? 赵桂兰的目光落在宋千安身上,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后又看她的状态。 大方沉稳,年轻漂亮,一身气质与众不同,眸中划过一道暗光。 “没事儿,咱们之间不用讲究这些。” 讲究也没用,他家老王很看重袁凛,且袁凛的老子一样是政委,再说家属院又不看这些,甚至家属院里的人处的不远不近才最好。 宋千安笑笑:“那是婶子心好,宽容待人。” 赵桂兰看起来对她的话很受用,关心道:“你现在怀着孕,感觉咋样?害喜吗? “目前来说能吃能喝,希望能一直这样,我可害怕孕吐了。” 赵桂兰见她伊然一副自家人说话的放松神态,心里绷着的弦微松了松,应该是个好说话的。 便安慰她道:“肯定会的,一看你这就是个有福的。” “那就借婶子吉言了。” 两人又寒暄几句,说说菜地,说说适不适应。 宋千安耐心回答,等待赵桂兰说出她的目的,总不会专门来一趟就为了关心她吧? 果然,气氛安静了一秒,活像两个没有任务就没有对话的npc。 赵桂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才说道:“千安,婶子有个事想跟你跟你商量下,我听说你自己会做肥皂,爱红和王姐都跟着你学会了?” 这话题转的真是一点都不生硬呢。 宋千安没否认,这件事赵桂兰肯定确定了的,不过她心里隐约有了一点猜测。 赵桂兰斟酌着问道:“那你看,能不能教教咱们家属院的人做肥皂?” 整个家属院?这就有点儿超出宋千安的想象了。 赵桂兰继续说道:“他们学会了可以为小家庭节省一份开支,还有那些士兵们也可以自己做,整体提高咱们部队的生活质量,可以说是整个家属院的福利。” 宋千安轻眨眼眸,长又翘的睫毛覆下来后又往上抬,她柔声说道:“整个家属院的人太夸张了兰婶,王婶子她们是跟着我做了一遍后才回去自己做的,我不知道您说的教要怎么实现?” 谁都可以来学做肥皂,宋千安不会藏私,但是她要怎么教? 不可能来一个人她就做一次,再说,还真不一定像赵桂兰说的有那么多人想学。 要花钱买油这一步就能劝退不少人。 赵桂兰想了想,“那这样,我统计一下人数,咱们分批来,一次你看能教几个就几个,行吗?” 宋千安敛眉沉思片刻,答应了。 这件事利大于弊,教会家属院的人做肥皂后,她在这里的名声就有了良好的正向基础,名声和声望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在特定的时候很有用。 “兰婶,做肥皂是需要买油的,且最好是一边教一边操作一遍。如果她们准备好了这些的话,我可以教她们做的。” 赵桂兰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开始她也没底,毕竟宋千安来到这里后就显得不太合群,要是不答应她也无可奈何。 她也还没脸皮厚到既要人家教又要用人家的东西。 “我知道,我都问过的,你放心。等我这边安排好了我通知你。这种好事人数只会多不会少的。” 现在看来袁凛媳妇儿也是一个好的,估计就是本身性格不太热情,可性格是不错的。 赵桂兰是个急性子,这就等不及要回去落实了,“我这就去安排,咱们早教早做,早做早用。” 说着就起身了,宋千安也站起身,礼貌微笑道:“那我就不留婶子了。” “哎,你坐你坐,回聊啊。” 宋千安走到另一边的躺椅上坐下,这个屋檐下她两边都布置了。 躺椅在左边,另一边是四方桌和四张板凳,不想在客厅说话时就可以到外面来。 人参和肥皂都被她放到卧室的窗户边边上了,拉上一边的窗帘,既通风又晒不到,还安全。 院子里的侧柏叶水在太阳底下泛着诡异的绿色,等明天去中药馆抓点生发防脱类的药材再一起做成洗发皂吧。 顺便去把个脉,现在并没有产检的概念,b超都还没有普及,如果有个厉害的老中医···总归看一下比较安心。 宋千安思考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屋檐将阳光完全阻挡,偶有懒洋洋的风拂过,舒缓的午后让人心旷神怡。 ······ 中药馆内, 陈老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冷脸坐在一旁,宋千安见馆内没客人,试探性地想让他给自己把把脉。 她也不懂中医分不分科的,所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陈老,我怀孕了,你能帮帮我吗?”宋千安期期艾艾,不知道他现在还给不给人看病了。 陈老沧桑的脸上胡子一抖,粗哑的声音有股难以置信的意味,“啥?” 上次来也没发现陈老耳背啊?宋千安疑惑却也听话地重复了一遍。 “你要干啥?”结果这回陈老的语气更重了。 宋千安:······您老是更年期了吗? “我想让您给我把把脉啊,看看我的身体和我的孩子咋样。”宋千安对上那双老已深陷的眼睛,诚恳地说道。 陈老深深地看了他一会,略微嫌弃地说道:“这边坐着。” 还嘀嘀了一句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行了,话都说不清楚。 宋千安没想到他还真能看,老实坐着,伸出右手,陈老粗粝干燥的手指按上脉搏,一会儿后又换了左手。 陈老又把目光落到她脸上,收回手后说道:“没啥问题,你的身体很健康。” 这年头大多数人营养不良,脸上无光有黄气,胜在精神面貌好。 有条件的就会好些,比如像宋千安这样的,以及这边的军区和一些大院里的。 宋千安意识到现在是没有叫孕妇多补充营养或者不要太劳累这种概念的,因为情况不允许。 “谢谢陈老,还有我想问下,您这收草药吗?” 山上那么多草药,没人收有点可惜,她可以拿来这里卖然后再买她要的药材,这不就等于不要钱? 陈老惜字如金:“收。” 宋千安讪讪笑着,内心感叹咋这么高冷一老头子,上次见面还还不这样呢。 第52章 交易买布 临近正午,太阳高悬于蔚蓝天幕之上,天气已经让人感觉到热意了。 宋千安正跟着刘美婷一前一后地前往百货大楼的仓库,门打开,两人有点偷感但不多地交易着。 “这是留下来的瑕疵布,你看看,只是小部分染色不匀,而且颜色还很好,也就只有我手里才能有这样的布了。” 刘美婷低声说话的脸上也止不住带着得意的神色,她在百货大楼里有点关系,也就是看宋千安比较对眼,加上出手大方,才愿意卖给她。 “确实,要不还得是你呢。有能力又长的漂亮,还在供销社里占这么好的柜台。” 宋千安是在偶然一次在买布的时候搭上刘美婷的。 那天柜台里的布料没有她中意的,刘美婷主动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有紧俏货要不要?” 事实证明确实是紧俏货,颜色很正,面料也软,而且宋千安还发现很多柜台上没有的,一些低饱和度的布料,还不贵。 宋千安当场就买了,她得了中意的布料,刘美婷赚了外快,两人都很满意,关系就这么维持了下来。 “你也不差啦,看你出手这么爽快,家里条件肯定不差,又长的好看,也不错啦。” 刘美婷被她夸的高兴,也由衷地夸了一句宋千安。 “你比那些人好多了,那些人不仅不识货,还老想着贪便宜。” 宋千安和她同仇敌忾,“那那些人确实不应该,本来布票就难得了,能遇到不要票的布不赶紧买还想啥呢?何况你的价格这么公道。” 这话她倒没瞎说,不要票的布如果在黑市卖,那翻两倍的价格都不过分。 刘美婷应该是不敢冒险,且她给出的价格只贵了2毛钱,可以说很良心了,毕竟布票也要钱买的。 “那可不,唉,不说他们了,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请她帮忙?宋千安回想了下两人交流的细节,她没透露出她的个人情况,没想出来她能帮到什么。 “什么忙?” “就是,你那天穿的粉色裙子,在哪里买的?我也想要一条。” 刘美婷一眼就看中了宋千安的裙子,可她在百货大楼逛遍了都没找到。 “那个是我自己做的。” 刘美婷惊讶,随即双眼放光:“那你能帮我做一条吗?我今天的布料按照最低价给你。” “可以啊。你有量尺吗?我需要量一下你的尺寸。” “有有,我也喜欢粉色,说好了啊,等我找到布料了你帮我做。”刘美婷边说边在仓库的一角把量尺找了出来。 “你量一下,看看做成你那样的要多少尺布。”刘美婷也算懂一点做衣服的,宋千安那条裙子看起来面料用的不少,所以裙摆很好看。 宋千安量好,记下尺寸,先给她一个预防针,“我那裙子裙摆用了将近2米的布料,你看看能接受吗?” 有点出乎意料,但是刘美婷觉得还行,“嗯···没事,我多吃几天馒头就吃出来了。” “那就行,你的身材比例很好,不过你的脸型和我的不太一样,领子做成圆翻领的会更好看,显得你更加娇俏可爱,你觉得怎么样?” 刘美毫不犹豫地答应,主要是她觉得宋千安长的好看且两人的审美应该差不多。 “可以,我相信你的眼光。” 凭借着宋千安几次来供销社时的穿着,她就对她有信心。 “那行,反正你还没有找到布料,等下次来的时候我把画的样式图给你看看。” 刘美婷性格不错,在百货大楼也有点关系,由她穿着她设计的衣服,那就是活招牌,尽管宋千安现在还不想搞事业,但是,东风来了就上上车,总没有坏处。 “好啊好啊!那最好了。”刘美婷觉得能先看看样子也不错。 又是一次双方都很愉快的合作,宋千安抱着低价买的还不用票的布料离开百货大楼。 在这里耽误了一点时间,宋千安加快脚步在国营市场买了些山货。 去邮局把信和山货一起邮寄给宋父宋母,她每一样买了几斤,有些可以让宋母炖汤喝,能吃挺久了。 接着又去废品站,书都看完了,得再淘一些,如果有教材就更好了。 虽然高考恢复后她不一定要考大学,但是有备无患嘛,人是多么善变的物种啊,说不定到时候无聊了她就想上学了呢。 角落处堆放了很多报纸,宋千安也拿了一些,她还没看过这时候的报纸上有些什么内容呢。 翻完了报纸在木头家具的区域找到了一个小箱子,类似于首饰盒,没什么破损,宋千安收了。 几本教材,两叠报纸,还有一个首饰盒共给了2块钱。 这才前去坐车。 回去的车上宋千安感觉有几个人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宋千安友好地朝对方点头微笑,对方显实没预料到,呆愣了一下也笑着点头。 ······搞什么? 宋千安懒得理会,反正又不是她有事要找人,垂下眼皮盯着放在脚下的背篓。 即将到家时迎面走来几个小孩,几个人走路蹦蹦跳跳的,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根本听不清谁说的什么。 宋千安还挺少看到小孩子的,可能这边没什么玩的,也可能是她不太爱走动,碰不到。 几个小孩儿看见她后噤声了一瞬。 一个大胆的男孩儿走上前,应该有五六岁了,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你是袁叔叔的媳妇儿吗?” 宋千安释放友好的善意微笑道:“对呀,你可以叫我宋阿姨。” 她倒是想被叫姐姐,可那样就差辈儿了。 “宋阿姨,你肚子里有小孩嘛?” “你怎么知道的呢?”宋千安好笑,哪家说八卦还被小孩儿听到了。 “我娘说的呀,宋阿姨,你的小孩为什么不出来呢?” “对呀对呀,宋姨姨,让他出来跟我们玩儿呀。” “现在还没长大呢,要明年才出来,到时候你们再一起玩吧。” 宋千安生怕他们问些让她难以回答的问题,便让他们去玩,“现在阿姨拿着东西太累了,得回去了休息了。你们去玩儿吧。” 她身上也没带着糖,不然也可以拿几颗水果糖出来分给他们。 几个小孩儿扎堆儿着走了,小孩子讲话的声音不会控制,一路就这么说着走远了。 “宋阿姨长的真好看,我娘说她的小孩肯定也好看。” “可是宋阿姨不干活,我奶说不干活的人是懒蛋,没有饭吃。” ···真是可爱又无忧无虑的孩子啊,真想送他们去上学。 第53章 肥皂现场 家属院里。 王政委家今日很热闹,三三两两的扎堆聚集了不少妇女和孩子。 院子里几个排排站着的妇女手上都拿着东西,正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你说这能成吗?棕榈油虽然便宜些,但也要6毛钱一斤呢!” “肯定成啊,你这人,没看那周爱红做好的肥皂吗?人家都在用了。” 周爱红的肥皂并没有使用,还没到一个月呢。只是讲话的人很有信心,而且寄予很大的希望。 “那咋只有我们几个人来学呢?” “她们没眼光又没胆子呗,小家子气。再说虽然买了东西的只有我们几个,但是你看闲着没事的人,不都来凑热闹了?” “就是想亲眼看见了才相信。这些人都是属狐狸的,狡猾得很。” 宋千安从政委家的厨房里出来时,这些窃窃私语骤然消失,全都往她手上看。 赵桂兰站在她旁边,先是面带微笑地目光巡视一圈,才开口道:“同志们,站在我身边的是袁营长的爱人,宋千安同志,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就是要跟宋同志学习制作肥皂。 我们都知道,肥皂在生活中虽然不贵,但是它不可缺少。但是今天开始,以后我们都不缺肥皂了。 洗头的可以尽管洗,男人们臭哄哄的衣服也可以给他们用肥皂了,不用舍不得了。” 众人期待,哄笑,宋千安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兰婶说的的官方店但是后面又开了个玩笑,这情绪把握到位了。 有几个和赵桂兰走的近的接了话。 “兰姐,政委的衣服也臭吗?” “政委的衣服也不配得到肥皂来洗吗?” “哈哈哈哈···” 赵桂兰脸上丝毫不见生气,只道:“政委咋啦,真是。好了,咱们来说正事,我相信有些人等不及了。 那在开始之前,咱们先给宋同志的大义奉献精神鼓个掌好不好?” “好!” 这里就可以看出哪些是和赵桂兰关系好的,哪些是中间的,还有凑热闹的了。 宋千安尴尬保持微笑,宋千安脚趾开始进行土木工程。 赵桂兰的嘴角依旧高挂,询问宋千安的意见,“千安,咱们这就开始做吧?” “可以,开始吧。” 东西都是自备的,宋千安在上面演示,然后看她们做。 当众人看到她们在玩草木灰时,嘀嘀咕咕的声音就开始了。 “这是闹着玩儿呢吧?” “对啊,怎么把锅底灰放水里?” 周爱红赶了过来,她已经学会了便没有报名,但是忙完了之后还是过来看看,人这么多说不定需要她做宋千安的后援呢? 这不,说来就来。 “你懂个啥?有人免费教你都不敢学,你做一个出来看看呢?” 赵桂兰也好奇,这草木灰能止血她知道,但是能做肥皂是为啥呢? “千安啊?这个是啥做作用啊?” “这个是简单提炼出碱水,没有碱水就做不成肥皂。” 宋千安思索了一下,换了一种通俗的解释:“碱的作用就是将油脂和水分解为甘油和肥皂。草木灰本身也有清洁作用,不是很多人用它来洗碗吗?” “奥,对对对,以前确实用草木灰洗碗来着。” 宋千安也不知道她们懂没懂,反正都点了头。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每个做肥皂的人身边都站了几个人,宋千安有点无从下脚,只得走回前面。 周桂容也来了,站在院子外边,她也想学来着,但是又要买油,还是宋千安这个她不喜欢的人来教,她就没报名。 现在看她们哪里像是在肥皂,简直像在玩嘛。 “等会做不出来就丢人了。” 好巧不巧,王婶子刚走到院子就听到她这话,当即就接了话:“唉,我说桂容姐,我们都做出来了你咋个还不信嘞?” “那谁知道真假啊,我又没看到。” 周桂容眉毛飞扬,讲话时两条法令纹越深。 “你有点搞笑哦,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还有假啊。” 王婶子摇摇头,往里面挤了进去,站在周爱红身边,和宋千安眼神无意间对视上了还笑了一下。 到了皂化反应时,宋千安发现她们搅拌的一脸轻松。 ·····就她是个弱鸡呗,不,碰到人参时她也是个圣斗士。 这一步需要的时间有点长,宋千安看到凑热闹的好些人都坐下了,嗑瓜子的就算了,勾毛衣的也随身带着,就不怕扎人吗? “搅拌成糊糊状就可以了,倒入你们带的盆或者碗都可以。明天就可以成型了,保险起见,明天下午你们再把肥皂拿出来切,最后阴凉处晾晒一个月就可以用了。” 此时她们才反应过来,这就成了? “我勒个娘啊,我这就会做肥皂了?” “哈哈哈哈,没有白费啊我的棕榈油!” “我男人昨晚还笑我呢,等晚上的,我要回去狠狠笑他!” “宋同志,谢谢你啊。” “对对,谢谢宋同志。要不说人家袁营长有眼光呢。瞧瞧宋同志,这长相,这气质,这文化,咱家属院独一份啊。” 宋千安静静听着,脸上挂着适宜的微笑。 要不说领导都喜欢说话好听的呢,这听着心情多愉悦啊。 不过这想要有点声望,还得需要一个从容不迫和超绝自信的内核啊。 这个年代肯定有人懂自制肥皂的,它们都知道拿草木灰洗碗,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没有人做, 宋千安总有一种文抄公的羞耻道德感,这跟她用衣服设计来谋取利益不一样,那事干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却是公之于众,虽然她不是文抄公,她应该不是吧? 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宋千安谦虚又诚实道:“我也只是照着书上做的分享出来而已,” 周爱红一听这话就不赞同:“虽然是书上写的,但是能做出来还愿意带着我们做的人可就你一个啊,你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帮了我们。” 宋千安:周婶,够了,真的,谢谢你。 “唉兰姐,明天还教不?” 今天没拿家伙来学着做的部分人开始后悔了。 周桂容也凝神静听,如果明天还教的话她就过来,反正她明面上和宋千安又没有冲突;要是明天不教,她就找赵桂兰学,她是政委的夫人,不能不帮。 想到这里,周桂蓉觉得这些人真傻,巴巴儿的捧着宋千安,有多了不起一样。 第54章 牛鬼蛇神 赵桂兰心里腹诽不已。 这帮人,当初让报名的时候没几个积极的,现在倒主动要求了,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她知道这些人的脾性,赵桂兰也无力计较,但是这事还得问宋千安,她总不能命令人家教吧。 “千安,你觉得怎么样?” 宋千安无所谓教一次还是两次,只是她觉得可以不用那么麻烦,可她又想看一下家属院这些人里有哪些牛鬼蛇神。 她建议道:“婶子,其实已经不用我教了。今天学会的同志回去可以和她们分享一下,带着做就会了。” 此话一出那些没报名的人就不太乐意了。 “别呀,这哪有一次就出师的呀?” 还不知道她们做的好不好呢,这最后要是没做出来,一斤油可就浪费了,还是让宋千安当场看着做一次才安心。 “婶子您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宋同志教的多好啊,一步一步的,这怎么就不能出师了?” 说这话的是在最前面的人,看着和宋千安年纪相仿。 “嘿李香,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你年轻当然学的快了,咱们年纪大了脑子跟不上了,就不能理解理解吗?” 这话李香不好接,长辈的身份不管在哪个时代在道德义务上都有着天然的优势。 “那李香你要是觉得你可以了,那你带着我做呗。” 李香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家属院最爱占便宜的那人,不客气的直接说道:“可别,您也理解理解我吧,我这一个小年轻哪能带得了您啊。” 你来我往的声音之中,宋千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人,挺有意思的。 赵桂兰目光在宋千安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觉得她还不太了解家属院这些人,有她教着最后做不出来就可以拉她承担,要是随意自己找一个人做,最后做不出来就自己吃亏了。 袁凛这个媳妇儿还是太单纯了点,可这事又是她赵桂兰起的头,她也没办法,有能提高家属院生活条件的正向的事,她肯定要做的。 ”千安,你是不方便还是?“ 要她说,宋千安就不该说那话,这教一次也是教,教两次也是教,哪有教一半的道理。 宋千安瞥见了赵桂兰眉间一闪而过的郁色,心中意味不明,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互相都有交好的人,这聊着天就能把肥皂做了,我以为你们会更喜欢这样呢。” “那得等到学会了之后嘛,以后机会多的是,现在这个机会才难得呢。” 现在知道难得了,显然这人也是意识到了宋千安不可能一直教她们的, “那兰婶您再安排吧,咱们最后学一次。” 宋千安预想的人数不会很多,家属院能随军的人本就不多,最多下次十几个人就是了。 可她没想到会有后勤部的士兵也会来。 那次教学后又过了两天,宋千安来到政委家,发现王政委也在,还有几个士兵。 王政委见到她后脸上很亲切,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就是宋千安同志吧?” “是,王政委,您好。”宋千安也露出适当的微笑。 王政委个子不高,是有点肉的圆形脸,脸型流畅,年纪应该四十出头,整体印象很有亲和力。 “快来坐,你现在怀孕在身,身体怎么样啊?” 王政委眼神落在宋千安脸上,目光中是长辈的温和和关心。 暗自感叹袁凛这臭小子眼光真高。 先前他只是看过资料,知道是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女同志。 今日见到本人,眼神清明,一身气质很特别,也觉得袁凛眼光高也不错。 “我身体挺好的,很幸运的没有不舒服,谢谢政委关心。” 赵桂兰从厨房端着水壶出来,宋千安趁机瞄了一眼屋子的装饰,家具全是红色的木头做的,应该用了十几年了,看起来很旧,她也分不清是什么木,但是很结实耐用。 餐桌子上没有桌布,放着几个叠在一起的隔垫,除了水壶和杯子。高的架子上也是放着一些日常用品,没有其他的装饰物,整个就是质朴无华。 赵桂兰倒了水后顺势坐下,“昨天老王知道了做肥皂的事情后,想和你商量件事。” 王政委和赵桂兰对视一眼后,面向宋千安说道:“你也晓得,现在什么物资都紧缺,哪怕是我们军区可以优先供应,也解决不了根源问题。 很多东西它就只有那么多,所以听到你们做这个肥皂之后,我很开心啊。宋同志,你很优秀啊。” 宋千安表情认真,等政委说完了才虚心道:“我也只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已,不知道政委说的商量是指什么事?” 王政委哎了一声,说道:“不用谦虚。我想和你商量的就是这个事,这两个士兵是后勤部的,你看看能不能教他们两个也学会做肥皂?” 此时两个士兵也走了过来,很年轻,都剃着寸头,对上宋千安的目光后连忙垂下眼。 宋千安有点尴尬,“政委,这只是很基础也很简单的肥皂,在咱们小院里小打小闹,洗洗衣服而已。比不上供销社卖的那些。” 在宋千安眼里这个肥皂确实一般,颜色也不好看,她想做的那些羊奶皂牛奶皂要好点,起码颜色好看。 王政委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我晓得,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看过成品了,都差不多的。再说我们哪里还有资格嫌弃。” 这个时期的部队里衣食都要自给自足,养猪养鸡还要种菜种小麦,地都不知道种了多少亩,士兵们每天除了操练外还要种地喂牲畜。 “那就好。其实肥皂也有很多种的。”宋千安又将多种方法说了出来,到时候怎么研究,要不要做就看他们了。 “哎,这一个小小的肥皂还有那么多花样啊?”王政委脸上带着一丝惊讶,感叹道。 “对啊,真是没想到,不过这也太贵了,还什么牛奶羊奶,哎哟,谁舍得哦。”赵桂兰听着也心动,香皂啊,哪个女人不喜欢,但是太贵了。 宋千安笑而不语,低头喝水。 确实,在这个年代任何吃的都珍贵,乍一听到拿吃的来做肥皂,夸张点讲就是暴殄天物。 这次教学很热闹,众人的关注点除了做肥皂外,还分了一点注意力在两位士兵身上,倒是让宋千安见识了一番这年代的人聊天的广度。 第55章 袁凛晋升 军区政委办公室。 “哈哈哈哈哈,哎呀老王啊!好啊,不错不错!老王,我开心啊。” 袁立江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另一只手叉着腰。声音洪亮,眼神里闪烁着欣喜欣慰的光芒,儒雅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憨厚。 “呵呵呵,虽然已提前预料了消息,可这终于到了这一天,还是难掩激动啊。” 王政委也很欣慰,他心里把袁凛当作半个儿子,每一个成长和提升背后的艰险他都看在眼里,尽管知道袁凛有能力,但是立功从来都是拿命在搏。 往后的路上,除了作战能力,还要有指挥能力,领导能力。而袁凛身上,这些全都具备。 所以他和袁立江都很看好,都在袁凛身上寄予重望。 袁立江远在电话那一端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可惜啊,他小的时候我顾不上他,还好他没有长歪,很争气。” 这话王政委也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得是哪个的错。 那个时候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毕竟谁都不晓得哪一天也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天。 妻儿在老家起码能保证安全,虽然说老袁后来又续娶了,但是这个也不能说人家错,总不能后半辈子一直一个人过吧? 就是这个续娶的人在中间搞的本来就没啥子父子情分的两个人情分更薄了。 “已经过去了,袁凛也没有多怪你,要不然他都不会理你了。现在这是好事,你该高兴。” 情分虽然薄,但不是没有。 “对对,而且我还要做爷爷了,双喜临门,晚上回去我要喝两口。”袁立江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就是有点可惜没有人陪他喝。 要是哪天袁凛愿意陪他喝酒······ 还是算了,不如他努力熬熬,等孙子长大呢。 “以后袁凛做了爸爸之后,也会更加理解做父亲的立场,理解你。” 王政委另一只手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抬起又放下,还在想着开导一下老战友的情绪,浑然不知老战友的思绪已然在天马行空了。 “袁凛还在出任务是吧?”袁立江突然问了一句。 “对的啊,也差不多要回来了。”王政委顿了一下,问道:“咋了?” “没事,我等下打个电话给老爷子。” 既然这样王政委也不继续聊下去了,“行,那没得事了就先这样。” 挂了电话后,王政委看着桌前白色的纸张,发出一声开心的叹息。 暗红色的办公木桌上,一张轻飘飘的纸上赫然写着袁凛任命副团长的军区委任令。 ······ 有人欢喜有人忧。 李营长呆坐在操练场的单杠上,眉眼间焦躁明显。 “怎么,李营长需要我来开解一下思想工作吗?” 背后传来带着玩笑的声音,杨正走了过来,在单杠边上站着, “你这教导员的思想工作做到我身上来了。”李营长头也没回地说道。 “你不也是营中一员嘛,那便也是我的职责范围所在。”杨正很温和,许是这个职位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的眼睛总是透着一股正气和温和。 杨正不意外他不回答,自从和他搭档做了教导员到如今,算是很了解他了,更明白他的焦躁所在。 “我觉得,你别老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多向内看看你自己。” 李营长明白他指得是什么,但是他觉得杨正是风油精滴屁股里说风凉屁话。 “你这话说的合适吗?不看别人,那我咋不在家里种地?” 李营长瞥了杨正一眼,跳下栏杆往办公室走。 “来到这里的人,目标都是一样的。” 杨正跟着上他并肩走着,觑了一眼他的神色,无奈道:“我的意思是,你走到今天不仅是不容易,更是因为你也有能力。” 能做到营长位置的人除了实力,运气,脑子缺一不可,也许有的人止步于此,但不代表他的人生就到这里了。 可如果想不通就会焦躁,越是着急,越是容易犯错。 李营长怔愣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动容,随后又被无奈压下,只剩下苦涩。 “也许吧,可是总有人更优秀,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肯定也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你可不能想岔了。 这每个人的路不一样,就如每种花的花期也不一样。 不能见别的花开了就急了,使劲把自己往上抻,往外撑,这很容易就让自己腰斩的。 拔苗助长你可听过啊?这比拔苗助长可严重多了。” 杨正是部队里少部分的大学生文凭,可他没有什么文青病,说话还很通俗,甚至在李营长看来他都不太上进。 可他又当上了教导员。 李营长当然不会做什么,他比谁都在意自己的前途,他只是心中有些负面而已。 “按照你这么说,什么都不用做,尽管等着开花就好了?” “嘿,你看你又钻牛角尖,哦不对,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是吧? 咱们用心做好每一件事,坚持下去,花期就会到来,你不要小看坚持的力量。” 李营长笑而不语,那笑容多少带点黯淡。 杨正眼眸坚定,锁住李营长的视线不放,“一个不欣赏自己的人,是难以快乐的。总把目光看向别人的长处,然后苛求自己完美这很不公平。 李营长,你可不像是这样的弱者。” 其实他想说是庸者,可他觉得有点重了。 李营长是一个很好胜的人,他也有一定的能力,但做事总是追求快速出一个结果。 平时大家过平常日子的时候他表现还好,一旦有什么事刺激到他了,那内心的负面情绪就会无限扩大。 他整个人就会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 “有位先生曾经说过,无论人生到了哪一个台阶,阶下有人在仰望你,阶上亦有人在俯视你。你抬头自卑,低头自得,唯有平视才能看见真实的自己。” 此时早上十点左右的时间,室外的阳光强盛。 李营长觉得太阳真是越来越大了,大到他不敢直视杨正的眼睛,那眼里的他无所遁形,有点狼狈。 此刻他什么烦恼焦虑都没了,只想跳过这个话题。匆匆走入办公楼,脚上的速度像开了二倍速。 “教导员你可以放心,今天你的思想课上的很好,我受益良多。” 杨正没有跟上去,把手上的帽子戴上,随后抬头看了下二楼的窗户,才转身走了。 第56章 订牛奶 宋千安知道了袁凛晋升的事后,心里很为袁凛高兴,也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 升职了这津贴也就涨了,真是可喜可贺。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来去服务站点买了五花肉回来,打算做个红烧肉犒劳下自己。 服务站点里卖肉的同志还和宋千安打招呼,“哎,你是宋同志吧?袁营长的媳妇儿。” “是我。你好,同志。”宋千安转过头看去,嗯,很典型的七十年代人的长相,眼神发亮一身精神气。 “你看看你要啥肉。” 宋千安今天来的太早,只有三四个人,那同志就和她唠了两句,“多亏你了,咱们这服务站的棕榈油啊都卖完了。” 宋千安挑了块肥瘦相间的,见到有猪板油也一起要了。 其实她还想弄猪下水,卤水真的很好吃,但是她不想洗,等袁凛回来吧,应该再有一个月的时间。 “那这是好事啊还是不好啊?” “当然是好事儿啊,我们家属院这回可出了次名呢。” 犹如哪里有人就有江湖,同样的哪里有人就会有攀比,哪怕是家属院也一样。 宋千安想着,那等药材皂,香皂,特别是牛奶皂出来的时候呢? 她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做出来之后肯定很受欢迎,不过这个得有牛奶才行。 至于说用牛仔这种珍贵的东西来做皂这个事,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保险起见,宋千安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同志,咱们服务站可以订牛奶吗?”这个时期的牛奶还很紧张,宋千安也不知道要什么条件才可以。 “可以的同志,拿证明到那边登记。” 牛奶限量供应,婴孕,军人,高龄老人和重症病人可以凭借证明订购。 可以选择订一斤或者半斤,一斤是两毛六分钱,宋千安选择订一斤,每天早上来服务站领。 宋千安填了表,想着要牛奶自由的话,估计得等到八零年代。 回去的路上,宋千安发现和她打招呼的人多了,虽然都是匆匆忙忙地。 此时太阳初升,家属院的人都是往服务站去,宋千安拎着东西和她们相反方向走着,时不时微笑打个招呼。 “宋同志,今天这么早。” “早啊,婶子。” 拐了个弯宋千安看见了上次在山上拦过她一次的刘秋芳,在院子里浇水。 看来是婚事还没谈妥,这过去了多长时间来着?宋千安一边瞎想着,晃悠着到了家。 刘秋芳也看见了宋千安,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上次她说的那句话。 做一个选择以及做好准备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宋千安会这么勇敢,如果她也成长在一个很好的家庭下,会变得和她一样吗? 不,不会的,哪怕是一样的家庭条件,不是一样的人那命运也完全不一样。 刘秋芬敛起心神,觉得这样设想没有意义,还不如老实过好自己的日子,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 又是一大早,宋千安去服务站拿了牛奶,这个是真纯牛奶啊。 她喝了一半,味道很香很浓,剩下的一半用来做了牛奶皂。 下午时她发现牛奶还有一层厚厚的奶皮,这搞的她都有点舍不得拿来用了。 都怪科技与狠活,让她现在对这种纯天然的东西看到就心动。 等待成型的牛奶皂放在一边,甩了甩酸胀的手臂。宋千安拿出纸笔,在躺椅上瘫着,脑子里想着写给袁凛的信。 一边想一边写,想一段写一段,写的时候上半身就抻在桌子上,姿势有点别扭和磕人。 但她没换个椅子,宁愿难受一下也要这么躺着。 磨磨蹭蹭着就要写完了,宋千安又收到了一个包裹,收件人写的还是她的名字,地址来自桂市。 两罐麦乳精,两斤红糖,两罐奶粉,一罐猪肉罐头和一罐牛肉罐头。 宋千安眸中划过一道亮光,看来这个人刚开始很不待见她啊。上次她和袁凛说了,当然她没有直接告状,毕竟她又不知道寄件人是谁家里什么样的条件。 万一别人是淳朴的人家只是家庭条件不好呢? 可告状后收到的这一份包裹,对比一下第一次寄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在来看袁凛知道是谁寄的并且还做出了什么反击,今天才有这个包裹。 正好,宋千安把刚收到的包裹里有什么东西全写在信上。 反正不管那个人是谁,都是袁凛负责。 如此悠哉地过了半日,到了晚饭时宋千安着手准备做红烧肉,尽管现在物资紧缺,但是配料还是可以买的到的。 五花肉切块焯水再洗净浮沫,用水熬糖,再加点油,炒至金黄色再熬至深红色后,放入五花肉,加生抽,葱姜桂皮香叶等调料,然后放锅里炖着50分钟就行。 平时没怎么用的上糖,今天翻票的时候才发现这糖票还真少,且只有白糖,还挺难买的。 锅里炖着肉,宋千安在另一个锅里蒸馒头,她有心想做葱花肉末花卷来着,但是她不想剁肉馅,又是怀念自动化的一天啊。 那只能等工具人回来的时候了,没有电动那手动的也行。 红烧肉的香味飘出,宋千安眼看天色还没黑,今晚她想天黑后在屋檐下吃饭。 烧了水洗完澡,换了一身宽容的棉衣,宋千安挽着头发,将饭菜端到屋檐下的桌子上,又将煤油灯也拿了出去。 吃着软烂香甜的红烧肉,就着这万籁寂静的夜晚,这远离繁华的生活也不错,不焦虑,不浮躁,日子还有盼头。 漆黑的天空布满繁星,星辰如细碎的银沙铺在幽邃的天幕上。 忽略不计腿上的两个蚊子包,宋千安喝着饭后的温水,觉得今天过的很不错。 当即决定再写一封信,将这心情分享给袁凛。 刚给孙子洗完屁股的王婶子出来倒水,瞧见侧前方的屋檐下坐着一个人,还穿着白衣。 端着盘子的一只手松开,眼看盆子就要掉地上,王婶子立马反应过来又抓好,颤着声音喊儿媳妇。 “兰···兰英啊,你快出来一下。”她觉得不会有鬼,可她老眼昏花觉得这个场景又有点瘆人。 昏暗的屋檐下,白衣无比显眼,可那人的皮肤一样白的显眼啊! “咋了?娘。” 张兰英出来后,顺着僵硬的王婶子的目光看去,乍一看去心突突了一下。 “那是千安吧?” 张兰英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下,“对啊,宋同志,收拾东西呢,应该是在吃饭。” 看不太清,不过能看到碗筷。 王婶子嘘了好长的一口气,“吓得我,这千安咋这么晚才吃饭呢?” 她倒是不觉得端到外面吃有什么奇怪,天热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院子里吃饭的。 “可能忙啥事耽误了吧。好了娘,快进去吧。” 第57章 小了着线,大了着绢 宋千安不知道还有这乌龙,第二天王婶子问她的时候,她不厚道地有点想笑。 这身衣服是刚做的,那天在刘美婷那买了白色的棉布,挺便宜,但是布料不硬。 她便做了一身宽松舒服的长睡裙,还给袁凛做了一件上衣,裤子他估计是不会穿的,不耐脏。 “居然吓到了婶子,真是不好意思。”宋千安轻抿着唇,忍着笑意歉意道。 其实应该不太吓人吧?她又不是飘着的,估计是乍一看没反应过来? “说啥子不好意思哦,你在家里吃饭还有错啦?”王婶子摆摆手,这说的她成啥子人了。 这就是宋千安愿意和王婶子来往的原因,拎得清,有分寸,就是邻居之间的吃瓜友谊。 “你肚子是不是开始显怀了?”王婶子瞧了一眼她的肚子问道。 “是吧?四个多月了。”目前她还没什么感觉,只是肚子大了一点。 “看你精神不错,体质好啊,你应该是怀的最轻松的一个了。”王婶子的儿媳妇怀第一胎的时候孕吐的厉害。 “你准备衣服了吗?要不要旧衣?” “什么旧衣?”宋千安不解,谁要穿旧衣? 王婶子仿佛找到同道中人般,圆眼突然热切起来,“你也没听过吧?就是家里的孩子穿过的衣服给刚出生的婴儿穿。 我刚来的时候听到这个说法还稀奇的很呢,说啥子’小了着线,大了着绢‘。 可这不就是小的孩子穿大的孩子的衣服吗?谁家小孩的衣服不是这样穿的。” 宋千安懂了,就是一个地方一个说法吧,希望对孩子有个好的前程的祈愿? 她倒是听说过百家衣。穿百家衣,纳百家福,不过现在不是破除封建迷信吗? 宋千安不太信这个,她也不想她的孩子穿别人的旧衣,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王婶,我准备了几匹布,但是我也不知道婴儿的衣服要做多大呀?” “你有几个兄弟姐妹?向她们要婴儿的衣服也可以呀,都是自家人。”基本上小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哥哥姐姐的,从刚出生的时候开始就是了。 宋千安没和她多做解释,只问道:“我自己也要做一些,婶子知道应该做多大吗?” 自家人也不一定有吧,娘家人想要,婆家人也想要,毕竟那可都是布。 王婶子没多想,“有,这个当然有,等下你要去我家拿吗?顺便上手看一看。” “好啊。” 宋千安当即就去王婶子家,周秀兰正在带娃,小男娃应该两岁左右,正迈着蹒跚的步伐摇摇晃晃地走路。 见到她来时,还仰着头看她,结果因为仰头太过用力带动身体往后跌坐在了地上。 “哎哟,啊哈哈哈哈哈。” 这一幕看的王婶子哈哈大笑,宋千安先是有点惊,后也没好意思笑,只翘着嘴角。 周秀兰上前抱起小儿子,另一只手拍掉小儿子屁股后的灰尘毛絮。 王婶子点点他的鼻子,逗笑道:“看什么呢?啊,小浩浩。” 小浩浩也没哭,还是眨巴眨巴着眼睛,黑黝黝的圆眸瞅着宋千安,咿呀咿呀地叫着:“姨姨。” “你好啊,小浩浩。” 宋千安观察到王婶子的这个小孙子收拾的挺干净,指甲没脏污,估计还有点流口水,胸前有块布兜子。 伸出一根手指弯着碰了下小浩浩的手,被他抓住着晃了几下。 王婶子笑了两声,抱过小孙子,给张兰英介绍道:“这个就是咱们对门袁营长的媳妇儿,叫宋千安。” “这是我儿媳妇儿,叫周秀云。” “嫂子好。”宋千安主动问好,对方很明显比她年长些。 “可不敢叫嫂子,这应该是我叫你嫂子才对。”周秀云一只手摆动,这个是不太能叫的。 这可不是以年龄论称呼叫嫂子的,她男人只是连长,以前是袁营长现在已是副团长了,不管宋千安年纪多大,都是她应该叫宋千安嫂子。 “那咱们就叫名字吧。我叫你秀云姐,你和婶子一样叫我千安就好。” “哎,那好。” 宋同志看着挺好相处的,脸上也带着笑,但是周秀云感觉得出来这个她好像比较冷清不爱走动。 来这里几个月除了上次在政委家的集体活动,平时都很少见她出来和家属院的人互动。 不过她也没资格评判什么,袁营长本身就有能力,现在又升了副团长,不管宋千安在家属院是热闹的生活还是冷清的日子都没有影响。 她好像也不需要特意和谁走动。 婆婆的声音打断了周秀云的乱想,“你把刚出生时穿的衣服找出来,千安想看看尺寸,回去自己好做。” “成,我现在去拿。”周秀云应了一声回了屋。 其实不用怎么找,现在他才不到两岁,小孩子的衣服都会往大了做,所以那衣服刚收起来不久。 小浩浩从王婶子身上扭着下来,走到坐着的宋千安前面,小手搭上她的膝盖。 “姨姨。”奶声奶气的叫声,小浩的长相应该是结合周秀云和她男人的,眼睛随了周秀云,很秀气,显得很乖。 脸型看不出来,反正挺圆的,此刻正嘴巴咬着手指,歪着头盯她。 “想吃糖?” 王婶子一听糖这个字就把小浩浩抱了回去,“可不能吃了,那个一吃就停不下来,没得吃了就闹着哭,可不能给。” 宋千安失笑,可以理解,小孩子谁不这样呢。 没聊几句,周秀云拿着几套衣服出来了,上衣,裤子,圆领的,纽扣的,看样子王婶子家条件还不错。 “小孩子的衣服看着不大,但是需要很多件来换洗,千安你准备做多少啊?” 宋千安拿起来摆弄了一下,这小衣服小裤子,好迷你啊,还有点可爱。 啧,这不会是母性光辉吧?这激素现在就开始影响她了? “这个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对,这个倒是不难做,就是需要费点时间,毕竟尺寸小。” 宋千安眉头不自觉蹙起,要是做一件实在费功夫,那就买吧。 选个时间去供销社看看。 临走时,宋千安悄然放了三颗水果糖在杯子旁边。 第58章 我欠你爹 “听说你还会做肥皂呢?” 宋千安:···够了,肥皂这件事还要说多少章啊! 一句话消耗了所有的耐心,宋千安直接打断她的话,声音微冷:“你有事吗?这位陈同志。” 要不说晦气呢,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桌子腿,当场就痛苦面具,大脚趾那个痛感她根本不想回忆。 结果就在镇上遇见陈兰心了,果然早上那个是预示吧。 陈兰心听说了家属院的事情,她母亲还说袁凛这媳妇娶的真是不错,不仅在家属院出了名,就连部队里的士兵也知道。 当时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她母亲完全不考虑当时就在场的她是什么感受。 一直说一直说,事了还问她到底找到对象了没有,简直像个无情的完成任务的机器人! 当晚她连晚饭都没吃就回了房间,又一大早到了镇上。没想到碰到了这个当事人,真是碎了碟子又打碗,气上加气。 可陈兰心没想到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这人突然这么没礼貌地打断她。 咬咬牙,还是将没说完的话咽回去,抬着下颚冷笑道:“你得意什么?小家子气。” 她也不敢说什么不过是做了个肥皂这种话,就怕被宋千安在大街上给她扣上什么帽子。 宋千安无语,她哪里得意了?不待见你就是得意? “你既然觉得我小家子气,又干嘛这么介意我?难道是,你心里觉得我很优秀甚至你还有点自卑?” 陈兰心嗤笑了一声,“就你,你脸皮可真厚。” “那就是你觉得你是天下第一重要,你看中的东西并且做出了你所谓的努力的行动,结果事情不如你的愿你就怨天尤人并且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咯。” 陈兰心觉得她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眼神蔌蔌亮起两道火光:“说的好听!你心里怕是不知道多得意吧?得了益处的是你,摘了果子的是你,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你简直是强盗逻辑。” 宋千安单边眉毛挑起,心里觉得好笑,这话她可不承认。 “摘什么果子?你自以为是的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可实际上呢?你和袁凛甚至连最起码的相看过的关系都没有,你们只是认识,仅此而已。” 按照这样的逻辑,谁才是真正的强盗? 陈兰心长的不差,条件好,在家里应该也受宠,可就是因为这样,造成了对很多事都有一种理所当然的高位者的态度。 “你条件不差,如果还是不改变现在这种想法,耽误的只会是你自己的前程哟。” 而且是伤敌为零,自损八百。 宋千安当作日行一善地对她说句良心话:“单方面的念念不忘,并不会有回响。” 哪怕是一对恋人分手,其中一人已经毫无留恋的向前走了,另一个人如果还停留在原地,困住的只有自己。 阳光下的宋千安,穿着白裙,偶有风吹起她的发丝,亭亭玉立,眼里平静认真。即使怀孕了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和周围灰扑扑的街道格格不入。 陈兰心躲避她的目光,垂下眼皮遮住眼里的难堪,试图忽略心里那股想承认宋千安很优秀的想法。 她当然知道,袁凛结了婚甚至就要做父亲了,她单方面的执着,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她也没有勇气做些···后果难以承担的事,可她找不到比袁凛条件更好的男人了啊! “那你给我介绍一个!介绍一个比袁凛更优秀的对象。” 陈兰心脑子一抽吐出一句雷语。 宋千安:···我请问呢? “别病急乱投医,有事回家找爹娘,而不是在街上拉住一个陌生人。” “什么陌生人,你不觉得这是你们欠我的吗···” 我欠你爹。 “你要是还这样想并且纠缠下去,我只能在大街上喊有人强抢别人的男人了。” 陈兰心瞪大眼睛,眼里都是错愕,而后又气愤,胸口怒然起伏两下,“你这人···” 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就完全不知羞吗!而且太不要脸了,这不是毁她名声吗。 “你现在像个走入了死胡同的完全没有了理智的蠢牛,不会掉头就算了,还死盯着已经飞走了的红布。” 蠢牛?! 宋千安不理会她气急败坏五官乱飞的脸,继续说道: “下次见面还请你不要叫住我了,我怕你蠢到我。而且我和你之间,顶多就是见面点个头的关系,再多也没有了。” 错身离开,宋千安决定等袁凛回来就告诉他这件事。 “你!” 蠢牛看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没敢追上去纠缠。沉着脸买了早饭去上班,愤愤又憋屈。 宋千安在早点铺买了个肉包子,现在的包子好大个,料又足又好吃。 就这么便宜又实惠,谁还想自己辛苦做早饭啊, 边吃边走着就到了儿童用品商店,这个时期的婴童店奶粉和纸尿裤还是稀有商品,商店里只有服装还有其他的生活用品。 宋千安看了这些衣服的款式,都很基础,没有花样。 鞋子倒是有小皮鞋和小布鞋,和大人的款式差不多。估计是尺寸小,看着还挺可爱的。 宋千安没买,从商店里出来后就去了百货大楼。见刘美婷没在柜台上,便先去其他柜台转转。 她也没买其他的,就买了两斤糕点分开装,再回去的时候就见到刘美婷了。 等她给一个客人结完账后,才上前去说话:“我还以为你今天休息。” “哎,你可终于来了。”刘美婷招呼旁边的同事帮她照看一下,拉着宋千安就去仓库了。 “我准备好布料了,这还真是费了我一番功夫,就感觉哪个颜色都差点意思,好在还是找到了满意的。” 仓库外的小房间里,刘美婷拿出一匹粉丝布料,嘴里还嘀咕道:“其实我想要大红色的,但是我感觉,做了我可能不太敢穿,所以还是选了粉红色的。” 就这还是家里经过一番战斗才得来的呢,她家里的嫂子也想要,对着她阴阳怪气对着她妈又是流泪又是诉苦,可惜最后还是被她拿到了。 这个粉色是标准的粉色,宋千安那件是烟粉色,属于浅一些饱和度低一些的粉色。 粉色挑人,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刘美婷的肤色,嗯还可以,能穿。 尽管宋千安也知道这个时候的人是不在乎什么颜色的布料显不显白衬不衬肤色的,只要是新衣服都是被人羡慕的存在。 更别说大红色这种抢都抢不到的颜色,街上大多是是蓝灰绿,且都是深色,偶有很亮的黄色。 或者就是碎花,现在没有大的花纹碎花,都是细小的白底或者蓝底碎花,很田园风。 再就是波点,黑白波点也是经典,一些港风照片里肯定会有波点的衣服。 第59章 中药馆遇白玲 宋千安放下布料,从包里拿出设计图。只有衣服的样式,她没有上色,主要是没想着买个画笔。 “你看看,就是领子的部分不一样,其他的收腰,大裙摆都是一样的。” 其实就是一款娃娃领的收腰a字连衣裙,只是袖子做了点花样,领子做了点花样,就大不一样了。 “好看好看,就这样做吧,麻烦你了,宋同志。” 刘美婷仗义地拍拍胸口,“以后缺啥了找我,我肯定尽全力帮忙的。” 就目前看来,宋千安这个人还可以,有分寸,爽快,还会设计衣服。 再说,她可是在姑姑面前夸下海口,说这裙子款式很特别,还特别好看。她们制衣厂都没有呢,她姑姑信都不信,到时候美死她们,哼。 宋千安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等下次拿着衣服来的时候就提要求,除了不要票的布,她还想要红糖。 “那先提前多谢你了。” 宋千安又问道:“咱们这有没有别的布料,好一些的那种。” 刘美婷蹙眉思索,在她看来这些布料都不错呀,还要哪种好一点的? 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从沪市来的放在最高的那个柜子的那些布,“你是说那种丝绸之类的?” 宋千安欣然点头,“有的话拿给我看看,不过你知道的,我的票不够。” 给了个眼神,刘美婷会意,“那你下次来的时候吧,我先帮你准备着。” 宋千安满意了,她没什么别的追求,就想吃好喝好住好穿好,有好看又质地柔软的丝绸穿,她干嘛不买呢。 拿着布料出来到太阳下,宋千安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气,热浪扭曲着空气,哪怕她穿着裙子,走在路上时背后也流了些汗。 躁热让她心情有些烦躁,以后她怕是不太想出门了,街上一间间的土房子好像都在冒着热气。 到了中药馆,许是这边位置较偏,树木较多,也可能是她热熟了,宋千安觉得没那么热了。 踏进屋内的时候意外的见到有人在陈老面前,是个穿着裙子的盘着头发的女性,看样子是在央求着陈老什么。 因为陈老神色不太好,长眉紧紧皱着,嘴角向下,一脸不高兴,“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再纠缠我老头子。” 白玲没有放弃,而是泪水汪汪,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说道:“陈老,您就帮帮我吧,我也不容易,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我快要被人说死了。” “你犯不着跟我说这些,我帮不了你。”陈老不为所动。 “你可以的,陈老,你医术那么厉害,你肯定有办法的。”白玲一副把希望都放在陈老身上的样子祈求着。 她那些药喝了一个月了,又苦又难喝就算了,关键是都没用啊!要不是是亲妈给的,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假药了。 陈老老神在在,“你高看我了,我只是个抓药的。给不了你生子偏方。” 生子偏方··· 不小心听到了谈话的然后默默往外挪脚步的宋千安:··· 怎么又是求生子偏方的?这让她想起上次家属院里面讨论的那户人。 许是操之过急失了方寸,让在这年代一个女人明目张胆甚至伪装都没做就跑到医生面前求治疗生育方面。 这年头的人都很看重结婚生娃,称之为人生大事。尤其是生育孩子方面,但是名声不仅同样重要且致命。 一个女人如果不能生育,要背负的不仅是丈夫和婆家一家的谴责辱骂,加上又被传了出去,可想而知除了当事人难过之外还有娘家一家人的名声也会受牵连。 这是她结合记忆观察出来的,可仔细想想,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哪怕五十年后,不也一样要求要传宗接代生孩子吗。 不结婚是另类,结了婚不生孩子是有罪。 宋千安敛着眼皮,密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那边交谈还在继续,陈老明显可见的不耐,木着脸冷冷说道:“你要是想调理身体,我可以给你看,你要是还纠缠,就请出去吧。” 白玲吸了口气,到底是被陈老的冷脸制住了,眼珠子转了两圈,出走的脑子好像终于回了家。 说道:“那,那麻烦你帮我看看我身体咋样。” 同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的所作所为好像不太恰当,白玲略微难堪地偏过头,伸出手放在号脉枕上。 陈老没说什么,把着脉又看了舌头,约莫两分钟后,说道:“你体质偏寒,寒凝血滞,女子受寒血气就会凝结,不是不能怀孕,只是比一般人难些。” 这话对白玲来说一半曙光一半黑夜,“那,那我怎么办?我是能生的是吗?” 她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有反应,加上以前不注意的那好几年时间,她都没怀啊。 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最近都快要陷入绝望了,差点就觉得自己是个不能生的女人了。 陈老神色淡淡,强调道:“我只能给你开药调理你的身体,至于你能不能怀孕,我保证不了。” 白玲用她仅剩的脑子将陈老的话记了下来,“那麻烦您给我开药吧。” 只要她把体寒的毛病给调理好了,就不怕怀不上。陈老不是说了吗,她不是不能怀。 秉承着医者之心,陈老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道:“郁结于心,气机壅滞,也会形成血液不运行,你想备孕心情就要调整。还有可以带你丈夫也去看看。” 白玲直点头,听到后半句时想也不想地回绝了,但也没有把情况说的太清楚,后妈总是不太光彩的。 “他不用看,他没问题的。” 陈老无所谓她的回答,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也没有解释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 早年他自觉医术精湛,救死扶伤为己任,怀才自傲不屑于和权贵周旋,虽然也算是一路顺遂到中年,结果晚年呢? 呵。 现如今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他仅剩的医者仁心了。 毕竟他也不知道哪天因为他做的哪一步,被哪一个找他看过病的人一番举动医生生涯乃至生命都到此为止。 开了方子,益母草,丹参,当归,乳香,蒲黄,鸡内金···· 抓了药,又说了用法,白玲付了钱后又道歉:“陈老,多谢您。还有刚刚实在是不好意思。“ 陈老没有应声,只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白玲在门口和宋千安打了个照面,两人对视了一眼后错开来,白玲走了出去,宋千安踏进药馆内。 第60章 老牛喝水 “陈老。” 宋千安打了招呼,然后拿出半斤糕点放在桌子上拆开,笑嘻嘻道:“这些能换杯水喝不?” 陈老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老脸,手上却利落地拿起水壶。 瓷茶缸内装了大半杯水,宋千安拿起就吨吨喝了几口,陈老嫌弃的声音响起:“你是个孕妇,不是牛。” ······这医生骂人也挺脏的哈。 宋千安轻咳一声,她确实不是牛,她可能是呛如老狗。 桌上的糕点没动,醇香的香甜味道让人心情愉悦,“陈老,不爱吃鸡蛋糕吗?” 陈老冷淡回道:“无功不受禄。” “怎么没有功?你有功啊,” 宋千安将鸡蛋糕往他前面推进,“这是我特地买给你的,又好吃又不费牙。” 看不出来陈老具体是几岁,但是鸡蛋糕老少皆宜啊,有没有牙齿都能吃。 陈老下意识用舌头巡视了一圈牙齿—— “我不爱吃。” “我不信” 宋千安摇头,来这几回了,她对这个陈老也有点了解,面冷心热,且很有职业道德,就是不和任何人走动。 她也不算是想拉近关系,而且在这样处境下的一个人,一直给你看病,买点吃的不过分吧? 犹如死水的深潭落入一个小石子,陈老脸上难得显露了情绪,硬邦邦道:“把脉就伸手。” 你不信你不信,我管你信不信。 宋千安乖巧伸手,眼睛还盯着鸡蛋糕,“陈老,你要是不好意思,那我们一起吃吧,你知道孕妇很容易饿的。” “那就留着自己吃,我老头子受不起。” “受得起,受得起,只是鸡蛋糕,我又不是送你人参鹿茸。” 坦白直接甚至有点好搞笑成分的话如犹如泛着冷光的箭矢,正中他的胸口。陈老突然怔愣,一股悲怆突然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干涩的眼渐红,眼眶酸胀。 是啊,明明只是鸡蛋糕,七毛八一斤的鸡蛋糕,他吃过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无数,装潢富丽堂皇的餐厅,摆盘精致的糕点。 甚至他见过的风景和世面也许整个城镇的人都比不上。 可在晚年的今天,他觉得不到一块钱一斤的鸡蛋糕贵重到他不敢承受。 为什么呢?落到这个地步······ 宋千安恍若未见,专心吃着糕点,声线轻柔话语却活泼,“或者你想吃别的,我每次来就给你带点呗。” 鸡蛋糕的价格和猪肉一样,只不过肉票难得,粮票相对好些。 陈老的处境比牛棚的人好些,但也只是好一些。 心境强大的陈老几个呼吸间就已恢复,又变回了冷淡的陈老中医,“你有在控制饮食?” 宋千安思索了几秒才回答道:“也不算吧?我是饿了就吃,一天可能吃四五餐,但是没有吃太饱。” 她怕胎儿太大,可现在陈老为啥这么问? “是有什么问题吗?” 遇见这么省心懂事的病人陈老都有点欣慰了。 “没有,你这个方法很好。有条件就多吃有营养的,按照你现在这样少食多餐的方式。” 没条件的话,能吃饱就行了。 “那我就放心了。” 宋千安吃了两块鸡蛋糕后拿着东西起身就走,陈老反应过来时桌上只剩下油纸包着的鸡蛋糕,声音从门口传来,“陈老,我先走了。不要浪费粮食哦。” 陈老无语凝噎,这还是个孕妇呢真是一点不知道轻重,只是目光落到桌上时,眼尾有了微不可察的笑意。 ······ 宋千安在回去的路上,拐了个路口时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曹奶奶?” 多巧,第一次在路口遇见,这次还是在这路口。 “千安?” 曹飞云也很意外,瞧见这个明媚的姑娘,想起距离上次小姑娘已经几个月了,那时孙儿以为这是给他介绍的对象且明显动了心时,她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宋千安一无所知,天气热的她只想打个招呼就走,她想回去躺着。 “曹奶奶,好久不见了,您的脚没事了吧?” 曹飞云陡然失笑,“没事了,多谢你关心。你这是准备回家吗?” “对,我要去坐车,天气太热啦,咱们还是挑没那么热的时间出门吧。” 尽管两人都站在树下,但是燥热无孔不入,吐纳间都是热气。 宋千安将拎着的东西换了一只手,曹飞云被她的动作带动视线看过去,见到突出的肚子时定了一瞬, “你这是,刚吃饱?” 宋千安:···这小老太还挺幽默的。 “曹奶奶,您逗我笑呢?我这是五个月了,只是不太显怀。” 看宋千安咯咯笑着,曹飞云在心里为孙儿遗憾。看来孙儿是彻底没有希望了,也是,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要真是单身且对孙儿有意,怎么会连个信息也不留,几个月没有消息。 还好上次没有把话说死,就当是个乌龙吧,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徒增烦恼。 曹飞云说了声恭喜,尽管上了年纪,依旧能从她的轮廓上看出年轻时的风华。 笑与不笑时整个人的气质都与旁人不同。笑时让人觉得亲切,不笑时让人觉得这是个讲究的谦和的老太太。 可宋千安知道,那是独属于上位者的兼容。 曹飞云好意叮嘱道:“孕妇要多注意,还是少拎重物吧。你们现在不比以前那些强悍的乡下妇女,那怀着孕都能下地。” “谢谢曹奶奶。那些我可比不了,她们太厉害了,那是真正能顶半边天的。” 曹飞云还真挺喜欢宋千安的,不管内心到底怎么想,这话说得就很漂亮。 聪明,通透,会说话,不管她家世怎么样,就这样一个人就能娶,配他孙儿刚刚好。 真是可惜啊,有缘无份。 “怎么不叫你丈夫陪着来?” “他出任务呢,” 曹飞云点头,“军嫂不易。” 居然也是个军人,而且能让她来随军,那起码是连长级别了,应该就是附近北边驻扎部队里的。 “都不容易呢,他们更辛苦。曹奶奶,我得先回去了,咱们下次再聊。 “回去吧,路上小心。” 曹飞云回去后立马写了封信给沈云帆,他和宋千安是不可能了,趁早收心寻找自己的幸福吧。 第61章 袁凛,你超棒的! 袁凛又是在一个深夜回来的。 彼时宋千安已进入深度睡眠,她的肚子越来越显怀后就感觉这觉怎么都睡不够一样。 月色之下,袁凛推开家门,月光将水缸里的水照射的波光粼粼,月亮倒映在水里,仿佛触手可得。 鉴于上次回来时宋千安被吓到了,这次袁凛丢下包袱后把自己洗干净后去了客房凑合一晚,等天微微亮的时候又起来忙活。 轻手轻脚地洗衣服,拖地,中间去了食堂买早饭,回来接着收拾厨房,再给菜地浇水。 这次回来他发现家里又多东西了,架子上那好几块的肥皂,还有白色的,闻上去有股奶味。 直到时针快走到八点,见宋千安还没起床,袁凛眉头微皱,得起来吃早饭吧? 卧室门推开,袁凛先把窗帘拉开,阳光瞬间穿透进来,将整个屋子照的大亮。 床上,宋千安微微侧着身睡,柔软的睡裙贴着身体,勾勒着姣好的弧度,以及肚子的凸起明显。 袁凛蹲在床前,一下摸摸她的肚子,一会又盯着她的脸看,睫毛好长,皮肤好白,拂开脸颊上的碎发,顺手再勾起一缕缠着手指绕圈。 袁凛觉得心里很满,以前觉得多久的任务时间都不长,可这次他觉得时间过的好慢。 慢到他在山里看到粉色的花就想起那天早上穿着粉裙子,金色的光落在她身上比花还娇艳的宋千安,太难忘了。 山上粉色的花太多,所以这次任务一结束他又提前回来了。 没忍住,袁凛伸手戳戳她白嫩的脸颊,被压着的一侧挤出一个可爱的弧度,睡的好香。 宋千安睡的不好,总感觉脸上有东西,还有耳朵也有点痒,忍不住伸手挥了一下,手却触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嗯?! 眼睛唰一下睁开,虽睁开了但还看不清,强制醒来的脑子也还没开机,只听到好听的带着安抚的声音说着:“媳妇儿,是我,我回来了。” 袁凛手里捏着宋千安的手腕,软若无骨,不自觉揉捏着。 墨眸盯着她瞧,应该没有吓得太厉害吧? 宋千安眼神逐渐清明,一张俊脸近在眼前,张扬野气的脸上,眉眼带着一丝担心:“安安?” 不会是吓傻了吧? “袁凛?你回来啦。” 刚起床的声音又轻又酥,袁凛脸色笑意蔓延,眼尾和嘴角同时上扬,将她搂入怀里,“嗯,我回来了。” 宋千安伸手挂在他脖子上,软着身体和他拥抱着。 袁凛回来她还是很开心的,他不在她就得自己洗衣服,虽然只是一件裙子,但是袁凛能干的多了。 两人安静抱了一会儿,满室的温情就连盛夏的热气都绕了过去。 “这次任务累不?有受伤吗?” 软语关怀就在耳畔,暖流从心脏处慢慢涌上四肢,又挤向眼眶。袁凛收紧手臂,将她抱的更紧,脸埋在她脖子处,闷声道:“不累,没受伤。” “那就好。” 崽儿还没落地呢,可不能出事了。 “你可得保护好你自己嗷。” 笑意从胸腔处溢出,宋千安感觉他笑的身体都颤动了,“笑啥子哦。” 殊不知这话一出袁凛笑的更大声了,带着着宋千安倒在床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跟王婶子学的口音吗。” 这帅气的脸蛋笑起来更好看了,不一样的迷人。 宋千安脸颊鼓起,这口音多亲切啊,有啥子好笑的。 袁凛直起腰,笑意慢慢敛起,双手捧着她的脸,轻啄一下红唇,认真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宋千安眨着密匝匝的睫毛,窗外阳光溜进来晒在袁凛后背,直照在她脸侧,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面盛满了袁凛的脸。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抬着下巴扬着眉,娇俏的脸上笑颜如花。 “还有,恭喜你,袁副团长~”宋千安特意拉长了声音,眼里却很认真,袁凛和她对视着,觉得靠着她的这半边身子都麻酥了。 “晋升肯定不易,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理想,但我还是自私的希望你能优先保护和考虑自己的身体。” 宋千安说的太直白和郑重,袁凛心中的震撼久久不散,他觉得这一刻,这个人好像刻进了他心里。 “我···”袁凛罕见的说不出话,只用深潭似的瞳眸凝视着她,嘴角透露了他的欢喜,眉眼却流露出了纠结和不可置信。 宋千安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只倾身上前,红唇贴了一下他的。 笑意盈盈的再次祝贺他:“袁凛,你超棒的。” ······ 又是一段审核不允许的动作,不过没胡闹太久,只是解解馋,宋千安肚子还有孩子呢。 九点钟,宋千安洗漱完,发现田螺公子一大早就把活都干完了。 奖赏了他一个侧脸吻,田螺公子笑的很不值钱。 饭桌上,因着袁凛不知道她现在饭量怎么样,便将早饭买多了些,除了包子和粥,还有油条以及红薯。热包子的时候又顺手煮了两个鸡蛋。 “买了这么多?”宋千安先把风扇打开在坐下,从袁凛手里接过筷子,视线一一看过几样早饭,这是三个人的早餐分量吧? “没事,吃不完的留着中午我吃。” 袁凛挨着她,拿着红薯剥皮,从第一次见到的诧异到接受良好以及如今的驾轻就熟。 嘴里关心着她这几个月的生活:“你在家怎么样?” 宋千安瞄了一眼他的动作,孺子可教啊。刚开始袁凛见她吃红薯都要剥皮时,那眉毛挑的老高了。 轻软的嗓音徐徐说着生活的琐事:“还可以哦,能吃能睡。” 瞄了一眼正在勤勤恳恳运作的电风扇,又补充道:“还好有你买的电风扇,不然这天气真让人难受,感觉能把人晒成人干。 这边要热多久啊?” “快了,一两个月吧。” 袁凛将剥好皮的红薯递给她:“那风扇别一直吹,开个定时,怕后半夜冷。” 宋千安张了张嘴,有点无语,大暑天着什么凉?孕妇体温本来就高,怕热的很。 不过她没说什么,袁凛是在关心她,她接受就好了。 “我盖着薄被子单呢,冷不着,我只怕热。” 袁凛无奈地笑笑,两人说说笑笑间用完了早饭。 第62章 你真是一个妙人 都说天气变化犹如孩童变脸,宋千安感受到了。 中午时间日头正盛,万里无云,突然间乌云入境,没用多久就占据了整个天幕。 雨有点大,屋檐是不能坐了,袁凛刚把躺椅都搬到了房间内,就听到宋千安在唤他。 “怎么了?” 宋千安正在橱柜里倒腾东西,抬起脸目光灼灼,“我记得你有茶叶?” “有,在房间的柜子里。” 那些都是袁老爷子还有袁立江给的,平时他水都不怎么喝,更别说喝茶了,所以一直放在柜子里。 宋千安除了存折和首饰她好好保管外,别的都不太关注,自然也没注意在哪里,只是记得有。 袁凛翻出一块茶饼,白色的包装纸上面一圈红色,中间是个黄绿色的茶字。 还有茯砖茶,不知道她要哪种,袁凛把两个都拿到了厨房。 “要泡茶喝?” 宋千安拿了一点茯砖茶,又把白糖倒出来,她现在是孕妇不能吃太多糖,就做七分糖的吧。 “不,我打算研究一个好喝的,我管它叫做:奶茶。” 袁凛煞有其事地点头,嘴角噙着笑,瞳眸溢出一丝宠溺,不管她想做什么,都比不上此时她脸上的灿烂笑容。 简易版奶茶就三个步骤,炒糖,煮茶,加奶。 白糖和茶叶在锅中翻炒,炒至融化成焦糖色后加入清水煮开,再把牛奶倒入进去,浓郁的奶香和茶叶的清香中和后成为一股香甜味道弥漫开来。 袁凛并不是一个重口欲的人,可他没忍住多闻了几下。 太香了。 外面雨声不断,屋里奶香香馥四溢。 宋千安很满意,可看到摆放着的两个大茶缸时嘴角就拉了下来。 就快了就快了,迟早有一天她要用上好看精致的杯子喝奶茶吃甜品。 “端去房间吧。” 袁凛两只手各端着一杯走在后面,没忍住偷偷抿了一口,好烫好烫,烫的他无声嘶了一声,确定宋千安没发现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受起味道。 有点甜,又是不一样的甜,真好喝。 屋顶的瓦片被雨水拍打发出独特的声音,雨滴被挡在窗外进不来,滴滴答答低轻拍着玻璃,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 宋千安和袁凛瘫在躺椅上,中间的小桌子放着两杯奶茶,尽管外观上不好看,但是香味足以弥补。 窗户上的玻璃不停往下流着雨水,透过窗户还能看到菜地的白菜在接受雨水的浇灌。 袁凛的人生中很有少这么惬意悠闲的时刻,倒不是说他每天都在出任务,而是心里的放松时刻很少。 即便他在部队很享受,哪怕他不觉得时间难过,但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身心放松,如身处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他不需要前进,不需要有目标,只管放松自己。 再次喝了一口奶茶,这东西真神奇。 以往他们在野外作战时煮东西吃也是混杂着放的,怎么就只煮出来一锅没有形状且难以下咽的东西呢? 这样想的他也就这样问了。 宋千安眼睛盯着窗外绿油油的菜地,心里嘀咕着就野外那些东西能煮出什么美味,放粑粑当然只能煮出屎,还想磕开锅盖就能得到巧克力吗? 这杯奶茶里每一样东西拿出去谁不说这样喝浪费了。茶叶是一样,白糖水是一样,牛奶又是一样,居然就这样嚯嚯了, “材料好呀,牛奶就这么喝都很好喝,但是喝久了容易腻味。能解腻的非茶叶莫属,但是我又怕茶叶太涩,所以要加点糖。 结果你看,好喝吧?” “嘻嘻~说不定我是发明美食的天才呢。” 此时香江已经有奶茶了,但是宋千安本人没有去过啊,解释不了奶茶的来源,只能自己瞎掰一个。 袁凛佯装认真地打量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附和道:“说不定还真是呢?那我有口福了。” “那可不~” 贪吃也算是一种天分,袁凛忍俊不禁,端着茶缸一贯地喝,要不是太烫,怕是能十秒钟喝完。 ······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停之后,乌云渐去,太阳慢慢地透过云霞,金灿灿的光芒洒下,所见之处一片生机勃勃。 绿叶上,一滴饱满的水滴从叶身上滑落。 宋千安午睡醒了后就让袁凛把躺椅重新搬回了屋檐下,还是这里的视野好些。 “对了,明天要不要买肉回来做饺子给你吃?你也不告诉我具体哪天回来,家里都没肉呢。” 袁凛动作一顿,想起一件事,在宋千安边上蹲下身,“媳妇儿,明天中午我想叫几个战友来家里吃饭。” “庆祝你晋升?” “算是吧。平时我们也会聚一下,在食堂或者镇上国营饭店。” 袁凛补充道:“这次他们想来吃饭一是想看看你,二是这些人都是和我关系不错的,正好介绍你们认识。” 宋千安突然意识到,她来这里之后一直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不像别人那样给邻居送东西。而袁凛在这方面心也挺大的,就这样由着她。 “你为啥不让我和邻居打好关系?或者我们宴请一些人?”她问道。 虽然目前为止她自认为在家属院的人际关系还可以,就肥皂一事来说,挺多人都承了她的情。 袁凛眼皮慵懒地垂着,难得在宋千安面前展现出一丝轻狂:“不需要特地和谁打好关系,这里虽然是军区家属院,但是也是人生活的地方。除了纪律严一点,没什么特殊的。你在家里怎么生活,在这里就怎么生活。” 近几年得到的教训就是越是蹦跶,越容易出事,低调点挺好的。 再说很少有人搬过来就宴请人的,顶多就是离得近的打个招呼。 “我晋升是靠军功和资历,而不是你在家属院和一众婶子面前拉关系。” 拉关系只对于一些事情有用,比如投票,但是一样要付出代价。 目前他不需要。 他在这个位置,只要跃上了一步,那就是彻底拉开了一个大的鸿沟。 现在他已经成功了。 袁凛这一番言论,宋千安听了是有点意外的,意外他说的这么直接。也是这个时候她发现了袁凛这个人的魅力,不止在于他优越的长相和身材。 忍不住引用一句经典的话:“你真是一个妙人。” 袁凛:······什么? 第63章 请客自带主食? 宋千安憋笑,转移话题:“那明天包不了饺子了,而且肉票用完了,怎么办?” 一个月就那点肉票,她领了津贴不到一个星期就花完了,别的肉能买到全靠捡漏。 现在很多地方有一种不明说的习俗就是在家里请客,来的人是需要自带主食的,除非是结婚之类的的酒席。 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请不起就不要请,而是大家都一样,粮食供应都是固定的,吃完了就没了。 宋千安虽然觉得有点离谱,但也尊重,不过她不会这样做就是了。 “没事,我想办法明天早上带回来。媳妇儿,你还能做饭不?要叫王婶来帮忙吗?”袁凛期期艾艾问道。 他现在被宋千安手艺征服了,虽然她下厨不多,但是每次做出来的菜好吃到能把舌头都吞掉。 但是她现在怀着孕,要是做不了就请人来帮忙也是常见的。 “可以啊,这可是庆祝你晋升,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亲自下厨啦。” 王婶子肯定也要请来的,大着肚子搞一大桌菜她可干不来。 宋千安脸上漾起贴心的笑容,袁凛确实对她挺好,疼媳妇儿,可他也是个男人,他可以在家干活洗衣服,同时也希望他的妻子能给他面子上增光。 她对这个无可厚非,他们是夫妻,在外互相给对方面子是应该的。就她这个外在条件,再加一手吃了忘不了的厨艺,谁站她身边都是妥妥的长脸。 “安安,媳妇儿~谢谢你。”袁凛何尝不知道她是为了他。 “行了你快去忙吧。” 袁凛今天是有事儿要干的,只是上午下雨就在家多待了会,起身时见宋千安这么懒懒的躺着,刚下过雨的空气很好,便问她要不要出门。 “媳妇儿,你要出去走走吗?” 宋千安谢绝,现在还是泥土路,下过雨之后虽然泥土芳草气息很好闻,但是走出去会一脚的泥,这就不太美妙了。 “等会你回来后先把鞋子换了再屋。” 袁凛是不在意鞋子上沾泥土的,他们更脏的环境都待过。不过现在他也习惯媳妇儿是个讲究的人了,尽管在家的时候地都是他拖的。 “好。” * 翌日。 万里无云的晴天,天空好像变得更加遥远。 宋千安按照平时的时间点起床,挑了件白底黄色碎花裙,这件裙子是特意做的孕期穿的,尺寸做大了些,还在腰间做了绑腰带的设计。 头发上半部分弄成低的丸子头,下半部分拢在一侧,她很喜欢这个温婉古典的发型。 感谢妈生冷白皮,天生的体质这一块真是给她省了好多功夫和时间。 吃了两块桃酥垫垫胃,宋千安在锅里闷上糙米饭才出门。 她去服务站点买菜,肉都交给了袁凛,那她买要搭配的素菜就行了。 路上想着菜单,袁凛的这些战友五湖四海的都有,那酸甜苦辣的菜都可以做一道。 她不懂什么名菜,只有一些家常菜,这就足够了。 在服务站点拿了牛奶,宋千安拎着一堆菜又慢悠悠回家了。 “千安。”王婶子在宋千安家门口站着,手上拎着袋子,看着里面装着的东西还有点份量。 “王婶,等我很久了吗?” “不得,我远远看到你回来了才来嘞,这个是袁副团长拿回来的肉。” 王婶子刚拿到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乖乖,一袋子肉得四斤了,这把几个月的肉票都造没了吧? 宋千安笑笑,带着王婶子进屋,“多谢你了王婶子,下次我不在你就到院子里坐麻。” “没得事,我没站到几分钟。” 王婶子毫不在意,心里却想到她和宋千安做邻居快半年了,两家的关系说近好像不近,说远那也没多远。 她确实可以直接进到宋千安的院子里等,但是她觉得站在门口好一些。 宋千安对她总是和颜悦色的,每次找她问个啥事都会给点东西,平时两人聊八卦啥的还会好茶好瓜子的招待她。 可她总感觉和宋千安在一起时有种距离感,这关系近又近不了一步,感觉上不上下不下的。 王婶子也说不出来,只觉这样的人不会害你,但是很难变得亲近起来就是了。 王婶子想不明白,可能这就是最好的邻居之间的关系?反正相处之间也没有不舒服。 “你想做些啥子菜嘞?” 从袋子里看了现有的菜,王婶子脑子快速过了几个菜。 她知道今天这顿饭是庆祝袁凛晋升的,请的都是袁凛的同学和关系好的战友。 本来宋千安说请她帮忙的时候她就会答应的,更别说她现在还怀着孕。 结果证明是她瞎操心了。 “我先看看肉怎么样。“ 宋千安打开装肉的袋子,这四斤肉里有一块后腿肉,这个宋千安准备做一个蒜泥白肉,一块五花肉做猪肉炖粉条,这就两个肉菜。 还有两斤是骨头,肉不多,用来熬汤刚刚好,这就正中宋千安的下怀了。 再加一个苦瓜炒蛋,一个西红柿炒蛋,最后再炒两个素菜。 宋千安在国营饭店时见过凉拌西红柿,伴的是白糖,她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吃法的,但是点的人挺多。 那这个也做一个吧,还有拍黄瓜,用蘸鞋底都好吃的蘸料, 框子里还有地瓜,宋千安想到一个甜点,拔丝地瓜。不算难做,就是在这年代有点费油。 四荤两素两凉菜一个甜点一个汤,最后再做一锅奶茶,这规格,顶天了。 几个呼吸的时间,宋千安确定好了几样菜,目光热切地看向王婶子:“王婶,你刀功怎么样?” 她空有手艺,但是切菜方面不太行,她切胡萝卜都能切到手,更别说那油腻腻的肉了。 “刀功?”啥子刀功?王婶子一脸茫然。 “就是能把肉切成薄片不?” “可以啊,我还以为你要我切啥子嘞。”吓得她以为她无用武之地呢。 “那咱们就开始吧。” 宋千安把她想做的几样菜都告诉王婶子,这样更好的分工合作,互相配合,更省时间。 王婶子圆圆的眼睛绽放出惊喜还有佩服,这千安看着不怎么下厨,怎么听着这么会做菜呢? 搭配的有荤有素,有冷有热的,这婆婆也不在身边教着把着,她自己就能搞定,到底是啥家庭教出来的? 王婶子心里暗叹,脚上跟着她走进厨房。 第64章 她是老婆不是老娘 各家的厨房样式相差不大,就是摆放东西的位置不太一样,宋千安把东西都拿了出来,让王婶子熟悉一下。 先把骨头下水,熬汤需要的时间长,到吃饭的点能熬的够够的了。 这次的汤宋千安没有放药材,只放了玉米,让汤味道更甜口。 做软泥白肉时,王婶子看着宋千安配蘸料,那一样样的东西往里添,那份量放的真是丝毫不吝啬,煮肉的水也就这么直接倒了,心里是一阵阵乍舌。 怪不得不经常做饭呢,这造法一个月的量怕是半个月就用完了。 等王婶子切完肉片,又切五花肉,宋千安把洗好的地瓜交给她,“婶子,帮我切成斜状的小块。” “这是要做啥子嘞?做红薯饭吗?”王婶子以为要做主食的,红薯饭或者红薯粥里都是红薯,这很常见。 “不是,我在书上见的一个吃法,叫拔丝地瓜。” “啥子丝?没得丝啊?”王婶子一头问号,这也没听过呀?这啥子书哦啥都写的。 “这是这道菜的名字,需要用到糖来炒地瓜,这些糖融化包裹住地瓜之后,夹起来就能拉丝。” 啥子?地瓜还要用糖?王婶子简直惊愕住了,这么不值钱的地瓜用白糖来配它··· 宋千安端着摆好盘的白肉,对上王婶子愕然的视线,脸上的笑容自信璀璨。王婶子不合时宜地想到,好像这时候的宋千安没那么有距离感了。 眼睛落到盘子上时,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哦哟,你这摆的咋这么好看?底下还有蔬菜嘞。” “这个等会要再蒸一下就可以了。” “哎哎。”王婶子随口应了,等她下次做的时候这么摆,特别是回老家的时候,这样摆感觉这肉更贵嘞。 余光瞥见青菜还放在那里,王婶子便主动拿来盆子洗菜。她以为需要她来掌勺呢,没想到宋千安还有这么一手。 王婶子洗着洗着突然抬起头,对哦,之前一直传出来香味的不就是宋千安这里的吗?她咋会认为人家不会的呢? 今天真是学到东西咯。 宋千安不知道王婶内心戏这么多,现在她要做另一个肉菜,猪肉炖粉条,五花肉煎炒至出香味后放入调料,再炒两分钟后加入白菜和粉条,炖10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至于剩下炒鸡蛋的菜就更快了,王婶子一直在旁边做帮手。做饭的时候不觉得饿,这不做饭就在旁边看着的时候咋感觉那么馋呢? “千安,我这才亲身体会到你的厨艺有多好了。”王婶子感觉整个人处在一堆肉中间,太幸福了。 最后一勺苦瓜炒鸡蛋盛出来,宋千安额头出了细小的汗珠,笑着回道:“王婶,你还没吃呢。” “这都不用吃,光这香味我就知道味道咋样了。” 王婶子看着油滋滋的让人食欲大开的菜,再看到前面宋千安一勺子放下去的油,顿住了一瞬,唉。 就这哪里还有不好吃的菜,光是这油水都能馋死人了。 宋千安:···冤枉啊!就是正常炒菜的量啊,只是在这个炒菜只用筷子沾一滴油的年代里显得她用的油多而已。 “婶子,麻烦你帮我盛点汤出来。” 宋千安递过去一个盆,王婶子也没多想,接过来就往里面装汤,等她装完,宋千安让她装回家。 “啊?我拿回去?” “对呀,秀兰姐她们不是在家吗?你端回去和她们一起喝吧。” 就宋千安所知,王婶子的儿子很少在家,即使在家也很少见到,而周秀兰每天带两个孩子,空了也分担家务。 王婶子盯着盘里的奶白浓汤,最上面一层还飘着碎碎的浮油,扑向鼻尖的香味让她不自觉地分泌口水,呐呐道:“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千安点头,“不用客气,王婶,今天多谢你了。不然我这一个人忙活估计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请我帮忙给了报酬的,不用谢。再说,我也没帮上啥子忙。” 王婶子想摆摆手,可手上还端着汤,便摇头,说到后面还觉得不太好意思。 “那等你们吃完了我再来帮你收拾。” 在王婶子的认知里做饭的是她们,等吃完之后洗锅碗瓢盆的也是她们。本来宋千安就付了她一块钱,结果她只洗菜切下猪肉,现在又给了一锅汤,她不太好意思。 “不用,袁凛会收拾的。”宋千安淡淡道,她不会什么都一手包办,会把自己累死。 她是袁凛的老婆,不是袁凛的老娘。 再爱一个人也不能做他的‘新‘娘。 王婶子端着汤走回家的短短路程中,脸上一会儿惊诧一会儿恍然大悟接着理所应当,比变脸还精彩。 已经快到接近吃饭的点,宋千安在做最后一道菜。 切成块地瓜水煮两分钟后捞出,控干水分再裹上生粉。锅里五成热的油下锅炸,直到炸到金红色出锅。 锅底留点油加白糖再加一碗水煮至融化后,倒入地瓜翻炒,拔丝地瓜就成了。 宋千安双手叉腰,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她可太优秀了。 * 中午十一点半,一行人脚步极快地往一个方向走,脸上无不都是兴奋和期待。 “走走走,我都迫不及待了,肚子也敲锣打鼓了。” “哪这个时候你肚子不饿的?。” “待会儿不管厨艺怎么样,咱们几个可都得捧场啊。”大家只知道袁凛娶的媳妇儿很好看,也知道袁凛结婚了还经常吃食堂,便以为两人都不会下厨。 “这还用你说。” “就是,你这显得我们多不会做人啊。而且你这咋能先入为主呢?” “什么先入为主,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先提醒你们吗?” 周恒宇走在袁凛的左侧,觉得他们在咸吃萝卜淡操心,“就算真的不会做饭也没事啊,嫂子那可是解救了咱们团里所有士兵脏臭衣服的‘英雄’。” ···这话一出,气氛安静了一秒,齐齐将目光对着他。 “什么意思?” 周恒宇镇定自若,“你们都不知道?” 狐疑的目光对着袁凛,“队长,你也不知道?” 第65章 老袁你有点恶心了 袁凛:······ 他还真不知道。 “我知道。”袁凛肯定地回答,顿了一下反问道:“你在宿舍里听说的?” “哎哎,说啥呢,快给我们也说说。”白世轩忍不住了,打啥哑谜呢? 他们都是刚出任务回来的,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平时对这些事也不留意,还真不知道是啥事。 “就嫂子带着家属院的人自制肥皂啊,现在人人肥皂自由了,宿舍里每个人都有了。” 周恒宇看着他们如他当时一样的同款震惊脸,心理莫名平衡了。 嘴角隐秘地上扬。 还补充了一句:“听说政委还挺高兴的。” “我去,袁副团长,可以啊。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难道这是晚婚的好处吗? 几人的脚程都不慢,玩笑着就到了袁凛家门口,袁凛率先进屋,其余几人好奇的在院子里转头转脑地打量。 “媳妇儿。” 一眼看到桌上丰盛得菜时,眸子闪过诧异,脚步不停,走向在厨房忙活得身影。 宋千安的拔丝地瓜刚从锅里盛出来,接着特地先去换了衣服,收拾了一番自己,这才重新回到厨房。 她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知道是袁凛进了厨房,“你回来啦。” 袁凛对上她宛如春水的眼眸,即使脸上带着笑容也掩不住疲态,又心疼又欣慰。 只觉得为了他,她忙活得脸都白了。 心里密密麻麻针戳似的,又酸又疼,肚子这么大了还为他忙活几个小时。 袁凛伸手抚上她的脸,将额上微湿的碎发拂了一下,低声道:“以后不叫他们来了,要吃就去吃食堂。” 宋千安:啊?怎么刚洗把脸就这样了? “小声点,说什么呢?”宋千安嗔了他一眼,这一堆人都在外面,在这说些什么屁话。 “快叫他们进来呀,别让他们久等了。”她好不容易做得菜,等会菜冷了影响的不只是口感,还有她的口碑。 咸鱼一旦认真起来,那也是要求完美的。 袁凛觉得心里又胀又满,很想亲一亲她,但看她神色认真,便忍耐下来。 宋千安跟着袁凛出去,见到在院子里站着闲聊的几人。 几个穿着军装扎着腰带修长挺拔的身姿映入眼帘,清一色的高个长腿,最矮的也有178左右。 宋千安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对他们表示热情的欢迎。 真不错啊! 没白忙活,这是她应该看的。 周恒宇率先打招呼:“嫂子。” 宋千安笑看着他,说道:“恒宇,有段时间不见了。” 五人也开口打招呼:“嫂子好。” “你们好。” 宋千安脸上带着笑,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没一个长得差的。 除了周恒宇,剩下五人见到宋千安时眼里除了惊艳还是惊艳,以及内心里一点小小的羡慕,袁副团长真有福气啊。 他们有听周恒宇说起过宋千安,可嘴上说的一句漂亮远远比不上今天这一见到真人来的视觉冲击效果大。 袁凛招呼他们进屋,在餐桌上落座。 “我滴个娘,这,这全是嫂子做的?” “这是什么?咋没见过?”袁凛也看过去,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金红金红的,还有点粘稠,可以看出来得是肯定放糖了。 “还有这白肉,这样式,真漂亮哎。”几人又齐齐看向那用肉摆着围成一个圆形圈着中间蘸料的蒜泥白肉,白肉底下还有翠绿的青菜。 白世轩胳膊搭在袁凛肩上挤眉弄眼地调侃道:“老袁,你的心意我们感受到了,真没看出来呀,啊?平时闷声不响的,这心里还是很看重我们嘛。” “看看这菜,这规格,也没几个会这样式儿的招待兄弟吧。” 袁凛动动肩膀把他胳膊甩下,这人从小到大都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只买了肉,想着你们吃点煮熟的肉得了。可我媳妇儿好,这一桌菜都是我媳妇儿做的,这么多花样都是。” 袁凛神色淡淡,眼里对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嫌弃,只是在说到宋千安时眉间带了一抹柔情,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带着爱意。 白世轩顿时一言难尽,脸上是一模一样的嫌弃,浑身夸张地打了个哆嗦,抖了抖身体,道:“嫂子的心意很重,我们心生感激,但是你有点恶心,让我起鸡皮疙瘩。” 桌上没说话的五人轻咳一声,以拳低唇来掩饰嘴角的笑意。 他们哪里见过袁副团的这一面啊。 宋千安拿了碗筷出来,这一套是她淘回来的,纯白的颜色杯体有青色的花纹,还有同款的一套茶杯。 周恒宇主动上前接过后,袁凛拉过她要坐下。 “我炖了汤,在瓦罐里还没端出来。” “我来,嫂子,我去端。”周恒宇分发了碗筷,又很有眼力见地跑去厨房端汤。 动作快的她都没反应过来,汤已经端出来了。 宋千安见此便大方落座,桌上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说话。 浓郁的汤一端出来,这味道便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 即将开饭前,袁凛向宋千安分别介绍了这五人。她一一将名字和信息都记下,这些人和袁凛关系不错,那也就说以后说不定还会见面甚至有用的着的地方。 “你们好,希望我的手艺能符合你们口味。” 落落大方的宋千安和袁凛坐在一块儿,还真挺般配的。 主要是两人都长的好看,宋千安长相明媚是浓颜系,袁凛剑眉星目一身气势难以忽略。同样的有鼻子有眼睛,这咋和他们的差别就那么大呢? “肯定合口味,闻这味道就合。”白世轩直点头,每道菜的香味发出来,勾的他胃口大开。 再说哪有资格挑剔? 其余几人也小幅度点头,眼睛有意无意地落到桌上的菜上,他们早就馋了饿了。 都是壮力青年,十二点吃饭十二点半就饿的年纪,现在全身都靠坚韧的意志力在撑着,可不能在这饭桌上丢人。 袁凛说了开动后,宋千安尽职尽责地开始盛汤,等后半场她就可以歇息了。 “这个是骨头玉米汤,我听人说,饭前先喝汤,胜过良药方,你们试试。” 坐在白石轩左手边的陆明双手接过汤后接话:“是不是岭省那边说的?我以前去过,那里的人对吃的很讲究,” 陆明还有点怀念呢,岭省地区尽管一年四季都有农活,但是确实吃的丰富吃的讲究,而且冬天没这么冷。 宋千安也不意外他们去过,要论这年代什么人去过的地方多,这些执行任务的军人算一类。 第66章 地瓜还有这么一天 “知道你喜欢岭南了,以后退休你就去岭南定居好了。” 陆明一脸认真地反问:“那还真说不好。你不也去过吗?你不喜欢?” “那边太黏糊了。”白世轩敬谢不敏,他去的那时候正赶上什么回南天,那个潮湿呀,到处长蘑菇,她实在是难以忘记。 两人喝着汤也不耽误聊天。 宋千安没什么胃口,盛了一碗汤喝着,偶尔夹几筷子菜细嚼慢咽,没让人看出来她食欲不高。 桌上除了她之外全员吃得停不下来,赞不绝口,不过吃相都挺好的,没有吧唧嘴,没有嘴巴鼓得像蛤蟆。 果然交友得看圈子。 “嫂子,这是你什么菜?”这一桌上就这道菜造型吸睛,看着就很特别,不太像他们能吃的。 他们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测,可是不太敢确定。 宋千安回神,解释道:“这个叫拔丝地瓜,是甜口的。你们试试吃得惯吗?” 她没放太多糖,一般男士都不太爱吃太甜的,五分糖左右就可以了。 “哎,这个居然是地瓜?”白世轩瞪大了圆眼,这真是··· 任性啊,哪家好人舍得拿地瓜这么造啊? 袁凛又遭受一波眼神洗礼,有羡慕,有同情。 这谁能想到,地瓜还有这么一天。 桌上的菜吃了三分之一,宋千安停下了筷子。 袁凛的目光紧随她的动作,见她放了筷子以为她不舒服,忙问道:“怎么了?” 宋千安手放在他手臂上轻捏一下,安抚道:“没事,我就是吃饱了。” 又对着停下筷子看着她的几人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一下吃不了太多,你们慢慢吃。” 宋千安单手托着快六个月的肚子站起来,脸上扬着得体歉意的笑容。 “嫂子快去歇着吧。今天真是辛苦了嫂子忙活这一大桌了。” 陆明神色认真,他也是吃饭最认真的,宋千安观察过他,一口菜一口饭吃得很虔诚。 宋千安点点头:“招待不周。” 几人忙摆手,就这规格还招待不周,世界上没有能招待的菜了。 宋千安离席后,饭桌上夹菜的速度不减,甚至状态好像更放松了。 “要能喝点酒就好了。”白世轩有点遗憾,他们今天休息,这菜配上酒,那真是美味极了。 “可低调点吧,大白天的喝什么酒?”陆明不赞同,等会他们一身酒气儿的从袁凛这儿回去,像什么话? “也是。毕竟有些人那酒量真是一言难尽。” 袁凛知道说的是他,这点他无可辩解,只是怀疑他们是不是吃饭也能吃上头。 “这么好吃的饭菜都满足不了你的猪瘾?” 他这像极了恼羞成怒的话顿时让几人更想笑了。 这一下,袁凛的酒量又遭受到无情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我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酒量能差成这样,哈哈哈哈。”其中白世轩的笑声最狂妄,他和袁凛的关系最铁,且是特意从别的区过来的, “他那唬人的脸还在那强撑着,要不是咚的一声倒下就睡,还真别说,当时哎,还真骗到了我。” 陆明也认真回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确实,那一次袁副团长还说没见过你这么差的兵,问你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还说他要投诉你。” 白世轩的笑声戛然而止,嘴角慢慢往回收,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淡定地夹了块拍黄瓜。 “哎,对。当时袁副团还说摘根黄瓜给狗吃狗都能跑得比你快。” 笑容不仅会消失,还会转移。 白世轩要不是了解陆明,他会觉得是这个混球在针对他。 他体能训练方面略差,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和袁凛比不了而已。 袁凛吃的差不多后,停下筷子,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天南地北的话,突然就想抽根烟。现在的日子太美好,好到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唉,我也想结婚了,我也想天天能有这样的饭吃,我这辈子就知足了。”白世轩也停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发出满足的谓叹道。 “你可真会想。谁能天天吃这样的饭菜?你还就知足了。”陆明皱着眉头,温煦的脸上透露出严肃和嫌弃,在就这个字上咬的很重。 陆明的长相是很斯文温和的类型,但是很明显脸和性格上反差很大。 白世轩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又是这一本正经的死样儿,我这是追求行不行?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将来不行,社会在发展,人也会进步,我们也要有信心啊!” 陆明认真了思考了一下,才肯定道:“嗯,追求可以。” 白世轩:······ 袁凛对这场面见怪不怪,其他三人还在努力吃着,势必要吃撑到喉咙里才满足。 * 宋千安在屋檐下的躺椅上休息,脸上若有所思。 几人都是热血青年还是男性,饭桌之间不可避免的胡侃吹牛和较量。 具体说什么她没有特意去听,只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听一下他们说的什么,然后进去表达一下主人的问候。 一顿饭的时间她也大概了解几人的性格了。 五人走后,袁凛和宋千安黏糊,轻抱着她,大手按在她后背上,以往低沉磁性的嗓音此刻透露出难得的轻快。 “媳妇儿,今天辛苦你了,谢谢。” 宋千安顺手摸了几下腹肌,才沿着他的腰背往上拍拍他的背部。 “不客气。” 袁凛从背后抓住她不老实的手,微微退后半步垂下眸,眼睛危险地眯起。 宋千安淡然笑之,还挑起细眉。 在家请客吃饭有一个很明显的弊端就是饭后残局的收拾。 袁凛主动去做了,收拾碗筷,擦干净桌子,还有厨房的锅碗瓢盆,弯着腰在厨房勤勤恳恳地洗刷刷,宽阔的背部肌肉随着手臂的动作起伏,线条流畅有张力。 宋千安倚着门框眯着眼欣赏,这找老公还是得看看脸或者挑挑身材的。 不然图个啥? “怎么了?不去睡会儿?”袁凛察觉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来问她。 “陪陪你,不然剩你一个人在这孤零零的干活,多可怜呀。” 等她再看一会儿的。 袁凛失笑,催促她:“快去睡吧。” 宋千安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好吧,那我先睡个午觉,晚上不想做饭了,你回来的时候随便买点。” “好。” 袁凛应着,快速地清理完厨房后,回卧室看看睡着的宋千安,把滑下来的薄被往上提了提,盖住肚子。 出门的时候带走了空牛奶瓶,放到服务站点的窗口上才去往办公处。 第67章 纸尿裤 辽省的九月气候变得舒适宜人,被称为“秋高气爽初霜降。” 山上的枫叶泛黄后又被染上绚丽的深红,橙红和紫色,远远看去整座山上像是用浓墨重彩精心勾画的彩色油画森林。 这是宋千安最喜欢的一个月,不再是热的上厕所时十张纸九张擦汗出来后裤子都黏腚的暑热季节了。 气候舒服的让人骨头都犯懒。 这个月有中秋节,宋千安提前写了封信寄回家,除了中秋节的问候,还写了无伤大雅的八卦,最后上让宋母收拾她的秋冬衣物邮寄过来。 信封里塞了五张大团结和一张酒票,连同六块牛奶皂一起寄回去,宋母、宋大姐和宋二姐各两块。 农历八月十四,袁凛带回来四个装的月饼,白色的包装纸上写着五仁月饼四个红字。 说是中秋节的福利,还有一斤苹果。 第二天中秋节,宋千安和袁凛去往县城,今天的县城肯定很热闹,她想去看看, 等她肚子再大点的时候估计天气就开始冷了,她就不想出门了。 顺便准备一些过冬的衣物,宋千安的还有即将出世的婴儿的。她知道北方的冬天不仅会下雪,温度还会到零下,跟南城的冬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不过有袁凛的军大衣,倒是很暖,尽管不符合宋千安的审美,但它一衣难求。 到了城里,人果然多了起来。两人在早点摊上吃了两碗馄饨,皮薄馅儿大,还得是真材实料的才好吃。 吃完后慢悠悠地散步到了百货大楼,这边明显热闹些。 一群小孩子在大楼门口疯跑,不远处的树下还有不少妇女或站着或坐着扎堆聊天。 还是这时候的人有过节的气氛和心情,就是纯粹的为节日开心。后世的节日除了商场用来吸引人流量所做的装饰外,人们根本无心过节。 不过这年代里人们只要有了工作就相当于一辈子的衣食住有了保障,生老病死都归厂里管。 厂里分房子住,不需要压上一辈子来买房,吃饭有食堂还有补贴,还有免费医疗,生了孩子有托儿所。 退休后还有高额退休金,就这日子,可不就是越过越有盼头吗?那眼睛能不有神吗? 百货大楼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售货员维护秩序的声音和夹子来回滑动的唰唰声响个不停。 宋千安看着这一幕,倒还真有点像后世里热闹的商场景象了。 “想买什么?”袁凛和她肩挨着肩,边注意着来往的人群,低声询问道。 “咱家那房子有火墙吗?”宋千安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 “有。这边冬天冷,会下雪,不烧柴取暖不行。”袁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 那她就稍微放心了,要么得有火墙要么得烧炕,不然这下雪的冬天咋过。 宋千安点点头,说道:“我想买两套羊毛衣,然后再去婴幼区看看。” 两个新生父母啥也不懂,到现在还没有为生产后做准备呢。 宋千安突然有些生气地瞪了袁凛一眼:“我马上就要生了,你也不知道事先准备,到时候孩子穿什么用什么?” 她突如其来地控诉让袁凛措不及防,目光略微无措和小心地看向她鼓起的脸颊,态度良好:“是我的错,你别担心。距离你生产还有几个月,足够的。嗯?” 搭在肩上的手掌温度透过轻柔的衣裳传入心里,让声控都受不了的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上方传来,尾音带着柔柔的安抚。 宋千安轻哼了一声,莫名其妙来的情绪就这么被抚平了。 她稀里糊涂地想着,袁凛现在和刚认识的时候,差别好大。 袁凛还真不是没有准备,刚刚也不是说的空话。本来他就准备在不出任务的这段时间里准备过冬和小孩儿要用的东西。 上了第二层后人稍微少了一些,成衣柜台里大多数是的确良料子的衣服,这种料子虽然耐穿但是不透气,确实秋天穿更合适。 宋千安找到卖羊毛的柜台,这边都是卖布料棉纺的,像窗帘、床单等,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宋千安挑了两套毛衣毛裤,当秋衣秋裤穿。她偏过头问袁凛:“你要吗?” 她可不会织这个,暂时也不想买羊毛线团回去自己织。对她来说织毛衣的款式可比做衣服要难得多了。 袁凛摇头:“不用,我有。” 那行吧。 买完后去了婴幼区。 袁凛进了这个区域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小小的衣服,这上衣感觉和他张开的手掌一样大? 拎起一条裤子,他的袜子都比这条裤子大啊。 婴儿这么小吗? 袁凛大受震撼,看完衣服又去看鞋子,这鞋子咋和饺子差不多大? 随后他又盯着宋千安的肚子瞧,眼神古怪又奇妙。 宋千安没注意看他,注意力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上放着一排一次性纸尿裤上。 “同志,麻烦看下这个。” 宋千安指着纸尿裤对柜台内的售货员说道。 售货员大姐正在忙碌,只抬头看了手指着的位置,拿下来放柜台上说了价格后又低头忙活了。 宋千安也不在意,拿起来看了一下纸尿裤包装袋上的说明,应该是初代的,只有最基础的功能,什么透气性舒适度肯定和后世的没法儿比。 有基础功能就可以了,现在不能要求太多。 “同志,能推荐下码数吗?” 售货员大姐又看过来,先是打量一下宋千安,见她是孕妇,又是真的想买这才过来给她介绍。 “你这肚子快六个月了吧?” 大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眼神却很肯定。 “姐姐眼神真厉害。”宋千安轻声夸了一句,她今天将头发盘了起来,脸颊两边留了些碎发,漂亮的同时整个人增加了一些温婉。 大姐嘴角上勾,说话时两条粗粗的眉毛上扬:“那可不,这怀孕多久我一看一个准。” 自夸的同时没忘本职工作,拿起另外一包纸尿裤对宋千安说道: “一般来说前三个月都用最小号的,等三个月后就要换中号了,这个时期不要买多了,小孩子如果吃的好就长得快,可能没到四个月得换大号了。” 宋千安认真记下,这种事还是得找人家专业的,哪怕是问宋母也不知道,毕竟那时候她们没用纸尿裤。 大姐继续介绍:“你可以先买两包或者四包,这个是肯定用的到的,也就一个多月的用量。” 一般来买纸尿裤的人经济条件都不错,不然就会在家里用洗干净的棉布条 今天他们开着吉普车来的,宋千安不需要担心怎么拿的问题,便囤了四包。 大姐利落地开单子打包,结完账后两人往下楼的方向走。 第68章 全是孽障 袁凛拎着东西,宋千安微微抬头,脸颊挨着他的肩膀。 清澈透亮的眸子眨巴着,映着他俊毅的眉眼也一闪一闪的:“养小孩可费钱了吧?” 低头对上她的视线,明明是明媚娇软的长相,性格却截然相反,眼眸也清明温柔,矛盾在她身上统一,形成了她独一无二的气质。 袁凛神色懒懒,声音却带着绝对的自信:“放心,再来两个都养得起。” 两人对视着,他的眼里也映着她的。 宋千安一直觉得袁凛的眼睛特别迷人,眼型好看,瞳眸幽深,什么情绪经过这双眸子的熏染都变得加深许多。 宋千安将目光移到前面人来人往的路上,轻飘飘的语气透露出不易察觉的坚定:“你想的美,我先跟你说哦,我只生一个。” 袁凛不假思索:“那更养得起了,且正合我意,还帮我减轻了负担,挺好。” “哦?万一我这胎是女儿呢?你不想要儿子?不想要多子多福?”宋千安美眸微微眯起,侧眸看他,满脸怀疑。 “宋千安同志,现在可是提倡男女平等的思想,你身为军人家属,可不能犯这种思想错误。” 袁凛脚步站定,歪头看她,带着轻微的嘲讽道:“再说,什么多子多福,我没见着有几个多子的最后多福了。” 全是孽障。 虽然每个时代都有思想超前的人,但是宋千安没想到袁凛会是其中一个。 宋千安挑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身为男人你可得记着自己说的话哟。不然哪天反悔了或者想推卸责任的时候,小心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都得不到哟。” 她可不是离了男人就担心被口水淹死的被压迫规训下的女性,她有的是思想和手段。 到时候成为一个有娃离婚没老公,还手握存款的美少妇,这日子也是美滋滋的。 袁凛点头,语气坚定:“当然。” 出了百货大楼,两人先把东西放好。袁凛关上后备箱的门,抬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 “去吃饭?” “嗯,饿了。国营饭店今天的菜品应该不错吧?”像这种节假日大部分人都不吝啬消费,毕竟他们没有什么存款压力,就算急需用钱,还可以向厂里预支工资。 这时候的单位也很有人文关怀,员工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酌情处理。 “去看看。”袁凛又从车里拿出铝饭盒,避免等下吃不完要打包时没东西装。 出门常带饭盒也是这个时期的常见现象。 宋千安看到饭盒时觉得有点窘,挠挠脸颊没说话。她就是猪瘾小鸟胃,别人是正常菜量吃不完打包,她是什么都想吃最后吃不完才打包。 袁凛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知道宋千安在陈老那里定时把脉检查身体,明白她现在的身体很健康。 不然他还真担心就她现在像小孩子一样一会儿吃点一会儿又吃点的,会不会到最后还饿瘦了。 所以对她人菜瘾大的行为也没什么意见,能吃就行。 许是附近有几个大厂,这边的国营饭店面积要大些。宋千安和袁凛来的早,人还不算多。 服务台上边挂着一块写着今日供应的菜名的牌子,牌子上有主食和付食两列,主食除了米饭还有面,付食那一列写着:红烧鱼、猪肉炖粉条、红烧肉,小鸡炖蘑菇、摊鸡蛋、地三鲜以及应季的蔬菜清炒。 宋千安看到小鸡炖蘑菇时,双眼放光,她还没试过这道地道的北方菜呢。 国营饭店每天供应的菜都不一样,大厨要根据当日送来的食材来决定当日的菜单。 很不巧,她每次来都没遇上。 宋千安微仰起脸,对袁凛说道:“我想点一个小鸡炖蘑菇,再来一个青菜,你还想吃什么?” 袁凛快速扫了一眼菜单:“再要个猪肉炖粉条吧,带回去晚上吃。” “嗯嗯。”宋千安很满意他这点,能吃到一起去,而不是一边她心疼点的多一边又筷子不停地猛吃。 随着菜上齐后,饭店里人也多了起来。 宋千安迫不及待地尝了口鸡肉,味道真不错!鸡肉口感正好,软烂不柴,蘑菇也在浓汁的浸泡中入了味, 袁凛见她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嘴角也无声勾起。 “吃完饭我们去看看陈老吧?” “可以。” 今天的菜都很下饭,宋千安难得地吃撑了,本来她快六个月的肚子不需要拖着走的,现在需要手扶着后腰行走了。 袁凛看看她,又看了眼装小鸡炖蘑菇的盘子,若有所思。 可惜了国营饭店不会每天供应这个菜,不然可以打包回去给她天天吃。 去看望陈老的路上他们顺路进供销社买了一份月饼,这也是袁凛带回来的福利票,就一张。 “陈老,我们来了。” 宋千安将月饼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嗓音轻快地祝贺:“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陈老抬眸看了一眼,浑浊的瞳孔里深藏着的一抹怀念眨眼间转瞬即逝。 “月饼拿回去吧,心意老头子心领了。” 宋千安习惯了陈老的拒绝,这老头和每个人都不亲近,心里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不管是出自好意还是对他有所求,他的态度都是拒绝。 “拿都拿来了,今天可是中秋,中秋不吃月饼怎么行?” 袁凛向陈老颔首:“陈老。” 陈老瞥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说拿回去的话。 “我能喝菊花茶吗?泡点菊花茶配着月饼吃,这样吃月饼就上火了。”宋千安在凳子上坐下,边让陈老诊脉边问道。 陈老木着一张脸尽职地回答:“可以,但是菊花性微寒,只能少量喝。” “那绿茶呢?” “也可以,只是喝多了睡不着。” 宋千安感觉他今天脾气好像变好了。 临走时,宋千安有感而发地说了一句:“陈老,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哟。” 陈老没回,那双满是皱纹的手在药材中来回抓放。 从中药馆出来后两人又去了邮局,拿了家里寄来包裹后便直接回家了。 等到夜上中天。 月亮犹如圆润的白玉盘高挂在空中,柔和的银白光辉洒落满大地。 今晚很多人的晚饭都是在院子里吃的,且吃完后还会坐在院子里赏月。 每个地方的月亮都不一样,有的月亮高挂在窗户边,有的倒映在水里,还有的在悬挂于一望无际的草原里,一阵风吹过,它们迎风招展,像在欢舞。 宋千安将月饼摆放在瓷白盘子里,还泡了一壶绿茶,用的是带青花的那套茶具。 躺椅摆在了院子中间,躺着的时候看到明月高悬,可抬起手掌对准它时,却仿佛触手可得。 宋千安微微坐直身体,举着茶杯,盈盈的目光注视着袁凛,红唇轻启:“以茶代酒,敬我们过的第一个节日,中秋节快乐。” 袁凛偏头看去,目光交汇那一刻心里某处被无形撩动了一下,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茶杯,指尖却已发热。 “中秋节快乐。” “叮!” 两个茶杯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第69章 孝到你心里了吧? 南城厂区家属院。 宋家。 南省的九月正是炎热的时候,宋母穿着短袖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一手轻摇着蒲扇,创造一点清凉。 桌子上放着一个拆开的包裹,包裹里装的东西都露了出来,宋大姐和宋二姐齐齐坐在长条沙发上,两人手上都捧着一块奶白的皂。 “哎哟我的天,这真的是小妹做的呀?”宋二姐双眼不离皂,明显是喜欢的不行。 宋母不失优雅的脸上是克制的骄傲,与有荣焉:“是的呀,她不从小就是这样,平时懒的像冬眠的蛇,但是一旦折腾什么东西,很容易就成的呀。” 宋大姐爱惜地把牛奶皂放下,心疼道:“这个不便宜吧?” 宋二姐也放回桌子上并装好,语气肯定:“比供销社的贵是一定的,这都用上牛奶了,牛奶哎,多稀奇的东西呀。” 宋大姐面露纠结,秀眉细细皱起,犹犹豫豫的对宋母说道:“妈,安安做的这个也太……这怎么舍得用?她还怀着孕呢,牛奶又难得又有营养,这……” 宋大姐都不知道该说啥,说浪费吧又做成了肥皂来用,说不浪费吧这多好的东西居然用来做了肥皂。 宋母内心隐隐也有点心疼,但是想到这是小女儿浓浓的孝心,这开心的嘴角就撇不下来。 宋二姐没她们这么拧巴,她喝了一口水润了嗓子后才说道:“妈,大姐,你们想的太多啦。安安她都能做牛奶皂就说明她不缺牛奶喝呀,我们安心用着不就好啦。” 宋母即使真的可以安心用着,也听不得二女儿说的这种话,“你这说的,哎,你怎么知道这一块肥皂用了多少牛奶呀?这里整整六块,要是用了六瓶牛奶呢?” 宋二姐诡异地被宋母说卡壳了,主要是她不会做肥皂,不知道用量,但是她怎么都觉得,这一块肥皂不至于要一瓶牛奶吧? 宋大姐最受惊吓,嘴巴都张大成了小圆形,显然是无法接受:“六瓶牛奶?!” 宋二姐找回了卡壳的脑子,看看大姐,又看看宋母:“不管几瓶牛奶,它现在已经是个香皂了,香皂除了拿来用还能干嘛?” 宋母也不愿再纠结这个问题,摆摆手道:“哎,好咯。别说那么多了,你们一人拿一块回去吧,随你们怎么用了。” 剩下的她还有用处。 宋大姐和宋二姐应了一声,又坐了一会儿,聊了好一些八卦才走。 走的时候宋大姐抱着牛奶皂,半是欢喜半是忧愁;宋二姐眼里心里都是开心。 到了晚上。 宋父下班回家吃饭,宋母又和宋父说起小女儿的事。 “你说安安怎么还是这么大手大脚的?这孩子不会还是月月光吧?” 宋母此时正在缝合婴儿的衣服,布料是她从箱子找出来的,纯白的棉布不贵,很适合婴儿时期换洗。 宋父的眼睛落在酒票上,拿起来仔细地放在兜里,嘴里随口应着:“这有什么的,孝敬父母嘛哪能说什么大手大脚的。” 宋母瞧见他的动作,觑了他一眼:“这孝到你心里了吧?” 宋父嘿嘿笑了一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靠在脑后,脚尖自然地晃动起来。 他心里挂念着着那张酒票,小女儿既然是给他庆祝中秋的,那他就买来中秋节喝。 宋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瞧见他这模样就知道肯定又想着怎么喝酒了。 “你说,安安是不是过得挺不错的?袁凛应该对她挺好的吧?不然她怎么能花钱花得这么随意。虽然袁凛的津贴不低,可是一个中秋节她就给我们五十块钱,说让我们补补。” “真是吓了我一跳,过个节五块都多了,她给了五十。” 宋母真是喜忧参半的。 宋父悠悠瞟了她一眼,不止一次心里觉得这人就是喜欢瞎操心。 “哦,对了家里的票我要用了。安安说把她的衣物被子都给她寄过去,我想着那边那么冷,再弄点棉花给她做两件棉袄穿。”宋母又说道。 “你弄呗。”宋父没意见,他有酒喝万事足,而且他也知道北方的冬天多冷,还听说每年冬天都有人被冻死的。 “你明天问问你厂里的人有没有棉花票或者布票,这两种票都要的。安安怀了也五个月了,没几个月就要生了,该准备了。” 宋母在脑子里细细想着要准备的东西,手上的针线功夫也没耽误,银色的细针在柔软的白色布料中扎进穿出。 宋父悠哉点头:“行,我问问。” 宋家的生活一直不错,除了有些吃食确实没办法买到,在穿着上面向来挺舍得的。 宋父没有给儿子存彩礼钱的压力,现在三个女儿都嫁出去了,他花钱更没有顾忌了。 可宋父忘了还有个宋母。 “还有你平时别乱和人换票,现在什么票都缺,你别觉得不当回事就和人换成你的酒票。” 宋父上个月就是这样干的,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我这才换了一回。” “你还想换几回呀?哎,那衣服能穿好几年,你那酒喝两口就没了,最后全给了厕所,但凡你是拿去给人送礼呢?”送礼说不定还能讨个好,结果他弄来自己喝,有什么用嘛。 宋父求饶:“行行行,我知道了,我再不自作主张了,我都留着给你支配。” 宋母也点到为止,要是她再继续唠叨最后就会变成她的不是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上次你住院的时候宋家那个小伙子宋锦奕,帮了不少忙,我想着正好中秋节的时候给他家送点东西以表示感谢,你说呢?” 宋父点头,肯定地说道:“这个要的。这宋同志还挺热心肠的。” 同为男人,他心里有些猜测,但是不能说。 接下来几天,宋母的休闲时间都在做衣服,有时候用缝纫机有时候手缝,做完了小的又拿换回来的票去买了棉花回来做小女儿的。 衣服都做完之后她又开始收拾小女儿房间里的东西,尽管小女儿已经嫁了,宋母也没有动她的房间,只是经常进来打扫卫生。 收拾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女儿们还没出嫁的时候,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再到为人妻为人母,好像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宋母有意地克制,尽量心无旁骛的把衣物都装起来,不让自己陷入思念的情绪里,伤身伤心。 等她全都装好之后,宋大姐和宋二姐各自带着几套七成新的婴儿衣服过来要一起邮寄过去。 宋母当天就寄了过去,里面还有她和单位的人换的奶粉票买的两罐奶粉和一罐麦乳精,希望中秋节前能寄到。 第70章 你选择赵杰? 辽省军区家属院。 中秋节第二天。 阳光大盛,清风徐来。 客厅的边上放着两个大包裹,宋千安吃饱喝足后将包裹拖到沙发前面,准备来享受一波拆快递的快乐。 包裹里除了两床被子,还有宋千安一年四季的衣服宋母都给她邮寄过来了。 南城的秋季几乎没有,冬季的温度也不到需要穿棉袄的程度,但是她在包裹里看到了两件棉袄,两件羊毛大衣,以及一些打底的长袖。 棉袄应该是宋母新做的,且是根据宋千安的审美来做的,不是宽大没有版型的棉袄,很符合她的身形。 两件羊毛大衣是去年和前年买的,买的时候宋母脸上那个心痛肉痛又纠结的表情还清晰地印在宋千安的记忆里。 除了宋千安的衣服,还有小孩子的衣服,有十五套,新旧都有。 以及奶粉和麦乳精,宋千安眼神微妙,她给出去的五十块钱不会都被宋母用来买东西给她了吧? 下次寄信的时候再塞点钱吧。 宋千安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秋冬的衣服挂在衣柜里,被子也塞进去,两床被子足够过冬了,还没算上袁凛的呢。 奶粉和麦乳精放一起,加上上次袁凛父亲寄过来的摆成了一排。 看着很多,但宋千安没养过孩子也知道奶粉的使用量有多恐怖, 傍晚时袁凛又拉回来一车柴火、煤炭,现在陆续都在囤柴火和食物。北方的秋天就是一晃眼的工夫,很快就要入冬,等过了国庆,十一月就开始烧炕了。 柴火堆满了一面墙,煤炭放在空置的房间做成的杂物房里。等再冷一点,还要囤一些食物放在地窖里。 宋千安不管这些事,袁凛在家的时候万事都交给他,只是在带东西回来的时候才去看看,做到心里有数。 刚过中秋,没几天又到国庆,宋千安明显感觉到家属院的人情绪上涨。 大树下,短暂忙完家务活的家属们聚在一起聊天。 一位大婶发出感慨:“日子是越过越好咯。” “可不是嘛!以前哪里想过会有现在这样的日子哦,吃得饱穿的暖,还能经常有肉吃。” “我就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天天有肉吃,那我就满足了。” 与此相反的是周家。 周家客厅没有沙发,放置的是一张四方长木桌和配套的桌椅。周桂蓉坐在主位上一脸怒容,刘秋芳一如既往的闷声不吭,只低垂着头。 气氛低迷紧张,周桂蓉从心底里涌上来一股愤怒掺杂着无力的情绪。 或许还应该感谢她这个闷葫芦一样的女儿没在昨天大过节的说出来气她! 周桂蓉深吸一口气,斜睨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刘秋芳,她有些认命地开口:“你真的要和赵杰结婚?” 刘秋芳眼睛盯着桃木桌面上不规则纹路,从喉咙里挤出回答,闷声答道:“嗯。” 这两个月她也看清自己内心的想法了,她没有再去见那个职工。 她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她和那个职工短暂地见了一面却浑身不舒服,那个人说的话,看她的眼神,说不出有什么错,但是她内心就是不舒服。 见面的时候都这样了,那她嫁过去之后,还能幸福吗? 她要求不高的,她干活不抱怨不怕吃苦,但是她希望能和像赵杰那样相处的人结婚。 他的眼睛看着她时总有笑意,什么事都会问一下她。 “嗤。” 周桂蓉一双吊悄眼尽显嘲讽,“你是觉得我虐待了你呗?” “娘?我没有啊。” “你没有?赵杰的老家你知道在哪里吗?你知道隔着多远吗?你把自己嫁的那么远,你安的什么心?不就是不想再见我这个娘了吗?” 刘秋风嘴唇张了张,嗫嚅着说道:“娘,我没有,我真没有这个想法,您这不是说我不孝吗?他家在哪里也不是我和他可以选的呀。” “行,行,现在解放了,婚姻自由了,儿女的心也大了,我们做父母的说了不算了。” 周桂蓉似乎是妥协了,灌了一口水顺顺气问道: “那他给多少彩礼?婚后你们住哪里?还有酒席摆不摆他父母来不来这些问题,等过几天国庆节放假,我和他要见一面,他得给我一个章程。” 刘秋芳试探一下周桂蓉心里的数目:“娘,您觉得彩礼多少合适?” “彩礼谁不是想越多越好,不过我也知道他现在只是个大头兵,只要他188块钱的彩礼,三转一响什么的我都不要求他了。” 周桂蓉自认为这个彩礼并不高,她儿子现在可是军官。 她并不看好这个赵杰,嗤笑了一声: “不知道要等多久甚至不知道你这上半辈子能不能等到他升职,可以让你随军呢?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真不知道你图什么。” 索性就这样吧,人总是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的,等她这个女儿嫁过去吃了苦,狠狠跌个跟头,到时候才知道她是对的。 刘秋芳听到188块钱心有点慌,“娘,彩礼会不会太多了?您也说他的津贴就那么点儿,这么多的彩礼他怎么拿的出来啊?” 周桂蓉白了她一眼,恨她这副没有出息的样子,厉声道:“怎么?你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子就往他那边拐了?你这可是远嫁,以后我见你一面容易吗? 我一个寡妇把你养这么大,不要求你在跟前尽孝,好歹你嫁的近一点以后你娘我以后有事还能指望指望你,可你呢?我还欠了你了?” 周桂蓉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气着了,她歇了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一口水后才继续说道: “再说他没有爹娘?哪家儿子娶媳妇彩礼能自己出的?只要捎个信儿回家,他爹娘自然给他汇过来。” 有就最好,说明这家人还有点底子,没有也会去借,哪家男儿结婚不是这样的?还想白得一媳妇儿? 刘秋芳对这一番话毫无反驳之力,她娘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 她远嫁本来就已经对不起她娘了,她现在只希望赵杰和他的爹娘能同意,不会因为彩礼的事情把他俩分开。 第71章 哪个野男人 夕阳西沉。 天际的落霞如火一般在天边燃烧,色彩如涟漪荡漾,映红了半边天。 晚霞散漫,傍晚的金红色霞云温情又遥远。家属院的房子鳞次栉比,炊烟袅袅,不时传出几声打骂孩子贪玩或者偷吃的气急声。 “国庆你们放几天假?” 客厅里宋千安往后靠坐着,脖子枕在椅背上,问着在身后拿着干毛巾给她擦着头发的袁凛。 为了防止她受凉,煤炉子也搬到了客厅,煤炭无声燃烧,火红和灰黑交映着。 袁凛单膝弯起半跪在她侧身后,因着头发都往后顺着,宋千安整张脸都露了出来,30瓦的灯泡在这屋子里照的足够亮堂,白光映照着她的容颜美的好似不真实。 侧脸的比例精致完美,长长的睫毛如浓密的雨扇,在她眼底投下淡淡的影子,秀气高挺的鼻子,还有他亲过无数次的红唇,此刻因着说话的原因唇微张开,他看到了一点嫣红的软舌,袁凛手中的毛巾捏裹着湿发骤然捏紧。 姣美的脸色染上一抹痛色,宋千安小声嘶了一下,伸手轻揉被拉扯到的头皮,明亮澄澈的眼眸泛着点点星光瞪着他:“轻点呀,好疼。” 声线太软,哪怕是控诉也像是在软语撒娇。 袁凛空出一只手抚上她的手摸的头皮处,温热的大掌轻柔几下,哑声道:“抱歉。” 宋千安估计他没经验,也没生气,又重复问了一遍。 袁凛默念社会核心主义价值观,强压下旖旎心思专心给她擦头发,“国庆放两天,想去哪里?” 不知不觉间,这段关系里慢慢以宋千安为主。 “好像没什么好玩的。” “军区礼堂会有样板戏和文工团的表演,想去看看吗?”头发干的差不多了,袁凛丢开毛巾,凑近宋千安,低声徐徐说着,似海妖的歌声,莫名有种蛊惑。 “什么时间?”宋千安瞳孔骤然发光,转过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这两样她还是有点期待的。 袁凛视线紧锁近在咫尺的脸盘,喉结滚动,视线仿佛有了实体,一一抚摸过容颜娇媚,朱唇皓齿。 “国庆当天晚上。” 去他的核心主义,他选择从心主义。 袁凛双膝弯下,跪在地上直着身子。大手贴着她的脖颈拉近贴了上去,直接攻略城池。 宋千安猝不及防,玉白的手抓着椅子扶手。 袁凛眼里盛着的情绪有时候总是叫她难以直视,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暗藏的东西太多,配上一张建模般帅气的脸,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每次亲吻都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密匝的睫毛微颤,宋千安受不住,手掌撑在他脖子下方推拒着。 袁凛还跪在地上,感受到她的不适微睁开眼,拉过她的手放在脖子上,起身抱起来走进卧室。 唇上的柔软不舍得离开。 “不···不可以···” “没事,我会轻点,别怕。” 今晚的晚饭又吃晚了。 * 国庆当天,举国欢庆。 电视,报纸,广播都在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礼堂大门挂上了鲜艳的五星国旗在迎风飘扬。 今年没有阅兵仪式,1949年到1959年,每年的国庆日在京市天安门广场举行阅兵仪式,但进入六十年代后开始勤俭建国,重心逐渐转移到搞经济建设。 所以在1960年对国庆进行改革,实行“五年一小庆,十年一大庆”的制度。 即使是这样,宋千安还是感受到这时候的人民对国庆节淳朴的快乐,不外乎放假时长,而是为有现在的生活而由衷地开心。 宋千安在院子里托着肚子听广播,广播里播放着广播员激情高昂的声音,歌颂先辈的鲜血付出,敬仰领导着我们过上现在好日子的伟人,致敬在这个特殊日子里还在坚守岗位的军人和工人。 广播员的声音富有感情和感染力,宋千安听着都入神了。 袁凛回来时就见她傻站着,“站那儿干啥?来喝牛奶。” 广播此时也停下了,宋千安进了屋子。 “广播吵醒你了?今天醒这么早。” 宋千安看向他手里拿着的一坨,“那是什么?” 袁凛打开给她看,处理好的一只老母鸡,看着有五六斤。 “你想吃鸡了?” 袁凛挑眉;“你不想?” 是谁在国营饭店吃的要托着肚子走? 宋千安鼓着脸颊,和袁凛对视着,两秒后,两人相视一笑。 宋千安打算一鸡两做,半只鸡炖汤,半只鸡做小鸡炖蘑菇。 她确实想吃了,在县城吃过以后她就念念不忘,如果她喜欢一道菜,她可以一直连续吃,直到吃腻为止。 可是因为还有袁凛,要稍微顾虑一下合伙人的感受,所以她做饭的时候也会换着花样做。 宋千安拿了几颗红枣,见到客厅桌子上还放着中秋节的苹果。 诸多水果中,苹果是一种很神奇的水果,弃之可惜吃之无味,且一个人还啃不完一个。 袁凛不知是不爱吃还是想留给她吃,反正苹果一个没少。 宋卡千安也不爱吃,她拿了一个苹果洗干净不削皮,切成四块和红枣一起放进锅里炖汤。 炖汤要一两个小时,期间宋千安指挥袁凛揉面团蒸馒头,“吃馒头可以不?今天不想吃米饭。” 鸡汤的味道浓郁,小鸡炖蘑菇的味道也是重口的,她更喜欢配馒头来吃。 袁凛老实端着面粉加水搅和,“我能说不可以吗?” “不可以。” 似乎是觉得不太好,宋千安补了一句:“你不喜欢吃馒头吗?那蒸了馒头再焖点米饭吧。” 袁凛笑了:“逗你的,我不挑食。” 宋千安坏心眼:“那等会我抄盘青椒。” 袁凛:······ 不嘻嘻。 “晚上的表演到几点?”宋千安猜测不会太晚,主要是光靠文工团表演不了多长时间。 “六点开始,九点结束。” 袁凛专心捶打面团,宋千安突然靠近他,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杏眼微光潋滟,带着明显的促狭问他:“文工团的人是不是都长的挺好看的?” “不知道,没注意看过。” 宋千安眼睛眯起:“我不信。” 袁凛狭长的眼眸却陡然锁住她:“你想看谁?哪个野男人?” 文工团不只有女兵,还有男兵,且长相都不错,学文学武的身上都有股或斯文或独特的气质,很招人喜欢。 宋千安:······她是万万没想到还能这样反转的。 “快揉面团吧。” 第72章 文化演出 吃完晚饭,袁凛和宋千安踏着晚霞出发去礼堂处,一路上遇到的人眉眼间都是喜悦。 礼堂处外观装饰有点中西结合,白色的外墙,顶部刷了细细的一圈红色做点缀,中间是个拱型的门。 礼堂除了门口的五星红旗,里面正中间的舞台两边高处也挂了两面红旗,四周挂上了红布,椅子也是红色的。 真红。 袁凛带着宋千安在前面第二排坐下,没过多久,宋千安看到几个眼熟的人来了。 王政委和赵桂兰;见过一面看她不爽的姚莉,站她身边的应该就是她爱人。 两人起身,互相打了招呼后又坐下。 王政委坐第一排,姚莉两人坐第三排。 陆陆续续更多的人进来,宋千安这些前排的人没再站起来过。 六点钟国庆文化汇演准时开始。 主持人开场白,再是领导讲话之后,第一个节目就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 宋千安是第一次看像话剧一样的电影,不由地盯紧了演员,从上到下,从声音到神态再到动作,真是专业啊。 演到中场时,这些演员做剧中动作仍然轻松,那眼睛有神的跟鹰似的。 说话中气十足,眼睛炯炯有神,动作标准有力,宋千安不由得感慨:还得是老一辈的人啊! 袁凛的视线没怎么往舞台看,基本上都在盯着身侧的宋千安。 看她一会儿扬起眉毛赞叹,一会又不自觉点头,脸上都是笑意,他的眼尾也染上笑意。 一个半小时的样板戏之后是文工团的表演,先是一首歌开场,之后是舞蹈,出乎意料的是先开始的是男兵的团舞。 宋千安看的更起劲了,眼睛一个劲儿地睁大,眼珠子目不暇接,从头转到尾。 哦这男兵的高抬大长腿,这下腰,腰部肯定有力。 袁凛双眼微眯,危险的暗芒一闪而过。 可接下来女兵的团舞时宋千安还是一样的反应,甚至还流露出来出一种他看不懂的笑容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多余。 宋千安不知道袁凛过山车一般的情绪心路,表演的时候,和隔着电子屏幕的观看体验完全不一样。 突然她感觉胳膊被人碰了一下,下一瞬拧开的水杯出现在面前,她偏头,对上袁凛的视线后眨眨眼,接过水喝了。 水杯装着的是奶茶,这回她放的糖更少了,甜度在四分糖左右。 喝了两口,宋千安让袁凛也喝,她知道袁凛喜甜食,只是碍于大男子主义的面子从不承认,她也没硬要拆穿,只是平时买的糕点会多买些。 表演结束,袁凛带着宋千安跟着前面的人站起来,跟在王政委后面走,宋千安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人都在有序地往外走。 乍一接触外面的温度时凉意一下就袭了上来,宋千安庆幸她带了外套。 “不早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王政委挥挥手,对围着他的几人说道。 除了宋千安和袁凛,还有一些军官,她也不认识,只是脸上注意着礼貌的微笑,跟着袁凛向对方点头致意。 寂静的夜空透露着清透幽远,万籁寂静,此时与白天的喧嚣仿佛两个世界。 月亮高挂,昏暗的路灯尽力照着,宋千安挨着袁凛走,两人走过的身影被月色拉长。 “真好看,每年过国庆节都有这些节目吗?” 袁凛嗯了一声:“第二年也许你就不会觉得好看了。” 第一次看是新鲜感才觉得好看,再看几回就不一定了。 “你看过几次了?” 袁凛似乎陷入了回忆,气氛安静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我也没看几次,主要是没怎么过过节日。以前出任务不分时候,近几年才好些。” 两人挨得近,宋千安偷偷牵住了袁凛的手,刚碰上就被他反手牵住,他的手宽大温暖,手指修长,大手包着小手,温暖的热意从手上蔓延开来。 “你为什么想要当兵?” 袁凛的家庭条件不错,肯定不是家里没有出路了才去当兵。 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鸣叫声,袁凛的声音被夜色染上了一层回忆:“我家从我爷爷那一辈就是军人,不过我爷爷不是正经军官世家。他是被拉去服役的,后来就一直在战场上了。” 袁凛的爷爷那会儿应该还是在民时期,那就说的通了。 “那爸呢?” 袁凛捏捏她手心的软肉,声音淡淡:“他是被我爷爷送去的,那时候比现在混乱,做什么都不安全,索性就带去当兵了。” 那个时期参军的很多,可是回来的少。 “所以你从小耳濡目染,立志长大后就去报名参军,保家卫国?”宋千安顺着他说的话按照一般逻辑猜测。 袁凛却低声笑了起来,从胸腔溢出的低沉笑声在这安静的晚上显得有几分萧瑟。 “你说的这种人也有,且不少,但我不是。五岁前我在大院生活,五岁后在乡下生活,三年后我爷爷接走了我,一直跟着他生活,毕业后顺水推舟参军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这么坎坷?宋千安敛眉思考,所以袁凛乌五岁的时候亲生母亲去世,才被送回乡下吗?这个问题有点敏感,她没有问。 “爷爷很喜欢你?” 宋千安想到领证的时候给她这个从未谋面的孙媳妇打款,这是很支持和疼爱孙子的爱屋及乌的举动。 袁凛点点头:“他带我带的时间比较多。” 夜晚偶有微风吹来,宋千安穿着外套慢慢走,袁凛配合她的脚步,两人到家时已经九点半了。 按照以往的作息时间有点晚了,宋千安不停的打哈欠,心里唏嘘不已。 以前她可是熬夜能手,凌晨一两点精神还亢奋不已,现在成了老年作息,她奶就是每天晚上九点半睡觉。 袁凛动作极快地烧了水让她洗澡,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宋千安每天都要洗澡。刚来随军的时候他说去洗澡,宋千安眼神对着他上下晃了一下,叮嘱道:要洗干净哦。 说也不管他的黑脸,所以他才每次出任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洗干净。 眼下天气逐渐入冬了,如果冬天也要每天洗,那他要准备很多的柴火。 第73章 制衣厂何主任 两天国庆假期过去,百货大楼内人流少了些。 二楼柜台处,刘美婷正在柜台处和一个妇女同志交流,看见宋千安的身影双眼微亮,抬起手臂招呼她过来。 “怎么感觉好久没见你了?”刘美婷嘟囔着。 宋千安笑笑:“上次我才来过。” 注意到刘美婷身上穿的裙子就是她做的那件,宋千安眨眨眼,笑着说道:“裙子你觉得怎么样?合身吗?” “合身!太合身了!我每次又想穿又舍不得穿,天天把我纠结死了。”刘美婷说话的时候表情灵动,是喜是厌很直观。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表姑,她是制衣厂的何主任,她也很喜欢你做的这件裙子。她还想见见你呢,没想到今天碰巧了。” 刘美婷叽里咕噜说完,又双眼放光地看着宋千安,又看看她表姑。 “表姑,她就是帮我做衣服的宋千安。” “宋同志,你好。”何主任短暂地打量了一下对方,第一印象就是很漂亮,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同志。 “美婷说这个样式的衣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何主任的外在完全符合宋千安对这个年代主任的形象,乍一看她还以为年代电影里的人物走出来了。 利落的齐肩短发,四十出头的年纪,双眼有神,脸上惯带着微笑。翻领的白色的确良长袖,下身穿着黑裤子,脚上是黑布鞋。非常标准的干部形象。 一开始宋千安还不能凭眼分辨衣服材质的,实在是这年代的面料真的太少,她常买常穿,加上的确良的面料显眼,它还有:【禁拉有禁拽,禁洗又禁晒】的专属口号。 现在她也练就了一眼分辨面料的本事了。 “你好,何主任。衣服是我做的。” 何主任在制衣厂干了很多年,早些年经济形势不好,她们制衣厂的效益也跟着变差。近几年待倒是好些了但制衣厂没有新的设计,全是旧货,还是没什么效益。 “是你自己设计的还是从哪里知道的呢?这个样式我在市里完全没见过。”这话何主任说的一点都不虚,他们制衣厂是市里最大的,生产什么款式她在管,所以她最清楚。 “我自己设计的,” 这个回答既在何主任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见到宋千安的时候她就觉得应该是这个女孩子自己设计的,就是有这样的一种直觉。 “是巧合做出了这一件还是你会设计衣服?” 宋千安不解:“怎么了?” 何主任正了正身子,微笑道:“是这样的,美婷身上的裙子我看了,我觉得这件裙子非常好,她说是你特意帮她改的,你自己穿的又是另一种样式。我猜想你应该是会设计衣服的吧?而且还很擅长?” 宋千安恍然,这是东风来了,出乎意料的快。 “我不知道你说的会设计衣服需要基本什么,我从小就喜欢好看的衣服,可能穿的多了见的多了,慢慢的就知道穿什么样的衣服最好看,什么颜色最适合我。所以我的衣服都是我自己想的样式然后我妈买布回来帮我做的。” “后来我不只是研究我自己,看到班上的同学穿的新衣服我也在不自觉地想这个人适不适合这件衣服,不适合的话应该怎么改。” 宋千安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徐徐讲出比直接回答她会这个简单的答案更全面的话。 何主任点点头,看了好几眼她身上的这一套,询问道:“你现在身上这套也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宋千安今天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短袖,这个袖子不长,但是形状有点特别,显得她手臂特别细,下半身搭配了一件蓝色半身裙,明明就单品来说都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她穿起来就是特别好看。 何主任没有否认是宋千安美貌加持的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就是衬衫一点点的不同加上裙子的一点点设计,这视觉效果就不一样了。 “是的。”宋千安肯定道。 何主任很惊喜,感觉挖到了好苗子,“宋同志,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她们还在刘美婷负责的柜台前面,宋千安同意,和刘美婷打了个招呼,两人走到百货大楼门口的大树下,此时周边还没什么人在聚集聊天。 刚站定,何主任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冒昧问一下,你有没有计划找工作?” 何主任诚意十足地对她抛出邀请:“制衣厂的设计部门,我愿意给你一个推荐名额,我相信以你的实力肯定能录取。” 宋千安不意外何主任想招揽她,这就有点像优秀毕业生的作品被企业看到然后进行招聘一样。 只是目前她还真没想过找工作,每天早九晚五的上班一个月赚小几十块钱实在是累的慌,她还不如每个月少买一件衣服,这钱就来了。 更别说她现在还怀着孕,辽省的冬天还冷的不行,一想到未来她要挺着肚子还得早起顶着风雪去上班,这是什么苦命的人要经历的苦命的场景哟。 “何主任,很感谢你的赏识,我现在还没有上班的打算。”她没有把话说死。 人的想法多善变啊,再说她还有别的打算呢。 何主任听到她拒绝没有很意外,有大着肚子在岗位上发光发热赚钱养家的自然也有怀孕了就在家悠闲度过的。 余光在她肚子上一晃而过,猜测道:“是因为你怀着孕?” “可以这么说吧。” 如果是这个原因何主任还真不好继续说服,毕竟宋千安看起来就不缺钱,只是这么好的设计能力她不想错过,制衣厂也需要新鲜血液的注入。 近几年制衣厂都没找到优秀的设计师,很多款式全靠沪市传过来。 “那产后呢?”何主任追问道。 “产后有没有想过工作?我觉得你很优秀,也很有个性,肯定也想过在岗位上意气风发实现自己的价值吧?” 非常积极正向的理由,也很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可是对于宋千安来说想到那个场景有点害怕。 产后她更不想上班,她想象中的干事业不是这种又要早起上班动脑子工作,中间还要找出时间挤奶水,傍晚下班还要回家喂奶。 婉拒了哈! 不过她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74章 制衣厂编外人员 宋千安动了动身体,和何主任那双诚恳的眼睛对视: “何主任,我知道你看中的是我设计的衣服,其实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可以给你出售设计图,你不用给我坐班的工资,只需要给设计衣服的费用。咱们签订协议,每个月我需要设计多少款衣服交给制衣厂,这样不管我在不在职都不影响。” 这种方式其实并不新奇,类似于编外人员,这个年代也是有的,就看制衣厂的负责人愿不愿意了。 即使不成宋千安也不着急,她的事业计划雏形是改革开放以后再搞,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形势不好,环境和经济也没跟上。 还有两年高考恢复,经济也会开始复苏,这两三年她可以好好享受生活顺便养个娃。 宋千安没有育儿经验,只是也听说过孩子的前三年父母的陪伴和引导很重要,既然把孩子生下了就要好好负责,所以她更不愿意去上班。 她生下的血脉她就有一份责任,加上袁凛的工作特殊,可以预见以后基本上就是她和孩子常待。 等开放后,她的孩子三岁左右,可以上幼儿园了,八零年后五岁左右,她正好可以开始搞事业。 她没有过多的做人生规划,因为人生不是规划得了的。何况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命运很可能一夜之间就让一个人的生活翻天覆地。 所以她只是顺应命运的推手走下去,在每个阶段都尽可能的好好过。避免不了要结婚的时代那就好好选一个人结婚,然后怀孕,生子。 就像现在在命运推着她走到了这里,何主任主动将机会送上来,这钱都要走到家门口了,那她尝试一下也无妨,能成的话她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就能完成设计图。 何主任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我得回去和厂长商量一下。如果按照你这个方式,你一个月设计多少款?一款的费用多少?” 宋千安垂下眼眸,再抬起时气势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声线虽软却坚定自信:“可以。何主任在制衣厂做了这么多年,你能看中我做出的衣服,证明它具有一定的市场。我也相信我自己的审美和作品,我从小到大穿的衣服没有不好看的,周围女生没有不羡慕我的。 我每个月最低设计四款,春夏款和秋冬款的价格不一,春夏款一款价格为40块钱,秋冬款50块钱。” 宋千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再多的话没有说,她相信何主任自己能想到。一个款式只要40块钱,生产出来去售卖,赚的又何止是这点,更别说还有厂和厂之间的合作,以及生产放到沪市京市等大城市去售卖。 哪个年代都不缺有钱人。 何主任暗自赞叹,宋千安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自信有才,敢于提出条件,完全不像一个刚毕业就结婚的传统印象里涉世未深的女同志。 何主任很欣赏这样的女同志,她做了个决定:“这样吧,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我带你去厂里当面谈,省的再跑了。” 这倒是出乎宋千安的意料了,何主任人还挺好?不管她是出于什么想法,这件事对于她是好的。 宋千安先去柜台处和刘美婷道谢,大致说了一下何主任说的事,刘美婷看起来很为她高兴。 约定好下次来请她吃饭,宋千安才跟何主任去往制衣厂。 制衣厂和织布厂在一个区域,织布厂生产各种布料,制衣厂制作成品衣,两个厂的工人人数都在千人左右。 宋千安在大门口的保安亭处登记后,何主任带着她往厂办公区里面走。 现在的时间点工人都在岗位上,宋千安走在何主任身侧落后半步,目不斜视,余光观察了一路,只寥寥无几的几个工人在过道上走,手里要么拿着文件要么拿着布料。 厂长办公室。 “叩叩!” “请进。”沉稳中带着点口音的中年男音响起。 何主任很放松,推开门进去,宋千安跟着她的脚步,一进去首先看向办公区域中坐着的男人。 制衣厂厂长是个有点小肚腩,脸颊有肉,五官量小,面相和蔼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但宋千安知道能做到厂长这个位置的人,未必真的和善。 厂长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右侧还放着叠好的报纸,嘴角似乎天然上翘,看着走进来的何主任,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陌生女同志,对何主任问道:“何主任,这是有什么事?” 何主任带着宋千安站在办公桌桌前:“厂长,我先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宋千安宋同志。” 厂长好奇地打量着宋千安,还是一头雾水。 “我看了宋同志设计出来的衣服,我觉得她对我们制衣厂很有帮助。” 何主任将她和宋千安的谈话简明扼要地复述给厂长听,这事需要他拍板。 厂长饶有兴致:“宋同志,别的不说,你很有自信和胆色。” 开口就是四十块钱一款,一个月最低四款,那就是一百六十块钱打底,这比他一个厂长的工资还要高。 宋千安淡淡一笑,她也知道厂长不会轻易同意,毕竟他没有见到从她身上可以带来的利益。 “厂长,对设计师来说每一个设计都是心血,再说,我确实有这个自信。” 宋千安顿了一下:“说再多都是虚的,我可以现场把身上这一套,以及前面两件连衣裙的图纸画出来给您看,您可以让您厂里的师傅按照图纸做一件出来,您看看样品再决定。” 厂长抓住她话里的重点:“你身上这一套也是你的设计?” 宋千安点头:“是的。” 大方站起来,宋千安展示她的作品,厂长眼神清正,只略看了两下裙子和上衣的袖子,心中有了算计。 “确实很不错。” 厂长转头问何主任的想法,厂和长之间也有交流,他虽然也懂一些服装,但是也要听一下何主任的想法。 何主任很肯定地点头:“厂长,我觉得可以。算上她身上这一套我见过她两件作品了都很好看,很有市场。” 第75章 她就喜欢有面子 这个市场不止是辽省的市场,厂长也知道。 “而且她会根据不同身形脸型的人做不同设计,这个对我们来说也是新的想法。” 厂长似乎有了决定,“这样吧,你身上这一套,以及你说的那件裙子,你画设计图,我让人做出来看看。” “可以。” 宋千安从包里拿出纸笔,刷刷画了起来,又标了数据,半个小时左右,交给了厂长。 宋千安不知道厂里做衣服的程序怎么样,反正没多久他们三人就下去了。 工人做完衣服后,厂长还让几个女工人试穿效果,从她们的反应中可以看的出来很喜欢。 三人又重新回到厂长办公室,厂长直入主题:“宋同志,你的能力厂里已经认识到了,按照你说的,咱们来签协议吧。” 厂长根据宋千安的条件以和厂里的要求拟定了协议,补充条款很常见,她设计给厂里的款式不可以再次对外给其他厂家。 这个宋千安没有异议,后世多少厂家直接照抄款式啊,根本管不过来,想一衣多吃不存在的。 不过宋千安在这一条上加了期限,两年,两年之后制衣厂依旧可以生产,但是她可以把设计图再次出售。 还有重要的一点,协议没有时间期限,若哪日宋千安江郎才尽,设计不出来了,双方协议协同作废。 厂长没有过多思考便同意了,这两样条款对厂里都没有损失,特别是等宋千安设计不出来了后,厂里也不用负责她的工资,不像正式员工,毛都设计不出来每个月还照拿工资。 厂长修改了一下递给宋千安。 宋千安看了两遍,确认没问题后签了字,厂长和人事部的主任也签字盖章了,协议正式生效。 这个场景让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笑,联想到不只是爱人爱到最后仅凭良心,就合作方之间合作到最后也是看良心。知识产权方面的纠纷本来就难判定,更何况现在这个时期,最主要的法律条款还没全面完善,还在摸着石头过河呢。 这个协议只能保证她行事和证明收入来源名正言顺,其他的还真是靠人品。 不过宋千安觉得,这个时期的人们还是很有协议精神的吧。 “宋同志,欢迎你成为制衣厂的一员。” 虽然只是编外人员,但就目前宋千安展示出来的实力,厂长很看好她。 “谢谢厂长。”宋千安起身,和厂长短暂地握了握手。 “刚刚那件就算一款了,你看什么时候再交三张设计?” 有点意外刚成为编外人员就要开工,但宋千安也不矫情:“要春夏款还是秋冬款?” 厂长给了个眼神示意何主任,宋千安随着看过去。 何主任没有犹豫:“夏款,只要夏款,下个月的再说。” 辽省虽然不是夏天了,但是南方地区很多地方还炎热的,速度够快的话还能在夏天的尾巴赚一波。 宋千安眉头微挑,答应下来:“可以,就现在吧。哪里有桌子方便让我使用?” “现在?”厂长面露诧异,这人莫不是天才? 宋千安淡定点头,面上平静,胸有成竹。 厂长指了个办公桌。 宋千安坐下就开始画,她不想过两天再来,正好今天设计三款,然后让厂里的人来对接,两方熟悉一下。 半个小时后。 “好了。厂长我应该和谁对接?” 何主任第一个拿到设计图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 宋千安设计了一件v领修身款的连衣裙,直筒版型,适合成熟点的职业女性,另外两款是一套的短袖和半身裙。 表明了面料,颜色,数据,一目了然。 厂长赞赏的眼神看着宋千安和何主任,何主任慧眼识英才啊。 四张设计图都没问题,厂长给宋千安结了账,一百六十块钱。 下次来是何主任对接她,就不需要厂长再出面了。 宋千安收下,看他们没问题了,就提出告辞,再不回去晚点可就没车了。 “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月底我会来镇上,到时候再确认下个月的设计款式有什么要求。” 留点时间让他们看看新款的销售额怎么样,她的住址资料刚刚也登记在厂里了,有什么事厂里会派人联系她的。 “好,路上注意安全。” 厂长瞧了眼她的孕肚,叮嘱了一句。 何主任把宋千安送到制衣厂门口,刘主任顺路也跟着来了,等看到宋千安出了保安亭后两人才返回去。 刘主任做为签字人之一,也知道了协议的内容,以及见证了宋千安这个人的能力,他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何主任,这是你找来的人?” 何主任觑了他一眼,知道他想问什么,笑道:“经人家介绍的,你也看到了,凭借真材实料。” 经人介绍? 刘主任留了个心眼,他是不太懂设计和生产这些的,他只管人事。只是少见的是在厂长办公室里签人的,不管怎么样,先不要得罪。 “哎,那肯定。没有真材实料又怎么能做设计部的工作呢?”刘主任说了句真心的不会出错的话。 哪个单位没有裙带关系呢? 关系也是实力的一种嘛,没毛病。 * 宋千安走在回去的路上,厂区的这条马路两边都种了树木,一直延伸到尽头,秋日萧瑟,树叶已经泛黄了。 高挂的太阳穿过稀松错落的树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斑,风吹过树叶一晃一动,地上的光斑形状也跟着变化。 今天有了意外之喜,宋千安决定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庆祝一下她的第一个收入。 供销社一楼右侧的货铺面积很大,卖的东西都是生活用品,种类齐全。 水壶水盆水杯碗筷碟子饭盒茶杯茶具,一排排琳琅满目井然有序。 宋千安很喜欢逛这些小物品的店铺,不是每次都会买,单纯喜欢看。 这次她买了一套鸡缸杯,虽然她不太爱喝茶,但是喜欢好看的茶具,日后招待客人也有面子,她就喜欢有面子。 去包子铺买了最后四个肉包子,又去烤鸭店点了一只烤鸭,一只8块钱,有鸭架汤有副食,宋千安打包了准备晚上和袁凛一起吃。 实在是拿不动了,宋千安这才去集合点坐车。 第76章 我对你好不好? 晚上袁凛回来见到桌上摆的烤鸭全套,剑眉一挑:“想吃烤鸭了?” 县城的烤鸭店是从京市开过来的,尽管八块钱一只的价格让很多人望而止步,但是店内的烤鸭每天都出售而空。 还是那句话,有钱人在哪个年代都很多。 袁凛也没吃过几次,他一个人不想去吃,和战友们一起约着去,也没约成几回。 宋千安也是回到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烤鸭的价格。 她脸上漾着笑容:“我还没吃过呢,特地买回来,等你回家了一起吃。” 主要是刚回来的时候觉得有点累,等她缓过来后又不太想吃了,干脆留着做晚饭。 袁凛走过来,双手触上她的腰肢轻抱着,怀孕后她只有肚子大了起来,四肢依旧纤细。 低头贴上她的红唇,一触即离,“媳妇儿对我这么好。” 两人的距离在顷刻之间拉近,熟悉的气息萦绕着她,英俊的眉眼近在咫尺。宋千安不甘示弱地伸手摸上他的腹肌。 嘴上一本正经:“当然啦!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我当然要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 袁凛沉沉发笑,抓着她作乱的手,眼中无尽的笑意满眼,神情懒懒,磁性的嗓音诱惑着:“那我对你好不好?” 那肯定是好的。 扪心自问,袁凛作为丈夫这个角色做的非常好了,工资全部上交,在家的时候家务活全干,不在家的时候也会备好她要用的东西。 这段关系里宋千安是舒适的,开心的,她感受得到袁凛很喜欢她, 宋千安双手搭着他的肩膀,水润的眼眸闪着狡黠,软声道:“好,但是我想你对我更好~” 这副灵动娇媚的神态对袁凛来说就是致命的吸引力,深邃的眸里晦暗不明,他低头亲了下去。 没几分钟,宋千安喘不过气,伸手抵着他的胸口推拒着,袁凛每次亲吻都太凶狠。 “先吃饭,等会儿凉了味道不好了。” 宋千安艰难吐出这句话,她刚用煤炉子热过的,冷了真的不好吃了。 袁凛埋首在她脖子上,吸猫一样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身上的情欲。 两分钟后,他无奈低笑一声,牵着宋千安洗了手落座。 他们吃饭的时候一直是排排坐着的。 现在的烤鸭和后世的差不多,整只烤鸭切成片,蘸上酱料,配上葱丝,黄瓜,面皮卷起来吃。 不同的是现在的面皮没有后世的薄,口感没那么好。 除了面皮还有芝麻面饼,宋千安不喜欢。她用面皮先卷了一个,送到袁凛嘴边。 袁凛微怔,黑沉沉的瞳孔映着宋千安的笑颜,他张口吃下。 “很好吃。” 宋千安给袁凛喂了一个,期间她自己几乎不用动手了,袁凛一直在喂她,抽空自己吃几个。 嗯,她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我吃饱了,你快吃。” 舌尖触到浓郁的蘸酱配上清爽解腻的葱丝,干吃完整只烤鸭都不会腻。 可惜她胃口就只有那么大,剩下的袁凛解决,连面饼都吃完了。 “你现在还每天训练吗?” 她只知道到了一定级别后就不怎么需要出任务了,那每日的操练是不是也不需要了? 按照这个饭量,不锻炼的话会不会很快变成胖子? 宋千安视线落在他肚子上,脑子又开始天马行空地散发思维了。 袁凛擦干净手,望着她虽然美貌但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容颜,带着点无奈道:“当然,每天都在操练。” 捏捏她的后脖颈,袁凛嘴角恶趣味地勾起:“放心,再过二十年我都制得住你,能给你幸福。” 他突然凑近让宋千安面上飘起一层绯红,明亮的瞳孔略显心虚地转了两圈,好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思想不干净。 可察觉到脖子上的触感时,她乍然叫起:“你没洗手!有油!” 袁凛:······ “我擦干净了。”袁凛叫屈。 “不行!这是油,要用香皂洗。”宋千安不让步,这怎么擦的干净?都还有味道呢! “你也来洗。”袁凛不许她周官放火,拉着她一起去洗手。 “我当然会洗了!”她很爱干净的好不好,每天都是香香的,又不是他这个臭男人。 不止洗了手,宋千安连澡都洗了。 “我有个好消息分享给你。” 洗完澡的宋千安身心轻松,双腿并着斜放,腰下垫着抱枕舒服的窝在沙发上。 她给每张沙发都套上了沙发软垫,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沙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美观,宋千安觉得换沙发套就像换了一个沙发,也是换一个心情。 跟换手机壳一样。 她庆幸袁凛没有买红木沙发,虽然很结实耐用,但是冬天坐着冻屁股夏天坐着裤子粘腚人起来了座位上还有汗迹,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都不敢想象小说里的霸总一把把女主摔在沙发上,如果是红木沙发,女主的胯骨轴和尾椎骨是否还安好。 袁凛身上还带着水汽走来,穿着短袖长裤,是宋千安给他做的。不知道什么面料,穿着很舒服,特地要求这是睡觉穿的。 “什么好消息?” 宋千安伸手指着茶几上的一张纸,语气欢乐:“看。” 袁凛刚拿起纸张,宋千安已经情不自禁地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先说了。 “你知道制衣厂吗?设计部的何主任找我,是在刘美婷的柜台上碰到的,就是百货大楼二楼卖布料那里。何主任说她很喜欢我做的衣服,还说我的衣服肯定很有市场,要给我制衣厂的推荐名额。” 宋千安说的颠三倒四没有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 袁凛认真看完,没发现有什么不利于她的条款后放下协议,走到她脚边的沙发上坐下,嘴角上扬,夸奖她:“媳妇儿怎么这么优秀啊!” “嗯?给了我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袁凛真心为她高兴,很明显她喜欢做衣服,现在有人发掘了她的能力,这是一种价值认证。 宋千安顺势伸腿放到他腿上,明媚的笑容控制不住地绽放,她今天真的很开心,这种开心的情绪和当时知道嫁给袁凛这个营长军官过好日子的开心不一样。 第77章 赵杰提亲 宋千安咯咯笑着,开起了玩笑:“我也很意外,可能,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吧。” 袁凛眼神落在她莹白纤细的腿上,伸手来回缓缓抚摸着。她全身皮肤都很白,又白又嫩滑,脚趾圆润还透着粉。 久等不到他说话,宋千安不由得抬了抬腿,脚抵在了他胸口上。 袁凛明显呼吸一滞,他穿的黑色短袖上衣,宋千安玉白的脚踩着,空气突然旖旎暧昧。 宋千安没得到想要的反馈,他还一脸严肃地抓着她的脚,不舒服地想挣脱,却被抓的更紧。 小麦色的大手抓着玉白的脚,视觉上的反差效果强烈,莫名有几分欲色。 “干嘛呢?”她嘟囔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大事,居然这么敷衍她? 袁凛抬起她的小腿亲了一下,大拇指摩挲着滑腻的肌肤,声线又低又磁,撩人且让人心悸:“我给安安赔罪,安安太美了,我情不自禁。” 宋千安不敢直视他欲要把她吞吃入腹的侵欲眼神,匆忙躲闪,恼羞成怒道:“你都不在乎我,平常人找到工作都不知道多开心。” 等她再回神时,袁凛已经在她眼前,蹲在沙发边上,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握着她的手臂,她被拢在他身前。 “怎么会不在乎你,我最在乎你。” 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着最直白的情话,倒让宋千安难为情了。 宋千安轻哼一声,欲跳过这个话题,不愿再说。 她不知道的是第二天袁凛就去调查了这个厂的情况。 ······ 十月除了欢庆国庆,家属院还出了件喜事,刘秋芳的婚事好像终于定下来了。 国庆节那天,赵杰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周桂蓉。 因着今天日子好,周桂蓉也没有摆什么脸色,只是在看到桌子上的礼物时眼中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嫌弃。 一斤糕点,一斤猪肉,还带了一批深蓝色面料。 这样的上门礼放到一般人家都是会被热情迎接款待的,只是在有个连长儿子的周桂蓉眼里,她看不上。 “周婶子好,我是赵杰,今日来拜访您,这是给您的一点心意。” 赵杰坐在实木椅子上,手掌收拢放在膝盖,略显局促。 周桂蓉坐在对面,削尖的下巴绷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们也不绕什么圈子了,你想娶我女儿,那你爹娘什么意见?” 赵杰长相很周正,国字脸,浓眉毛,肤色是士兵统一的小麦色,此刻听见结婚娶妻,脸上没看出来什么,耳朵倒是红了。 “是。我爹娘在老家,他们赶不过来。我是诚心诚意想……想和刘同志结婚。婶子您有什么要求请说,我一定尽量满足。” 赵杰视线暗暗落在刘秋芳身上,眨眼间又看着周桂蓉正色道。 周桂蓉假装看不见他的眉眼动作,只说着:“没事,我理解,毕竟你父母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这一下子要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现实。” 这一番话说得赵杰心里不太舒服,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可他也知道是事实,因此他没有辩驳。 他父亲在家每天要干活赚工分,他母亲大字不识一个,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坐这么远的火车跑过来。 像他这样的情况很常见,下乡的知青结婚父母也无法到场,在外谋生的人结婚只能通信通知两方家长。能常年聚在一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人太少。 这个时代有太多的不得已。 “现在都讲究什么自由恋爱,破除包办婚姻了,你这个人我看着也不错,所以我对你们两个人的婚事没有意见。彩礼我只要188块钱,什么三转一响什么三十六条腿我都不强制要求了,我够支持你们了吧?” 即使嘴上说着支持,周桂蓉的三角吊梢眼里并没有什么喜色,仿佛谈的不是女儿的喜事。 事实上她越说内心越憋屈,只是在家属院这么多年,也让她知道面子的重要性,她不能让人觉得她卖女儿,她儿子还在军区,她还想着儿子能往上升呢。 又没有军功,家属的品格还不过关,那她儿子真的难了。 这就是他们常说的什么,爱惜羽毛。她不懂,但是如果回会影响她儿子当官的事,她就不会干。 赵杰心里忐忑,直到听到彩礼的数字,一直悬着的刀终于落了下来。接近两百块钱的彩礼,在军区家属院并不高,只是他现在的津贴也不高。 刘秋芳也抬起头,眼睛偷偷看向他,抿着唇欲言又止,眼神急切又担心。 “婶子,我···多谢婶子,彩礼我会准备好,还请婶子看下哪天日子合适。” 这个日子既是结婚的日子,也是他筹备彩礼的时间期限。 周桂蓉示意他不要着急,“日子什么时候都能看,我想问下你,结婚后你们住哪里?” “我有婚嫁三天,这三天可以住招待所,等婚嫁结束后刘同志再回老家生活,我的津贴也会寄回去。” 赵杰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遗憾新婚的爱人不能时时陪伴在身边。但这个时期的人们就是这样子,除了常年在乡下生活的人可以常伴左右,或是城里的职工,当兵的总是聚少离多的。 “你没想过在这边找个工作给她?”周桂蓉毫不客气地提出找工作这个要求。 赵杰心里一颤,尴尬道:“婶子,我想过的。只是工作难找,哪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急不得。即使刘同志回家了我也会不断打听找工作的事,一旦有消息就接她过来。” 刘桂蓉在另一张沙发上小幅度的直点头,三人坐的位置呈现一个三角形状。 “你别是说的好听吧?” 赵杰坐着的背部直挺,眼里坚定不移:“不会,请婶子放心。我也想早日和爱人团聚,一起生活。” 周桂蓉暂且相信他说的话,不然也无妨,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现在她又不能逼着赵杰去找个工作,他儿子都找不到,更何况赵杰。 “那你老家多少人?” 赵杰从容回道:“除了我父母,还有我的五个兄弟姐妹,我排行老四,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没成婚的只有我和弟弟妹妹了。” 周桂蓉眉头深深皱起。 第78章 多子多福还是多是非? 这个年代讲究多子多福。 一家子人口多除了证明有能力养活之外,也代表着别人不敢轻易欺负。特别是男丁多的家族,否则一家子拖家带口的上门算账,也够吃一壶的。 可这是在外人看来。 在周桂蓉眼里,从她女儿嫁进去的角度看,男方家里人口多就意味着是非多,虽然不绝对,但十有八九。 刚刚话说早了。 周桂蓉松了眉头,依旧没有特别的情绪显露,她偏头问刘秋芳:“这些你都知道了?” 刘秋芳点头:“娘,赵同志跟我说过的。” 这平淡的好像在回答”我吃了你呢“的死样子让周桂蓉无端又升起一股怒气,但是她忍耐住了。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这个孽障,狠狠吸了一口气。这是亲生的,再不喜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 周桂蓉掀起眼皮,看向赵杰:“你和你哪个兄弟姐妹最亲近?” 赵杰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冷静回答:“我们,都挺好的。不过我很少在家,说有多亲近好像也没有。” 不明白周婶子这是什么意思,赵杰把能想到的方面都答上:“婶子,您放心。刘同志回去以后不会受委屈的,我的津贴除了寄回家的部分,剩下的都给她。说句万一的话,看在津贴的面子上,我娘也不会为难刘同志的。” 周桂蓉心中冷哼,说的简单,男人怎么会理解女人的难处? 再说赵杰当然向着他妈了,退一万步讲赵母不为难,兄弟和妯娌呢? 这里面的相处可是大学问。 刘秋芳那挨打都不出声的性子,跟羊进狼窝没区别。 周桂蓉心中有了成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你们新婚夫妻,总是分隔两地也不是个事儿。” 瞧见赵杰顿时紧张的神色,她缓声道:“你先别紧张,我不逼着你找工作,你可以在城里找间房子租下来,当作你们的小家。这样你们能好好过日子,秋芳平日也有更多的时间找工作。” “不然你平时又忙,她又不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工作?而且她一个人突然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哥不放心,我也不放心,这不是不相信你,你能理解吧?” 周桂蓉软硬兼施。 赵杰紧抿着唇,犹豫几番:“我···我得跟我爹娘商量一下。” 能和爱人在一起,当然是好的。 只是接近两百块的彩礼加上结婚后媳妇也不回老家,不知道他娘会怎么想。 “嗯,可以商量。不过以后你成家了,也是你们小家的一家之主了,以后你还会有孩子呢,也要学会适当独立,当起男人和父亲的责任,你觉得呢?” 如果是自己儿子,周桂蓉会很欣慰,可这是别人家儿子,是自家女婿,什么事都找娘做主,那可不行。 赵杰微微垂下头:“是,婶子说的是,我会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的,请婶子放心。” 周桂蓉还算满意,只有赵杰能立起来,刘秋芳才不会受委屈。 要不是这个闷葫芦还死犟的女儿选定了他,周桂蓉是真看不上他。 不过也不急,再处处看,事情缓一缓,说不定就有什么变化。 吃了午饭,赵杰要回去了,眼神频频飘到刘秋芳身上。 她的厨艺真好。 有未来丈母娘在,赵杰没和刘秋芳说什么,只含蓄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刘秋芳觑了一眼周桂蓉的脸色,送他到门口。 “你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了?”刘秋芳水润的目光带着期待和羞意,轻声问道。 “我们去县城逛逛?一年难得的假期,顺便买点东西,我看供销社里很多女同志都买雪花膏,我给你买一盒。” 刘秋芳心里一阵感动,只觉得这个人自己是真的没有选错。 可是想到他的津贴不高,还要彩礼和租房,她就想为他省一点儿,“不用啦,你还要筹备彩礼呢,你会觉得彩礼太高了吗?” 彩礼她也没有办法,如果他觉得太高了怎么办? “还是去吧,明天我来接你。彩礼你不用担心,我会准备好的。”赵杰知道188块钱的彩礼在这里是不能说高的。 而且他确实喜欢刘秋芳。 “那···那就好。”刘秋赧然一笑,放下了心。想到下个月就结婚,心里期待,面上难掩羞涩。 赵杰走后,她还站在原地,一阵阵带着凉意的秋风都无法让她脸上的热意降下。 ······ 时间仿佛按下了加速键。 天空日渐灰蒙,寒意开始悄然沁透,这是寒冬到来的信号。 宋千安一整个月都在忙碌生产的事情,她的预产期在十二月底或者一月初左右,那正是最冷的时候,还接近年关。 好处是坐月子时不那么难受,坏处是太冷了。 躺椅她现在已经不用了,铺上垫子都感觉凉,除了必要的每天走动助于生产,其他时间她都窝在沙发上。 袁凛又背着个大包裹回来,里面装的全是纸尿裤。 “这边冬天时间长,先备够四个月的,正好用到开春。” 宋千安看着这间杂物房,郁闷道:“我们才一家三口,怎么感觉这房子都不够住了?” 袁凛失笑:“只是孩子前期东西多而已,等孩子不需要用这些纸尿裤了地方就空出来了。” “这样吗?”宋千安持怀疑态度。 “嗯,加上刚好是冬天,囤的煤炭多就占地方。”袁凛倒是感觉还好,三室一厅,就住一家三口怎么都够的。 宋千安惊呼一声:“对,煤炭和柴火不能少,还有食物什么时候囤?都要囤些什么?” 这里的寒冬,地窖真能达到冰箱的效果吗? “现在还不用,等下雪的时候院子里的菜就都得摘了,再囤一些粗粮。” 袁凛把纸尿裤都摆放好,瞧见她面上有些忧愁,美人愁绪,煞是好看。 “不用担心,只是冷了一些,物资还是照常运转的。囤着只是为了避免下雪的时候走不出去时,家里还有东西吃,不至于挨饿。” 宋千安恍然,这是她第一次在北方过冬过年,一切事物都是新奇的,未知的,她难免就有点想把什么都准备好,就怕饿着冻着了。 袁凛觉得她怔然的样子真可爱,凑上前双手捧着她的脸,对准朱唇狠狠亲了一口。 额头抵着她的,深邃的眸里笑意盈盈,拖腔带调:“媳妇儿,你咋这么好玩儿?你还真怕会饿着呢?跟着我还能让你饿着?嗯?” “什么好玩儿,哼,你就是不上心,一点都不懂我的烦恼。”宋千安掰开他的手,想转身走掉。 袁凛反手牵着她,柔软的手触感极好,他悠悠道:“那你说说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够,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宋千安瞪他:“你怎么这么油嘴滑舌?” 以前那个霸气寡言的袁凛哪里去了? 男人真是多变。 第79章 初雪 寒霜降落,天气转寒,大地一片萧瑟,生机不再。秋天赋予的绚烂褪去,冬天的脚步正式抵达。 十一月二十日傍晚,初雪降临。 肆虐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彼时宋千安如每个南方孩子第一次到达北方见到大雪时的兴奋一样。 不觉得冷,不觉得冰,只想出去感受雪花落在身上的真实感。 袁凛双手拉着她,如拉着一头兴奋的斗牛。 “媳妇儿!媳妇儿!你先等等,雪不会走,你先穿好衣服,外面真的很冷。” 宋千安两眼只容得下外面飘飘扬的雪花,不乐意地想甩开他的手:“等会雪停了怎么办?” 这地道的北方人哪里能理解一辈子见不到雪的南方人的激动。 “不会,明天都不会停,先穿衣服。” 袁凛语气带上了强硬,屋子里他早早就烧了火墙,不然凭她就穿着羊毛衣怎么扛得过下雪天。 “这就穿。” 宋千安脑子里已经想好了下雪天要做什么了,她想围炉煮茶,只可惜现在还没有落地窗,落地窗看雪才美。 套了件军大衣,穿上没什么版型可言,胜在厚实保暖。 袁凛上个月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七十块钱,她是心疼的,她更喜欢羊毛大衣。 袁凛见她穿的圆滚滚的出来,就剩个小脸,唇角小幅度扯了下又赶紧收回,笑了她又要炸毛了。 “快,我出去看看。” 可惜的是现在是晚上,只有屋檐下昏黄的灯光照着,温馨的暖黄光辉让身上的暖意都加了一层,衬的屋外灰蒙的天空飘下的雪白更加冷肃。 宋千安呼出一口气,雾气缭绕,转眼间消失不见。 冬天就这么来了。 袁凛站在她身侧,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臂,呈保护姿态。 低眼看她几秒,正欲开口说别看了,明天有积雪更好看时,她偏过头,笑意暖融,眼睛如有星光,“这是初雪。“ 袁凛欲要说的话顿时吞了回去,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可惜了。”没有炸鸡和啤酒。 袁凛知道宋千安是有点文青范在身上的,平时生活中也能体现,那个不能说的词,小资生活。 不过他挺喜欢的。 “可惜什么?” “可惜晚上不能赏雪。”没有哪个南方孩子不向往雪,看雪赏景玩雪。 雪很有魅力。 不过转念一想,明天早上的雪景更好看,“明天你们还要操练吗?” 袁凛拂开微风吹到她嘴边的碎发:“要先清除路上的积雪。” “奥奥。” “快进去,明天白天有得你看。” ······ 翌日。 雪已经停了,目之所及皆是纯洁的白色。房屋的屋顶,家属院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冰冷洁白的气息。 两旁的树干挂满了毛绒绒的银条,远处的山顶被雪花覆盖,沉寂宏观。 宋千安打开门,凛冽的寒风吹过,还没感觉到冷意便已经条件反射般缩起了肩膀。 地上厚厚的积雪,小路像披上了一层晶莹的玉带,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院子里剩下的菜被雪埋了一半,宋千安肚子大的弯不下去也难以蹲下,只好等袁凛下午回来再处理。 转身时看到不远处王婶子正在院子里忙活,从头包到脚的着装。恰好王婶子抬头也看见了她,抬起手中的大白菜左右晃,向她打招呼。 宋千安伸出缩着的一只手对王婶子摆摆,也没说话,头的部分太冷了,这会儿她才觉得王婶子真有先见之明,她赶紧回了屋里。 月色将黑,袁凛穿着军大衣,挺拔的身姿,高大的个子大步流星地走着。一身冷俊的气息,霎时间让宋千安生出穿越回了某个电视剧里的民国时期见到了男主角的错觉。 她呆呆地站在屋檐下看着,怎么她穿军大衣就没这么飒?穿成了一坨? “怎么站外面?” 袁凛身上衣服带着寒气,手却是暖的,只牵着她往里面走,没太挨着她。 宋千安回神,放心不下院子里的菜,那可都是她种下的,虽然她不怎么管,那也是心血。 她见袁凛要脱外套,阻止道:“先别脱,外面的菜要冻坏了,趁着天还没彻底黑,先收了院子里的菜吧。” “好,我换件衣服,这件容易脏。” 袁凛换了件黑色袄子,手拎着背篓就要出去。 宋千安注意到他不做任何防护的手,这是准备徒手在雪里干活? 素白的手扯住袁凛的手臂,袄子太厚只攥住了外面一层棉布。 “戴手套呀!这么冷的天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 她不喜欢没苦硬吃的做派,这和她的理念不符合。 “我给你买了手套的,快戴上,等下冻坏了。”这时候也有劳保手套的,还有不防水的棉线针织的手套,宋千安都有买。 袁凛凝视着她担心的眉眼,嘴角隐秘勾起,顺从地从柜子里拿出手套戴上。 “好。” 下了三场雪后,时间走向十二月底。 下第二次场雪的时候,宋千安在屋檐下,在飘扬纷飞的雪花前煮奶茶。煤炉子的炭火无声燃烧,炉子里的水咕噜咕噜沸腾着,倒入牛奶后,浓郁的牛奶和清香的混合香味飘出好远。 宋千安完成了她这个月的设计图纸,两款秋装,两款冬装,领到了两百块钱,这些钱她单独记着,平时只花袁凛的钱。 三场雪后,临近跨年,也是接近宋千安的预产期。 宋千安准备好待产包,衣服,小棉被,奶粉,纸尿裤等都装进包里,放在大门旁边的桌子上。 她还画了张婴儿床的图让袁凛拿去找人定做,这个能保证婴儿睡觉时翻身不会掉下床。 “你这脑子怎么这么多奇思妙想?”袁凛一手拿着图纸,一手放在她头顶上轻抚着,青丝顺滑,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不是有婴儿车吗?我是根据那个样子来改的,功能都差不多,咱们尺寸做大一点,这样孩子睡的舒服些。” 现在确实有婴儿车的,只不过样式她不喜欢,底下一块木板,四方用竹子做的围栏,有个推手杆,还配了轮子,算是初代版婴儿车。 袁凛没说她图纸的这个样式好看的多,将图纸收好,准备明天就去找人做。 “你准备好车子了吗?” 宋千安不在家属院的卫生院里生,要在县城的医院生,需要借用空闲的车送她去医院。 别关键时候掉链子。 第80章 生产 “提前说好了,放心。” 袁凛迟疑了一下:“你坐月子要让妈过来吗?” “不了。你有没有人选?”宋千安不打算让宋母过来,这边太冷了。 “那我安排一个?” “好。” 还没等袁凛安排的人到,宋母的信先到了,说她请了假要来照顾宋千安,24号的早上到火车站,记得去接她。 宋千安:······ 这先斩后奏,让她猝不及防,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袁凛手放在宋千安头上摩挲两下,因他站着,宋千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他声音沉寂,似低吟:“妈真好。” 二十二号这天,宋千安收拾东西住进了县医院,陈老给她最后一次把脉时说过她就在这几天时间生产。 袁凛也在医院陪着,二十四号的时候他亲自去火车站接到了宋母。 “妈。” 宋母匆匆应了一声,这火车坐的她腰酸背痛的。 没顾上别的,先问了小女儿的情况:“安安怎么样了?我估摸着她这几天就要生了。” 袁凛打开车门让宋母上车,回道:“已经住进医院待产了,应该和您说的差不多。” 这倒是让宋母出乎意料了,这年头一般人谁还住医院待产啊?都是在家里要生了才送去医院,或者直接在家里就生了。 但是看到袁凛这么看重宋千安,她还是很开心的。 “那就好。” 到了医院下车后宋母才惊觉这边居然这么冷,周边有些地方的雪都还没有融化,还好她穿的多。 妇产科在三楼,袁凛本想控制脚程,没想到宋母走的不比他慢。 袁凛:······ “安安。” 宋母一进房门见宋千安住的是两人间的病房,只有她一个人住。 “妈。” 宋千安瞧着宋母的气色还可以,只是盘起来头发稍微有点乱,关心道:“累不?” 宋母摆摆手:“不累,这有什么累的。” 宋千安笑着,孕期对她好像没什么影响,脸颊白皙有气色,她软声道:“妈,谢谢你愿意过来照顾我,不过,爸一个人在家咋办?” 宋父在家也是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宋母不在就只能吃食堂或者自己煮面条吃了。 宋母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毫不在意道:“那么大一个男人还能饿着他啦?再说我也要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的呀。你嫁得那么远,现在又生了孩子,起码两三年内你都难回去一趟的。” 她太了解了,三岁之前的小孩子带着出远门太难了,宋母后知后觉地去看袁凛的反应,一时嘴快,这话当着女婿的面说不太合适。 袁凛没有任何的不满,他希望或者说就想要宋母这样喜爱关心宋千安。 他对宋母说道:“妈,您坐这么多天火车辛苦了,我去给您买点吃的。” “哎哎,好。”宋母笑呵呵应着,突然又想到什么,叫住袁凛:“哎,不用了。你带我去家里,我提前熟悉一下,家里有没有菜啦?我好做了带来。” 她还想回去洗漱一下,火车上的味道太重了,她有点受不了了。 袁凛迟疑一瞬:“妈,家里没肉菜了,而且安安一个人在这可以吗?” “没肉菜就去买呀,我这回带了些票来的,放心好啦。”宋母起身,不管袁凛想要解释的欲言又止,观察小女儿的肚子,问她:“你现在有什么感觉?痛吗?” 宋千安摇摇头:“没什么感觉,也不痛。” 她心里疑惑宋母这回怎么不怕袁凛了?这是已经完全融入丈母娘的角色了? 宋母放心了:“那没事,还早着呢。” “那妈你先回去吧,家里有洗澡房,就是天气比较冷,你别着凉了。” 宋千安也知道宋母的习性,她们母女四个从小都比较爱干净,尤其是自己的身体。 “好。” 袁凛也了解了,带宋母回了家,晚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在医院睡,说是怕要是晚上要生了怎么办? 第二天上午,宋千安发动了。 羊水破了的时候,她正站在窗户边来回行走,袁凛的反应比宋千安还要慌张,他打横抱起宋千安,大声喊着护士。 护士知道这个病房有个待产的孕妇,常关注着,听到喊声很快就进到了病房。 护士经验丰富:“把孕妇放床上,等下会开始宫缩,会有点疼,先忍着不要喊,我现在去找医生。” 说完急急忙快步走出去了。 袁凛照做,弯着腰大手紧握着宋千安的,他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见宋千安因疼痛而隐忍的脸色出了一层薄汗,贝齿紧咬着泛白的唇瓣。 另一只手轻柔抵住她的唇,往日面对多么难缠的敌人都面不改色的脸色,此刻焦急的额边同样出了薄汗,他压压嗓子,安抚道:“别咬唇,媳妇儿,是不是很疼?” 宋千安忍受着快速袭来的宫缩疼痛,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母刚好打水回来,刚听到护士的声音就在门口碰到护士匆忙的脚步,赶紧放下水壶小跑到小女儿身边。 宋母没有多慌张,她生了三个孩子,明显也是经验丰富,“是不是一阵一阵的疼呀?” 宋千安点头;“妈,我要疼多久啊?” 宋母拍拍拍她的手道:“这个说不准,快的话两三个小时就能生了。” 几句话的功夫,医生来到了病房查看情况。 好在宋千安还是很幸运的,两个小时后护士就把她推进了产房。 宋千安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一直在心里做她会平安生产的心理建设。 推进产房前,袁凛眉眼压的很低,冷俊的脸上没有笑容时让人不敢靠近,只在他紧皱的眉头上显露出的焦躁心慌无比。 宋母安慰小女儿:“别害怕,听医生的,很快就出来了。” 她第一次生产的时候说不害怕是假的,尽管对生育的危险再无知,那疼痛也不是假的,只是痛过之后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忘却了。 宋母坐在产房门外的椅子上等待,袁凛坐不住,只身站着。 一个小时后,护士抱着孩子出来,面带笑意:“这个小孩老好看了,白白的,生的也很顺利。” 第81章 是个有小鸟儿的 宋母和袁凛唰地围到护士身边。 “我女儿怎么样?” “我媳妇儿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 “产妇状态很好,等一下就会出来。” 护士看了一眼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想到里面那个五官精致明媚的孕妇,真般配,这两人的孩子以后得多好看啊! 宋母从护士手中接过孩子,熟练抱着,哎哟了一声,笑的眼尾细细的皱纹显起。 袁凛松了一大口气。 宋母眼神好似无意扫过袁凛关心的面色,低头笑容满面地看着外孙。 她刚偷偷看了,是个有小鸟儿的。 但是袁凛还不知道,于是宋母说道:“这护士,都没告诉我们是个男娃还是女娃呢。” 袁凛没多想:“男孩儿女孩儿都好。” 宋母心里满意,当着他的面小心快速的掀开底下的一小块布给他看:“是男娃。” 袁凛:······ 丈母娘明明看着是气质端庄的,万万没想到会做这样的动作。 袁凛观察宋母抱孩子的姿势,听到宋母说这孩子只有肤色随了安安,又去看孩子的脸。 小小的一团,怎么都看不出来长的像谁,刚出场的五官哪有样式? ······ 病房里。 宋千安精神尚好,只是看到躺在身侧的婴儿时,一时无言。 宋母正和袁凛研究纸尿裤的穿法,余光瞥到小女儿的表情就知道她想的什么。 宋母没好气儿道:“你那什么表情?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墩墩这都很好看了,白白嫩嫩的。” 白白嫩嫩?宋千安怀疑宋母有滤镜,严重的滤镜。 她承认白是挺白的,哪里嫩了? “你还不信呀,你小时候也这样,现在你看多漂亮。” 宋千安哭笑不得:“妈~我又没说什么,墩墩才刚出来您就向着她。” “什么我就向着墩墩了,你都多大的人了你。” 袁凛撕开纸尿裤穿到墩墩身上,唇边的笑意久久未消。 宋千安不敌宋母的身份压制,她偏过头,闭眼休息。 一直到下午,袁凛都在学习冲奶粉、喂奶、换尿布中度过。 奶粉要放多少,热水要到什么程度,要怎么摇晃等。 袁凛靠着椅背坐下,瞥了一眼小东西,和宋千安吐槽:“还真金贵。” 那么小的一坨,都没他手臂长。 宋千安煞有其事点头:“可不是吗。” 宋母放下吃饱喝足的孩子,一人赏了一个白眼,道:“安安,这个什么纸尿裤你买了多少呀?贵不贵的?这个用量要用很多的。” “妈,放心用吧。我准备了很多。” 她可不会大冬天的洗尿布,也不会让她妈或者袁凛洗,不管是用冷水还是热水,这个动作就很累且费时间,又不是用不起。 “可是你这又是奶粉又是纸尿裤的······”宋母担忧的眼神又瞟到袁凛身上。 袁凛内心失笑,暗想不愧是母女,都担心他养不起孩子。 他认真道:“妈,我负担得起,您知道我津贴有多少的,您把心放肚子里吧。” “那就好。” 宋母点点头,短暂地放下心,就目前来看,小女儿在这边过的还不错。 她也没指责宋千安浪费,能轻松些她还是愿意的。 “妈,我有跟你们说袁凛晋升了吗?”宋千安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 宋母反应很大,反应过来声音有点大后轻捂着嘴,看了一眼熟睡的顿顿。 见他没醒才放心,一向矜持端着的脸上又惊又喜,双眼炯炯有神,细纹都淡化了,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真的呀?” “对呀,他现在是副团长了。”宋千安柳眉轻扬,脸上带着,与有荣焉。 宋母眼睛一亮,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喜悦的微笑,惊呼了一声,拍了拍手掌,夸奖他: “哎哟!袁凛,我的好女婿,你这也太优秀了呀!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呀?” 宋母和宋千安挺像的,就连夸奖的话都差不多。 宋千安暗自腹诽。 甚至她没宋母做的好,宋母太夸张了,真的像夸奖小孩儿一样。 袁凛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又克制着放下:“妈,您过奖了。部队里优秀的人很多。” 宋母长长哎了一声:“优秀的人多也不能否认你的优秀呀!你在我们心里那就是最优秀的。 以前我们相处的少,对你不了解,但是不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吗? 妈也想叮嘱下你,平时出任务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和身体知道吗?” 她女儿过惯了好日子,现在又刚生了个外孙,看这又是奶粉又是纸尿裤。 还有她昨天去家里看到的那些样样都不便宜的东西,袁凛真的可得好好保护好自己。 更何况,这个女婿真的挺好的,能力强,为人也谦虚,对安安也好。 最重要的是,安安也挺喜欢他的。 当兵就是这点不好,宋母无声叹息,想得深入了就惆怅了。 袁凛不知道是男女思维差距还是因为这是他没体会过这样的有爱的家庭氛围,不管他在爷爷家还是在袁立江家,都没听过这样的暖心的话。 鼻腔的酸涩涌上眼眶,袁凛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扯起嘴角:“谢谢妈,我知道了。” “谢啥,你和安安把日子过好,我们做父母的就放心了。” 宋母高兴过后还不忘说两句宋千安,“回去我得和你爸讲讲,还有你两个姐姐也说一下。” 她伸手轻拍宋千安的被子:“你这丫头,这么大的喜事居然也不知道告诉我们一声。” “真是没心没肺的” “嘿嘿,我一时忘记了嘛。”宋千安是真的没想起来。 时间在说话间流逝,晚饭是袁凛去国营饭店买的,运气很好,赶上了小鸡炖蘑菇。 宋千安分享欲爆棚,让宋母快尝尝:“妈,这是北方的名菜,你快试试。” 宋母庆幸她把所有换的肉票都带来了,没给宋父留一张,不然这一个月怕是自己产肉票都不一定够吃。 远在南城的宋父正在家里孤零零地煮面条,清水面条,没有肉,含泪放了两个鸡蛋,以及滴了整整一滴香油。 要是宋母在家,他肯定不能这么造。 晚上。 宋千安在袁凛的帮助下上了厕所,回来躺下没几分钟又睡着了。 袁凛盯着婴儿的脸久久,又看宋千安熟睡的脸,看看她的肚子,最后视线又停留在婴儿上,心中的悸动久久不息。 这是他的妻子,生下了他的血脉,这么小小的一坨,真神奇。 第82章 柴火多烧着玩啊 三天后,宋千安经医生允许,出院回家。 宋母抱着孩子,进屋后抖抖腿说道:“这边的天可真冷。” “等下火墙烧起来就好了。” 把宋千安扶到床上躺下后,袁凛去烧火墙烧水。 宋千安想到她刚来这边时不适应干燥的气候,扬起声音对外面走来走去的宋母嘱咐道:“妈,这边干燥,你要记得多喝水,脸干的话就拿桌子上的雪花膏擦擦。” 宋母正抱着孩子溜达,熟悉这个房子的布局,听到她的话应了一声:“我知道的,你妈我这么大了还用你说呀。” 见到一张有点像床的小物件,宋母好奇问道:“这个长得像笼子没有盖的是不是给墩墩睡的?” 宋千安:······什么笼子! “那是婴儿床,袁凛特地找人定做的,你把墩墩放下吧,睡那里面摔不倒他。” 婴儿床放在客房,就是宋母要住的那一间。 宋母内心更加满意袁凛这个女婿了。 宋母像是王到了新的领地完成巡视一样,接下来就要开始照顾小女儿的月子生活和带小外孙了。 她以为这个月她会很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实际情况和她想象出入很大。 伙食方面有袁凛带回来的食材,宋母负责下厨,或是她去县城的时候,还能遇到有人换东西,她换了好几次老母鸡回来,以至于都和家属院的个人家属混个脸熟了。 衣服都是袁凛洗的,当然宋母的她自己洗,平时家务活袁凛看见什么就干什么,又因着墩墩用的是一次性纸尿裤,她只需要更换,不用没完没了的洗尿布晒尿布。 宋母发觉,她好像也没怎么照顾小女儿,只是帮忙带孩子和做饭,除了晚上的时候孩子要喝奶有点睡眠不好,但是白天也能补回来。 此时的宋母才是真心觉得,小女儿找的这个男人不错,这一刻无关袁凛的身份和津贴,就是他这个为人就很值得,在这个时代太少见了。 死丫头,命真好。 宋母眼眶微湿,脸上露出温柔欣慰的笑容,眨了眨眼,眼框重新清明。 今年的跨年,进入腊月,以及腊月初八,甚至小年,宋千安都在坐月子中度过。 宋母忙着照顾墩墩,还专门寄了封信让在家的宋父准备好年货,别一天天光知道躺着以及喝美酒。 袁凛忙着准备年货,毕竟等宋千安出月子的时候已经腊月二十五了,晚上回来后照样做家务和宋母换班。 可以说这一个月,除了宋千安轻松点,宋母和袁凛都挺累的,特别是袁凛。 等宋千安出月子那天,她在洗澡房洗了两个小时,宋母给她烧水烧到气急:“就没见过你这么讲究的,那中间也让你擦洗过了的呀。” 宋母一边往锅里边加水一边嫌弃道,加完水后又去小女儿的房间收拾。 床单被套这些都得换下来洗,窗户打开通一下风,房间倒是没有味道,死丫头爱干净的很。 宋千安对宋母的嫌弃充耳不闻,擦洗和完全的洗澡那差别可太大了,宋母要不是被她说的受不了,擦洗都不愿意。 此时她浑身舒爽香软,洗完澡后她时隔一个月终于有擦了雪花膏,蛤蜊油用来擦身体。 屋内温暖如春,她穿着毛衣在躺椅上晾头发。 宋母刚给墩墩喂完奶,抱着拍完奶嗝后放到婴儿床上。 墩墩这时候才是真的白白嫩嫩,藕节般的小手臂举起来握着拳头放在脑袋瓜旁,睫毛长长的,不知道是不是亲妈滤镜,宋千安觉得她儿子像画上的精致娃娃。 此时她才有心思深想,她居然当妈了,女人一生中的三个角色,女儿,妻子,妈妈,她都有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宋千安放松身心,往窗外看,昨天刚下完一场雪,此时不管从哪里往外看去,都是白茫茫一片。 冬天的夜晚降临的很快,五点半时天色暗了下来,六点钟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今天袁凛回来晚些,宋千安打开屋檐下的灯光给他照明。 灯下看美人。 宋千安月子里补的好,因为她也在做产后修复运动,所以本就姣好的身段只是变得丰腴,并不胖。 眉眼之间增添了一股韵味,袁凛在屋檐外边下停住脚步。 他身后是灰蒙下的一片沧茫雪白,她身后是暖黄的灯光,屋里的暖气透出来,冷热交替间他的指尖在慢慢回温。 无声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深邃幽静的瞳孔深沉无比,充斥着就要溢出来爱意。 这一个月他们两个没怎么见得到面,只有袁凛偷偷在晚上开锁进去看了她几回。 是的,宋千安还反锁了,说她坐月子期间没有收拾,略显邋遢不允许他看。 对上他的视线,目光交汇间宋千安睫毛轻颤,忙垂下眼,后又忍不住抬起看他。 虽然娃都生了,但有些时候她还是不太能直视袁凛那双眼睛。 再抬眼时却发觉他的眼神变化,带着几分戏谑和深情。 宋千安不自觉被他目光牵引着,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无端带着几分缱绻的氛围。 “怎么了呀?门开着这冷气都跑进来了,你柴火多烧着玩是不是呀?”宋母不满的声音骤然在屋内响起,还有她快步走来的脚步声。 “妈,我回来了。”袁凛向前走一步,牵着宋千安走进温暖的屋子。 “噢,回来啦,今天这么晚呀。”宋母眼睛掠过他的动作,顿了一瞬,打趣的眼神落在小女儿身上。 无声叹息间,有感慨也有庆幸。 “今天部队里忙,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你快洗手,我端菜出来。”宋千安接了话,转身去了厨房。 她今天刚洗的头发,只松松垮垮地挽起,转身走动间,香味飘进了袁凛的鼻。 以前他出任务几个月都不会这么想念,现在只不过一个月没有交流,这思念就压抑不住了。 袁凛抬步跟了上去。 餐桌上,宋母的手艺不错,但都有着不舍得放油放调料的通病,对比宋千安的手艺来说,就差了点。 宋千安夹了块红烧肉进嘴里,吃的眼睛微眯起。不是怀念肉,而是怀念有油有盐的味道。 宋母做的所谓的月子餐尽管有营养,但是味道太淡,吃的她嘴巴要淡出鸟来。 第83章 墩墩大名,两千块钱 “妈明天就要回去了,你记得留出时间。” 袁凛点头,目光看着宋母,带着感激尊重:“我知道。这个月妈辛苦了,您看看想带些什么东西回去,我都备好了。火车票我让人给您买卧铺的,回去的路上会舒服一些。” 宋母微微一笑,这一趟让她对袁凛这个女婿的印象更全面了。 身在高位没有架子,还知道感恩帮忙照顾月子的丈母娘,就这个行迹,已是难得。 “那敢情好,坐票实在是太累了,多谢你了。” 袁凛是真心觉得宋母帮了大忙,婴儿晚上哭闹好几回,要冲奶粉要换尿布,根本睡不好,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他真心道:“妈,这是我应该做的。” 饭桌上一时氛围温馨。 临睡觉前,宋母和小女儿絮叨,讲她对小女儿的生活有了真实感,讲她对袁凛这个女婿的满意,还有觉得这个家属院里的人都不错,可能是环境问题,对素养方面要求高。 絮絮叨叨,温声暖语间,宋千安觉得眼睛有点湿润。 宋母一见就喝止住她:“刚出月子可不能哭的呀,眼睛要瞎掉的。哎我不和你说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宋母紧了紧握着小女儿的手,松开后轻拍两下才转身出去。 宋千安听出了她声音中压抑的哽咽,没叫住她。 第二天。 宋千安醒来时宋母已经上了火车。 宋母只带了一些野山味回去,别的她也不要,她年纪这么大了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袁凛准备的腊肉她倒是拿了两块,主要是临近过年,她对宋父的办事能力不放心。 要是到家了发现啥也没有,把宋父骂得狗血淋头也于事无补的呀。 宋千安在昨晚收拾东西的时候往宋母包里塞了两百块钱,不管怎么说宋母是请假来照顾她的。 冬天的室外冷肃,院子里光秃秃的。 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六了,即将要过年的氛围渲染着,为冷肃的寒冬增添了些暖红的喜庆。 扫尘,辞旧迎新,祛除晦气,备年货。炸丸子,做年糕,捣糍粑等,每一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儿做。 宋千安家里还没有扫尘,今天是她单独一个人照顾墩墩的第一天,略微有点手忙脚乱,但是总体还行。 墩墩不爱哭,只要喂饱了,尿布是干净的,就能安静待着或睡觉。 更主要的原因是家务活她都等着袁凛回来做,她只负责带娃。 墩墩睡觉的时候她就短暂地干些轻松点的活,像是整理缝纫机边上堆积的布,以后可以做成墩墩的口水兜。 宋千安走来走去忙碌,秀发飞扬间,一天过去,夜幕低垂。 袁凛到家。 “你回来啦。”宋千安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说了句。 “回来了,你今天怎么样?”袁凛拎着东西也没放下,关心她今天独自带孩子的情况。 宋千安唇角不自觉上扬,眼波柔软:“还可以,墩墩有需求的时候才会哭,真好带。” 见她状态不错,袁凛轻笑两声,放下心来。 临近过年各家的伙食都不错,袁凛从食堂里打了饭菜,红烧鱼,葱花煎蛋。 两人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消食。 “墩墩的大名你想好了吗?” 本来袁凛让宋千安取,宋千安表示她不会取名,也懒得动这个脑细胞。 袁凛点头,翻出纸笔写了几个名字让她选:袁嘉煜,袁佑泽,袁景川,袁澈。 宋千安眼睛盯着,不知该看他修长的手写字时的好看姿势,还是看纸上的字,行云流水,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和她的小学生字体差距甚大。 她一哽,恶趣味的想选第一个笔画最多的名字。 但还是拳拳母爱之心占了上风,指着的第二个名字道:“就这个吧,挺顺口的,也希望咱们墩墩是个有福之人。” 袁凛没有异议,这几个都是他精挑细选的,选哪个都可以。 宋千安抱起睁大眼睛咕噜噜转的墩墩,贴贴他的脸:“墩墩,你的大名就叫袁佑泽哦。” 墩墩刚吃完奶不久,此刻精神劲儿头不错,发出几声嗯嗯的哼唧声,小手握成拳。 宋千安脸上笑着,肉肉的生物只有幼崽时期才可爱,这个花期也很短的。 她偏过头疑惑地问袁凛:“墩墩是不是有点重了?” 墩墩现在的体重已经十一斤了。 袁凛伸手接过孩子,经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抱的很熟练了。 宋母晚上起来冲奶热奶的时候,墩墩就是他抱着哄的。 从刚开始的僵硬,不敢用力,孩子实在是太小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稍微用点力就捏死。 直到现在的驾轻就熟,除了宋母教他的,还有宋千安指导他的。 “不重,很轻。”袁凛很认真地颠了颠手上的孩子。 宋千安瞥了他一眼,无言以对,就他这牛力,抱谁都轻。 孩子交给袁凛,她转身去拆堆着的包裹,这些都是袁凛爸爸和袁老爷子得知她生了之后寄过来的。 外面寒风凛冽,光是从传来的呼啸声中就能让人觉得寒冷。 屋子里火墙源源不断地传出来热意,宋千安问他:“爸一直在桂城吗?过年见不见面?” “看情况,春节的假期少,只有三天,路程都不够。”袁凛放下犯困的墩墩,给他盖上被子,才走到宋千安边上看她拆包裹。 宋千安一顿,忘了绿皮火车的龟速了。 手上的四罐奶粉,两罐猪肉罐头,三罐水果罐头,还有腊肠腊肉这些年货,甚至还有纸尿裤······ 纸尿裤应该是袁凛要求的。 “那爷爷呢?”宋千安把东西推给袁凛拿去柜子里放好。 他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爷爷已经退休了,在京市定居,我出任务路过的时候会去看他。” 看来是见爷爷的次数较多。 宋千安觉得爷爷的条件应该很不错,因为她在包裹里看到了两千块钱的汇款单。 霎时间杏眸里忽闪忽闪,灵动非常,扬着手里的汇款单对着走出来的袁凛惊喜道:“看~爷爷给我的。” 她笑的开心,越发显得眉眼动人心魄,本就昳丽的容颜更加明艳,偏偏眼神清丽水盈,完美的矛盾体。 袁凛垂眸,微眯起,幽深的瞳孔映着她的笑颜。 宋千安收好汇款单,“等墩墩大一点了我们去京市看看爷爷?” 第84章 春联,会偷家的爱人 无声深吸一口气,袁凛缓缓压下心底的涟漪,声线更低了:“嗯,等我找个合适的时间。” 他得有假期才能带他们母女俩去,至于单独让宋千安带孩子去,他想都没想过,宋千安必须要跟着他。 “好。” 宋千安翻着东西,目光略带迟疑:“爷爷也寄了好多东西,他喜欢什么?我们也寄点东西给他?” 一样的奶粉,麦乳精,腊肠,袁老爷子还寄了布料,几种颜色的都有,应该是老人不太爱做新衣服,就都寄过来了。 既能做她的,也能做墩墩的。 “不用,他什么都不缺。我去看他的时候会看着给他添的,而且这是他给你和墩墩的。墩墩是他亲重孙子,他乐意给,不用分这么清。” 宋千安眼神微微一凝,若有所思。 可能这就是明显的身为儿子和身为女儿完全不一样的成长思维了。 女儿会惶恐不安,所以要想办法回馈;儿子从小得到偏爱,所以不会有这种想法。 她作为儿媳,不好什么都不做。 视线看到婴儿床上的墩墩,她眼光一亮:“我们去拍照吧!给墩墩单独拍一张,再给咱们三个人拍全家福。既可以作为墩墩的成长纪念,还可以寄给爸和爷爷看看墩墩。” 这倒是袁凛没意识到的,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好,等过年的时候去。” 这几天都没时间,白天要忙,部队明天开始杀年猪,家里的卫生他晚上回来搞,白天宋千安除了带娃也要备年货,蒸馒头,炸丸子。 ······ 桂城。 周素琴也在准备年货。 这边的年货她吃了这么多年还是吃不惯,香肠是甜的,腊肉也很少做,做出来的也不是正宗的味道。 唯一的好处就是农作物丰富,还有水果多。 一年四季都多。 夏季的荔枝、龙眼、黄皮果、番石榴;冬天的橙子橘子等。 要不是水果不方便运输,周素琴怀疑她会连平日的水果都没得吃了。 家里有个会偷家的爱人,就会贴补他那根本就不需要贴补的儿子。 周素琴掰着橘子,这是专属于她能吃的,终于也算是得意了一回。 “素琴啊,家里还有多少橘子和橙子?有车要去辽省,正好带过去给袁凛。” 周素琴一个橘子还没吃完,骤然听见袁立江这让她糟心的话,一个不慎吸了一口空气,呛到了。 “咳咳咳······” 袁立江放下手中的箱子,伸手在她背后拍了拍:“你说你急什么?橘子年年吃,你还没吃够呢。” 周素琴一停止咳嗽,立刻说道:“我们家不过年了?” “说的什么话,哪有不过年的。” 过年是一年最隆重最喜庆的日子了,哪家会不过年。 “那你把这些都拿走?我们家拿什么过年,客人来了吃什么?” 周素琴咳的眼眶红红,一手按着箱子边缘,企图让他清醒过来。 这护食的样子愣是让袁立江无奈地笑了:“你说你,都当奶奶的人了怎么还护食了,没了再去买就行了。” 袁立江把箱子封好,里面他还垫了报纸。 “辽省你又不是不知道,冬天过年全是雪,哪有水果。” 袁立江也不是一点不给家里剩,他只是把两个箱子里剩下的寄走,车子马上就要出发了。 桂城就盛产橘子,尤其他们还有特供,他不明白周素琴护个什么劲。 周素琴暗自咬牙,买的要钱,这些都是不要钱的。 而且她才吃了几个。 过年的水果知道价格多高吗?! 她的钱现在已经很少了,能省则省。 可最后周素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箱水果离她而去。 ······ 辽省依旧是一片雪白,不过此时雪白中添了一抹红。 越接近过年的时间,喜庆的氛围越浓。 宋千安走进厨房,先给自己弄了一点吃的,再检查年货, 厨房里的橱柜放着过年的食物,腊肉腊肠放在高处锁着,面粉大米,各种调料也补了一次货。 因着猪肉有几斤,除了买的,还有部队杀的年猪分下来的,宋千安炸成了扣肉放着。 客厅的柜子里放的是点心,鸡蛋饼,酥饼,饼干,还有奶糖水果糖瓜子。 袁凛说服务站点这几天进了货,家属院的人不需要去县城买,春联这些都有。 但是每个人能买的不多,即使是过年,也不允许大吃大喝,坚决杜绝浪费和享乐主义。 宋千安:······无言以对但尊重支持。 自从开始下雪之后,家属院出门串门的人就少了许多。 现在又忙着过年的事,出门的人倒是多了,可都是脚步匆匆,遇见人了笑着打声招呼再匆匆的走。 宋千安也不打算出门,墩墩才一个月,这么冷的天她不可能抱着出门,更不可能丢孩子一个人在家。 腊月二十九,袁凛带回来了春联和福字窗花。 现在的春节还是革命化的春节,除了体现在街道和家属院的墙上标语又变化了之外,还有春联。 春联写的很长,且跟后世的【吉祥如意福星到,富贵平安好运来】不一样。 现在的春联写的是:【东风浩荡革命形势无限好,红旗招展生产战线气象新】 宋千安就觉得,挺好的。 夜晚。 宋千安义正严辞的和袁凛谈判,希望他控制住自己,明天要过年了,要有好的精神面貌。 袁凛站着单手撑在桌子上靠着,目光柔柔缱绻地扫过她的脸,意味深长,胸腔处传来轻轻地一声低笑,他垂眸,舌头舔过后槽牙,再抬眼时,瞳孔里侵略性和占有欲十足。 像是在说:不可能的。 宋千安慌张地躲开他的视线,虚张声势地丢下一句:“反正,你今晚好好睡觉,不准做别的。” 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就跑进了卧室。 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以前虽然也爱干这事,但是也不像这样如狼似虎一样盯着她。 宋千安觉得月子里喝的鸡汤是不是补到袁凛那里去了,男人上火了需要泄一下。 她侧躺在床上,郁闷地想着。 袁凛洗完澡一进去,瞧着她怂怂的样子,乐了。 她根本不知道她现在多勾人,刚做了母亲也许是还没反应过来,眼里还是以前的清澈,但已经带了成熟女人的韵味。以前他就欲罢不能,现在更是难忍。 在他看来,食色性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他没做什么,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睡吧,明天就过年了。” 宋千安微微抬头,眸光流动,红唇轻碰他的嘴角。 第85章 过年 大年三十这一天,各家竭尽所能的在合理的范围内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宋千安很不合时宜地起晚了。 其实一大早家属院里已经有小孩子叽叽喳喳跑来跑去了,但是宋千安完全没听见。 她醒来时,已经八点五十了,这还是她惦记着今天是除夕不要睡太晚的念头强制醒来的。 客厅里,墩墩在婴儿床里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也没有哭,见到眼前有个模糊的影子,还挥挥手臂。 宋千安漂亮的眼眸弯起,浅浅笑着,弯下腰握着他的手臂晃一晃:“墩墩,过年好呀~” 刚起床的声音还带着微哑,袁凛端着早饭从厨房里出来,听见她的声音轻笑出声。 宋千安笑容收敛一瞬,轻哼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怎么还在家?” 大年三十是不放假的,革命化春节不是开玩笑,现在还有人叫着:【移风易俗过春节,大年三十不歇脚】的口号呢。 宋千安以前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句:【干到腊月二十九,吃完饺子初一早晨就动手】的俗谚。 不过这种情况在今年就会改变了,宋千安记得没错的话,1976年是拨乱反正的一年。虽然是平行架空世界,但是目前来说,历史走向大差不差吧。 袁凛没把她毫无杀伤力的嗔怪放在心里,只觉她翻白眼也可爱:“等会儿就要去忙了。今天食堂做了肉包子,晚上还有饺子,要我带回来吗?” 除了食堂的饺子,个别连队里也会组织包饺子搞一个过年气氛。 宋千安直起身:“带吧,晚上我要炸酥肉,饺子就不包了。哦还有,你中午看看服务点有没有鱼。” 年夜饭有条鱼才好,年年有余嘛。 “好,那我走了。” 袁凛拐过来,搂住她的腰,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又啄了一下微肿的唇。 惹的她一声不耐的叫唤后,才咧着嘴转身大步走了。 宋千安细白的手指轻碰下唇,瞪着他的背影暗骂一句狗男人,回过头却见墩墩的黑普葡萄眼睁的大大的看着。 宋千安心头一跳,杏眼也睁的大大地看回去。 小孩子的眼睛应该还看不清的,没事没事,但以后一定要避着墩墩的。 宋千安伸出一根手指塞进墩墩的小手里,瞬间就被他抓的紧紧的,玩了一会儿才放开。 天公作美,在除夕的这一天出了太阳。 金色的太阳穿过寒冷的云层,向大地洒下柔和的光线。 冬天的阳光很轻,照在脸上如被薄软的羽毛拂过,带来的暖意好似能破除人心中的阴霾。 宋千安吃了早餐,穿上了娃娃领的棉袄,往兜里塞了些糖果,抱着墩墩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墩墩包的严实,穿在外面的袄子是宋母做的,淡黄色的外衣里面充着棉花,等天气暖和了还可以把棉花拆了单穿外衣,真正的一衣两穿。 第一次见到外景,墩墩好奇地转动眼睛看看这里,看看那里。 待晒得身体微微有暖意之后,宋千安抱着他回屋子,先给他喂了点水才放到婴儿床上。 她要准备布置过年的气氛,先把窗花福字贴上,对联太长了她贴不了。 客厅的桌上放了瓜子的摆盘,还有那套她新买的茶杯。 客厅装点好,宋千安进厨房准备炸年货,菜都是袁凛每天从服务站点买一些菜回来,别人买啥他买啥。 因为宋千安不方便出门,墩墩十一斤了,加上冬天穿的多,要她抱着走买菜,原谅她做不到。 这时候宋千安才发觉有了孩子后的牵绊,是真的牵绊,绊住她的脚步,她都不能轻易出门买东西了。 她翻出蘑菇和猪肉,这两样都是用来炸的。炸之前,宋千安先把猪板油熬了,过年部队杀的猪多,她让袁凛带了好些猪板油回来,她还是更喜欢用猪油炒菜。 猪板油下锅之后,宋千安处理猪肉,切成小条状,加调料腌制,等待腌制过程中她洗了蘑菇,撕成条状腌制控干水分,中间时不时加下柴火。 调好面糊裹上猪肉条下锅时,不止她这房子里飘出香味,整个家属院炊烟袅袅,香味四溢。 将将要炸好时,袁凛到家了。 “媳妇儿,好香啊。”分了一点眼神看一下墩墩,袁凛拎着鱼脚步不停直奔厨房。 宋千安手上的筷子正夹着一块炸好的酥肉,觉得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能踩点。 在他从背后搂着腰靠近的时候,宋千安没忍住还是将酥肉送到他嘴边。 “好吃,味道正好。”入口酥脆,满口油香。 这种反馈可能是每一个下厨的人最想听的话吧。 宋千安转头看他一眼,忽然的唇角一弯,心血来潮道:“你来炸试试。” 袁凛轻抬眉头:“好啊。” 接过筷子正要尝试,客厅传来洪亮的哭声。 宋千安抢过筷子,做回自己的本职工作,“你还是去看墩墩吧。” 比起换尿布,炸个蘑菇有什么的? 袁凛似是无奈似是宠溺的一声叹息:“行~” 酥肉和蘑菇炸完后,宋千安辅助袁凛先贴上了春联,从院子里看,贴了春联,两边的红纸窗花,这才有过年的感觉。 午饭的主食是饺子,配着刚炸的酥肉和蘑菇,她没炸多少,等晚上要吃的时候再炸。 “你下午会提前回来吗?” 吃饱喝足,宋千安泡坐在准备泡茶,对在厨房洗碗的袁凛问道。 怎么说今天也是除夕夜,虽然不放假,但是起码能早点下班吧? “我下午不过去了,事情都安排好了。”袁凛今天也吃得满足,用极快的速度把碗洗完到沙发上坐下。 宋千安正放入茶叶,她泡的普洱生茶。沸腾的水在茶壶中翻滚,茶叶顺着水流翻腾舒展,茶叶香气唤醒。端起茶壶,淡绿色的茶汤倒入雅致的茶杯中,茶香四溢。 泡茶时的宁静和优雅流畅的姿态,袁凛好好欣赏了一波。 “生茶据说有清理肠道和降脂降压的功效,过年这几天咱们就喝这个吧。” 宋千安吹了吹杯中滚烫的茶水,垂着眼说道。 袁凛不懂品茶,这玩意儿要长期喝才能达到品的程度,只是媳妇儿说有用他就当喝水一样。 吨吨灌了几杯完后又凑到宋千安身边,两人在沙发上耳鬓厮磨,墩墩在安静地睡觉。 柔软的沙发,暖意融融的温度,一家三口的温馨氛围就是这个年最好的状态。 第86章 这是弟弟 除夕夜,噼里啪啦的鞭炮爆竹震天响,络绎不绝。每家每户都放,声音有近有远地传来。 小孩子感官灵敏,墩墩被第一声鞭炮吓哭后宋千安哄了半个小时,后面再放时就捂着墩墩的耳朵,哭的红痕未消的葡萄眼此时倒是水灵灵地看着。 袁凛见他已经适应了,拿出鞭炮也在院子里放了一串。 暗红色的炮衣炸开从空中飘落,代表着旧岁与新年的交替。 “新年快乐。” 宋千安仰着头,杏眼弯弯,粲然一笑。她生的瑰丽,这一笑如春风拂冬雪 袁凛偏头和她对视着,目光含情,眼眶灼热,心跳声比鞭炮声还要响。 他也笑起来,笑容少了往常的狂狷肆意,多了一抹煽情。 ······ 大年初一,袁凛和宋千安抱着墩墩带礼物去王政委家拜年。 赵桂兰抱着墩墩爱不释手,不停说着真好看。 “我就没见过这么白的孩子,哎你看你看,他还不怕人,也不哭。” 墩墩安静地待在赵桂兰怀里,只是眼睛还是看向宋千安的方向。 王政委家只有两个人过年,儿子去别的区当兵,同样没有假期回来,女儿嫁到了镇上,初二才回娘家。 “哈哈哈······过几天我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他的孙子长的有多么的好。”王政委温和的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 袁凛没接话,背靠着沙发坐着,坐姿轻松,宋千安发现他在王政委面前有点像无拘束的小辈 赵桂兰分神觑了他一眼,脸上笑着和宋千安说话:“你娘回家了吧?” “回去了,她请了假来的,我出了月子就让她回去了。”这些兰婶都知道的,毕竟介绍信里都有,只是聊天的寒暄都是一个从明知的问题开始。 “那她对你很好嘛,这边太冷了,一般人还真难适应。” 赵桂兰见过宋母一回,陌生面孔她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确认之后交谈了几分钟,觉得宋母为人不错,大方大气,讲话也有分寸。 “是,我都觉得不适应呢。好在我妈身体不错,家里又烧了火墙,只是出门的时候冷。” 宋千安想起宋母时常感叹的话,又补充道:“她还说虽然这边外面冷,但是待在屋子里的时候比在南城舒服多了。” 这时候王政委插话道:“哈哈哈,这就是有利有弊了,南城虽然不下雪,但是没得取暖的,就算穿再多衣服在屋子里头都冷得很。” 宋千安微微惊讶:“政委怎么知道?以前去过吗?” 袁凛接话:“王叔在那边待了几年,在下雪的辽宁没事,待在不下雪的南城差点得老寒腿了。” “嘿,你个小子,那时候的条件哪能和现在的比嘞?” 王政委佯装严肃说了袁凛一句,转过脸之后霎时间变得温和慈祥的对着宋千安道:“在屋子里头你也叫我王叔吧,不用叫啥子政委。” 宋千安微微一笑,顺从地叫了声:“王叔。” 她内心知道这是看在她是袁凛爱人的份上才让她这么叫,爱屋及乌。 “南城好啊,那边经济发展不错。” 墩墩太小,两人没有在王政委家里久待,临走时赵桂兰往墩墩的手里塞了个小红包,小孩子的手下意识的抓住,且抓什么都紧,宋千安推脱,来回几次,不敌赵桂兰。 不仅是拿了红包,还带了更多的回礼回来。 宋千安:······原来以前大人们去拜年是这样的感觉。 回来后宋千安抱着墩墩在院子里晒太阳。 “王婶,新年好。” 王婶子被几个孙子吵得不行,见宋千安终于出门了,哎哟一声笑着就快步走进院子。 “千安,新年好,新年好。” 还没等王婶子再说话,三个孩子也跑到宋千安跟前叫着新年好,新年好,主要是两个男孩子的声音,稍大一点的小女孩比较腼腆。 他们都知道过年是可以领糖果的好日子。 王婶子在他们后面扒拉着:“不要凑那么近,宋阿姨手里还抱着宝宝呢嘛。” “没事,王婶子。” 宋千安说道:“你们也新年好。” 从兜里掏出大白兔奶糖,一人分了两颗。三个小孩拿了糖果,又跑到一边围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王婶子这才拖了张椅子坐下:“你月子恢复的咋个样?” “恢复挺好的,这两天难得有太阳,出来晒晒,在屋子里待的发霉啦。”和王婶子也挺久不见了,宋千安也开起了玩笑。 “要的,要的,刚出生的小娃娃也要晒太阳的。” 王婶子凑近看宋千安怀里的墩墩,圆圆的瞳孔绽放出喜爱,“刚刚都没注意到,这个娃娃咋那么好看哎!这真是随了你了,白白的,比那个白面馒头还白,眼睛也好看。” 这一句又把三个小孩勾了过来,闹着也要看,“奶,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奶奶,看。”这是今年三岁的小浩浩说的。 宋千安看了一眼安静站着的小女孩,调整抱着的姿势,露出墩墩的脸给他们看。 几个脑袋一下凑近,很懂事的没有用手碰,墩墩眨巴着眼,和几双眼睛轮流对视。 “这是妹妹吗?妹妹好白。” 宋千安失笑,“这是弟弟。” “弟弟好看。”小浩浩个子矮,双手扶着宋千安的膝盖伸着脖子看的。 王婶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 “奶,你笑什么?”大一点的小男孩挠着脑袋问道。 王婶子点点他的额头,对宋千安说道:“当初就是因为他觉得小浩浩不白,刚出生的小娃娃又皱巴巴嘞,他就要叫耗子,不依他就哭。要不是秀云想到了三点水这么个浩,怕是真的要叫耗子咯。” 这年头,狗子虎子,狗蛋牛蛋这些孩童名字还是很常见,但是对自喻为稍微有点文化和脸面的人家来说,都不会取。 也有个一些家庭求的是贱名好养活的含义给孩子取这些名字。 宋千安眉头一挑,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孩子都坐不住,这就开始跑走了,王婶子没管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才回家。 第87章 袁凛带墩墩去办公 出了正月,时间来到了三月份。 天气终于不再寒冷了,凛冬过去,万物复苏。 墩墩已经两个多月了,时常盯着自己的手看,小手一张一合的时候,把自己逗笑了。 宋千安和袁凛抽了时间带着墩墩去拍了全家福,全部拍彩色的。 全家福一张,宋千安和袁凛分别单独抱着墩墩拍一张,还有主角墩墩单独一张。 照片洗了四份,除了袁立江和袁爷爷分别寄一份,宋千安给宋母也寄了一份。 拍了照就回家了,墩墩还太小,县城里太吵了。 有了孩子后,宋千安做自己的事的时间大大减少,但她还是坚持着每个月设计好几个款式交给制衣厂,还存了很多存稿。 她想时间可以快点过,这样墩墩既能长大,也到了改革开放的时候,那时候生活更加自由。 这样的想法出在一个夜晚,她洗漱完在梳妆台上梳头,望着镜中的自己时止住的,福至心灵的她一下就想通了。 每段时间都有每段时间的意义,当下祈求时间快点过的时候,焉知几年后的自己不会后悔当时没能过好当下? 尤其是袁凛出了一趟任务,再回来时墩墩已经在学爬行,且已经不认识他了。 宋千安这下更觉得要活在当下了。 ······ 酷热的七月,太阳霸占了整个天幕,源源不断的热浪扭曲着空气,每一声蝉鸣都是对身体上的热气和燥意的加剧。 客厅里开着风扇,摇头晃脑地向四面送去凉风吹散热气。 地上铺了一层垫子,墩墩就在垫子里蠕动,身上只穿了件料子软的米色短袖,脖子下挂着口水兜。 他已经会灵活且熟练的翻身,正在缓慢爬行。 宋千安把他抱了过来面向袁凛,给他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说道:“墩墩,这个是爸爸哦。” 袁凛穿了件背心,裸露出来的肌肉紧实,暗含爆发力。 他蹲在垫子前面,眼里暗含期待,墩墩已经会说话了吗? 墩墩上下挥着胳膊啊啊呐呐了两声,并没有叫出袁凛期待的两个字。 宋千安对上袁凛的目光,红唇轻抿,唇角的狡黠可爱,“墩墩还不会说话呢,你多带带他,说不定墩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呢,” 袁凛眉尾一扬,按下心中的期盼,不动声色地接过儿子,势必要教会他叫爸爸。 到了该睡觉的点,宋千安把这件事交给了袁凛,势必要让他体会一把哄睡的辛酸。 可是让宋千安失望了。 袁凛哄墩墩睡觉极其容易,一手随意抱着一手拍着墩墩的屁股,如此粗糙又粗鲁的动作,偏偏墩墩不到一分钟就睡过去了。 放到床上也没醒,哄过娃的都知道,这一步堪比扫雷。 扫雷一扫一个准,娃娃一放一个醒,刚沾上床就醒了。 可袁凛不止没有轻轻放下,他就这么随意一放,墩墩不仅没醒,袁凛拍拍他的屁股,摇摇他的小腿,一样没醒。 宋千安:??? 你这样显得我很无能。 那我每次提心吊胆算什么? 她以为这次是幸运,可后面几天的事实证明是人家的实力。 ······ 这天早上,袁凛拎着个布袋子去办公室,就是帆布袋,宋千安做出来的。 周恒宇在身后看见了以为他拎着什么好东西,快步跟了上去。 “队长,你手里拿的啥?” 袁凛定住脚步,还没说话,就见周恒宇见鬼一样的表情。 帆布袋边沿伸出两只白胖的小肉手,接着一张崽子的脸露出来。 白白的、肉嘟嘟的,眼睛会话说似的,嘴里呐呀呀呀的说着婴语。 周恒宇一张小麦色的脸跟变脸一样,震惊,不解,佩服,疑惑最后了然。 “这是墩墩?” 他们知道袁凛有了个儿子,名字就叫墩墩,现在一看,名副其实。 袁凛嗯了一声,也没把儿子抱出来,继续拎着帆布袋走。 “哎,哎,队长,我来帮你分担。”周恒宇双手一伸一抱,墩墩就在怀里了。 袁凛随他去,只叮嘱了宋千安交代他的话:不可以捏墩墩的脸,最好不碰,手可以碰,不可以喂他吃东西。 袁凛觉得前面那条说的不是墩墩,而是她。 周恒宇抱着墩墩到另一间办公室,瞬间就被围观了。 墩墩坐在办公桌上,身边围着一圈穿着一样衣服的人,他眨巴着眼睛,张着嘴巴脑袋转了一圈。 口水流出来,好几张手伸到他脖子下的口水兜给他擦口水。 “这居然是队长的儿子。” “这名字还真没叫错啊,瞧嫂子把墩墩养的多好,白里透红的,胳膊还有劲儿。” “真是想象不出来,这么可爱的娃娃崽,以后长成队长那个样子。” “哈哈哈哈你完了你完了。” 周恒宇也跟着笑起来,几人逗了墩墩一会儿,在墩墩把办公室桌上的东西丢完之前,抱着他去别的地方玩。 直到他哭了,才火急火燎地抱回去给袁凛。 县城。 宋千安久违的可以身心放松地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尽管天气有些热,但是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她先去百货大楼和供销社逛了一圈,现在这两个商场里面出售的衣裙都是她设计的。 一种荣誉感油然而生。 在刘美婷那里买了两匹布料,好消息是百货大楼有了丝绸的料子, 宋千安还要去制衣厂,便和刘美婷约定中午过来请她吃饭。 制衣厂,何主任办公室。 “何主任。” “千安?来来,快坐。”何主任对于宋千安的到来有点惊讶,更多的是好奇和期待,她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每次来交了稿拿了钱就走。 “何主任,今天有个新东西给你看。” “这是新的夏款,我添加了一点东西,你看看。”宋千安递过去几张彩色图纸。 是她根据九十年代卖衣服的摊子上那些类似传单一样的衣服海报图来做的,每个款式一张,不过九十年代的是模特图。 何主任看到内容后眼睛就闪烁着激动惊喜的光芒,一向矜持端庄的脸上缓缓露出来不止八颗牙齿的大笑:“千安,你可以给我说明一下吗?” 设计稿很好看,甚至一看就有购买欲望,且她还画了发型的图,这是什么作用? 何主任为人真的客气。 “当然。” 宋千安把设计稿平铺在桌子上,一样一样进行说明:“你看,这个发型里的用到的发带就是衣服的腰带,这是两种用法。腰身我做的合适,系了腰带就是装饰,不系的时候可以用来做发饰。” 这种柔软的腰带作用太多了,只是更多的用处在七十年代显得流里流气,她只能说出最基础的两种用法。 她不是学设计的,但是她爱美,而且也研究美,懂得如何展示搭配和展示女性的优势。 “这些你们对接商场的时候可以教给他们的售货员,对提高销量有一定的帮助。哦还有,这样,还可以在辫子的尾巴绑上蝴蝶结。” 宋千安示范了一遍,何主任看的目不转睛,连连赞叹。 “腰带可以多生产一些,单独售卖,有些女生编两条辫子的会想多买一条腰带的。” 何主任笔记不停,睁大眼睛诧异道:“你还懂市场?” 第88章 一次性合作 宋千安摇头,笑意中带着狡黠:“我不懂。可是何主任,我也是消费者啊。” “噢~对对对。”何主任失笑,“我这脑子。” 何主任笑容慢慢收敛,略带复杂的目光落在宋千安脸上,一开始她是出于一种爱才心理对待宋千安的,她一眼就看出她设计的衣服不一样,如果她在设计部门,肯定是主设计师,且是部门的中心人物。 今天这一次的交谈下来,她觉得宋千安的选择也许是对的,她这样有灵性的人才不管何种方式,都埋没不了她。 厂里凭借她的设计,市场部拿着样衣去跑渠道,现在生产的衣服都已经对接到好几个城市了。 宋千安如果知道何主任的想法,会说这不算什么,社会发展进步很快,以后的服装行业会更加绚丽多彩,可以展示更多样性的美。 宋千安只遗憾没有网店,不然她凭借着信息差也能让她的服装店跑到前三。 八零后的成熟女性事业装,九零后的吊带裙和短裙短裤以及著名的港风服装,到时候说不定她才是引领时尚前沿的广省十三行呢。 “对了,我设计了几款发饰,看看厂里收吗?”宋千安随意问了一句,这件事成不成也不影响。 “这个要问一下厂长。”何主任拿不定主意,制衣厂只做衣服,但是她看着那几款样式图,还是觉得找一下厂长做主比较好。 时隔半年,宋千安再一次跟着何主任进到厂长办公室。 “厂长,好久不见。” “宋同志?确实好久不见了。”厂长圆圆的脸上浮现一抹诧异,眼神温和。 何主任开门见山:“厂长,是这样的。宋同志设计了几款发饰,问一下咱们厂的想法。” 厂长接过图纸翻看,宋千安殷勤道:“厂长,您看看这几款发饰,都是用布料来做的,我觉得可以解决厂里的边角料问题。” 懂事的厂长就会拿些设计图去找饰品厂合作了。 “何主任觉得呢?”厂长问了下何主任的看法,他不懂这些,但是他听劝。 这半年厂里的效益大好,他知道这都是因为谁,宋千安是主要功臣,何主任的功劳也功不可没。 “美丽,新颖,有市场。”何主任简单用三个词概括。 宋千安手指挠挠脸颊,这说的她有点心虚了,主要是现在的饰品单调,随便加些蝴蝶结,花型的样式都很新颖。 “好,那宋同志有什么想法?”厂长看着宋千安,慈眉善目。 “每个款式三十块钱,这个我不太擅长,所有很有可能是一次性的合作。”这是实话,主要是现在的人对发饰不太追求,且成本太高,价格也高就卖不出去了。 宋千安设计发饰就是顺带的事,所以她要价三十块钱,不高也不低。 发饰价格低,但走量,薄利多销,看看后世的某小商城就知道了。 “哈哈哈,宋同志,你还真是诚实。”厂长小的啤酒肚都颤了一下,觉得这女同志真是直接又诚实。好在他不打算干什么,只以良好的态度进行合作,他知道这个女同志的背景是军属。 “那就这样吧,我开个条子给你,你一起去领钱吧。” “好的,厂长。” 真爽快啊这个厂长,看来这半年赚了不少啊。 何主任和宋千安一起出了厂长办公室,去领了钱,宋千安说道:“何主任,多谢你。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约了美婷中午吃饭。” “不客气。美婷的爱美之心和你比起来真是不相上下,你们俩有话聊。”何主任也还有事要忙,没留她。 “是,美婷性格也好。” 宋千安从挎包里掏出一块香皂,“何主任,这个送给你,小小心意,感谢你的信任。” “这是什么?肥皂?” “这是牛奶皂,洗脸洗手或者洗澡都很好用,很温和。”宋千安塞到何主任手上,“何主任,快收着吧。我就先走了,拜拜。” 何主任哭笑不得,收下了牛奶皂,对宋千安这个人更喜欢了。 ······ 炎炎烈日,宋千安走在太阳下,刺眼的光芒让她不禁眯起眼睛。 太阳公公真是尽职尽责的发挥它的能量,周边的房屋,树木,大地上有生命力和没有生命力的都在这热浪下扭曲着。 宋千安挑着树荫下走,去找刘美婷吃饭,两人从百货大楼出来时人手一根冰棍。 “啊!舒服,这热死人的天气就得吃冰棍儿。” 刘美婷咬了一口冰棍,舌头卷着一大块冒着冷气的冰棍进到口腔,那一瞬间整个天灵盖都凉了,再吃几口这个凉意就会溢到全身,可以短暂地对抗这个热浪。 “你这么怕热啊?”宋千安小口含着冰棍,她不太能吃冰,不能像刘美婷那样一口一口咬着吃。 “嗯,每年夏天我都不想出门,感觉能把我热的像这冰棍儿一样融化了。” 天空无云,这种天气最热。 两人吃着冰棍走路,哪边有树荫阴凉下就往哪边走,像游龙摆尾。 滚烫的地面热气腾腾,宋千安仿佛看见了层层波纹。 冰棍吃完了,国营饭店也到了。 刘美婷不是那种有人请客就拼命点肉吃的人,而且她和宋千安也算是朋友了,不在意这些虚的面子,来日方长,所以她只点了她想吃的凉面。 宋千安也点了碗面,又点了一份卤肉。她搅拌着面,抬眸看了刘美婷一眼,软声说道:“美婷,我想要绸缎的被面被单。” 她的布票用完了,买丝绸被单需要的布票数量不少,她凑不齐,刘美婷能帮她换到。 刘美婷咽下嘴里的肉,看着这张唇角漾着笑的脸,比她看过的贴在镜子后面的明星的脸还要好看,她有点开心,夹杂着扭捏道:“你倒是直接,我这刚吃上你请的饭呢,你就提要求了。” 宋千安仍旧笑着,掏出一块报纸包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不让你白帮,这个送给你。” 刘美婷放下筷子,狐疑地拿起来,还没拆开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宋千安主动给她解释道:“这个是很温和的牛奶皂,里面含有美容的椰子油和牛奶,不介意的话除了洗澡洗手,还可以用来洗脸。” 刘美婷眼睛发亮,明显喜欢的很,想到了什么,她略微踌躇:“这个,合适吗?” 宋千安假装没看见报纸生出的褶皱,“这有什么,你人这么好,热情热心,不是那种贪便宜的小人,你值得的。” “那当然,我最讨厌那种人的。那我就收下了,你放心,我肯定尽力帮你。”她这样一说刘美婷就欣然接受了,仔细包好牛奶皂,放进挎包里。 不就是换一下布票吗?又不是不给钱,没什么难的。 “那就多谢你了。” 第89章 袁凛:别拽裤子! 袁凛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墩墩叫爸爸,一开始多么的欣慰和开心,现在就有多么的心累和无奈。 “粑粑~” 墩墩半坐在袁凛脚边,支起身子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裤腿就要往上爬,口水还滴在他腿上。 袁凛按着皮带,确保裤子安全。 以前他在家也不穿系皮带的裤子的,可上次墩墩差点把他裤子拽下来! 那时他正给这崽子冲奶粉,许是饿了,也不哭,看见他来就一个劲儿伸长手,那个点个子只能抓到他的裤腿,直往下拽,都露出半个屁股了。 也不知道这崽子哪里来的牛力气! “去那边爬。” 袁凛弯腰准备赶着他去别处玩,却见墩墩弓着腰抓着他的裤腿借力,颤颤巍巍的就要站起来。 袁凛下意识放轻呼吸,神情比本人还紧张,就要站起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往后坐了下去。 “别动。”宋千安轻柔的声音叫住了他,快步走了过来。 袁凛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他不解地看向宋千安。 “墩墩真棒,是不是想站起来呀?那我们试一下站着的感觉好不好?” 宋千安蹲在墩墩后面扶着他的腋下托起他,让他面向袁凛,先让他保持站着的动作几秒钟,然后松开手。 墩墩笑嘻嘻的,坚持不到两秒就往前倒,倒的时候一样咯咯笑,袁凛接住他,脸上露出笑意。 “我看书上说宝宝十个月的时候学站立,墩墩现在九个月,会想要站起来,你这几天抱着他让他感受脚踩地上的感觉。” “就这样,举起来,落下去,观察他脚落地的时候是不是整个脚掌都踩在地上。” 宋千安讲的认真,没发现袁凛盯着她,深邃的瞳孔染上的点点笑意。 墩墩已经从袁凛手里滑出,躺在垫子上抬着腿,咯咯咯地笑着,一只袜子从他脚上丝滑地褪下然后飞了出去。 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进来,卷起宋千安脸颊的碎发,吹散了墩墩治愈的笑声,最终这股风吹到了袁凛的心里。 过了一个月。 墩墩可以站立之后,活动场地就被限制到了婴儿床。因为他太爱站着了,但是站不久,怕他摔着摔着磕到了茶几,刚好婴儿床四面的围栏可以当作他的扶手。 现在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站在婴儿床里看东西,袁凛和宋千安走到哪他就看到哪儿。 宋千安给他做的各种颜色的色卡他已经看腻了,拨浪鼓也丢在一边,估计是想探索新的东西了。 暖和的黄色灯光将屋里照亮的白灯显得柔和了几分。 饭桌上,宋千安端着墩墩的辅食水蒸蛋放到他面前,鲜香的水蒸蛋加了香油和酱油,嫩滑爽口,墩墩很喜欢吃,刚放下他就举起双手欢呼。 袁凛自觉坐过去给崽子喂食,宋千安难得享受一下自由吃饭的时间,她夹了一块炖的软烂入味的鸡肉,眯着眼吃完后才对袁凛说道:“墩墩一周岁的时候咱们再去镇上拍照吧?给爸和爷爷寄一份。” 两位老人虽然没见过墩墩,但是平时经常寄东西来,偶尔还打钱,这种不插手生活还给钱的老人不多,宋千安很喜欢,且有且珍惜。 还有一方面是宋千安自己想多拍照做纪念,现在的照片保存到以后,挺有意义的。 袁凛一勺接一勺的喂,墩墩脾气不小,太大块了就不吃,啊啊两声抗议,他只能老实用勺子切小块,分神看了一眼看着宋千安道:“行啊,多给你拍点。” 宋千安顿时嗔了他一眼,唇边的笑容遮不住,心里美滋滋的。 她果然还是最好看的。 到了周岁那天。 一场大雪刚过,北风呼啸着,所过之处雪花纷纷飘起,在空中飞舞。 墩墩穿着一身红色,圆滚滚地站在宋千安的腿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目不暇接。 他第一次见到雪的时候也一样,好奇的很,直直爬到门边上闹着要出去,嘴里吐字不清:“啊啊,去,呀。” 宋千安担心他的眼睛,又抓不住他挣扎的手脚,只能先捂着,再慢慢放开一点让他适应。 “好,去,等下墩墩就可以去看雪啦。” “这个是雪,墩墩,来跟妈妈念,雪~”宋千安有意教墩墩学一些日常生活中出现的东西的叫法,别的她也不懂,教育学识方面以后交给专业的人。 “嘘~”墩墩嘟起嘴巴,奶声奶气的学着却还是发不出正确的音,嘴巴嘟嘟的,宋千安忍不住看着他笑。 到县城停了车,墩墩偏头去看爸爸,一直看到爸爸来到后座抱他。 墩墩现在的体重有二十四斤,加上宋千安和墩墩两个人都穿的厚,她就有点抱不动了。 第一次来县城,墩墩被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吸引住了,包子铺里腾腾升起的白雾,早点摊上落座吃早饭的人,以及路上同样抱着小孩的家长,这些景象在墩墩眼里都是陌生且新奇的。 在袁凛怀里脑袋转个不停,哪边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又转过去看。 拍了照之后去了婴童店,给墩墩选了几样玩具,又带他去吃了馄饨,他长了四颗牙,宋千安没敢让他多吃肉,只挑出软滑的馄饨皮,他也吃的开心。 这就算给他过生日了。 ······ 一岁的墩墩会走路了,宋千安不知道这对不对,便带着他去给陈老检查检查,陈老捏了捏身体各处的骨头,说墩墩发育的很好,营养充足,没有问题,她才放心。 以前学爬的时候一天爬个不停,现在会走路了也踉踉跄跄地走来走去。 这天,宋千安窝在沙发上画图,她买了彩色画笔,上了色后的设计图视觉上更直观了。 墩墩在沙发前步履蹒跚,茶几已经挪开了,他没什么危险。 却没想到墩墩会走到她身旁,显然是盯着她有一会儿了,伸着小肉手来抓她动来动去的笔。 “墩墩,你也想画吗?”宋千安轻声问他,松开手让他拿着笔,注意着不让他戳到眼睛。 “啊,妈~画。”墩墩手横握着笔,直往纸上怼。 宋千安撕了一张纸单独给他,抓着他的手控制着力度在纸上轻轻划过,一条红色的线出现在纸上。 墩墩乐了起来,咯咯咯笑着,宋千安让他站在边上画:“来,墩墩,你在这里画。” 宋千安不干预他的探索欲,却没想到晚上袁凛回来时候,竟不干人事。 “墩墩,去,把这个碗拿到厨房。” 墩墩挺着小肚子,吭哧吭哧地抱着碗走去厨房。 “墩墩,来,还有两双筷子,也拿过去。” 墩墩迈着小步伐,一步一步晃着筷子走到厨房。 “墩墩,这个盘子你也可以的吧?来,拿过去。” 墩墩仿佛在做什么光荣任务一样,双手抱着盘子踉踉跄跄地走着。 宋千安狠狠闭了闭眼,随后又给袁凛一个白眼,没眼看。 袁凛对她挑了挑眉,咧着嘴笑的肆意。 墩墩出来后,袁凛伸手把他抱起,举高高,“不错,墩墩,干得好。” 墩墩完全不害怕,嘴上直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在屋内久久不息。 第90章 白玲怀孕 三月,大地苏醒,草地渐茵。 枝头上的小鸟欢乐的叫着,微弱的朝光洒进室内,窗沿边上的细粒灰尘在光束下飞舞。 墩墩哼唧了两声,弓着身子醒来,懵懵地坐起,见妈妈还没醒,便坐在床上安静的自己抓着阳光玩。 白白的小肉手伸到光束里一伸一缩,试图抓住什么,玉白渡上了一层浮金的光,嘟嘟圆润的侧脸宛如剥皮的水蜜桃,大又圆的眼睛里闪着点点金光,像两颗润泽的珍珠。 小孩子的动作没有意识地加大,宋千安感觉床上有人踩来踩去,皱着眉醒来。 此时墩墩已经站起来了,见妈妈看着他,他欢快地蹲下然后扑到妈妈身上:“妈妈,醒了。” 宋千安觉得墩墩的问好太过沉重了,三十斤啊! “墩墩是不是饿了?快起来,妈妈给你做早餐吃。”宋千安拍拍他的小屁股,现在时间还早,去服务站点拿牛奶说不定还能去食堂买包子。 “墩墩饿,妈妈饭饭。” 墩墩奶声奶气的,醒来也不哭不闹的等着她,宋千安使劲儿贴贴他的脸,软软呼呼的,心情都被治愈了。 “好,吃饭。” 宋千安拿来衣服给他穿上,三月天早上还冷着,外套不能脱,又给他换了尿布,才拍拍他的小脊背。 “好了。” 墩墩自己爬到床边,又反过身子倒滑着下床,这流畅的动作看的宋千安忍俊不禁。 倒上温水,宋千安拿出牙刷,兜住下巴捏着他的胖脸给他轻轻地刷牙,墩墩上下已经有六颗牙齿了。 “来含一口水然后吐出来,不能吞哦。” 墩墩也算熟练了,第一次给他刷牙的时候尽管袁凛也在,还是有点手忙脚乱的,袁凛还被他蹬了一脚。 洗漱完宋千安拿了块鸡蛋糕给他吃了,垫垫肚子,才出发去服务站点。 一岁多已经可以走路了,服务站点的路程不远,但是墩墩还走不了太久,一路上便走走抱抱的过去。 王婶子跨着菜篮子走来,见到宋千安后一脸兴奋又神秘地走过来对她说:“千安!你猜我刚才碰见谁了?” 宋千安上道,追问道:“谁呀?” “王营长的媳妇儿,白玲。” 宋千安调动记忆,小声确认道:“是那个喝中药的家属?” 王婶子直点头,凑近了一点,道:“她呀,现在终于怀上了。” “那挺好的呀,终于如愿以偿了。” 王婶子微眯着圆眼,一脸神秘莫测道:“那可不一定。” 这下倒是真的勾起宋千安的好奇心了,她一向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喜欢过问和参与别人的生活,不然也不会过这么久了还不认识这个白玲长什么样。 这都过去两年了吧?喝了两年的中药终于怀上了这不是还好事吗? “怎么说?” 宋千安的神情满足了王婶子这个八卦人的隐秘心理:“你不晓得,这两年她这折腾怀孕的事和王营长不知道吵了多少次咯,两年前那个王营长就不做饭了,不然为啥子我会在服务站点看到怀孕的白玲嘞。” 宋千安眨巴眼,不解道:“为啥吵?” 白玲一心想为他怀孕生子还不好? 王婶子一副了然的样子,长长的嗐了一声,说道:“王营长不想再伺候她了呗,一个大男人给一个女人做了那么多年的饭,还是个营长,能忍那么多年已经很不错咯。” 营级及以下的级别,是最累的,每天都要带着操练,到家累的就躺,王营长坚持了那么多年,不容易了。 “再说,人家王营长又不是没得孩子,白玲这一折腾,除了证明她不能生之外还让王营长丢了面子,两个人的生活细节方面难免就忽略了嘛” 又不能生,还天天折腾那些苦的要死的中药,王营长每天下值回去还得干活,饭都没得吃,时间久了哪个受得了哦? 宋千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挤出来一句:“可是,最终怀上了也是好事吧?” 王婶子哀叹一声:“对白玲来讲也算是好事吧,好歹是如愿了,就是没得以前那种日子了,哎,也得洗衣做饭,王营长好久没去食堂咯。” 王婶子略带羡慕地看了一眼宋千安,整个家属院估计就她日子过的舒服了。 袁副团长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在团里也有声望,后来娶了这么个漂亮媳妇,性子安安静静的不闹事也不掺和别家的事,还让全团的人学会了制作肥皂。 这件事表面上看着发生的时候没什么波澜,但是经常走动的她知道潜移默化带来的影响。 所以宋千安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悠哉悠哉的,这种生活不是谁都可以的。 被两人忽略的墩墩仰着脑袋看看妈妈又看看王婶子,双手托着脸蹲在地上,一会儿拔拔草,一会儿看看蚂蚁。 ······ 春季的天气多变,前几天还晒着暖煦的太阳,今日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妈妈,菜菜们可以洗澡了。”墩墩蹲在屋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望着院子里长出的小嫩芽。 这些种子都是宋千安带着墩墩一起撒下的,去年墩墩太小,没有参与,今年参与了之后每天像个小蜜蜂一样,水瓢拿不动就用碗来浇水。 “洗澡好呀,菜菜就是要多洗澡多晒太阳才能长大呢。” 墩墩举着双手站起来:“那我也要,洗澡晒太阳。” 宋千安失笑:“人跟菜是不一样的,你是要多吃饭多睡觉才能长大长高高。” 墩墩捧着脸,兴奋地问道:“像爸爸吗?” 他是想问像爸爸那样高吗?宋千安看着墩墩的星星眼,小孩子对爸爸的崇拜难道是天生的? 袁凛刚过完元宵就出去执行任务了,第一天墩墩找不见爸爸的时候哭的不行,宋千安哄了他几天,又拿拍的照片他看,慢慢的缓过来,能听得进去宋千安的解释了,才慢慢恢复过来。 宋千安回过神:“对,像爸爸那样,墩墩觉得爸爸厉害吗?” “腻害!爸爸腻害!”墩墩张开手臂,比划的不知道什么,嘴上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等爸爸回来后,墩墩告诉爸爸好不好?” “好!”墩墩脑袋直点头,小脸上满是笑意。 第91章 理想的退休生活 清明时节多雨水,雨丝欲断还续,从远处的高山天幕无声飘落,细细的水流从屋顶的瓦片中落入大地。 地上的草被洗刷的翠绿,越显勃勃生机。 袁凛在一个午夜踏着月色和细雨到家,宋千安又叒被惊醒时,内心已经无力吐槽他了。 “换身衣服,快去洗个热水澡·····”宋千安看了一眼正侧着身子熟睡的墩墩,小心起身。 睡眼惺忪,悄声对站在客厅身上还湿哒哒往下掉水的袁凛说道。 只是最后一个字的音出奇的低。 湿发湿身的袁凛很少见,五官立体轮廓凌厉,水珠从发间滑落至眉骨,薄唇,顺至青筋鼓起的脖颈侧,身上的短袖紧贴着,一身漂亮的肌肉尽显,腹肌沟壑分明。 哦~这湿身男模······ 袁凛忍耐住想往前走的脚步,浓密的眉毛上扬,语气幽幽:“满意吗?” 宋千安错开眼神,又去看他的眼睛,凑近了些,努力想让他忽视掉刚刚她看失神的样子:“怎么不打伞?” 袁凛唇角弧度渐深,懒洋洋道:“懒得打。” “你就懒吧,快去烧水洗澡,我给你拿衣服,别感冒了。”宋千安也醒神了,转身回卧室摸黑翻衣服。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袁凛已经接近脱光了。 还像个大傻子一样咧着嘴笑,宋千安莫名觉得有点像小狗。 “快去吧,别吵醒墩墩了。” 袁凛拿过衣服,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噙着笑转身。 宋千安稍微翻了个白眼,回卧室继续睡。 在有熟悉气息的安全地方,袁凛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松缓了下来,睡的很沉,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他被巴掌打醒之后略微有点蒙圈。 神情呆滞,还有点呼吸困难。 墩墩坐在他胸口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小胖手放在他脸上,见他醒了还激动地蛄蛹两下,露出几颗小米牙。 “爸爸~” 袁凛没好气儿地拍拍他的屁股,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还记得我是爸爸呢?啊?” “爸爸,啊!” 墩墩脆生生的奶音也叫醒了宋千安,她一偏头,墩墩又从袁凛胸口下来,爬到她面前小手指指着袁凛:“妈妈,爸爸。” “是爸爸,开心吗?今天早上让爸爸陪你好不好?” “啊!”不知是听懂了没,墩墩又爬到袁凛胸口上坐着,拍拍他的嘴巴。 宋千安笑出了声:“快去吧,到墩墩吃饭的点了,先给他泡奶粉。” 袁凛认命地起身,托着胖墩墩出去了。 多云的天气大地是灰蒙的,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容易灰霾。 墩墩除外,他正兴奋的拆包裹。 自从上次寄了墩墩的周岁照片过后,包裹就多起来了,基本上隔一个月就能收到。 宋千安挠挠下巴,觉得两位老人的拳拳爱孙之心让人感动,于是她开始写信。 “爷爷寄的包裹不少,但是又见不到墩墩,所以我平时把墩墩的一些日常写信分享给他,还有爸也是。”只是宋千安也没想到越写包裹越多,这次都打钱来了,于是她写的更多了。 “那倒是难得,爷爷估计是在家待着无聊了。” 宋千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爷爷一个人住?” 奶奶呢?袁爷爷的位置应该不低,居然没有老伴? “嗯,奶奶去世时我爸已经大了,他觉得不用人照顾了便没有再娶。” 袁凛将地上被墩墩用来滚来滚去当玩具玩的奶粉拿起来,对小崽子禁止道:“不可以拿食物当玩具玩。” 墩墩啊了一声,也没在意他拿走的‘玩具’,继续翻找下一个。 宋千安视线移过去一眼,又回到袁凛身上:“爷爷这个年纪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 “不会,爷爷起居有刘妈照顾,且他住的地方也有很多和他一样退休了的老战友。” “那爷爷的退休生活还不错嘛。”宋千安语气中略带羡慕。 退休金高,也不用带孙子,生活上有保姆照顾,无聊了和同一个小区的兄弟聊聊天,这不就是最完美的退休生活吗? 袁凛视线飘过去一瞬,伸手从墩墩嘴里拔下腊肠,语气颇有点无可奈何:“这个你还吃不了,小小年纪这么贪吃?” 墩墩灵活地扭过身子,捧着腊肠一步一颠走到宋千安面前:“妈妈,吃,好吃。” 就舔一舔能尝到什么味道?就说好吃。 宋千安身体微微往后仰,视线不离小崽子两只油乎乎的手,说出的话却是问袁凛:“怎么现在还有腊肠?” 心里又想到怎么她生了一个这么埋汰的崽子? 墩墩有一次吃肉包子的时候没让他坐儿童椅,期期艾艾地坐她旁边,那会儿她还觉得墩墩吃东西的样子很治愈呢,结果下一秒这胖崽油渍的手就按在了她裙摆上,留下一个深色的油手印。 天知道多难洗! 虽然是袁凛洗。 那时袁凛看宋千安都呆愣住了,他上道地抱走崽子去洗手,让宋千安把衣服换下来,等会他洗了。 现在的袁凛一看宋千安的表情,显然也想到了上次的事情,哀叹一声还是走了过来拎走墩墩。 他觉得他媳妇儿对墩墩有点母爱,但不多。 且,墩墩有点缺心眼儿。 “应该是过年的时候别人送给爷爷的,他不爱吃这个,有多的就寄过来了。” 顺利解救腊肠,袁凛带着墩墩去洗手,抹上牛奶,墩墩又玩上了。 “爸爸,奶~香。”说着就要把手往嘴里塞。 袁凛眉头一跳,按下他怼到下巴前的小拳头,语气平静:“这个不能吃,你不能吃,也不能给爸爸吃。” 宋千安看的津津有味,无声大笑,男人不亲自带一下娃怎么体会其中的心酸以及一句一教的育儿过程呢? 这不是墩墩第一次用牛奶皂洗手,但是小孩子对有些事是没有记忆的,而且平时随心所欲。 拿了毛巾递过去,宋千安这时候乐的当慈母:“墩墩,要不要喝牛奶?” 九个月的时候她就断了母乳,因为平时和奶粉交换着喝,所以墩墩倒没有多大的戒断反应。现在除了奶粉还喝着牛奶,辅食加了水蒸蛋。 “要!”墩墩脆生生应着,扭着身子要从爸爸腿上下去。 袁凛恶趣味升起:“墩墩就是牛奶啊,刚刚不是要给爸爸吃吗?来吧。” 墩墩还懵着,见爸爸张大嘴巴,抓着他的手就要吞下去,吓得尖叫一声缩回手赶忙跑走了。 宋千安:······ 父爱如山。 ……体滑坡。 第92章 高考恢复 时间像上了发条,不停歇地往前赶,寒来暑往,在墩墩即将两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 高考恢复了。 报纸上,收音机里,电视上等所有媒体都在传达这个具巨大意义的决策。 凡是符合招生条件的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均可自愿报名。 这个消息像是平静无波的海面陡然投入一块巨石,滔天的水花升起又重重落下,一圈圈的波纹往外荡,涟漪久久不息。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田地里、农场里、荒地里,全国各地的知青第一时间脑袋空白,不可置信。等确认了是真实的政策之后,泪水从熬的土黄的脸上流下,滴入脚下这块她们付出了数不清的汗水泪水和几千个日夜的青春的地上。 身体是劳累的,眼睛是有光的,心里的荒地重新长起了新芽。 家属院没有知青,但是也知道这个开端代表着什么,尽管宋千安早有预料,还是被这个氛围感染到了。 宋千安为那些可以靠高考改变命运的人感到开心,她自己不打算高考。她要走的不是这条路,没必要再为这千军万马增添一个名额。 她享受当下的生活,只等待开放后能生活的更自在些。 “墩墩,快来,我们去给太爷爷打电话。” “好~”墩墩丢下手中的玩具,哒哒哒跑到宋千安身边。 他已经知道有个太爷爷总是寄东西给他吃,还给他寄玩具。 “来,穿上衣服。” 宋千安把衣服拿给他,让他自己穿,只在旁边协助。 快两岁的墩墩比较好带,因为他已经能听懂大人说的大部分话了,但也仅限于此。 他精力太过旺盛。 一天跑来跑去八百遍,袁凛带过他去办公室后,他就对穿着军装的那些士官很有好感。 平时带着他去服务站点买菜,他自己溜达到工作人员面前仰着脑袋看别人干活,还背着手,一副小领导模样,逗得服务站的人笑得直不起腰。 宋千安一个没看住,他还会跑到训练场,那些士兵们站成一排排,他跑到最后一个位置站着,领队的班长看到了都不知道该说啥。 宋千安回过头找不到儿子,第一次的时候是有点担心的,倒不是担心不见被拐,得亏袁凛带着他去几次办公室,大家都认识墩墩是袁副团长的儿子。 服务站的人说看到墩墩往训练场去了,宋千安道了谢,等她到训练场时,也就是和墩墩前后脚的事。 墩墩这会儿不当士兵了,成小班长了,那带队的班长干啥他就干啥。 一身白的墩墩在里面,像个白汤圆,显眼的很。 宋千安上前拎过小崽子,向班长致歉:“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 那班长脸上表情精彩,似想笑,有局促,还有点同情:“没事,嫂子,墩墩挺可爱的,” 宋千安牵着他回家的路上反省,回想,想不通崽子继承了谁的基因,怎的如此社牛? 社牛就算了,一天天像个孙悟空,上天入地不嫌累。 莫不是家里的营养太好了? 除了奶粉,鸡蛋,牛奶,还有平常的肉和鱼,炖汤以及蔬菜搭配,总之就是她吃什么墩墩就吃什么。 墩墩一岁的时候24斤,现在35斤,一年涨了11斤,不算太离谱吧? 宋千安垂眸,这角度往下看去,墩墩成了圆圆的胖坨。 “墩墩,以后不可以去打扰叔叔们锻炼,知道吗?” 墩墩抬起脑袋,脆生生问道:“为什么呀?妈妈,他们,不玩吗?” 宋千安耐心解释:“因为叔叔们在训练,这个是他们的职责,就是他们必须要干的事情。他们只有训练好了才可以保护自己,还有保家卫国。” 宋千安顿了顿:“就像爸爸一样。” 墩墩语气激动地重复她的话,小奶音差点成尖叫声:“爸爸!” “对,他们也是和爸爸一样的人,如果墩墩想找他们玩,就等他们训练结束好不好?” “好~”墩墩奶声奶气地答应了。 宋千安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崽子能和那些士兵玩什么。 ······ 通话室。 “太爷爷好,我是墩墩。”墩墩站在椅子上,双手握着听筒,宋千安站在他身后护着。 “墩墩啊~哈哈哈,想太爷爷了吗?”袁老爷子浑厚沧桑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 墩墩奶声奶气:“想~,” 又将妈妈教的话说了出来:“太爷爷好吗?吃饭吗?” “哈哈哈哈~”袁老爷子爽朗的笑声不停:“太爷爷很好,吃饭也好,墩墩真乖。以后来太爷爷这里好不好?” 墩墩不懂,哼哼唧唧了两声,袁老爷子也不在意,笑呵呵的。 宋千安见安安不说话了,从他手里接过听筒:“爷爷,我是千安,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袁老爷子依旧带着笑说道:“千安啊,我挺好的。袁凛又出任务了?” “是,去了两个月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嗯,这是很常见的,你一个人照顾墩墩辛苦了,墩墩教得很好。” “谢谢爷爷体谅我,不过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宋千安拉过墩墩的手,不让他继续扯电话线。 “嗯,你是个好的。京市很好,以后带墩墩来玩吧。” 袁老爷子声音沉寂,语气中有种莫名的肯定。 宋千安想不明白,只当是客套话回答:“好,我等袁凛安排。” 袁老爷子愉悦地应了一声。 宋千安把听筒放到墩墩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来,跟太爷爷说再见,让太爷爷保重身体。” 墩墩照葫芦画瓢,画不出个样子,舌头卷成了一团:“太爷爷见,体体。” 袁老爷子丝毫不在意:“好,墩墩再见,也要好好吃饭吃知道吗?” 墩墩重重嗯了一声,吃饭他听懂了。 宋千安把听筒放回去,撸了撸墩墩的头发,牵着他回去了。 京市吗?将来寸土寸金的地方,买那边的房产倒是不错,不过鉴于她想做服装,沪市更加适合。 不过,袁凛的工作还不知道怎样调动,他也能一起吗? 墩墩牵着妈妈的手一蹦一跳,无忧无虑:“妈妈,想吃酥酥。” 第93章 袁凛立功 西南边陲。 高山耸立,云雾缭绕,山谷深处大树参天而立,枝繁叶茂间,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地面上的草密密丛丛,一闪而过的绿色影子不留痕迹,只有地上的草压的软塌下去,须臾间又立起,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半人高的草丛里,蹲着一个快要和这山林间的树木融为一体的男人。 男人脸上从额头到另一边的下颚斜画着两道墨绿油彩,眼皮下压,黑眸锋利,目光巡视间如同虎豹在寻找猎物,充满了威慑力和压迫感。 在他身后不同的方位,隐匿着几个如他一样隐秘的人,无声无息,危险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草丛传来几道短暂的微不可察的声音,而后又恢复平静。 而在不远处的林间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倒下了几个人影。 极致平静下的暗潮涌动让空气中都夹杂着让人难以呼吸的紧张感。 袁凛面色平静,拉上面罩只露出眼睛,全副武装趴在地上,锐眼紧盯着目标地点,同时注意着周围的变化。 右侧方向草丛摇晃,袁凛第一个注意到后,按兵不动,变换了一个手势,视线不离目标。 突然,很轻微的一道声响后,草丛平静了下来,袁凛发出前进指示,从地上起来,率先往前移动。 林子中间的破旧小屋子里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猝不及防地闯入让里面的人没有防备,失去了第一时间的反击。 五分钟后,几人被制服,束脚绑起,下巴被卸,嘴巴还塞着紧紧的布。 袁凛没有说话,几人配合默契的分别贴着就近的掩饰物进行戒备,小小的屋里空气中充满了肃杀之意,只有桌台上白色和蓝色的不明液体在无声翻滚。 两分钟后,信号弹响起,袁凛谨慎观察后,也发出信号。 两方汇合,配合默契地收押,收队。 周恒宇看向袁凛,露出的眼睛除了警惕,还有深深的敬佩。 回程的车上也没有说话,一队人马盯着人质,一队人马面向车外,依旧是全员戒备的状态,汽车行驶六个小时后,安全抵达他们的目的地。 昆明军区。 两方对接,手续完毕后,袁凛去复命。 周恒宇和剩下的穿着草装的士官闲谈:“可终于是放松下来了,哈,队长就是牛!” 零死亡,只有二人受伤,对他们这种每次出任务都是把脑袋别裤腰带的人来说,有袁凛这样指挥作战能力的上级是幸运。 陆明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我现在心还有点砰砰跳呢!” 周恒宇往他脸上瞧了一眼;“你这表现也算不错了,不少人第一次在任务现场,那关键的手指根本不敢用力。你半年前刚选拔进来,今年就跟这样的任务,还没受伤,” 陆明没接话,好似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恒宇语气突然飘忽:“说不定没几次机会了。” ······ ······ 军区一间办公室内。 金色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帘下穿透而过,屋内没有开灯,仅靠金黄色的光辉映射,光线不好的屋子被分割成了明暗两边。 穿着军装制服的男人坐靠在椅背上,制服的扣子扣到最前端,光晕投射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凌厉深邃的下侧线,也将他的脸分成了阴暗两面。 忽然,他轻笑出声,经过岁月沉淀和打磨的气质增加了一分亲切。 “袁凛,干得不错!”中气浑厚的嗓音带着赞赏,男人静无波的眸底闪过一抹自豪和欣赏。 “这个任务不是今年才有的,有多个队伍执行过这个任务,但是最终都没能如你一样犁庭扫穴。” 团长低眸,嘴角勾出一抹快意的笑,抬眸直直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只有你,做到了。” “下周会给你们开一个嘉奖会,恭喜你,怎么样,现在有什么想法?” 袁凛背着光站着,一时没能领会:“大队长,什么想法?” “按照你这个立功的速度,升到我这个位置不难,但是就得跟我一样,以后几乎不会再上战场了。” 大队长跟他说的很直白,他很看好袁凛,甚至他内心里也分不清是希望这个同时具备指挥能力和作战能力的优秀军官是继续这样战斗下去还是往更上一层走。 大队长就很少参与作战了,再往上更甚。 袁凛垂眸思索,没有接话。 一分钟后,他做出决定:“报告大队长,我想跟你一样。” 大队长饶有兴致哦了一声:“哦?这么快就决定了?不再想想?” “不需要。”脑海里闪过两个身影,袁凛没有丝毫的犹豫,实际上他升任副团长的时候,就已经做出选择了。 大队长复杂地轻叹口气:“行吧。” “到时候你想去袁老身边?” 袁凛略显犹豫:“······我还没想好,也许是别的地方也不一定。” 大队长锋利的眉毛微扬,这倒是稀奇了。 ······ 这场交流没花多长时间,袁凛出来的时候周恒宇他们还在闲聊,每次出任务回来后都要感念一番。 “队长。” 袁凛点头:“嗯。” 视线掠过这一个个优秀的士官,他沉声开口道:“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去饭店吃一餐,或者上山一趟,你们选。” 几人短促地惊呼一声,只觉得疲惫感顿时消散了,谁不馋肉啊? 上了车,几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讨论:“哎,进山吧,怎么样?” 他们一个人也能进山打打野味,但是这种集体活动才有意思啊! “山上野物多,我也觉得进山好,能全吃肉。” 周恒宇嘿了一声:“还全吃肉呢?就你们这饭量,不得打个野猪?” “那就打个野猪呗!我们几个人还打不死一只野猪了?” 周恒宇不客气的翻个白眼:“你想要就有啊?你是野猪的老相好啊?” 气氛骤然一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狂的爆笑声从车里骤然传出,车窗外的风卷着飘到空中,而后消散。 后视镜里,袁凛俊朗的脸上勾着笑意,颠簸的车里是止不住的对野猪的向往。 “周恒宇!我打死你个野猪的相好,你乱说什么玩意儿······” 第94章 男人本色 第一场大雪下来的时候,白玲正准备待产。 她这一胎怀的不易,先是喝了那么多的中药,苦得跟命一样的药水难以下咽,她每天雷打不动地喝。 喝药就算了她还要主动要求王营长晚上配合她。 那段时间她不想去看王营长偶尔露出来的眼神,她蒙蔽自己,只专心、诚心诚意地求子,偏偏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想放弃了的时候又怀上了,可是她没有想过她怀孕的过程会这么痛苦。 孕初期的时候每天吃不下喝不下,吃什么都吐,靠着一点酸辣的咸菜伴着白粥熬着,导致她那两个月心力交瘁,胎儿也无法吸收营养。 明明她周围的人孕期都很轻松,可这时候她的男人还说着风凉话:“好不容易怀上了,你又折腾得营养不良,我都不知道你图啥。” 白玲那会儿刚吐过,她喝了口水缓和一下,眼眶里还含着生理泪水,眼眸犀利质问:“我折腾?你什么意思?是我想吐的吗?我为谁生的孩子?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王营长意识到似乎说错了话,躲闪她的眼神,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你这好不容易怀上了,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情况?” 白玲手臂倚在桌子边沿支撑着身体,她闭了闭眼,没有谁比她更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心累道:“我要休息一会儿,你最近从食堂买饭或者买菜回来自己做吧,我要好好养胎。” 王营长骤然皱起眉,目光触及她脸上苍白的脸色后,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只是心里难免遗憾,这饭才做了多久啊,有一年吗?又不做了······ 视线停留在白玲肚子上,王营长内心还是责任和父爱占了上风,答应了下来。 孕初期过后白玲能吃下东西了,这让她身体上好受了些,但是她情绪变得变化无常,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忍不住发火或者流泪,事后她觉得不对,可下一次她还是无法控制。 这期间和王营长吵架的次数不减反增,两个人都像即将充满气的气球。 “你跟我说说今天你又怎么了?因为什么事?”王营长忍耐着情绪,不想像上一次那样闹到卫生院去,再来一次他在这家属院就真的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白玲眼眶泛红,双眼红肿,还抽嗒着,显然是哭得缓不过来。 王营长深吸一口气,发自内心地觉得他的性格和脾性够好了,整个家属院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像他这样的,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好像变成了棉花一样,无力,轻飘飘的。 “上次闹的那么严重,医生都说了情绪过大会影响孩子,你还要哭吗?” “上次怪我吗?你什么都只会怪我吗?我身体刚好一点你就让我做饭,你娶我就是为了做饭吗?”白玲霍然直起身,瞳孔睁大,脸上带着点决然。 她还有点理智,没有把内心真正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 “不是,做饭怎么了?啊?委屈你了吗?那我给你做的还少了?老子不只给你做饭还回来给你洗衣服,你享受的这些年你怎么不说呢!”王营长的语气不受控制地加重,眼神晦涩,神情好似想到了什么。 白玲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一般,身体僵硬,无法动弹,那双往日总是温和包容的眼睛此刻竟让她不敢直视,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 她欲哭欲泣,眉间的愁绪抹不开,带着哭腔道:“那不是你愿意的吗?啊?你后悔了?老王!在我这么辛苦拼命怀着孕给你生孩子的时候,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营长此时心里对他做的选择是有点后悔的,可他不会承认,一旦承认就代表他做错了,但是他对现在的生活状态不满意,所以他要改变。 他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再离一次影响不好,而且一开始他确实挺喜欢白玲的,只是白玲如果还学不会一个媳妇儿应该做的事儿,那他太心累了。 静默了几分钟,他放缓了语气,走过去握着白玲的手,略微僵硬但已尽力温和,说道:“我没有后悔。可是白玲,我的压力也很大,我也不是指责你,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我们要互相理解一下,渡过这个难关。” 白玲抬着湿润的瞳孔,凝视着他,他应该就是后悔了吧?以前他前妻不就是像老妈子一样每天为他洗衣做饭吗?现在想让她也变成那样,可他不是不喜欢那样的人吗? 不是觉得无趣吗?现在又喜欢了? 白玲心里涌起一个荒谬的想法:男人,就这么贱? 那她怎么办?不能因为这个男人后悔了就让她付出代价呀!她的青春已经在他身上耗过去了,凭什么? 王营长拍拍白玲的手表示安抚,眼里是对她一贯的包容和暖意,心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翻滚了好几圈,被强压了下去。 像这种为了生活琐事而吵架的次数不少,她控制不了自己,而王营长也在诉说他的难处。 那一天晚上,两人两两相望,对对方的内心的想法都不得而知。 后来白玲去找了白母诉苦:“我觉得他就是后悔了,不然为什么现在对我的样子比对杨柳那个女人还不如?我怀着孕辛苦的要命,他一点都不为我考虑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就只会跟我吵。” 白玲不敢跟王营长直说他是不是后悔了,她有预感,一旦说了就会发生她接受不了的事。 白母太了解她女儿的行脾性了,这个女儿肯定也有错,只是王营长的作为也假不了。 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给她分析了现在的情况,对女儿很不利,很明显王营长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儿女情长身上了,偏偏女儿又孕期情绪敏感,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再这样下去两个人还是会吵架的。 如果是一般夫妻吵着吵着日子也能过下去。 可这两人是有过离婚的先例的,一旦享受过过不下去就离婚的痛快,谁还会选择忍耐几十年? “你有没有问过他最近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难题?” 若白母猜测的不错,应该还是为晋升的事儿吧? 第95章 不能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白玲没敢和白母对视。 视线不由自主的飘忽一圈,定在桌前的茶缸上,睁大眼睛道:“他能遇到什么难题,又不怎么出任务,而且他要求我干这干那也不是从我怀孕开始的,还没怀的时候他就对我有意见了。” 白母不解:“你是她媳妇儿,他为什么对你有意见?” 就只有两个人过日子,也不用为钱发愁,能有什么行为称得上是有意见? “那谁知道,他要是不喜欢什么都能有意见,再说了,就是退一万步来说,他工作遇到难题就能拿我撒气了?” 白母见她一副还理所应当的样子,加重了语气,沉声说道:“白玲,你要是再这样犟下去,我看你俩是好不了了,你怀孕到底是为了啥?你觉得王营长变了,你又不去找原因,那你最后想要的结果是啥?” 白玲偷瞄了一眼白母的神色,这才意识到好像有点严重了,她怀孕的本意就是为了和王营长的羁绊更深,这样即使转业之后去到别处,他们都能牢牢绑在一起。 “那,那我该怎么办呀?”白玲六神无主,双手抓着白母的胳膊摇晃,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肚子又在隐隐作痛了。 白母瞧见她变得没什么血色的唇,还是选择先安抚她?只是内心暗叹,女儿这一次遭罪了,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孕妇,比得上灾年怀孕的了。 “你们两个好好谈一谈呀,你的难受又不是假的,你为他怀孕的这份辛苦他难道看不见?这可是他老王家的孩子,不管有什么事,总得以孩子为先。” 顿了一下,又说出重要的一点:“不过王营长的心情你也得理解一下,男人嘛,事业不顺就想要家里的女人对他温顺,满足一下他们的心理。” 白母不太赞同的斜了女儿一眼:“回去问一下他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关心一下他。就因为做饭做点家务的事情闹成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这再多的情分都能被你耗尽。” 白玲不服气,语气不可避免的带了讽刺:“本来这些事就是他一直在做的,结婚前也说了娶我不是为了回去做饭的,反悔的是他,言而无信的也是他,我有什么错?又怪上我了?” 白母语重心长:“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是男人?人都说女人善变,男人更是。一个人放低姿态去对你好,无条件又不求回报,你自己想想凭什么?你可别告诉我就凭你那稍有姿色的脸。” 白玲尴尬低头,揪揪袖子。 白母继续说道:“谁接近一个人没有目的性?他能做小伏低,那是因为想要娶你,对你好,但是不可能长期在这种低尊严状态下一直生活的呀。 他又不是乡下那种老憨包,他有身为男人的想法,在这种不平衡的状态下久了会出事的,而且这样的人反扑起来很容易走偏激。” “王营长算是真诚正直的了,你没见过那些婚后的男人打人的,还有要在女人身上找补回来的,更可怕。”这一句白母是真心实意。 世界上当然不排除有真诚的人带着长久的爱,少且珍贵。 白玲低着头,眼神愣愣,白母这一通话砸的她头晕脑胀的。 白母跟她说得直白些:“你俩结婚都多少年了,你不可能还像姑娘的时候一样做事只管自己乐不乐意,等王营长转了业,那接触的人会更多,女人也更多,你到时候怎么办?” 做人不能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所以以后那些活都得我干了是吗?”白玲脸色郁闷,嘟囔了一句。 这话听的白母顿时气血上涌,冲的她眼前一黑:“你就只想到那点家务?不是,做点家务怎么你了?这世上哪个人不干活就有饭吃?还是说你想靠脑子吃饭,你有这能力吗?买点菜做点饭要了你命了?你都三十了还没干过一天活就知足吧!” 白玲委屈:“妈!你怎么这么说我?” 白母真是恨铁不成钢,以前这女儿也没这么蠢啊?怎么现在变得跟猪一样,听不懂人话了。 “那你想我怎么说?来回就几句话的事,我跟你说了半天了。”白母的情绪很少波动这么大,此刻她甚至都有点同情王营长了。 “我实话告诉你,你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不可能,要做出改变的是你,你是人,是人你的生活就离不开吃喝拉撒,更别说以后还有个孩子。” 话说到这里,白母福至心灵地意识到了女儿的问题,她什么都没想好就积极的一心备孕怀孕,才造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白玲脑子乱糟糟的,她理不清,她只觉得心里难受,控制不住的难受。 “那我以后不是也变成杨柳那样的女人了?” 白母细眉皱起:“当然不是,你不会变成谁,而且王营长喜欢你,再说转业后你住的地方也许更自由,生活的更好呢?说不好,还能让他请个老家的人来照顾你。” 她尽可能的给女儿列举一些好处,让她往好的方面想,对生活有个盼头,而且她说的都是可以实现的,关键就看女儿怎么操作。 “前提是你们不能再吵了,你回去后好好说,你们总不至于就真的是天天吵吧?好好说话,说开了就好了。” 白玲瓮声瓮气应了一声:“嗯。” 回去后她尽力控制住情绪思考了几天,才按照白母教给她的方法和王营长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两人的情况看起来才好了一些。 王营长诧异她的改变,不过这对于他来说是乐见其成的事,本来白玲早就该这样的。 实际上王营长也意识到他这段时间太过急功近利了,工作和家庭两头不好让它显得焦头烂额,他在部队二十年,难免不甘心。 直到他换了一个角度想,也许他和部队的缘分就到这里了,反正离开部队他也有事儿干,生活照样能过。 最后的这段时间他只要确保不犯错,等待安排转业就可以了,所以他能以平和的心态跟白玲交流。 两人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随后没几天,白玲去了医院生产,拼了半条命艰难生下一个男婴。 第96章 烤红薯 家属院。 “墩墩,时间到了,再玩儿晚上要感冒了。” 穿得圆滚滚像个不倒翁的墩墩正在院子里撒腿疯跑。 雪地上印下一个个凌乱的小脚印,踏步之间带动的雪花随着气流飘落,掉在深褐色的脚印中。 “妈妈,好玩。”墩墩的小奶音快乐喊着,显然是还不想回屋,他也不觉得冷。 “那也不能玩了,三分钟到了,快先进来烤烤火。”宋千安不为所动,小孩子雪天这样玩很容易感冒,且小孩子眼睛不知道还发不发育,雪太白了怕伤眼睛。 “那好吧~” 宋千安摸摸他鼓鼓的脸颊,笑道:“别噘着嘴了,妈妈教你烤地瓜吃好不好?” “好!”墩墩又开心了,他不知道烤地瓜是什么,但是只要能玩他就高兴。 宋千安带他到厨房,起火烧水后,给了他一个看火的任务。 下雪天没什么玩乐,只能尽可能的在家给他找点事做。 地瓜还不能烤,她拿出面粉加了白糖揉面团准备蒸花卷,丢给了墩墩一小块让他自己发挥, “妈妈,想做乌龟。”小胖手艰难地控制面团,墩墩开心道。 “可以啊,你做出来,妈妈蒸熟给你吃。”宋千安买了很多图画书,用来教墩墩识物。 家属院没有人养家畜,常见的动物小孩子都不认识。 蒸了花卷,灶台里剩下的炭火扒拉一下盖住红薯,半个小时后就熟了。 墩墩激动地蹲在灶台前,红薯咕噜噜地滚到眼前,外皮皱巴巴的,还有一层灰。 小胖手戳了一下立马缩回去,墩墩脆生生道:“妈妈,红薯脏脏的。” 宋千安还没回答,外面传来脚步声,她只好起身出去看看,墩墩跟在她腿边。 “爸爸!” 见到来人墩墩像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清脆的奶音带着明显的兴奋。 袁凛把包裹放到一边,弯腰把崽子捞起抱着:“又重了?胖墩。” 墩墩搂着爸爸的脖子贴贴脸,也不生气,双腿上下晃着,奶声奶气反驳道:“不胖,不胖,墩墩可爱。” 袁凛皱起眉嫌弃道:“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要什么可爱。” 墩墩听了不高兴,哼唧两声就要从爸爸身上滑下去,袁凛抓住他颠了颠:“跑什么跑。” 宋千安不想理这对奇葩父子,转身回了厨房,烤红薯要趁热吃才好吃。 不过她也没有忽略风尘仆仆的男人,问道:“吃饭了吗?我和墩墩烤了红薯,还蒸了馒头。” 馒头还可以用来做烤馒头片,这是宋千安刚刚突然想到的,这下小零食有了。 “这是你俩的午饭?” 袁凛抱着墩墩紧随其后进了厨房,墩墩看见红薯就不要爸爸抱了,两条腿伸直蹬他,喊着:“下去,爸爸,吃红薯。” 被放下来后墩墩哒哒哒跑过去蹲下,学着妈妈的样子对着红薯吹吹。 “不算吧,想吃就做了,等会再炒点菜。”宋千安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毫不惭愧地说,她和墩墩一个月的花费抵得上别人一家子的了。 看墩墩的体形和他从来不馋肉就能体现出来了,没有哪家的崽子营养比得上墩墩。 袁凛眉头轻挑,拿过胖崽子的烤红薯给他弄干净。 就那点肚量能吹干净什么? 剥去皱巴的外皮,诱人的香甜味道扑鼻而来,秋冬最不能拒绝的味道就是烤红薯和炒板栗。 宋千安的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想到前世的记忆,华灯初上的时候路过街上热闹非凡的小吃店,那香味能抚慰人一天的疲惫。 “烤了几条?”袁凛突然说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就两条,给他揪个红薯屁股就好了,不能让他吃太多。”宋千安瞧了一眼着急等着的墩墩,对袁凛说道。 墩墩啊啊两声表示抗议,踮起脚尖伸着肉手,试图从身高一米八八,在他视觉里像座小山一样的爸爸身上拿回他的红薯。 “要!墩墩的。” 袁凛目光往下瞥了一眼:“什么你的我的,你这小肚子能吃多少?不能浪费粮食。” “能吃!墩墩肚子大,能吃。”墩墩着急地挺起圆滚滚的小肚子,证明他真的能吃下半斤重的红薯。 袁凛又嫌弃起来了,掰一块小红薯屁股塞给他:“这没出息的样子真行,就这点儿,你要不要?不要我全吃了。” “不行,墩墩的。”墩墩睁大眼睛,双手捧着热热的和他拳头差不多大的烤红薯,嗷呜一声咬了下去。 宋千安全程没出声,只是在脑子里想着,墩墩是男孩子,她很担心不自觉间把墩墩养得娇气,所以在教育方面她希望袁凛能做大头,她辅助就行。 袁凛是野蛮生长,有男人的血性和担当,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艰苦的环境下开出灿烂向阳的花。而且有时候土壤太好会让花最后长的千奇百怪。 一家三口站在厨房里吃红薯,墩墩也忘记了他的小乌龟馒头。 晚饭宋千安做了冬笋腊肉,香辣土豆片,炝炒白菜,炖了排骨汤,蘸酱是她调的万能蘸酱,有了这个排骨才好吃。 米饭和水蒸蛋拌一起,宋千安夹了些菜,荤素都有,炖得软烂的排骨去骨留肉,这就是墩墩的晚饭。 “我来吧。”袁凛伸手从她手上接过墩墩的饭碗。 墩墩已经嗷嗷待哺了,张着嘴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 “一年到头我也喂不了几天,你在家每天都得干这样的事儿,你更辛苦,先吃吧。” 还想体谅他出任务回来第一天的宋千安眼眸诧异。 实话说,听到这句话的她心里是有一丝悸动的,真实的生活和小说不一样,她知道生活在这个年代下的女人平时的生活有多操劳。 她很尽力的在让自己过得好,顺应环境的时候留个位置保全自己,可她也没有想到袁凛能通透到这个程度。 就算是后世,也没有几个异性会理解全职妈妈的辛苦,即使是她的父亲。 可是袁凛能懂。 他不计较他在家时宋千安不洗衣服不干家务,他知道做饭和带孩子有多累,不计较自己的付出,看得见别人的辛劳。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袁凛,你怎么这么好?” ······ 月上枝头。 今晚的宋千安情动非常,袁凛很想做个脱缰的野马,可是隔壁有个比缰绳还能捆住她的胖墩。 他压抑又快乐,还是快乐占了上风,像是埋首在绵软的云朵里,云朵缠着他,贴着他,让他身心滚烫,灵魂都被抚平了。 ······ 第97章 京市?任务! ······ “想去京市吗?”袁凛抱着她,线条利落的下颌抵着毛绒绒的头发,腰间的手摩挲两下。 宋千安眉间轻褶,眼尾绯红,她眨眨眼睛,轻软微哑的声音带着疑惑:“什么意思?” “我能调10天假,这里的火车到京市只要14个小时,你要是想去的话,我们就带墩墩一起去玩儿几天。” 鼻尖若有若无的馨香似琴弦撩动他的心房,他想到宋千安到了这里三年都没有出过远门,有了墩墩后更是连县城都难得去一趟。 “那······过年的时候去?”现在十二月,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 宋千安有点期待,这时候的京市她还没见过呢,尽管经济都不怎么发达,但是能出去看看也不错。 现在去哪里都要介绍信,要到有居民身份证之后才可以自由出门,也就是1984年之后,宋千安算了算,还有好几年呢。 “都可以,你要是想现在去也行。”这一趟主要看她的心情。 “那过年的时候去吧?还可以给爷爷拜个年。” 袁凛餍餍应了一声,强调道:“你有心想给爷爷拜年很好,但是如果你想早点去也可以。” “就过年去吧,热闹些。” 确定了时间,宋千安兴冲冲地想着要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到了那边拿着介绍信到粮店换取全国粮票,或者你想要的其他票,就可以在那边用了,而且爷爷那里都有,不够就去找他换。” 城市之间的粮票不通用,只有全国粮票可以。 那确实没什么好准备的了,京市和这边的天气差不多,就是干燥些,多带雪花膏和唇膏就可以了,宋千安有点期待。 一直到了小年,两人照旧准备着过年的年货,宋千安带着墩墩在家里大扫除。 墩墩走来走去运输小东西,一会儿帮妈妈拿毛巾,一会儿帮忙擦擦凳子,把他累坏了。 摊开小手小脚趴在沙发上,像只胖企鹅。 直到大年二十八,他们准备出发的这天,因为是下午的火车,所以早上一家三口窝在家里悠闲度日。 袁凛操持着双刀在剁肉馅,难得他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他想包饺子吃,去年崽子太小,忙不开手。 剁了肉馅宋千安进行调味,墩墩穿着袜子站在椅子上,眼睛不离爸爸擀面的手,跃跃欲试。 望着墩墩小胖脸上的期待,袁凛坏心眼的正想逗一下他。 一道带着急促的叫声在院外响起。 “报告!袁副团长!” 一个士兵极速跑来,语气严肃急促:“紧急任务!团长让您立刻过去!” 宋千安有股不祥的预感,在家属院这么久她还没遇见过看起来这么紧急的时候,她担忧地望向袁凛。 袁凛眉头紧锁,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在这种时候肯定是紧急任务,他愧疚地看了眼宋千安和墩墩茫然无知的双眼,沉寂的嗓音带着歉意道:“对不起,这一趟京市可能去不了了。” 此刻宋千安完全没想着这趟京市还能不能去,而是担心袁凛的安全。 春节是国人一年之中最大的节日,在这种时候都出现的紧急任务,宋千安都能想到有多危险。 她说不了太多,只叮嘱他:“你要小心,平安回来。” 袁凛重重应了一声,转身回卧室整装。 宋千安抱着墩墩站在一旁,看着袁凛跟那个士兵急步离去。 究竟是什么任务?她不记得七十年代有什么战争啊? 这里又不是边境,是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接触不到的信息茧房所以才不知道吗? “妈妈?爸爸去哪里?”墩墩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宋千安偏头,对上他清透明亮的双眼,奇迹般地消除了一些担忧。 “爸爸去执行任务了,别的地方有危险,需要爸爸去消灭他们。” “爸爸腻害!”墩墩欢呼了一声,反应过来好奇道:“妈妈,我们还去玩吗?” “要等爸爸回来,你不想和爸爸玩吗?”宋千安牵着他进屋,还好墩墩不知道他们本来要去京市的,只记得了出去玩。 “嗯······爸爸力气大,但是爸爸小气。”墩墩记着袁凛和他玩的时候也不让着他。 宋千安不接他这个话,瞄到柜子上的茶叶,想到今天留着准备车上喝的牛奶,她垂眸问墩墩:“妈妈带你包饺子,然后给你做奶茶喝要不要?” “要要要!”墩墩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他记得奶茶的味道,比牛奶还好喝,可惜妈妈很少做。 ····· 严冬的季节大地肃穆庄严重,正如此刻的军区。 团长声音肃然:“刚接到通知,县城的百货大楼,还有机床厂和钢材厂都被人放置了炸弹,目前已确定位置,但是反特小组的人不会拆除炸弹。” 此话一出,办公室围绕着的八个人都倒吸一口气,寒意从脚底窜起,脸上均是不可置信。 “反特小组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他们一直有在监视,但是这些人太过狡猾,他们直到最后时刻才察觉到这些人的行动,现在他们在等待我们过去,不敢轻举妄动,怕他们不顾后果直接启动炸弹。” 团长肃着脸,锐利的眼睛满是威压:“接下来我们要疏散人群,一定要确保群众安全,将炸弹拆除,还要协助公安抓住嫌疑人,追捕其他的合伙人。” 他们现在只知道这些人做成了这件事,不知道谁是他们的同伙,怎么能这么无声无息地放了进去?还有这么多炸弹是哪里来的?这里面牵扯的人肯定不少。 辽省是重工业地区,他们的目的就是毁了辽省的发展,造成群众心理的恐慌,破坏社会秩序,这一举动如果成功,不敢想象他们面临的后果是什么。 破坏军人在人民中的形象,在眼皮子底下让人把家炸了,让百姓惶恐不安的度日,想让百姓恢复以前自在的生活,又要经过漫长的时间。 这个年,势必让他们所有人都永生难忘,一旦想到这些,团长就恨不得让这些人立刻吃花生米。 “袁副团长,这型炸弹只有你和王营长见过,你亲自带队去拆除百货大楼的炸弹,王营长去工厂,刘副营长带队配合你们疏散人群。” “李营长,你的兵配合侦查三连去嫌疑人处。” “是!” 团长眉头紧锁,话语停顿一瞬后又继续下达命令:“派一小队侦查兵去现场,很有可能现场就有他们的同伙。” 情况刻不容缓,袁凛进入办公室没五分钟又大步流星走出,跟在他身后的人也是健步如飞。 这是一个棘手的任务。 第98章 已经启动 宋千安看看乐悠悠捧着杯子喝奶茶的墩墩,饺子已经包完了,可是很明显这个年他们要在家过了,那她也要蒸馒头了。 她的馒头形状不一样,寿桃形,鱼形,元宝馒头,紫薯馒头······ 闲着也是闲着,当锻炼动手能力了。 现在她手上做的是南瓜形馒头,墩墩看的双眼发光,捧着下巴夹着嗓子道:“妈妈~你好厉害呀!” 宋千安手上动作一滞,眼眸向下看去,嘴唇轻抿忍住笑意。 “墩墩想要试试吗?” 宋千安分出一团面团,让他坐在身边,准备带着他做。 有事做才不会一直牵挂着十几公里外的情况。 十几公里外的县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脸上都带着喜色。百货大楼的门口已经挂上了春联:四化美景振人心人心思跃,公报春风拂大地大地生辉。 如今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百货大楼里卖糖果糕点的柜台前面人挤人,在这年头,过年走亲戚带上一份糕点是很有面子的事。 烟酒柜台的销量也增新高,这是比糕点更高一层的送礼选择。 熙熙攘攘中,你问价我喊话的吵闹环境没能让在办公室里的站着的张主任有一点欢喜。 换做平常,这就是他经营和管理有方,他可以引以为豪,可是现在他后背已经让冷汗浸湿,只觉得天要亡他。 他看了眼站满屋子即使没有穿军装一身气势都让人无法忽视的军人同志,哆哆嗦嗦地开口:“真······真的有炸弹?” 周恒宇瞥了他一眼,理解百姓听见炸弹的恐慌,但是这个人是商扬主任,他必须要安排工作人员配合,疏散大楼的人群。 “千真万确,你没做梦。不过你放心,接下来你只需要配合疏散百姓,剩下的我们处理,张主任,我们刚说的你记住了吗?” 张主任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心里又怕又恨,第一反应就是抬腿马上跑出去,跑的远远的。 天杀的!这些瘪犊子真的该死啊! 可是现在是他们就要死了啊! “张主任!”周恒宇见他脸色恍惚,厉声叫他。 “哎,我,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广播。”张主任勉强回了神,压下情绪,他要是跑了估计也就到头了,可他配合军方工作,说不定最后还能立功。 话分两头,袁凛带着陆明悄然来到仓库,找到放置炸弹的位置, 黑色物体撞入陆明眼中,他浑身的肌肉突然紧绷着,瞳孔睁大,嘴巴微张,下意识脱口而出:“我的天!两个!这群人怎么这么丧心病狂!” 袁凛面容冷静,锐如鹰的黑眸紧盯炸弹,心中判断拆除的办法。 突然,中间的红色小灯亮了。 仓库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安静如丝,陆明看着不断闪烁的红色信号,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空白空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却能听到心跳如鼓的声音,感受到血液变得冰冷。 袁凛冷静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情况有变,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两分钟后我会回来。” 说着起身健步如飞,几个眨眼间就他的身影就不见了。 陆明听清命令,下意识立正领命:“是!” 张主任办公室里,他刚准备打开广播,啪嗒一声门开了。 袁凛看向周恒宇,目光如炬:“只有十分钟时间,兵分两路,我负责一楼,你去二楼,剩下的人和侦察兵分两组去保护群众,人群一旦造成恐慌就一定会出事,特别注意楼梯口。” 只有他和周恒宇在执行其他任务的时候见过这种炸弹,他分身乏术,只能让周恒宇也去尝试。 “为什么会造成恐慌?”张主任下意识反问,让广播的疏散理由也不是大楼里有炸弹啊。 可看着袁凛肃穆威严的面容,他放在桌上的手忍不住卷缩了下。 “炸弹已经启动,那就说明同伙很可能就在百货大楼隐藏在人群里,他们不仅会趁机语言干扰,还可能会伤害群众。” 他们如此孤注一掷,换做是他也不可能放置了炸弹之后就不管了,肯定会派人盯着。 一旦他们疏散人群,不管用什么理由,势必会引起注意,那么嫌疑人也会得到消息,他们会遇到各种突发情况。 而且,炸弹被启动,说明另一边的任务不顺利。 “啥?!”张主任发出一声夹着嗓子的爆鸣后,双目开始涣散了。 “张主任,没有时间了,你马上广播疏散,然后跟着人群撤离。” 袁凛抬腕表看了时间,对着待命的士兵们道:“三组和四组负责疏散,一定要注意观察人群,除了确保群众的安全,还要预防同伙干扰。切记,不要光盯着远处的人,很有可能同伙就隐藏在你身侧甚至身后,而且很可能带武器。” 袁凛目光锐利,声音严厉:“不只我们熟悉他们的特征,反过来,他们也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你们。” “最后,保护好自己。” 袁凛不会低估每一次的任务,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放下戒备。何况是这种明显是放手一搏的疯狂分子,一旦察觉到他们的行动没有成功,那就会采取随机伤害,周围都是人,随便一个死亡就能造成恐慌事件了。 “是!” 任务下达,士兵们迅速规整地跑向各自的任务地。 与此同时,百货大楼的喇叭里传出张主任的声音,设备并不先进精细,也没人听出张主任的害怕。 “同志们,现下达通知,因百货大楼内部设施出现问题,现请同志们和工作人员先行离开,保卫科的人会在门口维护秩序,请同志们先行离开。” “同志们,现下达通知,因百货大楼内部设施出现问题,现请同志们和工作人员先行离开,保卫科的人会在门口维护秩序,请同志们先行离开。” 广播重复了两遍,人群中的声音逐渐变小,直至全体安静了一瞬后又重新活跃起来。 “啥意思啊这是?” “就是啊,出啥事了?我们要不要走啊?”还没买到东西的人不太想走。 没有人发现人群中有人听到广播后迅速低下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有稍微敏锐些的人听话离开,并好心丢下一句:“都叫我们走了赶紧走吧,谁知道这主任遇到啥事了。” 这么一说一部分人往门口走去,剩下的人左看看右看看也跟着走了。 东西可以明天再买,这要是摊上事了可就亏大了。 半上午的时间百货大楼大概有百人左右,两分钟过去,稀稀拉拉走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当回事继续要买东西。 “能有啥事,就知道吓唬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东西都没买着呢。”一个婆子翻着翻眼,不屑地撇撇嘴。 一个士兵灵机一动,从保安处拿出一根棍子,敲敲桌子,脸上张狂,大声说道:“赶紧走,惹上我们革委会了连你们一起抓进去!” “革委会?” 士兵还在他们身后挥着棍子问:“你是不是张主任的同伙?” 那同志害怕地说句了不是就赶紧走了,其余人这会儿才知道害怕,慌忙着就也跟着要走。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他们骗人,百货大楼有炸弹,马上就要爆炸把我们炸死!” 第99章 轰! 此时他的心里除了那个要人命的东西,还有另外一个牵住他心脏的人。 宋千安。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他甚至没有时间细想他的遗憾,只有她的一颦一笑。 几秒钟后,他赶回了仓库,开始争分夺秒地拆除。 陆明在戒备,可视线离不开那个黑色玩意儿,他心跳极快,神经绷得很紧,却奇异的很冷静。 仓库里安静的能听到手表里秒针走动的咔哒咔哒声,一下一下。 还剩四分钟时,袁凛手上的炸弹红色闪烁灯急促闪烁几秒后,蓦地熄灭。 袁凛的心跳随着那几秒的闪烁提到嗓子眼,直到彻底熄灭后他才暗地松了口气。 陆明的眼睛也紧盯着炸弹,然后看向袁凛,眼中期翼,无声询问他。 袁凛没有时间理会他,立马着手拆除另一个,这个顺利了很多,一分半钟的时间。 他刚松口气,外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你去协助,我去周恒宇那里。” “是!” 十秒钟的时间,袁凛再次飞檐走壁赶到了与之相反位置的周恒宇所在地。 戒备的士兵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身姿却站的挺拔,眼神犀利。 周恒宇此刻脑门上都是汗,这个炸弹他虽然见过怎么拆除,但是没有实操过,可尽管如此,他没得选,起码他知道步骤。 还剩两分钟时,他知道队长来了,压力骤然减轻,紧绷着的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队长来了就安全了。 袁凛目光扫过他手上的炸弹,心中飞快计算过后他开口道:“继续!” 周恒宇怔愣一瞬,身体的第一反应是执行命令:“是!” 反应过来后心脏狂跳,果然队长就是最厉害的,有他在身边,群众的安全就多一份保障,他不用背负犹如千斤重的心理压力。 有了安全感后,周恒宇动作加快,在还剩四十秒的时候,同样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 与此同时,一楼的侦察兵们也稳住了现扬。 那个喊着有炸弹的人能逃过人群的眼睛,却逃不过在扬的侦察兵。离他最近的士兵反应迅速地跑过去就要抓住他,一个瘦小不起眼的男人。 百姓们这时的第一反应是慌张地涌向门口,反应不及的被推搡在地,一时间叫喊声不断。 刘大毛紧抓着瘦小男人的手腕,用力将他扯出人群,一脚踢上他的肚子上前压制住他。 男人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五官皱在一起,目眦尽裂:“你们都是反贼!明明被放了炸弹还不让我们知道真相,你们官官相护,百姓是你们牺牲品,踩着我们往上爬!” 话还没说完,刘大毛又使劲踹了他一脚,咬牙切齿:“你还有脸说,真是贼喊捉贼!还官官相护,懂点成语你就乱用,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蛀虫败类!” 一系列动作实际上只过去了十几秒,此时剩下的一些人还没走出大门,甚至因为他们的打斗还站在原地呆呆地看。 刘大毛还有其他的侦察兵看过去。 目目相对:…… “都赶紧走!” 一声吼叫顿时让这些人四散奔逃,尽管中间有些一瘸一拐,前一分钟说吓唬人的婆子腿倒腾最快,出了大门都还在狂奔。 什么炸弹,什么汉奸,太吓人了! 百货大楼顿时只剩士兵们和抓住的同伙,刘大毛提着的心略放下一点。 瘦小男人被压着走出百货大楼,这栋楼他们在把守着,现在要等待袁副团长的通知。 如果李营长那边顺利的话,百货大楼和工厂的时间都很充足,那他们相对安全,如果不太顺利…… 李营长这边的任务不太顺利。 因为他的疏忽导致炸弹启动,现在还有两个同伙逃出去了,那两个同伙不仅极其擅长埋伏,功夫也不低! 这一片全都是小巷子的平房,每个巷子全都是住户,男女老少都有,现在不知道那两个人逃进了哪一家,他们当然可以一家家的搜,但是就怕出现极端情况。 不敢想后果,如果有人遭受那两个人的毒手,或者挟持人质,那他的 李营长狠狠闭了闭眼,后槽牙咬的死紧,腮边的咬肌鼓起,整个人散发着焦躁悔恨的气息。 那十几分钟里,每一秒都在度日如年,他觉得他整个人生都完了,将近二十年的从军生涯,他甚至想跪拜下来求上天保佑袁凛他们一定要成功拆除炸弹,即使袁凛能再进一步他都认了,他还会感激袁凛。 可是,上天好像没有眷顾他,十二分钟后,东边响起一声巨响。 “轰!”的一声晴天霹雳,如同一声惊雷,震的人耳朵嗡嗡直响。 也撕裂了这片大地的宁静。 李营长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的灵魂仿佛跟着这声爆炸在空中消散,他愣愣地转头看去,无神的瞳孔印着直冲云霄的滚滚浓烟,灰尘弥漫了天空。 他仿佛置身现扬,能够听到无数此起彼伏的惊慌尖叫声。 他死如死灰地等着第二声,第三声······直到过了十几秒,周围只有被这巨响惊的出来查看的好奇人群,他眼睛终于恢复了一点神采。 最危险的地方百货大楼,里面的炸弹被袁凛拆除了! 这是唯一可以安慰到他的好消息。 冒着浓烟的位置是机床厂,如果他们疏散了工人······ 一定要没有伤亡!一定要群众平安! 李营长回了神,让士兵押着抓住的一个嫌疑人去往公安局,侦察连的人去追同伙了,他也要赶过去,他要将功补过。 ······ 时间稍微往前拉。 侦察连的连长赵大强带着士兵在巷子里穿梭,寻着蛛丝马迹以及对环境的分析,几经摸排,最后锁定了四个最有可能藏匿的地点。 坏处是,有两处的家里都是有人在家的,且都没有发出异常声音,这就证明要么嫌疑人没有被发觉,要么里面住着的人被挟持了。 赵大强打了个手势,四个士兵分别去往两处确认,他心里没抱希望,因为如果是他,也不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屋子藏匿,这种情况下,他还想活命的话,肯定会找人质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内心唾弃一声,也涌上来一丝烦躁,这种任务比上战扬还要棘手,这些该死的败类! 没人性的狗东西! 丧尽天良的畜生! 果然,另外两处没人,赵大强隐在暗处,盯着前面的两处平房,这个位置上十字路口,四面都有路,往哪里逃都能看得见,但是同理,可以随便跳进一个院子。 如果他们大动作大范围追捕,那这一片都会变得混乱,除非他们一举击的他们不能动,这个需要枪法好的同志。 “你去百货大楼找袁副团长,跟他禀报我们这边的情况,问他能不能来一趟。” 团长不在,袁凛就是最高指挥。 “是!” 赵大强没看手表,只估摸着那边应该没事了,他们阻止的及时,只启动了三个,目前看来他们运气还是不错的,好巧不巧那三个都在百货大楼,被袁凛解决。 那袁凛应该能过来一趟,或者让周恒宇来,团里就他俩枪法最好。 这两个嫌疑人很明显是还想活的,想逃跑,那他们就还有机会能一举将他拿下。 谁知,他这念头刚过,一声炸响在他后右侧方位响起。 赵大强猛地回头,心跳如鼓。 怎么回事?! 第100章 隐藏反派 犹如烧红的烙铁放入水中,整个县城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纷纷惶恐不安地想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看见那还没消散的灰烟后又打了退堂鼓,回到家关起门来。 早在工厂疏散人群的时候就有人奇怪了,说什么有人来检查,谁大过年的来检查?这一来一回的,年不过了? 有人无法理解,也有人接受力良好,不管什么情况,他们都是工人,厂长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疏散的速度比百货大楼里的顾客快的多。 而且这相当于给他们这些人放假,何乐而不为呢?大批大批的工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 “过年检查也正常,突击检查才能更好的证明厂里平日的作风和管理嘛。” “哟,你觉悟这么高呢?你这么能理解,怪不得组长喜欢你哈。” “以前也不这样啊?” “有,机器也要保养维修的,前几年也有过。” 机床厂的机器都很贵重,每一台的保养都需要花费高额的费用,如果坏了还要找毛子维修,那些人的态度可烦人,一个资深工人撇撇嘴,心里嘀咕着。 “那怎么副厂长和主任也走了?谁来对接检查的人?” “厂长不是还在吗?厂长可是退伍下来的,气势上正好压一压那些毛子。” 等到最后零零散散的工人也走光了,到了家的工人们都在庆幸还好他们听话。 机床厂的厂长尽管是退伍下来的,但他不在部队不上战扬就接触不了这些武器,在知道炸弹启动了的时候,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力把损失降到最低。 好在机床厂里等级森严,不到一定级别的工人进不去房里,这是厂长规定的,他在战扬多年,很明白一个不起眼的人能坏了一锅粥的道理。 每天都有人来检查,所以炸弹的位置只在厂里的西角处,炸了厂里的一个角落,砖头碎片从空中掉落,铺了满地。 没有伤亡,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 不幸的是李营长,他赶到赵大强隐藏的地方,知道真的有人质被挟持了的时候,心还是往下沉了沉。 赵大强正在安静等待袁凛过来,见到李营长的身影时脸色顿了一瞬又恢复自然。 他拿眼瞧李营长的脸色,本着同为战友,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安慰了一句:“这些反派分子滑头的很,你也没啥错,顶多被批评两句。” 李营长知道赵大强是在安慰他,因为他的轻敌导致工厂炸毁,反派角色逃走,把人民的安全交到了反派角色的手上,一个大过不知道能不能抵过。 多想无益,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该死的反派角色。 于是他问:“现在什么情况?” 赵大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偏过头眼睛专心盯着眼前的两户人家,回道;“等袁副团长过来,现在那两个人不知是一人在一家还是两个人在一家,不管哪种,都需要远程枪手,一旦露面就能一举拿下。” 李营长垂下眼皮,掩住眼里的复杂,他心里感谢袁凛,可是另一种情绪很明显不是感谢,可能是羡慕,也有点不平。 他没说话,跟着等待,这种情况下需要多方配合,且这两个人肯定也听见了爆炸声,却只有一声,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五分钟后,袁凛带着周恒宇和陆明以及几个士兵悄声赶到。 赵大强和李营长向他敬礼,袁凛点头,询问现在的情况。 “一共启动了四个炸弹?” 气氛又安静了,空气仿佛禁锢了他们的呼吸,赵大强和李营长双眼瞪大,一时反应不过来,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四个?” 袁凛双眼微眯,眼里传透出明晃晃的信息:你还反问我? 李营长心头一跳,底气不足道:“不是,启动了三个。” 还是因为他没有想到那个女的会是同伙,还是个头儿。他先入为主的以为那个女的是不知情的,一时大意,等赵大强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袁凛目光如同凌晨的黑夜一样深沉:“我们在百货大楼拆除了三个。” 赵大强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啥?!” 那第四个咋回事? 鬼启动的? 看来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明显双方信息不对等,袁凛沉声道:“这里只留下六个人,其余的都去附近摸查,除了我们已知的嫌疑人,还有一个隐藏的。” 不知方位,不知信息的同伙。 赵大强心惊,反特小组一直关注着都直到最后时刻才察觉到他们的行动,好不容易锁定了位置,现在又蹦出来个隐藏的? 他觉得这些人有这份毅力干点啥不好? 真的像个疯子,在这生活的不好吗? 刚刚抓的那两个人,日子过的比乡下下地的农民好多了,甚至有一个还是工人! 赵大强又想骂人了,这些蛆虫! “赵连长你亲自去,这个人隐藏的这么深,肯定极其擅长伪装,需要你们用上所有的手段,不计代价,将他找出来。” 这个人躲过了反特小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启动了炸弹,且一点信息都没留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概不知。 袁凛转念一想,即使知道作用也不大,可以伪装,这个技术他们自己也会。 赵大强身体立正,敬礼领命。 “是!” 他也知道留这么一个人继续潜伏会有多危险,现在不趁机摸查,等爆炸事件压下去了,那个人又可以继续潜伏了。 “可是,要是还有其他地方也被放置了炸弹呢?”赵大强疑惑,他们现在排查,还来得及吗? 他生怕再来一声巨响。 而且他总感觉这一次事件扯进了好多人,反特小组的伪装和侦查也不错,居然一个人都没发觉,直到最后才通知他们部队。 “他们布置这一番已经费了所有的人力,现在我们抓住的人都是被放弃的,只有隐藏着的那个人。这个人很有把握,而且知道我们的动向。” 袁凛半垂着眼,声音像附上了一层冬霜。 通讯员按袁凛的指令回到了军区向团长禀报,团长沉默良久。 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第101章 出事了 宋千安牵着墩墩站在电话机前,她在家一心和墩墩做手工馒头,直到上锅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还没通知袁老爷子他们去不了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端着馒头的时候想到还没打电话,明明两者没什么关联。 墩墩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他很自来熟,来过几次之后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乐园。 宋千安见他推了张椅子到士兵值班的窗口面前,脱了鞋站上去,伸着脖子脸快贴着玻璃了。 “叔叔,你在干什么?” 这是专门给家属使用的电话,平时除了家属院的人来打电话,士兵的任务就是接听来电,再通知对应的人来这里接听。 士兵也认识墩墩,他太好认了,明明是个男孩子,却像个白面团子,比画报里神仙座下的童子还好看,加上性格活泼,见了谁都奶生生的说话,太可人疼了。 “我在值班呢,你站稳了,别摔着。”说着他站起身看了下墩墩站的位置怎么样。 墩墩歪歪头:“什么班?” 这不是第一次问这些童言童语了,士兵遭不住接下来墩墩的套娃式问题,他伸手掏了两颗奶糖在掌心,问他:“墩墩,要吃糖吗?” 墩墩黑葡萄搬的大眼睛霎时间亮的像黑珍珠,他先偷偷拿眼瞄一下妈妈的反应,见妈妈没说不能拿,他便伸手拿了过来,稚嫩的嗓音道谢:“谢谢叔叔。” 士兵抿着唇轻笑,很想摸一摸墩墩的脸,或者捏捏带有窝窝的肉手,但他不敢,只说道:“不用谢。” 墩墩下了椅子,走到妈妈身边伸手牵着。 宋千安正在拨打电话,感受到手上的触感低头看了下又收回眼。 电话接通。 “爷爷,我是千安,你在忙吗?” “千安啊,”袁老爷子听到名字,顿了一下,沉声直问道:“出啥事了?” 知道他们一家三口要来之后,他吩咐刘妈备年货的时候多备了一倍,还有给墩墩的礼物也准备好了。 房间都打扫了一遍,本来过年就要大扫除的,只是今年他对这些空房间都带上了期待。 直到他们出发的这日,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爷爷,很抱歉,袁凛在早上十点多的时候临时被叫去执行任务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应该去不了了。”宋千安讲的详细且委婉,但是袁老爷子知道,他们不是应该来不了,是肯定来不了了。 先不说临近年关,就说袁凛本来都休假了,还被叫去执行任务,那就证明很棘手。 干军人的和干医生的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随叫随到。 袁老爷子心里有点失望,但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是袁凛的责任,他担着这个责任一天,以后就还可能有这种事。 他把这意思也告诉了宋千安。 “嗯,我知道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看他什么时候结束任务,快的话你们就还是过来,慢的话我把备的年货邮寄给你。” 宋千安肯定要拒绝的,“好,那我等等看。不过爷爷,年货您留着慢慢吃,我有准备的。” “不用推脱,本来就是给你们的。这种临时出任务的情况你也不要介意,和墩墩过好自己的日子。军人本来就不如常人生活稳定,享受了尊荣其他地方肯定也要付出的。”袁老爷子声音沉寂。 “我知道的爷爷,我能理解。”宋千安确实没有介意,不过挺意外袁老爷子会对她说这话。 手上被晃了晃,宋千安低头,对电话那头说道:“墩墩想和您说话。” 电话塞到墩墩耳边,“太爷爷,你吃糖吗?” “哈哈哈,墩墩喜欢吃糖呀?”袁老爷子听到墩墩的声音心情好了些,在心里劝慰自己,来日方长,墩墩才2岁,还小呢。 今年见不到就明年,他身体还不错,争取多熬几年。 “喜欢,太爷爷也吃,甜。”墩墩两只手拿听筒,小孩子手不稳,上下晃,那圆圆的听筒都怼到太阳穴了,手柄压在脸颊上,挤的肉往两边鼓起,可爱的紧。 “好,爷爷给墩墩寄压岁钱,让墩墩买糖吃好不好啊?” 这时候的电话筒扩音挺大,宋千安离得近,也听见了。 袁老爷子每年都打钱,不看时间,只是墩墩生日的时候打的格外多。深入想一下,估计他们养墩墩的钱,都被袁老爷子负担了。 宋千安挠挠脸颊,这有父母托举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哈。 电话最后宋千安对袁老爷子说等开了年再给墩墩拍2岁的生日照寄过去。 她没敢说县城有奇怪的巨响,袁凛还不知道怎么样,但可以肯定的是县城现在不安全。 县城。 袁凛观察了地形,心中了然,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妙了。 只是他心中疑窦丛生,为什么里面的人没有动静?是在等什么?还是有顾虑不敢动手。 或者是,想要要挟军方。 他看了眼眼前的房子,明明是朴素安静的环境,此刻却透露着诡异的危险。 收回视线,袁凛对待命的李营长说道:“李营长,你带你的兵绕到后面,这两个人不一定从前面出来,现在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脑里的想法很快,袁凛把对策一一讲出:“这两家,分别安排两个人进去交涉,刚刚的爆炸声就是最好的理由,上门排查。接下来,不管那两个人从哪个方向出来,随机应变,我和周恒宇会在远程进行射击。 你在后方隐藏,必要时也可以露面,在我们射击他们之前,别让他伤害人质。” 李营长领命,这次他不会疏忽了,包抄这种事他们做过很多次,不会出错的。 “还有,他们可能不会出现,我们会找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未必不会反过来这样。在远一点的路口,也安排四个人守着,陆明也去。” 最后一句袁凛是对周恒宇说的。 一连串的命令执行下去后,袁凛和周恒宇分别在不远处给自己找了隐蔽地。 两个机灵的士兵上前敲门,刘大毛被留下来注意着不对劲的地方,他身手和反应都快,在对方狗急跳墙要做伤人举动的时候可以上前挡一挡。 他和另一个士兵去敲右边的门。 先后两道敲门声响起,即使明知道嫌疑人就在这里,他们还是要装作访查的样子。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苍老的脸,浑浊的眼中还有浅显的害怕。 士兵不着痕迹且快速地打量完这位老人,开口问道:“同志,机床厂发生爆炸,我们查到嫌疑人逃窜到了这附近,请问有没有见过什么生人或者奇怪的人?” “爆炸?刚刚的声音是爆炸?谁干的?这么吓人。”苍老像钟声一样的嗓音带着不可置信和惊恐。 士兵肃着脸:“老同志,我们还在调查,请打开门让我们进去排查,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哦哦,你们进来吧。”老爷子挪着步子开了半边门。 两人戒备着抬脚跨过门槛进屋,而另一边刘大毛两人敲门,等了两分钟里面都没有声音,两人对视一眼, 出事了。 第102章 过来我就杀了她 家属院里。 那棵老树下重新聚集了以往八卦的主力军。不同的是,今天的话题围绕的是不再是家长里短。 “咋回事啊?什么玩意儿炸了,那声音都能传到我们这了。” “昨天他们匆匆出了任务,而且那么多人,不会是又要打仗了吧?” 周爱红白了说打仗的女人一眼:“你可真行,打仗就那点人怎么打?再说了和谁打?” “咋的,爱红,你知道咋回事?” “我不知道。”周爱红否认,她咋知道是啥事? “我这心啊,噗咚噗咚的,总担心有啥事。” 王婶子溜达着过来,一到冬天就闷坏她了,本来中午都要做饭吃了,听到声音后她就不想吃了,就想着出来走走看能不能遇到个人说说话,打听下情况。 “啥子事?”王婶子揣着手站定,眨着好奇的小眼睛问向周爱红。 “能有啥事,我们搁这儿说出花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儿,等他们晚上回来不就知道了。” “晚上能回?” “不能回就等着吧,反正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天寒地冻的,快回去吧。”说完周爱红双手揣兜扭着屁股走了。 王婶子一时无言,心想就在任务地就在县城里,还回不来? 确实回不来。 直到大年三十才回来。 ······ 不同于家属院的人好奇的心情,县城里的群众很心慌。 先是从百货大楼里的人出来后说里面有炸弹,一开始人们并不信,还说大过年的怎么说这种话,虽然百货大楼提前关闭让他们出来了,那也是有原因的,干嘛这么造谣百货大楼? 可等到看到两边工厂的工人大批大批地走出来后,那些闲聊的人才觉得有点子不对劲,是提前下班了还是都放假了? 听到工人说是有人要来他们这个厂里检查,这时他们的心里想的是可以白拿半天工资,还是工人爽啊。 他们并不会往炸弹方面想,就连两个厂的工人也如是想,顶多以为两个厂都要检查,一个厂也是查,两个厂也是查。 顺手的事儿。 他们依旧说说笑笑着往家走,或者往供销社走,百货大楼买不了,供销社可以买啊,都一样。 直到冲天一声巨响,他们的位置距离厂里并不远,这扑面而来的冲击和震耳欲聋的音波惊得他们下意识的地弯腰,有些甚至趴在了地上,眼睛颤了好几颤。 随着一声声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后,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人群如同激流一般四处奔涌。 反应快的一些人想赶紧回家,可每个人的方向都不一样,一时之间竟出现你撞我,我推搡你,像无头苍蝇乱窜的情况,夹杂着急促的叫喊声,呼喊声,两分钟过去了,还有人停留在原地。 这种情况在公安赶到维护秩序后才缓解,除了公安,还有隐藏在附近的士兵。 公安拿着喇叭说话:“都干什么呢?啊?推推搡搡地干啥呢?路都不会走了是吧?” 人群倒是停止走动的动作了,可是混乱的声音并没有消减,反而因为公安的到来申诉声更大了。 “刚刚有人说那是炸弹是不是真的啊?” “那是什么声音啊?咋回事啊?” “你们不去看查炸弹的事,怎么在这里啊?” 一片喧闹间,像无数只青蛙同时对着公安哇哇呱呱地叫,公安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他的任务是维护街上的秩序,让这些人赶紧回家。 不只他,附近这每隔一条街都派了公安。 公安被吵得头嗡嗡的,真稀奇了,刚刚还像逃命一样,见到他了反而不跑了。 “安静,安静,吵什么!上级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害怕就赶紧回家,该让你们知道的就会让你们知道。” 喇叭的声音噪杂:“不是要回家吗?赶紧走,别耽误公安办事。一个一个走,服了你们,走路还能走急眼儿了。” 这时候的人们最初的惊吓估计过去了,倒真能好好走路了,公安看着他们一个个散了,走完了才去下一个地方。 而巷子里的人家就没有这么幸运。 尽管每户的大门都没开,但是经不住今天不停的有新面孔进来,且都是军人,一时间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军人啊,执行的任务比公安还高级,接触的犯人都是杀人狂魔,现在来他们这里问,不会是杀人犯跑到他们这边了吧? 啊!这些遭瘟的东西! 尤其是十字路口附近住着的几户人家,大门紧关,一家人除了去上班的,剩下的都挤在一个屋子里。 他们都看到了,有两户人家外面围着好几个人。 刘大毛此时已经进入了这户人家的院子里,一眼望去院子的摆放很平常,角落的小块菜地。边上晾晒的衣服,簸箕上装的豆子,还有纳了一半的鞋底。 没有说话的声音。 刘大毛心里发毛,和另一个士兵对视一眼后,他喊道:“有人吗?” “有人在吗?前面发生事件,我们需要排查附近的可疑人员,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我就进去了?” 整座房子都静悄悄的,只有微风吹动豆子滚动的沙沙声。 刘大毛给了搭档一个眼神,一手握着腰间的武器,一手准备推门。 距离还有两步距离时,里面传来哑着嗓子的声音,强势喊道:“别动!” 听到这个声音,在后院围着的李营长呼吸下意识放得更轻,这个声音就是张三,从他们手中逃脱的人。 可还有另一个人呢? 前院继续传来张三的声音:“你们都走开!“ “同志,你需要帮助吗?”刘大毛想继续推开门,里面反锁了。 张三再次吼了一声:“不准进来,往后退,不然我杀了她!” 话音未落,里面传来一声颤抖的尖叫声。 刘大毛往后退了两步,“好,我们不进去,你别伤害女同志,你想要什么?” 张三回话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我什么都不要,我知道这附近都是你们的人,你让他们撤离。” 这么大的动静让另一边探查无果的两个士兵赶了过来。 脚步匆忙间,两人都没看见背后的老人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倏然而逝。 第103章 最不可能的就是真相 袁凛的埋伏地并不远。 这个区域全是巷子,甚至有很多空房子,他找人向附近的住户打听,说是有几家住进去就闹鬼,现在不敢说鬼,只说是不干净的东西。 他身后这个也是空房子,观察的时候发现有几处地方有点怪异,他暂时放心里,拿起望远镜查看两间目标房子的情况。 从望远镜里,他看到开门的老人,士兵进去查看,以及刘大毛说话和后退的动作。 刘大毛的交涉并不顺利,他顺着张三的话说道:“同志,县城这么大,就算我们撤离了这里,你也逃不了了,不如你放下武器,将功赎罪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能不能走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需要撤离,现在就撤!” “好,那你等我汇报一下领导,你另一个同伙呢?他有什么要求吗?”刘大毛试图套话,从始至终只有张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我们要求一样,你们撤离出县城。”还是张三回的话,仿佛另一个人不存在一样。 “还有,我知道你们围了这间屋子,让他们也走。” 刘大毛瞪着眼睛看着木门,这嫌疑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也是,哪个普通人做反派角色,还放炸弹。 “好,可是如果我们撤离了,你不相信呢?” 张三声音自信:“等你们真的撤离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刘大毛思考不过来,他出去找袁凛汇报。 “袁副团长,他咬定要我们撤离,别的什么要求也没有。” 太诡异了,他们撤不撤离,撤多远他怎么知道,就不怕他们埋伏在附近,等他一出来就击毙? 袁凛目光沉沉,双眉紧锁,抬眼打量了身后这间空屋子,再看两间目标房子,三间房子对着三条路口,一个设想在他心中慢慢成立。 毕竟,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嫌疑人在封闭的屋子可以知道整个县城的动向。 他问排查另一间屋子的两个士兵:“说一下那个老人还有屋子的情况。”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将排查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老人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脸上都是皱纹,眼睛挺清明的,身材瘦,感觉上身体应该不错。院子里的东西也都是常见的,还有房间和厨房也没什么能藏人的,东西都很少。” 袁凛默默听着,心中不断计算,眼睛清明,房间东西很少。 “厨房呢?” “厨房也没什么异常,老人应该住了很多年了,东西都很破旧,那水缸的边上还破了个口子,应该条件不太好。” 这年头的物件哪怕用到原本的用途不能用了都会拿去做其他物件使用,所以用着一个破口子的水缸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家门不远处就有一个没人要的完好的大水缸呢? 食堂的椅子都有人拿回家,这么大的一个水缸居然好好放了这么多年? 刚刚那间空屋子明明没有人住,可是里面水缸完整,有很轻微的移动痕迹。 换做平时的第一想法就是水缸太大了不好搬走,可是,很不符合的一点是:水缸的缸身没有灰尘。 一个空置的屋子,里面的东西没有灰尘。 再有就是壁橱的墙壁破旧,比起周边的墙壁,它很显眼,显眼到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处处都透着诡异。 “老人和周围人的关系怎么样?” “上午您还没来的时候我们访问过周边的人,说这个老人是后面才搬来这里的,平时和谁的关系都是不远不近的,他本来有个常年生病的老伴,前几年走了。” 另一个士兵补充道:“他还有个儿子,很少回来看他,不过会定期给他打钱。这位老人平时的生活就是出门买买菜,附近的人在菜市场还有公园这些地方常见到他。” 听起来就是一个不太爱和人交流的老人。 “你去西南方的屋子叫周恒宇回来。”袁凛对一个士兵吩咐道。 距离很近,两分钟后,周恒宇背着家伙到了。 袁凛没看他,对皱着脸想不通的刘大毛说道:“让李营长现身和他聊两句,不用多久,一分钟。” 那个人从李营长手中逃脱,想必很有自豪感。 “周恒宇,带队里的人去老人那个院子里,抓住他,动作要快,不要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队长?”周恒宇待的那个位置一样听不清声音,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个老人很可能就是隐藏人,以及另一个同伙。”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相。 那两个士兵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着袁凛,反应过来又快速低下头,偷偷对视一眼:疯了吧?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老人。” 只是没想到,这次敲门后,那个老人不开了。 袁凛示意再敲一次,这次开了,开了一条缝。 “怎么了同志?还有什么事吗?”老人的眼睛里出现在门缝里,眼珠子来回转动,硬是在大白日的环境里增添了几分阴森。 “老同志,我们发现院子里有个地方不对劲,需要再进去确认一番。” 老人一时没有说话,似是在犹豫,或是抗拒。 这就有问题了。 没给他过多反应时间,周恒宇用力推开门,同时另一个士兵出手迅速捂住老人的嘴,没想到老人反应极快,角度诡异地扭着身子躲过眼前的手。 周恒宇从后截住,拉过老人的手臂用力一扭,瞬间将老人背着身子甩到眼前,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倾身上前用身体压制他倒在地上。 老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从喉咙里呼出来的赫赫声。 周恒宇腿上用力,冷哼一声:“哼,本来我还不知道队长啥意思呢,现在看来,你这家伙肯定不是普通老头儿。” 从他下意识地反击,和手臂下的肌肉足以证明这人是个练家子。 袁凛随后跨过门槛进入,眼睛快速扫过院子的情况,进入厨房,一一碰过水缸的位置和壁橱,再去卧室,只有衣柜和床,一张桌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此时,张三的院子里再次传来一声尖叫。 “继续堵住他的嘴,别让他说话。”袁凛丢下一句话,几步到了隔壁院子。 老人被压制在地上,浑身透露出落败的气息,此时他的眼睛没有一点苍老姿态,只有猩红的血丝爬满眼睛,眼里隐晦不明。 就差一点! 他太着急了,下意识地出手反击,如果能忍一下······ 不,他已经被怀疑了,被怀疑的那一刻,他们都逃不出去了。 可是,到底哪里出了破绽······ 第104章 老六,救我啊! 偶有一阵冷风吹来,比后妈扇在脸上的大耳瓜子还疼。 那冷风像是能顺着肌肤的纹理吹入骨髓中,冻的人生疼。 可对于院子里的人来说,他们身体的体感犹如开了屏蔽器,此刻只剩下内心的焦灼。 李营长站在院子里沉着声音喊话:“张三!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撤离了,你可以确认。还有,你应该知道,里面的同志安全你才能安全。” “你果然在背后想偷袭,呵!少来威胁我,我只要求你们撤离,不然我早杀了这个女人了。”张三尽管心里没底,他只要还没逃出去就放不下心。 可他不敢叫他们听出来,军方的力量不敢小看,他们也知道部队里好几个出名的强悍军官,如果人质受伤就有血腥味流出去,那他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的目的也不是杀死谁,他只想按照那个人说的方法逃出去,只要他们撤回,不出几天他就能顺利出去,这个女人死不死谁管她。 袁凛矮着身子悄无声音地靠近窗户,听着张三的声音从房间的后方穿出,他绕到后面, 房子是平房,按照他的身高,倒挂下来正好可以对着窗户。 窗户上嵌着的玻璃工艺并不精进,整体透明度很低,整体玻璃除了花纹,还伴随着小气泡,在气泡和花纹的缝隙间是清晰的,可以看透玻璃对面的事物。 “你别冲动,我知道你肯定不想死,现在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你什么时候放了里面的同志?“ “那我不能告诉你,现在你们也走,记着,别想在附近监视我,你们的人到底走没走,我都知道。”张三牢牢记着那个人说的话,这些人果然跟着他们的话走。 这样看来,他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李营长余光看到袁凛的动作,正欲说的话吞了回去,他佯装妥协道:“行,里面的那位同志你情况怎么样?” 女同志脸色苍白,手被绑在身后,坐在炕上哆嗦着身子,被随时都会死的恐惧笼罩着。 张三背靠着墙,拿着刀尖对着女人的脸,抬抬下巴示意她说话, “说,说你没事。”张三冷眼看她,这女人本来就没事,只不过被他打了一巴掌而已。 女同志看着近在眼前泛着银光的刀尖,偏过脸无声流泪,哽咽出声:“我·····我没事。” 李营长听着这细小中夹杂着轻颤,明显是女同志的声音,后槽牙咬紧,额头的青筋鼓起,这下麻烦了。 “同志,你······” “够了,你们赶紧走,所有人都退出去。”张三猝然打断李营长要说的话,他看了手表,到让他们撤退的时间了。 再过一两个小时天就黑了,天黑后那些躲在外面的人总要回屋的,不然就会在外面冻死。 只要这些人一回来,就是他出去的时机。 一直没出声的袁凛此时像李营长和周恒宇打了手势,让他们做好准备。 周恒宇蓄势待发,李营长吞了吞口水,悄然走到另一个位置配合,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 “好,我们这就走,我们还是那句话,里面的女同志安全你才安全。” 一再的强调顿时让张三生了气,他伸着手臂将刀尖对准墙壁,叫嚣道:“你们再······” 嘭! 霹雳哗啦! “啊!” “啊!” 话音未落,接连响起的声音惊了枝桠上的鸟。 左手边窗户上的玻璃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出现细小网状覆盖整块玻璃,犹如天罗地网,而后猛然碎裂,碎片被气流带动洒落在炕上。 伴随着碎裂的声音响起的是张三痛苦嘶哑的哀嚎声,以及女同志惊恐的尖叫声。 张三的手掌心被穿破了,血哗啦啦地流出,滴在炕上。 在同一秒内,周恒宇破门而入上前制伏张三,李营长随后扯过女同志的脚拖到炕尾,交给身后涌入的士兵。 张三只有一只手作战,战斗力明显下降,且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又是坐在炕上,还没伸腿踢过去就被周恒宇拿下了。 他被反手压在炕上,背部被周恒宇的膝盖顶的肺部抽疼,他呲着牙,目眦尽裂,细小的眼睛瞳孔猩红,映着倒挂在窗户外的袁凛的身影。 不可置信,惊恐,以及对花生米的恐惧各种负面心理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他理解不了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你们这些骗子!” 周恒宇嗤笑了一声,嘲讽道:“你还委屈上了?” 张三不在意,或者说他听不进去任何人说的话,他本来应该逃出去的,只要有钱换个地方一样能活,重要的是那个人说他能逃出去他才干的啊! 他不想死啊! 那个人呢?信号呢? 袁凛从屋顶下来,先让人把附近排查的人叫回来,尤其是赵大强,见那士兵走了出去,他才对李营长说道:“李营长,隔壁还有一个嫌疑人,你把他们一起送到公安局吧。” 李营长心头一跳,咽了咽口水道:“是!” 他还不知道另一个嫌疑人是谁,他们虽然带的人多,但是分布的任务也多,这大半日的时光他觉得脑子快要负荷不了了。 四个人压着张三在前面走,张三低垂着头,他手上已经不流血了,可是痛感无法包扎,尖锐的疼痛透过手心传到心脏,听到袁凛的话他突然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回过头求救道:“救我啊,赵六,救我啊!” 一屋子的士兵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定在所谓的赵六身上,揉着手腕的女同志动作顿住。 赵六? 赵六内心暗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这句话哪怕随便对着院子里的任何一个士兵的说,效果都来的更好啊! 这个废物!蠢货! 她在内心犹豫一秒,她打不过这么多人,可是她能逃得掉吗? 不,她还没有暴露,她现在不是赵六,她还有救。 诸多想法不过眨眼间,赵六柔弱苍白的脸上好像被吓傻了刚回过神一样,她脸上适当露出一丝疑惑,也跟着他们的视线转头往后看去。 众人:······ 张三:······ 李营长阴沉着脸,微眯着眼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审视着,这个扬面和早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反正她本来就要回去做笔录的,现在有了张三的指控,审问一番是跑不了了。 一阵北风吹过,冻人的冷气好似将空气也凝结了,一秒后,也许是两秒,赵六带着恐慌和心虚的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沉默。 腊月二十八这天,方圆十十公里的人都觉得格外漫长。 等到夜幕低垂的时候,感觉连年都过完了。 第105章 妈妈,我想在天上飞 人类有着超强的适应能力,只要天还没塌,生活都要继续下去。 只要地球不爆炸,睡一觉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所以他们有着良好的接受能力,发生爆炸也不影响第二天的工人继续早起上班。 和昨日下午街上的萧瑟不同,今天早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气息。 只是隐约感觉街上的人比以往多了些。 家属院里。 床头的钟表时针指向七的时候,宋千安醒来了。 她睁着眼懒懒对着天花板,醒神后偏头看向墩墩,视线落在他睡得红扑扑的脸上,肉肉的小手虚握着拳放在胸前。 宋千安的思维开始发散。 她想到了袁凛。 宋千安没有认真深入想过自己对袁凛这个人的情感,她知道自己内心实际上是比较利己的。 日子得过且过,只要不用吃苦,有漂亮衣服穿,有舒服的房子住,简单来说就是有钱有生活就行。 如果能有更多人的羡慕来满足她的虚荣心,那就更好了。 并不愿意深究什么感情,她不奢望爱情。 袁凛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她害怕把握不住这个男人,甚至她做好了以后要长久的给袁凛提供情绪价值来拿下这个男人的准备,可袁凛让她意外。 这个男人很多次都让她意外,对她好像没有要求,没有大男人的通病,同时她也发现袁凛内心很注重细节,很喜欢家庭温馨的氛围。 她不经意做的一些事,很容易让袁凛感到开心,这是她观察过的。 那时候她第一想法是:这个男人怎么会反差这么大?性格狂狷不羁,办事也大开大合,内心却很容易满足。 直到知道了他的成长过程。 想着想着心情有点沉重,不想吵醒墩墩,宋千安起身披着外套。 外面大地寂静,蜿蜒的路边土地没了生机,但只要春天一来,杂草丛生。 她开了一点窗户缝里通风,冷冽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焦心的情绪减缓了些。 以前袁凛出任务,天高皇帝远的她不知道情况还没这么担心,现在就距离十几公里,还有那声惊天巨响,她不受控制地发散思维往坏处想去。 她想,除了那声巨响让人本能的恐惧之外,还有她心里稍微有了一点袁凛的位置的缘故吧? 一个对她尊重,懂得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问题的男人; 一个所有钱都给她,花多少都不在意的男人; 而且,长了一张建模脸,身材又好,对这样的男人心动一下,情有可原吧? 宋千安对这件事接受良好,因为她确信她爱谁都不会超过她自己。 “妈妈。”稚嫩的幼声喃喃叫着,墩墩哼唧两声,慢慢睁开眼。 宋千安的意识被拉回,她关上窗子,把已经坐起来的墩墩抱起来。 “墩墩醒啦~” 墩墩趴在妈妈怀里,熟悉的气息让他心安,他醒了但还没安全醒,眼皮耷拉着。 白白肉肉的脸颊挤压出一个可爱的弧度。 宋千安给他穿上衣服,火龙还没烧起来,一整晚过去余温早就没有了。 墩墩任她动作,也不闹脾气,偶尔被她的手指碰到肉肉了还咯咯笑着,身子倒在床上乱拱。 “妈妈,我自己下去。”墩墩很喜欢倒挂着从床上滑下去。 不止是床上,还有沙发,墩墩都喜欢在上面爬上爬下,估计因为这些都是软的,软床垫,软沙发,舒服且好玩。 “好,妈妈先给你穿外套,等房子暖和了再脱。” 烧火龙的时候墩墩也跟着她,圆溜溜的像个小企鹅。 ······ 到了大年三十,执行任务的士兵们回来了。 彼时宋千安正带着墩墩贴春联,春联很长,她拿着前面,墩墩说要帮忙,于是跟在后面拿起了春联的尾巴。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咧开嘴笑了起来,两边的脸颊肉往上堆。 “妈妈,我像你的,小尾巴。” 宋千安回过头,墩墩个子太矮,那春联直接把他身体都盖住了,像穿了红色的连体衣。 小尾巴······ 她想到了放风筝,看着墩墩笑着说道:“等春天到了,让爸爸带你去放风筝吧。” 她也没亲自放过风筝,在公园里都是看别人放的,在她眼里这是一项运动,需要一点体力去跑。 更重要的是如果到时候放不出来,她会觉得有点丢脸。 “什么是,风筝?” 宋千安踩上椅子,将春联举高对准,边回道:“风筝是用纸做的东西,有一根线牵着,我们拉着风筝跑,风筝就可以跟着风的力量在天上飞。” “哇!好腻害!墩墩也想灰。”墩墩张着嘴巴,真诚地羡慕风筝,天那么高,都能上去。 宋千安粲然一笑,她对墩墩肯定道:“可以啊,墩墩也可以上天的。” 现在有飞机,正处级级别可以开介绍信购买飞机票,袁凛的级别足够了,就是还不知道价格多少,不过总归贵不到哪里去。 只是宋千安担心墩墩受不了,后世的飞机气流挤压的时候耳朵都难受,现在的······ 墩墩这下眼睛都瞪大了,他高举着春联递给妈妈,着急确认道:“真的吗?妈妈,墩墩想,墩墩要上天。” “上什么天,你咋不入地?等下我在菜地挖个坑,先让你入地,和你的菜菜做个伴。” 墩墩听到声音艰难扭头,袁凛说得太快,他并没有听懂,乍然见到爸爸只觉得开心,他声音欢喜,大声叫道:“爸爸!” 宋千安也随着声音回过头,袁凛已经快步走到她身侧了。 这倒是宋千安第一次以这种角度看他,更好看了,五官优越,面部线条利落,眉峰凌厉。 又去查看他身体的情况,四肢都在,脸色看起来也不错,身上没看出有什么伤口。 直到袁凛回来站在眼前,宋千安才真正后怕起来。 “有受伤吗?”她轻声问道。 袁凛微微摇头,道:“没有。” “那任务完成了吗?” 袁凛微微认真看她,她头发松松绑着,额上的碎发垂在脸侧,姣好的容颜瑰丽,米白色毛衣为这份瑰丽添了几分温柔,眼眸水润,暗含关心。 他含糊道:“算是吧。” 宋千安凝眉,什么叫算是? 还没等她再问,袁凛伸手圈着宋千安的腰,一个用力她就稳稳站到了地上。 “我来吧。” 第106章 爸爸,我是儿子 春联只贴住了上半部分,墩墩还抓着春联的尾巴,见到这一举动,眼巴巴地看着袁凛。 “爸爸,我也要。”他奶声奶气说道。 “你要啥?” “要爸爸,那样抱。” “你啥都要。” 墩墩撇嘴,重重地哼唧了一声,松开春联背过身子,那对小肉手背在身后都碰不到一起。 这奇奇怪怪的样子看的袁凛既疑惑又嫌弃不已,啧了一声,手上却还是老实的掐着他的腋下,把他举了起来。 “啊~呵呵呵呵~”视线突然变高,墩墩开心地大笑着,眼睛不断打量,他喜欢举高高。 “这么开心呀?那爸爸举着墩墩把春联贴了好不好?”宋千安生怕他再笑下去容易呛着,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好!” 宋千安看向袁凛,单眉轻挑,伸手拍拍粗旷有力的铁臂,狡黠道:“你应该可以吧?”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进屋拿另一边的对联出来交给墩墩。 袁凛瞄了宋千安一眼,眼睛危险地眯起,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墩墩不懂两人的眼神交锋,他双手从妈妈手上接过春联。 袁凛把他怼到贴春联的位置, 墩墩两边的小眉毛皱的像两条毛毛虫,嘴巴还紧紧抿着,认真的脸上都在用力。 不良爸妈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墩墩不懂对齐的概念,宋千安没有要求他,只希望他能贴到墙上就好。 “很好,墩墩,用手轻轻拍一下,把它拍紧。” “好~” 墩墩不懂轻轻,只知道要拍,他手上用力,脚上也用力,蹬了袁凛好几脚。 这点力度对袁凛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不到一岁的时候蹬的更重。他只是觉得这崽子有点傻,怎么上下用力? 他直接问道:“你是乌龟吗?” 一动就是四条腿动。 “爸爸,我是儿子。” 婉转的轻笑声从宋千安口中传出,余光瞄到旁边人的眼神,她勉强忍住笑意,嗔了他一眼,道:“2岁的小孩哪能灵活控制身体了。” “墩墩,做的很棒。” 被放到地上,墩墩松了一口气,一副完成了一件大事的小大人模样。 宋千安又笑了起来,她想起一个词,认真模样的墩墩有点正里正气的。 袁凛见她笑的开怀,笑声轻快清脆,不自觉的嘴角也想往上扬,他伸手搂过她的腰,把她带进屋,道:“也不嫌冷。” 墩墩自己哒哒哒跟着进屋。 进了屋,袁凛大刀阔斧坐在沙发上,宋千安去拿了桃酥和饼干还有鸡蛋糕出来,没有牛奶,只能泡点茶。 墩墩也养成了下午茶的习惯,吃食一端出来墩墩自然地想要去洗手,见爸爸还坐着,过去拉着他一起,道:“爸爸,脏,洗手。” “你最脏,你不讲卫生,还不讲礼貌。”这崽子以前什么都往嘴里塞,还对着他尿尿好几回。 他还记得是早上,他一早起来就给墩墩换尿布,看到墩墩醒来也不闹,睁着眼睛乖乖等着的样子还欣慰笑了一下,结果刚脱下尿布,这崽子直接一条水柱浇出来,还好他躲的快,但是他洗了好久的床单。 那一天他都不想理这小崽子。 “墩墩有!”妈妈说吃饭之前要洗手,要有礼貌,他都做到了。 崽子大声控诉的声音让袁凛回过神,他向下瞧了一眼,现在他也不想理这崽子。 “你没有。” 你有个屁。 两父子拌着嘴去洗手,一股淡淡的牛奶味飘来,没多久一高一低的身影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宋千安已经泡上了茶,行云流水的动作间,白色的水雾模糊了她瑰丽的容颜。 墩墩看着动作一整套的动作,步子已经慢慢挪到了妈妈身边。 宋千安手背抵着他的肚子轻轻往后推,“墩墩,妈妈泡茶的时候不能靠这么近。” 说完一个眼刀飞到身侧干坐着盯着她看的袁凛身上。 袁凛清清嗓子,脸上也不见尴尬,大手一捞墩墩就坐到了他膝盖上, 没几分钟,茶香四溢,浓郁的荔枝香气和红茶的醇厚结合,形成了让人难以拒绝的香味。 “这是什么茶?”袁凛问道,这个味道没闻过。 “荔枝红茶,就这个。”宋千安心情颇好地回道,指了茶几边上的铁罐子。 罐子的包装配色大胆,整体亮黄色,下面底部是大红色,宋千安猜想这可能是这个时期的包装特点。 袁凛见过一次这个铁罐子,这玩意儿是进出口的,只能在友谊商店买,这罐是袁老爷子寄过来的。 宋千安抿了一口茶叶,道:“我给爷爷打过电话了,他说你后面有空了我们就再去,没空的话年货就寄过来。”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右手轻拍袁凛的大腿,神情微妙:“火车票,你退了吗?” 宋千安没抱什么希望,这么匆忙的任务,袁凛就算忘记了她也能理解。 袁凛眉尾一扬,牵过腿上的手揉捏着,懒懒道:“退了。” “那很好。” 好几十块钱呢,不能有点钱就不把小钱当钱,更别说这还不是小钱。 葱白纤细的手指抵着玉白的杯沿,袁凛定定看了几秒,而后视线移到她绝丽的侧脸上,带着歉意道:“媳妇儿,我后面还要忙一段时间,京市要再找机会了。” 手中的柔荑抽走,袁凛的心头一跳,眸子微微一凝,他抬眼去看上宋千安的反应。 “我猜到了。” 宋千安没什么情绪说道,捻了块饼干抵到他嘴边,问道:“那个声音是炸弹吧?有人受伤吗?” 那么大的声音只能是某种武器,现在还不算是真正的和平年代,还有一些遗留问题,她也是看过谍战片悬疑片的,光天化日的就能爆炸,这有得查了。 “你不生气?” “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嘛,而且是你的职责,我能拿这种事情跟你闹脾气吗?”宋千安瞪了他一眼。 袁凛瞧她真的没有介意,放松下来,张口吃下饼干,舌头卷到一侧咬下,酥脆醇香,他分神去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饼干,又是他没见过的。 “是炸弹。没人受伤,不然今天也不能回来,不过这个年过得不太好。” 咔嚓咔嚓。 “是哪里?声音很大,家属院的人都出来打听了。”连她这种不爱打听事儿的人都想知道怎么回事,何况那些人。 咔嚓咔嚓。 “机床厂的一个角落,好在厂长管理的严格,不然,后果难以想象。”袁凛黑眸深深,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咔嚓咔嚓。 宋千安终于分了一丝注意力看向咔嚓咔嚓的始作俑者。袁凛深吸一口气,一手拎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蹲在脚边的崽子。 背对着放在膝盖上,大手轻捏他脸颊:“你又变成仓鼠还是兔子了?嗯?咔嚓咔嚓的,来,我看看你的牙齿是不是变成小尖牙了。” 墩墩咯咯笑着,小米牙露出来,手上的饼干捏得紧紧的,仰着头身子歪七扭八的躲着能盖住他脑袋的手。 宋千安姿态放松地喝了一口茶,接着问道:“那你说的任务算是完成是什么意思?” 第107章 伪装二十年 如果没有特意提醒,大多数人都不会想起今天是除夕夜。 即使遍布喜庆的红色,也会自动忽略。 恐惧需要时间去消除,心里的焦躁也需要通过嘴巴输出去缓解。 “这些生孩子没屁眼的东西,亏我以前还觉得这人不错,结果差点被他害死。现在想想真该给那时候的我一个嘴巴子,再给那没屁眼的东西十个嘴巴子!” “可不就是!心多狠毒啊,啊?专门挑大过年的,谁不开开心心去买东西,这些死爬虫,让我们大过年都不安生。” “还好那些军人同志厉害,不然继续留他们在这里住着,哪天我们出事了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啊!太能装了!” “张三就算了,一天到底没个正形的,可那个老根咋回事?这么大年纪了也被抓了?” 县城里的人既不敢出门,也不太敢呆在家里,于是他们就在家门不远处扎堆聊天,谁都没想到为什么住了几十年的邻居会在爆炸当天被抓进去。 “文化人有句话叫啥来着?哦,人不可貌相!老根的家里你们谁去过?他那个老伴就更奇怪了,几年了就出来几趟,像专门出来露个面一眼!。” “嘶~你这么一说,咋还真的有点奇怪呢?” 很多行为在没有出事之前都是没有异常的,一旦出了事,细品之下处处是异常。 “就是可惜机床厂了,听说炸掉了半个厂呢!还好那天工人都走了。” “什么就炸掉了半个厂,你们真夸张,就边上的一个角落。那厂长平时管理的可严了,不过这次不知道算不算他的失误啊?” “不是,这和人家厂长有啥关系?谁这么分不清好赖去怪厂长啊?是那狼心狗肺的凶手,是那些反派角色。” “哎,你们说,会不会还有同伙没被查出来的?”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凝滞。原本凑在一起的几人迅速后退了一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觉得谁都有嫌疑。 “太暖了我回去喝点冷水。” “我孙子尿了,我回去给他喂点吃的。” 刚聊的兴起的临时小团体顿时一哄而散。 家属院里,今年年夜饭的饭桌话题都绕不开这个时间,宋千安也在问袁凛。 “你怎么发现那个老根就是隐藏的负责人?” “张三说他知道我们的动向,那就说明这群人还有线人隐藏在人群中,并且很安全,距离张三还很近。”袁凛正在给墩墩喂饭,并尝试让墩墩自己用勺子挖着吃。 他声音不疾不徐:“所以不管我们撤离,还是在暗中盯着,只要那附近的人们正常生活正常走动,线人就能混在其中得知我们的动作,给张三传递消息。如果我们真的撤退,并且离开县城,即使有公安盯着,张三依旧能逃离出去。” 宋千安没听明白,觉得嘴里的腊肠都不香了,她问道:“为什么?张三都被盯着了,谁还敢去跟他说话?又怎么逃出去?” 再说,就不可能是张三诈他们的?类似于那种‘我看到你了,出来吧。’的这种似真似假的话。 “不会在明面上接触,这些人传递消息从来都是暗中的。我观察了张三躲着的那间房子和周围房子的关联以及地形,发现老根那间房子类似一个枢纽的位置。” “啊~”墩墩勺子的饭飞了出来,袁凛被打断后瞄了一眼,没给他收拾,让他继续吃。 宋千安皱着眉头思索,不解道:“可是县城的平房基本都是一排排的,哪有什么特别的布局?” 袁凛咽下嘴里的饭,喝了口汤才说道:“一般的位置没有,比如说一排排面对面的。可那三间房子分别分布在三条路口,这就值得探究了,很有可能有暗道。我只是有这个怀疑,所以要进老根的房子查看。” 最重要的原因是那间空房子。 “他没狡辩和否认吗?一个快要耄耋的老人,说他挖地道怎么都没有人信吧?” 袁凛神色微妙地看了她一眼,这可不是否认就有用的,老根明显也知道军方的能力,才会在知道可能暴露了的时候乱了阵脚。 “我们和侦查连的人搜查张三和老根的住处,以及张三躲着的那间屋子,在老根家里的厨房水缸下发现了暗道,而且不止一条,这些暗道能通往张三的家,以及另外两间屋子。” 哇去,这还真是,朴实无华又实用的地道战啊? 宋千安恍惚着点头,张三说他能知道军方的动向,袁凛借此想到有暗中的线人,又由此深入想到线人传递信息的方式。 “那你说的他可以逃出去是什么意思?” 先不说出门还要介绍信,就说有公安盯着还能逃出去,这是什么样的能力? 袁凛给墩墩塞了一口饭,目光看向桌上的菜,还有她碗里还剩一大半的饭,皱着眉头道:“菜都要冷了,先吃饭。” 墩墩吃得都比她快,他自己还一边给崽子喂饭一边自己吃呢。 宋千安扒了一口饭,又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嚼着,“吃了吃了,你快继续说。” 袁凛略带无奈的语气说道:“在地窖里,我们搜查出大量用来伪装的道具,只要是成年人,不管男女,老根观察对方一段时间,他就可以伪装成目标对象,他利用伪装窃取了不少信息。” 这类人会伪装不意外,意外的是这个人的伪装能力居然这么强,简直是登峰造极。 所以他能帮张三逃出去,更别说他们还有暗道方便。 袁凛想起老根说的话,要不是这个结果是他们自己查出来的,他们也不敢相信。 老根这个人居然靠着伪装生活了二十年! 而且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 “这也太吓人了?女人也能伪装?”实际上挺厉害的,这不就是超强cos吗? 这在后市简直是天生吃自媒体这一碗饭的,但是用来作恶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嗯,他老伴也是他自己伪装的,装成一个身体不好,要常年躺床上养病的人,一年出现一次。” 而且老根伪装的老伴还有特征,语言不同,以及做一些标志性动作,即使不常出门,但是能让人记住有这么一个人就行了。 宋千安倒吸一口冷气,瞳孔骤然瞪大,嘴巴极其标准地发出一声哇哦的惊叹。 虽然不应该,但是,这个人真的好专业啊! 她由衷遗憾道:“有这个能力干点啥不好。” 袁凛淡淡道:“嗯,可是他走错了路。接下来这段时间不只是我,很多人都会比较忙。” 宋千安直点头:“嗯嗯,我知道,我理解。” “哎,张三的另一个同伙呢?” 宋千安突然想起来,不是两个人逃吗? 袁凛脸上出现一种一言难尽的神情,冷冷道:“他挟持的那个女的就是,或者是男的,赵六。” 宋千安震惊二度,啥子?! 她迟疑:“啊?” “嗯,老根给他伪装的,我们布局摸查的时间里,赵六已经变了一个人了。” 这还真的是,开了眼了。 第108章 姚莉求情 以往中午基本都会回来吃饭或者是带饭回来的,但是连续半个月都是到了晚上才回。 今年难得的春节三天假期也没了。 期间,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宋千安的院子里。 彼时她正在做衣服,墩墩在客厅玩他的木头玩具,地上还摆着彩色笔和画的五颜六色有着奇形怪状的画的纸。 突然墩墩跑叫进去叫她:“妈妈,有人。” 宋千安松开缝衣服的手,一头雾水地走出去,见到站在院子里的人时,眸里闪过意外。 穿着黑色棉袄和黑色棉裤的姚莉,明明是刚过完年,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气,只有明显的郁气及眉间掩不住的焦虑。 宋千安打量一眼,心里不解,姚莉怎么会来找她? 要知道第一次在去县城的车上,她们的相处可不愉快,甚至家属院的人做肥皂时她也没出现,直到现在他们之间也没有交集。 “姚同志,是有什么事吗?”宋千安问道,总不能是来给她拜年的吧? 视线又往她手上看,两手空空,肤色倒是挺红,估计是冷的。 姚莉面容憔悴,完全没有了第一次和宋千安见面时的不屑和轻视。 见宋千安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讪讪道:“你好,宋同志。” 姚莉确实是有事,可是她顾虑地往左右两边看了一眼,这种事怎么能在院子里说? 宋千安看懂了,将她迎进了客厅。 姚莉很少进别人家里,不过她也知道家属院里的装修都差不多,可见到宋千安家里之后,她才发现差别很大。 进门后扑面而来的暖气冲击她微凉的身体,冷热交替间身体一股异样的感觉,露在外面的手指冰冷,指尖慢慢回温的过程不算舒适。 房子里居然烧了火龙,姚莉突然向宋千安看去,怪不得只穿了件羊毛毛衣。 平常人过冬哪里能这么舒适? 再看屋子里温馨干净,软沙发她见过,在百货大楼里,很贵,还有桌子上的茶具,处处都是精致但是不显奢华,不像以前那些地主家。 茶机上的点心吃食多的放不下,姚莉心里不舒服,宋千安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的享受这样奢侈的日子? 宋千安没注意她在想什么,随意招呼了一声随便坐。 拍拍抱着她小腿的墩墩,介绍道:“墩墩,这位是姚阿姨。” 在墩墩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家里有除了王奶奶之外的人进来,他抬头看向妈妈,又看了姚莉一眼,大眼睛眨巴眨巴,开口道:“姚阿姨好。” 姚莉也看向他,这男娃怎么长得比女娃还白?而且好有福气,能养得这么胖,想来平时吃的都是好东西,这宋千安命怎么这么好。 墩墩好奇地看着这个不说话的阿姨,懵懵地歪了歪头。 姚莉回过神,才想起来她空着手过来的,平时兜里也没有揣糖的习惯,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今天站在宋千安家里,突然有点羞恼。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尴尬道:“你好,墩墩是吗?长得真可爱。” 墩墩腼腆地咧咧嘴,看了她几秒后扑在宋千安腿上。 宋千安拍拍他的头,“姚阿姨要和妈妈说事情,你玩你的。” 墩墩听话地跑到另一边趴在垫子上,拿着彩色笔在纸上涂鸦。 姚莉这才坐下,屁股下柔软的触感让觉得舒服又陌生,还有点不适应。 她伸手摸着沙发上的垫子,是细棉布做成的,这也太败家了。 宋千安将她的神情和动作收进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水递过去。 “姚同志,喝点水吧,不知道你过来是?” 姚莉面露笑意,用尽力气的眼里也没有体现出几丝真心,她说道:“你男人袁副团长,他这次立了大功了。” 拆除了三个炸弹,无伤解救百货大楼和周边的群众,还破解了那几个反派角色的计划,更多的她也不懂了,她只知道袁凛估计又要升职了。 而她男人李营长,却被记了一次过,成为了这次任务中最特别的那个。 话锋生硬地一转:“宋同志,你不知道。我家老李在部队十几二十年了,他一心向着部队,为了带好下面的兵每天出去忙得脚不沾地,一回来累得倒头就睡,他能做到这个位置肯定也是有付出、有立过功的。” 宋千安狐疑不解,她确实不知道,而且这李营长咋样,和她也没关系呀? 再说了,能做到营长的位置,哪个没立过功。 “姚同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宋同志,这次任务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吧?我家老李被记了一次过,别人都立了功,他不受奖赏就算了,怎么还能被记过呢?” 宋千安神色淡淡,听到这里她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她和姚莉没有什么交情,只见过一次面的人,突然就来找她哭哭啼啼,含糊不清地诉苦。 什么事情什么缘由都不讲,只一味的求她认同,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人没安什么好心,或者所求不是好事。 宋千安倒了一杯茶,轻描淡写道:“姚同志,我和你一样也是家属,这样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姚莉结舌,心里顿生不满,但是不敢表露出来。 “你看,袁副团长是这次的大功臣,你能不能让他出面解释一下,我家老李那不是疏忽,是、是他们的计策!行不行?” 听完她的要求,宋千安想起网络上的一句玩笑话: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笑。 宋千安确实笑了,她的容颜是明艳的,平时笑起来能蛊惑人心,或让人觉得美好,可现在这个笑容,眼里平静无波,讽刺至极。 什么样的脸面啊?就这么大言不惭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姚同志,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全世界就剩她姚莉一个聪明人了呗?一起执行任务的人都是死的呗? 宋千安觉得这种人就是开卷考试都会抄错答案的人,比她还笨。 什么样的计策需要用炸掉一个工厂这样的代价去实行? “肯定不是啊!这事事关我家老李的前程,我怎么会跟你开玩笑呢?袁副团长说话有信服力,只要他出面,领导肯定会重新考虑的。” 姚莉急切地说道,说到最后快要站起来了,心里生气她是不是不愿意帮忙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你放心,只要你们愿意帮我们,我和老李都会对你们感激不尽的!” 姚莉作出保证。 第109章 脸皮能挡子弹 这种求人帮忙还高高在上的姿态,自以为将自己放在了低位,实际上一直是高位者向下施恩的态度,宋千安挺佩服她的心理素质的。 也算是能屈能伸了,拉下脸面去找昔日看不顺眼的人求助,只是这屈的不太彻底。与其说是求人,不如说是施舍给别人一个帮她的机会,以此来得到她犹如价值千金的感激。 还怪有意思的。 宋千安自诩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不是这种自私又无耻的人。 只想着让别人替李营长开脱,完全不考虑这借口说出去根本没有信服力,反而还会因此对袁凛的印象大打折扣。 宋千安不想为这种人生气,她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看了看窗外灰蒙的天气,冷淡道:“姚同志,你找错人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姚莉看她不说话,一副考虑的模样,便按耐着等待,许是暖气太足让她出了汗,口干舌燥,她不停的舔唇缓解嘴唇干涩,这几天她一直睡不好,身体上火心里也有火。 终于宋千安开口了,却说她帮不了。 姚莉双眉骤然皱起,眉间的褶皱明显,着急道:“怎么会帮不了呢?袁副团长对你很好我们都知道的,只要你开口,他肯定会帮的。” 宋千安抬起眼皮,眼睛直直对上姚莉的目光:“姚同志,你今天来找我帮忙这件事,李营长知道吗?” 如果知道,那就是故意让姚莉过来当说客,这是在拿纪律当玩笑?还是觉得不公平,他觉得不该为失误承担处分;如果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 姚莉脸色一僵,偏过头眼神躲闪。 宋千安也错开视线,不再看她,只淡淡道:“这种事我们插手不了,我们都应该庆幸这次事件没有受害人。而且李营长自己都改变不了的事情,我们又怎么办得到呢。” 否则他自己怎么不去找袁凛帮忙呢?出了事自己不承担责任,把希望寄托在家属院的两个女人身上算怎么回事。 “可是,我家老李有处分了啊!袁副团长作为功臣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背处分的原因呢?你一点不提吗?你觉得是领导看他不顺眼凭空给他记过?” 姚莉抿着唇,瞳孔左右转动,喃喃道:“我没这么说·······你也说了没有伤亡不是吗?那这错就算不得大错啊,只要你们说一句话的事情,这件事就可能有转机的呀!” 这是什么逻辑? 没有伤亡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那工厂都炸掉了,难道要像打保龄球一样,把里面的人都炸飞出去才算是大错? 宋千安觉得和姚莉的沟通有壁垒,她挑明了说:“你如果觉得这个处分不合理,你就去找上级吧。” 多的说了她也不听,甚至她都意识不到她这个思想是有问题的,要是宋千安报告上去,她也要被教育的。 姚莉没想到宋千安这么难说话,她都已经拉下脸面来了,都是一个家属院的,男人都是战友,战友犯了错帮忙说一下情很难吗? 姚莉唰地站起身,急赤白脸地指责道:“没想到你这么冷血,袁副团长就没有一点战友情吗?眼睁睁看着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友被批评吗?再说了,如果袁副团长赶去机床厂,那厂里也不会被炸,要是说有错,你们也有错。” 墩墩被她突然加大的声音惊了下,回过头见这个阿姨凶凶的,他放下画笔哒哒两步跑到宋千安身边,扑在她的腿上。 宋千安将墩墩抱坐在沙发上,轻拍他的小脊背,和墩墩一起稀奇地盯着姚莉略微扭曲的脸,她惊讶道:“突然发现你的脸皮堪比城墙啊!不,城墙都没你的脸皮厚。当时你怎么不去挡呢?那炸弹要是放在你的脸皮下,机床厂肯定会没事的。” 因为你的脸皮能完全挡下那个炸弹。 “你要是觉得我们也有错,那就一起去团长的办公室,再叫上李营长,你觉得还有谁需要去帮李营长说情的,我们都一起去,人多力量大。我相信凭借我们一帮人的力量一定能帮李营长取消处分的,你觉得呢?” 宋千安脸色带着笑,悠闲的样子像和朋友在开玩笑一样,可那个笑容让姚莉突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醒了神,后怕起来。 真像她说的这样去做,那她家老李的部队生涯才是真的到头了。 姚莉本来想着,她能说服宋千安,让袁凛主动去找团长解释,那她和老李就能当作不知道,等待重新评判,取消处分的结果。 毕竟老李在后来的行动中也没有犯错误不是吗?炸弹又不是他放的,任务的结果也是好的,这些错误就该是那些反派角色来承担。 要不是那些反派角色伪装得太好,老李怎么会被骗过去。 姚莉并不知道实情,因为这件事团长对李营长破口大骂:“李营长,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说了多少遍了,执行这类任务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很可疑,都不能百分百信任。” 团长经历得多,也不是那种容不下优秀的手下的人,因此有什么经验都无私教给他们,可是他没想到啊! 团长越说话越重:“结果呢?你倒好,犯这种常识性错误!被这种表象糊住了眼,那里出现的人会是普通人吗?一个女人看你两眼你就找不着北了?” “要不是有袁凛,我都不敢想那后果!” 这些李营长都没有和姚莉说,含糊其辞地说就一句任务过程中出来点疏忽所以要被记过处分的话。 姚莉并没有意识到更深层的意思,她想的是老李年纪不小了,本来还想着立功往上走一走,结果这一趟出去回来还背了个东西,那怎么能行呢? 李营长有意无意的说袁凛立功被团长夸了,手底下的人也都有功,因为配合默契,只可惜他这一趟不是和袁凛一组。 于是姚莉自己发散思维,来找宋千安,只是没想到她一点情面都不讲。 宋千安望着姚莉晦涩的脸色,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没说什么,喊墩墩去把大开着的门关上。 离开都不知道给主人家关门,真没礼貌。 可是墩墩身子太矮,门把手够不着,宋千安还是得起身自己关门。 要不然,在门下方也装一个门把手? 宋千安望着木门,脑子里突发奇想。 第110章 爸爸偷吃 “哎,那个姚莉咋个会来找你呀?” 王婶子揣着手扭着微胖的身子好奇地凑了过来,眼睛里的好奇明晃晃。 她早就看见了,从背影上都能感觉到姚莉的生气。 这倒是稀奇了,姚莉的性格家属院谁不知道?那嘴巴厉害的很,而且一点亏都吃不得。 可宋千安是一个温和的、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人,这两人啥时候有交集了?姚莉还气成那样。 “因为李营长处分的事。” 宋千安招呼她进屋坐,这两年和王婶子家走近了些,王婶子在墩墩刚出生那一年帮了她不少,有时候她去镇上都是王婶子帮她看墩墩的。 不过她没去几次,不太好意思麻烦别人,最后交稿子的时候都是制衣厂的人来家属院外面拿的。 王婶子自然地踏进屋里,不管来几次都羡慕这暖如春的火龙,就算是她也舍不得烧那么多柴火。 “啊?李营长处分和你有啥子关系?找你干啥子?” “可能是病急乱投医吧,出去的人都立功了,就李营长领了处分,心里着急了,问问我有什么办法。”宋千安淡淡道。 “找你?”王婶子都迷糊了,不是说看不起宋千安,而是这处分是部队里是上级的事情,怎么想都不该找她呀? “是不是她想找袁凛,但是不敢去,所以来找你了?” 宋千安也觉得是这个原因,估摸着道:“可能吧。” 王婶子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看来是急昏了头了,不过,袁副团长是真的厉害,姚莉应该来感谢你的嘛。” 出任务的人一回来,王婶子就和周向红就出去溜达着打听清楚了这次任务发生的事,不打听清楚那两天她都睡不着觉。 宋千安不在意姚莉心里会不会有感谢,她想,袁凛也会觉得那是他身上军装的义务。 ······ 冬天的晚霞有着不一样的美。 金黄色的光束从天际洒下,柔和了冬日冰冷的萧瑟,洁白的积雪染上了缕缕金辉。 袁凛停车熄火,从驾驶座的车窗外望去,看着宋千安牵着墩墩背着霞光走过来,他想,这一幕他一定会记很久。 他拉开车门,下车。 “爸爸!” 袁凛蹲下身接住哒哒哒跑过来的胖儿子抱起来,眼睛看向宋千安,眸子里缀着点点笑意,问道:“怎么过来了?” 宋千安今天穿了件长款的羊毛大衣,是她今年设计的,大气的中长款版型,穿上很贵气,听何主任说,在沪市和京市卖得最好。 “墩墩在家呆不住,想着你应该差不多回来了,正好可以来接你。” 不知是孩子的天性,还是墩墩遗传了袁凛的超强体质,他的精力像用不尽一样。 在家闹腾,出门只有王婶子家的小浩跟他差不多同龄能玩到一起,但也没把他的精力消耗掉,回家睡一觉下午又拆家。 家里的椅子总能出现到各个位置,就是不在它该在的地方。 墩墩在袁凛怀里扑腾,他眼里都是眼前这个绿色的庞然大物,“爸爸,坐滴滴。” 袁凛拽住胖崽子的脚,这都快从他肩膀爬到他的后背了,“我看你是想摔成豆腐花。” 拉开车门,把胖崽子丢到驾驶座上,袁凛不惯着他,道:“只能坐五分钟啊,东西不能乱碰。” 宋千安已经习惯他心口不一了,也许是把他从小没有的东西都要给墩墩,所以墩墩成长得很快乐。 “爸爸,今天有凶凶,的阿姨过来。”墩墩踩在驾驶座的椅子上,攀着椅背巴巴儿的向袁凛告状。 袁凛眉头一皱,不明的眼神看向宋千安。 “李营长的爱人。李营长的处分很重吗?”宋千安不太了解他们的制度。 “从公正的角度看,不重。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可能难以接受吧。”袁凛眼神不明,这件事他没有立场去对李营长说什么。 宋千安哂笑一声:“她想让你帮李营长说话,解释李营长的疏忽是你们的计策。” 袁凛沉着脸,墨眸冷酷:“不可能,以为部队是什么地方?” “可不是,脸皮厚的很,还倒打一耙说我们冷漠呢。”宋千安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袁凛瞧着她这灵动娇憨的模样,指尖微动。 “不用管她。” “我没理她,让她回去了,有事应该找领导。”宋千安顿了顿,突然有点担心道:“不过,她不会对咱们做什么事吧?” 袁凛轻抿嘴唇,唇角微翘,道:“做什么?” “就······” 宋千安眼睛往左右两边看一下,鬼鬼祟祟的,小声道:“举报什么的。” “不会。” “你怎么知道?”宋千安歪歪头,这人为何如此自信? 袁凛眼里是十足的自信和冷静,语气带着洞察人心的冷淡说道: “想要举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举报我不是简单一件举报信塞进去就可以的,况且,李营长不会这么做。” 李营长本人比谁都清楚,这个处分是他应当的,而且举报一旦被袁凛反击回去,他的部队生涯甚至以后他一家人的生活都会因为他而毁掉。” 前几年是流行举报信,但是在军中不可能盛行这种举动。 如果动不动就因为一封不知是不是子虚乌有的举报信而大动干戈去搜查,那部队的秩序就会彻底混乱,搞得人心惶惶。 他们的武器和手段不会用在这些地方,所以除非有确切的证据并且造成严重后果,上面才会管。 能进这里的人背景深入调查了好几代,津贴多少也是清清楚楚,什么李家这个月多吃了一餐肉,王家媳妇每个月都买新衣服这种缘由那是行不通的。 宋千安瞧他心中有计算,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不想再说这个,问起他这次任务的事:“你们这个还没结束吗?” “差不多了,不过我要出门一趟,这一趟应该就是这个任务的最后阶段。” 撕啦! 一道撕裂东西的声音, 袁凛和宋千安齐齐闻声望去,在两人说话的时间里,墩墩已经爬到副驾驶的位置,手中拽着扯开的袋子,烤鸭的香味飘了出来。 墩墩皱着眉毛不满地惊呼道:“妈妈,爸爸偷吃好吃的!” 袁凛:······ 这时候讲话又顺畅了?舌头不打结了?! 迟早把这崽胖墩收拾一顿。 由于墩墩的调皮,当晚的晚饭吃的格外艰难,他的小手没办法像大人那样熟练的用面皮卷着鸭肉片吃。 最后还是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求助宋千安,才让袁凛接手负责他的晚饭。 “谢谢爸爸!” 墩墩奶声奶气地道谢,眼里露出吃到肉的满足,没注意到袁凛勾起的唇角。 第111章 希望他平安 县城一事让宋千安对袁凛平时执行任务的危险程度有了更加具体的认知。 他刚回来的时候一身轻松,宋千安便没有深入去想,现在得知他又要出去的时候,宋千安心里涌起一股以前从未有过的担忧。 “你这次出去,还是一样危险吗?” “吓到你了?” 宋千安长睫垂下,低语道:“应该没有人会不被吓到。” 袁凛注视着她,回想那日的场景,他当时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任何事情,要处理的事一件接一件,只有回到家见到宋千安的时候,他放松下来时也会设想,如果他出了事,宋千安一个人能不能带好墩墩。 爷爷肯定会给墩墩做好安排,而宋千安自己,他不愿去想。 可是,尽管他后怕,再来一次他依旧不能退缩。 袁凛第一次生出歉意,铁臂横在她腰上将她带入怀中抱紧,深邃的墨眸如蕴着深潭,哑声做出保证:“以后不会了。” 宋千安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强有力的心跳穿透她的耳膜,模糊间好似和她自己的心跳声重合了,她轻声细语,带着缠缱绻:“我希望你能多想想我和墩墩。” 袁凛这样好的一个人,即使无关情感,宋千安也希望他平安。 袁凛手心在她后背摩挲两下安抚,“放心,我们俩的夫妻生活我还没够呢。” 怀里的人简直像是为他而来的,哪哪儿都对他的味,他早就装心里了,他会惜命的。 宋千安:······ 她真是多余担心了。 宋千安扭着身子退开,嗔了他一句:“你真烦人。” 袁凛一个用力抱起她,“那就做些我们两个都开心的事。” ······ 饱足好几顿的袁凛第二天出了任务。 ······ 宋千安是被墩墩叫起床的。 墩墩一早起来没见到爸爸也没什么反应,他已经习惯了,过几天爸爸就会回来,他安静等着妈妈醒来泡奶粉给他喝。 可是他等了好久,妈妈还没醒,于是他扑到妈妈身上。 “妈妈,墩墩肚子,叫了。” 宋千安哆嗦一下,眼睛还没睁开,意识混沌间生出一种孩子果然是债的想法。 认命地起身泡了奶粉,墩墩抱着奶瓶吨吨喝,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饿了。 宋千安懒懒地窝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墩墩,莫名有一丝羞耻,她突然出声问道:“墩墩,妈妈明天要去县城,你想去吗?” 她很少单独带墩墩去县城,来回的时间太长,她担心墩墩玩不到下午返程的时间,到时候她一个人搞不定。 除非有袁凛安排的吉普车,不然她大包小包拎着东西还要牵着墩墩赶车,她觉得太苦了。 正好明天有车,她觉得可以去,也觉得墩墩会想去。 虽然墩墩只有两岁,但是已经有自主意识了,宋千安做什么事之前会问一下他。 若他不想去,那就去王婶子家玩,虽然王婶子家的小孩都去上学了,但是有年纪相仿的小浩浩一起玩。 宋千安对于育儿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只是尽量做小时候她自己想要的那种父母。 “要去,墩墩去。”墩墩觉得县城肯定更好玩。 “好,那我们明天一起去,不过要起的很早很早哦,墩墩能做到吗?” 先打个预防针让他有这个意识,这样今晚就能让他早点睡。 “能的,妈妈睡懒觉,墩墩,起得早。” 宋千安撸了一下他的头发,见他喝完了奶,往盆里冲了温水让他自己洗奶瓶。 他的小胖手正好可以伸进去。 “墩墩做得真棒,洗得真干净。” 墩墩嘴角咧着骄傲的弧度,挺着小肚子把奶瓶放到桌子上倒放着。 事实证明,墩墩的确很棒。 第二天宋千安叫他起来的时候,虽然还迷糊着,但是不哭不闹,等洗完了脸也醒了神。 坐到车上的时候,墩墩想站起来看,但是没想到被阻止了。 “墩墩,不能站起来,很危险。” 墩墩有点懵但是听话地坐下来,“可是妈妈,我站过呀?” 上次他就站着了,还能爬来爬去呢。 “上次车子没有动,现在你看,叔叔在开车,车子走得这么快,你站着如果不小心摔了,你的头就会嘭的一声撞到玻璃或者椅子上了。” 墩墩听的睁大眼睛,紧紧挨着宋千安坐,怕怕道:“那不站墩墩坐。” “嗯,墩墩很棒。” 正在开车的士兵同志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他们士兵对宋千安的印象都挺好的,只不过没有具体的形象想象,今日见到宋千安的这一幕,让他觉得袁副团长真幸运。 车上一时无话,没多久墩墩好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宋千安理解并尽可能的给他解答,这个万事好奇的阶段还有好几年,她只能多吃点好的给自己补补。 半个小时后。 “宋同志,那您先忙,我一点钟的时间到这里来接您。”士兵同志下车,对宋千安说道。 “好的,辛苦你了,你去忙吧。”宋千安对他点点头。 和平路是中心区,去百货大楼或者供销社,以及公园都要经过这条街道,她在这个位置下车很合适。 宋千安牵着墩墩往早点铺的地方走去,墩墩转着脑袋打量。 “墩墩早饭想吃什么?前面这些都可以吃。”今天来县城就是出来透透气,带墩墩玩一玩。 “吃包子。”墩墩看着包子的蒸笼不停往上冒着热气,脆生生说道。 早点铺上几乎都是赶着上班的工人在排队,悠闲的宋千安和墩墩与周围格格不入。 再看身上的穿着和明显养得极好的娃娃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家庭条件出来的。 宋千安点了两个肉包子,再加一碗馄饨,这就够她和墩墩吃了。 吃了早点,身上有了热意,中间墩墩吃包子渴了,宋千安给他喂了几口馄饨汤。 今天的目的地有三个,婴幼童店,百货大楼,还有看望陈老。 宋千安牵着他慢悠悠走着,十分钟后到了婴幼童店,商店门口的游乐设施已经有几个孩子在那里玩了。 都是一些年纪和墩墩差不多大的,今天是周一,大孩子都去上学了。 宋千安晃晃牵着的小手,问他:“墩墩,看看想去玩什么?” 最受欢迎的是滑滑梯,已经有几个小孩子在排队了。 墩墩是第一次来,之前太小了宋千安没敢带他,不过他并不认生,胆子也大,站在原地看了一圈,跑去滑滑梯后面排队了,站定后还看了宋千安一眼。 宋千安站在不远处,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她肯定要在边上看着的,这可没有监控,出了什么事只能自认倒霉。 第112章 滑梯争执 寒冷的天气并不会影响孩子在室外奔跑疯玩,许是真的小孩屁股三把火。 宋千安观察着周围,在婴幼童店玩耍的应该都是周边工厂员工的孩子。 边上也有几个带娃的妈妈或是带孙子的奶奶,看得出来互相之间都是认识的。 她们几个也在打量宋千安,母子俩从长相上就让人无法忽视,只是看她一个人站在边上,也没有和她们凑近的打算。 宋千安刚错开眼看向橱窗展示的玩具,想着墩墩会喜欢哪个,两道稍微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到后面去,我要站这里。”一个大概四五岁瘦瘦的男童站在墩墩身侧, 墩墩皱着小眉毛,站在原地没有动,脆生生拒绝道:“我不要,到我了。” 他不想让,这个挺好玩的,他才玩了一次呢。 男童早就看到这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小胖子,穿的衣服很新,本来想抢他的位置,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居然不听他的。 男童声音大了一些,稚嫩的脸上带了不符合年纪的凶气:“那我就不给你玩。” “这是,你家的吗?”墩墩反问道,在他的小脑袋里,只有自己家的东西才可以不让别人玩,就像家里他的玩具。 男童没想到他能问出这个问题,这里当然不是他家的,但是他奶说了,说不过就动手,于是生气地伸手推了墩墩一把。 墩墩猝不及防,被推的往后退了两步,两只脚受不住力摔了个屁股蹲。 宋千安正好看见墩墩坐在地上,她脸色一冷,急忙上前去,其余大人也上前,本来玩着的小孩儿也停下了。 “怎么回事?” 墩墩懵了两秒,站起身哒哒两步冲上前也把男童推倒,那男童正得意,结果他摔得比墩墩重的多。 “天宝!” “哇呜呜呜呜······”天宝坐在地上懵了一秒后屁股的痛感反应上来,大声哭了起来。 他屁股好痛,而且好丢脸,以后他还怎么插别人的队啊。 墩墩见到妈妈的身影,立马跑两步抱着妈妈的腿,呼呼大喘气,小肚子起起伏伏的。 宋千安拍拍他的头安抚他,眼睛扫过那位大娘还有捂着屁股哇哇哭的小孩。 “墩墩,有没有哪里痛?” “你这小孩咋回事?干嘛推我们家天宝?”大娘第一时间对着宋千安和墩墩指责,再把天宝扶起来,拉开裤子看了天宝的屁股。 大娘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一张阔面型的脸,只是下巴很尖,沉着脸。 “奶奶,你帮我打他,快帮我打他!”天宝扭着身子躲避奶奶的手,叫着要报仇。 在家都是想打谁就打谁的,在这里他说什么那些小孩儿都要听,这是第一次遇见敢推他的,他要让奶奶打他,找回面子,他一定要找回面子。 宋千安没有理会他们,重新问了一次墩墩有没有受伤。 “妈妈,墩墩不痛,是他推我。”墩墩摇摇头,黝黑的眼睛蒙着一层水光,含着委屈,眼眶红红的。 “嗯,等会妈妈给你看看,墩墩做得对。” 大婶见这母子俩一直忽视她,孙子还在旁边嗷嗷哭,心疼得心抽抽的,本来生气的情绪现在直接变成愤怒了。 她质问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啊?长辈跟你说话不理会就算了,现在还教小孩子打人?有你这样的放当娘的吗?果然是大人什么样小孩就什么样。” 大婶的眼神在宋千安身上从上扫到下,嘴里发出几声啧啧嘲弄的声音。 宋千安眼神微冷,面目从容,微抬着下巴睨了她一眼,讥讽道:“确实,老的不讲道理小的也会不讲道理,没听见是你孙子先推得人吗?” 两个小孩说话的声音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注意听而已,这已经证明了有争执,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能不理智。 可这大娘上来就先指责,小孩还张口就要大人帮他打回去,宋千安才不会给他们面子。 大婶被她一副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的得双眼冒火,下拉的眼皮被她瞪大的瞳孔挤得往外鼓,她想也不想地否认道: “不可能,我孙子乖的很,就是你教唆得你儿子动手伤人,你们母子俩都不算什么好东西,看看你穿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哼!” 大娘话音刚落,不知是因为哪一句,围着的大人们顿时神情各异,但无不都是拿眼偷偷打量的,宋千安在一堆深灰深蓝和纯黑色的棉袄中格外醒目。 宋千安当然知道她比别人穿得好,她还吃得好,她对人生的追求就是过好日子,会被人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她不可能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就顺从地去改变以此来满足他人的期待。 几句话不痛不痒,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和生活,如果要较真,也多的是办法去解决。 “你相信你孙子,我也相信我儿子,而且看你这蛮不讲理的样子我也知道你是为老不尊的那种老人。” 大婶愣住了,她是长辈,这个身份有天生的优势,这个女人居然敢这么说她? 宋千安还没说完,她口吻冷峻道:“我们谁说的都不算,那就报公安,我相信这些孩子们会配合公安同志说出到底是谁先推谁的。” 这是宋千安的绝招,遇见一般事情只要说报公安,基本都能达到釜底抽薪的效果。 气氛安静了,大婶脸色僵住,男童也不哭了。 好家伙,这是什么人啊?虽然这祖孙俩为人的性格讨厌了点,但也不至于就报公安吧? 再说这只是孩子之间闹一下而已,这也太吓人了。 其中有人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要是报公安她们也要被问话的,这年代一般人都不愿意和公安打交道。 “不用了吧?这位同志,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大家都是住在附近的,就没必要报公安了吧?” 有和大婶不对付的同志趁机让自己的小孩说话:“是谁先推得谁呀?” 就天宝那个性格谁不知道?跟这个老太婆一样只会撒泼打滚欺负人的,要不是靠着长辈这个身份,谁愿意理她。 第113章 这不是道歉,这是战败 果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强权之下,必有顺民。 “是天宝先推弟弟的,他不想排队,就推了那个弟弟。” “天宝还说不让那个弟弟玩呢。”这是个自告奋勇的。 “天宝老是喜欢插队。” 看有人撑腰,这些小孩都把对天宝的不满说了出来。 大婶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红的,青是气的,红是燥的。这些人平时跟着天宝玩,现在却都反过来欺负天宝,果然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装的,内里没有一个是好的。 “你们这些小孩怎么撒谎呢?啊?!”大婶先是炮轰了一群小孩,又对一开始那个和她不对付的女同志喷火:“怎么,你看人家穿得好了以为人家有身份就想巴巴儿凑上去是不是?” 最后对着宋千安话里有话道:“你不要以为你说报公安我就怕你,像你这种不尊重长辈,被长辈说两句就闹着要把长辈送公安的人,你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娘,你别想着逃避话题,现在已经证明了是你孙子先推得我儿子,像你孙子这种小小年纪就满口谎言,还像土匪一样欺负别人的性格,你还是担心担心他的名声吧。” 宋千安还是端着那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开玩笑,她已经深知这个年代的利器,才不会被这大娘威胁到。 “你!你胡说什么!” 大娘被土匪两个字吓到了,眼睛飞速地眨了好几下,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宋千安道。 “我胡说什么了?” 宋千安已经憋见好几个偷笑的人了,看来这些人平日里受里不少来自这个大婶的委屈。 “谁让你污蔑我们的!” “那您心虚什么呢?”宋千安琥珀色的瞳孔在她脸上上下扫视一圈,唇边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大娘心口突突两下,嘴巴张张合合来回几次后硬撑着说了一连串:“我什么时候心虚了?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你一个丫头片子就这么对长辈说话,我就说你不是什么好人家的。” 她心里害怕得紧,即使知道这个从没出现过的女人肯定是巧合说的,但是耐不住她心虚,本来已经想走了不想计较了,现在被人家说得心虚,她都不敢走了。 宋千安眼神散发着冷意:“你要是再对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我就连同你一起告,我和你完全不认识,你却凭空捏造坏我的名声,我要让你跟你的孙子一起受教育。” 大娘气得胸口起伏剧烈,精明的双眼不断地打量着宋千安,首先外套看着就很贵,看这女人随意的态度就可以肯定这样的衣服她有不少。 还有这女人长着这副妖妖艳艳的模样,说不定真的勾到了哪个小官,那些人不是最喜欢这一款了吗? 大娘心思千回百转,选择退一步,她牵着天宝,大发慈悲道:“我不跟你这个丫头片子计较,今天的事你我各退一步,就这么算了。” 宋千安侧眸看她一眼,声音冷冽:“看来大娘是选择性耳聋是吧?行,我记住你了,我这就去报公安,我相信像大娘你这样的人,要找你肯定很容易。”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闻见八卦的味儿甩着腿儿就来了。 那几个家长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是兴奋的。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就是两个小孩子玩闹的小事吗?我一个老婆子说不过你,你是要欺负死我吗?” 大娘心里恨得要命,用上她最引以为傲的一招。她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说话的尾音拖着无助的呼喊,仿佛在扮演一个被逼迫的无辜老人。 围观的人微妙的眼神落在宋千安身上。 宋千安眉头轻轻皱起,眉眼间的哀怨和无奈就显露了出来,她声音不大不小,语气平稳:“大娘,事情发生到现在,你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反而一直在坏我的名声,这些大家都能见证。 甚至到现在,你还在用长辈的身份来压我,难道身为长辈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女人只要愿意,天生就会演戏。 谴责的目光又向大娘飘去,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遭受过来自长辈这个身份的委屈。 大娘没想到屡试不爽的招数都没用了,她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就没脑子又爱面子,所以只要她随便用名声威胁一下他们就会妥协。 大娘咬牙切齿道:“你想怎么样?” 宋千安语气轻飘飘:“道歉吧,这么大的孩子了,道歉会说吧?您和孩子不会从来没有道过歉吧?” 让天宝道歉就算了,居然还让她也道歉,这女人也不怕折寿。 大娘心里不断骂着诅咒着,手上推着孙子往前两步:“天宝,来跟弟弟说对不起。” 天宝不懂为什么奶奶要让他道歉,他不想道歉,他抬头想拒绝,却看到奶奶的脸色好吓人。 “对不起。” 天宝对着墩墩快速说完就躲到奶奶的背后,他决定这几天都不来这边玩了。 宋千安目光盯着大娘,骂了她好几句,对不起总得说一句吧。 大娘脸上的皱纹活络,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对不起啊,这位同志,我前面的话都是乱说的,我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 这不是单纯的道歉,这是她战败的屈辱。 道完歉祖孙俩就快步离开了,从背影上看挺狼狈的。 热闹没得看了,围着的人三三两两的走,宋千安对着几位家长点点头,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她们讪讪地扯个笑容,识趣地没过去搭话,孩子们早就继续跑去玩了。 宋千安问墩墩还想不想玩。 墩墩想了下,点点头:“还想玩。” 于是母子俩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地又玩了半个小时。 直到墩墩说她不想玩了。 宋千安牵着他,他走路一蹦一跳的,嘴里稚声稚气道:“妈妈,你刚刚,有点像爸爸。” 宋千安:?? 她香香软软的一个美女,怎么会像袁凛? “妈妈怎么会像爸爸呢?” “像的。”墩墩脑子里有爸爸工作时候的记忆,妈妈今天的样子就有点像。 宋千安当他说的是小孩子的胡话,摸摸他的额头和脊背,担心他出汗受凉。 “刚刚害怕吗?” 宋千安觉得他今天做得很好,不过以后这样的天宝会有很多个。 “不怕,有爸爸妈妈。” 宋千安笑容漾开:“嗯,说得很好,有什么事爸爸妈妈都会保护你,但是你不能像天宝那样主动去推别人,知道吗?” “嗯,天宝讨厌,墩墩不会。” “墩墩真棒!” 宋千安也没指望他能听懂,这些都要靠家长慢慢引导的。 母子俩走进婴幼童店。 第114章 陈老平反 婴幼童店内。 墩墩的眼睛盯着一辆玩具车,宋千安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辆红色相间的玩具游览车,设计的很吸睛,也很美观。 售货员眼尖地看见穿着考究的宋千安母子俩,趁机上前为他们介绍。 “你好,同志,这个是沪市生产的铁皮玩具车,这款很受欢迎的。放上两节一号电池后就可以开了,它还可以自动换方向,会发出跟真的汽车一样的汽笛声,还有灯光呢。” 宋千安不了解玩具的发展历史,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能做到这个地步很不错了。 她低头问墩墩:“墩墩,喜欢吗?” “妈妈,这个车,会动吗?”墩墩仰着脑袋,这个阿姨讲得太快了,他没听懂。 “对,会动的。” 宋千安看向售货员:“你们这有电池吧?麻烦拿这款试一下吧。” 售货员考量一下,说道:“可以的,这款玩具车价格不便宜呢,同志你对你儿子真好。” 宋千安听懂了她的暗示,嗯了一声。 找了个相对宽敞点的过道,红色的游览车在地上前进着,售货员伸脚挡住,游览车发出劣质音响的汽笛声,灯光同步响起,拐了个方向。 “哇!”墩墩捧着脸惊呼,眼睛跟着游览车移动。 “妈妈,我想要,想要这个。”激动的时候墩墩说话就会口齿含糊,不过宋千安猜都猜得到他想说什么。 宋千安对售货员说道:“同志,帮我拿一辆吧。” 售货员笑容灿烂:“好的,同志,这个是八块钱一辆,我这就去拿。” “谢谢妈妈!”墩墩惊呼两声,抱着妈妈的腿,咧着嘴笑得开心。 母子俩开心地走出商店,宋千安拎着玩具车,走向百货大楼的方向。 ······ 百货大楼。 这个人流量让宋千安有种走错地方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这个月都不会来了。”刘美婷见到宋千安,眉头一挑,有点意外。 他们百货大楼最近人流量骤减,毕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冒着生命危险来购买的,等过段时间安全了再买也来的及。 宋千安挺理解的,如果不是袁凛说县城没事了,她也不会出现在县城。 “没事了就来了。” 目光巡视了一圈,宋千安安慰她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刘美婷歪着身子半倚在柜台上,不在意道:“没事儿,反正百货大楼又不会倒。” 她心大,没人来她还轻松些呢,视线一转,刘美婷看到宋千安腿边站着一个长的老好看的小孩子。 唇红脸白,乖乖巧巧的跟家属院那种脸红红的脏小孩一点都不一样。 “这是你儿子?哇,果然还是长得好看的人生的小孩更好看。” 墩墩紧紧牵着宋千安的手,眼睛眨巴着,看了一眼她后又去看柜台里摆着的东西,五颜六色的很有吸引力。 其他柜台的人也看过来,主要也是因为这会儿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大部分柜台的售货员都没事儿干,有一个还在织毛衣。 “嗯,墩墩,这是刘姐姐。” “刘姐姐好。”墩墩乖巧问好。 刘美婷咯咯笑起来,她年纪和宋千安差不多大,却让墩墩叫她姐姐,她就说宋千安这个人不错。 “哎呀,还是叫姨姨吧,姨姨给你奶糖吃。”虽然叫姐姐显得年轻,但那样好像和宋千安差辈儿了。 隔壁的大姐搭话,口吻熟稔:“美婷,这么喜欢小孩子,今年就生一个吧?” “哎呀,张姐~你说什么呢。”刘美婷脸上浮现一抹羞涩。她还没嫁人呢就说生孩子。 张姐调笑起来:“这有啥嘛,还不好意思上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刘美婷轻哼一声:“我这才到相看阶段呢,说那些还早着了。” 她今年二十,本来还想再晚两年再结的,但是她妈催得太频繁了,总说她是老姑娘,再过两年就轮到别人挑她了,说得她心慌慌的。 “你朋友跟你差不多年纪吧?看看人家小孩都会跑啦。” 宋千安眨了眨眼,这催婚的话术也是传下来的?怎么做到一模一样的? “那我有什么办法,结婚是大事,急不来。你对说吧?”刘美婷撇撇嘴,向宋千安寻求认同。 “是啊,你长得好看,又有这么好的工作,更应该仔细地好好地挑一个对象。”这是宋千安的真心话。 刘美婷狂点头:“就是,要不说我和你聊得来呢。” 宋千安笑笑,没和她多聊,带着墩墩下了一楼。 糕点柜台。 墩墩围着这个柜台来回地跑了两遍,攀着桌沿踮起脚尖都看不到台上的糕点。 宋千安先让售货员给她打包,“同志,我要一斤鸡蛋糕。” 再把墩墩抱起来,让他自己看想吃什么。 “酥酥。” 墩墩一手搂着妈妈的脖子,一手指着桃酥。 “那就再来一斤桃酥,一斤饼干,还有一斤江米条。” 售货员含笑看了墩墩一眼:“好的,同志,一共是两块六毛四分钱,外加两斤四两的粮票。” 鸡蛋糕七毛八分钱一斤,桃酥七毛二,饼干六毛六,江米条最便宜,四毛四分钱一斤,每斤糕点要六两粮票。 付完钱,墩墩突然小声在宋千安耳边说道:“妈妈,我想尿尿了。” 大意了,最近墩墩白天已经不穿尿不湿了,平时在家他都会自己去上,今天来了县城,宋千安忘记带他去了。 “好,妈妈带你去厕所。” 宋千安只得对售货员说道:“同志,我去一下公共厕所,这个我待会再来拿可以吗?” “行,等会你再回来吧。厕所不远,就在边儿上。”这种事对售货员来说挺常见的。 等宋千安带着墩墩回去拿糕点再到中药馆时,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中药馆内,陈老依旧坐在小桌子前,三年过去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年纪越大越有仙风道骨的气息了。 “陈老。” 随着宋千安打招呼的声音,还有墩墩咿咿呀呀的童言童语。 陈老闻声抬头,视线落到她腿边的小团子时,瞳孔稍亮,似想到什么又快速恢复原样,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宋千安分出桃酥和鸡蛋糕给墩墩,拍拍他的后背,“墩墩,拿去和陈太爷爷一起吃。” 这里可以放开墩墩让他自己玩,宋千安找了个椅子坐下,关心道: “县城的事对您没影响吧?” “有影响你就看不着我了。” 宋千安觉得她和陈老应该有点熟悉了,以前陈老像个人机,现在都会呛人了。 “陈太爷爷好,吃酥酥。”墩墩爬上陈老对面的椅子,小胖手努力想解开点心上面的绳子。 “以后你要是来这里找我的,就不用来了。” 第115章 陈老的礼物 宋千安心头一跳,心中的想法一瞬即逝:“出什么事了吗?” 这两年因着陈老无偿帮她把脉产检,还有检查身体,她时不时就会拿着吃的来看望陈老。 陈老伸手绑糕点的绳子,再打开袋子推到墩墩面前,声音不悲不喜:“不是,我要去京市了。” 京市? 这是平反了? 不过陈老的老家不是河省的吗? 宋千安凝视着陈老,无法从陈老的脸色看出什么情绪,但她想应该是开心的的吧? 她记得陈老是家里有事才被放到这边的,每天守着中药馆,别的什么也没做,好似生活没什么盼头一样的过着每日的生活。 宋千安笑着祝贺:“那是好事啊,到了京市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您什么时候走?袁凛刚出任务,不知道能不能来送您。” 陈老的视线从墩墩吃成花猫的脸上移开,对宋千安说道:“反正不是最近走。正好你来了,我有东西给你。” 宋千安眼神微微错愕,注视着陈老走进后面屋子的苍老背影,似乎没能从这句话中理解它的含义。 陈老给她东西? 没几分钟,陈老拿着两个盒子回来了。 “这个是给墩墩的。” 宋千安接过盒子打开,心中暗吸一口气,琥珀色的瞳孔微缩,一脸的惊讶,和刚刚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姿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老,这个我觉得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纯金的平安锁装在盒子里,下方还有两个手镯,手镯就是基础的儿童手镯样式。 宋千安拿起平安锁转了转,感受到这个重量戴着肯定会压脖子,这得多少克啊? 手镯看着内壁很厚,想来也不轻。 “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墩墩的,而且都是俗物,没什么价值。” 这就有点牵强了,黄金什么时候不值钱? 宋千安复杂的视线落在陈老的脸上,顿了好几秒。 她一直以为陈老是个无情无欲无求的世外人,不想和他们这些凡人有交集,她打着亲近一个老中医没坏处的心思接近。 时不时就带着点心上门看看,没想到有一天她能得到陈老临行前的礼物? 陈老没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好似陷入了思绪的漩涡中,耷拉着眼皮,嘴角僵硬。 因为这些黄白之物他遭受了太多负面的痛苦,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一方面痛恨这些人贪心不足,一方面怄着气,那些人越想要他越不想给。 他利用关系来到这里,尽管他比那些下放的人生活好了太多,不用住牛棚,不需要每天没完没了地干活。 但是也一度觉得生活没了意义,他的徒弟跟着一群带着袖章的人想要闯进他的家里,他的儿子儿媳们为了家里的财产恶语相向,种种嘴脸像放大版的照片时时在他脑子里出现。 那些被他治愈过的病人对他避如蛇蝎,以往他是善良得体的陈医生陈教授,后来他便成了那个姓陈的。 那几日的时间,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碎掉了。 “什么给墩墩?” 墩墩吃完了鸡蛋糕,扭头想叫妈妈倒水喝,却见妈妈手里拿着盒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他赶紧跑过去,仰着脑袋想看盒子里的东西。 “这是陈太爷爷说要送给你的。”宋千安把盒子倾斜着让他看。 金灿灿的,墩墩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很喜欢,他跑过去抱住陈老的大腿,露出小米牙,讲话含糊不清:“真的吗?谢谢,陈太爷爷!” 宋千安:儿子,你怎么这么会顺杆儿爬?我还没说要接受呢! 稚嫩软糯的童声和腿边的触感唤回了陈老的意识,他看向墩墩,又瞧了一眼宋千安,最后视线定格在墩墩肉嘟嘟的脸上。 在墩墩纯净澄澈的眼眸中,他想笑一下,可是几年没笑过的脸上肌肉僵硬,只微微向上扯了下嘴角。 苍老的声音带着难得的轻松:“墩墩喜欢吗?” 墩墩重重点头,下巴都快碰到胸口了:“喜欢,墩墩家,没有。” 陈老略显浑浊的眼里染上一抹笑意:“那以后你多来看我,我多给你一些你家里没有的东西怎么样啊?” “好~” 这里很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他喜欢。 陈老控制着干瘦粗糙的手轻摸墩墩的脑袋,枯木般的大手感受到柔软的细发,内心的荒芜被这细小的生命力治愈。 “另一个盒子的是给你的。” 宋千安盯着手上的盒子,突然觉得有点烫手,她何德何能啊? 那几斤重的金子已经让她有种像偷了别人的钱一样的心虚感了。 不管这里面是什么,有了金子在前,这个怎么都不会差,宋千安委婉拒绝:“真的太贵重了陈老,您不是要回家了吗?还是当作给家里人的见面礼吧。” 陈老不悦地皱了皱眉,长长的眉尾像倒挂金钩:“说了给你就是给你的,你看不起我老头子?” 宋千安没有施恩于他,只是三年来不间断的到这里像对待平常人一样和他相处,这样的心态让他慢慢对生活改变了态度。 论迹不论心,他自然愿意给出这些黄白之物,他如今的年纪可以说是一脚踏入了棺材,看重的远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宋千安:······ 这还真是,见过劝酒的,没见过劝礼的。 宋千安拆开,一整套金镶玉的首饰映入眼帘,种水和颜色好到她褐色的瞳孔染上了一层翠绿。 盒子边缘的手指捏紧,粉色的指尖泛白,宋千安猛地扣上盒子,这个太诱人了,她的良心和贪心在不断地拉扯。 陈老到底是什么人啊? 还有怎么有钱人这么多啊? “不行,陈老,非亲非故我实在不能拿这个。”那几斤金子在这翡翠面前已经不够看了,良心不多的宋千安挤出这句话很不容易。 “好了,撒愣儿的吧。这个也不是白给你的,有些绝版的医书我需要你帮我保管,它们很珍贵。” “医书?” “嗯。”那些医书交给宋千安,也就是交给袁凛,很安全。 陈老重新回到桌子前坐下,又恢复了往常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道:“以后你也要去京市的吧?到时候多来看看我老头子吧。” “这个,我还不知道,要看袁凛。”宋千安抱着两个盒子,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话题的跳跃。 “嗯,那就是了。”陈老接了句含糊其辞的话。 就是什么? 第116章 沈云帆,没有缘分 每个中药馆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闻不出具体是哪一种中药的味道,但是很舒服,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身体健康。 因着担心墩墩等会儿走不动,宋千安在陈老这里歇了好一会儿才走。 她挎着个大包从中药馆出去,除了两个礼盒还有墩墩的玩具车,重量倒是不重,就是大。 墩墩吃了点心喝了水,又活蹦乱跳了。 “宋同志?” 一道清朗带着惊喜的男声从宋千安后方传来。 宋千安和墩墩同步回头,高大阳光的男子踏步而来,在距离一米的位置站定。 四目相对间,沈云帆心跳如鼓起,乱如一盘圆珠掉落地下。 宋千安眸中闪过迟疑:“你是···沈同志?” 巷子里曹奶奶的孙子,只见过一次面,还是那身军装,只是气势上变得更强,更沉稳了。 “宋同志还记得我。” 沈云帆尽量忽视心头砰砰的狂跳声,深褐色的瞳孔紧紧锁住眼前这个他念了近三年的人。 那一面,终生难忘。 “你也记得我呀,曹奶奶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宋千安笑了一下,随口寒暄着,这两年她和曹奶奶也没怎么见面,一方面没时间,另一方面她来县城每次都是有事,好像没什么理由去登曹奶奶的门,她也不是热络的性格。 沈云帆脸上扬起一个不会过分灿烂的笑容,露出的虎牙显得他阳光温煦,冲淡了身上的稳重感:“我奶奶挺好的,听说县城出了事,我请了假回来看看。” 宋千安诧异:“你在海岛都知道了?” 一般老人为了避免让家里人担心,事情过去了都不会特意拿出来说的,只可能是部队之间的通信了。 沈云帆点头,视线不经意一偏,落到她牵着的小孩子脸上,脸上的笑容滞住,心中瞬间涌上苦涩。 上次曹奶奶已经给他去了信,让他找下一个对象吧。宋千安已经结婚了,连孩子都要出生了。 因为他的先入为主,以为宋千安就是他的相亲对象,初次见面时他无比欢喜,早已经连同两人的未来什么样都想好了。 乍然得知是个乌龙,他想着没关系,他可以努力变成对象关系,可是没想到他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那晚他辗转反侧,盯着窗外高挂的月亮到后半夜,也许她对他来说也如月亮一般,触碰不得。 理智上想的清楚,可是情感上的反应无法控制。 他不想看别人,谁都比不上她。 这次得知县城出了事,他担心奶奶的安全之余,也会想她怎么样,在万千想法中,其中回去一趟说不定能见她一面的念头尤其清晰。 “这是我儿子,墩墩。” 他的视线久到让人无法忽视,宋千安便给他介绍。 “墩墩,这是沈叔叔。” 墩墩努力仰着头看着面前高高的人,稚嫩的童声发出惊疑:“他和爸爸一样?” 宋千安想起墩墩刚开始认人的时候,见到家属院穿军装的人就以为都是爸爸。 有一次被袁凛听到他在后面喊别人爸爸,袁凛的脸色当时就拉了下来,眼中透露着浓浓的嫌弃,墩墩被拍了好几下屁股。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俊不禁,她憋着笑,向墩墩解释,声音不可避免带了笑意:“因为沈叔叔也是军人,他穿的衣服是军装。” 其实还是有点区别的,款式和颜色有点不一样,可能对于墩墩来说还分辨不出来。 沈云帆扯出一个笑容,嘴角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苦涩:“墩墩是吗?沈叔叔第一次见你,没有准备礼物,这个就当叔叔给你买糖的好不好?” 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卷起来,递到墩墩身前。 这是他带在身上等下用来买东西的,现在有点后悔带的这么少了,等以后他再搜索一些好东西给墩墩做礼物。 沈云帆觉得墩墩挺像宋千安的,尤其是眼睛,盯着他看的时候就会让他不自觉的喜爱。 “不用了,沈同志,不需要什么见面礼。” 见面就给钱,怎么会有这么朴实又老派的做法。 “要的,说起来有点没脸,本来你就对我奶奶有恩,过去这么久了都没能好好感谢你,现在见到了墩墩,更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表示了。” 见墩墩不敢拿,沈云帆一边在心里感慨他被教的真好,一边牵住他的手,把钱放入他肉乎乎的手心里。 藕节般的手臂柔软,沈云帆没忍住轻捏了捏,只觉得墩墩更让人喜爱了。 “不用记在心里,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宋千安是真的忘记了这回事,如果救的是濒死之人,或者在更危急的情况下,那可以说是恩情,她做的举动算不上。 她伸手从墩墩手中拿过钱,笑着递回去:“真不用给钱,这成什么了?” 葱白的玉指捏着薄薄的纸钱,深色的大团结衬的指尖粉红,沈云帆微微走神,突然间悲从心中起,怎么他们相遇这么晚呢? “那我请你们吃饭吧?正好到中午的饭点了。” 沈云帆问墩墩:“墩墩,肚子饿不饿?叔叔请你吃好吃的。” 墩墩抿抿小嘴,看向宋千安,他想吃好吃的。 “宋同志,你就别拒绝了,给个机会让我替我奶奶道谢吧。”沈云帆晓之以理。 “那叫曹奶奶一起吧,别咱们在外面吃,留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家。” 如果是一般人,沈云帆会觉得这个人很会为别人考虑,做事妥帖。 可对象是宋千安,这份妥帖变成了一扇冰冷的门,将他拒之门外。 他照着宋千安的话去做。 曹云飞得知来龙去脉,将孙子的苦涩看在眼里,只感叹有缘无份。 当时她和宋千安还没聊几句,正想深入打听一下的时候,沈云帆就回来了。当事人都来了,她便让沈云帆自己去了解。 她也没想到这一根筋的沈云帆会闹这么个乌龙,看见宋千安后问都不问,这心就丢了。 三人加一小孩去了国营饭店,就坐在堂中央的桌子,宋千安和墩墩坐一边,沈云帆和曹云飞单独坐另一边的凳子。 沈云帆点了很多菜,还想继续点,被宋千安制止了。 “沈同志,不用点这么多,吃不完的。” 曹云飞说道:“没事,吃不完我打包回去,这么好的菜不会浪费的。” 顺着沈云帆最后这点恻隐之心,吃完这一顿他的心也该死了。 老人家都这么说了,宋千安便不再坚持。 吃了饭宋千安就告辞了。 她拎着东西,还带着墩墩,实在没有叙旧的心思。 沈云帆抑住内心的不舍,用力咬住后槽牙抵住心脏处涌上来的酸胀苦涩,双眼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下次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远在海岛,出行不易,更别说他还常出任务,让他庆幸的是,宋千安看起来过得很好。 第117章 嫁人是极限冒险 沈云帆这段插曲没在宋千安的生活中掀起一点波澜,到家后母子俩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醒来后宋千安玩她的首饰,墩墩玩他的新玩具。 有了铁皮游览车后,墩墩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玩这个,有时候跟在后面跑,有时候故意伸腿挡在前面,看着玩具车响笛和发光,他就会咯咯笑起来。 宋千安看了几眼,心想要是有遥控的就好了,现在玩具还是太少了。 这天,玩具车在室内的水泥地开的顺畅,墩墩又突发奇想地拿到外面院子的泥土地里玩,甚至往菜地里开,发现开不上去后又跑到小路上去玩。 宋千安看着他越玩越远······ “墩墩,不要走远了。” 家属院里虽然安全,但是墩墩才2岁,现在带着新玩具出去玩,要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她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嗷!”墩墩嚎了一嗓子。 游览车就在门口这段路上开,不远处的王婶子看见红红的一点东西在地上跑来跑去,墩墩还跟在后面,不由得好奇地凑了过去。 小浩也跟着,走到一半激动地跑了起来。 “墩墩,这是什么车?”小浩五岁了,他见过的玩具车全是墩墩的,上次的吉普车还没玩够呢。 “哎哟,墩墩有新的玩具车啦?”王婶子发出一声感慨,这家属院谁这样养孩子啊? “嗯!妈妈,买给我的。”墩墩穿的圆滚滚的,骄傲地挺着小肚子。 客厅沙发上的宋千安听到王婶子的声音,放下手中的铅笔开门:“王婶子,进来坐坐吗?” “不了,我就过来看看。”王婶子说道,突然神情一变,走上前几步神秘说道:“哎,你还记得那个陈兰心不1?” 宋千安:······她已经习惯了。 “记得。”袁凛的桃花债,上门找骂被她骂回去了。 “她怎么了吗?” “她准备要结婚咯,听说是她爹娘说的,要是她再不结婚就把她的腿打断。”王婶子现在可以没有顾虑地说陈兰心的事情了,刚认识那会儿她可不敢说。 宋千安把门半打开,站在边上,拢了下衣领,问道:“那挺好的,结婚的对象是谁?” “还没定呢,在相看呢嘛。她的结婚对象条件肯定是不错的,一个是部队里的一个连长,听说有点背景,还有一个是别的部队里的一个营长。” “确实,两个条件都不错。” 王婶子眼神唏嘘:“可是她不觉得呀,好像说是她还觉得连长的位置太低咯,看不上。她自己都二十三咯,还嫌弃别个不好。” 宋千安对年龄的问题不予置评,疑惑道:“那不是还有个营长嘛?营长不错的呀。” “营长是别的部队的,她又觉得太远了嘛,哎,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女儿,我也鬼愁的很。” 这么大的人了还没嫁,别家会想是不是有啥子问题的。 “这考虑的也没错呀,她自己本身在这边就有一个护士的工作,嫁过去了就啥也没咯,工作也得重新来过。” 一个团部里只有三个营长,没有几个会像袁凛这样年轻且单身的。 宋千安以旁观者客观的角度来看,陈兰心考虑得没有问题,嫁人是一场极限冒险,远嫁更是加了杠杆的极限冒险,放弃已有的事业去融入另一个陌生的城市,这个挺难的。 王婶子眼神微妙:“也不是说错,只是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事情嘛?她挑这个位置低,嫌那个离得远,很可能最后选的还不如这两个呢。” 陈母和王婶子的观点一致,面对陈兰心根本不把结婚当做一回事的态度,不满的情绪即将溢出。 “结婚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陈母语气还算温和地开口。 “还在想呢。”陈兰心今天休息起得晚了些,正端着早餐在餐桌上吃,随口回了一句。 这明显不走心的样子点燃了陈母的火气:“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嘛?你知不知道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周围的人都在说你什么?喊你老姑娘都算轻的了,你是完全不考虑你以后的日子了吗?” 陈兰心也不满,嘟囔道:“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你管她们干啥?谁家的事她们不说的?” 陈兰心不太在意,那些大婶大娘每天就是靠着说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来消遣日子的。 陈母皱着眉:“不管?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名声就是这么坏的?他们除了说你,还有你爸和我,以及你哥你姐,我们一大家子。” 陈兰心瞥了陈母一眼:“妈,你也想得太严重了吧?我不就是晚嫁了点吗?怎么就会坏名声了?我有工作有背景,长得还好,他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是你想得太轻松了,那两个相看对象你到底怎么想的直接说吧,你不可能不嫁人的,已经让你拖了这么久了。” “我不是正在考虑呢嘛!你老催我干什么?”说来说去又说到这个,陈兰心捏着筷子,觉得早餐都要吃不下去了,烦躁的心情让她的胃充满了饱胀感。 陈母看得通透,她直接了当道:“因为你看起来两个都不想选,如果这两个人你都不喜欢,那我们就再找,可是你又说不用。” 这不就是自欺欺人吗? “你有什么顾虑就跟我们直说,不要自己骗自己,到最后又后悔。” 陈母觉得心累,这个女儿怎么会是这样拧巴的性格? 陈兰心用筷子搅着白粥,嘴巴张了张,她不想说这两个人都比不上袁凛,陈母肯定又会长篇大论,她找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营长的位置还可以,但是我的工作怎么办?” 这确实是她犹豫的原因,她不想放弃她的工作,这是她的荣誉,而那个营长还不值得她为他放弃荣誉。 一样的年龄,袁凛都升到副团长了,而且还立了好几次功,肯定又要升了。 深知女儿眼光高的陈母听见她选营长没有丝毫的意外,她给出办法: “工作可以找机会转过去,那边又不是没有医院,你在这边能做护士,到了那边托点关系一样能做,关键是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说得简单,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那边医院的人好不好相处?陈兰心越想越心烦,放下筷子彻底吃不下去了。 “我都没接触过几次,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样?” “那你就多接触,不要给我找借口,刚好今天你休息,你就去找他吧。”陈母下了最后通牒。 “我主动去找他?这时候你又不顾我的名声了吗?”陈兰心抗拒,她都愿意给机会了,那就应该是他主动啊。 “你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现在都被人在背后说眼光高的老姑娘了,你还有什么名声?” “那又不一样。”陈兰心嘟囔道。 陈母双眼变得锐利:“不要扯别的了,人家是休假过来的,你们接触两天,要是合适就定下来登记结婚。” 陈兰心对上她娘的目光,一下子就意识到一个事实:她真的得嫁人了。 第118章 鸽子市 改革的变化可以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中体现。 1978年农历正月,在家属院走路十五分钟的一条路边上,出现了一个鸽子市,类似于赶集的地方。 人们可以在鸽子市以物换物,或者用钱购买,这里和黑市不一样,鸽子市里都是生活用品,手工品,自家产的各种粮食等。 黑市的重点是黑,里面经营的都是平常人不能接触的东西和事情。 宋千安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准备带墩墩去看一看,应该挺有意思的。 据王婶子打探到的消息说,鸽子市很早之前就有了,不过在农村和县城的交界处比较多,像他们因为在部队附近的没敢过来,所以他们这边就没有。 真是可惜了,双方都可惜。 好在今年有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买东西更方便了就是好事,服务站点能保障日常生活,而集市的东西会更全面。 第二天,母子俩收拾妥当走去集市的路上,这是宋千安第一次在非节日里遇见家属院的这么多人。 “千安。” “王婶,周婶。” 周向红慈爱地看了好几眼墩墩,这娃娃长得真好看啊,看着就让人心欢喜。 “集市不比县城的百货大楼,这里什么人都有,你可把墩墩牵好了,要是有啥想买的,喊我们帮你也行。” 不是他们对谁有偏见,是人多眼杂,人多东西也多,这附近又都是村子,虽然部队也在附近,但是真要出了什么事,那真是鞭长莫及,后悔也没用了。 宋千安紧了紧牵着墩墩的手,周向红的好意她明白。 “嗯,谢谢周婶,我会注意的。” 四人齐齐往前走,路上还遇见了赵桂兰,稀罕了墩墩两句,到了地方后几人要买的东西不同就分开了。 这个时候的集市看着和后世的差不多,路的两边摆上要卖的东西,只是没有桌子,东西都摆在地上,有些东西比较少的就挎着篮子站着。 宋千安心里可惜没有卖小吃的,可能还是得到八十年代吧。 摆摊的和逛的人都不少,宋千安看见好几个家属院的人,应该还有其他村子的人也赶了过来。 “妈妈,看!兔叽。”墩墩对着竹笼子里的兔子惊喜叫道,他认出了在书上看到过的兔子。 这就是宋千安带他出来的原因,墩墩连狗都没见过两次,鸡也只认识一种,部队里倒是有养家禽,但是平日见不到,所以要带他出来看看。 “墩墩真棒,这就是兔子。” 这应该是这些村民在家里养的,因为这个摊上除了兔子,边上还有野鸡,以及鹅黄的小鸡崽,山上打猎可打不到这些。 “同志,要不要买只兔子?一只很便宜的,可以吃可以养,给点草就能活。”摆摊的大叔看到来人,开口殷勤介绍道。 一看这小娃娃就是被养得很好的,说不定能卖出去一只。 宋千安喜欢吃兔头,但是没想过养兔子,这大冬天的去哪里给兔子弄草吃,而且兔子拉粑粑还要收拾,倒是对边上的老母鸡感兴趣。 “那些老母鸡怎么卖?” 大叔也不失望,不要兔子要鸡也行:“鸡都是两块钱一只,我家里的小孩天天抓虫给它们吃,养得很肥的,你拿回去保证不亏。” 这个价确实不高,宋千安看了一眼他的摊子,好奇问他:“你家里养了这么多家禽?” 家属院没有明确说能不能养家禽,但是她记得这个时期是不能大量养家禽的吧? 都是公中的。 看着长相老实的大叔露出个憨厚的笑容:“这些是我们好几个兄弟家里养的,只是放到我这里来卖。” 宋千安点点头,没多想:“我要两只老母鸡,你能不能帮我杀一下?” 她不敢杀鸡,甚至她对上倒在盆里的鸡的眼睛时都要错开眼睛,感觉心里怪怪的,不知道什么毛病。 但是不影响她吃鸡的好胃口······ 宋千安小幅度晃了晃脑袋,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摆摊的大叔痛快地答应了她,已经抓住鸡的脖子了。 一共就6只老母鸡,这一下就卖了2只,大叔颠颠儿地背过身杀鸡去了。 杀鸡不好看,宋千安逗起了儿子:“墩墩,你想养兔子吗?要养的话你要每天割草给它吃哦。” 墩墩被宋千安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割草?” 宋千安循循善诱:“对呀,兔子吃草或者蔬菜,你看附近那些草都可以喂兔子,还有你平时吃的白菜萝卜也可以。” 墩墩眨巴眼,转动着小脑筋思考,看着呆萌的紧。 “养,墩墩养。” 宋千安紧抿着唇,唇角上翘,逗他:“哦?那你以后玩游览车的时间就少了哦,这样还要养兔子吗?” 墩墩纠结地皱起了小眉毛,肉圆的手指轻抠着嘴巴。 他喜欢玩游览车,可是也想养兔子。 宋千安好心给他建议:“要不你先摸摸它们?” “好!” 墩墩蹲下身伸手凑近竹笼,雪白的兔子耸动着鼻子靠近,墩墩大胆摸了摸兔子身上的软毛,小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心。 兔子没闻到食物的味道,将头一偏,屁股后面黑乎乎的东西掉了出来。 “嗯~臭臭,妈妈,兔子拉臭臭。”墩墩缩回手,脸色一变,小嘴瘪着,蹲在原地努力把脸往右偏,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宋千安眉头轻轻上扬:看来这下他是应该不会再想着养兔子了。 上前把他拉起身:“这个是很正常的,兔子和人一样,要吃饭要拉臭臭,墩墩不也是吗?” 墩墩不愿意承认,扭着身子哼唧哼唧的。 宋千安又指着左边的鹅黄色让他瞧:“看,那个黄色的小小的就是鸡的崽崽,墩墩知道它们怎么来的吗?” 墩墩盯着一小群动来动去的小鸡崽,奶生生道:“不知道。” “你平时吃的鸡蛋就可以孵出这些鸡崽。” “它们是,鸡蛋变的?” 这时大叔也杀好鸡了,笑呵呵地接过墩墩的话:“对啊,小鸡仔就是从鸡蛋里面钻出来的。” “同志,鸡都杀好了,这个鸡毛我就拔不了了,这里没热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千安付了钱,拎着两只老母鸡带着墩墩离开了摊子,墩墩还扭头看了好几眼小鸡仔。 母子俩逛到了手艺品的摊子上,地上摆着竹编品,木制品,摊主的边上放着板车,用来拉货的。 第119章 路遇白玲 宋千安盯着一辆木质儿童三轮车,造型很像后世的滑滑车,木头打磨的光滑,轮子用的是橡胶类的材质,这村民的手艺真是深藏不露。 “大爷,你怎么会做这个三轮车?” 大爷闷声说道:“照着商店里的做的,那里面的东西太贵了买不起,我就用木头给家里孙子做了一个。” “大爷,您手真巧。” 大爷头也不抬:“糊口而已。” 宋千安盯着小三轮车看了几秒,观察木头的衔接处,没看出来什么,她直接问道:“这个应该不容易坏吧?” 可能是看宋千安是真心想买,也可能是手艺人不能忍受别人对他专业的怀疑,大爷的语气带着急切:“不会的,这木头是好的,我孙子玩了大半年的,还结实着呢。” 宋千安点点头,心想那就行了,哪怕真的只有半年也足够了,毕竟很少有小孩子会每天只玩某一个玩具长达大半年的时间,真有这样的心性她就不用买别的玩具了。 她指着小三轮问墩墩:“墩墩,那个是小三轮车,可以骑在上面走的,你想要吗?” 这个可以锻炼墩墩整体的协调能力,想买个让他骑着玩。 “我,我不会。”墩墩看着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有点懵。 这个摊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边上有空地,宋千安看了一眼,询问摊主:“大爷,可以让我儿子试着骑一下吗?损坏了我赔。” “可以试,可以试,不用赔。”大爷忙把小三轮拿到边上的空地上,他哪里见过这样讲理的,除了贵重东西,他们村里的小孩东西弄坏了就弄坏了,大人哪有赔的意思,他们自己又不好意思跟小孩子计较。 宋千安把袋子挎在手臂上,牵着墩墩教他:“来,墩墩,这里是坐着的,这个是把手,两只手放上去把着,下面这两个板就是脚踩着的地方。” 墩墩皱着浅淡的眉毛,小脸认真,把手上的手握的紧紧的。 “墩墩真棒!姿势很对,现在脚上试着用力往下踩。”这样的小三轮玩具车不会摔,只要胆子大一点就能骑着往前走。 “喔~”墩墩惊呼一声后停下,再蹬一下脸上就慢慢地笑了起来。 宋千安看着他没有方向地乱蹬一会儿后,才提醒他:“墩墩,你手上的把手可以控制方向,你扭一下看看?” 墩墩踩着小三轮车像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扭了十几分钟后,可以走直线了。 银铃的孩童笑声不断从墩墩嘴里传出,墩墩向宋千安传达他的开心:“妈妈,好玩。” 宋千安向大爷买下来小三轮车,还买了一个竹编的跨栏,形状圆圆的,内里有点深的造型。 大爷脸上肉眼可见的喜悦,利落地收钱找钱,心里庆幸着还好今天不嫌远跟着过来了,家属院的人还是比较舍得买东西的。 其他的东西宋千安没有买,回去的路上墩墩就骑着他的新玩具,他还不会避人,好在路上比较宽敞,行人都比较宽容,会主动避开,或是宋千安把着车头改变方向。 “不可以撞人知道吗?” 墩墩点头嗯嗯两声,奶声奶气道:“妈妈,我可以骑着,追车车。” 宋千安没听明白:“什么追车车?” 墩墩想了几秒后才说道:“红的,小车车。” “你是说,你可以骑着这个车,跟在游览车后面是吗?” “嗯嗯~” 宋千安:真是难为你想到这个玩法了。 “哇!墩墩都骑上小三轮啦。” 周向红夹着嗓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脸上的表情就是逗弄孩子会出现的表情,她和王婶子走在一起,两人手上拎着的东西都不少。 王婶子摸了摸小三轮的把手,笑着对宋千安说道:“我也看到这个了,那会儿我还在想,还好小浩没来,不然肯定要闹着让我买了。” 宋千安顺势问道:“小浩怎么不来?集市这么热闹。” “秀云没跟他说有集市,那两个讨债鬼还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闹着要买什么,轩子还好,大了几岁知道脸面了,小浩还不懂呢。 周向红也有感而发,带着一丝嫌弃:“这男孩子大了就皮了,难管的很,没皮没脸的,看上什么东西了就要买,不买就闹。” 看向墩墩时眼神变得喜爱,带着笑意:“还是墩墩好,一看就跟我们家的小孩儿不一样。” “嗯,墩墩好~” “你也不怕羞······哎,前面有人。”宋千安笑着说了他一句,看到前面的情况脸色微变,快走几步上前止住。 墩墩脚上用力踏着,他还不会拐弯,可是在他前方走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同志,要是不被宋千安停住就要撞上了。 女同志偏过头看了一下眼前的情况,盯着墩墩看了几秒,没说话。 宋千安拍拍墩墩的头安慰他,对女同志说道:“同志,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女同志怔怔地看着宋千安,还是没说话,脸上的神情莫名。 “白玲?” 落后一步的王婶子认出来抱孩子的是白玲,名字叫出声时却带着惊讶。 实在是眼前的白玲看着像是被抽干了灵气一样,犹如缺了水的花,面色憔悴,眼睛没什么神,看着变老了许多。 难道是以前那些中药喝多了?王婶子没往带孩子的方面想,在她眼里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过没有像白玲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是去赶集的?” 白玲唇角扯了个极淡的微笑:“是啊,本来不打算去的,只是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就出来看看。” 家里一大堆衣服还没洗,有了孩子家里就变乱了,她待得烦躁就想着出来透透气。 她一个人带孩子就连做饭都不方便,只能抱着孩子去食堂买,可是她生产过后总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了,抱着孩子没多久身体就出现各种不舒服,特别是腰,经常疼的难以动弹。 周向红皱着眉打量了白玲几秒,问道:“你咋看着脸色不大好?” 白玲脸色一僵,她一向好面子,生活又过的风光惬意,可这两年因为喝中药的事丢了不少面子,现在她更不可能让人知道她的生活变得一地鸡毛了。 她晃晃抱着的孩子,换了个方向把他面向外面,说道:“还不是带孩子带的,我现在才知道带孩子居然这么累。“ 和白玲的脸色完全不一样,被抱着的孩子脸色看着还可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带孩子就是这样的,这娃娃你养得很好啊,快赶上肉嘟嘟的墩墩了。”在周向红眼里,墩墩已经变成了小孩养的好的标准了。 白玲的视线再次往地上的小孩看去,刚刚她就发现了,这小孩她在家属院见过几次。太显眼了,以往还没有过这么白胖的孩子,一看平时吃的营养品就不少。 王婶子想到两人可能没见过,互相介绍了名字。 第120章 拔鸡毛,手术室 两人对对方都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你好,白同志。” 宋千安听了两次关于白玲的事,一次说她生活享受,风光无限,一次说她求子心切,被整个家属院笑了个遍。 而在那段时间,她和白玲在陈老那里匆匆见过一面,那时候她并没有把找陈老要生子药方的人就是家属院里求子的白玲。 “你好,宋同志。” 白玲一时没有想起来中药馆的事,她看着宋千安,心中有些泛酸,怎么同样是刚生孩子不久,宋千安看起来面色这么好? 看着容颜没什么变化,虽然是张扬的长相,可是眉眼间温柔尽显,不像她,半年间已经感觉心力交瘁了。 这两年她不怎么出门,但是也听过宋千安的事情,袁副团长的爱人。 一直立功的袁副团长本身就有话题,袁凛立一次功,宋千安就被人羡慕一次,白玲想起以前她也是被家属院的人羡慕嫉妒的,但是这几年她的生活,变化太大了。 “婶子,我先去集市看看,抱着孩子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了。”白玲对她没办法有什么好脸,打了招呼就要走了。 “哎,去嘛去嘛。” 周向红瞧了一眼白玲的背影,手肘捣了捣王婶子的胳膊,悄声猜测道:“哎,你说她是不是月子没坐好?咱们又不是没带过孩子,光是带孩子脸色那能差成那样?” 王婶子犹豫着否定:“不会吧?她娘来照顾她坐的月子,亲娘还能不尽心照顾女儿?” “那咋回事?” “可能怀相不好吧?她怀孕的时候不就吐的厉害吗?” 墩墩慢慢瞪着小三轮,宋千安盯着他,分了点心神听她们说话,垂着眸思索。 年代不一样,在王婶子那个时期,真真实实存在着产妇头天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地干活的人,但是像她这样的没干过体力活的人就不可能。 同理,白玲也一样,本身体质不强悍,又喝了那么多中药,是药三分毒。 再加上孕期辛苦吸收不到营养,生了孩子之后血气亏,又要一个人日夜带孩子的话,半条命都有可能去掉。 宋千安这两年虽然大部分时间也是自己带孩子,但是她尽力给自己补充营养,她吃人参,吃燕窝,吃饱睡足,才把自己养得这么好。 “那坐月子也该坐回来了呀,王营长条件又不差,坐月子每天两个鸡蛋,再有一些鸡汤,总会补一些回来的。” 周向红百思不得其解,唏嘘一句:“唉,以前她日子过的多好,这有了娃以后变化这么大。” 王婶子哀叹:“这有娃的日子和没得娃的日子,肯定是不一样撒,再说有了孩子只是现在辛苦,以后就能享福了嘛。” “那倒是,不过也得教好才行。” 路程不远,几人一路上唠着家常,快回到家属院的时候话题又绕到了赶集上。 “集市上的东西还是比供销社要便宜些,就是得看着日子去。” 宋千安问了一句:“什么日子?” 王婶子把东西换了一只手拎着:“逢二五八赶集,他们去好几个地方呢。” “那挺好的,多点收入日子才好过。” “是这样。” 三人在岔路口分开走。 到了家,宋千安烧了火龙,顺便烧了热水,就拿着点心窝到沙发上边吃边休息。 想起厨房还有两只鸡等着她处理,顿时觉得点心都失了味道。 墩墩小小一只坐在她腿边的沙发上,一块一块儿认真地往嘴里送着桃酥。 直到母子俩睡了个午觉,宋千安醒来后还是面临着待处理的老母鸡。 果然,这问题不解决,它就会一直在那里等着。 外面墩墩玩耍的欢乐声不停,宋千安微眯着眼,有了主意,她喊了一声:“墩墩,过来一下。” 率先经过厨房的是玩具车,接着才是墩墩的身影。 “妈妈,墩墩来了。” “墩墩,我们来玩拔鸡毛吧?” 宋千安将两只鸡都完整地用开水烫了一遍,先把翅膀上的长毛拔了,伸到墩墩面前,说道:“这个是鸡翅膀上的毛,可以给墩墩做毽子玩。” 墩墩懵懵懂懂,他看着长长的鸡毛:“好长哦。” “嗯,来,墩墩试一下。”宋千安教他拔毛,指望着墩墩把两只鸡的毛都拔干净。 最后的结果是她预计中的一半,鸡毛是拔的七七八八了,可都跑到地上以及墩墩身上去了,宋千安不知道她的工作量算不算增加了。 “妈妈,好玩。”他只要扯住毛毛,用力就揪下来了。 这个动作墩墩做的格外顺手,手上还黏着几根米白的细毛。 “嗯嗯,好玩就行。”宋千安含糊两句,给玩得开心的墩墩换了衣服,然后无奈地收拾厨房。 ······ ······ 冬日的艳阳并不炽热,它洒下的光是温暖柔和的,犹如刺眼的灯被罩上了一层纱幔。 宋千安和墩墩穿的厚厚的在院子里晒午后的太阳,墩墩摊开小短手小团腿,想公仔玩偶一样摊在躺椅上,小脚丫晃悠悠地。 厨房的瓦罐里熬着鸡汤,垂涎欲滴的鸡汤香味飘出来像无形的钩子,牵动着味蕾。 一整只鸡就靠宋千安和墩墩要吃两天,宋千安打算弄些花样来吃,炒个酸辣鸡杂,多余的鸡汤用来下面条。 过道的边上放着早些时候拔下的鸡毛,宋千安想起说要做毽子,她起身去做准备工作。 小尾巴墩墩好奇地转着脑袋看,直到看见妈妈在玩鸡毛,他倒过身子滑下躺椅,哒哒跑过去蹲着看。 宋千安瞧了他一眼,笑道:“等下就做好了。” 毽子交到墩墩手里,却发挥不了它的作用,因为墩墩太小了,腿短,踢不了毽子,倒是能放在地上往前踢。 宋千安乐的看他折腾,院子里时不时有墩墩欢乐的笑声传出。 而在几十公里外的军区医院里。 王政委焦急地等在手术室门外,尽管他身材有些岁月的痕迹,但是脊背依旧挺直。 只是眉头紧锁,脸色紧绷,眼里透露出浓浓的担忧。 直到手术室的门打开,从医生口中说出手术顺利四个字,他才松了神,身体踉跄了一下,被身边的通讯员眼疾手快地扶住。 万幸。 万幸。 第121章 医院 春季的晚霜冻人,路边的枝桠洇湿。 灰蒙蒙的黎明上,银月还在天边悬挂,被一层薄薄的云纱半遮住。 宋千安将将要醒时,心脏毫无预兆地抽疼起来,整个胸口像被巨石砸下压住,连同背部神经也抽疼起来。 细眉狠狠皱起,脸上呈现挣扎的痛色,宋千安迷糊中挣扎了几个呼吸之后,骤然醒来。 她坐起身抚着胸口,大口吸着气,思索着该不会她其实有心脏病吧? 可是宋父宋母也没有啊?她甚至都没有熬夜,心脏怎么会突然有了问题? 趁着陈老还没走,得找个时间去把下脉,就当做每年体检了。 屋子里的火龙经过一晚上的燃烧,到了此时只剩下残留的余温,宋千安乱七八糟想着,没了睡意,给睡得正熟的墩墩拉了下被子后起床, 到厨房点了柴火。 干燥的柴火燃烧着,发出独有的声音,她蹲在灶前走了神。 火光跳跃着映在她失神的脸上,明明灭灭,直到腿上传来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入的疼痛感,宋千安才回了神。 嘶嘶哈哈龇牙咧嘴地起身,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着灶台,宋千安迈着不太优美的姿势缓慢挪步到客厅的沙发上。 每踩一步都有酥酥麻麻又伴随着细密尖锐的疼痛。 从醒来后到现在一直心神不宁,宋千安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不太白的天花板。 室内静谧,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以及外面小路上偶有轻微的脚步声走过,宋千安觉得她估计是月经快要来了,所以i情绪才这么多变。 这种情绪直到中午过后,她终于缓解得差不多,准备画个设计或者做件衣服来转移注意力。 宋千安起身,对墩墩说道:“墩墩,妈妈要做衣服了,你如果要出去玩的话应该怎么做呢?” 墩墩这会儿坐在他的玩具圈里,画笔纸张都在地上,游览车自顾自的开着,他手上推着吉普玩具车来回滑动,那是袁凛买给他的。 “告诉妈妈。”墩墩头也不抬。 宋千安放心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她没有关门。 不知过了多久, “妈妈,有人来~” 墩墩稚嫩的声音喊着,宋千安一旦开始做一件事,很容易就变得专注进去。 此刻她正沉浸着车线,这一嗓子让她固定衣服的手猛然一抖,指背被细针划了长长的一道。 宋千安盯着手指上泛着突兀的白色,不算疼,只是心情上烦躁。 深呼吸几口,宋千安难得生出了火气,可是没有人惹她,这个火气冲不了谁,她把缝纫机上的衣服扯出来丢到一边,起身走了出去。 几步路间她想她真该调节一下身体了,就算是月经前的内分泌影响,也不能情绪波动这么大,不然这生活多累? 外面屋檐下,这是通讯员第一次离房子这么近,以往他都只在院子里传话。 “你好,宋同志,我是袁副团长的通讯员。” 宋千安在屋里听得懵怔,眉头轻皱,通讯员怎么会来找她?袁凛又不在······ 袁凛······ 宋千安心口突突狂跳了两卡,烦躁的心陡然消失,不安的情绪充满了全身,她想起早上的不适,难道那是预兆? 她把门打开,眼中带着希翼和一丝忐忑看着通讯员,看到对方肃着脸时,她不安到了极点。 通讯员进了屋,在门边站定,眼中的情绪复杂,可他没有犹豫,正色道:“宋同志,袁副团长在此次任务中受了重伤,现在正在县城的军区医院,政委让我来接您过去,请您收拾好衣物。” 宋千安脸上的神情慢慢变得呆滞,嘴唇无意识微微张开,琥珀色的瞳孔失了往日的神采,周边的声音逐渐远去,她感觉她自己被什么东西隔绝到了一个单独的世界。 墩墩似有所感,丢下手中的玩具车哒哒哒跑过去,小手紧紧攥着宋千安的衣摆,清亮澄澈的眼眸透露出迷茫和一丝害怕。 他说话,开口就带了哽咽:“妈妈······” 宋千安眼眶渐红,泪水盈满,她想忍住,弯下身时溢满的泪珠直直滴落在地上迸开。 她将墩墩抱起,拍拍他的后背,几度要开口都被喉腔的酸胀止住。 来回几个呼吸后,宋千安还是无法平静,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重伤,什么遗物? 她喃喃着,不可置信:“遗物?” 通讯员点头肯定:“是的,袁副团长现在还在医院呢。” 要住院肯定要换洗衣服的。 宋千安又懵又慌,她咽了咽口水,追问道:“你不是说他在医院吗?没有抢救吗?怎么就要收拾,遗物?”她哽咽了一下:“还是说袁凛他,没抢救过来?” 她知道这时候的医疗水平比不上后世,可是······ 怎么这么突然? 通讯员皱着眉:“宋同志你晚上可能需要陪护,所以需要衣物换洗,还有袁副团长的衣物······” 突然间他福至心灵,急忙摆手解释道:“我说的衣物,衣服,穿的衣服。” 此时墩墩还紧紧搂着宋千安的脖子,身体微微抽噎。 宋千安保持着抱着墩墩的姿势,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狠狠闭了闭眼。这些五湖四海的士兵们也不容易,也没心思计较通讯员的口音问题造成的乌龙。 袁凛还活着就是万幸,可是受伤也是事实。 “他受的什么伤?有多严重?” “是木仓伤。”这个伤被打到哪里都挺严重的。 宋千安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通讯员催促道:“宋同志,您看看需要收拾什么,我帮您提上车。” “好,好。”宋千安抱着墩墩,往房间的方向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想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又再次想往房间的方向走,像骤然失去了嗅觉系统和所有机能的蜜蜂,没了方向。 通讯员看在眼里,眼神不忍,正欲开口时就见她定了下来。 宋千安拍拍墩墩的后背:“没事,墩墩,是爸爸要回来了,等下妈妈带你去找他。” 墩墩没说话,转了一下脸看向妈妈,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刚刚妈妈好难过。 宋千安放下墩墩,她扯出个笑容柔声说道:“墩墩,我们要收拾东西去县城见爸爸了,你想带什么去呢?我们可能要在那边住几天。” 墩墩站在地上,双手攥着宋千安胸前的衣服,眼睛红红的:“妈妈······” “没事,快去吧,把你的红色游览车带给爸爸看看,妈妈在房间收衣服。”宋千安说完摸摸他的头就转身进去了。 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什么情况,除了收拾衣服还有家里的东西也要归置好,比如厨房的食物等。 宋千安一时间想了很多。 墩墩呆在原地看着妈妈的背影,愣了几秒后哒哒跑过去拿起游览车和吉普车就进了卧室。 第122章 找后爹? 军区医院,住院部。 袁凛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正在熟睡,往常凌厉的面容此时没了攻击性,多了一丝脆弱。 墩墩眼睛红红的,趴在病床边上,伸出手抓住爸爸盖着的被子:“爸爸······” 宋千安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好似亲身体验一般,意识到袁凛这身军装背后的厚重和危险。 以前她只有空泛的意识,就像知道消防员就是要救火,公安就是要抓人这样一个浅薄的概念。 加上袁凛每次出任务回来都像没事人一样,从没见他受过伤,这一次血淋淋的事实就在眼前,她才知道,即使是肉身成圣,也还是肉体凡胎,被刀捅了一样会流血,更没有防弹衣的功效。 王政委从医生的办公室回来,看着宋千安心神不宁的哀伤模样,心中暗自点头,看来这两人感情不错,这伤心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袁凛不在了呢,估计就是太担心袁凛了。 还得是小年轻啊。 王政委上前,温声安慰道:“千安,袁凛就交给你照顾了,万幸子弹取出来了,加上疲劳过度,虚弱了些,他还年轻,好好补补会好的。” 宋千安抬眼看了一下王政委,又错开眼睛,微垂下脸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轻声道:“我知道的。” 王政委看在眼里心里欣慰,袁凛的眼光不错,运气也好,他有意让宋千安的心情放松些,说道:“这次他又立了大功,等他养好了伤,往后你们的日子只会更好。” 这也是他的真心话,袁凛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可以说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他如此异于常人的优秀,让王政委欣慰,同时也心酸。 他想让袁凛能走得更远,同时他比谁都知道战士受伤是常事,不受伤才是幸运。 因此他的心情时常变来变去,想他好,又觉得也许不必太好? 不过经过这次后,袁凛能达到目标了,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受伤的机会更少,几乎没有了,王政委沉思了几秒,想得长远。 宋千安凝视着袁凛白了一个度的脸,眼神复杂。 其实,到了团长的位置就可以了吧?她已经很满足了,她是爱钱爱享受,但是仅限于此了,她没想过要做什么军长夫人司令夫人,更不想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 “是哪个医生?我想去问一下忌口这些。”宋千安敛起心神,那些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多想无益。 王政委想直接告诉她要注意的事情,转念一想让她亲自去问医生可能更心安些,便说道:“李医生负责的,办公室就是靠近楼梯口的那间。” “好,那麻烦王叔再留一下,顺便看一下墩墩,我去问一下就回来。” ······ ······ 袁凛意识清醒时,率先传来的感官刺激就是左腹传来的疼痛感,他知道他到了军区医院进了手术室,失去意识前他想的是,这里离他的安安很近,应该等他醒来就能看到他们了吧? 他觉得开心,同时也担心,还有点隐秘的期待。 正下午的时间,压抑的灰色云层铺满天空,病床左侧边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却让袁凛心中仿佛升起了丝丝缕缕的阳光,温暖如春。 “袁凛?” 宋千安抬眼再次看看袁凛的情况,却见袁凛已经醒来,漆黑深邃的眸子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王政委走后,只剩宋千安和墩墩在这里守着,墩墩想和爸爸睡,被她劝到了边上的空床上,喂他吃了饭后抵抗不住本能的睡意,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今天起得太早,心情又经过剧烈的起伏,略微停下来后也觉得困倦的很,只是大白天的,袁凛又还没醒,她不敢明目张胆到空床上睡,只能坐在床边上撑着头好歹舒服一点,没想到迷糊间也睡过去了。 宋千安惊喜起身,走到他床边上站定,也不敢碰他,担忧地问道:“你,你觉得怎么样?” 袁凛见她离的这么远,眉峰皱起,不满道:“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长时间没喝水的嗓音低沉,喉咙干涩,袁凛说完就难受地咽了口唾液。 眉头紧锁。 这是嫌弃他了?他只是受了伤,不是不行了,等伤好了他一样优秀。 宋千安垂眸往脚下看了两眼,这距离哪里远了?都没两步。 念在他是伤患的份上宋千安没纠他的错,倒了热水,又倒了点冷水冲成温水,回过神发现袁凛还平躺着,又到另一边床上拿了枕头。 袁凛眼睛全程跟着她的身影,自己用双手撑起了上半身, “唉,你别用力呀,等下伤口渗血了。”宋千安回身见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袁凛心里享受她的关心,却不想被当成玻璃娃娃一样对待。 再说很明显宋千安没考虑过,要是他不自己起来,就她那小身板,哪里扶得起来他? 袁凛靠着枕头,云淡风轻道:“没那么容易就渗血。” 宋千安见他像真的没事一样,端了水给他喝,这回她直接挨着床边站着,再次关心道:“你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坐下说。”袁凛喝了水,执着道。 宋千安觉得她真是多余担心,袁凛看着精神好的很,可还是在他腿边的位置坐下,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被子。 袁凛眼神沉甸甸的,闷声道:“我都够不到你。” ??? 你要够什么? 宋千安觉得袁凛受伤后性格又变了,比刚见面那时还要霸道。 “你伤的是胸口下面,我是怕碰到你的伤口。”宋千安手放被子上指尖轻点两下,觉得他比墩墩还难缠。 却见他直接伸长了手来够她的手,这执拗的劲头让宋千安无奈,心中泛起柔软,往前挪了一步。 手轻握着他的手指,反被他牵过贴着宽大的手心。 袁凛满足了,大拇指摩挲着光滑的手背:“怎么手有点凉?冷吗?” 宋千安轻轻摇头:“不冷。” 病房肯定没有在家里烧着火龙来的舒服,但确实没有多冷,只是不太暖和而已。 “我去叫医生来看看吧?”尽管袁凛表现的强势,可躺在白色病床上的是他,宋千安一时无法适应弱势角色的袁凛。 “不用。”袁凛眼神眷恋地注视着她,此刻他不想见什么医生,即使不说话也想多看看她。 宋千安却颇有些哀怨:“才和你说注意安全,结果转头你就躺在这了。” 她偏过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莫名道:“找后爹也挺麻烦的,对墩墩的成长也不好,所以你好歹得等到墩墩成家立业后才行。” 袁凛转过她的脸,颜色幽深的墨眸紧攫住她的眼睛,嗓音很轻却带着冷肃:“找后爹?你想都别想。” 第123章 你说得轻松 春日细雨如丝,被风吹裹着拂过新生的小芽儿。 初绽放的花蕾,窗边的缝隙中飘来春日雨水混着泥土的自然气息。 宋千安对上袁凛仿佛能直击内心的目光,撑在床边沿处的手指卷缩了下,她垂下眼皮,鸦睫覆住她的瞳孔,轻舔了下唇,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轻声道: “那你就惜命一点,不要说话不算话。” 袁凛被她舔唇时嫣红的舌尖勾住了视线,抚着她脸的手克制着力气捏了下,突然很想亲一亲她。 实际上他的心情并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平静,只是他一向习惯隐藏在心里,但是宋千安来了之后他不受控制地表露出了一些。 两人缱绻的氛围间,左边病床上蛄蛹起一个胖崽子。 墩墩肉乎乎的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转头找妈妈,在看见袁凛坐起来了后惊喜地叫了好大一声:“爸爸!” 惊喜过后又瘪起嘴要哭不哭的,对着袁凛伸着手:“爸爸~” 袁凛这次不嫌弃了,定定看着他,唇边勾着笑意,胸腔处发出低沉的笑声。 边上的宋千安瞪了他一眼,给墩墩穿上外套后把他抱下床,和他解释道:“爸爸受了伤,身上痛痛,所以现在还不能抱你。” 墩墩站在地上,眼睛红红的,张着嘴巴懵怔着。 突然他跑到袁凛面前,拍着被子说:“墩墩吹吹,痛痛,飞走。” 袁凛嘴边的笑容更大,他伸手拍拍没比病床高多少的墩墩的脑袋。 “爸爸~”墩墩手撑着床边用力,脚抬起来想往上爬。 袁凛身体靠在枕头上,懒懒看着胖崽子的动作,没有一点要伸手帮忙的意思。 墩墩哼哼唧唧的,小腿一直往上翘,宋千安看不过去,上前帮了他一把,这一身的衣服圆碌碌的,凭他自己怎么也爬不上去的。 “墩墩,你乖乖的,靠着爸爸就好,好吗?” 墩墩靠在爸爸的肩膀上开心地点头,奶生生道:“好~” 搞定了小的,宋千安又对老的说:“我去找一下医生,你注意点,不要乱用力。” 即使她没学过医学,也知道手术后最怕感染和发烧,如果袁凛又乱来导致伤口出血,那真是添乱的份儿。 “我哪儿用力了,再说你担心我还把胖墩抱上来?”袁凛揽着胖崽子,挑眉看着宋千安,唇边染着浅浅的笑意。 宋千安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看到他脸上的苍白,懒得拆穿他明明巴巴儿地看着墩墩的眼神,出了病房去叫医生。 这人对儿子总是心口不一,嘴巴和手都是各管各的。 ······ 在下雨过后的泥土路上走一遭,到家之后人都能增高两厘米。 王政委敲敲鞋子,鞋子在水泥地上摩擦,把沾上的泥土蹭掉些后才踏步往办公室去。 他垂着眼,一阶阶迈上楼梯,袁凛的事情他肯定要跟老袁说一声的,还有这次任务过程出现的问题······ 进了门,王政委泡了杯茶暖手,滚烫的热水蒸汽升腾,一股股白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脸色,突然,他发出了一声喟叹,拿起电话。 嘟~ “喂,老袁,最近怎么样啊?”王政委打了个寒暄。 袁立江一手举着电话一手在纸上签字,随口应道;“老样子,怎么?你有什么指示?” “没有,我咋个指示你嘛。” “呵呵,那墩墩怎么样?长得好不好?”袁立江问起他挂念的孙子。 王政委嘴角无语地扯了两下,不问儿子先问孙子,虽然他也挺喜欢墩墩的,但是有时候他觉得袁立江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还是性格上缺心眼,做的事情总是让人看不明白。 他没好气儿道:“你不是看过照片吗?胖乎乎的,好的很。” “照片是照片,我一天看不到真人,这心就一直挂念着。”也许是隔辈亲,袁立江只看过墩墩的照片,可他却很喜爱,平日看到什么东西总想着墩墩用不用得上,用得上的就买下来囤着,一起邮寄过去。 “你就不挂念下袁凛?” 王政委知道宋千安一直在给袁立江和袁老爷子邮寄墩墩的照片,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很孝顺的举动。 可袁立江的表现却像是在通过对墩墩好来弥补什么,他从来表现出来的都不是慈父那样的父亲。 王政委看得清楚,这是将袁凛的那一份一起给了墩墩了,所以他看起来是个时刻挂念着孙子的慈爱的爷爷,唯有宠爱。 “袁凛能力强,一般不用我担心,再说他不是正在出任务吗?我都知道的。” 袁立江解释道:“这一次春节他做的就很好嘛,力挽狂澜。” 王政委哂笑一声,怅然道:“他没事你现在才会这么说、才能这么说。” “你今天怎么了?”袁立江狐疑,老王什么时候情绪这么不稳定了? “袁凛这次任务出事了。” 袁立江书写的动作顿住,笔尖透出的黑色墨水在白色的纸上洇开,他声音沉寂,还算镇定地问道:“什么事?” “受了伤,送进了抢救室。”王政委声音平静,客观陈述,没有因为想让袁立江多紧张一下袁凛就夸大其词,就当时的实际情形而言袁凛的情况就已经让人很担心了。 他们自己也知道,现在的医疗设备并不先进,加上他们是军人,一旦后期身体无法继续再部队服役,那就只有退伍或者转业两种结果,而这两种都不是他和袁立江所想见到的。 袁立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的钢笔掉落在桌子上滚了几圈后停下,他神色慌张道:“什么伤?人怎么样?四肢还健全吗?” 王政委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沉着脸道:“木仓伤,我回来的时候刚从手术室出来,接下来要住院观察。” 袁立江松了一口气,摔坐到椅子上,椅子顺着力量往后移,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那就好,那就好。” 真是万幸,袁凛走到这个位置不容易,要是在这个关头受伤退伍,那真是······ 袁立江不愿去想这个可能,而且袁凛那么骄傲的人肯定受不了身体方面有残疾。 “他身体素质好,接下来只要好好养着肯定会没事的,一定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小时候那么艰难的环境都能熬过来,袁立江相信按照现在的条件袁凛肯定会恢复的。 “你话怎么说得这么轻松?” 王政委怼他。 第124章 哈!那狗崽子受伤了 傍晚时分。 桂市的开春季是潮湿、阴冷的,连续半个月的天气都是多云。 无论是早上还是大中午,只要往外面的天空望去,只有灰蒙蒙的天际,一丝阳光也无,让人心情压抑。 袁立江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踏入家门,在沙发上落座后,发出一声哀愁的叹息。 周素琴泡了茶端给他,这是他吃饭前的习惯。 “怎么了?叹什么气。”周素琴没坐下,而是往厨房走,要端菜出来吃饭了。 袁立江神色黯然道:“袁凛受伤了。” 周素琴脚步一顿,双眼迸发出狂喜,那狗崽子受伤了?无声地咧着嘴笑了几声,想到袁立江还在身后,赶紧垂下眼压下去。 脸色露出紧张的情绪,她转过身来,佯装焦急问道:“什么伤啊?严不严重?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心里祈祷一定要是重伤,最好缺了胳膊瘸了腿什么的,这样就能因伤退伍了,从此他的璀璨人生路到此为止,看他还拿什么瞧不起人! 想到袁凛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最后变成落水狗一样的狼狈模样,周素琴就想去买两斤肉回来庆祝一下。 重要的是,袁立江的心血也白白浪费了,这样他就能认清袁凛是个靠不住的,以后不会再给他花钱了! 周素琴越想心中越亢奋,脸上的表情堪堪控制住。 三年前打给袁凛那三千块钱的账她都记得呢。 本来想这几年可以靠着袁立江的津贴重新存起来,当作她后半生的保障,可是没想到袁凛的崽子出生之后,这钱花得更快了。 别说往里边存了,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不,应该说从那贱人怀孕来时,什么奶粉罐头麦乳精,源源不断地往那边寄,让她气得要呕血。 生了之后连纸尿裤他都买!疯魔了一样,看见什么好东西就想着寄过去,要不是她闹了一场,只怕袁立江眼里就只有那个孙子了! 袁立江没隐瞒她,说了袁凛受伤的情况后,脸上的忧心不改:“后面的一段时间他都无法出任务和处理职务了,要休养。” 周素琴刚刚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失望,不过想想也是,袁凛要真是这么容易出事,她又怎么会被气这么多年。 嗤,运气真好。 她不走心地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就当让他休长假了。” 袁立江眉头依旧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素琴侧眼瞥见他的神色,心生不好的预感,她嘴比脑快,脱口而出道:“想什么呢?你不会又要乱花钱了吧?” 话一出口她就暗道不好,想接着弥补一句,可她瞧见袁立江不悦的脸色时,心里也生出了反骨,她又没有说错,有什么好找补的。 “什么叫乱花钱?”果然,袁立江不悦地反问:“给儿子、孙子买点东西,怎么就乱花钱了?” 周素琴强颜欢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想想香丽呢?她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不给她也买买东西?” 袁立江面上不解,疑惑地看着她:“香丽都嫁出去了,她需要什么也是她夫家的事,哪能老让我给她买东西?” 那她夫家会怎么想?这不是拎不清的人才会干的事吗? 周素琴没想到袁立江这么无情,这人怎么顶着一副温雅正义的样子说出这种话的? “照你这么说,女儿嫁出去了就是陌生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立江有些心累,每次都要为这些琐碎的事情揪扯。 不是说他太花钱了就是觉得他不管自己的小家了,他再好的耐心也即将消失殆尽。 “女儿出嫁后本就是和夫家更亲近,难道你还觉得她会时时刻刻想着你?你也是做婆婆的,你愿意你的儿媳妇总是想着娘家吗?” 袁立江平日里并不懂也不关注这些婆媳之道,只是当他想说服一个人的时候,他好像自然就懂了。 “这哪里一样了?我说的是你,你没有想着你的女儿,和她婆家有什么关系?” 事关女儿的利益以及她自己的利益时,周素琴格外清醒,她没有被袁立江的话带偏。 “你要我怎么想?现在我的儿子在生死一线,你却因为家庭幸福的女儿跟我吵。平日也是,我买点东西邮寄过去,你也是七个不平八个不愤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这么不待见袁凛?” 袁立江眼含审视地望着她,眼中的瞳孔极深,情绪难辨。 周素琴心中慌乱,这话她不可能承认的,她本来就是后妈,袁立江自己处理不好和袁凛的关系,就想把锅丢给她。 呵!男人就是贱。 “你什么意思呀?你别乱冤枉人,我在这个家的所作所为你自己知道,周围的人也有目共睹,别想给我乱安罪名。” 这就是她在明面上做好后妈和爱人的角色的好处,有个好名声哪天即使真做了些不算好的事,别人也不会相信。 周素琴换了一种语气,语重心长道:“你自己想想自从袁凛结婚后你花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顾自己,不顾我和香丽,一心扑在他身上,可是他呢?” “我明明是心疼你的付出不见回报,我是后妈我说不得他什么,可你们是亲生父子,即使小时候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冷待了他几年,他对我们有怨恨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现在他也长大了,你这么大年纪还为他做了那么多,我担心他不理解你、不会感激你啊。” 周素琴觑着他的脸色,就知道照着这个方向说没错。 袁立江说要接袁凛过来一起生活的时候,她也是想过做个过得去的后妈的,这样还能讨个好名声。 但是没多久就变了,袁凛表现得太优秀了,袁立江的眼神一天比一天骄傲。 加上袁凛对谁都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谁的话都不愿意听,特别是她,总是跟她作对,她好心送衣服给他,袁凛看都不看就丢在地上踩。 她又不是亲妈,自然不会惯着袁凛,于是她在明面上对袁凛不出差错,但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会对他言语打击,嫌弃他是个爹不疼还没娘的。 虽然也被袁凛打过几次,但是父子俩的关系更差了,她也算值了。 周素琴面上一副完全为袁立江考虑的周到模样,心里暗自得意,可想到存折上的钱,得意就变成了恨,两种强烈的情绪差点让她面目扭曲。 袁立江闻言,脸上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是他爹,爹为儿子付出、为儿子铺路,本就是应该的,不需要他感激。” 他顿了一下:“就像我爹一样。” 袁立江如此坚信着。 第125章 你这眼泪跟墩墩尿了似的 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只要存在在对象身上,不管对象本身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血缘关系都无法斩断。 袁立江心里并不觉得他和袁凛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父子关系本来就比不上母子之间的关系亲密,这是天性使然,更别说袁凛没了亲妈,而他身边还有周素琴这个后妈。 可这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血脉关系,不管以前他对袁凛怎么样,现在他对袁凛以及他的妻和子都不错。 他是父亲,而且袁凛接受了他的付出,就代表着他还是站在主动的一方,是有利的一方。 周素琴咬牙,心里有恨有痛,说得大义凛然、大爱无疆的,不就是看袁凛出息了想沾光吗? 都说了袁凛不会感激,他只会心怀怨恨,袁立江就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不过,周素琴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的,她和袁凛无法和解,而袁凛和袁立江以及她也无法和解,这样她和袁立江就稳定了。 她消了气,嗔怪道:“那你也管管你自己,管管我们,你又不是只有袁凛一个孩子。” “我怎么不管你们了,我们现在过得很差吗?”袁立江不以为意道。 突然,他脸色微变,刚刚说到他爹,袁老爷子知道袁凛受伤了吗?如果知道了······ 袁立江想到明天他又要挨骂,也没什么心思说话了。 “快吃饭吧。” 周素琴欲要说话的神情一顿,不满地瞪着他的背影,认命地去厨房端菜。 反正她会盯着的,袁立江再给那边买东西,她就藏起来,实在不行她自己吃了! 周素琴心里冷哼一声,下了决定。 ······ ······ 军区医院。 住院楼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它是安静的,同时它也是热闹的,楼上楼下走来走去的人流不止,只是这种热闹让人心生抵抗。 而夜幕降临时,病房里除了静谧,还有一种莫名的寂寥感。 猩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纱布,病房里弥漫着铁锈味,袁凛刚换了药,面色不可避免地带着苍白。 宋千安刚刚眼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腹部,瞳孔轻颤,呼吸急促。 伤口不大,但深。 袁凛眼神落在她脸上,见她唇被咬得泛白,泪水涌上眼眶,一副好似受伤疼的是她一样的神情,觉得伤口的痛感都减轻了。 “别哭了。” 宋千安竭力压制喉腔的酸涩哽咽,可是在袁凛的暖声安慰之下,那泪水突然跟决了堤的洪水,倾泻而下,她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 泛红的眼眶心疼地看着他,瘪着嘴,唇还微微颤抖着,抽噎道: “可是你疼。” 袁凛伸手拂去她的泪水,下一秒泪又汹涌地流了下来,他似无奈地哀叹一声:“我不疼。” “不可能。”宋千安哽咽一下,毫不犹豫地否认,怎么可能不疼,看着就疼。 她垂下眼皮,泪水像断了线的串珠砸在白色棉被上,洇湿一片。 袁凛捧着她的脸,掌心顿时一片濡湿,他调笑道:“可别哭了,你这跟墩墩尿了一样,我手上全是水。” 宋千安:····· 悲伤的情绪戛然而止,宋千安表情呆愣,眼睛还红着,胸口起伏几下,这回是被气的。 她缓过神来,炸毛道:“你!” 词穷了,宋千安不知道该骂他什么,拂开他的手,尽管生气也念着他有伤在身没有用力。 下一刻,墩墩的嚎哭声陡然在袁凛耳边乍然响起,仿佛突然回到了那段日夜哄睡墩墩的日子。 他会爬之后就不大爱哭了,可是每次哭起来的声音都格外的大,好似不把袁凛和宋千安都哭来就不罢休一样。 袁凛眉心一跳,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大的还没哄好小的又嚎上了。 墩墩双手揪着袁凛的被子,张着嘴巴哭嚎,豆大的泪珠在他肉嘟嘟的脸上划下一个圆润的弧度。 “你又哭什么?”袁凛有心想把墩墩捞到床上,可是宋千安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让他乱动和用力,他只摸摸墩墩的脸,不太走心地安慰道。 刚刚换药的时候并没有让墩墩看到,让他到病房门口玩玩具车了,所以他哭什么? 墩墩专心的哭,哭得伤心,最后还是宋千安把墩墩哄好了,趴在肩膀上一抽一抽的,“爸爸,流血了。” 墩墩爱玩,不可能没流过血,只不过都是手指被划到这种轻微的流血,但是他都嗷嗷哭,袁凛流了那么多的血,他觉得好痛。 宋千安抬手抹去泪痕,和袁凛对视一眼,猜测估计是护士拿出去的纱布不小心被他看见了。 “爸爸不痛,别哭了。” 好在这间病房现在是袁凛专用,不会有别的病人住进来,不然有墩墩这么小的孩子闹腾,对另一个病人也不好。 宋千安吸吸鼻子,把墩墩放到另一张病床上,这是给她和墩墩睡的。 她庆幸袁凛有点权力搞特殊,不然她要照顾袁凛,如果不能带着墩墩,那墩墩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 过了好一会儿,母子俩都没再哭了,袁凛无声松了气。 墩墩躺在床上,眨着困倦的眼睛,问道:“妈妈,我们不回家吗?” “墩墩想回家了吗?”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宋千安将他塞进被子里,这里没有火龙,只有个煤炉子取暖,还得开着窗子,取暖的效果再减一半。 墩墩在被子里翻滚,稚嫩道:“嗯,没有。” “妈妈,床小。”他只能在床上翻一圈。 “那就不要滚动了,乖乖睡觉。”宋千安本想叫他横着滚,但是想起已经这么晚了,还是别找事了。 “墩墩不困。” 宋千安对上他明亮精神的大眼睛,里面确实没有睡意,估计是今天拘在病房里没有消耗掉他的精力。 病房里一时无言。 “不困也睡,再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不困?”严父袁凛的声音传来。 墩墩不惧,又滚了一圈,声音加大:“不困!” “睡着睡着你就困了。” 墩墩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坐起来在床上玩,他刚洗了脚丫子,蹬着腿玩,一字马玩。 宋千安靠在病床床尾上,不管他们父子俩的官司,他们困不困不知道,她是有点累了的。 她懒懒地偏过头,脖侧的线条拉长,侧颜清冷,眼尾还红着。 两张病床隔得并不远,甚至袁凛伸长腿就能碰到,他注视着宋千安,剑眉轻扬,俊朗的面容上带着笑意,低声问道:“累了?” 宋千安眼眸微动,和他对视着,没好意思承认,把锅丢给他,“你该睡觉了,伤患要多休息。” 第126章 袁凛——做月子的产妇 夜晚睡不安稳,早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墩墩在床上蛄蛹,肉乎乎的手背揉着眼睛,又握着拳头放在脑袋边,有要醒来的趋势。 宋千安被他的动作扰醒,眯着眼偏头看向窗外,渐渐醒神,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今日的天气应该很好。 “要上厕所吗?”宋千安轻拍墩墩的背部,墩墩又翻了个身,嗯哼了一声。 墩墩晚上还穿着纸尿裤,但是到了早上宋千安给他取了之后,白天他就自己去上厕所。 医院的病房配置很齐全,内里有厕所,还可以接热水洗澡,有种回到学生时期住宿舍的熟悉感。 从厕所出来,宋千安看了一眼袁凛,睡姿板正,呼吸均匀,倒是难得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 给墩墩穿好衣服,收拾好他又收拾好自己,病房的门被敲响。 护士进到病房,“你好,同志,我来量体温。” 袁凛已经醒了,他昨晚睡的不好,后半夜是看着宋千安和墩墩的睡颜再次迷糊地睡过去的,感觉没睡多久就天亮了,此时他眼神懒懒地看着床边上的墩墩。 墩墩朝爸爸咧嘴笑着,露出小米牙,啊了一声。 “同志,请把这个放到腋下夹住。”护士将水银温度计递给袁凛。 “夜间有发热吗?除了伤口,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护士同志拿着查房本仔细询问,期间眼神自以为隐蔽地在一家三口身上往返好几回。 落在墩墩身上最多,因为墩墩直接站在边上仰着脑袋盯着她看。 “墩墩,不可以这样盯着人看。”宋千安叫住他。 护士取回水银温度计,看了一眼后放入口袋,临走前笑着说道:“没关系,他很可爱。” ······ ······ 金色的光束照进病房,落在地板上,病床上,所照之处亮起一片浅金色。 吃饱喝足后,袁凛的病房以及外面的过道变成了墩墩玩乐的新场地,水泥地板上玩具车开得很顺畅。 “他这样在过道上玩可以吗?”宋千安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墩墩最好在白天自己消耗掉精力,不然到了晚上他就要折腾人。 “没事,这层楼没什么人。” “那就好。” 宋千安在纸上写写画画,她也不用做什么,袁凛今天还得躺一天呢,晚上也不用她怎么照顾照顾,除了环境没那么舒服,整体来说目前还不算累。 袁凛盯着她被光笼罩着的身影,她认真的模样像变了一个人,比光还耀眼,想起她三年来不间断的坚持交设计图,他突然出声问道:“你和制衣厂的合作怎么样?” “还可以吧,他们对我的设计很满意,说我设计的衣服别的城市的厂也想要。”宋千安眼里闪烁着和往日不一样的光芒,神情带着矜持的得意。 袁凛笑意盈盈地看她,瞳孔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嗓音带着撩人的意味:“安安真棒。” 宋千安睫毛轻颤两下,如蝶翩翩,没想到她惯用来夸袁凛的词,有一天会从袁凛嘴里说出来用到她身上。 还真是,有点怪羞耻的。 没多多久,王政委过来了,具体和袁凛谈了什么宋千安不知道,她主动避了出去。 在袁凛午睡的时间点她带着墩墩到楼下骑了会儿小三轮车。 墩墩一定要把小三轮车带到医院,宋千安当时为了节省时间没反对。 医院的位置周边树木较多,只是冬日的季节树上叶子稀少,只剩光秃秃的树桠,北方城镇上的常青树还是少,山里倒是多。 宋千安坐在石墩上,背对着阳光看着墩墩,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妈妈,我会拐弯。” 墩墩学会拐弯了,甚至能骑着绕圈圈了,他开心地向宋千安展示,咯咯笑声不断响起,宋千安怕他吃了风肚子受凉,没玩多久就带他上去了。 而在宋千安和墩墩在楼下时,周恒宇和陆明以及白世轩三人到了袁凛的病房。 “你们三人凑一块儿了。” 彼时袁凛刚醒,没见到宋千安和胖墩,估摸着还在楼下没回来。 白世轩走在前面,接了话:“硬凑的,您都躺在这儿了,我们哪能不来一趟。” 陆明把礼品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对着袁凛关心道:“队长,您感觉怎么样?” 周恒宇也站上前,眼睛观察着袁凛的脸色,透露出无声的关心。 “没啥事,你带了啥给我?”袁凛望了一眼篮子。 陆明看望病人送的礼物都挺······ 袁凛想了一下,用了贴切这个词。 给伤了腿的战友送骨头,给脑袋开花的战友送猪脑袋,给伤了手臂的战友送一整条猪前蹄······ 陆明的性子完全照着思想书上长成的,不管什么身份,看病人一定要带礼品; 即使关系很熟了,如果要去对方家里借宿一晚,也一定要正式地询问,对方明确回答可以,他才满意。 “红糖和鸡蛋。”陆明回答。 白世轩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冲着袁凛告状一样说道:“你说他是不是把你当成坐月子的产妇了?” 红糖鸡蛋,这就是标准产妇生完孩子后坐月子要吃的食物啊。 陆明皱着眉,认真解释道:“队长失血多,红糖是很好的补血品,而住院养身体需要补充营养,鸡蛋就可以补充营养,这哪里不对?” 红糖为什么补血他也不知道,反正他看家里的妹妹就是这么喝的。 白世轩嘴角抽搐,内心有点崩溃,可这话他又无法反驳。 理论上是对的,但是实际上你带着红糖鸡蛋去看望一个大男人就是很奇怪啊! 而袁凛更接受不了的是白世轩这么直接莽撞地说他是产妇,他绷着脸,斜睨了一眼,道:“陆明说得没错,是你的思想有偏见。” 这下白世轩也受不了了,他瞪着眼,不可置信道:“啥?!” 周恒宇在边上憋着笑,眼睛不停地在三人身上来回地看,嘴唇紧紧抿住。 谁曾想有朝一日队长会有被当成产妇的一天呢,哈哈哈哈~ 病房里气氛诡异,四个人八百个心思。 袁凛觉得白世轩有点缺根筋,这么多年还是没长进;白世轩在想袁凛是不识好人心,还是被他说成了产妇恼羞成怒;陆明仔细复盘一下他往日的送礼情况,都没有出错过,这次也是。 而周恒宇,在使劲地憋笑,笑意却从他睁大的眼睛里露出来。 一时无言,诡异的气氛中,空气里逐渐夹杂着尴尬的气息。 “妈妈,要开门。”奶声奶气的童声在门口响起。 来看望袁凛的三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兴奋期待的情绪,三张脸一同转向门口。 墩墩踩着小三轮停在病房门口,等宋千年开了门,两人对上了四人的目光。 第127章 我的后代也会报答的 面积不大的病房加了三个探病的男人,空间顿时变得狭小。 “嫂子。”三人都很有礼,齐齐和宋千安打了招呼。 宋千安笑着点头:“你们来了。” 墩墩被宋千安牵着坐到袁凛的床边上,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牙齿咬着下唇来回吮动。 白世轩坐在墩墩的对面,夹着声音逗弄他:“墩墩啊,还记得我不?” 墩墩喜欢往训练场跑,加上袁凛经常带着墩墩去办公室,很多人都认识他。 “你两岁能记人啊?” 周恒宇看了眼墩墩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听不下去,怼了一句。 “我不能不代表墩墩不能啊?虎父无犬子,看看我们队长,墩墩肯定聪明过人。”白世轩相当自信。 陆明语气正经:“你这话说的不合适,两岁不能识人不代表不聪明,这个要从多方面来看。” 袁凛嫌弃的眼神飘过去:“那你们可得找个聪明的对象,不然后代就恼火了。” 周恒宇眉头挑起,果然还是那个队长,虚弱的身体也不影响有毒的嘴。 “这个也不一定,有些家长很笨,但是孩子很聪明,当然也不排除是时代的推进,受到了教育的原因。”陆明又说道。 袁凛瞥了他一眼,心中涌起一个想法:陆明也许更适合文职。 白世轩哎了一声,调侃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遗传很可怕的,有些坏到根上的人,生下来的小孩儿就算给别人养,性子还是一样的坏。” 他之所以敢说这话,是因为他见过这样的真实事件,所以他对找对象这件事秉着严之又严的态度。 不说对方家里条件要有多好,但是家风和性格一定要好。 周恒宇起了兴致:“所以你相看了好几个对象都不成,是因为你觉得那些人都太坏了?” “那也不是这么说,只是不符合我的要求而已。” 三人仿佛不是看探望而是来闲聊的,丢下袁凛一家三口自顾自地聊得痛快。 墩墩无聊地玩游览车,病房里人多了场地有限,没开几米远就会鸣一次笛亮一次灯。 转弯后又再次碰到障碍再次鸣笛亮灯,如此重复,这自然打断了沉迷说话的三人。 “袁凛,赵建国来过没?”白世轩眼睛盯着玩具车,突然问道。 袁凛摇头,视线也跟着游览车移动,而后放到宋千安身上。 “他也受伤了吧?虽然被队长救了脑袋上的致命一击,但是肋骨断了几根,腿好像也伤着了,估计也是才醒不久。” 周恒宇回想当时的情况,觉得这个赵建国真是运气逆天了,脑袋被人瞄准了再晚一秒就要开花,还是被袁凛救了回来。 “那算什么伤?”白世轩不以为然道。 “他是侦察兵出身,体能不是他们的强项,而且这次摸查情报顺利,他们也功不可没。”陆明客观说道。 周恒宇凉凉的目光看向白世轩,毫不客气地取笑道:“这会儿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肋骨断的那会儿嚎叫得比谁都大声。” 白世轩双手插腰:“嘿,我那时还年轻······” “笃笃笃。” 病房的门被敲响,白世轩说话的声音一顿。 陆明原地站定。 周恒宇看了眼靠着枕头躺着的袁凛,还有边上带孩子的宋千安,去开了门。 “周同志。” 一道略带着虚弱但正气十足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来人正是赵建国,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同志,长相上和赵建国有几分相像。 “赵同志,进来吧。”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宋千安打量了两人几眼,觉得今日的病房实在是热闹极了。 赵建国将带来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立正向袁凛抬手敬礼,严肃道:“袁副团,当时危急之际多谢您救了我一命。 今天我刚醒,带了点薄礼来向您道谢,您的救命之恩我会牢牢记在心里,以后我一定会报答。” 袁凛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几分疏离:“都是战友,谁都有救人和被人救的一天,不用放在心上。” 赵建国憨厚的面容带着一丝急切,道:“那怎么行?虽然我和您同为军人,有着战友情谊,可救命之恩大于天,要是哪一天您用得上我,请袁副团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报答您。 如果我没机会报答,那就让我的孩子报答。” 宋千安默默听着,前面还心想着这个人还挺会说话的,后面这句话······他孩子挺幸运的。 “你还挺会说话的。” 宋千安霎时间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侧眸一看,是白世轩说的,脸上一副开玩笑的样子。 赵建国的声音天然就带着质朴的真诚:“这是我的心里话,我爹从小就说过的,做人要知恩图报,我别的比不上袁副团,但只要有我能帮的上的,我一定不会推脱。” 说的最后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脸上呈现痛色,可能是扯到了肋骨。 身边的女同志连忙扶住他,急声安抚:“大哥,你别激动,袁副团长是好人,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想他会明白我们的心意的。” 鹅蛋脸上下巴圆润,眼睛没有直视袁凛,视线落到胸口处就收了回去,躲闪之间带着几分欲语还羞的姿态。 赵建国肋骨的疼痛缓解,没看到小妹的神情,听见她的话只点头,附和道:“对,对。”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兄妹俩身上。 宋千安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这个女同志; 周恒宇的眼神在兄妹俩之间徘徊; 陆明狐疑得目光落在赵建国的胸口上; 白世轩略带着冷意的视线直盯着赵建国和那位女同志,又后转向袁凛,再回到赵建国身上。 袁凛垂着眼皮,紧锁的眉头透露着烦躁,余光全是站着的人影,墩墩都没地方玩了,宋千安也要陪着在那里干坐。 “嗯,我知道了,你有这份心很好,回去养伤吧。”袁凛带着疲惫的声音暗示着他需要休息。 白世轩三人懂了,他接话:“对,快让你身边这位同志扶你回去吧。” 赵建国可不想打扰袁凛休息,忙说道:“好,那袁副团您休息,我先回去了。” 扶着他的女同志脸色明显着急了,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白世轩注意到了却没有说话的意思。 呜呜的声响忽然自她脚边响起,一辆红色玩具车触到她的脚踝后自行换了个方向继续行驶。 她的目光呆呆跟着玩具车走,玩具车没行驶几秒即将又碰到一个人的脚。 那个人移开了,她顺着脚的目光往上看向那人的脸,没成想对上一双似笑非笑好似能看透她的犀利的眼睛,她瞳孔骤然收缩,极快地移开了视线,慌张地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 白世轩悠悠收回视线,将脚边呜呜叫的玩具车移开。 第128章 以形补形 “啊呀!” 墩墩一向跟着车跑的,见有人踢他的车车,咿咿呀呀叫了一声。 周恒宇脸上扬着幸灾乐祸地笑:“你说你,这么大人了居然踢两岁小孩的玩具。真是丧心病狂。” “什么就丧心病狂,你会不会用词?早叫你多读书了。” 他们自顾自地互怼起来,晾着赵建国两人干站着。 “墩墩,把车关了,等下再玩。” 墩墩肉乎乎的两只手抓着玩具车,白世轩蹲下身对着他讪讪笑道:“墩墩,叔叔没有踢你的车,不要听那个坏叔叔的,下次来叔叔给你买糖吃。” “这就是墩墩?真可爱的孩子,长得还好看。”赵建国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人丢进人群里,谁能想到是干侦察的? “真的,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呢。” 女同志附和了一句,她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女生,应该就是这孩子的娘吧?也是袁副团长的爱人。 她垂下眼,这样的女人,那容貌与周身的气派,真是让人难以相比较。 墩墩没看他们,哒哒跑到宋千安身边挨着,宋千安抱他到床上坐下,瞥了眼袁凛疲惫的面色,对赵建国说道:“赵同志,看你伤得也不轻,先回去休息吧,来日方长。” 真有心也不急于一时。 赵建国眼睛匆匆往宋千安脸上看了一眼就收回,心砰砰跳,肋骨好像更疼了,他对着袁凛说道:“那袁副团长,您好好休养,我就先回去了。” 等两人走后,袁凛焉着脸,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你们也赶紧滚吧,在这吵得很。” 白世轩脸色悻悻,对宋千安说道:“嫂子,那我们先走了。” 玩具车可以行驶的场地又宽敞了起来。 “你是为了救这个赵建国才受的伤?”宋千安倒了杯水给他,坐在床边上,眼里带着好奇。 袁凛的语气带着含糊:“算是吧。” 他有把握才做的。 见他不想多说,宋千安便没继续问,转而说道:“这个人看着不错,像是个知恩图报的。” 毕竟连让后代接着报答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袁凛声音低沉,无所谓道:“不重要,别恩将仇报就行。” “那应该不至于吧?” 袁凛不予置评,人心难测,周恒宇三人也是花了很多年的时间他才信任的。 ······ 周恒宇三个人从医院往回走。 白世轩背着手,摇头晃脑,嘴角带笑,眼神却带着洞察一切的通透冷静,轻声道:“以后见面不容易了。” 周恒宇投去诧异的目光,“这话咋说?” 白世轩故作姿态地斜了他一眼,问道:“队长立了多少功了?” 见微知著,周恒宇也能推断出他这话的意思了,他耿直道:“那我们也努力不就好了?” 陆明同意,眼里一丝不苟,直点头道:“对,确实是这样。” 说完以一种多看几眼就知道不是一般老百姓的姿势行走着,到了吉普车前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吉普车驶过大路,穿过河边,天边浅金色的晚霞倒映在河面上,天地交融。 河面如铺了一块上好的丝绸,水面一动,波澜涟漪,波光粼粼。 车上不知为何弥漫着一种迷茫和落寞感。 白世轩不喜欢这种气氛,他自车窗外望去,声音懒懒道:“看了这么美的风景,咱们不得去吃点好吃的?” “行啊,就吃肉吧。”说吃东西的时候周恒宇总是第一时间接话。 “你每个月的肉票不到月中就花光光了,现在都月底了,你拿什么去吃肉?”陆明掌着方向盘,认真地开车,认真地反问。 “那就等晚上吧,咱们出去野外训练,明天还可以顺便给队长送去一点训练的产物。”白世轩想了个主意,这事他们也经常这样干的。 周恒宇不知想到了什么,憋着笑,不怀好意地对着开车的陆明说道:“哎,陆明。队长这次伤的是腹部的位置,你说我们要是打了一只野猪,给队长送哪个位置的肉好?” 白世轩认真思索了两秒,率先发出了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恒宇不甘示弱。 陆明表情淡淡,只是从方向盘上紧握的手以及嘴角上扬的极小弧度可以看出他的心情。 吉普车载着三个保家卫国的有志青年,越过树林,驶向前方的金黄照耀着的大路。 ······ 月色如水。 透窗而进的月光扭曲了墙上的投影。 穿着训练服的男人隐在黑暗里,弯着的脊背透露出疲惫,训练服裤腿上的污渍遍布。 一声低语在寂静的夜晚中响起,如恶鬼低吟,空气中霎时间多了阴冷的气息:“运气真好啊,四个炸弹都没能把他炸死,这次中了枪居然还是没死成。” 哐当! 茶缸摔在地上的声响惊了在房间沉思的男人,李营长起身快走几步拉开门。 门外站着姚莉苍白惊恐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瞳孔剧烈收缩,带动着眼尾的皱纹在颤抖着,她嘴唇蠕动:“你刚刚说什么?” 姚莉的声音颤抖,似乎强忍着恐惧在确认,这一刻她内心涌上众多想法,她无法一一细想,只希望是她听错了。 “你和那些人勾结?” “你······你疯了?你不想要命了?你连我们一家人的命都不要了?” 李营长双眉紧锁,瞧着她有些疯魔的样子,他咬牙道:“你发什么疯?我和谁勾结了?” “那你刚刚说的什么?你那话的意思不就是说那炸弹是你故意······”姚莉话没有说完,她连话都不敢说完,要不是仅仅有的一点理智还在,她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李营长沉着脸,冷冷道:“我只是说他命好运气好,你自己脑子发昏瞎想。” 姚莉细细又看忐忑地观察他的眼神,惶恐不安道:“你,你不会做什么吧?你可别犯糊涂啊!咱们现在也挺好的,那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别毁了自己,想想孩子。” 她语无伦次,说话没有任何逻辑,只想着把所有她认为重要的方面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李营长沉默地看着她,这个被他一句话就吓的六神无主的女人,没有一点用,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姚莉根本撑不起来几个孩子。 他心里涌起一股悲怆,团里上至团长下至士兵,谁没有一个家国主义的梦想,可是命运不公啊。 “我不想你又能怎么样?” “什么?” 姚莉还没从慌张得情绪中走出,又被他叛逆的话说得愣住。 “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让部队不容的事,那我现在早就不在这里了。”他不傻,他想的是往上升,而不是万劫不复。 他曾经也幻想过,脑海里许多一闪而过的念头,只是过后都会惊的脊背发冷。 说白了,他有贼心,没贼胆。 第129章 闹出院,讲故事 住了五天院,袁凛坚持要回家,宋千安觉得以他的强悍体质说不定可以出院,于是去问了医生。 医生显然见识过了各种无理的病人,对这种要求习以为常。 他脸色淡淡但严词拒绝:“他的情况现在还不能出院,就算再不想住院,起码也要等到下周。 而且出院后视身体情况决定日常的锻炼,不要觉得他面上看着没事就没事了,也不要以为自己的身体多强悍,如果是铜墙铁壁就不会出现在我的病床上了。” 挨了一顿训的宋千安有一瞬间好像在这个医生身上看到了陈老的影子。 秉承着不能白被训一顿的宋千安开口请求医生要几斤红糖的单子,理由是袁凛失血过多,要给他好好补补,争取早日恢复。 医生显然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看她的眼神中古怪带着一丝赞赏,埋头给她开了单子。 在供销社买红糖,除了红糖票,有医生开的单子也可以,这是属于病人的特殊照顾。 宋千安口袋装着单子,回去后一字不改地,连医生的态度和表情都完美复制地说给袁凛听,还抱怨他:“你看吧,我都说了不行,你还让我去。” 袁凛讪讪地摸摸鼻子,牵过她的手将人拉过来。 在医院的日子实在枯燥乏味,而且宋千安也累,既要顾他还要管墩墩。 宋千安顺从地挪了几步,轻哼一声:“我照顾你都不嫌无聊,你还闹着不想住院了。” “我不是想着回去后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吗?墩墩回了家也不用你这么费精神地看着。”袁凛带着无奈的笑意说道。 毕竟是医院,他和宋千安都不放心让墩墩一个两岁的孩子在外面玩。 袁凛的脸色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好,血肉重新长出来并不是短时间的事,而且这几天还有通讯员来和他沟通工作,宋千安看在眼里。 医院不是休养的地方,只有回家才能好好养着,宋千安也知道,可她也遵着医嘱,“我累不了几天,医生说了最多再过一周,你忍忍吧。” 袁凛性子好动,不喜欢躺在这里,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这种被当作虚弱的状态,他觉得他现在并不弱。 袁凛手掌拍拍额头,长叹一声。 宋千安被他这生无可恋的样子逗得咯咯笑,抓了他的手指轻摇两下,轻软的声线带着一丝娇俏: “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句话可要好好记着,不然你自己去和那医生说~” 袁凛不止一次想知道,这样能让人骨头都酥软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 他手上用力,宋千安猝不及防扑到他身上。 “啊!” 她惊呼一声:“你干什么!觉得伤口不够疼吗?” 要不是她注意着,她一边的身体就要压到他伤口上了! 袁凛笑着,深眸映照出她瑰丽的面容,磁性的声音带着慵懒:“没事儿,哪儿就那么脆弱。” 宋千安白了他一眼,想起身,却被他按着腰身。 袁凛微微皱眉,眼含控诉:“出任务半个月,又住院这么多天,到现在才能抱你一下。” 宋千安从他声音里听出了委屈,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无奈道:“你比墩墩还不讲理,你以为你为什么住院?又不是你好好的我不给你抱。” 袁凛盯着她说话时张张合合的朱唇,眸中欲色渐深,情不自禁地慢慢靠近,放在她腰上的手移到后背往下压,欲要亲上。 宋千安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余光看到一个胖萝卜头时心脏更是跳的像是要从身体里跳出去。 她伸手抵在袁凛胸口上,看向墩墩,脸色带着尴尬地笑:“墩墩,怎么了?” 袁凛松开宋千安,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 这个胖崽子! 胖墩! 墩墩跑到床边上,脆生生问道:“爸爸,你和妈妈玩?” “你要干什么?”袁凛生无可恋,甚至都不想看这个胖墩。 墩墩歪着脑袋,双手抓着袁凛的手臂想把他拉起来:“爸爸,你不起来。” “墩墩,妈妈跟你说过的,爸爸身上很痛,痛到不能起来,你忘记了吗?” 墩墩眨巴着眼睛,奶声反问:“墩墩给爸爸,吹吹了。” “吹了也还没好呢,爸爸要过几天才能起来,不如,爸爸教你念故事好不好?” 住院的生活没什么消遣,最大的事除了袁凛换药就是墩墩每日的玩乐。 每天都要宋千安带着他出门逛一圈,要么到医院楼下,要么到附近的公园,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一天都待在医院不行。 今天还没带他出去,他有点待不住了。 “念什么?”墩墩仰着脑袋,期待地看着妈妈,又看看爸爸。 袁凛也看着宋千安,说的什么玩意儿?念故事书? 宋千安忽略袁凛的眼神,原本她并不打算这个时期教墩墩算数念书的,可是墩墩太闹了,甚至还有些吵,这时候给他念故事书,能得几分安静。 “随便念吧,这有一整本呢。” 宋千安把墩墩抱坐到床上,翻出儿童读物递给袁凛,她眼里笑吟吟的,不满的声音带着些许撒娇:“一直都是我带着墩墩玩,你连教他念故事书都不愿意吗?” 袁凛确实不太愿意,这胖崽子扰了他的二人世界,他还要教胖崽子念故事书,他就说子女都是债吧。 “愿意,怎么不愿意。胖墩墩,来吧。” 袁凛接过书,随手翻开一页,开始了他有了第一次便有无数次的教念故事书的任务。 “春天来了,小草穿上了嫩绿的衣裳。” 墩墩奶声跟念:“春天来了。” 袁凛疑惑,重复一句:“小草穿上了嫩绿的衣裳。” “小草衣啊。” “小草穿上了嫩绿的衣裳!”袁凛加重语气。 “衣裳!”墩墩也大声,可是稚嫩的声音一大就变成了尖叫。 宋千安偏过头,无声笑得欢乐,肩膀不停地颤抖。 墩墩敏感地察觉到宋千安的反应,转着脑袋看去,也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小米牙。 只有袁凛眼里带着嫌弃,放弃这一句,继续往下念:“地上的花开了。” “花开了。” 袁凛忽略,继续念:“它们欢快地向蜜蜂点头,向蝴蝶微笑。” 墩墩舌头捋不顺了,叽里咕噜,吐出一个字:“笑。” 袁凛瞥了他一眼,自己调整念书的字数:“燕子高高兴兴回家了。” “回家回家。” 袁凛一字一顿:“燕、子、高、高、兴、兴、回、家、了!” 墩墩点着脑袋:“回家了。” 袁凛气笑了,他丢开儿童读物,拉过墩墩捏着他的胖脸: “来,我看看你的舌头和嘴巴都咋回事,是不是只会吃东西。” 墩墩“啊”地叫着,身子往下溜,转着脑袋不让爸爸捏。 嘴里咯咯笑着。 第130章 爸爸,我要一个灰机 时间悄然来到了三月份。 袁凛即将要办理出院,期间赵建国的妹妹单独来了一次袁凛的病房。 提着个饭盒,对给她开门的宋千安打了招呼,直直往病房里面看去,收回视线时宋千安从她眼睛里看出了失望。 失望? 这就有意思了,宋千安饶有兴致地听着。 “同志,你好,我叫赵香菊,我大哥也要出院了,刚好我有时间自己做了一顿饭,专门送来表示一下谢意,谢谢袁副团长救了我哥。” 赵香菊递上手中的饭盒,她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因为她娘说过,会做饭得女人才能找个好婆家,也更能抓住丈夫的心,所以她从小就开始做饭,到现在谁尝过都会说她厨艺了得。 “你有心了,只是袁凛要忌口,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所以你拿回去吧。” 宋千安说的是实话,一些发物腥物最好不要吃,虽然不知道饭盒里装的是什么菜,但是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袁凛有啥问题要照顾的是她,可别给她添加额外的工作了。 赵香菊略微尴尬地缩回手,眸中闪过几分恼怒。好心做饭送来却不收,让她很下不来台,可偏偏对方一脸真诚,又是救命恩人的身份,她也不能说什么。 “是我没考虑到,那我就不打扰,先回去了。” “不进来坐坐?” 赵香菊往后退了两步,里面就一个袁凛在,她进去干嘛? “不了,我先走了,再见。” 宋千安若有所思地凝着她的背影,转身关上了门。 顺利办理出院后,袁凛在家养了几天,按宋千安的说法他这就是在家办公,因为通讯兵总是时不时地到家里来。 三月六号,惊蛰,天气回暖。 脱掉了厚重的棉袄,整个人身上都松快了许多,袁凛的目光巡视一圈没发现胖崽子,没在意,估计又在那个角落拆家呢。 他直奔缝纫机旁做衣服的宋千安。 “回来啦。” 宋千安在做自己的衣服,春夏款的,五六月穿。她得了丝绸的布料,花色特别好看,忍不住就设计了好几款。 袁凛看了几眼花花绿绿的布料,视线定在她侧颜上,嗓音磁性:“还想去京市吗?” “还可以去?”宋千安闻言侧过头看他,眸中闪过诧异。 袁凛轻撩着眼皮,深眸里含着浅浅的笑意,眼尾散漫轻狂:“当然可以,” 宋千安起身,心里思考了几秒,纠结道:“下周去?可是你的身体可以吗?” 袁凛眼含微笑:“不用考虑我,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 “那下周去吧,爷爷应该也很担心你的身体状况。” “好,我去安排。” “好耶!”宋千安琥珀色的瞳仁晶亮,欢呼一声,如果说上一次要去京市她是可有可无的心情的话,这一次她是带着期待的。 因为她觉得她最近可累了。 袁凛身姿挺拔地站着,半垂着眸望着欢乐的她,伸手搂过,将她满满当当地抱在怀里。 ······ 袁老爷子最近的心情起伏之大犹如八旬老人坐过山车,他当时被敌人围攻时的心情都没如此紧张忐忑。 得知袁凛受伤后,他大骂了一顿袁立江:“你是怎么做父亲的?以前就照顾不好他,现在大了还是照顾不了他。” 袁立江无奈辩解:“爸,这种事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再说军人受伤是常态。” 袁老爷子不听:“别跟我说你没办法,你就是没用!不仅没用,还冷血,什么叫常态?你也常态一个试试!” 袁老爷子“啪”地一声挂断电话,不想听他狡辩。 挂了电话后是既生气又焦急,眉头不展,拄着拐杖来回踱步。 到他这个年纪对子孙的生命看的异常重要,他过去的几十年里见过血腥无数,身边失去的生命无数,到了老年只想感受子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可是这条路本就是血肉堆起来的,在这个时代无法避免。 当袁凛说他出院了要来京市的时候,袁老爷子的心情才雨过天晴般好了起来,赶忙吩咐刘妈注意打扫家里,别让人家嫌弃他一个老头子。 “瓜果蔬菜都准备好,还有补品也找出来。” “哦对了,还有墩墩的奶粉,我再去买几罐,就不让他们带了,那东西占地方。” 这次出行袁凛选择的是飞机,当墩墩知道飞机就是可以带着他在天上飞的东西之后,每天都缠着袁凛要一个飞机。 “爸爸,我要一个,灰机,你给我,买一个。” 墩墩跟在爸爸屁股后面跑,见爸爸洗了手他就递毛巾,脚步不停,脸颊两边的肉颤啊颤。 “墩墩,是一架飞机,飞机是一架一架的。”宋千安被他殷勤的可爱模样戳中了笑点,唇角一勾,轻声纠正他。 墩墩张着嘴巴迷茫地望着妈妈,随后他转过头仰着脑袋对爸爸说道:“爸爸,我要,一架灰机。” 袁凛将毛巾挂回去,不理会胖崽子年少轻狂且狂得没边儿的要求。 宋千安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无声欢乐。 她细眉轻轻向上扬了一下,歪了下头看袁凛,眼里狡黠,声音还夹杂着幸灾乐祸,说道:“怎么不理你的好大儿?” 袁凛垂着头唉声叹气:“我哪里配有这么一个好大儿,谁配拥有一个要一架飞机当玩具的儿子呢?” 宋千安笑得身子轻颤,好一会儿后唇角的弧度才渐渐下垂,柔声道:“认真的,好好跟他说,他虽然还小,但是也听得懂我们说得话的。” 袁凛应了声,这种事情上他一向以宋千安的意见为准。 他拉开腿边的挂件,抱到沙发上坐着,墩墩坐他膝盖上,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袁凛神情认真:“墩墩,飞机很大,非常大,还很贵。爸爸买不了一架飞机给你,但是过几天可以带你去坐飞机。” “灰常大?”墩墩稚嫩的声音重复着袁凛的话语。 “嗯,非常大,我们家里都装不下。” 墩墩听完,兴奋地晃晃小腿,“那,那放外面。” “外面也放不下。” “那放哪里?” 袁凛瞧他一副已然有了一架飞机但是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呆样头疼。 他动腿颠颠膝盖上的胖崽子,直说道:“哪里都放不下,飞机买不了,只能坐,你还想不想上天了?” “想!” “那就乖乖等着,下周就带你去,别再吵着要买飞机了啊,不然不带你去坐了。” 墩墩往前窜,直接趴到袁凛胸口上,四肢摊开,抱熊一样,急声道:“墩墩要坐!” 袁凛心下一松,拍拍他的小脊背。 和宋千安对视一眼,双双笑了。 第131章 坐飞机 夜色昏暗,月牙高挂树梢,仲春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光秃的树丫。 袁凛搂着宋千安躺在床上,下巴抵着毛茸茸的脑袋,深眸缀着点点光亮。 “墩墩有你很幸福。” 宋千安已经半闭着眼昏昏欲睡,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睁开眼睛,眼里迷茫。 “什么意思?” 袁凛侧脸贴着她,说话时莫名带着几分落寞:“你很会教他,教得很好。” 宋千安更疑惑了,她动了一下肩膀,说道:“孩子被教育的好不是一个人的事呀,你这个爸爸做得也很好。” 袁凛摇摇头:“我和我父亲之间的相处不太好,我不知道怎么样教墩墩才是对的。” 他小时候的日子不美好,没有和父亲相处的经历,有了墩墩后,尽管他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墩墩,但他也害怕,他知道贯子如杀子,可真的有孩子后才体会到什么叫控制不住。 而宋千安正好弥补了他这个缺陷。 “可是你和墩墩的相处很好呀,这就是最好的教育,墩墩好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宋千安翻了个身,抬起头和他对视着,琥珀色的瞳孔在深夜的环境染上了几分神秘,冷白皮的肌肤即使背着光也依旧白的显眼。 她伸手点点袁凛的下巴,朝他狡黠一笑:“也是因为有你的缘故,你对我好,我和你相处的状态好,给墩墩创造的是良好的家庭成长环境,墩墩自然会好。” 宋千安的声音温柔,说的话太温暖,袁凛忍不住有了倾诉的欲望。 他嘴角扯了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悲凉,声音没什么情绪地说道:“那怪不得我小时候那个性格,即使长大后每次和我父亲交流后心情还是差劲。” “为什么?” 袁凛嘴角上扬着,眼神却仿佛有能看穿人心的凌厉:“因为他想掌控我的生活,说那是他身为父亲的责任和权利。 人真挺奇怪的,他追求自己前程的时候能抛妻弃子,这个时候他没有做父亲和做丈夫的责任。” 袁凛声音沉寂:“等他终于身居高位时,有了新欢,也有了新的血脉,可能是丢失的人性回归,也可能是意识到他只有我一个儿子,把我从老家接了过去,让我照着他规划的路走。” 宋千安垂下眼,浓密的鸦睫在眼皮投下虚虚的影,叹息道:“那压力挺大的吧?” 袁凛笑了一声,笑声张扬不羁:“什么压力?我又不是木偶,凭他想怎样就怎样。顶多是他老生事,争吵的时候心情差了些而已。” “那现在呢?” “现在更是没影响了,从我被爷爷接走后他对我的影响就不大了。”袁凛紧了紧搂着她细腰的手臂,问道:“你不会觉得我矫情吧?” 宋千安轻抬眉头,抬手拍拍他的胸膛,说道: “怎么会?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只要一方难受了都有资格说出来。我一直觉得父母和子女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关系,尽管这很难做到,但也不该像雇佣关系一样,一切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 袁凛心中一颤,追问道:“你不觉得是我不知好歹?” 宋千安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诚恳和坚定:“不会,具体感受到的是痛苦还是开心的是你本人,只要自己选择的最后不要后悔就好。” 这是她前世贯彻至今的人生信条,不满足他人的期待,只坚定地看自己想要什么,最重要的是,不要后悔。 袁凛心头一片滚烫,望着她的目光沉默而灼热,心跳逐渐加快。 宋千安抬眸,察觉到他眸底的炙热,比烈日正午的阳光还要烫人,放在他胸口上的手忍不住揪了下衣服。 花朵开的灿烂,深夜的露水格外浓重,压的花枝软了腰。 ······ ······ 转眼间到了出发日。 天空一片晴朗,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一家三口的冬装行李再怎么精简,也装了两个行李箱,这还是除去棉袄后以及墩墩要求的各种玩具后的成果。 宋千安望着两个老樟木箱,暗想着还好是坐飞机,不然这么多行李再加个墩墩,那路程她甚至不愿意想。 “坐飞机,坐飞机。” 吉普车上,墩墩坐在后座,摇着脚丫子,嘴里一直念叨。 等到了机场后,他才冷静下来,懵懂着被牵着走。 袁凛拿着行李办手续,宋千安牵着墩墩走到边上的玻璃窗前,打量这这时候的飞机,外部较旧,飞机机型应该是小号,可对于墩墩来说,这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墩墩贴在玻璃窗前,指着飞机对着袁凛和宋千安激动地叫:“啊!啊!” 袁凛拿着机票,看着对飞机好奇的母子俩,心里升起一股满足感。 “这个就是飞机,可以带你到高高的天上。” 墩墩蹦蹦跳跳的,跑到前面看飞机的头部,又跑到后面看飞机的尾部,说话的声音时远时近:“妈妈,这里好大,飞机也好大好大。” 宋千安眼睛看着他,问走在身边的袁凛:“登机手续办好了?” 现在的机票是手写的,和收据的样式比较像,上面写着姓名、行李重量和航班号以及起飞时间。 袁凛点头:“四十分钟后登机。” 登机前没有安检的流程,只有柜台边上的一个说明牌,上面写着注意事项,没有安检设备,全靠自觉。 “那带墩墩逛逛?”这会儿的墩墩像出了羊圈的羊,宋千安有意让他消耗体力,这样等上了飞机就好睡觉。 尽管墩墩挺乖的,但总归是个两岁小孩,真闹腾起来在飞机上很影响人。 袁凛同意:“嗯。墩墩,过来。” 在机场耗了四十分钟的体力和精力,等到登机的时候,墩墩激动的心情稍微冷却了一点。 登机时没有廊桥设施,需要旅客们沿着停机坪步行登机。 这个梯子对于墩墩的小腿短来说不太好走,袁凛把他抱了起来,因为机票上没有写座位号,所以想要靠窗的位置只能靠速度先人一步。 墩墩抱着袁凛的脖子一直在转头转脑地打量,把他放到座位上时,他下意识就站在椅子上张望。 “妈妈,为什么,坐这里?” 第132章 抵达,袁老爷子 舱门关闭,仅剩下座位边上的椭圆小窗。 飞机上只有十几个旅客,可这十几个人的身份都不是普通人。 宋千安刚坐下,察觉墩墩可能是对陌生的封闭环境感到不安,牵着他的小手安抚道:“我们去去京市看太爷爷呀!你现在坐的就是飞机,等一下我们就会飞到很高很高的位置哦。” 旅客们都坐下后,乘务员出来给每位旅客发大白兔奶糖和口香糖,并提示旅客们系好安全带。 宋千安和墩墩的安全带是袁凛系的,她没有表现出对坐飞机很熟练的样子,只是装作对飞机内部的好奇,看了几眼,拿了一个奶糖剥给墩墩吃。 椅背后面没有小桌子,发的东西只能揣兜或者放包里。 墩墩含着奶糖,一边肉肉的脸颊更鼓了,他奶声问道:“就这样灰吗?我都,没有翅膀。” 吃着糖的墩墩口齿更模糊了。 整个客舱内只有墩墩一个小孩子,他的童言童语吸引了一些人好奇的目光,右前方一位看着报纸的大叔笑着接他的话:“没有翅膀也能飞。” “没有翅膀,怎么灰?” 大叔似乎是意外墩墩这么不怕生,嘿嘿一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飞得老高了。” 墩墩吃着糖,心思飘到了别的地方,没有回他的话,大叔也不在意,继续看他的报纸。 广播传来起飞前的提醒。 乘务员站在舱门前的位置宣传思想,并说明他们乘务员的服务:读报纸、唱歌和跳舞。 某种程度上来说,宋千安确实像是第一次坐飞机一样,见了世面。 飞机缓缓向前滑行前进,墩墩眼睛睁大,小脸上满是严肃,等飞机升到半空时,身体传来处于悬空时特有的奇妙的感受。 飞机在半空处平缓飞行后,宋千安才拍拍墩墩,指着窗外让他看:“看,墩墩,我们现在就在半空中哦。” 墩墩被宋千安抱着坐在腿上,他倾身趴在小小的椭圆窗户前,看向外面的蓝天白云。 大片大片的云层和云朵浮于空中,飞机穿过团团云朵时,细腻如纱的轻云从机身的窗户拂过,近在眼前。 “哇!” 稚儿初见世界,看见科技和大自然的神奇,发出本能的感叹。 “那些也是云。” 墩墩不自觉地想伸出手去想触摸,发现碰不到后,奶声问道:“妈妈,云是不是,软软的?” “软吧。” “那我们能,把它们带回家吗?” 宋千安瞧了一眼外面飘着的蓬松柔软的云,再看天际的蓝色,比往常看到的更加遥远。 “不能哦,云是抓不到的,只能在天上。” “那它们好开心嗷。”墩墩想着,每天都可以飘在天上,他也想。 宋千安没说话,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看了十几分钟,宋千安把他放回了中间的位置坐着,塞给他几颗糖。 没过多久,乘务员出来发餐。 飞机餐比后世的要丰盛,水煮蛋、蛋糕、巧克力、以及家常菜,饭菜是用铝制饭盒装着的。 可能是飞京市的航班,还有北京烤鸭这道特色美食。 餐车上放满了饮料,除了五星啤酒,还有茅台和红葡萄酒,无限畅饮,还为抽烟人士提供了中华。 机舱内的广播循环放着当红女星的歌曲,乘务员按序发放餐食。 整体环境和服务堪比后世的头等舱。 “墩墩,看看你要吃什么?”宋千安让墩墩自己选一样想吃的。 “蛋糕。” 袁凛的位置在过道,他将蛋糕递给墩墩,提醒他:“身子坐正了好好吃。” 在飞机上饱餐了一顿,又睡了一觉,一点钟的时候,飞机降落。 下飞机时,每个旅客手上都拎着一瓶茅台酒,袁凛拎着三瓶。 宋千安看着三瓶茅台,有点想笑,这个年代坐飞机,挺值的。 去取了行李,袁凛提着两个行李箱,偏头对宋千安说道:“出去吧。” 航站楼出口处,有个穿着军装的士兵见到袁凛一家三口后,小跑几步上前敬礼。 “您好,袁同志,首长让我来接您。” “好,辛苦你了。” 士兵帮忙分担了行李,带着三人到停车处。 坐在车子里,宋千安自车窗外望去,人来人往的热闹街景,步行的人少,出行几乎都是自行车,以及少量的小汽车。 街头环境干净,路边种了一排排绿化树。 日光西斜在右前方照耀,车子碾过地上树枝的投影向前驶去,宋千安和墩墩身上时不时有阳光落怀。 四十分钟后,吉普车在一处路口停下,士兵帮忙拿着行李走了几分钟,岗亭边上有个人影伫立。 袁凛率先和袁老爷子打招呼:“爷爷。” 宋千安跟着叫了一声,打量了几眼袁老爷子,虽然头发半白,可精神矍铄。 “嗯,好。” 宋千安晃了晃牵着的小手,对他说道:“墩墩,这就是太爷爷。” “太爷爷好。” 墩墩抬着脑袋打量这个经常给他寄东西吃的太爷爷,脆声说道:“谢谢太爷爷给,墩墩好吃的。” 袁老爷子上前半步,笑得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 这两年来只能通过照片和信中的描写在心里勾勒和想象墩墩的模样,如今小小一个站在眼前,他眼周的皱纹轻颤几下,眼眶湿润。 袁老爷子尽力让自己显得亲近些,瞧见墩墩眼睛清澈灵动,没有一丝害怕,只有好奇,心中的喜爱不断上升,对宋千安更加满意了。 “好,好!不用谢,不用谢啊。” 袁老爷子微微弯下身子,眼中盛满了笑意:“墩墩,坐飞机好玩吗?” ”好玩!飞机大,还有好吃的,云也大。”墩墩眼睛弯成了月牙,满是天真的欢快,把在飞机上看到的都说了出来,看样子短时间内是忘不了这次坐飞机的记忆了。 “哈哈,好,好玩就好。” 袁老爷子笑的胡子一抖一抖,左手叠在杵着拐杖的右手手背上,他看向墩墩边上的宋千安,气质端正,眼睛清亮。 他面上带着肯定的神色,道:“你辛苦了。” “爷爷,不辛苦,这也是我的责任。” 几人说话间,身后走出来一个盘着头发,大概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对着袁老爷子说道:“首长,茶已经泡好了。” “哦,好,快进去,外面冷。” 第133章 礼物 袁老爷子住的房子是独栋的中式两层楼。 这一片半家属半疗养的园区安排给了退休的老同志们住。 宋千安心里满意,还好不是四合院,四合院虽然有名,但是她只想拥有,并不想住。 踏进房屋,中式家具独有的古朴沉稳带着威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千安不自觉地挺了下本就很直的背脊。 清一色的红木名雕家具散发着温润光泽,透过浑然天成的纹样仿佛能看见工匠拿着锥子雕琢时一丝不苟的模样。 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墩墩一进去眼睛就盯着雕刻纹样不放,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好奇。 宋千安瞧着他,突然好笑地想到:这下墩墩玩不了推椅子了,这里的每一张椅子都很沉重。 没看几分钟,墩墩喊着想尿尿,袁凛带着他去了厕所。 袁老爷子拿出准备好的盒子,盒子上面还有一个红包信封,他把盒子往前推,示意宋千安。 “爷爷?” “红包是补给你的见面礼,盒子里的是我这个做爷爷的一点心意。军人家属难做,你做得很好,墩墩也教得很好。” 就这短暂的初次见面,以及宋千安这两年的所为,袁老爷子都看在眼里,内心感到很欣慰。 他被袁立江搞出阴影了,现在无比在乎女方的人品。 当初袁凛说要结婚时,他又欣喜又害怕。 就怕重蹈袁立江的覆辙,好在袁凛的心性并不随袁立江,他很庆幸。 尽管这样的庆幸有几分悲哀。 但袁老爷子到这个年纪,也学会接受以前的事情了,只要袁凛好就行。 宋千安双手接过,眸底盈满欣喜的笑意,坦然又大方道:“谢谢爷爷,我不会推辞的哦。” 袁凛和袁老爷子的关系更亲近,宋千安对袁老爷子就不会太过端着。 袁老爷子一怔,这一句话好像就明白了为何墩墩的性格如此讨喜,他口吻放松:“嗯,不用推辞。” 宋千安笑着,但语气郑重:“至于爷爷您说的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袁凛对我很好,我也过得很好。有了墩墩后,过得更好了,不过很感谢爷爷肯定我的付出。” 袁老爷子一再被宋千安的表现所惊喜,眼底闪过满意:“那就好。” 上完厕所的墩墩小跑着回来,看见妈妈边上的盒子,好奇地凑过去:“妈妈,这是森么?” 宋千安捏捏他的手臂,轻笑:“这是太爷爷送给妈妈的礼物。” 墩墩“嗯”了一声,稚嫩的脸上煞有其事点点头:“太爷爷好。” 给妈妈送礼物的太爷爷是好的。 袁老爷子被他的反应逗笑,“那太爷爷也给墩墩一个礼物好不好?” “好!”墩墩小鸡啄米似点头。 袁老爷子指指桌上的另一个红木盒子,笑道:“这个就是送给墩墩的,打开看看吧。” 墩墩双手翻开盖子,盒子里是由纯金打造的项圈平安锁套链。 平安锁中间镶嵌了一块椭圆的翡翠,锁身下面做流苏状,底部坠着小铃铛,一晃就铃铛响。 墩墩一看就很喜欢,小手拎着不断晃,铃铛声和他咯咯笑的笑声形成了合奏。 还不忘奶声声道谢:“谢谢,太爷爷。” 袁老爷子满脸慈爱地看着墩墩活泼的动作。 袁凛落后一步走了过来,在宋千安身边坐下。看见胖墩手里捧着的平安锁,眉头一扬:“爷爷,您啥时候又造了这个?” “早就做好了,你们再不带着墩墩来,我就只能寄过去了。” 再不给墩墩,墩墩都要长大了。 墩墩把玩之后,双手举着,艰难地往头上套,发现实在套不进去后,脚步挪了几下到袁老爷子面前:“太爷爷戴。” “好,太爷爷帮墩墩戴上。” 平安锁一戴上,墩墩就跑到妈妈身边挨着坐,双手拨弄着铃铛。 袁凛长臂一伸,掂了掂胖墩脖子下的金锁,“太重了点,” 袁老爷子白他一眼:“啥就重了,不重。” 袁凛不跟他争辩。 墩墩戴了一会儿就不想戴了,嘻嘻笑着:“妈妈收。” 宋千安取下他脖子上的金锁,感受到重量时,略微一惊。 确实重。 她把平安锁装进盒子,把盒子放在靠近她和袁凛这边的小茶几上。 袁凛身子往后靠,视线落在宋千安身上,见她没有什么不适,放下心来,腿往前伸,神情惫懒。 瞧见边上的小茶几上还有另一个盒子时,给袁老爷子投过去一个满意的眼神。 袁老爷子年纪虽大却依旧敏锐,不用抬眼就能感受那视线,他双手搭在拐杖上,偏过头懒得理会。 墩墩看完了自己的,还想看妈妈的:“妈妈,你的盒子,是什么?” 墩墩趴在妈妈腿上,小肉手伸出去扒在盒子上就要打开。 宋千安握住他的小手,“等晚上妈妈和你一起看。” “现在看吧,在家里不讲究这些。” 袁老爷子刚才就想说了让她拆开,奈何被墩墩回来打断了。 宋千安闻言,松开墩墩的手:“那墩墩帮妈妈打开吧。” 她猜测应该是首饰或者把玩件之类的。 盒子一打开,内部装着一对冰种的冰川蓝翡翠手镯,冰到似乎视觉上就能让人感觉到凉意。 宋千安瞳孔悄然睁大,这一对是真漂亮。 “妈妈,这个漂酿。”冰冰蓝蓝的,墩墩很喜欢,伸手去抓,想拿起来玩。 宋千安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逮住他的手,保持着淡定的微笑:“这个妈妈自己拿就可以了。” 这么漂亮又少见的玉镯,要是被墩墩磕到了,她会心疼死的。 袁凛单手撑在扶手上,眼睛看着宋千安,唇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墩墩也想玩。” “那玩你的平安锁。”随便他把铃铛甩得如何响都行。 墩墩噘嘴:“哼~” 袁老爷子一时见不得墩墩委屈,哄他:“太爷爷还有,太爷爷让人拿来给墩墩玩好不好?” 墩墩又高兴了,跑过去贴贴太爷爷。 有墩墩在,气氛不会冷场,转眼到了五点半时,刘妈准备好了晚饭。 第134章 倒插米缸墩 饭桌上。 袁老爷子坐在主位,袁凛坐右手边,宋千安和墩墩坐在左手边。 墩墩靠近袁老爷子的位置,胸口上挂着一个有他拳头大的帝王绿平安扣,就在那晃啊晃。 “好多好吃的。” 墩墩双手扒着桌子边沿,眼睛看向桌子上摆着的一道道菜。 鲜虾,清蒸鱼,片皮鸭,红烧排骨,宫保鸡丁,鲜嫩的青菜芽儿。 “宋同志,我来喂墩墩吧?”刘妈在宋千安身侧,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宋千安的椅子后面,询问她的意见。 她微微弯腰,越近距离看就越震撼,白,又好看,浓眉大眼的,身量还高。 这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怪不得袁凛突然就说要结婚了。 宋千安侧首:“刘妈,他自己可以吃的,麻烦你帮我拿个大一点的碗。” 宋千安对看了一眼墩墩的碗,他现在用小碗并不合适,除了米饭就放不下给他夹的菜了。 刘妈笑容热情:“哎,好好。” “自己吃。”墩墩也喊着,肉乎乎的手拍了两下桌子。 “好好,墩墩真厉害。” 袁老爷子第一次见到重孙子,笑容几乎没停过,看着他抓着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吃,胃口都跟着好了。 墩墩被教养得真不错。 袁凛擦了手剥虾,两三个放宋千安碗里,再剥一个丢到胖墩碗里。 宋千安吃了几只就不想吃了,“可以了,你快吃饭。” 此刻她更想吃那些肉菜。 墩墩也没闹,丢一只吃一只,他还自己伸手从盘子里舀了一只,吭吭哧哧地剥虾皮,接着把虾递给袁老爷子:“太爷爷,吃。” 袁老爷子的心顿时酸软无比,脸上的褶子再次堆在了一起。 愉快的晚饭过后,一家人移步到客厅休息。 屋子里装了火龙。 坐了不到十分钟的墩墩穿着毛衣巡视地盘一样跑上跑下,还喜欢上了爬楼梯。 “乱跑什么?等下摔了又嗷嗷哭。”袁凛侧眸瞧见墩墩又往楼梯跑,伸手拎住他的衣领。 墩墩四肢在空中乱蹬,“要玩。” “玩什么?你没爬过楼梯?”袁凛把他丢在沙发上,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楼梯,有什么好玩的? 墩墩又从沙发上爬下,在屋子里跑来爬去,爸爸妈妈在身边,即使是没来过的地方,他也一样安心地肆意玩耍。 宋千安看着他的身影,瞧着他要往厨房的方向去,忙对墩墩明令禁止:“那是厨房,不可以。” 袁凛显然和宋千安想到了同一件事,突然弯了弯嘴角。 “厨房咋了?”袁老爷子不明所以。 宋千安脸上扬起无奈的笑,说道:“墩墩最近喜欢玩米,经常跑到厨房的米缸掏米玩。上次家里米缸的米剩了一半,他够不到就把身子探进去,结果倒插进米缸里了。” 袁老爷子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声朗朗,肩膀抖动。 宋千安不着痕迹地观察袁老爷子,这两年她写了很多信寄回来,主要是讲日常生活。 墩墩是主角,可袁老爷子很少会写信回复,只是不断地邮寄东西,她也猜不准袁老爷子是什么样的性子。 从这半日的相处以及袁老爷子对她的态度,一切都很和谐。 墩墩敏感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炮弹一样冲出来:“你们笑墩墩。” “什么笑你,是你爸我救了你,倒插墩。” 袁凛不由想起那天的场景,他刚踏进屋里,厨房就传来墩墩的呼叫声,他吓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和宋千安前后脚到了厨房,结果是这胖墩栽到米缸里了,就剩两条短腿挂在外面。 墩墩使用小短腿攻击,袁凛欠欠儿地说:“就这么点力气,还想打人呢?” 闹了一会儿,宋千安拉过他,替他擦了额头的汗,故意嫌弃他道:“嗯,墩墩臭咯。” “不臭,洗澡不臭。” “那你现在要洗澡吗?” 墩墩看着挨着宋千安坐的袁凛:“嗯,爸爸给我洗。” 袁凛长叹一声,发出老父亲般的感慨:“你什么时候才学会自己洗澡?” 袁老爷子不满:“说什么呢?墩墩才多大?那热水器那么高,他能洗吗?” 宋千安憋着笑,偷偷拿眼瞧他,被逮了个正着,只听他说道:“正好,你也一起来吧,我教你用热水器。” 宋千安遵从她没见过世面的人设,没说她更智能的都知道怎么用。 提醒他:“行李还没整理,衣服还在行李箱里面呢。” 袁老爷子看向钟表:七点四十五分。 便说道:“你们今天也累了,赶紧上去整理东西,洗澡休息吧。” “那我们先上去了,爷爷,您早点休息。” 袁凛走在前面带路去他的房间,两个行李箱放在边上。 宋千安没着急收拾行李,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袁凛的房间,大床、大衣柜、一整套书桌椅,以及靠窗边的大沙发。 桌子上方是摆放书籍的格子,下面是办公的桌面。 宋千安的目光在一排排书上扫了一眼,歪头问道:“你被接过来后就一直住这个房间吗?” 她不收拾,袁凛就接任收拾包裹的工作,他边把衣服都拿出来放在床边,边回道:“是啊。” “那你的东西挺少的,是收起来了?。” 墩墩也没有在袁凛的房间里探索到可以玩的东西,他催促道:“爸爸,洗澡。” 袁凛正脚步不停地忙着将三人暂时不穿的衣服放到柜子里,他低头瞅了胖崽子一眼,幽幽道:“墩墩,把你的衣服放到柜子里,你能做到吗?” 小孩子不能说不能,墩墩挺了挺肚子,浓绿晃眼,脆声道:“能呀!” “墩墩这么厉害吗?” 肉眼可见墩墩小短腿倒腾的更快了。 袁凛咧着嘴笑着,悠哉后退几步想像以前一样坐在床上歇一歇,一道很轻却很冷酷的声音制止了他。 “不可以。” 袁凛转头望去,宋千安表情淡淡,可眼里透露出坚定的拒绝,好似他敢坐下去就会有可怕的后果。 “穿着外裤不能坐床上。” 袁凛想起她午睡也要特地换了衣服的讲究,顺从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坐下后还冲她扬了扬眉。 宋千安忍俊不禁,移开了目光。 “爸爸,放好了。” 袁凛坐着没动,视线瞄到那一团衣服时,眉心一跳,走近时确认了确实是衣服团成了一团,他凉凉的目光向下定在了胖崽子身上。 “洗澡。”墩墩脸上还带着笑,再次催促袁凛带他洗澡。 “洗你个头啊。” 墩墩点头:“要洗的,今天,出汗了。” 宋千安轻笑一声,偏头躲过袁凛的眼神对视,把墩墩脖子上的平安扣取了下来。 “快去吧,等会着凉了。” 墩墩已经跑到卫生间等着了。 第135章 书房谈话 书房里。 暗红色的厚重木桌在灯光下的照耀下油光可鉴。 袁老爷子把刚洗完澡的袁凛叫了进来,两人面对面落座,两双极度相似的眼睛对视着。 袁老爷子今年七十岁,经年累月地风吹日晒让他脸上的皮肤比常人更粗糙,脸上的皱纹不断蚕食这张周正的脸。 眼周的肌肤因衰老而下垂,可眼神依旧犀利,退下来后修身养性的生活并没有将他眼里杀气洗去,只是掩藏得更深了。 可此刻他眼里没有对外的锐利,只有对家人的柔软,是对孙子的喜爱,他带着笑意称赞道:“你这个媳妇儿娶得不错。” 话音刚落,袁凛就骄傲地接了句:“那当然。” 袁老爷子笑笑,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继续说道:“尽管没见过我这个老头子,但是在有了墩墩后会寄墩墩的照片,还会写一些家常的信寄来,以解我这个老头子的挂念之忧。 隔着一个辈分,还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很有心。” 袁凛微抬着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袁老爷子这时就有点看不过去,有了对比的对象后,对袁凛就有点嫌弃,他阴阳怪气道:“孙媳妇都知道我老头子想看什么,怎么我的孙子三十年了都没想到过呢?” 不用问他都知道是宋千安的主意,这小子就不可能想过拍什么照片,更别说写信了。 袁凛摸摸鼻子:“我媳妇儿做的就等于是我做的,我们夫妻一体。” 心里腹诽爷爷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了? 袁老爷子冷哼一声,没跟他计较,想到他受伤的事,关心道:“你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影响。爷爷你呢?腿怎么样?” 袁凛知道袁老爷子这一辈退休后的人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大多数是腿部不舒服和内里虚。 “就那样,我这只是轻微的,调养了这么多年早就不影响了,用拐杖只是做个样子。” 老年人的身体总会有点问题的,袁老爷子想得开,没在这个话题多说,转而跟他说起正事。 “我估摸着你这个位置也快要动了,你想不想调到京市来?” 袁凛眉头一皱,反问道:“我不能凭自己调到京市?” 袁老爷子心里格外喜欢和看重这个孙子,袁凛性格跟他很像,年少轻狂,敢想敢干,就这副清高的模样他不喜欢,不知道随了谁了。 什么靠自己,有力就要借力,这也是靠自己的本事。 且袁凛靠的就是自己的真本事,如果是个草包有什么关系都没用,升上去了别人照样不服,工作就不好开展。 袁老爷子嫌弃地反问道:“怎么样才是靠你自己?” 袁凛追问道:“我的军功和资历不够调过来吗?” 袁凛不是迂腐的人,他会借用外界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可如果是因为军功这种硬性问题无法调到京市,他真到了京市也很难走下一步,所以他想知道,他现在究竟符不符合。 袁老爷子深深看了他三秒,理解了他的想法,哼笑道:“肯定足够。” 袁凛这才满意点头,若有所思:“如果能调到京市,也不错。” 袁老爷子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他戏谑道:“哦?怎么个不错法?” 往常他总是端着无所谓的态度,绝对的自信和底气支撑着他认为到哪里任命都一样,怎么现在觉得京市好了? 袁凛轻咳一声:“京市力量更强嘛,发展也更好。” 袁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孑然一身的人和成家有了孩子的人,有了明显的差别,袁凛可能自己没察觉到,可袁老爷子了解他。 窗外是星罗棋布的盏盏明灯,京市的繁华不必用词语表达,生活中的细节处处可以体现。 看着沐浴在暖光中的袁凛,袁老爷子的心里话脱口而出:“你比你爸优秀。” 袁凛眼里顿时出现不满的情绪,他嫌弃道:“跟他比什么?比他优秀又不是啥光荣的事儿。” “呵呵呵,好,不跟他比。” 气氛静谧了一瞬,温情流失,袁老爷子轻叹一声,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我并不是为他说话,毕竟你妈确实吃了很多苦,而且人已经走了,我更不可能踩着她夸奖你爸。” “可是袁凛,你要自己原谅过去,或者说放下过去。凭心而论,当年的环境谁都不容易,你妈在乡下受罪,可你爸被放到了战场上,他也是九死一生回来的。” 袁凛对袁立江有恨,而且两个人无法共处,袁立江尽管困难,可那几年忘记了他们母子俩是事实,稳定下来了后倒是想起他们了,可有什么用?他已经顺着所谓的抵制包办婚姻的潮流,和另一个女人成立家庭。 这件事在他看来就是压死他妈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就病弱的身体变得更差了,离婚的女人加上被抛弃的女人,这两样就足够被周围的人嘲笑挤兑,没到一年,她就去了。 就这一点,袁凛就永远无法原谅他。 虽然袁母临终前让他不要恨袁立江······ “他是你爸,你们之间血脉相连,你不要恨他,好好跟他相处。是妈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受苦受难,等你爷爷回来,他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乖孩子······” 袁凛抽回思绪,懒懒地盯着书桌上泛黄的纸张,上面的字体逐渐扭曲变形,他声音平静: “那怎么了?在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好汉多了去了,凭着这一点就能成为免死金牌?” “当然不是,你爸做得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有教好他。可是你妈是个性子很好的女人,她恨你爸吗?她希望你现在这样吗?” 袁老爷子当年凭借着不怕死的胆量从一个山沟里的小子一路拼到现在的地位,他的一生是足够辉煌耀眼的。 可他老了老了也知道,以前的孩子受了很多委屈,等他把袁凛接回来的时候,那些委屈已经铸就,他也无力改变。 袁凛沉默不语,也许她是不恨的,可是袁凛不愿意原谅,即使他们是母子,他们也无法代替对方原谅谁。 想到这里,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宋千安的脸,他垂下眸,神色莫辨。 “和您没关系,路是自己走的,他要是不听您的,您按头也没用。”袁凛淡淡道,身体往后靠,抬起腿搭在膝盖上,姿态散漫。 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不是? 袁凛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谁对他好他很清楚。 袁老爷子瞧他的样子,心里惆怅,却也没办法。 于情于理,袁凛明面上没错过什么,不亲近,不打不骂,只当没这个人,当远房亲戚走动,谁也不能说他错。 袁老爷子脸上浮现出烦意,袁立江是他儿子,和袁凛的关系处成这样,他看着闹心。 没用的东西。 “也罢,我老了,管不了你们的事了,怎么说你们也是父子,这层血脉关系是无论如何也去不掉的,我就不操心了。” 袁凛知道袁老爷子话里的意思,他装作不懂,随意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书本胡乱翻页。 早些年的袁老爷子对袁立江也不满,半是放弃的状态,心力和资源都放在袁凛身上。 可能是现在老了,人老了就容易心软,重情。 袁老爷子看他小动作多了起来,知道这是不想再谈了,便也止住了话题。 星光点点,夜风微凉,京市的夜晚竟也一样寂静。 第136章 年少轻狂会挨打 月色如水。 微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进,绣着青竹的窗帘轻盈飘动,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宋千安靠着床头捧着一本书专心看着,白皙的指尖夹着书页。 门锁转动,袁凛走了进来,单手抓着毛衣的领子脱下, “在等我?” “嗯,怎么谈这么久?你伤口怎么样?”把书放下,宋千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满打满算他受伤到现在一个月左右,她还不知道这人身体到底恢复成什么样了? 袁凛躺下,伸手想抱着她睡,被她用手挡住。 “没事,但是你再不让我抱就有事了。” 宋千安小幅度地白了他一眼:“谁不让你抱了,哼,你自己都不疼,我才不管你。” 袁凛像抱着玩偶一样缠着她,脸埋在她脖子沉沉笑着。 灼热的气息洒在敏感的颈侧肌肤上,宋千安忍不住肩膀微微往上缩了一下。 拍拍横在腰间的手臂问道:“明天有安排吗?墩墩在家肯定待不住的。” “那就带他出去逛逛,京市出去随便走一条街都够他玩了。” “也是,京市比辽省繁华的多,客观上讲,你小时候的生活环境还挺好的。” 宋千安的手搭在腰间横着的铁臂上摩挲几下,若有所思。 京市很繁华,现在有票据限制,人们能买的东西不多,所以乍看之下在哪里生活都相差不大。 可光是繁华的环境就能让人开拓眼界,以及心生底气,更别说以后京市和辽省是天壤之别。 京市光是一个户口就让后世的人撞破了脑袋。 “明面上看是,可这里很嘈杂。以前也住过一段时间大院,尤其是大院,人多,处处是限制。”袁凛声音淡淡,听起来似乎对在京市生活并不向往。 “你那时候还是孩子,这不是好事吗?男生不就是喜欢和同龄孩子一起玩吗?” 宋千安杏眼里充满了好奇,眉梢流露出一点惊讶。 袁凛笑了,笑声带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漆黑的眼眸染上淡淡得嘲讽,声音悠悠道:“你以为大院里的是什么样的孩子?正直有爱,热心善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不只是大人才会做的。” “他们,看不起你?” “当然看不起我,看得起我的才是稀奇了。” 从小在大院里长大的城里人,天之骄子,会看得起一个从乡下来的野小子才奇怪了。 京市和京市之间也是有差别的,中心城区的人才是真正的京市人。 宋千安微微挣脱他的怀抱,身体往后挪了一下偏头看着他,眸子里流露出丝丝缕缕得心疼:“不是有爷爷吗?为什么还会······” “那时候没和爷爷住一起,爷爷外派了几年,等他回来后我才和爷爷住的。” 不过,接袁凛回去的事情,也是袁立江一家被袁老爷子一指指去了桂城的时候。 袁凛声音平稳:“袁立江更不会管我了,小孩之间的玩闹哪有大人插手的?所以有个当官的爹也没什么用。 什么官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更别说那时候袁立江的职位还没现在高呢。真的看不起我又怎样?顶多被家长骂一顿,大不了打几下,能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袁凛伸手抚摸宋千安的眉眼,专心致志地看着这张如牡丹花一样明艳的容颜。 懒懒道:“这里的人都聪明着呢,不打你,不骂你,只是用话去激你,说着浅显的嘲讽的话。” 而普通京市四合院里的“大院”和军区大院里的孩子不一样。 大院的小孩对权威和规矩没有意识,不像军区大院里耳濡目染的,像天生就懂得游戏规则,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规矩,大家都遵从这种规矩并且维护。 “那你那时候是不是很难过?” “还好,没有什么是拥有绝对的实力解决不了得问题,尊严存在于拳头之上。” 宋千安眼眸睁大:“你把他们打服了?” 袁凛眯起眼,意味深长道:“你本来从心里底就看不起的一个人,一直觉得凌驾于他之上,突然有一天他把你打了,你还打不过他,你会从此就服他吗?” 宋千安噎住,如果是她,会更想收拾那个人。 “再说我的本意也不是这个,只是出口气罢了。” “······爷爷知道这些事吗?” “知道,可那时候已经过去了,再说罪魁祸首已经被收拾了。再说,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对我有恶意,大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宋千安眉头轻蹙,忍不住道:“起码要教你怎么应对吧?” 总不能看着自家小孩被欺负还不管吧?而且,从更深的程度来说,这不是看不起小孩,这是看不起大人。 真正厉害、让人忌惮得大人家的小孩,别人只会交好,就算不交好也不会得罪。 袁立江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袁凛看她不忿得样子,弯了嘴角:“教了,可事情要自己去做的。再说,爷爷教的不一定就是当时的我想要的,那个年纪,很轻狂。” 不管天不管地,不管什么看法,只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也好,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太狂了也不好,容易挨打。” “谁打你?” 袁凛笑得胸膛都在颤动,宋千安疑惑地看他,银白的灯光在他透黑的眸底一漾一漾,如深潭古水起了涟漪。 “那可太多人了,当兵哪能不挨打?” 不止挨打,当时他打败的人也数不清了。所以,狂也有狂的好处吧,起码会逼着自己要有保命的本事。 “那你一定很厉害。” 宋千安夸了一句,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蹭蹭,拉着音调:“袁凛,你怎么这么棒呢?” 袁凛将沉甸甸又软绵绵的她抱着,觉得内心被填满了柔软的棉花。 当时将一眼万年的她娶回家,就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最幸福的事。 朱唇近在眼前,他凑了过去。 灼热熟悉的气息逼近,宋千安顾忌着墩墩就在边上,只肯让袁凛浅尝辄止。 她微微喘着气,说道:“墩墩在边上。” 袁凛眼里欲望翻滚,下颌的线条绷紧,他再次凑了过去。 等宋千安觉得人都麻了的时候,他终于松口。 声音暗哑:“明天不会放过你,把墩墩丢爷爷房间里去。” 宋千安被他抱的紧紧的,心里忍不住心虚了一下,最近她用袁凛的身体为借口拒绝,估计把他惹毛了。 可她说的也没错呀,受伤了就好好养,好想着那事儿干什么? 宋千安胡思乱想着,袁凛的身体很暖和,她像盖着一张恒温的暖被,没多久困意袭来,眼皮慢慢合上。 迷糊中感觉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旁边的墩墩动了动手脚。 第137章 五沁居酱菜 一夜无梦。 等意识清醒时,宋千安发现床上只剩她和墩墩,墩墩看着也快要醒了。 从窗户望去,透过不遮光的窗帘看见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地上亮着一道浅白的光束。 袁凛不知道去了哪里,宋千安带着墩墩洗漱。 “妈妈,这个好。” 墩墩指着花洒说道:“会,喷水出来。” 昨晚洗澡他拿着花洒玩得开心。 对着自己冲,对着袁凛冲,咯咯笑声传出老远,袁凛被迫跟着洗了个澡。 “好,晚上你就可以用它洗澡了,我们先刷牙。” 宋千安对墩墩的牙齿管理很严格,为了养成他的好习惯,也是为了避免以后蛀牙的痛苦,每次刷牙都很仔细。 洗漱完到了客厅,袁凛从外面回来,脸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你不会去跑步了吧?” “没有,随便运动了下,不动不得劲儿。” “去换身衣服,过来吃早饭。” 袁老爷子穿着太极服,看样子也是刚锻炼完,丢下一句话后脚步往房间走去。 桌上的早餐丰盛,新鲜的虾饺和小肉丸子、白粥馒头,豆浆油条包子、炸酱面、还有一碗暗红浓稠的不明液体。 以及整齐排列的一碟碟酱菜。 袁老爷子走南闯北,后来定居在京市,饮食上喜好偏北方的口味。 “这是有名的五沁居的酱菜,小酱黄瓜、麻仁金丝、还有这个八宝酱香瓜。” 袁老爷子换来一身衣服,心情颇好地说着桌上的酱菜,对宋千安说道:“你和墩墩尝尝,要是觉得好吃以后我安排了给你们寄过去。” 自皇朝时代开始创立的五沁居,以酱菜闻名。 和一般人自己做的咸菜不一样,五沁居里一斤酱菜的价格比上等猪肉的价格还要高。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谢谢爷爷。”宋千安漂亮的眼眸弯弯,脸上扬起乖巧的笑容。 袁老爷子点点头,心里暗道不错,是落落大方的性子。 “吃!”墩墩晃着腿催促。 “好,吃。” 宋千安端了白粥和包子给他,又拿了一根油条分成两半,余光瞧见袁凛拿了一碗豆浆,她心头突突的。 万恶的北京豆汁儿! “你也要?” 袁凛瞧见她的神情,以为她也想喝,正想劝她这个和其他地方的豆浆不一样,就听见她异常坚定的拒绝。 “不要!” 她才不会这么想不开呢,她没有反骨精神,听说不好喝非要试一次有多不好喝。 袁凛侧眸看她,突然来了兴致,似笑非笑道:“怎么不要?你不是很喜欢喝豆浆?” 本来不想让她喝的,可她怎么好像知道京市的豆汁儿外人喝不惯一样,一脸嫌弃? 宋千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专心吃早餐。 袁凛见她不搭理自己,又瞧见胖崽子一脸天真无邪,他坏心眼地把豆浆推到墩墩面前,说道: “墩墩,喝豆浆。” 墩墩没有防备,埋头凑到碗边沿喝了一口,咽下去时还摇头晃脑地表示开心。 两秒钟后墩墩神情呆住,突然打了几个轻微的哆嗦,小肉手无助地摸上头顶。 两个无良爸妈偷偷盯着他的反应,见他还想伸手抓舌头,袁凛无声笑了,嘴角咧到耳朵边。 宋千安按下他的手,憋笑道:“墩墩,怎么了?” 墩墩说不出话来,脑袋转来转去,看看豆浆又看看桌上的其他早餐。 “是不是喝不惯豆浆啊?那就不喝了,吃肉包子。” 袁老爷子夹了个肉包给他,对墩墩不喜欢喝豆汁儿的反应没有一点不悦,小孩儿都有点奇奇怪怪得挑食问题。 墩墩双手拿起包子,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宋千安悄悄瞪了袁凛一眼,夹了一口叫麻仁金丝的酱菜,口感脆甜,酱料均匀。 “爷爷,这个酱菜好好吃,不愧是名菜。” 她喜欢这种口味的。 五沁居的酱菜她在后世吃过加了些许防腐剂的,这时候还是纯天然的,确实味道更好些。 袁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要不说他有名儿呢?这儿的人每个星期都得去一趟五沁居。” 墩墩啃着肉包子,瞧见宋千安吃得眉开眼笑,跃跃欲试的心又起来了。 “妈妈,我也吃。” 宋千安给他夹了一根,这个对小孩来说可能有点咸了,让他尝个味道就好。 “好吃,还要。”吃起来脆脆的,墩墩也喜欢。 “那你把包子分一半给爸爸,这个给你配着粥吃。” 墩墩没有犹豫,伸手把咬了几口的包子递给袁凛。 袁老爷子没想到墩墩是这么乖巧的孩子,他还以为墩墩会闹着都要吃呢。 只有宋千安了解,肉包子他经常吃,这会儿少吃一半不影响,因为他更想吃的是酱菜。 余光撇见袁凛端着那碗不明物体吸溜着,宋千安略略震惊:“你那个是什么?” 袁凛舔了舔唇:“炒猪肝儿,试一下?” 一大早这么重口味? 宋千安摇头:“我不要,你吃吧。” 收回视线喝白粥吃酱菜,饭桌上一时无话。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天气好,你们出去逛逛吧。”袁老爷子吃完了半碗炸酱面,放下筷子对袁凛说道。 “嗯,中午估计不回来吃饭了,您别等我们。” “去吧。” 袁老爷子不跟他们年轻人玩,平日里都和以前的老战友待着。 袁凛开着车,出了路口慢慢往大路上驶去。 “妈妈,好多小路。” 墩墩倚靠在宋千安手臂上,眼睛看着车窗外面的一条条巷子。 宋千安也看向外面不同方向的长长的胡同,这是京市的特点,每条胡同看着都差不多,可每条胡同进去都是一个小巷天地。 “你们这里小圈子是不是挺多的?” “哪里都有,只不过这里相对明显。” 厂房家属院的形式还算开放,没什么抱团的趋向; 因胡同里的样式紧闭,更容易让人从心里觉得一个胡同的就是一体的。 宋千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跳有些快,她问道:“所以你才会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地?” 这十年的情形谁都懂,任谁回想起来都会害怕,在京市的应该会更有体会。 袁凛操控着方向盘拐了一个弯道,从后视镜里和宋千安对视了一眼,眼里赞赏: “聪明。” 宋千安眉间微蹙:“有爷爷在也一样?” “就是因为有他在才更需要去外地。” 如果他们没有这层身份,那找个工作做个职工也就相对平稳地过去了。 他和袁老爷子一样的想法,没必要去赌那个万一的后果,只要求稳就能避免。 他去外地既能无了后顾之忧,他自己也能野蛮成长,两全齐美。 宋千安顺着他的话思考,边上的墩墩已经歪到在后座,小脚放到她腿上了。 袁凛瞄了一眼:“带这胖崽子去液园游湖吧,在家属院应该憋坏了。” 墩墩开心:“啊~” 第138章 液圆游湖 液园比明湖。 这是京市比较有名的景点,节日家或是日常悠闲时间时人们热爱的游玩地点,周围人来人往,有像他们一样抱着小孩的,也有未婚或新婚的对象来这约会的。 一座显眼的石舫位于比明湖的西北部,船体用巨石雕刻而成,细节处可看到雕梁画栋。两层结构,二楼白色木楼,墙面上有着配色和谐的花样,装饰华丽。 石舫上人头攒动,从二层木楼的观景平台望去,湖面上点缀着金光,远远望去一片波光粼粼,寥寥几只小船在湖面上荡舟而行。 远处的孔桥像是和天际连在了一起。 墩墩一只手抓着栏杆看着别人乘着船在水上面飘着,另一只被牵着的手晃了晃:“妈妈,我们也玩。” 袁凛把他捞起抱着,沉甸甸的像抱了一只幼猪。 小猪伸出前蹄,哼叫着:“爸爸,去玩呀。” 在辽宁的家属院附近有河边,宋千安带他去了几次,估计早就没有记忆了,加上小河边并不像现在这个昆明湖有热闹的气氛。 “干嘛要坐船?这里不好看吗?” 墩墩蹬腿:“不~下去玩。” 宋千安也看够了,说道:“去吧,这里游船要去缴费吗?” 她一开口,袁凛便不再逗墩墩,“要的,交个几分钱。” 费用倒是不高,文宫的门票也才五分钱。 两人往管理中心的方向走去。 小船靠游客自己划桨而动,宋千安抱着墩墩坐在船尾,袁凛充当船夫的角色。 墩墩满足了,坐上船后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等船划出稍远的距离,看见前方有绿色的大叶子时,墩墩又激动起来了。 他指挥着船夫:“爸爸,去那边。” 袁凛偏头看了一眼,冷酷道:“你先告诉我那是什么?” 啥也不认识,就喊着要去,老父亲觉得他有点无法无天了。 可老父亲依旧往他指的方向划去。 墩墩扒着船沿撅着屁股,小心地将手伸向荷叶,抓住杆杆后用力扯,谁知用力过度,荷叶拿在手上了屁股也摔在船舱了,偏他不知疼,笑得开心。 袁凛护着他,宋千安随他折腾。 今天的阳光正好,温度适宜且天气难得清新,微风轻轻拂过,她笑道:“这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袁凛侧目看去,她唇角漾着笑,伸手轻抚被风吹动的碎发,绮丽容颜,日影融融。 像是开的灿烂明媚的花沐浴在阳光下,花瓣被阳光镀上了金边,绚烂耀眼。 袁凛问她:“你喜欢京市?” “这才到了一天,怎么说得上喜不喜欢?只是觉得蛮好玩的,再说,这里是你的家乡呀。” 宋千安不太喜欢京市的天气,不过别的她很喜欢,要说喜欢哪个城市的话,她更喜欢沪市。 足够繁华,天气也更适合她这个南方人。 “旅游的心态来看是好玩,这儿的人估计一年就来一回。” “你也是?” 袁凛坐的靠近她一点,小船在他的动作下轻微摇晃,他淡淡道:“我一年不来一回。” 宋千安歪头,好奇道:“你应该走过很多个城市吧?有你喜欢的吗?” 袁凛凝视着她,琥珀色的瞳孔在太阳底下透亮得像宝石。 “你喜欢哪里我就喜欢哪里。” 直白的却又带着真实情意的话语让宋千安心跳忽地加快了一拍。 袁凛的眼睛很漂亮,可大多时候都带着攻击性或侵略性,这样的野性魅力会让人忽视他优越的五官,率先注意他不好惹的气息。 宋千安其实很吃这一款,里里外外都给足了她安全感。 她偷偷调整呼吸,道:“喜欢有什么用,说的好像你能选择似的。” 还不是要听调令。 “那可说不好。” 墩墩坐在两人中间,瞅见两人都没管他,揪了一片莲叶就要往嘴里塞,被袁凛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一会儿不看你都不行?这性子随了谁了。” 墩墩缩着下巴乐呵笑着,身体上下晃动。 宋千安眼看他就要跳起来,连忙阻止道:“墩墩,来坐下。我们现在在船上,不能跳。” 虽然这不是帆船,但是她也不想翻船。 “敢跳屁股给你打开花。”袁凛瞥了胖崽子一眼,这性格到底随了谁了。 墩墩撅嘴哼了一声,宋千安让他玩水的时候气又消了。 “媳妇儿,你的决定太对了,就这胖墩有一个就够受的了。” 袁凛的目光落在胖崽子撅着屁股,往前探身子玩水的闹腾模样,有感而发。 他手中拽着胖崽子的裤子,为了防止胖崽子掉下去。 宋千安脑子里突然回忆起她说过只生一个的话,那时候袁凛很赞同,现在看来也没有改变,可是见到了袁老爷子后,她突然有些担心。 “爷爷会不会有不同的想法?” 袁凛皱着眉,瞧了她一眼:“你管他干什么?” 宋千安扭过头,心里腹诽,墩墩这性子百分之三百随了袁凛。 “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袁凛顶着张桀骜不驯的脸哼笑道:“放心,爷爷做不出催孙媳妇生小孩儿这种事,就算他有想法也会找我的,你不用有压力。” 就没有哪家的爷爷催孙媳妇生孩子的,哪怕是公公也不会,袁凛漫不经心想着,突然脑海里出现一个晦气的人,他顿了下,把这个人从脑海中甩掉,这人不算。 宋千安稍微放下了心,虽然生不生在于她,可被催生非常影响心情。 墩墩拿着荷叶拍着水面,袁凛和宋千安身上不可避免地被迸发的水滴溅到几滴。 “墩墩,手冷不冷?” “妈妈,不冷~” 墩墩拍得起劲,脸上的肉颤颤,小船也跟着晃起来,他感受到了两边的乐趣,手上更用力了。 咯咯咯笑得开怀。 宋千安眼神示意袁凛。 墩墩往下拍打的荷叶落了空,他被拎起来放到宋千安腿边。 “墩墩,想不想喝甜甜的汽水?”宋千安拿出手帕把他手上脸上的水擦干,转移他的注意力,袁凛划着船回程。 果然,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想!” 游完了船,一家三口沿着湖边的小路上往回走,道路两旁树木繁茂,林海漫漫,即使不坐船游湖,也是个散步的好地方。 岸边上设有售货亭,里面摆满了玻璃瓶装的汽水。 父子俩各拿了一瓶,袁凛把汽水伸到宋千安嘴边让她喝了一口。 “你喝吧。” 她觉得味道不出彩,比不上鲜榨的,也没有加过科技的好味道,介于中间的味道很一般。 第139章 你没资格跟我坐一桌 “袁凛?” 走去停车的路上,袁凛被一道男声叫住。 “你是袁凛吧?”来人穿着一身蓝色,神情带着意外,问话的语气中带着肯定。 袁凛侧身望去,见到来人的脸,顿时心里嗤笑,面上疑惑:“你是?” 刘业明面带微笑,微抬着下巴说道:“我是刘业明,您这真是,贵人多忘事儿了不是。” 边上的宋千安听着这个人说话,第一直觉很不舒服。 袁凛的京腔很有味道,甚至带着不可言的贵气;这个人就有种装腔作势的、拿腔拿调的做作。 “没忘,这不刚想起来吗?这怎么能忘呢。”袁凛轻撩眉峰上下扫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记性还挺好。” 记得他就算了,还敢在当街叫住他。 时间淡忘了他的疼痛? “呵呵······”刘业明尴尬,显然也想起来以前干得蠢事。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现在都这个年纪了,谁还能因为小时候的事儿给人难堪呢? 那也太没度量了。 他像什么都没发生,好似和老朋友之间的问候:“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好像好多年都没见着你了。” 袁凛脸色淡淡:“昨天刚到。” “妈妈,喝完了。” 突兀的童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视线往下看去。 墩墩把空汽水瓶展示给宋千安看,宋千安接过拿在手里,这个瓶子要还回去给售货亭的。 刘业明视线落到站着的宋千安脸上时,这一眼惊鸿一瞥,犹如春日里第一缕破云而出的日光,直直照进了心里。 袁凛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浓重得戾气,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冷冷道:“怎么?找我叙旧来的?” 刘业明脸上覆着投影,骤然回过神,忙扯出笑容掩饰道:“可不嘛?远处瞧见你没敢确定,以为是和你长得像的,没想到还真是你。你这次回来是定下了?” 一长串的话下来,刘业明也缓过神来了,主要是对袁凛有轻微的应激反应。 他们这群人都被袁凛揍过,下了死手揍。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袁凛身上的气势更强了,这下意识的反应又被激出来了。 刘业明有些恼怒身体没出息的反应,也不忿袁凛如此的小气,他只是多看了一眼而已,那脸色黑的就跟要揍死他一样。 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居然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袁凛冷漠回应:“没有。” 刘业明打量着眼前这个和以前有着翻天覆地得变化的袁凛,心思百般流转,依旧带着笑意道: “咱们也这么多年没见了,一转眼也都有了工作有了家庭,不如咱们聚一下?我们几个都在京市呢。” 他们以前虽然在一个院子里,但后来就不再是一个层级的人了。 他们也去打听了袁家老爷子后,震惊和后怕等种种复杂的情绪交杂。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袁凛早年会沦落到跟他们一个大院,但他身份高不假,现在的袁凛以后肯定要转业回来的。 他的级别不会低,和他关系搞好了没有坏处。 再者袁凛以后转业回来,也需要人脉不是? 他们在京市三十年,人情信息这些都透透的,又有小时候认识的情分在,也属于知根知底了,这两方来往,互惠互利。 刘业明想得很美好。 “聚什么?” “就聚一聚聊一聊,咱们也联络下感情啊。怎么说小时候咱们也是邻居,一起玩过好几年的情谊了,您别是现在发展好了,看不起自己老家的人了吧?”刘业明嬉笑道。 那时候得知袁凛搬进军区大院的时候,他们几个的心情别提多呕了。 本来他们还担心袁凛反过来嘲笑他们或是更狠地打他们,可除了学校的时候见过袁凛,其余时间袁凛根本没找过他们。 他们觉得袁凛小人得志后果然看不起他们了,心里憋屈,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不用挨他的打了。 袁凛嗤笑,神态懒散,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谁看不起你,我这都刚看见你。” 刘业明心里觉得这话有点古怪,可他细想一下没想明白后也没再多想,坚持道:“那就聚一下呗,就去那善得斋,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们没资格跟我坐一桌。”袁凛勾唇一笑,那眼里的不羁张扬仿佛实质化。 刘业明脸色一僵,眼里不可置信。 他说什么? 宋千安没看明白两人的官司,只是看着这个来交谈的男人脸色变得僵硬,猜测应该和袁凛的关系不怎么样,不然袁凛的态度不会这么冷淡。 福至心灵地,宋千安想到男人说的,住过几年的情谊,那是四合院的人? “你去忙吧。”袁凛见刘业明还站着,直接打发他。 他现在脾气好了,都不让人滚了,主要是胖墩在这,他想做个好榜样。 刘业明回过神来,脸色难堪,他都不计较被袁凛打得住院这件事了,袁凛还这么不懂人情世故,还装起来了,一副领导的模样让他去忙吧? 京市可不是袁家一手遮天的,他等着袁家被打压的那天。 心里起了火气,刘业明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嘲讽:“还真是啊,您现在可是大官,咱只是工人,玩不到一起也是正常的。” 袁凛锐利的黑眸沉下:“都三十岁的人了还玩儿呢?既然有幸成为工人,那就是要让你在岗位上发挥价值回报社会的,不是让你出来玩儿的。” 他说的话不重,可语气冷冽,周身的气压低沉,那双居高临下的墨色瞳孔让刘业明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刘业明瞳孔骤缩,他结舌道:“你······” 宋千安也忍不住侧眸看去,这样的袁凛她没见过,很吸睛。 权利和高位确实是大补品。 墩墩无知无觉,晃头晃脑张望着附近还有什么好玩好吃的。 阳光从湖面照下,反射着波光粼粼光辉,站在岸边的人脚边出现小小的一团影子。 “回到岗位去发挥你的余热吧,毕竟,这会是你这辈子能达到的,最高的成就了。” 从刘业明背影的异常紧绷,可以看出他心里的惊慌和火气都不小,脚上每一步都踏得沉重又急促。 宋千安瞧着怪有意思的,她笑道:“这人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明明瞧着一副精明的样子,可每一句话都能让人心里不舒服。 袁凛微眯着眼:“十几年不见,对我的印象先入为主了,以为还是在院子里那几年的样子。” 宋千安闻着湖水和阳光气息,眉眼间带着狡黠,道:“以前的你说话没这么厉害?” “嗯。”袁凛沉思一瞬,装模作样道:“说起来他们还是我口才锻炼路上的良师呢。” 以前他的嘴毒程度只有四分,后来经过袁立江的锻炼到了七分,和周素琴过招后直接满级了。 ”那你不想去打他们的脸?” “我闲的?还得特意去和他们吃饭就为了让他们看到我现在比以前厉害,告诉他们现在欺负不了我了?” 袁凛扬眉,眼神十分不屑和放肆,身上那股狂妄桀骜的劲儿又出来了。 还得屈尊去陪个饭? 本末倒置。 他一个电话的事儿,刘业明的工作就悬了。 第140章 我有一千平的房子了? 在京市的日子过的充实又开心。 袁凛翻出了他的相机,在京市的各个地点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故宫、王府井大街、天安门,西单街、长安街,就连公园都去了两个。 算是对京市的人文情怀有了基础的了解。 流云缓动,日落西斜。 夕阳的金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照在精雕细刻的木桌上。 “太爷爷,我们,回来啦!” 人未到,声先至。 随着墩墩嘹亮稚嫩的嗓音落下,圆碌碌的身影哒哒哒冲进屋里,挨着袁老爷子的腿边站定。 袁老爷子慈爱地用手摸摸墩墩的头,干枯的手抓着软帕将细细的汗擦去。 “好,墩墩玩累了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啊。” “好~墩墩饿了。” 墩墩玩得最开心,他的旺盛精力正好支撑他在外跑一天,跑不动了就要爸爸抱着走。 回来后催着吃饭,到了晚上洗完澡后,身体碰到床秒睡。 宋千安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这几天的步行数快赶上往常半年的了。 洗完澡她也赶紧躺到床上,发出舒服的叹息。 卧室门被推开,袁凛也洗完了澡。 上身光着,一米八八的身高,宽肩窄腰倒三角身材。 他几步走到柜子前翻找衣服,后背肌肉线条充满着野性蓬勃的男人魅力,抬手间精瘦的腰部肌肉尽显。 袁凛穿了件短袖,爬上软床抱着她。 “想不想回一趟家?” 宋千安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她不解道:“回家?” “嗯,回南城。” 宋千安动动脑袋:“你不想在这边多待几天?” 袁凛的假期一共才十三天,他和袁老爷子也难得见一面,宋千安以为他会在这住到假期结束,没想过中途会拐道去南城。 “这都待五天了还不够?剩下的假期正好回南城看下爸妈,也住几天,就可以回辽省了。” 袁凛想的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肯定要去看一下岳父岳母的。 以后宋千安跟着他的调令走,在墩墩没长大之前,都难出门了。 “那明天发个电报回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行,后天就走。” 第二天,袁老爷子听完他们的计划,没有反对。 “也好,难得出来一趟,是该回去看看。” 当晚,吃完饭后,袁凛跟着袁老爷子去了书房。 袁凛靠坐在南官帽椅上,等待爷爷要跟他说什么, 抽屉的圆形银质拉手轻撞红木发出厚重的啪嗒声,一张老旧泛黄印着红章的薄纸轻飘飘地落到桌上。 “给。” 袁凛带着狐疑的目光落到纸上,他伸手拿起。 “爷爷?” 袁老爷子侧眸瞥了他一眼:“给你媳妇儿的。” 给安安的? “瞧你那瞪眼的样子,怎么?爷爷我什么时候对你小气过?” 袁老爷子好气儿地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的,这是把他当什么人了? “爷爷,我只是有点意外。”袁凛嬉笑道。 他没想到爷爷还会给安安东西。 “意外什么?她是你媳妇儿,也是墩墩的妈,这是她该得的,再说她把墩墩带得很好,只要她做好这两个身份的事儿,不会亏待了她的。” 袁老爷子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照顾好他的孙子和重孙子就行。 这几天他过得也开心,也知道了袁凛现在过得真的很好,其中少不了宋千安的功劳。 “爷爷,现在和您以前那一套可不一样了,您可别按照什么出嫁从夫的那套标准去要求她。” “哪一套儿啊?我以前那套怎么了?你们现在这一套也是踩在我们这一辈走出来的基础上改进的。” 袁老爷子抬起拐杖咚咚戳地,掷地有声: “你们只是生在了好时代,是时代好而不是你们好,沾了光而已,少跟老头子我摆优势。” 袁凛脸上咧着松快的笑意,打着哈哈道:“爷爷,您看您,我就说了一句,您哪儿那么大的气?我这也是为了家庭和睦嘛。” 袁老爷子争强好胜了一辈子,也知道现在女子的思想不一样了,看厂里也有很多女工人以及社会上的女干部就能明白。 他很乐于看到时代的进步,为了避免被别人说老古董老思想,他很努力地改变自己的思想了。 谁知道被自己的亲孙子刺着了。 “行了,拿着东西滚吧。” 袁老爷子把自己想暴躁了,下了逐客令。 “哎~您老早点休息啊。” 袁凛拿着纸张出了书房,房门顺着重力缓缓合上,啪嗒一声,门打开。 卧室里宋千安和墩墩已经躺在床上各自玩着,宋千安看书,墩墩在搭乐高。 在东风市场买的,母子俩一进去跟兔子进了萝卜窝一样。 袁凛走向宋千安,手中的纸张贴在她手中的书上。 “给。” 宋千安被扰的眼睛轻眨,无意识浏览了一眼,等这些字的意思进了脑子后,她坐直了身子。 直直盯着纸张首端的一行字:土地房产所有证。 “房契?” “这是哪个位置的?”宋千安仔细看着纸上的字:占地面积九百九十六······ 抑制住内心的尖叫,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 “王府井附近的,四合院。”袁凛也躺到了床上,手肘撑着上半身,姿势慵懒。 宋千安心里噼里啪啦放起了烟花,她翻过身压着他的胸膛,眸子里熠熠生辉。 袁凛透过这张明媚的脸恍惚间好像能看到夜间盛放的花陡然成了妖仙。 魅惑勾人,叫人移不开目光,心脏砰砰直跳。 “你怎么会有这个?现在允许房屋买卖吗?” 宋千安旁敲侧击,想打听买房子的事情。 虽然她现在和袁凛是一体,不过能买一套在她自己名下,或者这一套房子转到她名下,那就更好了。 虽然她挺喜欢袁凛的,但是也不耽误她喜欢房子嘛。 他们现在手里的钱不少,应该能买几套吧? 不过她还想去沪市买几套,想到她名下房产众多的样子,宋千安心里的喜悦快要从眼里溢出来。 “这是爷爷的。” 袁凛顿了一下,指尖在她软滑的脸颊上摩挲,声音愉悦:“现在是你的了。” “我的?” 巨大的惊喜让她脸上的笑容怔住,喃喃重复他的话。 京市的房子她早就有想法要买了,没想到不用买。 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有了一套四合院? 袁凛凝眸望着美人愣神的样子,说话的语调漫不经心:“嗯,明天带你去看看,顺便过户。” “爷爷,怎么给我这么大的礼物?”前面那一个就够惊喜了。 四合院好值钱的! 还是这么大的! “礼物?”袁凛低语,眉头轻动,似是不解,似是愉悦。 他想:安安真可爱。 “因为你值得。” 收获了一个白眼,袁凛又补充道:“真的,爷爷很看重你。再说这爷爷给孙媳妇东西,不需要理由。” 反正给他的他也会给宋千安,都一样。 宋千安拇指摩挲着软纸。 “长者赐,不可辞,那我就收下了,明天我去谢谢爷爷。” “嗯,我的也给你。” 袁凛剑眉轻挑,恣意放纵。 第141章 很好看,看吧 “老宋,安安来电报啦!” 彼时宋父两指握着酒杯送到嘴边正要喝下,听见宋母的话手中一抖。 桌子上顿时出现两滴水珠。 他放下杯子,等了几秒,却没再听见宋母的话了,催促道:“快说呀,电报写了什么?” 真是吊人胃口。 只有急事才发电报,这婆娘该急的时候不急,说了句来电报了又不继续了。 “我以为你心里只有美酒的了。” 宋母神色得意,把菜篮放到鞋柜上,手里捏着电报纸条快步走到客厅。 “哎呀,快说吧。” 宋母不跟他计较,将纸条递过去,同时告诉他电报的内容:“安安和袁凛带着墩墩要回来住几天,说是明天的火车,后天早上到。” 言语间掩不住的愉悦,双手揉搓着。 “真的?” 电报上短短几个字,宋父看了几遍,起身在原地转了两圈。 “好呀,好呀,终于可以见到我的外孙了。” 宋父从见到墩墩的照片后,就格外喜欢这个外孙。 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尤其是两周岁的时候,那放在以前就是仙童呀! 他对宋母说道:“再去买点菜呀,家里还有票的吧?” 宋父的三个女婿中,对袁凛的待遇规格是最高的。 宋母睨了他一眼:“用你说的呀?等你想起来那黄花菜都凉了好吧。” 就知道惦记外孙,都几年没见到安安了也不说一下。 宋父点点头,稍微冷静下来,又问道:“有没有说怎么会突然回来?” “没说,电报那么贵,谁在电报里说事了。”一个字就几毛钱,谁钱多的烧得呀。 “那应该没什么事。对了,给小雅和欣欣他们也说一下。” 宋母转身拿了菜篮子进厨房,对他只管发号施令的行为不满:“那你去讲呀,我还得忙着买东西了。” “呵呵,那也行。”宋父讪笑道。 —————— 宋千安发了电报,跟着袁凛去看房子以及办理过户的事情。 这位置不算是胡同,街道比较宽,两边都是四合院。 宋千安往大路边上靠,看向这占地千米的房子,心中的喜意和震撼不断上升。 真大,以后散步都不用出门了。 袁凛依靠在门边,勾着笑,漫不经心:“看看外墙就满足了?” 宋千安俏脸一热,往大门走去:“你真烦人,我看看怎么了。” 门口五步台阶,两边抱鼓石,金柱门,门上横穿一把锁。 宋千安掏出钥匙开门,门锁半新,可以看出来有在经常打理。 厚重的木门推开,跨过门槛,先入眼帘的是坐山雕刻影壁,进了两道月亮门,才看到了前院。 房子是标准的三进四合院格局。 宋千安的视线从地砖转到屋檐瓦片,一砖一瓦都意义非凡。 “这是你们以前住的地方吗?” “不是,那个房子在另一条街,你不会喜欢住的。” 袁凛对她的性子也算了解了,喜欢热闹,但是不喜欢和人家长里短的打交道。 “这里就很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住上了。” 稍微有点大,一家三口住显得有点空了。 宋千安走过抄手游廊,心里设想着在这里养些花草,能体会春夏秋冬各有千秋的美,脸上缓缓展现出笑容。 她原本是坚定的奢侈精美的西式爱好。 比如小洋楼、大平层,现在看到古香古色的四合院,觉得也不错。 袁凛双手环胸倚在游廊柱上,磁性的声音带着松散的声调:“你这是在暗示我呢?” 宋千安转过身倒着走,眨巴眼无辜道:“哪有,只是有感而发,再说这也是事实嘛。” “也许住这里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人多了吵闹的很。” 袁凛显然深受小时候生活的负面影响,哪家打小孩儿,哪家因为什么事吵架,整个胡同都能知道。 不仅知道,还会仗着长辈的身份指手画脚。 “那就少住。” 反正房子在她名下比她住进来更重要。 只是,宋千安内心难免惋惜,京市的生活环境和条件好很多。 看完四合院,去房管所过了户,宋千安想去买些京市特产。 “我们去百货大楼吧。” “买什么?” “给我妈还有大姐二姐买点特产,丝巾什么的。”宋千安想的特产可不是什么京八件,不如买点美丽实用的。 袁凛坐上驾驶证,撩起眼皮含着笑意看她,戏谑道:“京市的特产丝巾?” 宋千安晃晃脑袋,嗔了他一眼,眉眼间骄矜: “这你就不懂了,即使是款式一样的丝巾,但只要加上‘在京市买的’这五个字,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那五个字能给丝巾镶金边儿?” 宋千安点头:“对的呀。” 袁凛失笑,不理解这是什么神奇的事情。 买完了北京伪特产,又买了北京真特产后,两人打道回府。 今天墩墩和袁老爷子玩,这是墩墩第一次在这个还比较陌生的地方和宋千安分开这么久的时间。 袁老爷子带着墩墩出门,去园区里的莲花池园。 爷孙俩走在路上,身后跟着警卫员,刘妈把墩墩的小挎包装了点零食,又把水壶装了水,交给警卫员。 墩墩牵着太爷爷的手,虽然对妈妈不带他出去玩有些不开心,但是有太爷爷带他玩,也可以。 “太爷爷,去哪里哇?” 袁老爷子垂下眼睛看他,笑道:“太爷爷带你见几个朋友。” 莲花水池不大,现在不是莲花开放的季节,水面上只有点点的莲花叶子。 周边种了月季、绣球,这里是花的区域,几十米外建了凉亭,凉亭外种了两棵石榴树。 亭子里四五个和袁老爷子年纪相差不大的老人正在下棋,边上一位旁观的老人率先瞧见袁老爷子以及他边上的一个白胖团子。 “哎哟,哪里来的汤圆团子?” 下棋的和旁观的人停了动作,纷纷偏头看去。 袁老爷子牵着墩墩上了两节台阶,坐在空出来的位置上。 “这是我重孙子,叫墩墩。” 袁老爷子手放在墩墩背上,让他面向其中一位老人,说道:“墩墩,这是刘太爷爷。” 墩墩眨巴眨巴眼,往前走了一步,仰着头,黑亮的眼睛盯着刘大承,奶声道:“刘太爷爷,在脸上画画?” 刘大承原本在尽量在放松自己的面部肌肉,闻言愣了一瞬,哈哈笑了起来,笑声浑厚。 他年纪比袁老爷子大一岁,头发白中掺着少量的黑,如橘子皮一样的脸上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最显眼的是下鄂的长疤,从下巴到耳朵。 这是当时他在战场上拼刺刀留下来的。 要不是袁老爷子拉他一把,当时削掉的就是他半个脑袋,而不是露骨的疤了。 “这不是画画,这是勋章。” 刘大承退下来之后,接触的大多是部下的人,很少和小娃娃交流,说了一句话后也不知道跟墩墩再说什么。 只怜爱地摸摸墩墩的头。 袁老爷子也知道他的性格,拉过墩墩继续介绍。 一圈太爷爷叫下来,也没人在意墩墩记不记得住。 第142章 全家福 刘大承从棋桌上退了下来,,换了人继续,他喊来警备员。 说道:“去买点娃娃能吃的点心和水果过来。” 他们一群老头待着的时候没有吃东西的想法,特别是到了这个年纪,能少吃的就少吃。 眼下有个招人疼的小娃娃,得备些吃的。 “嘿嘿,别看这老刘五大三粗的,这心还怪细的。”还知道说是小娃娃吃的。 刘大承笑骂一句:“老江,咱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江贤哼笑着别了一眼他,随后目光落在墩墩脸上,细细观看。 墩墩察觉到视线,眨巴着眼看回去。 袁老爷子恍若未觉两人的对视,苍老枯槁的手搭在墩墩的小肩膀上。 江贤突然问道:“孩子叫啥名字?” “佑泽。”袁老爷子看过去,漆黑的眸底下藏着几分自得。 江贤沉默,思索过后才说道:“这孩子,很好。” “哈哈哈哈哈~我袁家的孙子,当然好。” 警卫员拎着点心水果放在桌上,袁老爷子轻拍墩墩的小脊背:“墩墩,看看想吃啥。” 墩墩上前,挑了一块软软的糕点,高举着走两步递给袁老爷子:“太爷爷,吃。” 袁老爷子眼角的皱纹像炸开的烟花。 墩墩得了乐趣,一人一个地轮流递过去,直到最后才坐在凳子上, 刘大承掌心上放着小小一块糕点,看着吃得香的墩墩,和袁老爷子说话。 “袁凛是不是准备回来了?” 袁老爷子嘴里嚼着软糯的糕点,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咽下去后忙喝水。 刘大承感慨道:“别说,这小子,命是真好。” 袁老爷子这回的笑声带着明显的得意了,“时也,运也。” “这一回,怕是压力有点大吧?” “他顶得住。” 袁老爷子的语气让刘大承想起他年轻时候的狂傲,敢想敢拼,像是要拿一条命来挣一份前程。 其实,袁老爷子也是占了一点好运的,或者说能活下来的他们,都少不了命运的眷顾。 刘大承眼神怀念,掌心的糕点丢进嘴里,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那就好,我会帮忙看着的。” 刘大承自从被袁老爷子救下后,一直跟在他身边,一方面是佩服袁老爷子,另一方面也是想报答救命之恩。 哪曾想,后面越欠越多。 更没想到他七十过了还跟在袁老爷子身边。 “那感情好,回头我让他来你跟前孝敬孝敬哈哈哈哈~” “可得了吧。你连家宴都没办,就是想低调吧?” “嗯,等到盖棺定论的时候也不急。”袁老爷子现在办事求稳妥,风光不在一时。 谈完袁凛的事,袁老爷子关心起刘大承的家庭情况:“你那个妹子在辽省怎么样?” “前阵子寄了信,挺好的。” “她孙儿还在海岛驻守?” 刘大承叹了口气:“是啊。” 袁老爷子微微皱眉,实际上他并不赞同这种做法,在那里待个一两年,履历上加一笔,接着调到京市学习,再顺理成章地升任。 这才是最优选择。 “怎么在那里耗了这么多年?” “他呀,想做点实事吧。” “在哪里不是做实事?难道其他士兵干得就不是实事了?”袁老爷子的语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 这就是一种盲目的狂妄。 保固自守,光改变那一个小地方有什么用? 他一走就会恢复原样,难道还一辈子镇守在那儿? 袁老爷子目光沉寂:“有能力就要往更高的位置走,这样才能把能力发挥的更大,影响更大。” 刘大乘耷拉着脸,毕竟只是侄孙,他不能插手太过。 —————— 待了一个多小时左右。 袁老爷子带着墩墩离去。 祖孙俩刚进屋,门外就有车子的动静,墩墩“啊!”地叫一声,忙跑了出去。 宋千安刚下车,就被他抱住了腿。 “妈妈。” 宋千安看着他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笑着把他抱起来。 袁凛在后面拿东西,眼睛往胖墩身上瞥了一眼。 “墩墩,今天和爷爷玩得开心吗?” 墩墩没回答她的问题,搂着宋千安的脖子哼唧:“妈妈,不带我玩。” “没有不带你玩,妈妈和爸爸也不是去玩儿的,是去办事情,妈妈腿都走累了。” “那墩墩,自己走。”墩墩扭动身体,想宋千安放他下去。 宋千安拍拍他的后背,刚好到了门口,蹲下身放他下来牵着走。 “墩墩想不想坐火车?” 墩墩成功被转移了话题,仰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懵懂中又带着好奇:“火车?” “对呀,长长的火车,可以坐好多好多人,还会呜呜呜响的火车。” “想!墩墩想坐。” “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坐火车哦。”宋千安牵着他进到屋内,袁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地上还有一堆散乱的玩具。 袁老爷子目睹宋千安耐心和墩墩相处,心里欣慰。 “今天有没有闹爷爷?” 墩墩挠挠脸,晃着脑袋说了声没有就跑走了,坐地上玩乐高。 遇到掰不开的就伸过去给袁凛。 袁凛没有第一时间接,“干什么?” “爸爸,开开。”墩墩没有被袁凛佯装冷淡的样子劝退。 小肉手伸过去一点,两块贴合的积木在他手中显得大了许多。 “这时候想到你爸了?” “哈哈哈哈哈·····”袁老爷子的哄笑声乍然响起。 袁凛好似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绷着脸把积木掰开。 宋千安也抿着唇忍住嘴角的笑意,她看了眼肆意哄笑的袁老爷子和无知无觉的墩墩,突然灵光一闪。 “爷爷,给您和墩墩拍张合照吧?” 向来冷清的院子迎来了几日的欢乐和童趣,可狂欢过后骤然抽身离去。 到时候留下的是袁老爷子,面对的是恢复了以往的冷清的屋子。 像是绚烂的烟花过后掉落在地上的灰烬,这落差感让人难受。 袁老爷子笑容顿住,缓缓收敛,垂老的眼眸有着让人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好,好。” 袁凛上楼拿相机,宋千安让袁老爷子去换身衣服。 “爷爷,拍照咱们就在最好的状态下拍,换上您最喜欢的衣服,多换几套,咱们多拍点。” 袁老爷子一开始还有点推拒,觉得这也太讲究了,后来还是被宋千安说服了。 袁凛眉头轻挑,眼里染上笑意,在客厅和院子里,趁着温暖柔和的日光,拍了很多宋千安和墩墩以及袁老爷子不同组合的照片。 中途宋千安拿过相机,给袁凛也拍一些。 这么鬼斧神工的脸可不多见,以后人会越来越老的,一定趁现在多拍点。 最后他们一起拍了一张全家福,袁凛设定了延迟后,几步跑过去站好。 照相机的红灯闪烁几秒。 啪嗒一声,快门声响起,京市之旅定格在洋溢着幸福笑脸的全家福上。 第143章 南城,饺子 从京市到南城的火车需要20个小时。 他们买的票是早上出发。 月台上。 宋千安还是想感慨一句,不愧是京市,这火车站的人流量多多了。 以往只在书中见过的人压着人挤上火车的图片今日真实展现了。 “妈妈,他们在干什么?” 宋千安抱着墩墩缓步走在软卧通道上。托袁老爷子的福,他们这次买的是软卧的票,两边景象天壤之别。 “他们在上火车,你们,这个就是火车。” 墩墩转着脑袋看着面前长长的车,进了车厢后,宋千安打量着可以形成独立空间的软卧,感叹道: “怪不得是能用来接待外宾的呢。” 床位只有两层,两层的床位比硬卧的三层空间大了一倍。 袁凛挨着宋千安坐,往前伸直双腿放松,身体懒懒往后靠着。 他们上车的时间正好,隔壁的火车将要发车,墩墩坐在窗边视线牢牢粘在对面的火车头上。 呜呜呜三声响后,黑灰色的浓烟滚滚升起。 “哇!” 墩墩看着火车开走后,回头看向袁凛,眼里闪着期待的光:“爸爸~” “叫爸爸也没用。” 撅个屁股都知道他放什么屁的袁凛想也不想地拒绝。 咋看见啥都想要? 心想这胖崽子的性格是不是随了宋千安了? 墩墩哼了一声,头又转了回去,侧脸压在小桌板上,留给袁凛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没多久又因为对火车的好奇转了回来,看爸爸去接水他也要去。 坐在餐车车间吃饭的时候,一边吃饭一边望着从车窗外不断经过的景色,小嘴没停过。 第一次经历火车过隧道时还一脸懵懂。 多来几次后,再次经过隧道便贴着窗户边上盯着什么时候出隧道,看到前方出现一点光亮“啊啊”叫着。 宋千安在心里庆幸,还好是在软卧,不然这咋咋呼呼的,别人不一定受得了。 —————— 南省火车站。 宋父和宋母请了假早早来到火车站外等着接人。 “墩墩还这么小,也不晓得在火车上怎么样?”宋父嘟囔着,脸上呈现担忧的神情。 “有袁凛在你担心什么?”宋母眼睛同样盯着出站口。 如果是安安一个人带着墩墩回来,那她肯定担心得睡不着觉,可有袁凛在身边,她放心得很。 火车到站,人群奋勇而出,宋千安和袁凛跟着人群走出站台。 “安安!” 宋母的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终于瞧见那熟悉的面孔,忙越过人群走过去,宋父紧随其后。 宋千安闻声看去,和袁凛一起叫了一声:“爸,妈。” “墩墩,这是外公和外婆。” 宋父双手捏了捏衣服下摆,眼睛盯着墩墩玉雪可爱的脸,这好看的嘞。 “外公,外婆。”墩墩歪着脑袋,脆生生叫人。 “哎,哎,”宋父宋母咧着嘴应道,细纹在眼尾绽放。 宋千安眉眼间透露出几分无奈,这两声回应比刚才应她的时候欢喜多了。 袁凛开口道:“爸,妈,我们先回去吧。” “对对,走走走,老宋,快帮忙拿点行李呀。” 宋母上前一步拉着宋千安的手臂,嘴上催促着宋父。 “爸,不用,我能拿。” 宋父从袁凛手里拎过一个行李袋,“客气什么了,哪能都让你一个人拿,” 街道上电轨车穿行而过,街上的场景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三年过去,南城还是那个南城。 时隔三年,宋千安的房间除了少了她的部分物品和衣物,没什么变化。 新铺的被子柔软,空气中没有久未居住的灰尘霉气,呼吸间是干燥暖意的气息。 宋父挨着墩墩坐在沙发上,宋母忙着去泡奶粉,嘴里念叨:“这一大早的肯定还没有吃早饭吧?外婆先给你泡奶粉喝啊。” “妈,我们早饭吃过了。” “在火车上能吃什么好东西啦,再说奶粉我都已经买了,不给墩墩吃给谁吃呀?” 宋父觑了一眼大刀阔斧般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袁凛,一下感觉回到了提亲那日。 笑呵呵地说宋母的好话;“她一大早就起来和面了,还调了馅,说要包饺子吃了。” 这时候的人普遍认为饺子是代表团圆的,宋母也不例外。 早起六点的时候宋父看着她忙活,不太理解:“你一大早的这么紧赶着,还不如去饭店里吃呢。” “你什么意思呀?嫌弃我的手艺啦?”宋母正在奋力揉面团,闻言直起身子瞪着他,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的手艺了,我是想着上饭店吃不是更能体现我们的心意吗?” 宋母上下扫了他一眼,双手重新和着面团,不赞同道:“双手做的才是心意了,饭店有什么心意?厨子的心意呀?” 宋父一脸不以为意:“这就是你的短见了,去饭店都没诚意了那怎么别人走关系要办事都下饭店请客的了?怎么不像你这样请到家里来就好了。” 宋母“啪”地一声把面团摔在面板上,手掌向后,以手背叉腰: “一大早的你是不是就来气我了?你说的和我说的能一样吗?袁凛是我们的女婿,那又不是别人了。” “好好好,我说错了,行了吧?” 宋母也没时间跟他计较,把面团团成圆,拿出昨晚就调好的馅儿。 虽然现在的天气不会坏,但宋母还是检查了一下才放心,墩墩还这么小,肠胃弱,要是吃了坏的要出事的。 “来,闻一下,没坏吧?”宋母把盆子怼到宋父眼前,让宋父也检查一下,上多重保险。 “这天气去上哪里坏去?又不是夏天。”话是这么说,宋父还是老实凑近,认真闻了一下,肯定道:“没坏。” “那就好,来得及就包,来不及的话先把他们接回来再包也是一样的。” 宋母做事利落,和她婉约的长相有很大的反差。 此时接回了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宋母给墩墩泡好了奶粉,看着他抱着奶瓶喝奶的可爱样子,浑身打满了鸡血一样,转身进入厨房包饺子了。 “妈,我来帮您。” “哎,不用。” 宋母下意识就回绝了,话出口才意识到这是袁凛说的话,于是更加坚定地拒绝道: “快歇着吧,火车上也不好受,这点饺子我很快就好了。” “妈,拿出来一起包吧,墩墩也喜欢包饺子。”宋千安从房间出来,看向宋母说道。 带上了墩墩,宋母就无法拒绝了,把东西都摆了出来,墩墩已经喝完了奶,果然也要凑热闹。 “爸,你的脚怎么样?没有什么后遗症吧?” “没有,哪有那么严重。” 说起这个事,宋父突然想起在他住院时期那个小伙子的好心照顾,便对宋千安说道:“对了,那个宋锦奕,你的高中同学,还记得吧?他挺热心的。” “记得,我找个机会给他送点谢礼。” 袁凛捏合饺子的动作一滞,侧眸不动声色地落到宋千安脸上又收回。 第144章 感谢宋锦奕 绵绵细雨伴随着压抑的阴云,往外开的窗柩洇湿。 颜色暗了几分,细小的水滴凝成水珠挂在玻璃上。 可没一会儿,阴云散去,微弱的阳光从云层照下。 宋家一家人吃完了早饭,宋千安打开行李箱给宋父和宋母拿礼物。 宋母看见三条质地柔软纹样鲜艳的丝巾时,笑意止不住地从眼里、唇角显露出来。 “这就是京市的丝巾呀?真好看,这个贵不贵的了?太贵了以后可不能买了。”宋母在身上比划,也不忘告诫小女儿。 他们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能成为双职工宋母已经满足了。 虽然袁凛的条件看起来很好,但是勤俭节约这个习惯已经刻进宋母的骨子里了。 宋父在边上觑了宋母一眼,心里觉得这人就是矫情,明明心里就很想要的嘛。 “不贵的,妈,放心吧。” “爸,这是给您的,因为这次行李比较多,只给您带了一瓶。” 宋父理所当然得到的是一瓶酒,他就爱酒,手上捧着包装精致的白酒,哎呀哎呀叫着: “哎,不用不用,人来了就好了,哪里用带什么礼物了。” 又嘿嘿笑道:“一瓶就够了,呵呵呵,一瓶就够了。” 宋父眼睛没从酒瓶子上离开过,这可是老窖特曲啊! 以浓香型白酒的代表,宋父爱不释手,仿佛已经闻到了酒香。 宋母睨了他一眼,天天在她面前端着一家之主的,这做作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袁凛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不过爸平时还是不要多喝。” 宋父头也没抬:“知道,知道,小酌怡情嘛,我平时也就喝两口,不贪杯的。” 袁凛瞧着宋父的身材和气色,看得出来是有忌口的,酗酒的人很明显能看出来。 啪嗒一声,墩墩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袁凛的大腿,看着和宋母说话的妈妈。 “爸爸,出去玩。”这段时间每天都能去不同的地方玩,好多好玩还有好多好吃的,墩墩在一个地方更待不住了。 “玩什么玩,” 袁凛看着腿上的圆脑袋,怎么会不知道这胖崽子心玩野了。 以后就该送去做侦察兵。 宋母捏着丝巾突然挺直身子,她见不得墩墩不开心,赶紧开口道:“你们就带他出去玩好了,今天是休息日,外面热闹的。” 休息日? 宋千安想到宋锦奕的事,说道:“那正好,我带点东西去看看宋锦奕,向他道谢。” 不然这件事会一直记在心里,而且宋锦奕也是上班族了,休息日去正好,工作日就找不到好的机会了。 袁凛垂下眼眸,轻眨,难以言状的复杂之色瞬息之间不见,声音平稳:“确实正好,我和你一起去。” 宋千安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商量着应该带点什么东西给人家道谢。 纺织厂家属院。 宋千安正准备向门口的民间情报团打听一下宋锦奕的住址,就见左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锦奕。” 宋锦奕闻声望去,当看清那婷婷玉立的身影时,微张着嘴不可置信。 随后双眼焕发出狂喜,心跳如鼓起,只是在瞥见她旁边站着的高大男人时,这份狂喜勉强被他压了下去。 他强装镇定,眼眸克制着情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千安?你回来了?” “嗯,回来看看,你这是要去忙吗?” 宋千安看着这个一身少年气和高中时期没什么变化的青年,心想真像个大学生啊。 “不忙!”宋锦奕激动,话一落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又暖声说道:“今天是休息日,我就是出来走走。” 宋千安点点头:“那就好。” 将手上拿的东西递给他,“我今天是来谢谢你的,这个是给你的谢礼,上次我爸住院多谢你的照顾。” 宋锦奕没想到她知道这件事,并且还记得,当时私心里既希望她知道,又不希望她知道,反反复复地想着,还是希望她知道。 可现在事实如愿了,心里却没有想象中得开心。 他推脱道:“不用,怎么说我们也是有着好几年的同学情谊,换做谁都会帮忙的。” 宋锦奕瞧见包装就知道这些谢礼不是一般人能送的。 宋千安坚持:“那是你有情有义,可我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如果她还没有结婚,那她可以坦然面对宋锦奕的帮助。 单身男女嘛,又都是同学,宋锦奕不管是出于想表现点什么还是对于人道主义的帮助,她都无所谓,顶多以后多多来往也帮点小忙就算回报了。 可是她结婚了,而且还远在北方,宋锦奕在她人都不在的情况下,向单位请了假,还尽心照顾住院的宋父,这个情义就显得有点重了。 宋千安不合时宜地想着,莫不是老天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才没让她成为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儿? “你这个礼太重了,而且宋婶已经给过谢礼了。” 宋千安目光向下,看着袋子里的香烟和白酒。这是袁凛准备的,说是这样送既实用又显得有诚意,他们收下后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能拿去给别人送礼。 所以宋千安拎着过来了。 除了烟酒还有五六个罐头,都是少见的。 “她送的是她送的,最重要的是,因为安安的同学关系你才帮忙照顾,所以安安的这份谢礼你一定要收下。”袁凛低沉的声音缓缓说着让人无法反驳的话,黑眸带着一丝压力看向宋锦奕。 只有他收下了这份谢礼,宋千安才不会一直想着。 尽管袁凛并不把这不成熟的小男孩放在眼里,但是人容易对无条件帮助过自己的人产生盲目的信任。 他可不愿意看着宋锦奕成为宋千安心里有一丝特别的存在。 宋锦奕缓缓抬眼对上那双让人倍感压力的墨眸,没坚持几秒便移开了目光,他心虚,他的心思同为男人的袁凛肯定知道了。 换做是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宋锦奕盯着宋千安手中的袋子,咽了咽口水,缓解胸腔涌上来的酸胀。 能意外见到宋千安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更别说还有她亲手送来的谢礼,他该学会满足了。 “好,那我就收下了。” “嗯。” 三人站在阳光下,路边干枯的枝桠将地上的影子剪碎。 第145章 有手有脚,自己会跑 南城是一座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和文化底蕴的城市。 宋千安带着袁凛和墩墩漫步在沿街排列的梧桐树下。 树形高耸挺拔,细看还能看到嫩绿的新芽。 匆忙而过的人们往来不息,小道中间的大路上偶有车驶过。 “南城也挺好的。”袁凛突然说了一句。 宋千安侧首望着他,俏皮道:“哪里好?” “哪里都好。” 宋千安发现袁凛放假时候的样子和平时在家属院的样子像是两个人。 此时他神态惫懒,虽然身姿依旧挺如松,可几乎看不出锐气,反倒是多了些贵气。 墩墩欢快地走在前面,小手摸上粗壮的树干。 “妈妈,树好大。” “嗯,因为这些树已经很多岁了,到了秋天的时候,它们的叶子还会变成金黄色呢。” 这也是宋千安喜欢梧桐树的原因,很符合秋天的萧瑟悲凉的意境。 “金黄色?”墩墩跑回宋千安身边,抬着脑袋看她,脸上好奇。 宋千安顺手牵着他:“是呀,金黄色的叶子特别漂亮。” “墩墩想看。” “要等到秋天才可以。” 墩墩挠挠脑袋:“那,什么时候才,秋天呢?” “嗯······”宋千安沉吟两秒,说道:“吃板栗和烤红薯的时候,就差不多是秋天了。” “呵呵呵~”袁凛沉沉爽朗得笑声在梧桐树下响起,树上的叶子似是被他染上了笑意,簌簌作响。 宋千安轻拂额前被吹乱的碎发,悄悄瞪了他一眼。 “那现在回去,吃。”墩墩没觉得宋千安说得有什么不对,认真说道。 宋千安沉默。 烤板栗是吃不了了,不过回去的路上倒是买了南城知名小吃小笼包,店铺生意不错,现包现做,去的时候还排着队。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宋母从厨房探头出来询问。 “明天再带他出去玩吧,你不是说大姐她们要过来吗?” 宋千安把小笼包交给宋母。 “来就来了呀,你带墩墩玩好了再回来又不是不行了。” 宋千安坐下躲懒:“那您带他出玩儿呗。正好陪陪您的外孙,小区楼下的小孩子您更熟的嘛。” 在京市的时候就快要走断腿了,在南城的这几天她可不会再这么高强度带墩墩玩儿了。 袁凛跟着坐下,不插手母女俩的交谈。 墩墩瞅瞅懒懒坐着的爸妈,又瞅瞅这个好像很喜欢自己的外婆,果断走到外婆身边:“外婆,烤红薯。” 宋千安挑眉望去,墩墩该不会是吃了红薯就要找她要金黄色的叶子吧? 宋母望着墩墩比满月时更可爱讨喜的脸,心里泛软,不由得想起墩墩刚出生时的那段日子。 她三个女儿中只有安安是她照顾着坐月子,也只有墩墩是她一手日夜带着直到满月的外孙。 大女儿和二女儿坐月子时都有婆婆照顾,嫁的又近,不用她操心什么。 可只有安安不一样,一个是因为安安的婆婆是袁凛的后妈,这个身份天然就让她为安安担心,加上安安又嫁得那么远,她不亲眼过去看一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所以她毅然决定过去照顾安安坐月子。 说是照顾,实际上也没有多辛苦,住得条件好,袁凛又舍得花钱,伙食上她也沾了光。 现在回想,她还有点怀念呢。 “外婆?”墩墩歪着脑袋,奶声奶气地又叫了一遍。 “哎~” 宋母觉得这声外婆真是叫到了她心里。 她微微弯下腰,一脸慈爱道:“墩墩想吃烤红薯了吗?外婆这就去烤,啊。” “好~” “妈,多烤几条。”宋千安毫不客气地宋母提要求。 “你也要吃了。” 宋母去翻去年的红薯,干脆装了半篮子出来,嘟囔她一句: “我马上就要烧水做饭了,你吃了红薯还要不要吃饭了呀?” 宋千安无辜眨眼:“又不吃多,再说是您外孙要吃的呀,我只是顺带的。” 宋母一噎,给了她一个白眼后转身进了厨房。 宋千安挠挠脸颊,和袁凛对视一眼。 袁凛含笑看她,回了南城的宋千安有点不一样,让他想起他刚提亲那会儿时宋千安的样子。 烤红薯的香味徐徐从厨房飘了出来,宋千安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墩墩吃红薯吃得忘我,其他东西都抛在脑后了。 去年的红薯留到现在,红薯果肉成了金黄色,甜到咬一口都有糖水往下流。 临近下午,宋二姐宋荣欣和二姐夫刘志峰先到,宋大姐宋文雅和大姐夫张卫国以及宋父紧接随后。 这一下,宋家的客厅瞬间变得热闹又拥挤,几乎要站不下了。 “都凑到一起了,你们这是约好了来的呀?” “和爸在路口碰见了。”宋文雅把东西放到茶几上,边回宋母的话, 三年不见,宋家三姐妹围坐一起。 宋文雅抚摸着丝巾,眉间轻蹙,眼里既有喜爱也有犹豫,一片纠结:“这丝巾真好看,不过我戴着会不会太花了?还是你们小姑娘戴好了。” 宋荣欣笑她:“这有什么了?姐,你以为你多大了?丝巾什么年纪不能系呀?你这样说小心妈骂你。” “大姐,暂时不想系也没关系,可以先收起来,说不定以后丝巾流行起来了,你也可以和大家一起系,这样就不显眼了。” 宋千安知道大姐的纠结,她喜欢低调朴素,丝巾这种系上就自带光环的东西她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 尽管她挑的已经是素雅的图案和颜色了。 宋荣欣点头赞同,附和道:“安安说的没错,这么好的东西就算不系,也要收着,看着心情就好了。” 百货大楼卖的丝巾都不便宜,更别说这是从京市带回来的了。 宋荣欣打算等天气一回暖就系上,到了厂里好好接受一番同事们的羡慕。 宋文雅表情松动,犹豫一瞬还是遵从本心收了下来。 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安安。” “不客气,大姐。” 宋千安知道大姐肯定会喜欢的,这年代没有人会不喜欢。 宋荣欣仔细把丝巾收好,灵动的眼睛往另一边三个女婿的方向瞅了一眼。 眼神闪着古灵精怪的光,凑过身悄声说道:“安安,妹夫好显眼啊,那三人在一块,显得他更突出了。” 宋千安侧头瞧了一眼:“个子高本身就比较显眼的。” “他这个外形和条件,你到了家属院有没有发现什么······” 宋荣欣话没说透,嗯嗯两声,音调古怪,双眉还跳了两下。 脸上的表情上很明显能猜到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宋千安眼神幽幽,别人都是背后吃瓜,她怎么还问瓜本人呢。 “没有,他很洁身自好。” “真的假的了?”宋荣欣不太敢信:“我听说啊,它们这一行也不是个个都好的,你一个人在那边,还是要注意着了。” 面对二姐吃瓜中夹杂着的关心,宋千安短暂而轻微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的,二姐,哪里都有好人坏人了。袁凛很好,你放心吧。而且我有手有脚的,不好我自己会跑的。” 宋荣欣一噎,双眸微微睁大,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反应过来后夸张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 第146章 牛奶不是牛水 三个女婿这边气氛相对沉默。 全靠坐在中间的墩墩缓解尴尬。 墩墩看了看大人们,都不带他出去玩,他便从行李箱里翻出玩具自己玩。 “这个叫,灰机。” 墩墩举着飞机玩具,对着正好坐在他前面的刘志峰说道。 继上次的玩具游览车之后,他又得了铁皮飞机的玩具。 刘志峰似是没想到墩墩这么外向,他脑子一抽:“飞机啊,能给我玩玩吗?” 墩墩飞快地把手缩回,小眉毛皱起,噘嘴说道:“不要。” 袁凛垂眸看了他一眼,手臂伸到墩墩后面拍拍他的屁股。 舌头都没捋直呢就知道显摆了。 宋父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墩墩自己玩。” 宋荣欣偏头瞥了一眼,那样的玩具也就袁凛这样的条件才肯买了,一下庆幸还好没带孩子们过来。 不然这要是吵起来了,那场面真不太好看。 她起身去上了厕所,出来时眼睛不经意瞄到洗漱台上放着的牛奶皂,眼睛一亮,悄悄探出头,见宋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唇角翘起,拿起牛奶皂搓了一圈洗了手。 这肯定是宋母平日里舍不得用才留到现在的,不然就这几块香皂,两三年了早该用完了。 用手帕擦干手,再将染上牛奶味的手帕放入口袋收好,若无其事地回到客厅。 厨房的宋母突然直起身子,鼻子耸动凭空嗅了两下,余光正好见到宋荣欣从厕所的方向出来的背影。 “宋荣欣,你是不是用香皂洗手了?” “没···没有呀,妈你怎么这么说。”宋荣欣背对着宋母,正对着宋千安龇牙咧嘴,一脸心虚。 “还不承认是吧?这味道我都闻到了,你要用肥皂嘛边上又不是没有了,干嘛要用香皂洗手?多浪费呀。” 那是宋母拿出来给墩墩用的,小孩子皮肤嫩,用牛奶皂正好。 “妈~”宋荣欣哀怨地叫唤,拉着着尾音。 宋母无动于衷:“你去看看哪家洗手不是用净水洗的,有几家会用肥皂了?我放了肥皂你不满足,你还拿香皂洗手,你真的是浪费的很呀。” “我洗个手怎么就浪费了?你拿出来放在那里不就是给我们用的嘛?” 宋母瞪大眼睛:“什么给你用,那是给墩墩用的,还是洗澡的时候用的,你真好意思和一个小娃娃抢咯?” “妈,用就用吧,再做就好了。”宋千安开口平息。 有了墩墩后她基本上没做过肥皂了,只有一次墩墩缠得她没办法,带着他做肥皂当作玩耍。 确实对他是玩耍,搅拌的时候像是在地上施展着十级功力的天女散花的法术。 “正好,妈,我教你们做肥皂吧,这样以后都不用买了。” 距离买东西取消票据还要好多年的时间呢。 “做肥皂?不行,这是牛奶呀,不是什么牛水呀。”宋母坚决不同意拿吃的来做洗个手的肥皂,洗澡也不行。 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就做了,现在就在她眼前,她是不会同意的。 宋千安摸摸脸颊:“不用牛奶也行的,肥皂的种类那么多,什么都能做的呀。要是材料充足,玫瑰香皂,菊花皂,这些也能做的。” 宋荣欣惊喜地看向宋千安,齐肩的黑发发尾轻晃:“真的?现在就做怎么样?” “现在想做也没材料呀,二姐,你干嘛这么着急?” 宋荣欣当然着急,明天她就要上班了,如果错过今天,下次要过来只能傍晚下了班才有时间。 “你一共才待几天了,我肯定想赶紧学会了嘛以后就自己做了。你说都需要些什么,我去买。” 宋千安不打击她的积极性,把需要用的东西告诉她。 宋荣欣暗暗记在心里,叫上一旁的刘志峰。 “志峰,快,我们去买。” 刘志峰略显狭长的眼睛飞快闪过一道亮光,转瞬即逝,起身跟着宋荣欣出门。 到了楼下,出了小区大门。 刘志峰视线往后瞥了一眼,突然道:“你们肥皂厂的效益不是一直平平吗?” 宋荣欣眼神疑惑:“是呀,干嘛突然说这个?” 刘志峰语气平淡,带着循循善诱的口吻:“刚刚千安说只要材料足够,可以做出很多种肥皂。” “什么意思?”这和肥皂厂的效益······ 宋荣欣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只是太快了她没抓住,只隐隐约约明白了刘志峰的意思。 刘志峰压低音量:“你们厂的固定肥皂就那么一样,等我们做出了其他不同的肥皂,你可以带去厂里争取利益呀。就算厂里不行,我们也可以做了和别人私下······” 宋荣欣倒是没想过这个,一时间欣喜起来,可转念她又想到什么,说道:“那等会儿我们和安安说一声,听听她的意见。” 刘志峰没有犹豫,点点头:“这是要的。” 宋千安没想到刘志峰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没由来地觉得,刘志峰说不定改革开放后可以尝试去做生意。 望着这两瓶棕榈油和椰子油,她说道:“这个想法不错,你们做呗,说不得还能研究出更多的花样呢。” 后世的香皂肥皂种类繁多,加五颜六色的花肥皂,甚至还有透体的,不同香味的,现在的肥皂单调是材料缺少以及机器上的限制。 “嘿嘿,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宋荣欣感激小妹的大方,肩膀挨着她蹭蹭,嘿嘿笑道。 “想什么想了?不要钱的呀?你有多少钱呀还研究花样。”宋母听着都觉得在胡闹,手掌轻拍二女儿的肩膀。 宋荣欣不太在意,打着哈哈道:“那也能赚回来的嘛,再说肥皂每天都要用的东西,做多了我还能给妈你送点的呀。” 宋母略微夸张地扬起眉毛,轻晃身子笑了一声:“你这口气真大,什么赚回来?” 说漏嘴了,宋荣欣眼珠子左右转动着,无辜道:“我是说不会亏的,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事了?” 宋母瞧了一眼安安,还有边上的刘志峰,暂时没说什么。 去稀罕墩墩了。 第147章 我的洗澡盆盆呢? 宋千安撑着下巴,清亮的眼眸露出笑意。 接下来做肥皂的场景变成了墩墩的游乐场,在他眼里今天很多人陪着他玩。 每个人在搅拌的时候他都要凑过去踮起脚尖看,看完后小短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小领导的模样。 宋母没有参与,她的视线一直跟着墩墩移动,被墩墩的动作逗笑得停不下来。 宋荣欣动力十足,做好了以后这些都会变成钱装进她的口袋,越想她的眼睛越亮,手上的力气像用不尽,盆里的液体一直做成旋涡状不停。 肥皂做完后,宋母终于找到了时机拉着宋荣欣到一旁说话:“我问你,你真的要拿肥皂去换钱?” “妈?” 宋荣欣突然有些心虚。 “你还真是掉钱眼里了,我告诉你,这是属于安安的,你别仗着是姐姐就欺负她。” 宋母了解三个女儿的性子,老大责任心重,性子老实直板,这可能是老大的通病。 老二性子活络,嘴巴能说,平日也会摸懒,好在根儿是直的,性子不坏,就是爱钱。 而宋千安的性子,可能是最小的孩子,受到的关注多些,再加上她生活条件好了,就不太在意一些小事,尤其对家里人更不计较。 可这不是身为二姐的宋荣欣侵占她利益的理由。 “我哪有欺负她,谁不知道您最疼安安,谁敢欺负她咯。” 宋荣欣有感而发,从小宋千安是最受宠的,因为她最小,又长得好看,性格还有几分像宋母,导致宋母格外偏心她。 坐月子是宋母亲自去伺候的,墩墩也不是第一个外孙,可邮寄了那么多东西,她们也是知道的。 她和大姐还嫁得这么近呢,什么时候得到这份厚爱了?可她和大姐都没说什么呀。 宋母皱眉:“你现在不就是吗?你做那么多肥皂,问都不问就说要拿去赚钱。” “我······”宋荣欣讪讪一笑:“我不是和安安说了嘛。” “你要是有心就提前说,你那一堆东西买回来,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安安能说什么了?还说你没欺负安安。” 又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的额头:“还有,你那肥皂厂本来就是做肥皂的,你还拿肥皂去和人换钱?” 宋荣欣躲着宋母的手指,嘟囔道:“我试试嘛,不成又没什么损失了,成了就有钱的呀。” 就算肥皂厂不要,还可以卖给其他人嘛。 有东西还怕卖不出去吗? 宋母白了她一眼,跟她明说:“这是安安的技术,你不能就这么霸占了,你要卖钱也可以,得跟安安分。” 宋荣欣没有一点不乐意,只有被误会的不满:“我没说不给她分的呀,妈,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哼,我是怕你迷失在钱眼里。” 宋母不再理他,又找了宋千安,说了宋荣欣的事情。 宋千安对于这件事没太在意,她并没有把做肥皂这件事当回事 ,也不是因为面子不好拒绝。 而是因为这件事成不了。 要是能成,她早就把方子卖给肥皂厂了。 哪个时代都不缺聪明人,或者说越是困难时代的人越有生活的智慧。 现在肥皂是紧俏商品,这个紧俏一方面是它需要票而且限票,有些地方一年只能供应十八块肥皂; 另一方面是制皂技术落后,还有油脂供应不足。 肥皂厂的流程和她现在做的差不多,但别看他们现在能拿草木灰做出肥皂,想要它真正成为商品是不够格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日化轻工业被边缘化,加上禁欲节俭、宣传“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观念深入人心,百姓更关注商品的实用性。 比如能不能洗干净衣服,就算实在洗不干净也行吧,别浪费肥皂了,是这样的一种生活态度。 再加上现在人均金毛狮王。 这时候拿一款生发育发或者其他功能性的肥皂出去,没有市场。 更别说拿牛奶来做肥皂这种听起来就很小资的做法,很容易被打上标签。做几个香皂来尝试别人不能说什么,但如果投入市场,她不想去赌。 种种原因下,很抑制对功能多样化的商品的需要。 再说做出来个人售卖的事,这件事在她的角度看,不值得。 肥皂的步骤看似简单,可做起来很费时间和力气。 做十块肥皂几块钱,做一百块肥皂也才几十块钱,而这里面的周期拉得很长,既辛苦又不能马上变现,加上现在不能投机倒把,宋千安还顶着军属的身份。 小打小闹赚几块钱,一旦被人举报同样是投机倒把的罪名,太不划算了,所以她没想过用肥皂来赚钱。 可现在是宋母为她争取的利益,她揽着宋母的胳膊,左右摇摆,搞怪道:“谢谢妈妈~” 宋母笑骂她:“多大人了还玩这个。” 宋千安依旧笑着,打算等晚上再说这钱她不要,二姐要分就给宋母分。 至于她内心的种种想法,她没告诉宋母也没和宋荣欣说。 而宋荣欣一整个下午都满怀希望地看着还没成型的肥皂。 宋千安没过多关注,提醒她买卖有风险后,专心陪墩墩玩。 到了晚上,吃完晚饭,宋母烧了水要给墩墩洗澡。 “墩墩,快来。” 墩墩在洗手间打量一下,皱着小眉毛:“没有盆盆。” 他在家洗澡的时候有一个专门的大盆,袁凛给他定做的,方便墩墩洗澡,不然胖崽子又好动,空间又小,他不好施展。 “因为我们在外婆家呀,你的盆盆在家里呢。” 在京市洗澡的时候有热水器这个新奇玩意儿,他就没闹着要洗澡盆。 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妈妈,我们回去拿。”墩墩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理所应当。 ······儿子,这你就任性了,几千公里我怎么回家拿? 瞧见妈妈面露难色,墩墩体贴地换了一句:“那让,爸爸,回去拿。” 宋母在一旁抿唇憋笑,脸上也略带几分尴尬。 袁凛向来是不惯着墩墩的,他站在洗手间门口,眉毛一挑:“洗不洗?不洗就变成脏墩,晚上你自己在外面睡。” 袁凛是被宋千安带动成每天洗澡的,墩墩自然也是这样的要求。 墩墩撅着嘴,偷偷拿眼瞪爸爸。 宋母心软了,犹豫道:“要不,就不洗了吧,晚上让墩墩跟我们睡,明天我去给他买个盆,明天再洗。” 宋千安哭笑不得:“妈!算了,我给她洗,您今天也累了,去休息吧。” 宋母今天没停过,陪墩墩玩,还做饭和家务。 宋母不愿意,几年才见外孙一面呢。 “我不累。你给墩墩洗,我在一边帮你。” “行吧。”宋千安稍微一想,也明白她妈的想法了。 这是想多和外孙玩。 第148章 来的不是时候啊 宋千安难得回来一趟,宋父让她去一趟奶奶家。 宋母尽管不太乐意,但也没有反对。 宋千安没有拒绝,不管怎么样,明面上的关系总是要处一下的, 她倒是可以直接说不去,但是留在这里生活的宋父宋母以后难免会因为她被人议论。 “妈,你也去吗?我以为你今天上班呢?”宋千安看着宋母收拾东西的身影,好奇问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当然陪着一起去的,你爸也去,班哪天不能上了。” 宋千安挠挠脸颊,不置可否。 她回来待几天,但实际上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和宋母在一起,可宋母显然是准备多陪陪的。 宋父抱着墩墩,捏捏墩墩胳膊上的肉肉,满目慈爱:“对,多陪陪我的外孙。” 宋千安目光移过去:“爸,墩墩有点重的,你别闪了腰。” 今年墩墩的体重没怎么涨,但怎么也有四十斤了。 “哪里重了?别乱说,我们墩墩这是有福。”宋父不满地斜她一眼,转脸又笑着夸赞墩墩。 宋千安:······ ······ 宋奶奶家在城乡结合处,房子是平房,门前的院子很大。 住这里的好处就是日常出行和采买非常方便,且住的地方大,还能在院子里种点菜。 此时院前的菜地生机盎然,油麦,生菜,小葱,荷兰豆,宋千安心想:这也体现南北方差异了,南方一年四季能种的菜类多。 “妈,我来看你了。” 进了院子,里面大门开着,宋父喊了一声,走出来一个男人。 宋父看身型就认出来了,叫道:“大哥。” “小弟回来了,快进来。” 宋大伯朝里屋说道:“娘,是小弟他们。” 宋父一家人进了客厅,刚踏进去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娘,我们来看看你,安安一家也回来了。”宋父眼神示意宋千安和袁凛上前打招呼,心里哀怨一声,怎么就挑了这么一个时间过来。 宋千安瞧着宋奶奶脸色不好,但没有怒气,只是略有烦躁。 “奶奶,这是给您带的红糖,切一点姜一起煮水喝,能预防着凉还能暖胃。” 宋奶奶面对这个远嫁的孙女,脸色暖和了一些:“你有心了,还记得我胃寒。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虽然她很想让宋父有一个儿子,但是她也没有对这些孙女不好,就是平平淡淡。 “奶奶,我过得很好,袁凛对我很好。” 站在宋千安身后的袁凛眼里闪过笑意,主动上前一步:“奶奶。” 高大伟岸的身躯让宋奶奶感觉客厅的空气都稀薄了些,她打量着袁凛,脑袋小幅度地点了几下。 “不错,不错。” 又看着宋千安说道:“我年纪大了,就不唠叨你们了,你们过得好就好。” “哪里老了,您正当年呢,堂哥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您都四世同堂了,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宋千安对这个奶奶没有什么意见,没有折腾过她,无非就是老一辈喜欢儿子孙子的老观念而已,况且她们之间还隔着一辈呢。 这话一出来,袁凛看了她好几眼,眼里全是戏谑。 宋千安不知,对窝在宋父怀里的墩墩招招手:“墩墩,来,这个是太婆,叫太婆好。” “太婆好。” 墩墩这半个月见的人不算少了,也亏得他性格外向,见谁都不怕。 “哎,好好好,哎哟,这养得真好。” 宋奶奶眼里多了分喜爱,半搂过墩墩抱着,这一身的白白胖胖,脸上的肉走路还一颤一颤的,说话大方,这真是,不一样。 宋父乐呵呵接了话:“可不,能吃能睡,腿脚有劲,这和我们小时候那真是不一样。” 一时间视线全都集中在墩墩身上,过了好几秒还是没有人说话。 空气逐渐压抑,变得和宋父刚踏入客厅的时候一样了,宋父心中又叹了一口气。 来得不是时候啊! 他是真不想插手大哥家里的事,可又不能当作没看见,认命地看向大哥问道:“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宋大伯长相更像宋爷爷,脸型方正,略显憨态,他无奈道:“正商量绮云上大学的事呢。” 大伯母从宋父一家进门后点了个头就一言不发,此时却像憋着火一样呛了一句:“商量什么商量?读大学有什么好?” 宋千安带着袁凛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听着。 宋绮云是宋大伯的小女儿,算是老来女,去年刚毕业,赶上了好时候,不用上山下乡,还恢复了高考,所以今日的事是堂妹想读大学,宋大伯母不同意了。 宋绮云突然从房间里出来,目光略过一屋子人,直直对上宋大伯母:“要是读大学不好,为什么会恢复高考?以前的人都念大学的。” 宋大伯母两只眼睛瞪得像牛眼:“读大学有什么用了呀?你看看你说的那些以前都念大学的人,那些文化人的下场是什么样。” “他们现在都好了呀,不都回家了吗?” “几个回家了?你知道几个呀?光说别人回家了,你怎么不看看别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都想象不到。” 宋绮云底气不足:“现在又不一样了。” “你那么厉害的呀?你知道现在和以后有什么变化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找个工作,能赚钱,再找个对象结婚,你的生活不就好了吗? 你读那个大学干什么?” 宋大伯母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眼前够得到的才是好的,那些随时能变化的事情就是不靠谱。 “可我想上大学。” “你为什么想上大学?” 宋绮云憋不出什么理由,含糊道:“大学好,大家都上,还能学东西。” “哪里好?你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还不是要找工作?” 宋父一家坐在一起,五个脑袋一会看向宋大伯母,一会看向宋绮云,没有发表意见。 宋奶奶听着她们和刚刚没什么变化的对话,眉眼间再次涌上烦躁。 “好了!” 宋奶奶深吸一口气,沉思一瞬后,目光转向宋千安:“安安,你怎么看?” 宋千安意外宋奶奶会问她的意见,她和宋绮云的关系并没有多好,逢年过节见一面,不冷不热的处着,而且她一向不参与别人家的事,便说道: “这个得看大伯母和绮云的意见,毕竟要上学的是绮云。” 她要是向着哪一个,到时候两个人都怪上她了怎么办? 宋奶奶听完脸上的神情没有变化,但宋千安能感觉到她有了一丝不满。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才不会巴巴儿上去劝解。 第149章 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去当领导 一室的气氛压抑。 大伯母像是感受不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娘,你问谁也没有用,我是不会同意的。” 大伯母显然不看任何人的脸面,看样子是那股轴劲又上来了。 被儿媳妇这么下面子,宋奶奶脸也拉了下来,沉声道:“你就这么牛气,就不怕毁了她的前程。” 宋奶奶也希望这个孙女能有出息,毕竟她和大儿子是住在一起的。 大伯母面上不服还想再说话,被宋大伯拉住了胳膊,身子歪了一下。 宋大伯面向宋千安,脸上带着恳切:“安安,你和袁营长见多识广,能不能给我们说一下,现在大学的政策好吗?” 一边是媳妇,一边是女儿,他也不晓得怎么办了,他们一家都是普通人,眼光有限,好像走哪条路都没错。 宋绮云也眼含期待地看着宋千安,她妈很奇怪,只有外人说一件事情好,她才觉得是真的好,自家人说话从来是不相信的。 宋千安此刻和宋父内心的想法同频了:今天来的时间不对呀。 这个时期的大学生是稀缺的,且大学生在整个大学期间都有补助,她自己的想法是能上大学就上,对这个时期的女子来说还可以出去见见世面。 但她肯定不能这么说,宋千安含糊其辞:“堂妹可以先试着参加一下高考,看看能不能考上再说吧。” 考上了再说也不迟,别到时候考都考不上,那这时候的争吵就是笑话了。 可大伯母油盐不进:“费那个时间干什么?” 宋大伯使劲拽了下她的胳膊,怒道:“林芳草!你听听别人的意见怎么了?什么事都你一个人说了算了?你那么厉害你去当领导,别在这委屈你了。” 就凭宋千安跟在袁凛身边,这个身份和见识,听一下意见总不会错的。 眼看着千安就是因为林芳草的态度才疏离,宋大伯深感心累,本来两家应该是最亲近的关系的。 宋父不乐意了,不满道:“大嫂,要是大学不好,那干嘛恢复呢?再说这是大哥要问的,你要怪就怪大哥。” 宋大伯接话:“对,是我要问的,安安,麻烦你说说。” 宋母截住了话:“大嫂,我们安安千里迢迢回来看我和老宋,念着多年不见奶奶了,才来这一趟。 本来她就懂事,还是小辈,也没插手你们的事,这不是大哥想问问安安的意见吗?不然你和大哥商量好了再说吧,我们安安可不能做那夹心板。” 自古以来就没有几家妯娌是和睦的,尤其是没分家以前,宋母和大伯母之间的摩擦从来不少。 只是都没有涉及到孩子而已。 被夫妻俩这么齐齐攻击,林芳草面色一僵,脸色难看地撇过头。 宋大伯觑了眼袁凛气势非凡的脸,心里百感交集,他再次对宋千安说道:“安安,你大伯母今天昏了头了,她平时不这样的,大伯给你赔不是。” 宋母再次开口,语气有所缓和:“大哥,你是长辈,哪有向晚辈赔不是的了,我也是看你们这情况着急,这才说话直接了点,大哥别跟我计较。” 说完宋母看了宋千安一眼。 宋千安接收到了眼神,嘴角勾着淡笑,语调平淡:“大伯,你们可以先了解一下上大学的相关政策啊,有哪些好处,哪些坏处,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的。” 闷头吵架有什么用? 宋大伯眉头紧锁,眼里略显踌躇:“安安啊,这个大学的事情,我们可以去哪里了解呀?” 能高考的事情他们都是靠广播和报纸知道的,可大学的信息,广播和报纸都不讲的呀。 “堂妹也不知道吗?” 宋千安看向宋琦云,这个要考大学的当事人,总该有点了解吧? 宋琦云悄悄抬眼:“我说了,上大学毕业后会分配工作的,可我妈还是不同意。” “分配工作那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你现在找工作不也一样的吗?”林芳草没忍住,脱口而出。 她实在不理解走那几年弯路干什么了? 宋千安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气氛如此压抑了。 就这车轱辘话来回说,是个人都烦。 望了眼坐着的宋父宋母,为了亲爱的爸爸妈妈,宋千安想着把大学的情况给大伯说一下,不过她要事先说清楚因果关系。 “大伯,我可以把我了解的情况说一下,具体怎么选择看你们自己。只是以后您或者是谁后悔了,应该不会怪我吧?” 丑话要先说在前面。 宋大伯尴尬地扯扯唇角,内心涌上一丝悲戚,他和二弟从小亲近,没想到各自成家之后反倒越来越疏远了。 现在已经疏离到侄女连说句话都要百般琢磨的程度了。 他作出保证:“不会的,安安,大伯向你保证,你说说你了解的情况就行,选择是我们自己选的。” 宋千安做出一副安心了的样子,才说道:“那就好,根据我的了解,除了分配工作这个好处之外,现在上大学还可以申请补助的。 具体补助有什么要求,你们可以去学校了解一下。 如果在学校表现好,还会有老师主动介绍更好的工作,而且绮云在大学期间也能认识很多不同层次的人。” 人生能改变命运的时刻就那几个,高考,大学,学校里还有无限机会,如果出了社会,难度就加大了。 林芳草听到有补助时有点动摇,再听到最后后,已经心动了。 她扭捏道:“那照你这么说,上大学都是优点了?” 看出来她想要个台阶下,可宋千安偏不给:“大伯母,我说过了,我只是把我了解到的情况说出来,坏处我没了解到,回头您去打听一下上大学的坏处是什么就好了。” 反正只要她不想要堂妹上大学,什么都可以是坏处。 想到这里,宋千安突然庆幸起来,她算幸运的。 如果宋父宋母也是这么固执己见完全听不进去别人意见的人,她的人生一定不会这么轻松。 林芳草回答不出来,她只是下意识地就不想让宋绮云去上大学。 “我知道了,安安,大伯谢谢你。” 宋大伯起身,对宋奶奶说道:“妈,我去杀只老鸡,安安一家第一次上门,我们得好好招待。” 宋奶奶嗯了一声,斜了一眼林芳草,冷淡道:“你去烧水做饭吧。” 宋大伯出去抓鸡,顺便让宋琦云出去买点熟食,林芳草绷着脸去厨房。 宋千安不在意,留在这里无非就是顾忌来一趟却饭都不吃就走,会不好看而已。 这时期亲戚之间的关系难以割断,更别说这里面最核心的关系是宋父和宋大伯,实在轮不到她。 内里关系究竟怎么样无所谓,反正面上不会弄得难看,往后大家也都会这么处着。 第150章 我有钱有身份,上什么学? 外面传来咯咯鸡叫的声音,引得墩墩直起身子,转着脑袋往外看。 袁凛动动腿,颠颠腿上的胖墩:“好奇就出去看。” “爸爸也去。” 小孩子对情绪敏感,这里不太轻松的氛围让他没了往日的活泼,要拉着爸爸或妈妈才愿意出去。 宋奶奶自觉今日一家在袁凛面前闹了笑话,有心开口缓解:“小孩子都喜欢看鸡啊狗啊这些,你们带他出去看看吧。” 老人开了口,宋千安便带着人去院子里。 鸡圈不大,只养了四只鸡,这里管理不严,只要圈养的鸡数量不多就没事,因此这么多年也一直养着。 鸡圈的木栏没关严,有两只鸡跑了出来。 红色的鸡冠和肉垂让尖嘴的公鸡看起来攻击力十足。 “啊~” 墩墩围着爸爸妈妈转圈圈,发现俩人都没有对他进行保护后,又往菜地里跑。 袁凛站着没动,看着一会儿被鸡追着跑,一会儿又追着鸡跑的墩墩,幽幽道了一句: “大伯家还挺有意思的。” 他从林芳草身上看到了从前袁立江的影子,控制欲强,只能按照既定的成长路线走,发生一点偏差都像是天塌了一样无法接受。 而宋父宋母对孩子的方式,他很少体会过。 不,现在可以体会几分了,他和宋父相处的还可以,宋母对他不错。 宋千安倒没什么感觉,可能是习惯了,老百姓的家庭人员性格组合就那几样。 她张望着四周的树木,南方就是这点好,树木多,绿化好。 随口回道:“哪家都差不多。” 袁凛笑了一下,宋千安还没从那笑容中品出什么来,就听他问:“你想上大学吗?” “不想。” “你很支持大伯的女儿上大学。” 宋千安的视线从远处的树木飘过被公鸡追着得墩墩身上,抬眼看向袁凛: “我支持所有有条件的女性都去上大学。” 阳光下她晶亮的眼眸透着狡黠:“我不上大学是因为,我和她不一样呀。我有你这么优秀的丈夫,加上我自己这么聪明的脑袋,哪里需要上大学?” 宋千安知道未来的走向,所以她不慌。 很快就会起来一批个体户,八零年后遍地是机会,端看要的是上学的体面,还是敢豁出去做生意的决心谋财富。 更别说她现在的身份,有钱有闲有房,也有文化。再加上袁家的人脉,想要搞事业并不难,不需要再去上大学镀一层金。 大学生活上辈子她已经体会过了。 可宋绮云不一样,她还没有嫁人,有机会通过上大学走出去看看,也许这是改变命运的一个转折点也不一定。 她不想做伟人圣人,她说的情况也是有心去了解就能知道的。 袁凛垂下眼,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瞳仁,神情舒展,唇角牵起克制的弧度。 宋大伯和林芳草都是干活利落的人,大约一个小时后,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鸡肉炖了一个小时,口感正好,鸡汤上面一层黄色的浓油。 墩墩坐在爸爸妈妈中间的位置,又恢复了无法无天的性格:“妈妈,吃鸡腿。” 墩墩喜欢吃鸡腿,但不喜欢鸡腿肉的筋,他嚼不动。 肉肉的手上捏着一个大鸡腿,另一只手捏着那块带着筋的肉递过去给妈妈。 宋千安望着快要怼到脸上的肉,脑袋往后仰了一个小弧度:“给爸爸吃,爸爸辛苦。” 墩墩的油手又转向爸爸。 袁凛瞥了胖墩一眼,这一手的油,他也有点嫌弃了。 宋母看得一乐,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掩饰笑意。 她这个小女儿从小就不吃剩饭剩菜,姐姐咬过的馒头给她也不要,她自己吃剩的倒是理所当然地给别人。 林芳草的眼睛盯着另一根鸡腿,她想留出来给孙子吃,被宋大伯阻止了。 眼下瞧见那胖娃吃得正欢,不由得打量起来,这胖娃娃长得真好啊,养得也好。估计是宋千安长得好,小时候也好看,命还好,好到顶了,突然就摇身一变变成军官夫人了。 林芳草一个不经意就对上了墩墩晶亮的大眼睛,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 反应过来后又缓缓收回,低下头看向桌面上的菜。 桌上的另一个鸡腿还在。 宋奶奶坐在主位上,瞥到林芳草的眼睛盯着盆里的鸡肉,婆媳这么多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林芳草在想什么。 无比庆幸大孙子的媳妇儿是她亲自挑的,性格大方为人爽利,不然再来一个林芳草,大儿子的这一家算是毁了。 人的性格难改,有些人死过一次都改不了,她已经认了。 吃了午饭,宋父宋母一家回程。 走在路上,憋了半天的宋母终于忍不住了,以一种带着感慨的口吻说道: “乖乖隆地咚,看着绮云就想起以前我总觉得我们女儿没生在好时期,又是闹革又是天灾的,可是现在看,也挺好的嘛。” 三个女儿都有了好的生活,特别是安安,她最欢喜。 宋父背着手,打了个哈欠,道:“什么好不好的,日子不都是这么过,只要能过下去就都是好的。” “你现在当然这样说了,那时候不也每天愁眉苦脸的。” 宋母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眼神变得嫌弃还带着几分生气: “还有那个大嫂,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有变了,墩墩吃鸡腿的时候啊,你看见没有呀?她那个脸呀,我都怕她从墩墩嘴里把肉抢回去了。” “乱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谁会这么小气跟孩子抢鸡腿,大哥家又不是穷苦人家,谁还舍不得了。” 宋父转过脑袋瞪着眼,余光却注意着后面的高大身影,心里暗想这人真是脑子不清楚,这要是让袁凛听见了,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个外家? 宋母以为他是护着自己兄弟家里,翻了个白眼:“你每次都这么说,要不是安安没看见,我怎么也要在饭桌上就给她点出来。” 这么大人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家子气,宋母这么多年了依旧看不上这做派。 “越说越不着调了,你说出来了尴尬的是谁呀?那墩墩手上还拿着鸡腿呢。” “所以我没有说出来呀,我这不是跟你说嘛。”省得这男人总以为大哥大嫂多好。 宋父多少也明白宋母的意思,只是这过日子哪里会没有摩擦,每个人的性格就不一样,哪里就会人人都喜爱都让步的? 安安的命够好了,这年头能坐飞机能随手拿出特供酒的,想想就知道袁凛多有背景。 不涉及到原则问题,面上过得去,以后少来往就是了。 落后几米的袁凛将前面的情况看在眼里,不过宋父宋母一着急语言系统就自动转换成南城方言,又快又难以听清。 他转头问宋千安:“妈在说什么?” 宋千安淡淡道:“在蛐蛐别人呢。” “蛐蛐?” “就是说别人坏话呢。” “哦?是在说大伯家?”袁凛挑着眉,饶有兴致。 宋千安笑得狡黠:“可不,大伯家估计也在说我们呢。” 谁不蛐蛐别人,谁又不被别人蛐蛐呢。 第151章 人都会趋利避害,蠢人不会 这次假期大头用在了京市,在南省待的时间只剩几天。 第一天一家人聚了一次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宋父和宋母也不可能请假好几天就为了陪他们玩。 早上一起吃了早饭,宋千安带着袁凛和墩墩出门,到了晚上回来吃饭。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玄武湖动物园,宋千安有意想让墩墩在小的时候就多看看世界。 在京市玩得地方太多了,动物园都没来得及去。 玄武湖动物园门口是铁栏门,从大门进去,路旁两边是沿路的树木,路中间百米处正对着一座凉亭。 动物园面积不算大,动物的数量也不多,可尽管如此,对于墩墩来说也足够了。 “这个是狮子。” “这个是老虎。” 墩墩伸出手指向老虎,说:“这个像爸爸。” 宋千安没忍住,带着笑意道:“为什么呢?” 墩墩皱着小眉毛,嗯了半天说不出来,咕噜道:“就是像。” 袁凛瞥了墩墩一眼,没说什么,带着人继续看下一个动物。 “这个是熊猫。” 墩墩跟着视线看过去:“妈妈,它怎么睡着,吃饭。” 远处的熊猫正半躺在树枝上抓着竹笋在啃。 袁凛插话:“因为它跟你一样,胖墩。” 宋千安再一次觉得,在墩墩面前袁凛真的挺幼稚的。 她蹲下和墩墩解释:“它没有躺着,它是因为身体比较软,看起来像躺着。” 就算是真的躺着她也会说坐着,省得墩墩回去后要模仿躺着吃饭,那她怎么办? 看了一大半的动物,一家三口找了个地方乘凉歇息。 动物园里大多是带小孩来的,家长脚步悠闲地跟在不断发出哇哇惊叹声的孩子后面。 南城的天气和辽省天差地别,三月底的时候出太阳时气温最高已经二十几度了。 在外面玩了一圈,回去时墩墩已经一身臭汗了。 好在宋母给墩墩备了衣服,袁凛则拿着在百货大楼买的衣服带着墩墩进卫生间洗澡。 宋母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给保温壶里灌进热水,瞄了一眼略显疲惫的小女儿。 忍了忍还是把心里来回滚了几次的想法问了出来: “安安,你是不是还没见过袁凛的爸妈?” 宋千安在沙发上放松酸软的腿,她体温较低,倒没有觉得多热,就是觉得有点累。 听见宋母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了一瞬才懒洋洋回道:“没呢。” 宋母往外面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你这一直不见公婆是不是不太好呀?” “没时间呀,他爸爸也是在部队的,两边的时间对不上。不过他经常邮寄东西过来的,也晓得我和墩墩,没什么不好的了。” 宋母提起的心这才稍放下了些,“那听起来倒没什么事,对你不是有意见的。 不过还是得见一面,总得见过真人的呀,光知道有什么用了?” “这个得看袁凛的安排。”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也可以提一下的。是不是他那个继母对他不好呀?” 当然不好,不过这些宋千安没打算对宋母说。 宋母又解决不了,说了只会徒增烦恼。 宋千安睁大眼睛,佯装无辜道:“我为什么要提?” 宋母嫌弃地抿唇,“你是不是傻了?你不见公婆,以后别人只会怪你,不会说是袁凛的问题。” “袁凛晓得就行了呀,管其他人干什么?再说如果他继母真的对他不好,我还要求他带我回去,那不是伤他的心吗?” 宋千安不太在意,袁凛爸妈那边不是她以后要长期生活的地方,对她没有影响。 宋母听闻也有些犹豫,不经意瞥了小女儿旖丽的容颜,那个心莫名地就安定了下去。 “随你们吧。不过,不用和婆婆住在一起,你的生活也好过些。” 宋千安没否认,略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细眉,唇角勾起。 益于后世开明多样的生活熏陶,在她心里没见过公婆这件事真不算什么事,结婚多年不见公婆且过年各回各家的也有。 抛开后世,就现在来说,这会的人外面一个家,老家一个家,就这样的情况人们都习以为常。 她只是结婚不见公婆,实在不算什么。 宋母不知小女儿心里所想,谈起这个话题时,过去那些关于婆婆和她这个儿媳之间,生活摩擦的片段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脑子里。 “你们这一代算好得了,像我刚嫁过去的时候,除了服侍你爸,更是要伺候公婆,还有小姑子小叔子之间······” 宋母念叨着。 当日觉得多难过的事情,今天都能轻描淡写地当作故事说出来了。 宋千安安静听着,时不时地应几声。 普遍来说,一代总是比一代好的。 宋母没能说太久,墩墩跑进来找妈妈玩,宋千安还没应声,她先笑了起来。 到了晚上,洗漱完进了房间。 宋千安在梳妆台前擦脸,脑海里突然闪过白天宋母说的事,看了一眼袁凛,跟他说今天宋母说的话:“今天妈问我是不是还没见过公婆。” “你想见他们?” 袁凛半躺在床上,手中拿着宋千安以前的书在翻着,嘴里随口应道。 “没有什么想不想的,不想就可以一直不见?” “行啊。” 宋千安目光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心里冷哼一声。 空气突然安静,袁凛察觉到她的情绪,神色认真几分,那向来犀利压迫的眸子泛着情意: “真的,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不要因为有啥压力才想去见他们。” 袁凛自己并不想见那两个人,加上军人和家里人聚少离多太正常了,也许他忽略了宋千安的想法也未知。 宋千安将手中的梳子放在桌上,从镜子里对上袁凛的目光:“你是不是不想见他们?” 起身走到床上另一边躺下,她也不想见公婆,只是想确认袁凛的想法而已。 “我不想见他们,但如果你需要见,我就安排。” 袁凛拉过她的手牵着,“怎么突然想起他们了?” 他丝毫不避讳他和袁立江的关系不好,只是担心她见了袁立江和周素琴会不开心,主要是周素琴。 稍微正常的人都会有本能的趋利避害,得知一个人不好得罪的时候会做些表面功夫,可蠢人不会。 蠢人看不懂脸色,也分析不出利害,只以自己为中心,只管自己心情痛不痛快。 周素琴就是这样的人。 “就一下子想到了。” 袁凛凝着她的侧脸,“看今年过年的时候吧,我沟通一下时间。” 宋千安挠挠他的掌心,被他手掌握紧。 “不用勉强。谢谢你陪我回家。” 半个月的假期,袁凛能想着分出一半给南城,她可没有那么不知好歹。 “至于爸那边,你什么时候想去再找时间去吧,我们是伴侣,我和你是一体的。” 不必为了她特意找时间回去。 袁凛的家庭关系如何,其中的关键就是他自己如何处理,宋千安只需要跟在他后面支持他,和他统一战队就可以了。 “你真是……” 袁凛总是被宋千安不经意的举动和说出的话牵动着心绪。 心脏像被一只初学弹琴的手在胡乱拨动。 响起的琴声毫无章法,却一下一下震在心房上。 第152章 相看 辽省。 整座城市笼罩在春寒之下,风一吹来,冷意袭满全身。 陈母回到家,在门口跺了跺脚后,才进去准备晚饭。 屋内只有陈兰心一个人在家。 “明天你去和刘志远接触接触,合适的话的就让他上门来谈谈定亲的事情。” 陈兰心顿时神情恹恹道:“知道了。” “给我展现出好的一面来,别放不下你那个姿态拉着个脸去,人家条件可不差,也不欠你什么。” “妈,你说得他好像多了不起一样,那他为什么这个年纪还没结婚?” 陈兰心不以为然。 “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部队里每天不是出任务就是训练,结婚晚了很正常,也正是因为将精力都放在部队上,他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升到这个位置。” 在陈母心里有本事的男人年纪大点根本不是问题,更何况刘志远也才三十岁。 “你也别说别人年纪大,你自己也已经二十三四了,你看看你的同龄人,看看那些和你上班的护士,你也真沉得住气。” 陈母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将择好的菜放入篮子后起身进入厨房。 陈兰心亦步亦趋,只是没进厨房,站在门口追问道:“那他家里情况怎么样?” 水龙头缓缓流出细水的水流,发出轻微的潺潺声,陈母细心搓洗菜叶,语气平淡: “他是最小的,上面有一个大哥和大姐,只有他还没结婚。父母在乡下,听说身体很不错,两个人每天的公分都不少。” “剩下的你自己去了解吧,以后要和他过日子的也是你,你想知道啥就自己去问,看他怎么对你说。” 陈兰心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心里的嫌弃也越深,她不满地撇嘴嘟囔道: “怎么给我找一个这样条件的啊?再说现在你知道过日子的是我了,还催我。” 油热下锅,青菜倒入的一瞬间滋啦滋啦的声音几乎要掩盖住陈兰心的抱怨。 陈母手中的锅铲翻飞,碰撞中发出铿铿带着沉重闷响的声音: “这是一回事吗?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解决你的人生大事,我们把你养大,给你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那我们身为父母就尽到责任了。” “再说这样的条件是什么样的条件? 做人要脚踏实地,你爸从小就告诉你的道理,我看你是一次也没听进去。” 陈兰心看着铁锅里升起的烟雾油气,双眉蹙起,脚步往后移,脸上是明晃晃的抗拒和嫌弃。 “我老老实实上班,又没有投机取巧,这还不是脚踏实地吗?” 陈母无心关注她的动作,也不想理会她的强词夺理。 锅铲两下把菜盛到盘子上,锅干净的都不用洗,拿过油瓶沾了一滴油,继续炒下一个菜。 “赶紧端出去。” “哦。” 陈兰心把菜端到饭桌上,又返回到厨房,倚在门边上问道:“妈,这人谁给你介绍的啊?” “你爸认识的人介绍的。” “爸也觉得他不错?” 陈母往锅里洒了少量盐,抽空瞅了她一眼,目光充满了探究之意。 “我和你爸还能给你选差的人?” 陈兰心微微偏过头,手指抠着门框边沿,吞吞吐吐道:“那,那其他人的情况呢?家在城里的有吗?” “你先给我见了刘同志再说。” 陈母本来以为她想通了,没想到是撞向另一个方向的南墙了,一个营长都满足不了她,家在城里的职工就能满足她了? ······ 万泉公园,以柳树和湖水的自然景色闻名。 地上的草木葱葱,一路往前延伸着,公园的中心是面积较大的湖,湖水倒映着碧空如洗的天空,水天一色。 陈兰心到了湖边,瞧见前方柳树下站着的男子,眼神微暗。 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思绪,见到另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进行对比。 家世没有他强,连外在也输了一大截,身高没有他高,气势没有他强,从侧面上去,脸也比不上。 刘志远敏锐地察觉到有目光注视,他回望过去,见到陈兰心站着不动时,猜想应该是他的相看对象,主动走了过去。 “陈同志?” 陈兰心回了神,也看清了他的脸,尽管兴致不高,但是也知道这个人是她爸介绍的,因此面上也没有露出不耐,带着礼貌疏离的微笑。 “刘同志。” 陈兰心没有叫他刘营长。 刘志远在大概一米远的距离站定,他比陈兰心高大半个个头,垂下眸时,同样带着礼貌的笑意。 “陈同志,很荣幸这次与你相看。这个公园的风景还不错,我们边走边聊?” 陈兰心对上这双眼睛,才找到和他有点相像的地方,里面有着藏不住的犀利和坚毅。 她眼中带上几分真心的笑意,点头同意。 刘志远主动引导话题:“我的情况,不知道陈同志了解了多少?” “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只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刘同志。” “请说。” 陈兰心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副斯文相,抬起眼眸望了他好几眼。 “你今年三十,肯定不是第一次相看吧?之前的相看对象都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后没成呢?” 面对这么直接的问题,刘志远面上没有露出不悦的情绪,语气平稳道: “在这之前,我相看过一次,从中间人的话语中得知女同志对我不太满意,所以没有成,” “哪里不太满意?” “女同志想找一个能稳定在一起过日子的,我当时只是连长,参军时间又短,没达到随军资格,不符合女同志的条件。” 陈兰心抬眸看他,语气不解:“可你现在是营长了,中间的时间里也没有再相看了吗?” “没有,我觉得那位女同志说得对,所以我把心思都花在了工作上,想着等我有资格带爱人随军生活了,再考虑结婚也不迟。” “可是结婚了没有跟去随军的人也不少吧,你换一个愿意暂时分居两地的对象不就好了?” 刘志远笑了一下,陈兰心看过去,居然从那笑容中看出几分腼腆。 “我的想法也是一样的,既然决定成为革命伴侣,那最好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而且身为男人努力一些总是没错的。” 刘志远话语诚恳,眼皮垂着,余光瞧见陈兰心清丽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时,提着的心放下了些。 陈兰心自始至终都无意间散发出高傲的气息,屈尊降贵的她自己没有发觉,刘志远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 “没有让陈同志失望吧?” 陈兰心目光落到他脸上,用心打量,很方正的脸,五官周正,其实并不差。 而且态度良好,这样的人倒是让她心中的抵触小了些。 第153章 回程 回辽省的前一天。 宋父和袁凛在餐桌上小酌,墩墩在活跃气氛,时不时传来一声‘啊’的童声叫唤。 端着个杯子学着大人的模样和爸爸碰杯:“杯杯!” 宋母在小女儿的房间里,再次帮着收拾。 “唉,你这嫁得远就这点不好,见一次面都难。” 宋千安倚在门上,对宋母的话习以为常。在她心里不管嫁得近还是嫁得远,重要的是要过得好,不然嫁得再近日子过不好,父母也是跟着糟心。 宋千安安慰她:“等过几年你和爸退休了,可以去看我嘛,就当旅游了,北方也是不错的。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过呀。” 宋母白了她一眼:“什么过几年,那还要好多年后好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至于跟着安安过,这一点宋母还没想过,太遥远了。 宋母动作不停:“你这东西看着没多少,怎么收拾起来了这么多了。” 宋千安的视线落到行李箱上,每次总是这样的。 第二天,宋千安让宋父和宋母不用送,因为她不太喜欢离别的场景。 宋父宋母不听:“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了,我们还得多看几眼墩墩的呀。” 宋千安:······ 行,她自作多情好吧。 南城的短暂旅途就停在这让宋千安一脸尴尬的场景上。 冷热交替间,辽省到了。 再次回到军区家属院,家属院里的人家门前院子已经冒着绿油油的小芽,树上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宋千安记得,她第一次到家属院的时候也是在四月份,恍惚间有种去了另一个世界游历一番后重新回到原世界的错觉。 也许这就是旅游归来的后遗症? 一路上的招呼寒暄之后,终于到了家。 这还不能歇,房子半个月没有人住,一进屋就闻到空气中的一股轻微的灰尘气息。 先开窗户通风,再打扫卫生,晒被子,收拾行李,该洗洗,该擦擦,就连墩墩都忙碌了起来。 这么忙忙碌碌几个小时,一家三口依次洗了澡,宋千安还洗了头,搬出躺椅三人齐齐躺在屋檐下晒太阳。 墩墩躺在爸爸肚子上,他还没有属于他的躺椅。 湛蓝的天空点缀着片片白云,不远的半空中一架飞机飞过。 “啊!灰机!” 墩墩直起身子,小手指着天边激动地叫着。 “飞机,怎么这话还是说不清楚。”袁凛拍拍他的小脑袋,纠正他的发音。 墩墩不理,躲开脑袋上的手爬下躺椅,哒哒跑进去翻找到他的飞机玩具后,拎着玩具跑出来,这回黏到妈妈身边躺下。 宋千安笑着搂紧他肉肉的小身子,转头对着袁凛说道:“坐了两次飞机,多了好几瓶茅台。” “以后用得到的。” 他不说宋千安也知道,即使不拿去送礼,就收藏着以后也值钱呀。 说到收藏,宋千安想起来在京市的时候忘记去邮局了,三年来她收集了很多邮票,可她不知道哪些是有价值的,说不定京市的邮局能捡个漏,可惜只能等下次了。 晚饭除了食堂打回来的土豆炖牛肉,素炒芹菜,宋千安还拆了袁老爷子邮寄的酱菜。 “爷爷真贴心,算着日子寄过来,刚好到站的时候就能拿回来了。” 袁凛视线一偏,母子俩吃到好吃的食物时动作神态完美同步,脑袋轻晃,嘴里嚼着东西都还要勾出一个笑容。 “哪儿就这么好吃了。” “就是好吃呀。”宋千安低头问墩墩:“墩墩,这个酱菜是不是很好吃呀?” 墩墩勺子用力在酱菜碟里挖了一勺,勺子从酱菜堆里出来,上面却只有寥寥几根菜丝。 他送进嘴里,重重点头:“好吃!” 袁凛含笑的眼神在妻儿身上来回落了几次。 次日一早,袁凛准时出门去了王政委的办公室。 上月他受伤住院后,剩下的事情交给了专人负责,再后来他就休假养伤,现在还不知道后续的情况。 袁凛在王政委的办公室待了半个小时后才出去。 晚上袁凛回家。 “今天怎么样?刚回来第一天,忙吗?”宋千安将书签塞进书缝里,仰头问了他一句。 “还行,王叔说人员可能有些变动。” “什么变动?” 袁凛把饭盒放在餐桌上,先去洗了手,声音从厨房传来:“王营长可能要准备转业了。” 宋千安眨眨眼,不确定道:“转业,也挺好的吧?” “啥好不好的,到了这个年纪,身体机能也跟不上,转业是必然的。” 宋千安见他拿了筷子和饭碗,便拉过饭盒拆开盖子,抬眸给了他一个眼神:“那转业的地方和职位随机安排吗?” 袁凛递过筷子,“可以在一个小的范围内选择。” “那也不错了,前半生年轻力壮为家国和前途奋战,后半生安稳度日,生活各方面都有保障,这也是绝大部份人都达不到的一种人生了吧?” 袁凛扬眉,唇角挑起一抹笑意:“小小年纪,你还挺豁达。” 宋千安觉得这话实在有点油,她淡淡瞥了一眼:“什么小小年纪,墩墩才是小小年纪。” 墩墩嗷了一嗓子:“对!” 袁凛瞧着胖崽子每次吃饭都能吃到脸上的胖圆脸,笑了一声。 “对了,明天我带墩墩去看一下陈老,给他带一些京市的特产。” “嗯,他应该下个月就要到京市了。” 宋千安夹菜的筷子顿住,眼神诧异又疑惑:“下个月?上个月的时候他没告诉我具体的时间。” “才决定下来的。” “怎么犹豫这么久?” 袁凛沉默一瞬后说道:“估计是在犹豫回老家还是去京市吧。” 宋千安突然有点可怜这个老头子了,临了临了了还要面对糟心的家庭关系,连老家都不愿回。 “他老家不是河省的吗?怎么会去京市?” “祖籍是河省,陈老在京市生活,而且他是医生,年轻的时候到处跑,还留过洋。” 宋千安若有所思,瞄了一眼边上吃得正欢的墩墩,随后又晃晃脑袋。 “那他是确定回京市了吗?住的地方离咱们远不远。” 袁凛抬眸看她:“同在京市就不远,他和爷爷也认识,有机会见面的。” “那就好,他给那些东西的时候,表情让我感觉有点不安。” 宋千安捏着馒头的手紧了紧,馒头表面凹进去一个指尖的弧度。 “没事,到了京市如果陈老有什么不便之处,我们会帮他的。” 袁凛比较了解陈老,知道他只是为家里的事心烦。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现在曙光来临,他会好的。 第154章 纸条 伴随着晨起的阳光,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在小路上。 墩墩这几天的乐趣是跟着爸爸一起去上班。 小小一个穿得圆滚滚地,还没袁凛大腿高,背着手走在前面。 从后面看滑稽的很。 袁凛皱眉,口吻无奈:“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不好好走路就算了,还老是走错路,走着走着就拐弯了。 墩墩依旧背着手,肉肉的脸绷着:“走!” 脸上的肉抖了两抖,袁凛闭了闭眼,没眼看。 “队长!” 周恒宇敬了礼,脑袋垂下和墩墩的大眼睛对视:“哟,墩墩又来视察工作啦?” 小小一个,还有个挎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挎包边缘处还露出了半块饼干。 “嗷!”墩墩的圆脑袋狠狠点头。 袁凛瞥了眼胖崽子,对周恒宇说道:“去办公室说。” “是!” 办公室里,周恒宇拿着资料站在桌前汇报工作。 上次外出执行的任务在袁凛住院期间就汇报过了,现在就是收尾工作。 “重要的人员已经全都交给相关部门来,剩下的待确认的人都在密切关注着,但是过年的行动影响太大,这些人都缩起来了,恐怕是个拉长战。” 袁凛背靠在椅子上,锐利的黑眸沉下:“急的不是我们。动作加大,让他们感觉到急迫感,就会进行下一步了。” 半个月过去,该排查的都排查的差不多了,袁凛一回来,被安排接手剩下的工作。 此事他们辽省军区内部没查到问题,全在反特小组的上级领导,还有巡逻队上。 牵扯的人多,有些人背后有点背景,进行的就不会太顺利。 俩人接着谈了半个小时的工作,直到最后,袁凛感觉到太安静了,蹙眉。 “队长?” “墩墩呢?” 此时墩墩已经逛了好几间办公室了。 他再次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看见里面的人的动作,非常自来熟地上前询问:“你在喝什么?” 王政委在门锁扭开的时候就听到声响了。 他照旧维持着喝水的动作,横眼看去,看看是谁这么不懂纪律,就看到一个小团子进来。 还问他喝什么,当即他刚入喉的茶水一个不慎,呛了一下。 “咳咳咳!” 墩墩歪着脑袋,咧着嘴也跟着他学:“咳~咳~咳~” 王政委咳得脸通红,缓了一会儿,他知道墩墩性格活泼,但不知道墩墩这么活波, “墩墩!不可以学这个。喉咙会痛的。”王政委说话的声音带着沙哑,喉咙都有点痛了。 墩墩嘻嘻笑,迈着小短腿,绕过办公室直直走到他面前:“你是王爷爷。” “我是王爷爷啊。” 王政委今天穿的军装,他轻轻捏了捏墩墩藕节般的胳膊,左右看了看,想找点东西给这娃娃吃。 奈何他这办公室除了茶水,别的啥也没有。 只好说道:“王爷爷这里没得吃的,我带你去找你爸爸。” 墩墩还不愿意,他在王政委的办公室里跑来跑去,一会儿看看绿植,一会儿瞧瞧摆件,还拿起来看,摇晃摇晃。 王政委看着没什么危险,也就随他去了。 小娃娃都没个定性的,等会儿他就腻了。 果然,不到十分钟,墩墩就再次绕到他身侧,背着手抬起脑袋看他。 王政委停下笔,好笑道:“怎么?是不是想去找你爸爸了?” 他就说,小娃娃能待在这十分钟都算他性子安静了。 王政委打开门,一眼就瞧见周恒宇在楼道里到处窜,“周恒宇!你搞么子?” 周恒宇正在边边角角里查看有没有崽子藏在里面,听见声音他下意识转身立正:“报告!” 视线一瞄就看见了目标人物,周恒宇忍着笑意道:“报告政委,发现目标人物。” 王政委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腿边的墩墩,摇头失笑:“哦?那你带走吧。” 墩墩被交接到周恒宇手上,最后重新被带回到袁凛身边。 “胖墩,又跑去哪里了?” 墩墩跑到爸爸身边挨挨蹭蹭,一手握着拳头一手抓着他的衣服,要往他身上爬。 袁凛托着胖墩的身体,视线往下看到他紧握着的拳头,“手里拿了什么?” 虽说小孩子的手总是握着拳头的姿势,可袁凛了解这胖墩,这么用力,肯定是拿了东西。 墩墩坐到爸爸腿上,晃着小短腿,笑嘻嘻道:“米有啊。” “哦?不想吃糖了?你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东西脏得很,手脏的人不能吃糖。” “不,不脏,要吃。” 墩墩举起拳头:“墩墩不捡,拿的。” 袁凛单边眉毛轻挑,还自豪上了? “别人同意你拿了没有?” 墩墩摇头:“掉出来惹。” 什么玩意儿? “让爸爸看看。”袁凛的手伸到他拳头下面,实在好奇这小胖手能抓住什么? 墩墩松开手,一小团皱巴巴的纸, 袁凛拿过那团小纸拆开,一抹极淡的香气传入鼻腔,待看清里面的字后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唇边咧着一抹冷冽的笑。 他声音一如既往:“胖墩,从哪里拿的?” 墩墩挠挠脑袋:“王爷爷,车车里。” 还给袁凛示范,小手上下用力甩,“这样,就出来惹。” “好好,知道了。等下嗑到脑袋了。”袁凛按住他,自动在脑子里还原场景,应该说的是王政委办公室里的模型坦克车。 又问道:“你拿着纸条干什么?” “香香的哇。”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回答。 “王爷爷看见你拿了吗?” 墩墩挠挠脑袋。 袁凛放弃了,两岁的小孩能问他什么。 袁凛将纸条收好,记住了这股味道,把墩墩拎到一旁沙发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轻叩。 王政委······ 王叔······ 诸多疑问萦绕在脑中。 王政委怎么会有名单?为什么名单放在模型坦克里? 那个模型坦克王政委很宝贝,设计定型的时候他就爱上了。 平时没有人碰,可王政委的办公室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还有他身边的人也不少。 是要传递信息出去?可这个工具太具有代表性了。 整个团就这么一具模型。 更重要的是,袁凛视线落在这一张轻飘飘的纸上,现在这个名单到了他手上。 袁凛不可避免地想到王政委以前的事情。 第155章 荐选 王政委名叫王祥庆,原籍是湘省的,服役几十年了,从前也是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多次九死一生。 一次重伤过后,身体支持不了他再次上战场,才转向管理职位,慢慢升到了团部政委。 而袁凛的一路升任,基本上都有王祥庆的身影,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从京市到辽省。 袁凛起身走到窗边,目光再次看向外面的球场上。 这种情况他更偏向于是有人陷害,而且很有可能是利用女人,或者说对方的计谋是关于女人的。 香味,字迹。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 袁凛深思一会儿,朝门外喊了一声:“周恒宇!” “到!” 袁凛两指捏着纸条递给他,看到他脸色一变,“队长,这是?” 这里面有两个名字在他们排查的名单上。 袁凛没告诉他纸条是怎么来的,只问他:“你怎么看?” 周恒宇只觉得,问题大了。 袁凛没和周恒宇商量出什么结果,他准备拿着纸条去找王祥庆。 “队长?”周恒宇心中的猜测不断冒出来,下意识叫住袁凛。 袁凛站定,偏头。 周恒宇为心中的想法感到一丝羞愧,可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他知道王祥庆和袁凛的关系,情感上他躲避了袁凛的目光,原则让他直视袁凛的目光: “如果政委······真的有问题呢?” “他不会。”袁凛不假思索就给出了回答。 周恒宇沉默一瞬,他这脑子也思考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一直是袁凛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好吧,既然队长相信他,我也相信队长。”在他的信念里袁凛比王祥庆重要的多。 袁凛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政委。”袁凛如往常一样,直接开了门进去,自顾自坐下。 王政委手上拿着资料,目光移过去一瞬又落到眼前的资料上,“休假回来第一天,就消极怠工啊?” “我这才刚坐下,啥都没说呢,你咋知道我不是公事来的?”袁凛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哼,我还不晓得你。”王祥庆放下资料,捏捏眉头,问道:“老爷子身体蛮好的吧?” “挺好,能吃能睡能走。” “也有好多年没见了。”王祥庆感慨了一句,见他眉眼间的深思,“你是不是有啥子事哦?” 袁凛直起身子端坐,将纸条递过去。 王祥庆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才接过,垂目一看,脸色一变:“这是啥子?你调查的?” 纸条上除了名字和职务,多余的信息全都没写。 袁凛微微摇头,视线一直锁在他脸上,沉声道:“这是从你的办公室找到的。” 如惊天霹雳地消息,王祥庆的瞳孔骤然睁大,满是不可置信。 不过总归有着多年的处事经验,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 他没问袁凛是怎么得来的,冷静道:“你准备怎么做?” 这句话他不知道是试探多还是考验多,但他确实想看看袁凛计划怎么做。 转念一想到他得到了纸条,先交给他这个嫌疑人看,王祥庆的心里就感到极大的慰藉。 种种矛盾的想法充斥在脑海里,王祥庆放下纸条,端起茶缸。 绿茶的清香飘散。 二十分钟后袁凛从政委办公室离开。 转过一个墙角,意外看到一个人影。 赵建国拎着东西站在袁凛办公室门口,听见脚步声后转头看去。 神情激动:“袁副团!我听说您从京市回来了,您身体怎么样?” 袁凛瞥了一眼,开门进入办公室。 语气淡淡:“身体挺好,不用带东西过来。” 赵建国跟着袁凛的脚步进入办公室。 把东西放在左手边的桌子上,眼里透着认真:“这是一些对身体好的补品,一点心意,您为了救我中了一枪,这是我应该做的。” “知道了,以后不用破这个费,不然都按照你这个逻辑,部队里的士兵每天光是感谢战友就得费去一半心思和力气了。” 袁凛背靠在椅子上,翘着腿漫不经心。 赵建国背脊直挺,挠挠头,这种严肃中带着茫然的动作在袁凛看来很滑稽。 “那我也不能光口头表示,啥行动都没有。” 那他成啥人了? 他也知道袁副团条件那么好,肯定不缺他这点东西,可没点表示他心不安。 袁凛眉头轻抬:“你第一次出任务还是第一次被人救?” 上了战场那就都是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不管倒下的是哪一方,只要条件允许,是死是活都要把对方带回去。 当兵这么多年,救过的人数不清,当人也被人救过,他们对待恩情的态度全在事儿上。 赵建国身形立正:“报告,这不是我第一次出任务,但确实是第一次死里逃生。” 袁凛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眼睛在桌上寻找打火机。 早上胖墩在他桌上扫射,往常他固定位置上的东西,此时都错位了。 赵建国眼疾手快地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几步上前:“袁副团,我这有。” 咔嚓! 打火机冒出红蓝火焰。 缓缓吐出一口烟,袁凛透过缭绕烟雾,微眯着眼看他,半晌说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你这个心很好,不过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回去训练吧。” 至于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袁凛不去在意,但不要总是打着感恩的名义来打扰他。 赵建国下意识执行命令:“是!” 直到后来他发现再也联系不上袁凛时,才想起来今天话里的意思。 —————— 京市某最高军政处。 诺大的会议室里,长型的会议桌两旁坐满了军人。 “关于干部年轻化的政策,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众人沉默一瞬,由其中一人带头:“我支持,现代化的政策是主要政策,咱们部队的各体系确实该适当更新了。” “四化用在生产上可以,咱们可是作战,面对的是人,这年轻人没有资历和经验,如何胜任?” 那人笑容从容不迫,下巴上的黑痣为他带上几分独特的气质:“呵呵,只是年轻化选择而已,又不是选个新兵蛋子。再说前几年也有过年轻士官升任的例子,事实证明这个政策很好嘛。” 会议上的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嗯,既然都同意,那就针对五十六军团的师长位置和三十八军团的副军长位置的人选。” “举荐吧。” 第156章 自己都不存钱的? 宋千安在门口接走墩墩。 她低头看墩墩蹦蹦跳跳的小身影,说道:“以后不可以经常来这边知道吗?叔叔们都在工作,你会打扰到他们的。” “我找爸爸。” “爸爸也要忙,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就可以见到爸爸了,还有晚上爸爸也会回来呀。” 袁凛休假的十几天里一直陪在身边,墩墩应该是已经习惯了。 加上小孩子心性,喜欢到新鲜的地方玩,所以总是想跟着袁凛。 宋千安直到回到家,给他收拾东西才发现他挎包里还装着相机。 那小小的脖子,也不嫌重。 “墩墩,相机不可以乱玩,这个很容易坏的,坏了就不能给你拍照片了。” 墩墩皱着小眉毛,一脸认真地反驳:“没有玩,墩墩拍。” “你拍了什么?” “都拍。” 宋千安叹气:“那也要经过妈妈的同意,知道吗?” 墩墩身子一歪,抱着宋千安的腿,脑袋直点:“知道啦~” 晚上袁凛回来后。 宋千安半躺在沙发上,示意他看相机,“你的好大儿,今天带着相机出去乱拍一通,里面的胶卷估计都用完了。” “墩墩都会拍照了?” 宋千安眼神不可避免带上了几分无语:“你觉得呢?袁副团长。” 用你那上阵杀敌的智慧想一想,两岁的孩子会拍什么照。 袁凛氲着笑,笑容里莫名有股孩子气:“明天去把胶卷洗了,看看墩墩的作品。” 宋千安不理他,换了个姿势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页。 她今天去了城里采购了一些吃的,还从图书馆买了几本书,给墩墩买了一些图画。 她除了自己看书之外,也会给墩墩念书,教他基础的启蒙。 “你现在倒是宠他。” 袁凛坐下,附身,单手擦过她的腰间撑在沙发上,俊朗的脸庞凑近,脸上挂着松散笑意逗人: “事情已经这样了,无法挽回,那咋办?我去揍他一顿?” 宋千安看穿了他的心思,斜眼瞧他,轻哼:“你去。” 墩墩喜欢跟着爸爸,而袁凛这个爸爸从受伤过后,对墩墩的纵容也多了几分。 “我怕你舍不得。” “我舍得,你去吧。” 袁凛的大掌贴着她的腰不放,深邃含情的眼锁着她,黏黏呼呼地,就是不起身。 宋千安嗔他一眼:“等会儿你去给墩墩念书吧。” —————— 入夜。 万籁寂静。 县城里的一个偏僻巷子内,两道黑影猫着腰在墙角处说话。 两个人背对着背,眼睛都在警惕着周围。 “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如果没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他们就会拿到名单,只要他们照着名单查下去······” 说话的人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一脸阴险:“他们的人也会跟着我们的人一起下去!” 另一个人依旧戒备,眼睛左右看:“嗯,没出什么纰漏吧?” “能有什么纰漏,为了混淆视听,我还特地喷了女人用的香水。” 再加上纸条上的名单真真假假,已经被查出来的人也在里面,他们绝对不会怀疑,那就够他们忙活得了。 “那就好。只要他们的线索乱了,我们才安全。只希望这次能成,不然我们没有机会了。” 他们寻摸了大半个月才找到一个合适干这事的人,虽然也用了一点手段。 那些头部的人都落网了,还剩他们一些中喽喽和小喽喽,中喽喽尚且还有退路,他们小喽喽没有,上头不管,只能自己想办法里。 只要有活下去的机会,总要试一试。 另一边的袁凛躺在床上没有睡意,寂静的夜里放大了一切声音。 他在妻儿的呼吸声中,慢慢在脑中勾勒事情的来龙去脉,重新梳理了一遍。 随后,推翻了之前的论证。 最开始袁凛也以为是和女人有关,可在经过那个极其擅长的伪装者之后,他又细细想过,发现未必不是反向思维。 这个字迹上暂时没看出来什么。 但如果是他想要做成这样的一件事,他会在有限的条件里做些什么来扰乱查询的进展? 比如增加一些真真假假的证据,或者找几个证人,更甚至把一些证据指向更多更高的人,只要拉长时间线,他们就多一线机会。 时间会淡忘一切,也会让人松懈。 这漫长的时间里,这些人也许会趁机跑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袁凛越想越清醒,脑中逐渐有了清晰的计策。 睡在左边的墩墩一个胖腿砸在他肚子上,袁凛才惊觉夜已深。 给墩墩盖了被子,袁凛敛了思绪,翻身搂着宋千安睡去。 没发现他翻身后,连带着墩墩身上的被子也被卷了去。 —————— 黎明破晓。 袁凛买了早饭回来,匆忙吃了就去忙碌。 宋千安带着墩墩去了集市,不去集市就得去什么公园,山上,总之在家待不住。 她又有点怀念八九个月大的墩墩了,不会跑,只能在家里爬。 小胖墩倒是骑上车了,她还要靠脚走呢。 “慢一点,等下摔着了。”眼看墩墩越骑越快,宋千安出言说他。 腿那么短,倒腾起小车子倒挺快的。 墩墩点头,表示听到了,速度放慢了一点。 集市依旧热闹,品类还多了些。 宋千安牵着墩墩的一只手,墩墩单手骑着车子,同样来赶集的王婶子见了好笑道:“墩墩都会单手骑车了嘞。” “我说让他不要骑,他不听。” 现在俩人只能是这么个姿势走路了。 王婶子习以为常:“是这样嘞,小孩子会听话才怪咯,你家墩墩算好带的了。” 碰上了俩人就一起走,现在不是集市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紧着买。 现在基本上是来看看,有什么缺的或者是新奇少见的才买。 “对咯,那个周桂蓉家的女儿,婚事好像不太顺利。” “好像?还没谈妥吗?”宋千安都忘记这俩人什么进度了。 王婶子的视线放在集市两边,试图不错过任何一个好东西。 嘴上接话自然:“还没得,那个男方那边有点困难。” “是觉得彩礼太多还是什么?” 宋千安看到一个卖手艺品的,脚步往那边抬。 王婶子自然跟上:“应该不是,周桂蓉没说,估计是觉得丢脸,最近都不出来说话了。” “我记得是叫什么赵杰吧?他当兵的年头也不少了吧,他的津贴呢?” 王婶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微妙起来,还带点神秘: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个赵杰,屋头那么多个兄弟姐妹,他再多的津贴寄回去也没得回头钱。” 王婶子都能想到赵杰的娘是咋子说的,她自己就是乡下来的,什么样的老人都见过。 宋千安稍显惊讶:“不自己存一点吗?” 这么耿直的小伙子? 第157章 偏心是人之常情 王婶子了然一笑 “这些兵里头好多都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来当兵的,有了津贴后除了自己的伙食,其他的都寄回家里去的。 那寄回去的钱家里头肯定要用撒,用着用着,最后就没得钱了嘛。” 宋千安蹙眉:“那总不能他自己的钱自己没份吧?” 王婶子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一看你就没经历过。他老娘说没得钱,他做儿子的能咋办? 再说他又常年不在身边,感情深浅度肯定是排在后头的,不管从哪个方面讲,赵杰都没得办法。” 一碗水是端不平的,只有孩子多的人才懂得,这讨喜的孩子和不讨喜的孩子,态度上就是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是控制不住的。 偏心是人之常情。 宋千安双眉轻扬,这她还真没想过是这种原因,可能因为她没遇过这样的。 王婶子声音往下压了压:“我也就是跟你说,嫁人还是不要嫁这种家庭,像你家袁副团长就很好。” 勉强算是独生子,毕竟那两个是后头的娘生的,还是女娃。 重要的是个人有能力。 宋千安点头赞同,她挑对象的时候也不会选赵杰这种,她无法适应一个家里有这么多人,每天光是叫人都要耗去一半力气了。 这要是再来几个摩擦,那生活真是,百般滋味。 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舒适区。 刘秋芳的成长环境决定她更适应哪种生活,或者在他们眼中人口众多的赵家是非不断,但说不定她就是能适应,只要赵杰依旧喜欢她。 受苦比解决问题来得容易,承受不幸比享受幸福简单。 刘秋芳如果没有办法平衡各种关系,那她就会选择承受痛苦。 因为承受痛苦只需要待在那里就可以,某种程度上来说,怎么不是她的舒适区呢? “妈妈,鸡~鸡~” 宋千安的意识随着摇晃的手收回,她跟着墩墩的视线,飘到卖家禽的摊子。 还是那个看着有些老实的大叔同志。 “嗯,是小鸡,你想去看吗?” 墩墩依旧拉着她的手往那边骑了。 最后也没在集市买到什么,全当出来逛逛了。 等宋千安带着墩墩和王婶子在回去的路口看见赵杰和刘秋芳时,内心“哦豁”一声。 遇见当事人了。 赵杰和刘秋芳面对面站着,刘秋芳皱着眉,面露纠结不忍。 赵杰惭愧地低着头,唇角的弧度苦涩:“我没想到我娘会这么做,我这么多年的津贴全都寄了回去,到最后她说没有这么多钱。” 实际上赵母说得更多。 赵杰回忆起那天的电话。 他用满怀喜悦的心情跟赵母说他要结婚了,让赵母把彩礼汇过来,他好赶紧娶媳妇。 那头的赵母刚开始的语气是开心的:“真的?哎呀老四你终于要结婚了啊?女方什么条件?家里多少人?” “是。娘,她叫刘秋芳,就住在家属院,她哥哥是连长。我们已经说好了,娘你给我把彩礼汇过来。” 赵母的声音更大了:“连长?当官的啊?哎好好,老四出息了,彩礼你要多少啊?” “彩礼188块钱。” “什么?!”赵母的声音仿佛要刺破老式的电话筒,又尖又利。 赵杰下意识地把电话筒远离耳朵。 “老四,你这彩礼怎么那么贵啊?188块钱,在这都能娶四五个媳妇了,就算是连长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娘!你瞎说什么呢?秋芳不一样,在这里这个彩礼数是很正常的,我给家里寄了那么多津贴,这个彩礼拿得出来的。” 赵杰转了个方向,转身背对着通讯部的值班人员。 “除非她身上镶了金子,不然就没什么不一样,还连长呢,不以身作则,居然要那么高的彩礼,真好意思。” “娘!” 赵杰压着声音吼了一声,生气的情绪跨越千里,清晰地传递到赵母身上。 “连长很好,你不要这样随口诋毁他人。这样,我用我自己的津贴娶媳妇,不用公中的钱。” 赵杰退了一步,电话是有监听的,他现在只想让赵母把彩礼打过来,赶紧结束这次的通话。 “什么你的钱公中的钱,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啊。” “怎么会没有?早些年一年六十块钱,后来一年一百多块钱,这么多年也有六七百块钱,怎么会没有这么多钱?” 就算家里用了一半,那起码三百块钱能剩下吧? 赵母一听他算账,声音就炸了,急促沉重的呼吸声清晰; “你跟我算账是吗?啊?家里不用吃喝吗?你那么多个兄弟姐妹,还有你爹娘,都不用吃饭是吧? 你一个人在部队里潇洒,又不能在身边孝敬,现在还怪我这个做娘的花你的钱了是吗?” 比她的声音更刺耳的是她的话语。 赵杰设想过赵母的很多反应,或者是高兴,或者是担忧,但从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喜悦只在一瞬。 赵杰为自己辩解,声音带着一丝自嘲: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在部队里潇洒,我在部队也很累,如果来部队是享福的,那轮不到我。” “老四啊,你这个彩礼实在太高了,不行你就换一个吧,天下女人那么多,这个不行就下一个。” “娘,我已经二十二了,大哥的孩子都会跑了,还有小弟也在相看了吧,您没考虑过我吗?” 赵母的声音又变得尖锐起来:“是我没考虑你吗?你几年不回家一趟,我怎么考虑你?是不是那女的教唆你的?她凭什么要这么高的彩礼啊?” 握着电话筒的手暴起青筋,赵杰咬着后槽牙,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坚定: “娘,我寄回去的津贴足够我娶媳妇了,我希望你能尽快把彩礼打过来,不然我只好自己存钱娶媳妇了。” 这是以后不再往家里打钱的意思了。 电话里赵母的呼吸一滞,电话筒里只有两方呼吸的声音。 赵杰眼里的自嘲和悲伤让刘秋芳看得不忍,可她也没有办法,她娘比赵杰的娘还要厉害。 起码赵杰的娘不在身边,她娘就在身边,时刻能骂她。 刘秋芳犹豫许久,诺诺道:“那她会把钱打给你吗?” “会的。” 如果赵母还想要他的津贴,最终一定会把钱打过来的。 只是有了这个裂痕,终究是变不回以前那样了。 赵杰不是不知道赵母并不偏疼他,只是因为他能赚钱,才对他面色好上几分。 第158章 袁凛不相信你? 赵杰想,可能人越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所以他始终要把钱都打回去,就是想试图把赵母的心拉过来一点。 眼里也能有他,他也不差的。 那天他本来要妥协了,脑海里想到周桂蓉的话,才强撑着说出最后那句话。 尽管后来赵母一直安抚他,但他也知道,只是还想继续要他的津贴而已。 刘秋芳也不会安慰人,她本来想大胆地拍一拍赵杰的肩膀表示安慰,可人来人往的,她也不敢。 “那,那你别难过了,我们去集市看看吧?” 说完她立即垂下头,这句话像是用完了她所有的勇气。 赵杰打起精神:“嗯。” 两人往集市入口走,瞧见宋千安和一个婶子在路边揪着杂草。 赵杰不认识宋千安的脸,只知道名字,她的名字在部队很出名。 刘秋芳看到宋千安,还有王婶子,她往边上拉开了一点距离,对着她们点了点头。 赵杰看见她的动作,也朝着两人点头,四人互相点头打招呼。 宋千安感觉到对面俩人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她和王婶子揪草的手上。 宋千安:······她是被王婶子的动作带偏的。 瓜瓜没吃多少,奇怪的印象倒是给人增加了些。 “妈妈?” 墩墩已经骑出去几米远了,见妈妈跟丢了,又骑了回来。 “啊,走吧。” 王婶子的兴奋劲儿又回来了,“哎,看样子有戏嘞,俩人的感情看着很好嘛。” 她也是当娘的,有时候儿子执拗起来,她这个当娘的也没办法。 宋千安没那么乐观,这种情况,如果男方表示没办法的情况下,大部分是女方妥协,特别是刘秋芳看着陷入更深。 妥协换来男方心生感恩,感恩一段时间后,就会被生活消耗,而女方则刚开始要经历家庭琐碎。 她淡笑道:“刚谈恋爱是这样的。” 到了家属院,与宋千安这边的气氛全然不同的是王政委家。 赵桂兰菜都买回来了,破天荒地地在家看到她男人在沙发上看报纸。 “你咋还在家?” “今天休息。” 赵桂兰放下菜,蹙眉不解:“今天不是你休息的日子啊。” 王祥庆眼睛不离报纸,翻了一页后说道:“我的休息日又不固定,再说我都多久没休息过咯。” 赵桂兰狐疑,但也没说什么,继续忙活去了。 直到第二天发现王祥庆还在家。 “你准备在沙发上孵蛋吗?昨天你说休息,今天呢?” 平时忙得跟狗一样,早出晚归的,现在倒成游手好闲得了。 “你不是说我以前太忙了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多休息两天。” 王祥庆姿态放松,可赵桂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赵桂兰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眼睛盯着他: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部队出啥事了?可要是出事,你就更不能在家了啊。” “部队能有啥子事嘛,你就是喜欢瞎操心。” 王祥庆端着茶缸,吹了吹茶叶,抿了一口茶水。 赵桂兰身子往前伸,屁股只挨着沙发的边沿,脸色带着急色:“那就是你有事了啊,你出啥事了?” “没得事,哎,你真的是。我休息两天就给你吓成这样,赵桂兰同志,你这心理素质可大大退步了啊。” 王祥庆的镇定和放松的状态让赵桂兰稍微冷静了下来。 直到第三天,她看到王祥庆还在家里。 赵桂兰的情绪一下子就像被打开了阀门的洪水一样爆发了。 她双手环胸,一脸“不说出个实情就没完”的样子。 王祥庆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得把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我说现在休息也没错,等调查清楚了就没事了。” 赵桂兰听完,双眼直瞪,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王祥庆,似不可置信: “袁凛不相信你?你和他认识多少年了?我又跟着你对他好,好了多少年了?他凭什么这么做?” 王祥庆无奈解释:“不是袁凛不相信我,是现在我如果想要从事情中脱身出来,就必须要把事情全权交给袁凛,交给上头。” 很明显他现在被人泼了脏水,也是他大意了,管理了团部这么多年,对身边的人慢慢不设防了。 周桂兰的情绪并没有因他的安抚而冷静下来: “他要是相信你就应该第一时间把那张纸条毁了,然后再告诉你,你们一起查,而不是现在把你关在家里,谁知道那些人做什么?” “赵桂兰同志!” 王祥庆低喝一声,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那对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肃穆冷静:“你以为这是哪里?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已经犯了错误了。” 还毁了纸条,关键证据销毁,那他才是真的完了。 王祥庆并不觉得袁凛的做法伤害了他,他从袁凛手里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本能反应都不是对袁凛。 他也是军人,更是部队的领导者,他知道自己和那些人无关,因此他还算冷静。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相信袁凛。 哪里都有唯利是图的人,可袁凛不会,他的起点是万里挑一的一个,他的上限更是少有人可以比拟。 “那袁凛怎么就不用避嫌?” “证据就是他发现的,还有事情也是他在负责追查的,他咋避嫌,再说他这个时候避嫌更是坏事。” 袁凛立的就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形象。 本来这件事袁凛就是收个尾,哪曾想还遇上了漏网之鱼来搅浑水。 “哦对对,我去找宋千安。”赵桂兰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匆匆往外走。 “站到!” 赵桂兰冲动的步伐下意识停住,她看着走到面前的王祥庆,眼里是掩不住的惊慌。 “你去找她做啥子?” “当然是说清楚啊,我不能到你们办公室去,我总能去找宋千安说说吧?” 王祥庆无声叹了一口气,赵桂兰做了这么多年的政委夫人,还是没能让她的性格沉稳些。 只是家属院没得啥事,风平浪静,才让她看起来游刃有余。 “你现在去找她,或者是找任何一个人,除了拉别个下水,还有给自己加重罪名之外,没得任何用处。” “那咋办啊?” 赵桂兰的心慌止都止不住,往年她见过很多那种场面,最后的下场让她现在光是想到都后怕的程度。 王祥庆拉着她坐回去。 “你要相信部队,部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他们以为放一张纸条就能拉我下去了?要真是这样,团部不会强大到现在。” 没有哪个地方是无懈可击的,出现问题就解决问题就是了。 赵桂兰却不像他那么淡定。 第159章 妈妈,我的头转圈圈 赵桂兰坐立不安:“可是你都在家待几天了啊!” “赵桂兰同志!你真是年纪越大越不扛事了,心理素质太弱了。 我在家咋个了?我现在就是要避嫌,我当然也可以照常去做政务,但是那样会增加困难和负担。” 王祥庆拍拍她的肩膀,“现在就是要让那些人以为部队相信了他们的信息,对我进行深入调查,他们才会放松警惕。你要相信部队,相信袁凛。” 赵桂兰勉强冷静下来。 可内心依旧觉得不得劲,嘟囔道:“袁凛要是把那张纸条当作不存在就好了。” “你到底懂不懂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把纸条毁了,我就可以脱下这身军装了。” “怎么可能?你又没做那样的事情。” “哪个会相信?毁了就是心虚。万一那些人直接找个人来指证我,再说出纸条的事情,到时候我咋个解释?” 王祥庆认认真真地盯着她:“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也少出门,跟我一起等调查就行了,要不了几天了。” 赵桂兰觑着他的神色,抿着嘴点了点头。 家属院的另一边。 宋千安感觉这两天的气氛严肃了许多,王婶子和周爱红都不怎么串门了。 对她来说能不能串门都不影响,但这氛围不好,生活就很压抑啊。 压抑的宋千安剪掉最后一根线头,把衣服从缝纫机桌上取下。 “墩墩,来一下。” 墩墩边跑边说话:“妈妈,做好了嘛~” “做好了。”宋千安把他拉到腿边,给他换上新的裤子:“来,蹲一蹲再跑一跑看看。” 宋千安稍微做大了点,这样也舒服,再大一点也能穿。 倒不是省布料,而是她不想频繁做衣服,外面的童装她又觉得不太好看。 甚至她在想,要不提前也做一下童装的设计,不过现在童装的市场不太乐观,还是再等等。 墩墩在屋子里跑了两个来回,开心道:“妈妈,浩浩说,我穿得好看。” “那墩墩喜欢吗?” “喜欢!” 墩墩跑过去拉着她起身:“走!出去玩。” 是想出去玩还是想穿着新衣服出去等着被夸奖? 宋千安失笑,满足他孩子的心性,带着他去了服务站。 一进服务站,在柜台前的女同志就夸墩墩:“哇,墩墩今天这么好看啊。” 墩墩的嘴唇抿啊抿,想憋笑又憋不住,最终还是笑得露出了小米牙:“嗯!妈妈做的。” 边说边抬起腿,展示给她看。 宋千安笑着别过了头,挑了点吃的,直到墩墩被夸够了,才离开服务站。 下午的时候宋千安做了香葱鸡蛋饼。 面粉和水,一比二的比例,打四个鸡蛋,再加葱和胡椒粉或者辣椒粉,十三香,搅拌均匀后用中小火煎。 这样做出来的鸡蛋饼又香又滑软。 做够她和墩墩吃的份量,打算晚上等袁凛回来了再做,热的更好吃。 傍晚袁凛准时回来。 宋千安给他夹了一块鸡蛋饼,把白天的发现说了出来。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动作?这紧绷的情绪都传到家属院来了。”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调查一些事情,过几天就好了,没事,别担心。” “那我最近还是不要带墩墩出门了。”宋千安向来惜命。 杜绝一切隐患。 “你害怕的话就不出去,不过家属院很安全,不要担心。”袁凛给她吃了定心丸,就是战争时期,家属院都是安全的。 “是怎么回事能说吗?”宋千安忍不住想知道。 “过年时候制造爆炸的那些人,还有几个漏网之鱼,这几条鱼弄了点动静出来,岸上的人身上被沾了几滴水,现在就在清理。” “都这么久了还在查?” 袁凛轻抚她滑顺的头发,嘴角轻轻一勾:“正常,两个月已经算快了。” 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要一层一层往上递进,没那么容易。 宋千安似懂非懂:“好吧,那家属院的人也怕他们被鱼泼了水,所以都不出门了?” “嗯,毕竟,王营长和李营长都被问话了。” 袁凛对现在的情况有思想准备,也做好了对应的计划,再有三天左右就能结束了。 宋千安突然想到一个人,疑惑道:“兰婶不出来安抚吗?” 这种时候,是不是需要一个领头人出来讲几句的? 袁凛神色复杂:“王叔是第一个被调查的人。” 小老头也挺可怜的,都五十了,眼看再过几年都能退休了,结果来这一遭。 “啊?” 那这真是······ 宋千安感叹了一句:“这几条鱼的杀伤力还挺大。” 袁凛看着她轻摇头做作的样子,琥珀色的瞳眸倒映着日光的一簇光亮,忍不住用手背轻触她的脸颊。 宋千安一侧头,整个侧脸的脸颊压着他的手背。 她轻声道:“会有危险吗?” 袁凛干脆揽着她坐到腿上,“不会,放心,好吗?” 宋千安应了一声,无比自然地抬手捏捏他的胸肌,这么多年了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男人还是得锻炼啊。 “你再继续下去就危险了。” 宋千安手一顿:······ 次日。 灰蒙蒙的清晨,深灰色的云阴沉沉铺到天边,看得人压抑。 宋千安的视线从窗外收回,去看旁边睡着的墩墩。 往常睡得安稳的墩墩今天却面色不佳,两条小眉毛皱着。 似乎很不舒服,哼哼唧唧地醒来。 宋千安脸色微变,伸手抱起他到身前:“墩墩,怎么啦?” 墩墩说话有气无力:“妈妈,我的头,里面乱乱的。” 宋千安没理解他的童言童语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今天有点没精神。 “墩墩,是头晕吗?” 墩墩呆愣一会儿后,抬起小手指指脑袋:“妈妈,这里,在转圈圈。” 又指了指鼻子:“还有这里,痛痛的。” 小孩子的表达不准确,或者说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宋千安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摸不出来温度,又用额头贴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墩墩有点发热。 再去看墩墩的脸色,有点白,没精神,眼皮半耷拉着,她压下胸口的一丝心慌,轻声道: “墩墩应该是生病了,不要怕,妈妈带你去看看医生就好了。” “嗯,妈妈,墩墩不怕。”墩墩歪着身子靠在妈妈身上,脸颊蹭了蹭。 宋千安抱着墩墩去洗漱,今天给他穿得厚了些,怕他再次着凉。 洗漱好后又喂他吃了一点早饭,才抱着他去家属院的卫生所。 第160章 墩墩含泪控诉 家属院配备齐全,生活所需的设施和部门都有。 宋千安进了卫生所的门,一看见医生就说道:“医生,麻烦你看看,我孩子好像有点低烧。” 也不知道这里的医生医术怎么样。 此刻宋千安有点怀念现代医院的分科挂号了,起码分的细,研究得深。 宋千安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医生先目测墩墩的脸色,检查了嘴巴和眼睛,又拿听诊器按在墩墩的胸口上。 “有什么症状?”医生问道。 “就是头晕,还说鼻子有点痛。” 半晌,医生收起听诊器,说道:“量下体温。” 墩墩睁着眼睛盯着医生的一举一动,直到一根水银针递到眼前,本能地伸手去抓。 宋千安按下他的手,又解开他的领子,看着墩墩提醒道:“等下医生放这个东西的时候会有点凉,墩墩要忍一下哦。” 墩墩没什么反应,那医生倒是看了宋千安几眼。 医生把水银针塞到墩墩腋下,宋千安按着他的手臂夹紧,感受到墩墩一接触到水银针身体就一个哆嗦。 墩墩眨巴着眼睛懵怔:“妈妈?” 宋千安另一只手轻拍他安抚:“等下就好了,墩墩真棒,等墩墩感冒好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墩墩嗯哼了一声。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医生取了水银针下了结论: “有点低烧,回去给他煮点姜糖水或者热粥喝了,发发汗,发汗之后换上干爽衣服,过程中不要再着凉了。如果晚上发烧,就再过来打针吧。” 宋千安知道这时候是没有儿童专用药物的,大人用的药副作用都大,何况是儿童的,所以能物理治好的就尽量物理治疗。 她抱着墩墩回去,没多久袁凛不知怎么得的消息赶了回来,踏进客厅没见人影,又去卧室。 眼睛搜寻到宋千安的身影立即关心道:“媳妇儿,墩墩病了?你怎么样?” 宋千安诧异回头:“我没事,是墩墩有点低烧。” 袁凛这才看向躺在大床上的墩墩,小小一个。 “爸爸~”本来墩墩躺得好好的,一见到袁凛嘴巴就扁了起来,眼框还红了。 宋千安别过眼,暗道一句臭小子,老母亲为你忙碌这么久,见到迟迟赶来的爸爸还委屈上了。 袁凛坐在床边看着胖崽子,蔫儿巴巴的,伸手拍拍他肚子上的被子。 墩墩两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朝他要抱抱。 “抱什么?好好躺着。” 话音一落,袁凛就见墩墩眼眶含着泪珠,委屈巴巴地落下,同时手臂传来痛意。 宋千安稍微用了力气拍打袁凛的手臂,带着恼意:“你抱着他,我去端姜糖水,给他喂了好发汗。” “好好好。” 袁凛伸手把墩墩从被子里捞出来抱着,拉过被子盖在后背。 他的手撑开几乎能覆盖住胖崽的小脊背,心中顿时升起微妙的感受,许是体会到了崽子的弱小。 宋千安端着冒着热气的姜糖水,她预留了要哄墩墩喝下去的时间。 “来,墩墩,喝了糖水就不难受了。” 生病的小孩喝药的困难程度和过年按猪一个程度。 虽然墩墩喝的不是药,但堪比药。 因为墩墩不吃姜。 宋千安把勺子喂到墩墩面前,面对不愿张嘴的墩墩,她想不通。 她一个几乎不挑食的人和一个不吃青椒的袁凛,为什么养出来的崽既不吃青椒也不吃姜和还不吃香菜。 明明香菜那么好吃。 “妈妈,烫~” 墩墩紧抿着嘴躲开勺子,含泪控诉妈妈,为什么要给他喝这么烫的东西。 “不烫,你现在喝刚刚好,你不想你的病好了吗?” “烫的。” 什么烫的,鬼精鬼精的,是闻到姜了味道了才不愿意喝吧,再哄一哄,都要变成夏天喝的糖水了。 生病喝药这种事宋千安不会让步,她再次递勺子喂墩墩,语气加重:“妈妈加了糖,是甜的,墩墩试一试。只有喝了才能好,不然你的头就会一直转圈圈。” 墩墩眼睛看向妈妈,又去看爸爸,爸爸像木头人一样不说话,只得喝了。 喝完搂着袁凛的脖子,留给宋千安一个后脑勺。 袁凛好笑地轻拍墩墩的背。 好难得,他有一天会得到胖墩的偏爱。 宋千安也不在意,让袁凛把他放床上躺着,发汗的过程没那么快,时间已经来到中午。 许是久久未好,墩墩难受地直哭,抽抽嗒嗒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皮上,哭累了又睡过去。 睡着睡着嫌热,想掀开被子,被宋千安按住了,又委屈地想哭,要醒不醒的。 这状态他难受,也折腾宋千安。 宋千安隔着被子拍着他哄:“墩墩乖,墩墩是最棒的男子汉,一定可以克服这个小感冒的对不对? 等墩墩出了汗,妈妈给你洗香香,然后墩墩就会好了哦,就不会难受啦。” 墩墩哼哼叫着。 宋千安稍稍松了口气,愿意给反应证明还能听得进去话。 每隔几分钟宋千安就要探一下他的温度和出汗程度,等出汗差不多了,宋千安添了一把柴火,才掀开被子给墩墩换衣服。 袁凛再次从外面回来,脚步大开,手中拎着的饭盒稳稳当当。 宋千安才反应过来,已经十二点了,她还没吃饭。 袁凛进来看到墩墩已经熟睡,示意她出来:“媳妇儿,快来吃饭。” 宋千安拉开椅子坐下,呼出一口气:“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他急匆匆回来又急匆匆地走,现在又回来。 “差不多了,明天王叔就可以恢复正常政务了。”袁凛把饭盒打开,饭菜香味弥漫,他把筷子递给宋千安。 看着宋千安一脸倦样,他有意逗她:“胖墩这次也算是立功了。” 宋千安右手捏着筷子,左手先端起汤喝了一口,抬眸疑惑地看他:“什么立功?” “墩墩从王叔的办公室找到了一张写着名字的名单,不过这件事我隐瞒了。” 宋千安动作顿了一瞬,眼神微妙:“······所以,王叔现在的处境,有墩墩一份功劳?” “别带情绪去想这件事,如果墩墩没有阴差阳错找到那张纸条,那王叔的处境会更被动。” 现在他们理清了来龙去脉,从结果倒推回去,才发现如果这张纸条他们晚于对方的行动前发现,那王祥庆的处境不知要比现在差多少。 宋千安当然不会怪墩墩,问道:“那王叔这次会得到什么奖励或者惩处吗?” 也不知道这种怎么算,是上头安慰他被连累,还是追究他管理疏忽的错误? “还不知道。” 袁凛给宋千安夹了块鸡翅肉,声音不掺杂情绪,透着公事公办的意味:“不管什么结果,他都想得开。” 哪一种结果都说不出错。 宋千安点点头,不费心思去想这些,她咽下嘴里的肉,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上扬:“那你给墩墩什么奖励?” 袁凛眉梢轻挑:“等胖墩好了问他吧。” 两岁小孩的奖励,袁凛哪里想得出来,他这个年纪只有泥巴玩。 饭后袁凛去洗碗,还有换下来的衣服被单。 手忙脚乱的上午过去,墩墩的体温降了下去。 宋千安略微松了一口气,半靠在床上。 第161章 爱心探望 空间安静下来。 床头柜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声在回荡,感觉像被包围在一片无形的宁静之中。 宋千安闭着眼睛,放松身心,不知过了多久,她惊醒过来。 一看时间,只过去了二十分钟。 她还没醒过神,轻手轻脚地用水银针给墩墩测试一下体温,等确认墩墩的体温恢复后,才放下心来。 同时,院子里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宋千安放轻脚步出去查看,院子里是王婶子和周爱红还有几个婶子,手上都拎着东西。 宋千安懵怔,眼神来回打量:“婶子们这是?” 怎么拿那么多东西? 出啥事了? 王婶子上前一步:“千安,墩墩感冒了?” “嗯,早上有点低烧。” “我就说呢,早上一大早就看到你抱着墩墩往卫生所去了,我怕你没经验,想着来你这看看。她们是顺路过来的。” 后面的几个婶子也点头附和,视线落在宋千安脸,脸上带着热情善意的笑。 平时宋千安不爱走动,加上袁凛的条件比家属院的人加起来都好,他们没什么好东西送,做点拿手的咸菜肉酱倒是可以。 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东西拿到那样一个娇姑娘面前,又有点不好看。 所以这也是她们虽然对宋千安有一个好的印象,除却宋千安不喜社交,也不怎么去走动的原因。 后来她有了娃娃后,倒是感觉亲近了些,特别是墩墩会走路以后,宋千安出门的时间多了,偶尔也会碰一面打个招呼。 现在有个机会嘛,几个热心的婶子便跟着王婶子和周爱红一起来了。 “退烧了没?没退我有土方子,老管用了。” “退烧了,谢谢婶子。” 周爱红看似松了一口气,举起手中拎着的东西,说道:“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在没胃口的时候吃,老好了。” 又摆手示意她看身后几个婶子手上的,笑道:“这下倒是有机会把她们自己做的小菜拿出来了。” 周爱红做的是肉酱,王婶子做的是笋尖,其他婶子的是酱菜,还有带着一筐鸡蛋的。 宋千安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笑道:“婶子们不用这么客气,每家的粮食都珍贵,又是你们辛苦做的。” “不客气,这玩意儿可容易做了,也不贵重,我们就怕你不喜欢。” 她们都是一群老家伙,平时除了带孙子就是做家务,做做酱菜咸菜,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袁副团长有本事有家世,平时不好接近,没想到的是他的爱人宋千安会这么大方,这肥皂的手艺就这么教给了她们,她们心里都是感恩的。 这一看现在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干脆就都来了。 宋千安:倒也不必如此耿直。 王婶子拉回正题:“退烧了就好嘛,没得事,小娃娃发烧感冒啥的太正常咯,我们都有经验,今天就当是来跟你分享一哈。” 宋千安后退一步,把门敞开:“那婶子们进来坐吧。” 周爱红开口:“不用,墩墩现在是不是睡着了?我们着急赶来,就不进去吵他了,就站院子外面讲讲就行。他流鼻涕不?咳嗽不?” 宋千安的目光落在周爱红脸上,对上她关切的眼神。 通过几次短暂的接触,宋千安能感受到她挺细心的,也很大程度上为他人考虑。 这很难得,如果是乡下背景出身,就更难得了。 不是贬低乡下,而是乡下的风俗就是不拘一格。 进屋不会敲门,见到院子里敞开就直接进去,如果主人在,不管是不是在午休,总是会吼一嗓子,像是在打招呼说:“我来了”或是“干嘛呢?” 他们的潜意识里没有隐私的概念,也没有午休时间不要打扰人的自觉,而是一种都那么熟了我有事就直接说了的横冲直撞。 习惯了的人不会觉得冒犯,像宋千安这种边界感强的人就无法适应。 宋千安喜欢和周爱红这样的人打交道,“周婶,你问得和那医生差不多了,好专业。” “嗐!都是过来人。” “这开春啊,小娃娃感冒的最多了。” 一说起孩子的话题,几个人都打开了话匣子,各自分享带娃经验和预防方法。 宋千安一边吸收经验,一边在心中算着时间,本想着聊十多分钟就算了,不盯着墩墩她不放心。 就听到周爱红说道:“行了,今天就这样吧,咱东西也送了,墩墩也不用咱帮忙,咱就回去吧。” “行行行,走吧。” 几个人急匆匆地来,留下几罐子酱菜,又风风火火地回去。 王婶子是最后一个走的,“千安,我这离得近,你要有啥子情况你就喊我。” “好。” 宋千安感受到好意,谢过她,拿着东西进屋放茶几上,等墩墩好了让他感受一下几位奶奶的爱心小菜。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墩墩除了吃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吃了晚饭的墩墩一时睡不着,也许是难受,又开始哼哼唧唧的。 夫妻俩又一顿哄,直到墩墩睡过去,再到俩人洗漱完, 宋千安看向床头柜上的时钟,时针走向十点,她半躺在床上,看着墩墩总算熟睡的小脸,想起今天漫长的一天,神情沮丧: “前一天洗澡的时候他就有点没精神了,我没注意到,以为他是玩累了。” 袁凛搂过她,跟着放低声音,嗓音沉稳:“小孩儿长大的过程中肯定会生病的,不能墩墩生一次病你就自责。” 以前墩墩长牙难受的时候她也自责,袁凛不想她每次墩墩一生病就跟着难受。 母爱泛滥的宋千安掐了一下他腰间的肉。 袁凛夸张地嘶了一声,而后胸膛发出沉沉的笑声:“别自责,这都是必须要经历的事儿。” 宋千安嗯了一声,被袁凛满满当当地抱着,有力的手臂和宽厚的胸膛让她内心受到了些许安慰。 “墩墩晚上应该不会发烧了吧?” 袁凛拉下腰间作怪的手,揉捏她的手指:“我会注意墩墩的,你快睡吧,别担心。” “嗯。”宋千安应了声,逐渐睡去。 但因惦记着墩墩,总是时不时就醒,迷糊中几次醒来都能看见袁凛半靠在床上,眼神清明,墩墩就在他边上睡得安稳。 而袁凛见她迷糊着眼睛都睁不开,就会伸手摸摸她的头,轻声说道:“安心睡吧,墩墩没事。” 宋千安翻了个身,恍惚间看到时针即将走到一的位置。 彼时,县城外的偏僻处。 正进行着一场行动。 第162章 谁妥协了? 月黑风高夜,人说话的声音下意识放低。 “不是说没事不要联系吗?你又找我干什么?” 说话的人依旧警惕地看着四周,今晚出门的时候他右眼皮狂跳两下,跟抽筋了一样。 好在他不迷信。 “这不是有事吗?你当我乐意找你呢。” “啧!有屁快放!” “就是······我们好像暴露了。” “什么?!”不可置信的咋呼声在黑夜中炸开。 话音刚落,一道光亮照在他脸上,紧接着两道,三道,十几道手电筒的光对着两人的方向。 他这才看清,他们早就被包围了。 “你个狗东西!你明知道暴露了你还来找我?!” 那人别过头,那总不能他一个人被抓吧? 反正都要进去的,干脆就一起了。 周恒宇带人上前把两个人捆住,“行了,都是迟早的事,不行你打他一拳。” 那人仰天哀怨一声,而后垂下头,一脸后悔,喃喃道:“早知道在右眼皮跳的时候就不出门了。” 随后又一脸痛恨:“关键左眼跳的时候也不发财啊!” 周恒宇一巴掌扇向他的后脑勺:“什么发财,话怎么那么多?破除封建迷信不知道啊?赶紧押走。” 此次行动完美收官。 —————— 黎明破晓。 宋千安醒来时,时间到了次日早上的七点,还是她往常的生物钟。 “妈妈~” 再次生龙活虎的墩墩看样子早就醒了,见她醒来,立马爬蹭过去。 “墩墩还难受吗?” 墩墩摇头:“不啊。” 窗外的晨光穿过云层洒下微弱的光束,院子里的小芽儿嫩绿,生机勃勃。 宋千安起身,丢开床上的玩具,问墩墩:“爸爸呢?” 这些玩具估计是袁凛拿过来的,往日宋千安不让墩墩把玩具带到床上玩。 床上除了床品和人,其他的东西都不能出现。 “买饭饭啦。”墩墩也不玩玩具了,倒在床上,掰着脚丫子玩。 宋千安收拾好自己和墩墩,坐在餐桌上等袁凛买饭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 “碰到王叔了,聊了几句。” 宋千安拉过饭盒,观察他的脸色,见他脸色如常,只是眼中多了细细的红血丝。 毕竟熬了一夜,还是关心道:“你中午要不就在那边睡吧,别来回跑了。” 袁凛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剑眉微扬,眉眼间带着狂气:“你觉得我熬了一夜就不行了?” 宋千安被他激起了一丝反骨,她故意道:“这可是你说的。” 她真是多余为他考虑。 袁凛神态惫懒,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锐利的黑眸带着满满的侵略性。 宋千安手指缩缩,朝他友好一笑:“快吃早饭吧,墩墩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男人也不是过了二十五就不行的,有些人三十了还是很行。 袁凛那明晃晃的神色告诉她,他记下了,等着今晚的。 宋千安埋头啃包子,今天做的肉包子很好吃,顺手给墩墩手里塞一个,又给他夹了点酱菜放进粥里。 “这个是奶奶们送给你的,怕你生病没有胃口。” 墩墩捧着包子睁着大眼睛,懵懵懂懂。 袁凛看穿她转移话题的小把戏,暂时先放过她,说起王祥庆的事。 “王叔想让我们过几天去他那儿吃饭。” “这么突然?” 一年里只有中秋或是国庆的时候,袁凛一家会去王祥庆家吃饭,或者是坐坐,这些家属院其他的人也会干。 可现在非年非节的,吃什么饭? 宋千安想到一个可能,猜测道:“是感谢你?” 袁凛模棱两可:“可能吧。” 宋千安拿着筷子的手背撑着下巴,一字一顿道:“他对你,没什么情绪?” 查到了他身上,袁凛却依旧公事公办,难道没想过让袁凛稍微走个后门? 正常来讲都会有一点的吧?还是说他们都能用理智压下去? 如果感情足够深厚,那就真的没有。 “不会。”袁凛语气淡淡。 宋千安瞧着他不往心里去的样子,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这种情感和工作还有责任扯在一起的事情,太复杂了。 吃完包子的墩墩舀起放着酱菜的那一口粥送进嘴里,奶声声道:“妈妈,爷爷的好吃。” 专业做的酱菜,还是比肉还贵的酱菜,当然好吃了。 拘着墩墩在家玩了两天,见他身体没事,以及实在待不住了,宋千安才带着他出门。 说出门的那一刻,墩墩开心的带着奶音的尖叫声响彻屋顶。 原地转了两圈后主动跑到卧室里拿外套。 “妈妈,衣服~” 宋千安无奈起身,一天天就想往外跑,这外面到底有谁在啊? 给墩墩穿了外套,又再一次近距离地感受他开心的欢呼声。 下午的时间没有车去城里,宋千安带着他去了后山,打算在山脚下浅浅让他消耗一下体力就回去。 山边的空气哪怕是在山脚下都感觉到清新,偶尔吹来的风中带着一丝冷冽。 “墩墩,就在这里玩,不能往里面走了。”山上太冷,宋千安不想他再次感冒。 就在山脚下跑一跑吧。 “好吧~” 能在这里玩墩墩也开心了,他没有目的地跑来跑去,连看到一颗奇怪的石头也要拿给妈妈看。 就这么跑跑停停半个小时, 准备回去的时候遇见背着背篓从山上下来的刘秋芳,背篓的缝隙里透出鲜嫩的绿色。 宋千安心想着,这就开始摘野菜了? 可她实在吃不惯那个味道,她还是更喜欢清甜口的嫩蔬菜。 刘秋芳也看见了她,捏着背篓带的手紧了紧,像是鼓起勇气般,脚步往她那边走去。 “宋同志,我,准备结婚了,希望你到时候可以来喝喜酒。”刘秋芳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欢喜,眉眼间还有几分羞怯。 宋千安缓慢眨了下眼,这么快就确定下来了?上次看俩人的情况还不是很乐观呢。 是谁妥协了?赵母还是刘秋芳? 好想知道啊,可她和刘秋芳不熟,偶尔吃吃瓜还行,这贸然问出口,不是很合适。 宋千安轻扯嘴角:“好啊,先恭喜你了,等你们摆酒的时候我会去的。” 刘秋芳抿了下唇,眼神和她对视上后极快地撇开。 “怎么了?你看着像是怕我,我的气势吓人吗?”宋千安开玩笑道,主要是对方的动作太明显了,很局促的感觉。 倒是没感觉有其他的意思,不然她都要怀疑李秋芳这邀请是带有别的意味了。 刘秋芳摇头:“不是,你,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眼睛总是很亮很自信,说话也自信,碰见谁都不紧张,皮肤白白的,种种优势为一体,让人不敢站在她身边。 说出这句话后刘秋芳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染了一片红,“我,我先走了。” 而后背着背篓走得飞快。 宋千安挑挑眉,她的美貌可以到这种程度了吗? 第163章 中央广场 月光如水轻抚大地,深蓝天幕与银灰交织。 墩墩洗完澡,穿着柔软的睡衣哒哒跑到床边。 蹬掉鞋子爬上床,小嘴巴巴儿告状:“妈妈,爸爸坏,墩墩眼睛,瞎掉。” 他人还没到,宋千安先闻到了一股奶香味,随之而来的是墩墩愤愤的控诉。 他说的是洗头的时候,那混合着香皂的水不小心进了眼睛里,他就会喊,皱着眉头,委委屈屈地瞪着人。 宋千安抱着他,脸凑到他胸口处夸张地闻了闻,夸赞道:“哇,墩墩洗香香了,真是个香宝宝。” 墩墩顿时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搂着妈妈的胳膊笑的露出小米牙:“妈妈也香。” 说完还不忘嫌弃一句:“爸爸臭。” 宋千安暗笑,这小记仇的。 “你最臭,还好意思嫌弃别人。”袁凛随手关上门,日常和墩墩拌嘴。 他脖子上挂着毛巾,头发半湿,没去床上,在宋千安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镜子里映着他线条分明的宽厚背部。 “明天去城里?” 宋千安正从正面和背面欣赏他的好身材,闻言惊讶抬眸:“怎么了?” 惊讶是因为袁凛很少主动要去城里,或者买什么东西,好像他只要有得吃有得穿就行了。 袁凛挑着眉,眼里笑意:“休息日,带你们去走走。” “好,顺便去木工那里定做个适合墩墩用来洗头的木具吧,总这样他更不爱洗头了。” 墩墩每天洗澡的时候都要问一句:“今天洗头吗?”或“今天不洗头嗷。” 袁凛瞥了胖墩一眼:“行。” 次日。 墩墩得知爸爸要和他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在床上欢乐迪蹦。 他们要去中央广场。 中央广场,广场中间一个高大的伟人雕塑,雕塑下面的阶梯都坐着人。 袁凛开着车子驶过,墩墩双手扒着半开的车窗玻璃,发出“哇”的一声惊叹,接着小手指着外面对宋千安激动道:“妈妈,大,大。” 宋千安双手扶在他的腋下将他抱回,“停好车就带你去看,不能扒在窗户上,要是墩墩掉下去摔到了怎么办?多疼啊?” 虽然小孩子记吃不记打,但宋千安每次都是直接说具体的行为,而不是说危险这种小孩子理解不了的词,这样他才能想象到这个行为会有什么危害。 “不看不看。”窗户上的小手嗖地一下拿开。 袁凛踩下刹车,熄火,从后视镜里地看了一眼胖崽子,好笑道:“下车了。” 脚一沾地墩墩就牵着妈妈的手往雕塑方向走,嘴里还不忘喊道:“爸爸,走。” 袁凛没搭理他,走在宋千安身侧,“到了天热的时候可以去星海公园玩玩,那边有海水浴场。” “是海边?” “嗯,看海玩水,捡捡啥小贝壳的。”袁凛觉得这种带着点玩耍放松性质的活动她会喜欢。 视线飘到一脸兴奋的胖墩身上,这个肯定更喜欢。 宋千安牵紧了墩墩的手,“那还有好长时间呢,这里的夏天有多晚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像南方,五六月就热得不行了。 袁凛调笑她:“没说去海滨之前,你还说这里好呢,夏天短。” 宋千安一顿,微眯着眼睛看向一个方位,“那是白世轩吗?” 袁凛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瞧见白世轩冷着脸大步往前,可人太多,他七拐八拐地也没走出多远,身后紧跟着一个女同志的身影,没走几步就跟上了他。 “是他吧,那个女同志是谁?”宋千安胳膊怼怼他,眸中闪烁着异光:“看起来是起了冲突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袁凛收回视线:“不知道。” 他不关注这些人的私人生活。 宋千安努力忽视手上墩墩狂拽她的力道,她势必要看完那两个人的瓜才走。 胳膊再次怼怼袁凛,语气充满了好奇:“白世轩和你认识很久了吗?他结婚了没?” 那女同志追着它,是感情纠纷?还是说别的事情? “没结婚,”袁凛顿了顿,无奈道:“别看了,墩墩已经望眼欲穿了。” 墩墩想去雕塑下面近距离地看,可妈妈一直站着不动,他只好站着遥遥望去。 宋千安略感遗憾地移开目光,摸摸墩墩的脑袋,“走吧墩墩,你想在哪里看?” “下面看!”他手指着雕塑下面。 不仅在下面看,还绕着走了几圈,宋千安和袁凛站在两边看着他围着雕塑跑圈。 周围的小朋友似乎找到了乐趣,纷纷也加入了绕圈圈的玩乐,没跑几圈就乱成一团。 偏偏这一团又乱中有序,两个小朋友眼看要撞上了,又能停住脚步往回跑,还会躲避其他的小朋友。 跑了几分钟才散开,像是一场无厘头但快乐的活动。 墩墩跑到宋千安腿边,“ 宋千安转头看看周围,问袁凛:“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就这个广场,墩墩可待不了多久。” “去公园?” “公园不错,买点吃的去。”就当是露营了。 宋千安看向四周时,没想到刚刚那个女同志还在,女同志无意间一瞥,正好看到她。 两人视线相碰,宋千安的视线自然地移开,女同志却突然顿住,再次往宋千安的方向看去,而后迈步。 宋千安没在意,她面前零零散散站着好几个人,也没觉得是朝她来的。 “表姐?” 直到一声疑惑中带着肯定的叫声,在她面前响起,人也在她面前站定。 宋千安懵逼眨眼,瞳孔往右瞥,看一下是不是叫她身后的人。 可眼前这个女同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证明她就是叫宋千安为表姐。 宋千安唇角轻微上扬,礼貌中带着疏离:“你是?” “我是卫芳菲呀,表姐的妈是我的姨婆,我妈叫林美凤。”卫芳菲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宋千安没认出也不记得她。 姨婆?林美凤这个名字有印象,不过很多年没见了。 宋千安面上不显,心里存疑,这关系好像不太近,重要的是这人怎么一眼认出她的? 她的记忆里,只有读书的时候在外婆家见过几次,后来就很少再碰上,她连外婆家都少去了。 宋千安和外婆刘惠英的关系不算熟络,但也谈不上疏离,宋母有时候会带她们三姐妹回娘家看看。 偶尔有一两年在过年期间会和林美凤在刘惠英家里遇到。 宋千安发现,宋母虽然也亲近刘惠英,但像是秉持着出嫁女的自觉,没有经常往娘家跑,逢年过节的时候去一趟,或者偶尔觉得时间挺长不回去了,也会去一次。 每次回去带足了东西,礼节从不出错,时间也不待长,吃了饭就走,东西更是不会拿。 在外婆家的时候,也不插嘴表舅表姨们的事,一问她什么就说她也不懂,你们的事你们做主。 也不让宋千安她们多说家里的事,让她们少说多听。 第164章 表妹? 宋千安记得宋母说: “再亲近我也嫁出去了,我要是经常来,嫂子还有弟妹怕是不乐意的了。 还有事情也不能管,管了要遭人嫌的,我就看看你外婆就好了。” 那时宋千安不懂,觉得亲戚之间这样相处是不是太客气了? 甚至有点像客人一样。 她问道:“为什么?外婆对妈你很好呀,她不想你经常回去吗?” 宋母温婉的脸上一闪而逝的苦笑:“你个傻丫头,想也不能总让出嫁女回娘家的呀,人家要笑话的。 再说外婆也没空想的了,好几个孙子孙女要带,还有一家子的口舌官司,她就算是想,也当作不想,不然家难管的。” 宋千安现在成了家,此刻回想起来,才懂得宋母的处事智慧。 白世轩也看到了袁凛,他刚走近,就听到卫芳菲叫的那声表姐,那一瞬间脸色像见了鬼一样。 直到听到是姨婆和外婆,面色才好转些。 还好不是太亲近的关系,不然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还真不好对她太直接。 白世轩敛了神色:“队长,嫂子。” 袁凛看向白世轩:“你怎么在这儿?” “和周恒宇他们出来采购。” 宋千安对白世轩点点头,没多说,她更关注这个疑似表妹的人。 “你怎么认出我的?” 卫芳菲脸上的笑容热切,唇边的笑容让没肉的瓜子脸上撑起一个弧度: “我见过表姐的照片呀,那天我去表姨家看望,正好表姨在整理相片。” 宋千安抽丝一丝心神去想,那宋母应该也挺懵怔的。多少年没上过门的亲戚,突然去看她。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南城距离辽省可不近,虽然高考恢复了,可出行依旧需要介绍信。 卫芳菲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含羞带笑地看了一眼白世轩:“我来找他呀。” 宋千安吃瓜的心思早已消失不见,含笑的眼神已然变得冷淡。 太莫名其妙了。 白世轩恢复了以往悠然自得的姿态,语气多了几分冷淡:“嫂子,我和卫同志有幸见过一面,今天卫同志想让我带她感受一下辽省的风光,可嫂子也知道我们有多忙,所以我只能抱歉了。” 白世轩没把话说得太过直接,卫芳菲和宋千安总归是表姐妹。 他只希望卫芳菲能心照不宣一点,别再说什么想和他认识,深入了解一下的话,他从小在大院长大,什么话下面有什么样的心思,他门儿清。 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办法。 宋千安不由得看了一眼,主要是白世轩的话阴阳怪气中还夹枪带棒的,挺少见。 所以这俩人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卫芳菲脸上的笑容僵持不住,求助的目光飘向宋千安。 都是表姐妹,起码要帮忙说一下挽回的话,不然丢的不也是宋千安的脸吗? 宋千安垂着眼皮看墩墩扭来扭,这个卫芳菲她不熟,白世轩是袁凛那边的人,话里明显带着情绪,她没心思去管这俩人的恩怨, 更没义务去调解什么,她又不是卫芳菲的妈。 突然沉默下来,气氛一时尴尬, 宋千安不说话,袁凛更不会去缓解什么气氛,他从来没那个意识。 袁凛拎着墩墩的后脖领:“胖墩,还想去哪里?” 墩墩小手一指:“那边,那边。” 袁凛的视线轻飘飘地瞥过这多出来的两人,那沉下来的眉眼让人不敢直视。 百世轩无端挺直了背脊,莫名心虚。 卫芳菲对上袁凛的视线后,慌张垂下头。 宋千安心中发笑,直言道:“墩墩待不住,我们先走了。” 说完牵着墩墩转身就走,卫芳菲脸色一急:“表姐等一下!我在这里还待几天,可以找你玩吗?” 卫芳菲本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找到这个表姐,没想到老天都站在她这边,第二天就碰到了。 而且看样子表姐和白世轩的关系还不错,以后说不定可以靠着表姐的关系······ 虽然表姐看着比较冷淡,但她们是表姐妹,宋母和她妈还是亲姐妹呢,自家人总要帮着自家人吧? 卫芳菲脸上的笑容更加殷切,望着表姐这张轻易就让人感到自卑的脸,眼里的羡慕一闪而过。 宋千安看着她眉眼间无法掩藏的小算计,余光中更是看到白世轩眼里的一丝反感,觉得她任重道远道阻且长。 “我没时间玩,你是来这里玩的?” 卫芳菲嘴巴张了张,重点当然不是玩,她的意思是去找她,这不就是好朋友和姐妹之间的亲密用词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表姐的性格怎么是这样的? 那看起来有钱有势的表姐夫,居然喜欢这种性格的? 卫芳菲讪讪笑道:“当然不是······” “你去忙你的吧,我要带墩墩。” 一家三口离去,白世轩也毫不犹豫地跟上,不过他没跟着袁凛,而是去找周恒宇和陆明,他要看看这两个人是不是掉粪坑里了。 卫芳菲看着几人的背影,目光盯在白世轩身上,带着几分羞涩的爱恋。 就算表姐不帮她,她也一定会追上他的的。 宋千安此时到了广场的供销社里,松开手让墩墩选:“看看想吃什么?” 而后跟袁凛感叹般说道:“等回去了我一定要写信跟妈说一下这个有趣的表妹。” “怎么看着你和她不熟?”袁凛垂下来的手先是碰了碰宋千安的手指,而后直接握住牵着。 “确实不熟。”宋千安任由他握着,俩人站在柜台边上,柜台加上衣服的阻挡,别人倒是看不出来。 她视线看着墩墩伸出小手狂指:“这个,这个,还要这个。” 那售货员嘴角带着笑,眼睛往家长的方向看。 家长不允许:“只能选两样。” 墩墩噘嘴。 家长不理。 家里的点心装了一柜子,买回去了又吃不完,没吃多久他就说吃腻了。 不能惯这坏习惯。 付了钱,售货员在打包,宋千安突然问袁凛:“好像没听说过你有表兄弟姐妹?” “当然也有,只是一样少见到。” 现在的人情往来都在老爷子那里,老爷子是关系网的中心,等他调任回京,关系会转到他身上,至于人情往来,则会交到宋千安身上。 “多吗?” 袁凛失笑:“多少算多?爷爷的手足只剩下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堂兄。袁立江的手足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平时很少来往吗?上次在京市没见到他们。” “老爷子没发话,他们不会去。再说他们又不重要,见他们干什么?” 宋千安居然一时无法反驳这话。 袁凛垂着眸,眸中饶有趣味,语气带着笃定:“你想和他们打交道,以后会如愿的。” 宋千安扯扯嘴角:“我其实也不想。” 人情往来挺烦的,特别是年纪大还拎不清的,简直是最难打交道的最高等级。 俩人说话间,墩墩拎着包好的点心满足走来。 第165章 私人订制 袁凛开着车到了最近的一个公园。 虽然这个季节不是枝繁叶茂、翠绿嫩叶的时节,好在对墩墩来说地方很大,加上是新的地方,满足这两个条件就可以了。 宋千安坐在椅子上,看着父子俩在空地里踢足球。 主要是袁凛踢,墩墩捡,他那小短腿踢不了多远,足球都没滚到袁凛面前,就泄了力。 “爸爸,你近一点。”墩墩不满地提要求。 “还近,你站我身上踢怎么样?” 墩墩嘻嘻笑,袁凛陪着他踢了一会儿,就走到在椅子上坐下了,留墩墩一个人玩。 “等会儿去百货大楼买个电视机?” 宋千安睨了他一眼:“这是你给墩墩的奖励?” “算是吧。胖墩有了电视机,就不会总想着往外跑了。” 袁凛懒懒道,他今天穿得休闲,头发稍微长长了些,额上几缕碎发中合了身上的锋利,多了几分本性的散漫不羁。 身上的衣服都是宋千安给他做的,裁剪合身,面料舒服,把他充满男性魅力的身材完美显现出来。 宋千安一时看迷了眼,头一次觉得,的确良面料也不错,适合穿在挺阔的人身上,会加分很多。 或者说,身材好样貌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袁凛自胸腔发出的低沉磁性的笑声唤回了她的意识,宋千安对上那双漆黑的深邃眼眸,眸中含着丝丝笑意,还冲她挑了挑眉。 宋千安睫毛轻颤,略带慌乱地转移视线。 袁凛望着她乱飘的视线,无声笑得得意。 “改天给你做点浅色的衣服试试。” 宋千安的余光一直关注着他的反应,他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不得已开口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深色穿得很酷,浅色穿着,应该会有几分贵公子的感觉吧? “原来你是在欣赏你自己的作品?” “当然了。”她这都算是袁凛的私人订制了。 袁凛唇角依旧勾着:“行~” 他换了个姿势,说道:“浅色什么样?你身上穿的这种?” 宋千安的衣服大多是浅色,浅蓝浅黄,米白粉红,她今天穿的就是米白色的外套,头发半扎起,明明是秾丽的容颜,偏偏能有温婉的气质。 袁凛爱惨她身上这股反差了。 “你觉得浅色不好看?”宋千安斜眼过去,暗含威胁。 “我啥时候说不好看了?你做的衣服每一件都好看。” 袁凛手探过去握住她,她的手很软,十指纤细,每次他握住就忍不住揉捏,爱不释手。 一个足球滚到了他的脚边。 “爸爸!” 袁凛深呼吸,看着胖崽子蹬蹬蹬跑过来。 墩墩玩累了,跑得妈妈面前站定,等着妈妈帮他擦汗,呼吸略急。 “又要变成臭墩了。”宋千安抽回手,从包里拿出手帕擦去墩墩脸上的汗。 “不臭。”墩墩笑嘻嘻的,挨着妈妈腿边靠着。 宋千安收好帕子,对袁凛说道:“去百货大楼?顺便回车里给墩墩换身衣服。” “嗯。” 半个小时后,百货大楼。 一家三口穿着考究,男俊女美,中间牵着的小孩儿像中间一点红的白面馒头,回头率颇高。 “墩墩,看看你想要什么?” 墩墩转着脑袋张望,这里的好多东西他都有,一时间小脸迷茫,没说话。 “那给墩墩买个收音机怎么样?可以发出声音的哦。”宋千安看他选不出来,干脆就带着他到收音机的柜台。 她决定暂时不买电视机,等墩墩大一点了再买。 收音机也能让墩墩玩一段时间。 在墩墩看到收音机发出人说话的声音的时候,宋千安就知道妥了。 从百货大楼离开,一家三口吃了午饭,下午带着墩墩去了电影院。 聚精会神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影,出来时墩墩的精神和体力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趴在袁凛肩头一脸困样。 宋千安和袁凛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回去的路上墩墩已经在后座上呼呼大睡了。 家属院。 灰白的天空逐渐被深蓝吞没,月亮悬挂天边。 王政委家。 “赵同志,我郑重地跟你说,明天袁凛一家来,你可不要阴阳怪气的。”王祥庆脚下泡着热水,先对赵桂兰告诫一番。 赵桂兰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他本人却清楚,所以不能任由赵桂兰凭着个人情绪对别人发泄。 王祥庆本身有能力,可他能在辽省驻扎这么多年,袁老爷子在背后是帮了忙的。 而且,他被分到这里,未必不是替袁凛探路的意思,袁凛不会在这个地方久待,他注定要去更高的地方。 他和袁凛的关系,虽然不是百分百纯粹,但这么多年的情谊也不是假的,更重要的是人家袁凛没有对他不起。 赵桂兰坐在另一边,同样泡着脚,听闻他的话不太高兴地踩了踩水,“我知道了,你说了几次了,说得我很不识大体一样。” 她先前是带着情绪去看袁凛,但那不是一时着急吗? 现在她明白过来了,她家老王已经没事了,她又怎么还会去得罪袁凛。 那不是得不偿失。 “你当然懂得顾大局,我是好心提醒你。” “我还用你提醒啊。”赵桂兰不想泡了,抬起脚胡乱擦了擦,起身出去倒水。 王祥庆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 次日。 赵桂兰早早起来就去服务站点,买了肉还有鱼,回来后擦桌子拖地,又把衣服洗了晾在后面。 这一忙碌,时间就来到了十点。 袁凛带着宋千安和胖崽子溜达着往政委家走去。 “妈妈,王爷爷,跟墩墩一样。” “嗯?什么一样?” 墩墩艰难地迈着步伐,今天是爸爸牵着他,爸爸的手太高,走得太快,他跟不上。 只得松了手抱住爸爸的腿,等爸爸停下来后才伸出双手,示意抱着走。 袁凛啧了一声,还是抱了起来。 墩墩满足地趴在爸爸肩头,咧着笑容看着妈妈说道:“肚子一样,圆圆的。” 袁凛勾起唇角:“等会儿当着王爷爷的面说。” “好哦。” 宋千安懒得理他。 到了政委家,袁凛才放下墩墩,喊了一声:“王叔。” “哎,墩墩,快来王爷爷这里。”王祥庆一眼就看到袁凛腿边的墩墩。 袁凛习以为常,带着宋千安自顾自坐下。 赵桂兰看到宋千安手上拎着的东西,“都说了不要带东西来,你咋每次都搞得这么客气,太见外了不是。” “没见外呢,兰婶,带过来一起吃。” 宋千安在沙发上坐下。 第166章 菜虫,小木马 每次来政委家的流程已经固定了。 要么就是她和袁凛坐着,王祥庆稀罕墩墩,一直逗他玩,赵桂兰会陪着坐一会儿,不到半小时就要去准备午饭; 要么就是袁凛和王祥庆谈话,宋千安带墩墩,赵桂兰在厨房准备午饭。 所以她不太喜欢来。 这种掺杂太多东西支撑起来的情谊,让她无所适从。 既不能像回娘家那样是纯粹的亲情可以心安理得,也不像交情一般的人家有明显的界限可以理所应当地坐着。 或者就是赵桂兰拿着需要摘的菜出来,她一边帮忙一边聊聊天,这不上不下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桂兰把菜接过去放一边,好奇道:“你这次去京市感觉咋样?” “还挺好的,就是那边天气不太适应,咱们这里虽然也干燥,但好歹没有雾霾。” 赵桂兰瞧着宋千安脸上淡淡的笑容,说话慢条斯理的,想来袁老爷子应该挺喜欢这个孙媳妇儿的。 袁老爷子没什么文化,就喜欢读书人那种啥斯文的气质之类的。 赵桂兰也咧开笑容:“也是难为你这个南方人了。” 没聊几句,墩墩就要到外面的院子里去。 王祥庆亲自抱着他,起身时给了袁凛一个眼神。 “李勇胜的结果,大概会是退伍。” 袁凛单手插兜:“他有了念头,做出了行为,就得承担结果。” 王祥庆抬眼瞧他,笑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说道:“你升任副团后,时间也快三年了,军功甚多,接下来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 按王祥庆对袁老爷子的了解,下一次袁凛的调任地址肯定是京市。 “顺其自然吧。”袁凛垂着目光,虚虚落在脚边蹲着看菜叶上的虫子的胖崽子身上。 “爸爸,它站起来!” 墩墩奶音高亢。 那翠绿的菜虫直起身子,明明看着全身软的没有骨头,却能直挺挺地立着。 墩墩伸手想捏住菜虫,袁凛眼疾手快地逮住他的藕节手,“要干啥?” “给妈妈看。”墩墩身子往下坠,想抽回手。 袁凛不让,这胖墩以前就捉过菜虫去给宋千安看,宋千安差点一蹦三尺高,眼睛瞪得像铜铃。 那一天他发现宋千安一整天都不怎么靠近墩墩,总是盯着墩墩的手指,还连带着迁怒他。 “你这脑袋啥时候才能记住妈妈不喜欢菜虫。” 墩墩失望地噘嘴,似乎是觉得妈妈没眼光,“那墩墩自己玩。” “你看看就行了,菜虫也要吃饭的,别打扰它吃饭。” 王祥庆在旁边呵呵笑,看着墩墩的目光带着慈爱:“墩墩,菜虫有啥子好玩的,王爷爷带你去玩更好玩的怎么样啊?” “什么好玩的?” 王祥庆回屋里,拿了一个木头做的物件出来。 客厅坐着的宋千安瞄了一眼,随后起身。 小木马? “呐,这个是可以摇嘞,但是不要太用力咯,墩墩试一下?” 墩墩先是绕着小木马看了一圈,伸手摸摸,才点头:“嗯!” 木头做成马的造型,底座像摇椅一样。王祥庆抱着墩墩的腋下,把他放到木马背上。 宋千安笑道:“王叔,您这哪儿来的小孩儿玩具?” “找个木工撒,这个不难做。”王祥庆虽然没能亲自带孙子,但也知道很多小孩子玩得玩具,只是可惜他不会做木工。 墩墩一开始不敢放开了玩,等适应了一会儿后,咯咯笑了起来:“谢谢王爷爷!” “不用谢,墩墩喜欢就好,以后王爷爷给你做更好玩的。” 赵桂兰出来喊吃饭时,墩墩还想把小木马带进去坐在木马上吃,被宋千安严厉禁止。 饭桌上也没谈什么,聊了几句家常,夸夸饭菜好吃,最后一家三口带着小木马回家了。 转眼到了四月底。 四月二十八号,天气晴朗。 周桂蓉看着红色袋子绑着的188块钱,心下稍微满意:“你家里人有什么意见吗?” 赵杰搓搓手,掩下心中的想法,面带笑意:“我娘说都听我的。” 至于其他的话,不听也罢。 已经做出选择了,想太多反而徒增烦恼,赵杰在心中安慰自己。 “嗯,那等你找好安顿的房子,你俩就去登记吧。” 到了这一步,周桂蓉已经没什么要求了,她能做的该做的已经做了,至于婚后日子过得怎么样,那是刘秋芳的事情了。 周桂蓉瞥了眼比赵杰还高兴的闷葫芦女儿,顿时感觉心口又疼了,赶紧移开目光。 这一刻她怀疑自己教育的失败,为什么她这么好强爽利的一个人,会养出一个三棍打不出一个屁的孩子? 争取争取她不敢,意见意见不提,完全就一副软面团的呆样。 赵杰眼里有了热切,这一刻他才觉得有些安慰:“婶子放心,我已经找好房子了,昨天已经租下来了。” “那就五一吧。” “好,谢谢婶子!” 周桂蓉换了一只脚翘着,“你急什么?看你这样子,是没打算摆酒席了?” 似一盆冷水唰地朝他泼下,赵杰忙应道:“摆的,我想着摆个三四桌,婶子觉得呢?” 这年头粮食紧缺,家属院的人也干不出那种一个人随礼再拖家带口来吃席的事情来,一家来一两个,三四桌也差不多了。 周桂蓉面上勉强满意:“行吧,到时候就在我们这边这院子里摆吧,当天领证当天摆酒。” “是!” “你父母来不来?”周桂蓉这句话也就是象征性一问,她也知道不会来的。 距离又远,打字又不识,怕是连火车都没坐过,赵杰又没有时间特地坐车回去带两个老人来,再送回去又往返。 没有人这么做。 赵杰笑得尴尬为难:“我爹娘就不来了,路程太远,我娘说了让我和刘同志好好过日子,我一定会对刘同志好的。” 果然,周桂蓉了然一笑,没有在面子上让这个未来女婿过不去。 刘秋芳一直垂着头,露出的耳朵染上粉红,她偷偷看了一眼赵杰,心中满是对几天后的结婚酒席的期待。 她想着,等一下赵杰走后她就去邀请宋千安来吃席。 宋千安也没想到这俩人的速度还挺快的。 第167章 五毛钱吃席 五月一号这天,刘连长家摆上了酒席。 宋千安兜里揣着五毛钱,牵着墩墩和王婶子一起走去吃席。 “没想到这俩人还真成了。”王婶子挎着一篮子鸡蛋,脸上看着有些唏嘘。 “挺好的,证明赵杰拿到了他娶媳妇的钱。” 王婶子圆圆的眼睛眯着:“那刘秋芳以后回到赵杰老家,怕是过得有点子困难哦。” 还没嫁过去呢就把儿子哄的团团转了,接近两百块钱的彩礼说拿就拿。 “那就要看赵杰怎么做了。” 说一千道一万,不管刘秋芳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婆婆怎么对待儿媳妇,全看儿子的态度。 说话间,来到了刘连长家。 院子收拾的很整齐干净,四张桌子摆得正正好。 宋千安在席上落座,眼睛习惯性观察四周。 说是酒席,其实只是请八个连的正副连长以及营长来吃饭。一半是家属来的,一半是平时和刘连长走得近的。 王祥庆和团长这些团部最高领导不一定会在酒席上,不过赵桂兰会到。 宋千安已经看到她了,她们这些家属院的做一桌,座位上倒没什么讲究。 “姚莉和白玲怎么没来?”宋千安微微偏了偏头,问王婶子。 “姚莉和周桂蓉不对付,而且王营长才被问话,估计是觉得丢人呢。” 王婶子已经嗑上了瓜子,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停:“白玲要带孩子呀,那孩子身体弱,她很少带出门的。” 说着她还看了一眼墩墩,那一眼满是喜爱。 “墩墩是不是又胖了点?” “不胖!墩墩不胖!”墩墩不满抗议,小眉毛皱起,手臂上的肉窝窝明显。 王婶子忙放下瓜子哄他:“不胖不胖,墩墩这是可爱,是有福气嘞。” 毕竟谁能像年画娃娃一样又白又肉,这一身奶膘,王婶子总是想着,这要是自己孙子,她一定要星星不摘月亮地宠他。 宋千安忍着笑意偏过头,她带墩墩给陈老看过了,墩墩身体很好,也没有过度肥胖,只是营养充足,长得奶膘而已。 席位上的人闲坐着聊天。 厨房里。 周桂蓉看着这些鱼鱼肉肉心里肉疼得紧,满是皱纹的脸更皱巴巴了。 要不是儿媳妇说这场酒席对儿子也有帮助,她真的舍不得做这席面。 张兰英瞥见婆婆那满脸不得劲的心疼样,无声叹气。 这婆婆干活什么的都麻利,打理家里也是一把好手,就是眼皮子太浅了。 “妈,这可是小妹的结婚酒席,而且外面的人都是刘群的战友,都看着呢,等会你可不能这个表情出去。” 周桂蓉被儿媳妇这么一戳穿,顿时觉得面上无光,她没好气儿道:“我知道,还用你说。我还能丢我儿子的脸?” 张兰英:…… 身后传来声响,张兰英转身。 见到穿着军绿色军装上衣的新娘子,眼睛霎时一亮。 “嫂子,你觉得怎么样?” 刘秋芳垂在两侧的手轻揪着衣摆,踌躇着问道。 “好看啊,小妹,你今天真好看。” 张兰英没有说假话,小妹的肤色虽然不太白,但是长相很清秀,很有邻家小妹的气质。 周桂蓉也从厨房出来,眼里终于有了对女儿的赞赏: “挺直背脊,今天你是新娘子,从今天开始,以后都不能再低着头走路。” 刘秋芳又习惯性低头垂眸,回道:“我知道了,娘。” 张兰英瞧见婆婆的脸色似乎又要生气,抢先一步对刘秋芳说道: “小妹,这个习惯可能不好改,但是你要时刻都记得抬头挺胸。 嫁了人不比家里,而且以后你还会和赵杰老家的人接触,你老是低着头别人可能觉得你好说话,我们怕你受欺负。” 其实她想说甚至会被人看不起,但是婆婆还在身边,这话她觉得不太合适,干脆就不说了。 周桂蓉斜了一眼:“受欺负那也是她自己选的,” 刘秋芳郑重点头:“我知道的,嫂子。” “嗯,出去吧,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开开心心的。” 刘秋房瞄了一眼被张兰英拉住的周桂蓉,垂下眸转身出去。 今天是她的好日子。 新娘子露了面,被新郎官载着绕了一圈,回来后开席。 酒席热闹喧嚣,宋千安没吃多少,这个掌厨做出来的菜不太合她的口味,因此她一直在给墩墩夹菜。 “不能光吃肉肉,青菜也要吃。” “吃,菜菜也吃。”墩墩嘴唇蠕动,长长的青菜被一点点吃进嘴里。 他们这边吃席,等酒席散后,赵杰骑上自行车带着刘秋芳去往城里的住处。 张兰英看了一眼,转身收拾酒席上的杯盘狼藉,余光却好像见到婆婆的眼睛红了。 是错觉吧? 张兰英想转身再看一眼时,却只看到了婆婆拿着大盆收拾碗筷的背影。 另一边。 赵杰载着刘秋芳骑在路上,终于结了婚如愿以偿,不免想起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 他和赵母一开始的谈话并不顺利。 赵母最终如他所愿把彩礼打了过来,其他的多一分都没有,并且还说家里不容易,不像他有固定的津贴。 赵母苦口婆心,讲出来的一句句话中带着几分不平: “老四,你是我儿子,你说要娶媳妇,娘怎么能真的不让你娶?” “只是你这个媳妇不但不能回老家来伺候我,还要拿那么高的彩礼,还要在城里租房子。”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媳妇儿?” “那你娶这个媳妇是干什么的?娘是真的怕你被她骗了,” ”你在那边开销那么大,那你爹娘还在地里刨食儿呢,你也要体谅体谅家里的,不能还没娶媳妇就忘了娘啊。” 她说得越多,赵杰心里越是失望,便越是坚持。 赵母过了几天,还是同意了:“老四,娘这就把彩礼给你汇过去,你别怨娘,你要结婚娘开心,只是娘担心啊。 这天高路远的,你以后真把娘忘了咋办呢? 要是你媳妇儿在家,娘还能有个念想,可你们两个都不在,都在那么远的地方,娘真的心慌啊。” 赵母的声音透着痛心和不安,每一声娘都像是砸在赵杰心中的小石头。 赵杰心里也生了一丝不忍,只是他已经答应了周桂蓉,肯定不能反悔。 只能安慰好了赵母,就算不在身边,他也是念着赵母的。 赵杰挂了电话,心中难免有了伤感。 只是在看到汇款金额刚好就是188块钱之后,那点伤感好像又被另一种情绪替代了大半。 胸口的大红花被风吹得摇颤,赵杰心里除了有娶到媳妇的喜悦之外,还有一丝不服输的心气儿。 他一定会和刘秋芳把日子过好的。 第168章 且看且珍惜 家属院短暂的热闹过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墩墩有了小木马,又加了收音机后,每天的爱好就是听着收音机骑小木马。 无师自通地复刻了简易版的摇摇车。 小小一个人,话都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收音机每天都要开着,时不时还吐出几个新词。 问他就说音音里面学的。 宋千安在一地杂乱的玩具后面坐下,在收音机的背景音下给宋母写信。 一方面卫芳菲的事情挺有趣的,另一方面她告诉了宋母,宋母就会去找小姨。 这什么表妹莫名其妙到了辽省,还见到了她,那她有必要给家里一封信告知,以后的事情就和她无关了。 写了信,宋千安望着摆了满地但整齐的玩具,脑袋往上抬,眼不见为净。 “墩墩,记得把你的玩具收好。” “嗷~” 墩墩骑着小木马,一只手还拿着坦克玩具车呀呀呀地叫着。 —————— 夜幕降临。 宋千安抹了脸,走过去想在床上另一侧躺下,刚爬上床就被袁凛搂住腰,捞到身上抱着。 袁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 宋千安习惯了,自然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这胸肌的触感还是非常妙的。 余光瞄到桌面上的信,宋千安眨眨眼,突然问道:“白世轩结婚了吗?这几天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袁凛语调散漫:“想知道你那个表妹的事儿?” “她叫卫芳菲。”宋千安瞪眼,叫表妹像是有和她切割不开的关系一样。 她可不喜欢给别人收拾小尾巴。 “行~”袁凛拉长了声调,又说道:“没说啥,白世轩和她没戏。” “你也看出来了?” 袁凛单边眉头挑起,意思不言而喻。 宋千安往上蛄蛹一下,眼底充满好奇:“为什么说这两个人没戏?” 袁凛身边的几位男同志看着都挺不错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职位,但是人品性格还不错。 白世轩看着比较追求个性,某种程度上和袁凛有点像,这样的人喜欢上一个对象,应该挺甜的。 周恒宇可靠稳重,属于传统男性的类型,但比传统男性要优秀,毕竟接受了相对较新的时代思想。 陆明……工作上一丝不苟的特性挺好的,生活上这种一切照着规矩走的人,生活起来有一定的压力。 因为这类人会严格遵循自有的逻辑,别人要么顺从,要么要花大力气去改变。 优缺点都比较明显,就是不知道都结婚了没。 袁凛手中卷着她的秀发把玩,懒懒道:“他这个人,第一眼没戏的人,以后都没戏。” “为什么这么绝对?不会在以后的相处中培养出感情吗?” 日久生情的也不少,这种确定以后都没可能的人,依靠什么来笃定的? “很难,白世轩很会看人,通常能靠着第一面的接触把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摸得七七八八。” 袁凛目光落在她绮丽的容颜上,念及着到底是表姐妹的关系,没说出真正的原因。 卫芳菲眼里的喜欢和热络不假,但眼底真正的东西,只有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 这种掺杂着目的的喜欢,不是不能容忍,换一个人或许可以接受,偏偏是白世轩。 白世轩最不喜欢的就是卫芳菲那样性子的女性,会让他想起他老子身边的那个女人。 宋千安想起那天卫芳菲的表现,她倒是不会批判什么。 喜欢这件事是门玄学。 如果看对眼了,不管对方是图谋什么,都会是正面的印象,发自内心地觉得可爱,反之亦然。 而且本来人和人能产生感情,就是对对方的某些方面有所图谋,不然怎么产生的喜欢? 只要不突破道德,伤天害理,人为自己争取好的对象、好的生活并不可耻。 只是可能,刚好白世轩不喜欢的就是卫芳菲这样性格的人? 宋千安微微直起身,眉头轻蹙:“他年纪也不大吧?” 二十多岁的人就涉世这么深了吗? 这种通常要有很深的阅历和接触足够多的人才能拥有的经验,而后转变成技能的吧? “有些人比较特殊,他小孩儿的时候就能看大人的脸色生活,对人的情绪极度敏感,后来念了一些西方的相关的书籍,才会像现在这样。” 宋千安恍然,眼神赞赏:“换个角度看挺厉害的,不过应该也挺累的。” 对他人情绪敏感,就意味着要时刻注意着他人的情绪,也许一开始是因为某个人的情绪对他有很大的影响。 “他现在不累了。” 起码明面上看不出来。 “那他到现在还没结婚,是因为一直都没找到喜欢的女同志?” 袁凛勾起一抹看戏的笑:“相反,他有喜欢的人,只是别人不嫁他。” 宋千安的状态肉眼可见地一下就精神了,俯下身凑近他,眸子晶亮:“具体展开说说呢?” 这一听就是一个蜿蜒曲折中心酸拉扯的爱情故事啊。 袁凛却不耐了,掐着她的腰,一个用力就抱坐在了腿上。 埋首在她纤细白嫩的颈侧,牙齿轻咬在勾人的锁骨上,话语含糊不清:“管他干什么。” 宋千安本能地搂着他的脖子,偏头躲他毛茸茸的碎发,抬手轻推他肩膀:“好奇一下……嗯~别留印子。” “好奇我吧。” 袁凛抬首,堵住她的嘴。 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满身的香气萦绕在他身上,还趴在床上那样看着他,他早就忍不住了。 “别……” 月上中天,枝条不知缘由被压弯了腰。 宋千安被抱坐在他身上,铁臂一般的手臂横在后腰,手掌紧握着蜂腰,软肉从指尖溢出。 “唔……” 似是受不住他凶狠的动作,一声嘤吟情不自禁从相连的唇间泻出。 麻,舌头也有点疼,宋千安想往后仰,却被大掌固定住后脑,两人身体相贴的毫无缝隙。 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唇被微微松开,她睁开眼,急促地轻喘着,琥珀色的瞳孔染上迷离的水光,雨睫轻颤,眼尾薄红。 玉白的脸上动情明显,面若桃李,风情万种。 “安安。”同样动情沙哑的声音唤着她。 再次贴上来,滚烫的气息覆盖了她,勾着她。 宋千安脑子里混沌,听见声音眼睛不自觉看去,她俯视着,眸里映着袁凛忍耐的神色。 袁凛眼睛很黑,沉静墨色的眼瞳翻滚着欲望,像是能把她吸进去。 低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被砂纸打磨,每个字都带着嘶哑的斑驳。 深幽的黑眸染上欲色的红。 下一秒,视线天旋地转,她躺在床上,伟岸的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身躯压了下来。 ······ 低低细细的吟声从她微张的口中泻出,青丝铺散,眼神若含春水,像画里妩媚之极又清纯的魅妖。 ······ 第169章 芭蕾舞剧 百货大楼。 刘美婷要结婚了,想让宋千安给她设计一件漂亮的裙子。 “你放心,我不白要的,我知道你的设计都要钱,我给钱。” 刘美婷俏脸轻仰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宋千安轻轻挑眉一笑:“那先恭喜你了,对象是什么人?” “也是职工,化肥厂的。” 宋千安了然:“那挺不错的,双职工家庭。” 这里是重工业地区,每个厂都是大型的,宋千安也是来了这里才知道,重工业地区有详细的划分。辽省和黑省主油田化工,原油产量占全国总产量40%以上,阳城则是主机械制造。 在这年代只要有了工作,终身就有保障了,厂里管生管死,叫人怎么能不爱上班呢? “就那样吧。”刘美婷随意道,那态度仿佛要结婚的人不是她。 “你这可不像要结婚的样子。” 刘美婷从柜台里出来,给墩墩塞了两颗奶糖,又给他塞一个白色的玩具。 松手的时候坏心眼地捏了一下玩具,那玩具发出“咦!”的一道怪声,看到墩墩呆愣的样子,抿着唇憋笑。 墩墩两只小肉手都拿着东西,他仰着脑袋,小脸无措:“妈妈?” 宋千安摸摸墩墩的头,带着他的手教他玩这个会发出声音的小玩具,按一下就叫一声,按两下就会连续叫两声。 他得了乐趣,自己玩着。 刘美婷重新回到柜台前,身子稍稍靠着柜台,满不在乎道:“结婚啥样?不就是那样,说不定还耽误我工作赚钱呢。” “没看出来你这么敬岗爱业呢。”宋千安好笑地觑她一眼。 “我一直都热爱工作,咱自己赚钱自己花,多好啊。” 刘美婷想着想着眉眼染上几分烦躁:“不说这个了,这个月15号的时候你要来喝我的喜酒啊。” “15号?”宋千安按下心中的诧异,算了下时间,“我今天要是不来城里呢?” 这才剩几天的时间啊,这会儿才想着找她设计衣服? “那我就在这里买一件呗。再说就算只有五天的时间,我觉得你都能设计出来,然后我再拿去给裁缝做就行了,都差不多的。” 这精神状态是真松弛啊。 就这状态不管结婚还是自己过,想来都不会亏待自己的。 俩人说话的时间里墩墩一直捏着新玩具,声音不断穿插进来,刘美婷垂下头,眼里略微得意:“这个是玩具厂新出的,我一看到就想买给墩墩。” 宋千安唇角噙着笑:“我都不知道我儿子这么讨你欢心。” “当然了,墩墩多招人疼啊。” “那为了多谢你,我现在就给你设计吧,正好你有什么想法也说说。” “那敢情好。” 结婚那天给自己装扮地漂漂亮亮地,就是给自己最好的安慰了。 宋千安没花多长时间,裙子的花样就给她画好了,还陪着一起去挑了布料,她自己也拎着几匹布料揣着钱离开百货大楼。 从百货大楼离开,经过电影院的时候,看到广告牌上一个极其吸引人的海报。 海报上是一个穿着军装,腰间系着红色丝带做成的腰带的女同志在空中飞跃一字马。 红色字体的【红色娘子军】标题醒目,下面是介绍。 百来字的介绍中,宋千安只关注了“民族芭蕾舞剧”六个字,她很感兴趣。 这肯定比前几天看得那个不记得什么名字了的电影好看。 “墩墩,妈妈买点吃的带你进去看舞台剧好不好呀?” “好~”墩墩只管点头,反正跟着妈妈有好吃的好玩的。 宋千安拐去附近的供销社,买了糕点再返回电影院,要不是不合时宜,她是想买点卤肉进去边吃边看的。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宋千安挑了中心的位置坐下,没等几分钟,舞台剧开幕。 每个演员的声音都是铿锵有力,尽管设备不先进,但情感和氛围到位。 等到终于演绎到海报上的那一幕。 穿着修身军装的女演员干脆利落地完成这个完美的动作,宋千安的眼睛闪烁着点点光芒,目光一错不错,甚至想拉一下进度条,再看一遍。 墩墩同步发出“哇~”的惊叹声:“妈妈,她会飞。” 直到演员谢幕,墩墩还想上去近距离和演员互动,那位女同志冲着墩墩笑着摆手打招呼,墩墩也回应了,才作罢。 “妈妈,这个好看。” 观看的人渐渐起身出去,宋千安暗自用力抱起墩墩,不能让墩墩发现他重得妈妈都抱不动了,不然要不高兴的。 脚步跟着往外走,说道:“那以后妈妈多带你来看。” 现在的舞台剧就那么几个,多看几次就腻了。 下了台阶,要出放映室时,宋千安的视线内映入一个许久未见过的身影。 穿着白衬衫蓝裙子的陈兰心,和一个比她稍高的男同志走在一起,俩人的气氛看着微妙。 宋千安看向那个男同志,不是说是连长还是营长吗?这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当兵的。 “妈妈,要尿尿。”墩墩趴在妈妈肩上,踢了踢脚提醒,他要憋不住了。 “好好,这就去。”宋千安抽回思绪,不再关注这俩人,往厕所的方向走。 电影院另一侧的陈兰心也看见了宋千安,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就偏过身躲着,不去深究心里是心虚还是什么情绪。 身侧的郭华见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出声询问:“怎么了?” “没事。” 郭华捻捻指尖,微微眯眼:“那我带你去吃饭吧,看了这么久,也饿了吧?” 陈兰心勉强一笑:“好。” 郭华落后陈兰心半步,一个不会近到让人反感的、充满试探性的距离。 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陈兰心侧脸上,想起那天在医院的初遇。 他当时正好去看望朋友,刚好陈兰心值班,走廊上两人无意间对视了一眼。当时郭华没有心动的感觉,只是长的清秀而已,这种长相的女人太多了。 不过在偷听到对方父亲是副政委时,郭华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现在看陈兰心还是挺不错的,他有计划娶了她。 夕阳下沉。 陈兰心推开家门。 “回来了?那个刘志华的信件又寄来了,正好给你。”陈母刚到家,没想到陈兰心后脚也到了。 “嗯。”陈兰心随手接过,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 “咋了这是?这么没精神。” 陈兰心没应声,陈母嫌弃地瞥了一眼,想到那个信件还是问道:“你和刘志华进展到哪一步了?怎么他都归队了?” 陈母也看不懂这俩人的节奏,说没进展吧这信件来来回回的,说有进展吧兰心又什么都没说,真是急死个人。 她还等着两家商量婚事呢,还有兰心转工作的事情也要提前准备。 结果这死丫头,没个声儿的。 第170章 女儿身真是屈才了 “没啥进展。” 陈兰心含糊不清地咕噜出一句。 “啥叫没啥进展?” 陈母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她前面坐下:“你能不能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这踢一脚动一下的死性子真是让她恼火。 陈兰心脑子里还想着电影院的事儿,心里正不得劲儿,被陈母这一追问,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没和他来往。” 陈母这下更懵了:“什么叫没来往?那一封封寄来的信件都是假的?” 每封信都是她在家收的。 “信是真的,我只是没回信而已。” “而已?!” 眼瞅着陈兰心一脸完全不在意的清高样子,陈母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磕在桌上。 清脆的响声像一道鞭子抽在陈兰心的身上,陈兰心偷偷抬眼觑一眼陈母的脸色。 在对上那冷凝的目光后,以极快得速度低下头。 陈母克制着情绪,声音紧绷:“这么说,你是对刘志华无意了?” 她一直以为陈兰心和刘志华的进展顺利,来往的信件这么频繁,说不定好事将近了。 结果却是刘志华一头热? “应…应该是吧。”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如点燃炮火的引线。 “陈兰心!” 陈母唰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扯住她的衣服啪啪啪地几巴掌拍在她手臂和背上。 常年干活的人力气并不小,拍得陈兰心半边肩膀都麻了。 “啊!”陈兰心又痛又怕地尖叫,忙抬手挡住她妈的毒手。 “妈!你干啥呀!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仇人。” 陈母又气又急,掌心发麻,“你还不是我的仇人?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人家一个营长,你看也看过了,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说还不错,挺满意的?” 陈母又揪住她手臂的软肉扭了一下,“我问你是不是!” 陈兰心再次痛呼躲开,没躲过,只能掌心快速摩擦着,缓解一下痛感。 眼睛偷瞄着陈母的脸色,心里陡然生起一丝害怕,她妈的情绪好久没这么大的波动了。 陈兰心不理解她做错了什么,可面对随时准备对她动手的陈母,也只能掩下不满,好声解释: “妈,我那时候的意思是,他人还不错,但这不代表我就要和他怎么样吧?” 陈母气息略急:“你们本来就是相看的关系,相看代表什么还要我教你吗?你要是没有意思,就该直接回答别人,再不行也要一封信回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啥?” 陈母毫不留情地抨击:“我看就该以流氓罪治你。” 不满意就直接说,前头对人满意,转眼就当陌生人一样,信也不回,还没个消息。 “妈!你也太夸张了,现在是恋爱自由的时代,组织都破除封建思想了,您怎么还是以前那套想法。”陈兰心不满嘟囔。 “你觉得你这是恋爱自由?” “本来就是,我又没有和他确认关系,而且您不是也叫我多看看其他优秀的青年吗?” 这是陈母在袁凛结婚的时候,劝解陈兰心的,没想到今天会被陈兰心用这话来堵她。 陈母坐在椅子上,抬手抚上额头:“那你也得良性的接触,谁让你做出这种行为的?”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陈母严厉摄人的目光直锁住她:“你还接触了哪个男人?” 她以为陈兰心最近的行径是因为刘志华,既然不是,那是谁? 陈兰心心口如擂鼓一锤,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啊。” 这一脸心虚的样子,看得陈母眸光一沉:“陈兰心,你是不是来陈家报仇的?” “那个男的是谁?” “······钢铁厂副厂长的儿子,叫郭华。” 陈母冷哼,嘴角勾起嘲笑的弧度:“你现在又喜欢职工了?又不找部队的了?” “他不一样,挺优秀的。” 陈母凝视着她,空气安静下来,只有各自的呼吸声。 “你应该投生成男人的,做女人真是让你委屈了。” 这三心二意、摇摆不定、没吃过就想尝的样子,女儿身真是屈才了。 “妈?”陈兰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陈母不再看她,“我管不了你,晚上我让你爸跟你好好聊聊,什么叫新思想,什么叫封建。” 陈母有一瞬间怀疑她和老陈的教育观的,她和老陈半辈子了思想和行为都算正派的,规规矩矩的生活,兢兢业业地工作,传播新思想。 怎么就教出了一个,这种作派的女儿? 转眼她就否定了,她和老陈很好,是陈兰心的问题。 陈兰心躲回了屋子里,短暂地得到了一分自由。 可没多久,陈父就回来了。 陈兰心没敢第一时间出去,踮着脚走到门背后,耳朵贴着,随着陈母不断说话的声音,心也越提越高,就要到嗓子眼了。 “兰心,出来一下。” 恶魔的传唤来临,陈兰心咬唇,垂眉丧眼地出去。 她不出去也躲不掉的。 “爸。” 陈兰心弱弱叫了一声,悄摸拿眼瞧陈父的脸色,一如既往地温和,凭她的道行完全看不出来陈父现在的情绪。 “听你妈说,你对刘同志没意向?” 陈兰心瞳孔小幅度地转动,看向陈母,她没这么说,但不敢否认,也不敢承认。 “我······” 深知女儿性子的陈父也没想着要个答案,他一语定锤:“既然这样,你现在写封信,先为你的不成熟和不懂事道歉,再说清楚你的意思,明天我会让你妈把信寄出去。” 陈兰心心一沉,视线盯着水泥地板。 果然,陈父只要结果。 陈父坐姿放松,声音温润:“兰心,你年纪不小了,已经懂得什么是正确的思想观念,你觉得你一边晾着刘同志,一边又和郭同志接触,这合适吗?” 陈母也恨铁不成钢,但凡兰心坦诚一点,把事情处理的漂亮她都不会说什么。 偏偏她把事情弄的一团糟,现在的处境又是她成了被动的一方。 刘志华才回去多久啊,这都几封信寄过来了?两人相看时互相都满意,结果人家一回去,转头陈兰心就像那陈世美一样。 太任性了,完全没考虑过她放任不管,最后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两边都是部队,对方是个营长,老陈也只是个副政委,不相上下。 刘志华不计较就没事,计较起来呢? “爸,我和刘同志还没结婚呢,只是相看过,我就不能再认识别的男同志了吗?”陈兰心声音虽小,可话语间透着一股倔强。 “兰心,你在偷换概念,你想想你做的和你说的,是一回事吗?你自己觉得,你这种是什么行为?”陈父看着温和,实则柔中带刀。 陈兰心咬着下唇,既有被说中的难堪,也有不服。 陈父心中不可避免地有了几分失望:“我和你妈以身作则,一直注意着给你们兄妹三个做正确的典范,你两个哥哥现在都很优秀。兰心,我希望你能改正过来。” 是他疏忽了,男大避母,女大避父,兰心长大后,一直是陈母在管。 也许是陈母的方式太柔和,才让兰心在外面学了些乱七八糟的性子。 陈兰心敏锐地察觉到了陈父的意思,内心陡然升起了一丝反抗的心思。 第171章 脸太大了 南城。 五月的南城气候舒适。 因见着了外孙,宋母保持了几天的好心情,尤其是还收到了刚归家不久的安安的信,心情就更好了。 宋母把信放进包里,拎着菜进了家属院大门。 下班做饭的时间点,进进出出全是人。 “林漫,遇见什么好事了呀笑得这么开心?” 宋母应声看去,熟练应付道:“哪有什么好事了,这吃好穿好嘛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呀,” “是见着了女婿和外孙了吧?”同行的几个婶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都不需要宋母说话。 当年楼下停着的吉普车,让宋家收获了好一波羡慕的目光。 “那娃娃我看了都喜欢,长得又白,一路蹦蹦跳跳的,见了人就笑,怪不得林漫笑了这么多天。” 宋母和几个邻居上了楼,这个时间点没时间聊天,各自回家准备做饭了。 宋母好心情了打了两个鸡蛋,炒了个蔬菜,端到饭桌上。 宋父放下报纸,稀奇道:“今晚还有荤菜呢。” 前几天家里的伙食太好,肉票用得光光,这几天宋父已经做好顿顿青菜或吃素的准备了,没想到还有惊喜。 “安安写信来了,高兴。” “等会儿我也看看。” 宋母的好心情在看到信中出现卫芳菲这个名字后,戛然而止。 这个丫头去辽省干什么? 怎么还有男同志的事? 宋母蹙眉,打算明天就回娘家一趟。 她不好直接去妹妹家,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得让她妈刘惠英知道。 宋母执行力强,次日休息,干完了家里的活后,就拎着东西坐上了去娘家的电车。 刘惠英住的地方和宋父老家在两个方向,这一片算是老街住宅区,离家属院有点距离。 宋母一路和人打着招呼,敲响娘家的门。 “姐?” 林美凤开了门,瞧见是宋母在门外,诧异喊道。 好巧不巧,宋母要找的人正好也回了娘家。 宋母跨进门,瞧了她一眼,往前走,“你也来了?” “是啊,姐,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林美凤笑着关上门,跟在宋母身后。 “妈,我来看看您。” 瓦房屋檐下的屋内清爽凉快,刘惠英坐在竹编椅子上,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而后淡笑道:“倒是巧了,你们两个遇上了。” 林美凤半年不来一次,林漫也大多逢年过节时来,今天一个平常的休息日,两个人都来了。 “我也没想到,美凤最近怎么样?”宋母把东西放下,在刘惠英的左手边坐下。 “跟以前一样的呀,我们都这个年纪了,日子还能过得怎么样咯。” “芳菲最近没见了呀?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林美凤一顿,似乎是没想到会突然提到她女儿,随后笑容恢复自然:“她呀,最近有点事要忙吧。姑娘嘛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的呀,我哪里还好管她了。” 宋母点点头,语气平淡道:“可我听说芳菲去了辽省?她一个人跑那么远,你都不担心的呀?” 刘惠英本来不管两姐妹的交谈,听见这话后才看向林美凤,无声询问。 林美凤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安安给我写信了,说芳菲在街上认出她了,我差点以为我看错字了,读了好几遍。” 宋母皮笑肉不笑:“别说安安有多意外了,连我都想不到,那天芳菲刚好来看我,瞧见了安安的照片,转头就在辽省的街上认出她来了,你说这多巧啊。” 林美凤定定看着宋母,这到底想说什么呀? “那么多年没见,我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芳菲这孩子,没想到她记性还蛮好的呀,聪明的咯,还能在大街上认出多年没见的表姐。” 宋母对这个妹妹的性格很了解,什么事情都要争第一,小时候争父母的宠爱,大了争工作,嫁人。 至今她都不理解,只不过因为她是姐姐,大多数时候也都让着林美凤。 可如果事情对安安不利,那是宋母不允许的,莫名其妙跑到那边,还挂了表姐表妹的名,那岂不是要安安照看她? 安安可负不了这个责。 刘惠英从宋母的话里提取出了好几种意思,她压下心中的心思,对林美凤说道: “芳菲怎么会去了辽省?那么远的地方,你就让她一个人去了?” 林美凤讪讪一笑:“当然不是,她和同事一起去的。” 想起那个优秀的男同志,还有菲菲跟她说的保证,林美凤安下心,眼里染上几分自得: “那边有东西要采购,加上刚好有个同志帮了她一个忙,她就过去想当面感谢一下,于公于私,这都没有什么错的呀。” “什么样的恩情要让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赶过去当面感谢了?” 刘惠英同样不赞同:“去几天了?赶紧让她回来吧。” “这信寄过去说不定她都回来了呀。”林美凤看向大姐:“大姐,菲菲对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既然千安也在那边,你给千安打个电报,两姐妹正好可以互相照应一下的嘛,” 宋母提起十二分精神,回绝道:“怎么照顾?安安住的是部队的家属院,还要照顾墩墩,哪有心力去照顾别人了。” 两个人都是同龄,只是月份大小不一样而已,怎么安安就要去照顾另一个人? “那正好的呀,菲菲也住到家属院去不就好了嘛。” 宋母的意思是家属院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想去城里也不方便,没想到她倒好,还想直接住进家属院。 “美凤,你这么厉害,那你去安排好了,我没有这个本事的了。”宋母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时暗暗翻了个白眼。 林美凤没把她的讽刺放在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住进家属院嘛更方便菲菲接触那个男同志啊。 越想越觉得可行,林美凤殷切道: “姐,你看你说的,我是听说那家属院是家属都可以进去住的呀,你就和千安说让菲菲在她那里住几天呗?” “芳菲不用上班了?不是去采购的吗?已经去了几天了,还要住几天?” “他们采购又没有固定时间的咯。姐,你帮帮忙呗?你不也担心芳菲的嘛?” “我没有你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去提这个要求的,再说你这个妈都不担心,我这个姨妈担心什么了。” 宋母没有任何松动。 眼见着宋母说不通,林美凤转向刘惠英。 “妈~” 第172章 采蘑菇墩 刘惠英自孩子们成家立业后,就不再管子女们的事。 只要不是有严重问题的事情,她都不管,也不给谁做主。 她闭口不谈其他,只说林美凤,“你这个当妈的心可真大,工作就工作,你还夹带私货,什么感谢别人?你怎么晓得那个人人品怎么样了?” 林美凤顺杆爬:“所以这不是想着让安安照看一下嘛,也给菲菲掌掌眼。安安的爱人还是个军官,有他在菲菲全方面都安全了呀。” 这宋千安高嫁了,就应该把家里人也拉起来嘛。 刘惠英失望地别过头,小漫说得没错,美凤的脸是太大了。 “安安没有这个义务,我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别来我这里哭。” 林美凤瘪瘪嘴:“那你让千安帮个举手之劳不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吗?” “你再说!” 林美凤缩缩脖子,沉默了。 宋母突然发问:“那同志是男同志吧?” “大姐,你这什么意思呀?男同志女同志不都一样,这报恩还分男女吗?” 宋母一瞧她这样子就知道是心虚,她不想回答的话,就会无休止地往其他地方扯。 芳菲去辽省的事情说不定还是她出得主意,不管她不愿意说,宋母也不勉强,反正刘惠英已经知道了。 刘惠英眼里闪过一抹疲惫,还有失望。 这个小女儿,好强但不聪明,一向自我感觉良好,把别人的好教养当成是对她的认可。 “美凤,让芳菲专心工作,不要搞什么个人事情。” 刘惠英在努力接受新思想,知道现在的人都说什么自由恋爱,结合一下这两姐妹说的,再想一下美凤的性格,她大差不差地知道了。 无非就是芳菲看中了一个男同志,条件肯定不错,但是远在千里之外,所以想要去搏一搏。 太不矜持了,这样上赶着的谁会珍惜? 这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好好谋划,就这莽着脑袋就冲过去,刘慧英真是无话可说。 “妈,菲菲就是在工作啊,那工作完了做什么,谁能管得了。” 刘惠英心累,林美凤是唯一一个从念书起就不听她话的孩子。 她也懒得管了,当奶奶的年纪了,不需要她再教育了。 宋母皱着眉不赞同,可刘惠英都不说话,她便也不说了,只是在到家后立马给宋千安写了回信。 —————— 辽省。 连续下了几天的绵绵小雨,今日天气总算放晴了。 “妈妈,快。” 墩墩准备完毕,穿着鹅黄色的外套,黄色的雨靴,拎着小竹编篮子站在门边。 宋千安把头发挽好,听着小家伙不知道第几次的催促声,决定以后先把自己收拾好,再收拾墩墩。 “好了,来了。” 起身时瞄到床头柜的钟表——八点钟。 宋千安同样拎起一个竹编篮子,脑子里不由得回想昨晚她那句随口说的话。 “这雨下的,明天山上应该有蘑菇采了?” 墩墩的雷达听到山上和采蘑菇两个关键词,就闹着要去。 早早就起来等着。 要不是宋千安说太早了蘑菇还没长好,六点就能往山上走。 墩墩见妈妈终于好了,双眼一亮,举着篮子原地踮脚。 “妈妈,走,采菇菇。” “好好,知道了,妈妈这就带你去。” 宋千安穿着雨鞋,牵着墩墩往山上走,觉得今天牺牲大了。 她最不喜欢雨后出门了,她喜欢在家里,打开窗户一样能感受到雨后的清甜香味。 不过这种想法在爬上一个小山坡后就改变了。 山上还是不太一样的,视野开阔,清新草本香混合湿润泥土香,偶尔丝丝凉意拂过,心旷神怡。 宋千安带着小尾巴一样的墩墩,找好了位置,肉眼看去这一片的蘑菇数量还可以,才松开他。 “这就是,菇菇吗?” “嗯。”宋千安走到蘑菇前,给他做示范:“先这样对着蘑菇轻轻拍一拍,然后再把它拔下来放篮子里,就可以了。” “嗷!” 墩墩学会了,撒丫子跑,看见蘑菇就撅着屁股蹲下捡到篮子里。 宋千安视线跟着他,提醒道:“山上的东西都不能吃,知道吗?看见什么了都要跟妈妈说。” “好!” 墩墩嚎了一声,小肉手没控制住力道,一拍下去,那蘑菇顿时只剩一半立着了。 摘到一半时,碰见刚上山来的王婶子和浩浩。 王婶子乍一看见宋千安,还以为看错了。 “这么早你就来啦?” “哪里是我要来的。”宋千安语气无奈。 王婶子笑道:“墩墩肯定是随了袁副团了。” 牛一样的体质。 王婶子让浩浩去找边上的墩墩玩,自己背着背篓走到宋千安附近捡蘑菇。 “我跟你说。”王婶子脸上露出吃瓜时特有的语气和神情。 宋千安上道:“嗯,你说。” “桂兰说后天陈兰心结婚出嫁,喊我们去吃喜糖嘞。” 结婚?喜糖? 这个五月是捅了结婚的窝吗? “那陈婶子应该挺开心的。摆几桌?” 王婶子那圆眼顿时露出高深莫测的意味;“你肯定想不到。” 宋千安给足情绪价值,双眼微瞪,好奇道:“想不到什么?” “她家不摆酒席咯。听说本来想让新郎官带走直接去领证的,喜糖都不想发,是陈副政委觉着这个样子不好,怎么都要发个喜糖意思一下。” “为什么?”这是犯啥事惹得父母这么生气? 王婶子脑袋往左右往两边看,压低声音:“我听别个讲,是因为她脚踩两只船,” “不会吧?” “可能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和别个男同志走得近了。”王婶子也知道这话经过人传人之后肯定夸张了几倍,但肯定是有这方面的行为了。 王婶子捡蘑菇捡得认真,同样不也耽误她说话,宋千安在边上,偶尔才捡几个,她不爱吃。 一边说话一边注意几米外的墩墩。 “墩墩,不可以去那边,妈妈这边有,来这边采。”眼见着墩墩要跑到另一条路,宋千安赶紧把人叫住。 王婶子转头看去,也对着浩浩说道:“浩浩,看好弟弟,不要乱跑哈,” 浩浩乖巧应了。 俩孩子玩得开心,王婶子拉回话题,继续刚才没说完的瓜。 第173章 路要自己走的 树上的叶子时不时滴下几滴水珠。 宋千安擦了擦衣服上的水滴,听见王婶子说道: “那个新郎官你肯定也想不到,是副厂长的儿子,郭华。” 宋千安不明所以:“这人咋了?” 是差到不行还是条件太好? “他先不讲。我跟你说,那个郭家有个老太太,现在还每天都让儿媳妇给她倒洗脚水,吃饭的时候还要伺候她。” 宋千安这回是真惊讶了,这人莫不是民国大太太? 她脸上的神情让王婶子很有自豪感,接着眉飞色舞地说道:“除了这些,每天的家务也没停过,一个副厂长的爱人,过得还不如一般职工家的女主人。 而且郭家人也是一大家子住一起嘞,有个十几口人,郭华是这一辈最大的。” 宋千安心下奇怪,陈兰心喜欢这样家庭环境的人? 她疑惑道:“郭华个人能力很优秀吗?”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王婶子嫌弃撇嘴:“我觉着没啥子能力,可能长得是你们女娃子喜欢的,但是油嘴滑舌嘞,就会些溜子用的手段。 啥子早上给女同志买早饭,晚上去接人下班,平时带出去玩一哈,你们年轻人叫啥子——罗曼蒂克的浪漫爱情?” 王婶子心想是不是自个年纪大咯,这时代变化得太快,她接受不了。 搞这些形式,有啥子用?那个人又没得实际有用的能力和担当呀! 宋千安点点头,若有所思,所以这是一个很擅长俘获女子芳心的男人,俗称情场浪子。 突然间灵光一闪,想到那天在电影院里看到的那个男同志,难道是他? “个子高吗?” “不高,也就比陈兰心高点儿。” 那应该就是他了,真是意外。 大概在山上待了一个小时,四人往山下走去。 宋千安拿出手帕把墩墩的小肉手仔仔细细擦干净,墩墩另一只干净的手还拎紧装满了蘑菇的篮子不放。 “妈妈,采菇菇好玩。” “嗯嗯,好玩好玩。” —————— 陈母这两天都没出去溜达,在放出消息的那一天,下午她就去服务站把未来几天的菜都买齐了。 她不愿出去接受那些人明面上的恭喜暗地里的打听。 不想承认留了那么久、给了那么多时间空间去挑选未来丈夫的女儿,最后选了这么一个人。 她斜眼看着窝在沙发另一端的陈兰心,生气、失望、后悔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事情都如你意了,你还有啥好拉着个脸的?” 陈兰心底气不足:“我没有啊。” 此刻她的心情确实没有多少喜悦,她回想着电影院的场景。 那天猝不及防见到宋千安时,沉寂在湖底的执念像被无形的锁链骤然拉起。 湖面炸开巨大的水花,一圈圈往外扩的水波搅得她心神不宁。 其实她甚至想过等袁凛离婚的。 那样她就会有机会了,她就不用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看来看去都找不到一个像袁凛这样的人, 可偶尔下了班回家,看着自己还是孤身一人,想到自己年龄渐长,那份焦虑也折磨着她, 直到见到郭华后,那些水波引起的涟漪被他风趣的性格抚平,这是她从没有体会过的。 于是她同意了提亲,反正她爸妈一直催,这下他们总没话说了。 刚开始说定亲时陈兰心是喜悦的,可随着提亲的人离开,氛围散去,夜晚袭来,她躺在床上,好像又有点后悔了。 或者是害怕。 嫁给郭华真的好吗? 陈母听见她闷闷不乐的话,也不愿花心思去开导这个女儿了,因为没用。 这么多年像是把她保护的太好了,遇到事情只跟着自己的心情走,可又没有解决事情的能力。 “路是你自己走的,人是你自己选的。那个刘志华是最小的,上头只有大哥大姐,你不要。非要选郭华,那你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母微不可察地叹气:“彩礼588块钱,我和你爸留下三百,剩下的288块钱给你。但是你先带一百块钱回去,这一百,还有剩下的钱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郭华。” 这些彩礼是陈母强制性要求的,对方是副厂长,她们家在部队也是个管理层,彩礼是万万不能少的。 陈母不贪这三百块钱,而是怕这个女儿进了婆家之后,被冲昏了头,把这些钱全贴补了进去。 郭家的彩礼金额她还是满意的,背景也还可以,好歹是个副厂长,可那个老太太她是真不喜欢。 陈兰心眉头微蹙:“咋这么麻烦?郭华不贪图我的钱,出去玩的时候也没让我付过钱。” “吃吃喝喝那几块钱,能跟这几百块钱相比吗?”陈母瞪着她,语气中隐有严厉:“你听我的没错。” “行吧。” 陈兰心没坚持要,反正她妈不会吃她的钱。 “你也不要怪你爸几天就定下了你的亲事,是你做事太没有分寸。”大庭广众之下,俩人都还没确认关系,就大咧咧拉着手。 陈母把心里呕上来的气顺下,才接着说道:“人人都知道你和郭华打的火热,要不是你爸把你和刘志华的事情捂着,哪怕你和郭华结了婚,这件事他也一定会记得。” 到时候陈兰心的形象和处境一定不好。 男人的心眼很小的,或者说这婚姻里的人心眼都小。 陈兰心脸上染上一抹羞耻,当时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郭华突然牵她。 她从没有过这种亲密接触,当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过后郭华道歉了,说是情不自禁,情到深处的时候自然的举动。 陈兰心觉得这种体验很奇妙,没有跟他计较。 反正这个人条件还不错,也够喜欢她,既然找不到她喜欢的,那就找一个喜欢她的。 大不了以后袁凛真的离婚了,那她也离。 重要的是她不用转工作,不要去另一个陌生的城市,这里还是她熟悉的地方,是她的主场。 至于婆家的人,陈兰心没当回事。 她的性子可不软,不是好欺负的,而且她们又不能吃了她。 陈兰心想着想着,那点害怕顿时消失,慢慢涌上一股期待,难得乖巧道:“我咋会怪爸?我知道爸是为我好。” 陈母眼神诧异,这倒是稀奇了。 难道是真喜欢郭华? 不过事已至此,现在再去深究这些没有意义。 “那就好,这两天别惹你爸生气,嫁人后遇到啥事了,就回家来看看,爸妈给你出出主意。” 陈兰心应声点头。 结婚当天。 家属院的人基本上都去捧场。 新郎官没能进来,在家属院门口接的人,郭家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望着这个大嫂的背影,双眼冒着兴奋的光,光芒下掩藏着丝丝缕缕的算计。 赵桂兰也去表示了恭喜,她是正政委夫人,每次都要露面的。 等接完了亲,再闲聊几句,才散了场,陈父陈母还要去郭家的。 赵桂兰满脸笑容地揣着几颗喜糖回家。 没注意到远处姚莉恶狠狠盯着她的目光。 第174章 蒙太奇谎言 王祥庆按照往常的时间点出门,却见门前院子伫立一个人影。 那人影看见他后,身形稍动。 “姚莉同志?”王祥庆走近,惊疑出声。 姚莉顶着一头带着薄薄水雾的头发,语气焦急,也不可避免地带着质问: “政委,我家老李咋会突然退伍了?” 王祥庆脸上惯有的笑容缓缓收敛:“姚同志,你既然晓得李营长退伍的结果,那肯定也晓得是为啥子原因了。” 哪有突然退伍的,又哪有给予退伍结果不给原因的? 无非就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而且李营长是被除名退伍。 姚莉上前一步,“我家老李不是那样的人啊,政委,他在部队多少年了你是知道的啊!” 王祥庆不欲与她多说:“姚同志,你先回去平复一下心情吧。你是家属,也要开导一下李营长得思想。” 说完,绕过她离开。 姚莉却窜了几步挡住他的去路,上手死死拽住王祥庆的胳膊,神情中透着一股平静的疯感。 “你——你把老李的退伍结果撤销了,不然,不然我就喊人。” “姚莉同志!” 王祥庆一惊,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无耻的人了。 手臂大幅度一甩,轻而易举地把姚莉甩开了。 顾及着姚莉是个女同志,他控制了力道,没让姚莉摔在地上。 也没让场面太难看。 “姚同志,你晓不晓得你这是在污蔑军人?你不要以为你是军人家属就可以随便这样乱说。” 姚莉捏着手臂,声音艰涩:“那,那能不能不要在他的档案里写上那些处分啊?” 如果能不在档案上写明,老李说不定还有希望。 “不可能。”王祥庆坚决拒绝。 “说句直接的话,要不是李营长目无纪律,我也不用被调查。是李营长对不起部队,对不起我。你莫要再这个样子了,不管你喊出啥话来,也没有哪个会信你。” 王祥庆做政委那么多年,身上有一定的威慑力。 他见姚莉呆愣在原地,内心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姚莉回过神,望着王祥庆的背影,眼里充斥着不甘和怨恨。 她家老李遭受了这么多不公,每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地带底下的兵,凭什么得到这样的结果? 重要的是,她做了那么多年的营长夫人,不想最后的结果是灰溜溜地回老家。 她不会放弃的。 —————— 宋千安和王婶子从集市回来。 刚进家属院走了一半的路,在岔路口就被人叫住。 “宋同志!” 姚莉在路上来回踱步,面色焦急,眼珠子转来转去,一见到宋千安,忙带着女儿李秋妮上前。 全完不顾李秋妮被她这么一拖拽,差点往前扑在地上。 “姚同志。”宋千安对她的印象实在不好,也不愿和这种听不进去别人话的人交流。 王婶子也狐疑地看着姚莉,显然对上次这人来找宋千安的事情有印象。 “宋同志,我家老李的事情,袁副团长是怎么查的?有没有可能有其他的情况呢?” 姚莉的语速极快,眼睛焦灼地盯着她。 宋千安却能从她的眼里看到执拗,似乎宋千安给她的答案不满意,就不会罢休一样。 昨晚袁凛说了李营长的事。 城里抓到的那两个人,先是内讧,从城里吵到部队,再转到公安局,喉咙都哑了依旧对骂。 次日一早审讯的时候,许是不平衡,为了报复,也为了将功折罪,把所有相关的人全都吐得一干二净。 而李营长李勇胜因为知情不报,最终的结果是做退伍处理,结果昨天刚出来。 宋千安当时恍惚觉得,像是在听一部搞笑的离奇小说, 王婶子先忍不住说话:“这事还能有啥子情况?” 结果都定下来了,姚莉这是不愿意接受事实吧? 姚莉没看王婶子,固执地盯着宋千安。 宋千安语气淡漠:“李营长不清楚吗?还是没告诉你他犯的是严重的纪律问题?” 本来就记了一个大过,这回又是知情不报,任由外人把手插进来,退伍处理已经算看在李勇胜服役多年的情分上了。 “不是,怎么能是纪律性问题呢?我家老李只是没有想到而已,他不聪明的,他是不知情的,这也要怪他吗?” 宋千安眼里流露出讽刺。 这个男人又是这样,蒙太奇谎言,真话是真话,只是修改了某些细节,再颠倒一下顺序,导致整个事情大变样。 最后躲在后面,让姚莉为她冲锋陷阵。 “姚同志,和上次一样,你还是找错人了,对结果有异议、有问题要反馈就找上级。” 姚莉此刻心里完全不知道上一次是什么事情,以为这又是宋千安的推脱,下意识大声说道:“袁副团长不也是上级吗?” 宋千安脸色微沉:“你知道我说的上级是什么意思,这个结果从来不是袁凛决定的。 你自己不敢和李营长对峙,不敢质问他为什么犯这样的错误,连累了一大家子。反而自欺欺人地觉得来我面前闹一通,就能心安理得了?” 姚莉佯装不明,一味说道:“我知道袁副团长有能力改变这个结果的,宋千安,你也是女人,你帮帮我好不好?老李因错退伍,回去只能刨地了,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姚莉边说边把李秋妮拽到身前,禁锢着她的身体,面向宋千安。 “快,你也求求宋阿姨,让宋阿姨帮帮我们。” 李秋妮眼眶已经红了,含着泪,眼里没有祈求,只有羞耻和躲避。 她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姑娘了,她也懂一些东西了。 姚莉听不到她的声音,抬手啪啪拍打她的肩膀,又急又气: “咋的?让你说句话还要求你是吧?你完全不管你爸了是吧?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养你这么大,一点不懂得感恩!” 李秋妮不敢躲,但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只垂着头,一滴泪滴在黄泥土地上,不留痕迹。 宋千安知道姚莉未必没有在这演戏给她们看的意思。 她看着这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一丝惋惜从心底漫出。 不过这不是她的课题,这只能证明她还有一点悲悯而已。 王婶子眉头皱得死紧,看不过去,伸手拉过李秋妮:“不是,姚莉,现在都啥子年代咯,怎么还能这样打孩子的?” 这还是个女娃娃呢。 第175章 一语成谶 王婶子无声叹气。 也知道李营长要退伍的事,猜到姚莉可能是一时难以接受,看在孩子的份上还是好心劝阻道: “你打孩子也帮不了李营长撒,你再这样小心桂兰找你。” 在家属院闹这些,后勤和妇女主任不会不管的,家属院也有一个完整的体系,不是单纯的小区,只有个挂名的物业而已。 “王婶···王婶!” 姚莉这回像是抓住了另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攥着王婶子的手臂不放。 开口祈求道:“王婶,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啊!你儿子也是营长,他和我家老李经常在一起训练,肯定了解我家老李的人品的,你让他去说说情啊!” 王婶子没想到她会突然就像一条蛇一样缠上来,看着样子有点癫狂的姚莉,她缩着手臂想躲开。 “这种事我咋个帮你嘛,你不如回去好好收拾东西。” 又不是活不下去了要死了,当兵的一把子力气,回去就算是种地还是一样能过撒。 再说李营长干得那事,那是犯了纪律了,谁能救啊? 她们不对姚莉进行抨击,都是看在她可怜加上还有几个孩子的份上了。 “我还收拾什么东西?回了老家,一切都没有希望了!” 姚莉双手被拂开,红肿的眼睛像泛着冷光的刃刺向王婶子,失声指控:“你儿子好歹和我家老李这么多年的战友情,就这么势利,一句话都不帮他说吗?” 王婶子被她不要脸的话惊得呆住,反应过来后就要骂回去。 话还没咕噜出去,身后一道叫声先传来。 “姚莉!” 赵桂兰气呼呼赶来。 她一大早就去集市了,一回来就听说姚莉一大早就来找她了,还在院子里等了好久。 她放下东西,想着去一趟姚莉家,反正他们要退伍回家,她也要去看一看的。 没想到还没走近,就听见姚莉最后的那句。 没等着赵桂兰继续说话,姚莉却像找到了罪魁祸首一样,嘲讽开口: “政委夫人,您可终于现身了啊。” 赵桂兰气还没喘匀:“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啥现身?我刚从集市回来,放下东西就来找你了。” “你当然得找我了,你和政委就是对不起我家老李!你躲着我不见,不就是心虚吗?” 宋千安稍稍后退一步,原来姚莉是无差别攻击啊,露头就秒。 “啥?!”赵桂兰瞪大眼睛。 姚莉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王政委都被关在家了,结果最后屁事没有,我家老李跑前跑后,没想到替你们背了黑锅。” 王婶子眼睛瞪大,眼里不可置信,悄摸地拿眼去瞧赵桂兰的脸色。 “你胡说什么?这是污蔑!”赵桂兰脸色难看,但还算能控制:“你现在情绪太激动,我不和你计较,等你冷静了再说。” “你计较?你计较?你有什么资格计较!” 姚莉像被点燃了引线的鞭炮,一句比一句声高,理智也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逐渐吞没。 她逼近赵桂兰,眼神带着鄙夷,心底充斥着不忿:“其实整个家属院最装模作样的就是你了,嘴上抹蜜腚上长疮。 你这个政委夫人,每天端着个架子,就享受着别人讨好你吧?实际上你不知道多假惺惺!” 姚莉只恨自己没有读太多书,连骂人都不会,不然她一定会把赵桂兰这张让人恶心的脸面撕下来,让大家都知道她的真面目。 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像是活过今天就没有了明天一样地豁出去: “你一天天的官腔打得震天响,真遇上事儿了躲得比兔子还快。不是说组织上有安排就是要体谅组织困难,是不是把自己当作青天大老爷了!” 边上的宋千安和王婶子的眼睛在俩人身上来回转,此时跟随姚莉的话,视线落在赵桂兰身上。 赵桂兰依旧穿着半旧不新但熨烫得平溜的军便装,头发梳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全然一副为正派亲民的勤恳模样。 只是此刻的脸色有几分难看,眼角还抽搐几下。 赵桂兰胸口起伏很大,看得出来在忍着怒气:“姚同志,这里是军区家属院,你要做什么事情之前,想想你们自己,想想你的孩子。” 姚莉脸上顿时露出讽刺的笑,一副果然如此的兴奋表情:“你看你看,现在我不是军属了,连话都不配和你说了是吗?已经可以明目张胆地威胁我了是吧? 我告诉你,我不怕!” 姚莉抬着下巴,表情得意,笑容狰狞:“你还口口声声说军属一家亲,咱们亲吗?早些年谁没被你批过!今天说这家搞特殊化,明天说那家破坏军民鱼水情,家属院的哪个人不恨你? 打着为群众好的名义为难别人,你也真好意思!你每天晚上都很得意吧?是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的很啊?我告诉你,背后看你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你也小心点吧!” 王婶子屏后退了一步,乖乖,这姚莉不会被退伍刺激得疯了吧? 那赵桂兰的脸,比刚拉练回来的驴脸还长啊! “妈。”李秋妮伸手轻捏姚莉的衣摆,弱弱叫出声,她的心害怕地快要从肚子里跳出去了! 姚莉气息略显急促,看也不看地拍开她的手,“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赵桂兰咬着后槽牙,冷脸绷着,语气冷硬:“姚同志,如果你对我有意见,一样可以向上投诉。你说得每件事都有起因,我不会任由你扣帽子,这么多年我对家属院尽心尽力地操持,我问心无愧。” 赵桂兰气得眼前发黑,但如果她对姚莉真的怎么样,倒真应了姚莉口中的话了。 她确实没打算对姚莉怎么样,显然姚莉也知道,所以破罐子破摔。 反正姚莉也就待几天的时间了,等她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赵桂兰在心里开导自己,不愿跟她计较。 她才不是姚莉口中的那种人! “你回去吧,咱们这么多年的家属情谊,你今天对我这样无端的抨击,我不会追究你。本来我还想着去你家慰问一番,看样子你也不需要了。” 赵桂兰一番不软不硬的话,没能激起姚莉的任何反应。 她像用完了力气的老牛,一脸麻木。 直到赵桂兰气愤地转身离开。 王婶子觑了一眼姚莉的脸色,和宋千安一起走了。 姚莉盯着赵桂兰挺得笔直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变得模糊,而后消失。 眼里的愤恨逐渐变得空洞,虚虚望着天空某个远处,微微颤抖的嘴唇干巴,边缘翘起了死皮。 站她身后的李秋妮一言不发。 没几天,李勇胜一家从家属院离开。 姚莉拎着包袱,回头看了一眼生活多年的家属院,恍惚间想起曾经李勇胜说的一句话: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部队不容的事,我早就不在这里了。” 一语成谶。 第176章 真诚无价 回去的路上,王婶子一脸复杂。 “真是的,这叫啥子事嘛。” 宋千安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晚,宋千安和袁凛聊起李营长的事。 “那个李营长知道他要退伍后,是什么反应?” 姚莉作为家属都像失去了理智一样无法接受,那当事人呢? 袁凛给怀里的胖墩翻着童话书,头也不抬:“除了接受,他不能有任何情绪。” 李勇胜找过他谈话,是他们俩为数不多,也是最后一次的谈话。 没有特意找地方,就在训练场上课。 袁凛过去时,看见他穿着军绿色训练服,坐在草地上,脸上的表情颓废又轻松,复杂交织。 “你来了。” 李勇胜看着袁凛,这个仿佛天生就和他们不一样的人。 他跟袁凛的关系不远不近,他有心想拉近关系,毕竟都是战友,天天待在一起,情谊很容易产生。 可每次从心底里滋生出来的那些负面情绪,似不服,似不屑,总是让他表现的奇怪。 关系无法亲近,却也没有扯远,只是像两条没有交集的直线。 袁凛席地而坐,望着远处的黄昏。 明明才是初夏,可风里似乎带着一丝萧索。 “有啥想说的?” 袁凛对李勇胜这个人有一定的了解,主要是他实在好懂。 坏的不彻底,好的不纯粹。 偶尔昧着良心忍着恐惧做了一件原则之外的事,如果运气好就会谢天谢地,而后保证以后再也不做。 如果运气不好,则就像今日一样。 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到,这唯一一次的放任,就断送了前程。 李勇胜自嘲一笑:“都这样了,我还能说啥呢。无非就是命运没有眷顾我罢了。” 袁凛从口袋里掏出烟,从里面抽出两根,递了一根给他。 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透过缭绕的烟雾,远处的落日有些模糊。 想起做营长的时候,几个营长之间避免不了天天碰面,袁凛能感受到李勇胜偶尔流露出来的真实想法。 那眼神里没有一点真诚,只有演绎出来的表象。 “你希望命运怎么眷顾你?” 李勇胜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浓烟,语气中不可避免地带了阴阳怪气: “怎么眷顾,当然是像眷顾你一样眷顾我了。” 李勇胜也承认,袁凛很有本事,可军中有本事的人多了,有哪个像袁凛这样恣意的? 从连长的时候就开始横,营长的时候更是风光,还没两年呢又升了副团。 “所以你觉得草根出身的你干到营长的位置,是命不好?” 李勇胜一噎,微微偏头抽烟,似乎是对这个问题不屑回答。 袁凛从他脸上看出来他的意思:营长算什么? 袁凛笑意不羁:“你觉得全体部队里,我这样的人多吗?” 他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家世,没有故意隐藏,也没有特意显露,无论外人知不知晓都随缘。 这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事。 李勇胜眼神微怔。 “几十万几百万的士兵里,能挑出几个有背景的?现在的师部往上,难道每一个都是靠背景?” 袁凛把还剩半截的烟掐灭,双手撑在身后,曲起一条腿。 觉得他现在心肠真是软了。 他没看李勇胜,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只剩半截的残阳,“你放不开自己,也不肯下死力气去训练去做任务,总是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比如我。 你在心里做过无数次的自我安慰,看到我,首要想法就是我有一个好的背景,所以才比你优秀,比其他人优秀。” 这时,袁凛的视线直直转向李勇胜,眼中的犀利像利刃直直刺破他的伪装。 李勇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现在退伍了,你说什么都对。” “你不服?” 李勇胜当然不服。 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李勇胜来回几次呼吸,干脆一吐为快: “被你训练的士兵们都怎么说你的,你知道吧?可你依旧能我行我素,靠的是什么?谁都知道你厉害,有本事,你自己也知道,所以你是在显摆你自己的优越感。” 袁凛目光平静:“答案要让你失望了,靠的是伤亡率降低。” 他升任副营长时除了出任务,还负责各种选拔和训练,经过数次的实验和实战,伤亡率降低30%。 “什么?” 袁凛知道他听清了。 “李营长,你今日的结果,是你自己该受的,你该庆幸你自己没有糊涂得太彻底,不然你今儿退伍都算是轻的。” “那我还得谢谢我自己了呗。” 袁凛揪下腿边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传达王祥庆的话:“政委很为你感到惋惜。” 听到王祥庆的名字,李勇胜的眼神里总算有了一丝羞愧。 “他说你上过阵杀过敌,曾经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以前你身上有他看重的东西,后来这东西没了。” 李勇胜垂下头,腮边绷紧。 似乎不可置信,还有几分嘲弄:“他看重我?” “你不信?那小老头最擅长发现别人的优点了。你脑子灵活,想法多,同样的也代表你心性不定,左右摇摆。”这也是王祥庆犹豫的原因。 袁凛也是一样的想法,他继续说道:“你在团里拉帮结派一样地做法,左右逢源地试图和所有人搞好关系。却在心里把人放进不同的格子里,待人依门楣高低。你会看重这样的人吗?” 每个人在他眼里就像是待价而沽的物品,被分配到对应的桌上。 谈吐间不自觉流露出待人接物先量身份斤量的习惯。 李勇胜听见这话,没有一丝羞愧或是难为,而是一种我猜中你了的兴奋。 他狞着讽刺的笑:“你看,你就是在秀你的优越感,你有背景所以你看不起所谓拉帮结派的我,你不需要和任何人维持好关系,你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你就能轻易得到你想要的。” 袁凛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他看重每一位队友和士兵,所以尽管他的训练如地狱程度,那些人忌惮他害怕他,可只要能降低伤亡率,只要能让那些士兵能有一分希望可以死里逃生,他就会坚持。 有位老前辈说的话,给当时小小年纪的他造成的影响直至现在。 “我只希望我的兵能多活几个。” 可面对李勇胜这种情况,袁凛觉得,王祥庆找错人了。 袁凛单刀直入:“李营长,那你知道我们这种有背景的人最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李勇胜的眼睛直莽地看着他,没说话,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真诚的人。” 真诚或是忠心,李勇胜一样没有。 这样的人,不管是在需要交付后背的战场,还是需要维持共同利益的官场生意场,都不会有人敢重用他。 袁凛起身:“也许,你确实适合外面的世界,不适合在部队。” 第177章 风筝 家属院除了李勇胜的变动,还有王营长。 王营长想主动要求转业。 他现在年纪也大了,每天高强度的训练有些吃不消,反正距离他转业的时间也就剩一两年了。 这一两年的时间里他也升不上去,还不如趁早回去。 王营长坐在沙发上,把他的打算向白玲说了出来。 没想到白玲坚决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白玲内心里尽管知道有转业这个一个可能,可当这句话从营长口中说出来时,她发现还是无法接受。 王营长锁眉:“你为啥不同意?转业回去也有工作,一样能养家糊口,你又不用担心我养不起你,你为啥不同意?” 那能一样吗? 白玲没回答他,反而说道:“部队又没有要求你转业,你为啥这么急?” 放着好好的部队家属院的日子不过,去做什么职工。 “这就是迟早的事啊,早点转业我还轻松些,难道你觉得我还能往上升?” “迟早的事就说明不是现在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我不同意现在转业。”白玲的态度依旧坚决。 王营长看了眼趴在床上,还流着口水的儿子,暂时没说什么。 —————— 袁凛下午到家,刚打开家门,就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对。 胖墩趴在地上,时不时蠕动一下,那嘴巴撅的快顶上天花板了。 宋千安姿态悠闲倚坐在沙发上看书,可袁凛能感受到她情绪上的不愉快。 袁凛放轻动作关上门,微微屏气,语气微妙:“胖墩闹了?” “可不是,躺那儿半天了。” 很大一部分的时间里墩墩都是好带的,但小孩就是小孩,不会百分百按照家长的意愿做事。 这也是墩墩少有的闹脾气的时候。 袁凛连理由都不问,把饭菜提到餐桌上,无情道:“那就让他躺着吧。” 墩墩没想到爸爸回来也不帮他,哀怨地看了爸爸一眼,扭过脸去,也给爸爸留一个后脑勺。 换另一边的胖脸被挤压,像个皱包子。 袁凛瞧着他双手在垫子上划拉,显然是想起来了,又纠结着。 “媳妇儿,吃饭吧。墩墩躺了一天,肯定不饿。” 墩墩手上划拉的动作顿住,小眼神频频往爸爸身上看去。 袁凛假装看不见,把饭盒一一打开摆好,“今天的菜真不错,” “是啊,可是不听话还闹脾气的小孩子还是不要吃饭了。” 宋千安夹了几口菜,故意说着真好吃。 等过了几分钟,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眼神示意袁凛。 袁凛嘴角牵起一抹顽劣的笑:“也不知道胖墩饿不饿,听说小孩子饿了的话,他的脚就会动来动去的。” 趴在垫子上的墩墩顿时抬脚,还在空中摇摆。 宋千安:······ 老天,她憋笑憋得很辛苦。 袁凛咧着嘴:“媳妇儿,墩墩的脚动了,是不是饿了?” 宋千安没想到袁凛会有这样的骚操作,不过挺好玩的,于是她配合道:“如果他的手也抬起来,那肯定是真的饿了。” 墩墩又抬起了一只小胖手。 “可是没听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哎?” 墩墩皱着小眉毛,小脸憋红,最后撅着嘴巴发出:“嘟嘟~”声。 宋千安捂着嘴,无声笑得肩膀轻颤,示意袁凛可以了。 “看来我们墩墩是真的饿了,媳妇儿,让墩墩过来吃饭吧。” “嗯。” 袁凛轻咳一声:“墩墩,来吃饭吧。” 墩墩抿着嘴,扭扭捏捏地起来,但是脚步很快,走到他的位置坐下。 双手搭在桌子上,两双小肉手手指互相勾着,眼睛一直往妈妈身上飘。 宋千安的心被他的小动作搞得泛软,她神情淡淡的,但眼角染着笑: “好了,明天爸爸妈妈带你去南湖公园放风筝,好不好?” 明天袁凛休息,正好可以去万湖公园走走,上次说的带墩墩去放风筝,还没去呢。 望着他小脸茫然的样子,宋千安说得明白些:“就是那个会在天上飞的风筝。” 墩墩开心了,想笑,又想起妈妈刚才凶他,抿着嘴憋笑,可是妈妈又哄他,还是开心地想笑,笑得露出小米牙。 “好~” 袁凛望着他一脸憨样,摸摸他的脑袋。 次日。 南湖公园。 公园内已经有了不少人,中心广场建了许多儿童玩乐设施:跷跷板、长长的秋千,摇摇椅。 广场中间有老树可以遮阴,四周也有不同大小的树木,地上小草茵茵。 一眼看去,像语文课本上的公园插图。 “这里的绿化挺好的,树木多。” 袁凛走在她身侧,语气不解:“你又不喜欢树。” “谁要喜欢树,是看着心情好。” 墩墩跑到广场中间,可以玩的太多,一时不知道玩哪个。 没纠结几秒,他跑到跷跷板的位置,站在身后。 跷跷板上,一端坐在后面的女童看着四五岁,见了墩墩,露出一个小脸,拉过他说:“你坐这里。” 跷跷板的一端能坐三个,最前方是一个小男孩,看着有五岁了。 小男孩回头瞧见一个白胖弟弟,双脚撑在地上,冲着另一端的大人道:“姐,等一下,让弟弟坐上来。” “哪儿来这么好看的娃娃?快坐上去,姐姐带你玩。” 墩墩咧嘴笑了,爬上中间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坐好。 袁凛一手拎着风筝,一手插兜,“胖墩还挺招人喜欢。” 宋千安扬眉轻笑,可爱的幼崽魅力无敌。 俩人走到树荫下,站着看墩墩玩了半个小时,等他几乎都玩过一遍了,才喊他。 “墩墩,还要去放风筝吗?” 今天的风还行,风筝应该能放起来。 似乎是不放心,宋千安悄声问了一遍袁凛,“放不起来会有点丢脸哦。” “放心。” 丢脸也没事。 墩墩拿着风筝,小脸兴奋,脸颊微红,身后跟着好些小朋友。 袁凛拿着牵引线寻找风向,没多久,他喊道:“墩墩,跟着爸爸跑。” 袁凛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这胖墩腿短,但是偏偏他又要玩,只能给他玩个体验就算了。 果然,墩墩跑了两步,许是太激动了,小脚一绊,往前扑在草地上。 宋千安一惊,又好笑又担心地跑过去:“墩墩!” 墩墩双手撑起身子,奶音坚定:“别捡我,别捡我,我自己,捡起来。” 咕噜着就站起来了。 一堆小朋友围着他, “墩墩,你疼不疼?” “墩墩,我来跑,我跑得快。” 七嘴八舌的,最后还是由一个大人配合袁凛把风筝放了起来。 这群小孩儿又跟着风筝跑,嗬嗬嗬喘着笑,跑累了就停下来看天上的风筝。 袁凛把墩墩单手抱起来,把串着线的木头放到他手上。 墩墩开心地直笑,笑到打嗝:“嗝~咯咯咯。” 边笑边打嗝。 —————— 京市。 暗红色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橘黄色的台灯亮着。 袁老爷子坐在书案前的身影映在糊着高丽纸的窗棂上。 苍老的手指正一下,又一下,极有节奏但动作很轻地叩击着暗红色的桌面。 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在他手的前方放着一个黄色木头盒子。 袁老爷子盯着木头盒子,垂老的眼里闪过一抹怀念和欣慰。 随后把盒子放入抽屉里,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第178章 升了升了 时间一晃而过,日子像赶鸭子一样往前走。 回过神来傍晚的风已没了凉意,晨起的空气中已带着几分燥热。 这两个月袁凛很少再出任务,宋千安不知缘由,但对他能长时间在家这件事却很中意。 她很满意目前安稳富足的生活。 政委办公室。 袁凛拿着委任书,浏览到副军长三个字时,墨色的瞳孔微缩,他抬眼看向王政委。 “副军长?” “对,而且是在京市的三十八军,这可是一支精锐众多、战力强悍的老部队啊!” 王政委短圆的眼睛透着难以抑制的欢欣,语气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羡慕,目光落在袁凛手中那张委任书上,心中涌出一种后生可畏的自豪感和安心感。 袁凛勾唇,凌厉的眉眼透着桀骜自信。 袁老爷子没给他打电话,也没有给他透露,七十岁的老头了还给他搞惊喜? “呵呵,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啊?” 袁凛没有回答,王政委继续说道:“你也是赶上好时候了,前几年推行四化,我们部队也与时俱进,更新了体系。主张领导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 加上你又立功甚多,综合多方面的因素以及你个人能力的考虑之下,结果就是现在的副军长。” 王政委看起来比本晋升的当事人还要激动,“怎么样?” 袁凛这时才像发出感慨一样,低声说道:“确实意外。” “不用意外,能批下来就证明你值得。再说你不是唯一的一个跨级晋升嘞,几年前升任的汪副军长晓不晓得?他也是从王副团直接一跃成为副军长嘞,一样是连升四级。” 王团长脸上和语气都带着对汪副军长的敬佩。 这位汪副军长立下的功劳居多,且升任之后对人态度谦逊,时刻保持着学习的心态。 而他也是少有的负伤状态下没有退伍反而坚持在岗的军人。 他缺少了一臂。 是在一次实弹演习当中,因为其中一位战友不慎引发了引信,他冲过去抢过炸药包想丢掉,谁曾想没来得及,刚接过来就引发了,当场炸伤,经过医治后左手无法保住,右手尚能做些事。 袁凛低垂着眼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政委从思绪中抽身,抬眼了他一眼,笑道:“呵,傻小子。回去准备吧,一个星期后去上任。” 袁凛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区,面上没显露出情绪,宽肩窄腰的身材走起路来大步流星。 直到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靠着椅背,剑眉下的星目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心里噼里啪啦放起了烟花。 他怎么会不激动,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傍晚五点,他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走去,把赶来找他的周恒宇和白世轩等人丢在身后。 “明天再说。” ······ 伴着成片铺满天幕的晚霞,袁凛走在曲径小路上,在家门口的院子前站定。 宋千安和墩墩也在院子里欣赏美得不成样子的晚霞,她手里拿着相机,正准备带着墩墩拍照。 举起相机对焦,宋千安寻找着角度想着先拍一张晚霞照片给墩墩看看,袁凛的身影突然闯入镜头。 在云蒸霞蔚的背景下,男人身形如松,宛如雕刻版流畅的面孔让人顾影惭形,当看到相机对准他时,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神情,凌厉的眉眼多了一抹柔情。 咔嚓。 宋千安按下快门,将这一幕记录在了下来。 袁凛在她拍下后才走进院子,径直走到她身前,双手背在身后,俯下身和她对视着,嘴角勾起,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蕴含着无限深意。 低沉的声线尾音缱绻:“媳妇儿。” “嗯?干嘛?”宋千安眨巴眼,往后缩缩脑袋,狐疑地看着他。 倒是少见他这么开心和殷勤,捡到钱了? “我们要搬家了。” 宋千安心跳骤然间加速跳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带着错愕发出一连串的问题:“搬家?为什么?搬去哪里?” 袁凛拉过她抱在怀里搂住,抬起她的下巴亲了她一口才说道:“是好事儿。” 宋千安下意识拍他的肩膀,示意墩墩还在边上。 袁凛不在意,笑着将手中的纸张伸到她眼前:“看,我调到京市了。” 宋千安眼睛跟着他的动作,视线落到纸上,在心里默读内容。 几秒钟后,像是黑白照片缓慢变成色彩斑斓的彩色,刚刚还在茫然的神情瞬间被欣喜替代。 红唇微微张开,惊呼道:“这么快?不对,这么高?” 似乎是不可置信,宋千安再次读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喃喃出声:“副军长······” “袁凛,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袁凛接住她突然扑上来的身躯,大掌覆上柔软腰肢,满满当当地抱着她,心下满足。 宋千安踮起脚尖,眼里眸光盈盈,满是雀跃的光芒,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他,连带着他也带上了光辉。 “今天给你庆祝一下?啊,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去县城买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不用。”袁凛心口不一推脱着,唇角笑容的弧度却直直往上提。 “用的用的。” “墩墩也要!墩墩也要!”墩墩在袁凛腿边扯着他的裤子。 本来墩墩眼巴巴等着妈妈给他拍照,结果爸爸回来了,只看着妈妈,妈妈也只看着爸爸,都不理他。 现在还抱着,他要闹了。 袁凛一瞬间又想伸手按向皮带,顺着宋千安轻推的动作松开她。 宋千安这时才想起来她还拿着相机,她脑里闪过一个念头:“我给你和墩墩拍照吧,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晚霞也应景。” “好耶!”墩墩被袁凛抱起来,欢呼着。 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拍了半个小时,等晚霞都消散得差不多了才吃了晚饭。 宋千安想着明天弄点什么好吃的,直到吃完晚饭她终于想到了要做什么。 还没跟袁凛透露,就被他用自己的方式表示了庆祝。 这个庆祝方式让她欲罢不能,呜咽声断断续续。 嘴角还有点疼。 袁凛身心餍足。 “媳妇儿真棒。” “谢谢媳妇儿。” ······ 第179章 狗屎运 翌日。 墩墩迷糊中还没睁眼,就被爸爸捞起洗脸刷牙。 再迷迷糊糊中,嘴巴被塞了个包子叼着,被爸爸抱在身上,带着去办公。 “唔唔~” 袁凛偏头瞧着胖墩还懵怔的没睡醒样,难得有父爱地勾起笑容:“不想吃?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肉包子吗?” 墩墩伸手拿下肉包子,白面包子上留下一个小牙印。 “爸爸,我还没起来。” 这不是他平常起床的时间。 “那你吃饱了再睡。”袁凛拐进了食堂,连饺子都买了,准备好好让胖墩吃一顿。 宋千安昨晚累着了,今天上午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墩墩皱着小眉毛,爸爸居然不懂他的意思。 一路晃悠着到了办公区楼下,可能清醒的时间够了,墩墩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袁凛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从墩墩的挎包里拿出奶瓶,再次拿过他的包子,奶瓶塞他手里。 “先喝奶。” 踏进办公室,把墩墩往地下一放,袁凛径直走到办公室前。 墩墩环视一圈,爬上其中一张椅子坐下后,奶声道:“爸爸,没有吹吹。” 他没有在爸爸的办公室里看到风扇。 “有,等下拿。” 袁凛把门和窗户打开,窗户外边的树里传来蝉鸣。 周恒宇三人在门外敬了礼,齐齐走进。 “上次咱们聚这么齐,还是袁凛住院的时候呢。” 周恒宇横他一眼:“啧,挑点吉利的讲。” 白世轩哼哼两声,眼光一瞥,瞧见椅子上的白胖娃娃。 “哟,墩墩在呢。” 墩墩双手把着奶瓶喝奶,歪头,大眼睛盯着白世轩看了几秒,突然伸出一只手:“糖。” 白世轩正伸手想抱一下胖娃娃,手刚伸到一半,愣住:“啊?” 墩墩等了半天没等到糖,不开心道:“你说,给墩墩糖吃。” 袁凛的视线移过去,扫了白世轩一眼:“你啥时候说了给胖墩带糖?” 不然胖墩不会这么说。 这小娃娃不知道咋回事,屁都还不懂,两岁的小东西他和安安都还没教他什么知识,偏偏他就懂得了什么叫言出必行。 有一回他说回来给他带东西,最后因为出了点意外,带了别的。 好家伙,顿时就哭嚎了起来,那眼泪跟水龙头的水一样,哗啦啦地流。 不得已,袁凛顶着宋千安不太友善的目光,抱着胖墩去了一趟服务站点,好声解释了好久,才哄着墩墩买了他喜欢的东西。 才算把他哄好。 袁凛略带着危险的视线落在白世轩身上,这家伙要是敢把墩墩弄哭,最好负责给他哄好。 白世轩正好努力回忆。 陆明皱眉,思索一瞬,语气肯定道:“是的。上次在医院的时候你说下次给墩墩带糖吃。” 墩墩似乎是看出了白世轩的心虚,也似乎是知道了大人都站在他这边,哼了一声,扭过身子,用后脑勺对着白世轩。 “你不好。” 袁凛不满,觉得这胖墩区别对待。 他没完成就对着他哭嚎,嚎的房子都快要塌了。 对着白世轩就只是用屁股对着他? 白世轩挠挠头,脸上浮现尴尬,他倒不是失言,而且没想到今天会碰见墩墩。 他们每天都在训练场上,身上只会有沙袋或者绷带,从没有糖。 所以今天才会这么尴尬。 周恒宇在边上幸灾乐祸:“今儿早上不用训练,你还不赶紧去服务站点买点糖回来?” “哎,我这就去。” 白世轩点点墩墩的后背,对着圆润的像饱满大桃子一样的侧脸,夹着嗓子哄道: “墩墩,叔叔说了带糖,就肯定带了,只是没带在身上,你等着,叔叔去给你拿糖,啊。” 白世轩起身,瞪了周恒宇一眼,大步飞奔下楼,奔向服务站点。 周恒宇摸摸鼻子,走到墩墩面前坐下,看他吃早餐。 陆明也走过去,两人齐齐看着墩墩吃早餐。 袁凛桌上摆着文件,懒得理会这俩人。 只在墩墩吃完后,出声道:“你们谁带他去一下厕所,手要用香皂洗。” 袁凛掏出一小块薄薄的奶白色香皂,丢到桌上。 这是宋千安为了外出方便携带而切出来的,基本上都被胖墩用了。 “队长,没看出来,你也这么精细呢?”周恒宇拿过香皂,打趣道。 “少贫。” 胖墩吃饭时脸上和手上总会沾上油渍,而宋千安不能忍受带着油渍的手摸家里的东西,所以每次饭前饭后,全要洗手。 周恒宇嘿嘿笑了两声,“走,墩墩,周叔叔带你去洗手。” 墩墩伸着手臂张开手,等被人抱起来后,手还半举着,不沾到周恒宇的衣服上。 周恒宇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语气羡慕:“队长,你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啊?” 两岁的小孩这么懂事,他这个大汉子的心都酸酸软软的。 袁凛眉眼间难以掩饰的得意,挑挑眉:“赶紧去。” 又对陆明说道:“看看王叔来了没,把他的风扇拿过来。” 陆明:“······行。” 等周恒宇带着墩墩洗完回到办公室,白世轩也回来了。 “墩墩,看,叔叔说给你带糖吃,” 墩墩坐在风扇前,伸手拿过眼前的糖,咧开笑容:“谢谢叔叔。” 白世轩松了口气:“不客气,乖宝宝。” 周恒宇依旧笑得开怀:“这么喜欢,结个婚也生一个呗。” “哟,我可没您这个自信。”白世轩拉开一张椅子大咧咧坐下:“你有自信生出来的小孩能长这样?还是能教成这样?” 周恒宇一噎。 转头看向袁凛,既是转移话题也是说出今天他们来的目的。 “队长,咱得去庆祝一顿呗?” 或者好几顿。 得知袁凛升任副军长的时候,他们几个互相看看对方的脸,都跟见了鬼一样。 随之而来的就是用尽力气的尖叫声和狂笑声。 昨天他们训练的成绩还突破了以往的记录。 袁凛太牛了! 知道他牛,但不知道他这么牛! 袁凛懒懒应道:“行啊,不过我得带家属。” “带,当然得带,嫂子人美心善厨艺好,墩墩可爱又懂事。”白世轩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语气幽幽:“怎么就你有这样的狗屎运呢。” 出了个任务,这人生从此就不一样了。 娇妻在怀,还有可爱的胖儿子。 这人和人还真是没有公平可言。 第180章 粉~色~的~花~哟~ 唇边的笑肆意张扬:“这就是命啊,羡慕也没用。” 周恒宇知道部分白世轩以前的事,知道他心里有个人,不过那人已经嫁人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白世轩不继续找下一个。 这么想的他就这么问了:“你不准备找对象了?白阿姨上次好像还催你了吧?” 白世轩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找啥啊找,天天不是训练就是出任务,咋找啊。” 陆明不知道白世轩过去的事情,听见他的困惑,开口给他出主意:“或者,你也像队长一样,出任务的时候多关注下,说不定也能把媳妇娶了。” 听说队长就是在百货大楼一眼看中了嫂子,第二天就上门提亲了。 袁凛沉默。 白世轩和周恒宇一愣,无比默契地爆发出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墩墩被俩人的笑声惊呆住,爬下椅子走到两人中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 白世轩把他抱起来,“墩墩是不是也觉得好笑啊?” 墩墩踢踢腿,脚上的绸缎鞋面光泽显眼,还绣着小老虎的图样。 白世轩举起墩墩的脚,打量着鞋子,还不忘捏捏墩墩的肉嘟嘟的小腿,嘴上道:“这鞋子······” “他太爷爷送的。” 出门的时候这胖墩非要穿,袁凛想着去办公室也不会跑,就给他穿上了。 这胖墩的脚不知道咋回事,费鞋的很。 周恒宇咋舌,真是奢侈。 “袁爷爷还是一如既往地疼孙子啊。”白世轩感慨一句。 墩墩坐得无聊,揪着白世轩的衣服想从他身上站起来,再爬上爸爸的桌子。 白世轩顿时手忙脚乱,“哎,墩墩,要做啥跟叔叔说,可不能乱动啊。” “去爸爸。” “行行行,你别动。” 白世轩举起他,送到袁凛怀里。 瞧见桌上摆着的文件,他略带感慨,以及几分惆怅说道:“你调任之后,也不知道会是谁接任。” 周恒宇顺着他的话想到团部的情况,略有担忧:“队长,咱这团部变化是不是有点大?” 一个营长的空缺还没补上,袁凛这个副团长又升任了。 “这算什么大变动。”袁凛捏着墩墩的手臂,轻描淡写道。 “营长的空缺最多下周就会补上,至于我这个副团长的位置,也很快了。” 营长和副营长的变动和调任是最快也是最频繁的。 一般到了营长的位置,都会到另一个部队。 至于副团长的人选,从他升任军长位置的时候,副团长的人选肯定也选好了。 袁凛看向白世轩:“你有什么想法?” 白世轩摸摸后脖,眼神躲避:“我······没啥想法,我能有啥想法。” 袁凛沉默一瞬,“随你。” 反正白世轩的路比周恒宇和陆明都要容易。 墩墩踢着腿,正面对着矮座风扇张开嘴巴:“啊~~~” 风将他的声音吹成波浪。 如此来回几次后,被袁凛叫住:“别玩,好好吹。” 周恒宇望着墩墩,脑袋一转,看向白世轩: “哎,白世轩,那天那个女同志,你俩最后咋样了?” 周恒宇的话题转得突兀。 袁凛已经习惯他们聊天的时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了。 “能怎么样,本来就没交集。”白世轩语气恹恹,显然是不想谈论这件事。 “你就那么不喜欢?” “不喜欢。” 白世轩很看重眼缘。 周恒宇疑惑:“这里距离南城这么远,她胆子大到跑来就算了,怎么还能找到你?” “她来这工作的,那天碰上,纯属巧合。”白世轩看到查出来是这个结果,觉得很不可思议。 辽省那么大,还真让他们碰上了。 为了避免再次碰上,他便一直待在部队里,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睡觉,哪里也不去。 过了这么多天,卫芳菲应该回去了。 “刚还说找不到媳妇儿呢,这有一个你又不要。” “别光说我啊,你不也单着呢嘛,你也去找一个啊。”白世轩斜眼看着周恒宇。 他们三个都单着呢。 “我有媳妇儿啊。” 白世轩翘着的腿放了下来:“啥?” 陆明眨眼疑惑:“是谁?” 白世轩追问:“啥时候的事?咋我完全不知道?” “在家里的,她来我家很多年了。” 白世轩攥起拳头给了他一拳:“你一个屁都不放?老子还一直以为你单着。” 谁承想好兄弟这么多年,居然背着他有了媳妇,还完全不告诉他。 “你又没问,再说我也妹说我单着啊。” “那你也妹说你成家了啊!” 大家单得好好的,结果这家伙早就成家了。 周恒宇不服:“嘿!那你凭啥觉得我就得单着?” 陆明皱眉:“可是你很少回家。” “啥叫我很少回家,咱这里的哪个常回家?” 陆明觉得是表达不对,重新说道;“是你表现的对家里没有牵挂,不像成家了的,你连信都很少写。” “牵挂啥啊,她在家的地位比我还高呢,哪里用得着我牵挂。” 周恒宇重心往椅背靠,前面两条椅子腿翘起,摇摇晃晃:“再说咱这才是常态,哪儿像队长啊,去训练三个月,还要嫂子给他写信。” 白世轩顿时起了兴致,暂时放弃对周恒宇的指控,“哦?啥时候?” 袁凛的笑话可比周恒宇的笑话更好看。 “队长刚结婚的时候啊。那天我做完任务,去队长办公室汇报,看见队长在写信,而且······” 周恒宇顿了顿:“而且,桌子上放了一簇粉色的花。” 小小朵的花,堆成了小花山。 袁凛就坐在粉色的花堆边上办公。 顶着袁凛沉沉的威压,周恒宇抿唇憋出最后一句:“队长还穿着训练服,肩上也别着一朵小花。” 其实钢笔上也有,黑色的笔帽上点缀着粉色的花。 但是这句周恒宇没敢再说。 那天他眼睁睁看着桀骜不羁的队长在堆着粉色花朵的桌上,肩膀别着粉色花,用那只带着粉色花的钢笔写写画画。 那扬景,别提多诡异了。 白世轩揶揄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袁凛身上。 嘴巴咧到耳后根,摇头晃脑,表情作怪:“粉~色~的~花~哟~” 墩墩双眼一亮,站在白世轩腿边,有样学样。 对着爸爸摇晃着小身板,奶声奶气:“粉色的,花哟~” 很可爱,但也很可气。 袁凛顶了顶腮,眼神威胁:“看来你们今天都很有精神,那就都去负重十公里吧。” —————— 真是玩不起。 第181章 命好 有种充满了电的活力焕发感。 她下意识伸手往边上一摸,摸到了空的床垫,“墩墩?” 没人回应。 宋千安撑起身子,没发现墩墩,只有床头柜上的纸条。 她放下了心,慢悠悠起床。 久违地睡了个懒觉,还挺怀念的。 一个人的时光,宋千安拿出饼干啃了两口,打开风扇对着沙发,打算继续躺着。 这男女之事虽然补精气神,但过后容易虚。 打开收音机播放音乐频道,宋千安听着音乐吹着风扇,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裙摆随风飘动,舒服的不想动弹。 生活真是惬意啊。 外面艳阳高照,她清清爽爽躺在家里躲凉。 听着外面的蝉叫声,她的思绪拐弯的厉害,想起每个地方的蝉蝉叫。 辽省的蝉鸣声是非常尖锐的win~win~声。 尾音轻颤,自带电流声。 南城的蝉叫声很夏天,像耳机里的白噪音,悠闲,是真正的蝉鸣盛夏。 福省的蝉叫声像稚嫩的鸭子和青蛙的综合叫声,呱嘎~呱嘎~ 最让宋千安无法忍受的是某著名旅游景点的蝉,她的记忆里,跟风去了一次旅游。 大早上被那里的蝉叫声吓醒,那蝉叫声像鬼的尖叫声:啊~啊~啊~ 一样自带颤音,堪比恐怖片里的鬼的配音。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蝉。 这样一对比,辽省的蝉叫声,也算能接受了。 “千安。” 蝉叫声中插入一道王婶子唤她的声音。 宋千安起身,略微好奇,王婶很少会用这种激动又急切的声音叫她。 “王婶,咋了?” 王婶子一看见她就迎上去,眼睛亮到像是装了30瓦的灯泡: “千安,我听说袁副团长升到军长了?!” 宋千安松开握着门把的手,“是啊,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传播速度名不虚传啊。 王婶子一脸的与有荣焉,说话的时候双手紧紧交握,还隐隐颤抖: “恭喜!恭喜啊!” “谢谢王婶,快进来坐吧。”宋千安招呼她进来。 王婶子进了屋,却没有往里走,在玄关上就说起了话:“太厉害了!咋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啊!这应该是我这辈子见到最大的官了。我还是他的邻居,住过一个家属院。” “哎哟~哈哈哈哈~”她都不需要宋千安的回答,光是靠着她的想象就已经兴奋地语无伦次了。 “王婶,” 王婶子的热情稍微冷却下来,看向宋千安的眼神中有羡慕、有欣赏、有喜爱。 她快六十岁了,宋千安是她见过的人中,命最好的一个。 自己长得漂亮,身段好,就这外在条件就是别个说得,万里挑一,嫁的男人更是十万里挑一。 不说身份上的好,就是袁凛个人的好,也是男人中少有的。 生了个娃儿又乖。 现在她一个普通人转眼就变成军长夫人了,这每一样都让人羡慕,却没办法眼红, 因为没得那个命。 王婶子回过神来,觉得过于安静了些,脑袋张望几下:“哎,墩墩嘞?” “袁凛带去了。” 王婶子哦哦了两声,点点头,从臂弯处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罐子:“这个是我做的泡菜,辣白菜,好吃得很,给你带去京市,肉吃多了的时候,用这个解解腻。” 宋千安的每一样东西都比她的精贵营养,她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送上自己的手艺就蛮好。 而且不是她吹,就她做的这个辣白菜,那是少有对手。 王婶子脸上充满了对自己手艺的自信。 “那感情好,”宋千安接过,放在桌子上,“过几天我们搬家,有些东西我整理出来,王婶你要是不嫌弃,有什么看得上的就开口。” 住了几年,不知不觉添加了很多东西,有些东西她早就想换了。 比如门口这个小柜子。 “那我到时候来看看,该好多钱就好多钱。” “王婶,你太客气了。这几年咱们处得挺好,墩墩还小的时候,你还帮我带过呢。” 王婶子和她儿媳妇都是很不错的人,有分寸、拎得清,生活上也没有什么闹心的,有这样的邻居也是一种幸运。 “那有撒子。” 对王婶子来说就是顺手的事儿,更别说墩墩那会儿又好带,宋千安出门的时间也不会久。 重要的是她也没带几回。 倒是袁副团长在家的时候,都是他带的。那时候宋千安就会去城里,说是散心。 让她惊讶的嘞。 “对王婶来说没什么,对我却帮助很大,过几天收拾出来的东西都是用不上了的,你不嫌弃就拿走吧。” “哎,那我就不客气了。”王婶子不是推来推去的人,她更直来直去。 “不用客气。” —————— 中午的时候袁凛带着墩墩回来了。 墩墩一回来就跑到风扇面前,被袁凛拎着去了厕所,“洗手洗脸,又忘了?” 墩墩犟嘴:“没忘!” 哒哒跑在爸爸前面,似乎这就能证明他比爸爸爱干净。 再次出来时,父子俩都恢复了一身清爽。 墩墩背对着风扇,面向妈妈,奶声奶气地撒娇:“妈妈~想吃冰冰。” 宋千安拨开他挡住风扇的小身板,拉到身旁坐着,语气疑惑:“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喊爸爸买?” 上次吃了一口雪糕后,墩墩就上瘾了,但是宋千安顾及着他的肠胃,基本上没再吃过雪糕了,就怕他也要吃。 偶尔吃的时候也只会让他吃两口。 墩墩撅着嘴:“爸爸不买。” “吃饭了吃啥雪糕?”等他一路舔着雪糕回来,饭又不吃了。 宋千安安抚他:“晚一点,现在这么大的太阳,出去要把墩墩晒融化了。” 蝉叫声很像在耳朵里发出超强光波的耳鸣声,加上日光下一波波的热浪,简直是在烦躁的情绪值上暴击。 宋千安觉得是时候装空调了,等去了京市就装一个。 “好吧~”墩墩勉强如愿,对着不愿给他买冰冰的爸爸得意地哼了一声。 袁凛瞥他一眼:“哼哼哼,像个猪崽。” “什么崽?” “吃饭吧,把饭拿来这里吃。”宋千安指尖轻触眉间,不想听父子俩的日常拌嘴。 茶几下铺着墩墩的垫子,三人的午饭就在垫子上吃,风扇摇着头不断向三人送风。 袁凛给胖墩夹了菜,看了眼一到夏天就没什么食欲的宋千安,内心无奈。 “你这夏天到底想吃啥?“ 宋千安她想吹着空调吃着炸鸡全家桶再来一杯冰可乐,或是啤酒小龙虾,那才美滋滋啊。 可这啥也没有。 嗯?也不一定,宋千安稍稍打起了精神。 第182章 墩墩:嗨喽 炸鸡她可以自己做呀。 没有冰可乐,那就做点绿豆汤,从服务站点买冰水,做成冰的绿豆汤,都不用什么井水降温,这也不错啊。 卖冷品不只是冰棒雪糕,还有绿豆沙和冰水。 几分钱一大杯的冰水,常常是夏天的热销品。 宋千安确定了主意,侧眸斜他,傲娇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袁凛被她那风情万种的一眼猛然戳中了心脏。 轻挑下眉,悠悠拉长了尾音:“行~那我从现在开始就期待明天。” 两人紧挨着坐,膝盖抵着膝盖,宋千安的裙摆延伸到了他腿边,不经意间被他压在腿下。 宋千安盯着看了一秒,把裙摆抽出来压在他腿上。 舒服了。 袁凛瞧见了,唇角勾起的弧度渐深,大掌直接从裙摆下伸进,指尖触到她膝盖上,薄薄的皮肤下骨骼明显,顺着滑嫩的皮肤往上轻滑。 宋千安微微一僵,速度极快地隔着布料按下他的手,瞪大了眼,晶亮的眸子装满了威胁。 袁凛和她对视着,裙摆下的手翻转,隔着薄薄的布料挠挠她的掌心。 在她快要生出恼意时,收回手,那幽深的眼眸还染上几分无辜。 宋千安美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爱不正经。 墩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塞饭,张着脑袋左右看。 被妈妈稍微有点大的动作吸引了视线。 “妈妈?” 宋千安不想吃了,看向墩墩:“吃好了吗?吃好了妈妈带你去洗手。” 墩墩放下勺子:“好了。” 剩饭剩菜还有收尾工作自然是交给袁凛。 袁凛看着宋千安起身,裙摆从他手臂轻轻刮过,撩得他心痒痒。 饭后的悠闲时光。 袁凛靠坐在沙发上,现在他也习惯着软坐沙发了,确实舒服。 墩墩窝在单人沙发上抱着收音机,歪歪扭扭地躺着。 胖脚丫子快要抬到脑袋旁了,嘴里咿咿呀呀跟着念。 收音机有固定时间播放的频道,如【小喇叭】,会播放儿童歌曲和经典旋律,这是墩墩最喜欢听的。 袁凛瞧着他,突然问道:“胖墩昨天嘴里蹦出个“嗨喽”的词,也是从收音机里学的?” 除了这个袁凛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毕竟他没教过墩墩英语,而宋千安给墩墩念的都是古诗词和故事书。 “嗯,等他午睡醒来,再打开收音机,频道就变成了播放英语的节目。” 这个收音机从回来到现在,基本上是墩墩一个人使用,宋千安现在都不清楚这到底能接收多少个频道。 袁凛给了墩墩一个赞赏的眼神,既然这么好学,明年就丢去少年宫吧。 打定主意,袁凛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把身体扭成奇形怪状的胖墩身上。 手臂搭在宋千安身后的沙发垫上,指尖捻着她一缕秀发绕圈圈。 压低的声线带着慵懒:“媳妇儿,周恒宇几个想和咱们聚一下。” “可以啊,去哪里?”宋千安顺势靠在他肩膀上,饭后犯懒了。 “你想吃啥?想吃鲁菜咱就去群英楼,吃炒菜就去渤海饭店。” “他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宋千安也知道这一顿是因为袁凛要去京市了,他们几个兄弟想聚聚。 “他们随便。” 一群只要是肉就满足了的家伙,能跟在他媳妇儿后面捡着好吃的,已经是福气了。 宋千安从记忆里扒出上次吃饭时那几个人的口味。 思索一瞬后说道:“那就去群英楼吧。” 群英楼饭店不小,主要接待工商人群,招牌菜除了肉外,还有九转大肠,甜口的糖醋鱼,以及樱桃肉,虾肉海鲜这些招牌菜。能满足几个人不同的口味。 袁凛扬唇:“谢谢媳妇儿。” —————— 半下午的时候,宋千安先把泡好的绿豆煮了,慢慢炖,直到颗颗绿豆从中间爆开,再把三分之一的绿豆捞出来捣碎。 再倒回去,这样绿豆糖水就会有沙沙的口感了。 接着宋千安带着墩墩去买了奶油娃娃头雪糕,顺便提了一只鸡。 墩墩拿着雪糕,一路蹦蹦跳跳。 “妈妈最好。” 宋千安暗笑他小滑头。 到家后,把冰水倒入晾凉的绿豆沙里,搅拌一下,宋千安先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甜度适中,还好她先前多放了糖,不然加了冰水就冲淡了。 鸡处理好,一只鸡正好是炸鸡全家桶,炸鸡腿、炸鸡翅还有炸鸡块。 两个大鸡腿,两个小鸡腿,擦干水分,扎孔腌制,挑好面糊等腌制好后再炸。 鸡翅做蛋黄鸡翅,将鸡翅改刀,裹上蛋黄再沾上面粉,锅里的油冒起小气泡之后下锅炸,下锅后保持大火,等待定型不动,否则表面的粉会脱落。 第二锅炸鸡腿时,鸡腿成型后就可以改成中火,最后是炸鸡胸肉块。 控油出锅,香气勾来了在门口玩的两个小娃娃,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 “过来吧。” 宋千安分别给墩墩和小浩夹了一块炸鸡块,“这个叫炸鸡,小心烫啊。” 小浩伸出手小心翼翼接过金黄色的炸鸡块,说了一声“谢谢姨姨”后郑重地把鸡块送入嘴里。 而后双眼迸发出光亮,纯澈的眼睛里露出一缕羡慕。 “不客气。” 宋千安又给他夹了几块,这个能当作零食吃,但也不敢给他吃多了。 小浩两只手捧着几块炸鸡块,圆圆的脸笑得肉堆起来,再次道了一次谢后,又脆声说道:“姨姨,我要回家吃饭了。” 说完就跑出去了,他耳朵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肯定是袁叔叔回来了。 袁凛踏步进来,“做了什么好吃的?” 在院子里就闻到了一股浓香的油炸味道。 “妈妈,我还想吃。” 墩墩听见爸爸的声音头也不回,双手搭在圆圆的肚子上,直仰着脑袋看着妈妈,小嘴巴油渍光亮。 宋千安先低头对墩墩说道:“这个吃多了上火,等会儿和晚饭一起吃。” 再看着袁凛道:“快来,我做了炸鸡,可好吃了。” 筷子夹了块鸡块,袁凛直接低头咬住卷进嘴里,鸡块酥脆的表皮在齿间咬碎,随着酥软的鸡肉迸开的香油在舌尖爆发,袁凛的眉毛跃起。 “好吃。” 他很少吃油炸物,除了过年的油炸丸子,可那是素肉丸子,远没有这个味道好。 “是吧~” 墩墩撅嘴,看了一眼爸爸,又看一眼妈妈,最终选定爸爸,抗议地哼哼:“爸爸!” 这种时候袁凛不惯着他,“怎么,我还不能吃了?” 墩墩眼珠子咕噜噜转:“爸爸,好吃吗?” “好不好吃你不知道?” “爸爸~” 爸爸也不给他好吃的,墩墩攥紧肉肉的小拳头,用脑袋去顶爸爸的大腿。 第183章 吃饭,干森么 宋千安给墩墩穿了一套蓝色的短袖短裤。 露出来的小手小腿白胖白胖的,圆头圆脑,唇红齿白。 一家三口出现在饭店门口,吸引了一波围观的视线。 白世轩一见到墩墩就冲他去。 “嗷哟墩墩,你咋这么招人稀罕呢!来,白叔叔抱抱你。” 白世轩掐着墩墩的腋下,将他一把抱起来举着。 “咯咯咯~” 墩墩很喜欢举高高,咧着嘴笑得开心,咯咯的笑声,一串一串往外嘣。 周恒宇看不下去,伸手把墩墩抢过来:“大街上的干啥呢?” 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万一把墩墩摔着了咋办? 白世轩还没理清楚他这话的逻辑,就看到他抱着墩墩往饭店门口走去。 狗东西,想抱墩墩就直接说,还抨击他。 周恒宇单手抱着墩墩,另一只手捏捏他的手臂,“墩墩,不理他,周叔叔抱你进去。” 陆明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不过很快被他隐藏了下去,向袁凛和宋千安打招呼。 “队长,嫂子。” “嗯,进去吧。” 袁凛随他们折腾,和宋千安并肩齐步进去。 要了一个包间,招牌菜全点上。 选座位时,周恒宇的手刚要搭上椅子准备拉开,陆明已经先他一步,动作利落地坐下了。 还抬头看着站着不动的他,不解道:“咋了?” 周恒宇看了眼他左手边的墩墩,暗叹错失先机了,“没事儿。” 陆明嗯了一声,回过头给墩墩摆弄碗筷。 “队长,付川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周恒宇一心想联系付川,没注意到白世轩听到这个名字时身上微微一僵。 “嗯,咋了?” 袁凛大咧咧坐在主位上,桌下的两条长腿敞开,一条腿伸到宋千安的椅子下。 宋千安看着墩墩,不让他玩吃饭的筷子,感受到小腿被粗糙的布料扫过,也没管。 这人小动作多得很。 周恒宇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找他再给我寄点那膏药,可他没消息了。” 袁凛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白世轩,眼里颇有一种看好戏的趣味,似笑非笑道:“他回京市了。” “嘿!回京市了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 “回头我把地址给你。” “好嘞。” 宋千安捕捉到白世轩神情的微妙变化,以及袁凛那个饶有兴致的眼神,猜想这里面估计有瓜,等回去了问问。 没多久,菜陆续上齐,几人边吃边聊,两个小时后才从饭店离开。 —————— 确定袁凛的调任后,他们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处理好工作和私人的问题。 搬家、把有关联的人和事都做个告别或者了结。 搬家的事,大件不需要宋千安操心,她只需要收拾日常用品,一些用不上的收起来。 不想要的旧物暂时放在一边,到时候交给王婶。 墩墩看着忙来忙去的妈妈,东西一件件被收了起来,抓着宋千安的裙摆不安地问道:“妈妈,你干森么?” 宋千安摸摸他的头:“我们要搬去京市住啦,墩墩还记得太爷爷家吗?” 墩墩点点脑袋:“记得。” “以后我们和太爷爷住在一个城市,可以经常看到太爷爷了。” 墩墩手指戳着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暂时先收拾好了部分东西,宋千安让袁凛带着墩墩去办公,她要去县城的制衣厂,他们之间的合作要停止了。 何主任和厂长的为人不错,听闻她要去京市之后,先是恭喜了她,接着表示合作很愉快。 再次透露出因为她的设计让制衣厂更上一层楼,希望能继续合作。 即使她远在京市,也可以把设计稿邮寄过来嘛。 宋千安短暂地考虑了一下,拒绝了,搬去京市以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变动。 而且如果她要继续设计衣服,方向也会选择穗城,没有必要增加不必要的步骤。 听到她拒绝,厂长和何主任有点失望却也尊重她的选择,这样有才华并且有背景的人,俩人心里都清楚要交好。 从制衣厂出来后,宋千安去了百货大楼,直接上到二楼。 “美婷。” 刘美婷穿着白衬衫搭配红色半身裙,她今天把头发弄了盘起来的造型,青春靓丽的同时增添了几分轻熟的气质,见到宋千安时脸上笑容灿烂:“千安。” 宋千安看着朝气蓬勃的她,也笑了:“今天心情很好啊。” 看样子婚后生活过得不错。 刘美婷嘿嘿一笑,等她走近了后才说道:“你设计的衣服真好看,我恨不得每一件都买回去。”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相视一笑,等刘美婷出去上厕所的时间,宋千安告诉刘美婷她要离开辽省的事。 毕竟她们俩也算是朋友,刘美婷听到她要走后,肩膀都耷拉了下来,长长哀叹了一声: “啊~” 宋千安看得好笑,她自己没什么感觉,毕竟对她来说,京市的生活更好。 刘美婷突然想到什么,直起身子,双眼闪着期待的光问道:“那你还做衣服吗?” “应该会继续做的。” 宋千安没有放弃设计衣服的打算,一开始是心血来潮,想穿得漂亮点的,后来随着她设计的衣服挂在百货大楼里、供销社里,那种感觉怎么说呢,让她上瘾。 既能达到她穿漂亮衣服的目的,又能赚钱,满足她的虚荣心,这样的事她怎么会停止? 到了京市再找机会,没有也没关系,等到八零年机会更多。 刘美婷夸张地大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道:“那还行,那也行。也算有点安慰了,虽然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起码还能买。” 宋千安失笑:“你这么喜欢我设计的衣服。” “对呀!不止是我喜欢,每次出什么新款,周围的人都在讨论,真的是没有几件她们不喜欢的,都想买,就是可惜没有钱。” 宋千安单手撑着脸,笑意盈盈。 “京市好吗?我还没去过呢。”刘美婷看着她漂亮的让人难以接近的脸,突然羡慕。 “京市当然好,以后有机会可以到京市玩嘛,那里繁华。” “繁华?那边漂亮吗?大楼大不大?” “漂亮,百货大楼也大,路上的小汽车不少,自行车特别多。” 其实辽省的发展也不差,现在是重工业地区,附近的几个厂在上下班的时间也是能看到很多自行车的,只是到底整体上比不过京市。 “哇~希望我以后有机会去一下京市,长长见识。” “会有的。”宋千安语气肯定。 没聊多久,两人散了,宋千安从百货大楼里出来。 办完了这两件事,宋千安直接回家,现在正在搬家不适合再买东西了。 第184章 王营长转业 办好了转业手续,收拾了零散物品回到家属院。 房子里的大件家具正在装车,白玲牵着抱着站在边上,看着这些人来来回回搬东西。 “都收拾好了?” 白玲看了他一眼:“里面没东西了。” 白玲试图扭转他转业的决定,毕竟袁凛高升了,空出来的副团长的位置,王营长不是很有希望吗? 王营长很明确地告诉她,没有希望。 副团长是一条分割线,营长以下都属于基层,只有跨过营长,升到团级,才是进入到了管理层。 可他没有那个能力。 白玲无比失望,前后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还是转业了。 她眷恋地看了一眼住了多年的房子。 家属院虽然不是城中心,可这里什么都有,重要的是住在这里代表着有一定的身份地位。 可现在,这层光鲜亮丽的身份没了,以后她也跟那些住在普通家属院里的人没有其他区别。 白玲眼里闪过一道嫌弃和烦躁,可视线触及到怀里的儿子时,这股嫌弃又变成了认命。 甚至这股认命中还掺杂着几分后悔,至于有几分重量,白玲没有深思。 装着行李的大车离开,白玲抱着儿子,王营长提着随身行李前往火车站。 王营长转业到老家的钢材厂担任保卫科的科长,厂里还给分了房,是建了五六年的楼房。 一路上,白玲都在嫌弃不已,小城市,发展也不好,人也不好。 到了分配的房子,在三楼。 一层楼住了两三户人家,此时留在家里的妇人都因为他们搬家的动静出来看看。 白玲无视这些人的打量,看着这又小采光又一般还不隔音的房子,无比嫌弃,心里生出一种命苦的想法。 更别说她这跟着来转业的地方,离娘家很远,让她有种孤立无援的迷茫无助感。 种种情绪之下,手上不自觉用力,孩子痛得嚎哭起来:“哇啊啊啊啊······” 白玲忙松开手,并把儿子的换了个姿势抱着哄:“哦哦哦哦~妈妈不是故意的,大宝疼不疼?” 大宝还不会说话,一个劲儿地哭。 王磊听见哭声大宝的哭声,出来问了一句:“他又咋了?” “不适应吧。”白玲自顾自哄孩子,随便找了个理由。 王磊没带过孩子,也没经历过孩子在身边长大,从大宝出生他才知道这有了孩子后,晚上都睡不好,太爱哭了。 他不由得怀疑他的大儿子也是这样长大的? 哄了一会儿,大宝终于不哭了。 白玲让王磊铺了垫子,把大宝放在垫子上,再弄一些玩具给他。 东西还没收拾,不能一整天都抱着他。 刚开始大宝还很安静,可没几分钟,就开始丢玩具,丢能看到的一切东西。 且专往人身上丢。 白玲背后和手臂都被模型车砸到过,王磊看得皱眉,出言阻止。 他也被白玲阻止,解释道:“孩子都这样,我们大宝这是活泼的表现,看这力气多大。” 白玲一点儿没跟大宝计较。 大宝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白玲几乎是把他捧在手心里养着的,看见什么就要什么,要一定要得到,不高兴了就发脾气。 王磊瞧着她一脸自豪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白玲宠儿子宠得太过了,这不高兴就冲人丢东西可不是好习惯,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怎么高兴怎么来。 “大宝,不可以丢东西。” 大宝趴在垫子上,屁股对着王磊,不理会。 王磊也不能对婴儿怎么样,见他乖巧下来,便再次收拾东西。 可还没两分钟,大宝又开始了。 一个塑料玩具擦着白玲的额头而过,掉在地上。 “大宝!” 王磊起身,沉下脸。 王磊知道大宝还没一岁,可他怎么感觉大宝好像知道谁能扔谁不能扔一样? 大宝往后缩,爬了两步。 白玲摸了一下额头,轻微的痛感而已,并没有什么事。 她拉住王科长的胳膊往后扯,一脸不高兴道;“你干什么呀?他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这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咱们又忙着,他只是想吸引大人的注意力罢了。” 王科长不赞同:“吸引注意力也不能往人身上砸东西,现在不教他以后更不好教了。” “咋教?话都不会说,路都不会走,你咋教他?” “我觉得他能懂,只要教就能懂,不然怎么别的小孩都不这样?” 白玲用力甩开他的手臂,眼神中愤怒又带着不可置信,质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大宝?他才多大啊你就拿他和别人比?” 王科长简直有理说不清,同时也深感心累。 随便一件事最后都能发展到争吵。 白玲自从生了孩子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乎的,以前那个满身文艺气息,读书明理的人不见了。 变成了这样一个跟乡下毫无下限地宠溺儿孙的婆子一样? 是的,在王磊的印象里,白玲现在身上有他老家村东边上一个婆子的身影。 “大宝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会不喜欢他?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说?你总在大宝面前说,你说习惯了,有没有考虑过大宝听得懂话以后。” 白玲像是大梦初醒一样,瞳孔睁大后快速垂下脸,睫毛颤如蝴蝶振翅,她想起来她妈说的话: 大人之间有什么龌蹉都要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吵。 此时她有些懊恼,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一角,懊悔不已,她怎么就控制不住了呢。 王磊瞧着她颓废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口吻缓缓: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长住了,第一天过来就吵架影响不好,我知道你很看重大宝,那我们更要好好教他,让他以后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男子汉。” 白玲声音闷闷:“我知道了。” “嗯,我带大宝出去走走,家具和行李都搬过来了,我让他们搬上来,剩下的你收拾一下。” 王磊抱着大宝下楼,熟悉一下环境。 当初负责洗衣还要做饭的王营长,如今轻易不进厨房。 白玲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晦涩不明。 第185章 海滨公园 第一次去海边,宋千安做足了准备。 雨伞,大草帽,相机。 拎着相机,宋千安想起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袁凛收着的那一堆模糊的照片。 “墩墩拍的照片你要留着啊?” “留着吧,反正又不占地方。”似乎是觉得这个举动需要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袁凛又说道:“再说胖墩确实拍到了东西,值得纪念。” “什么东西?” 不就是一堆糊的都看不清的像素吗?黑的白的,还有黑白混在一起的。 “是上次的事情。拍到了一个人的背影,这个背影是我们锁定的嫌疑人之一。” 而且那张是最清晰的。 就挺奇妙的。 宋千安双眉微微一抬:“这倒是没想到。” 相机装进包里,宋千安把刚买的两副墨镜也放进去。 站在身后的袁凛笑道:“准备得这么齐全?” 宋千安动作顿住,视线落在手上的墨镜上,“海边应该需要这个吧?” 去海边当然要墨镜啊,太阳那么大。 这还是她特意去百货大楼买的呢,是猫眼形状的,还有一个蛤蟆形状的,当时售货员极力向她推荐蛤蟆墨镜。 说是最近很流行这一款,被宋千安坚定拒绝。 可惜还没有小孩子的,不然墩墩也要戴。 “那倒是。” 只是国人很少戴而已。 “墩墩也看。” 墩墩扒拉妈妈的手臂,想看她手上的两个黑东西。 宋千安垂眼望着墩墩的小脸,撑开墨镜架到他脸上。 墩墩猝不及防,保持着一只手扒着妈妈手臂的姿势,努力撅着嘴想顶住从鼻梁滑下来的东西。 “唔唔嗯。” 他想说话,撅着嘴又吐字不清。 宋千安取下眼镜,笑道:“这个叫墨镜,等你大一点再买适合你的。” 没有再浪费时间,宋千安收拾好了东西,一家三口出发。 车子驶上宽阔大路,袁凛操控着方向盘,向星海公园驶去。 车窗外吹来凉爽的风,六月底的早上气候是舒服的,可等到中午的时候能上到三十度。 墩墩还不知道去哪里,但是总归是去玩的,他就开心。 拿起后座上的玩具把玩。 在车窗外不远处出现一片蓝色中泛着磷光的地方时,宋千安就知道快要到了。 她指着车窗外大海的方向,示意墩墩看去:“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玩的地方,是海边哦。” “海边?” “对呀,看不到尽头的海水,还有沙子,墩墩可以堆沙子玩。” 墩墩懵懂地看着窗外后退的绿树。 过了几分钟,已经进入星海公园的区域时,宋千安发现这里还有商业区。 她暗暗记下,打算回去的时候到店里看看。 进入星海公园的大门,往海水浴扬的方向走。 星海公园也叫海滨公园,由沿岸公园和海水浴扬两部分组成。 浴扬有了基本的玩水设施,也可以直接在海边玩,海上不远处有人看守。 宋千安站在浅滩上,碧波荡漾,沙滩洁白。 人确实不少。 墩墩第一次看海,也是第一次看见沙滩,一开始并不想赤脚下去。 但又想去玩水,所以搂着爸爸的脖子,不肯下来:“爸爸,去玩。” 他平时只在家里的垫子上光着脚。 袁凛哄了他一会儿,“下来走,沙子很软,你不是想玩吗?” “不,不走。爸爸走。”为了催促爸爸,墩墩还直晃小腿。 “那你咋玩水?我还抱着你玩?” 墩墩点头肯定:“嗯。” 老父亲失去耐心,直接蹲下抓了一把沙子往他脚上怼,让他亲身感受一下沙子没有威胁。 “哇啊啊啊······爸爸?”墩墩嚎叫的声音顿住,肉肉的小脚丫在袁凛的掌心动了一下。 袁凛好笑地看着他:“可以下来了吧?沙子又不咬你。” 墩墩哼哼两声,表情松动。 袁凛把他放下来,没过一分钟,墩墩已经在沙滩上跑了。 袁凛对着宋千安挑挑眉,宋千安看得好笑,内心惋惜没有手机能把视频拍下来。 她今天穿得是绵绸面料做的长裙,凉快还不晒。 风一吹来,裙摆飞扬,凉爽又好看。 墩墩踩了一会儿沙滩,又跑去玩海水,宋千安牵着他在浅滩边上走,海浪一波一波袭来又退去,倒是没感觉到热。 海边不停传来孩童的咯咯笑声。 一个小海浪拍过来,宋千安正想牵着墩墩往回走几步,去玩沙子,墩墩的双腿被浪推着往前跪了下去。 宋千安:…… 想笑,但是得憋着,唇角勾起无声的笑容,她看向袁凛。 袁凛毫不客气地直接笑了出来,举着手上的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宋千安牵着在海水里露着上半身的墩墩,脸上戴着墨镜,巴掌大的小脸被墨镜遮去上半张脸,露出精致挺翘的鼻子和饱满的红唇,黑发白肤,身上明艳的裙子被风一吹,伴随着丝丝长发飞扬,画面明媚美好。 墩墩懵懵然被妈妈牵起来,倒是没有哭,就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玩了一会儿水,墩墩蹲在沙滩上想捡贝壳。 从他们来到浴扬时,滩涂上就一直有撅着屁股捡蛏子和蚬子的人, 宋千安陪他玩了一个小时左右就躲在阴凉处了,现在没有防晒霜,虽说她不会晒黑,但是容易晒伤,只能多穿点做物理防晒。 后半程被袁凛接力,她则拿过相机继续记录。 袁凛陪着胖墩挖沙子,看着他不要被冲过来的小浪拍得怼在沙滩上。 小小个圆团团,颠颠儿地拎着小铲子挖沙子,也不会堆形状。 就光铲。 袁凛单膝蹲下,带着他慢慢堆个小洋楼出来。 “哇!爸爸腻害!” 墩墩拍手,双眼发亮,沾满沙子的手像小海星一样,招呼妈妈过来:“妈妈,拍拍。” 宋千安拿着相机找了角度,“来,看过来。” 两人蹲在城堡的两边拍了一张,墩墩起身走到爸爸身边张开双手,嘻嘻笑着说:“爸爸抱,拍拍。” 袁凛直接举着他坐到自己脖子上。 墩墩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啊啊地叫着笑,两双小手就放在爸爸的脑袋上,笑声像小铃铛被摇响,脆生生的。 听见胖墩欢乐的童笑声,袁凛唇边也染上笑意。 宋千安墨镜下的眸中闪过惊讶,手上下意识按下快门,记录下这一瞬间。 这个姿势不太帅气,但很有爱。 氛围一时温馨美好,直到两个小时后。 太阳已升到正空,墩墩还是不愿意走。 被爸爸拉着,一条腿还单膝垂在地上,肉肉的脚趾抠进沙滩里用力,企图抵抗爸爸的力气。 “不走,不走,还要玩。” “太阳太大了,不能再玩了。” 墩墩的皮肤随了宋千安,一身白皮,看着嫩的很。 墩墩身子用力往下坠,脸一直留恋地看着后面的大海和沙滩。 留给袁凛和宋千安看得是他的后脑勺。 第186章 小时候是显眼包 无奈道:“墩墩,我们没有走,是去吃饭。你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不想吃饭吗?” 墩墩眨巴眼,停止挣扎:“嗷,要吃饭饭的。” 袁凛手中藕节一样的手臂顿时变得软溜溜的。 墩墩痛快直起身子,主动牵着妈妈的手,袁凛拿着东西走在墩墩另一侧,想给他一个脑瓜子。 “妈妈,我们能,在这里吗?” “你是说住在这里?” “嗯!” “不能哦,我们要去太爷爷那里,墩墩不想见太爷爷了?” 墩墩小脸纠结。 “以后说不定可以,等墩墩大一点后。” “那墩墩,怎么大?” “那要好久哦。” 吃饭的地方并不远,就在这个星海公园内,饭店的菜系大部分是海边特色:海鲜。 店外屋檐下的鱼缸里装着各种各样的鱼、虾、海产。 客人们大部分选择在外面吃,踩着沙滩,伴着微咸的海风。 墩墩跑到水缸前,看看鱼,看看横着走路的蟹,看看弯着弹跳的虾,眼睛忙碌个不停。 袁凛拉开椅子,问宋千安:“想吃啥?” 宋千安看着立在门口两边的菜单板,“渤海大对虾?来一份,其他的你点吧,海鲜别点多了。” 海鲜平时也吃,毕竟靠海,家属院也常有鱼虾海产,不过海鲜是蛋白质高脂肪少,吃了不顶饱,在这个喜欢油水的年代不太受欢迎。 所以这时候的海鲜,算低价食品。 就像满海滩都是的海葵,这里叫海腚根,哪家要吃这个,会被人笑掉大牙。 还有假鲍鱼,后世二十多块一斤,在这时候被叫“老太太的脚后跟”,因为太黏糊也没人要。 以及海胆、皮皮虾、和剥皮鱼,几乎都是没人要的,剥皮鱼的价格比青菜贵不了多少,却很难卖出去。 梭子蟹倒是好卖,大卡车拉着,用大锅炉那种大铁锨铲着卖,一铲能让一家五口人吃个饱。 墩墩看完了,跑到爸爸妈妈身边,爬上另一张椅子,激动地学着刚刚看到的动作:“妈妈,它这样,这样。” 双手比了个耶的手势,身体配合着一扭一扭的,学螃蟹走路。 “嗯,那个叫螃蟹。” 买了三瓶橘子汽水,宋千安喝了一口,偏头看向不远处的海浪。 其实海风吹得并不舒服,舒服的是这整体的环境,以及心灵的放松。 她伸手挽过耳边被风吹的飘扬的碎发。想着回去要洗个头。 啪嗒一声。 宋千安转头,正面对着袁凛,琥珀色的瞳孔如宝石点缀。 再次啪嗒一声,袁凛连拍两张。 拿下相机,他幽深的瞳孔里氲氲缱绻,“情不自禁。” 宋千安也情不自禁,唇角一勾,她伸手:“给我,我也要给你拍一张。” 袁凛递过相机,身子往后靠,姿态放松地面向镜头。 眉目幽深,深邃含情,看的不是镜头,而是持着相机的宋千安。 啪嗒! 宋千安忽略心中陡然的悸动,按下快门。 这张照片肯定会是她最好的摄影作品。 “墩墩也要。” 墩墩看着爸爸妈妈两个人玩,都不带他。 袁凛脑中极快地闪过一个想法。 他伸手拎起胖墩,两人换了个位置,他坐到宋千安旁边,让胖墩拍照。 “墩墩,爸爸教过你的,好好给爸爸妈妈拍。” “嗷!墩墩会拍。” 袁凛伸手搭在宋千安肩上,俩人靠得很近,把希望放在两岁多的胖墩身上。 墩墩煞有其事地挤眉弄眼,按下快门。 宋千安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低头无声地笑。 袁凛心里还是相信胖墩的,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 拍完了照,位置也没换回来,墩墩啃着大虾啃得开心。 饭后。 一家三口走向沿岸公园的路上,墩墩在前面跑,宋千安和袁凛慢悠悠跟在后面。 路上四周是郁郁葱葱围起来的树木,阳光都难以穿透,很是凉爽。 “这里还真不错。” 沿岸公园有棋盘、太极区及儿童活动区,重要的是凉爽。 袁凛往她的方向跨了半步,勾唇睨她一眼:“京市你也说不错。” “那就是不错嘛,这世界上不错的地方多了呢。” 不然后世怎么会有那么多世界游的人? 美景美食,都是人生的一大追求。 公园内宋千安倒是陪墩墩玩上了荡秋千,小孩子多,她花了几分心神去看护。 边上还有老人在下棋,以及打太极。 荡秋千玩腻后,墩墩跑去打太极的老人身边,背着手好奇地站在那儿看。 什么害羞社恐,在墩墩身上完全没有。 宋千安和袁凛坐在石头长椅上,感慨般说道: “墩墩以后去幼儿园,应该挺开心的,不会有什么哭得不行那种扬景。” “不好说,胖墩还是挺爱哭的,还黏人。” 只是现在他和宋千安都在这里,所以墩墩才这么自在和胆大。 宋千安转头看他,问:“你小时候是这样的性格吗?” “和墩墩完全相反。墩墩是像你啊,媳妇儿。”袁凛歪头,挑起单边眉头:“你小时候的性格,和墩墩差不多吧?” “我?”宋千安挠挠脸颊,支支吾吾:“我小时候,反正不内向。” 她小时候可爱表现了,和显眼包差不多。 学到点什么就叽叽喳喳要表演,得到夸奖的时候脸快要仰到天上去。 现在每每想起来,都头皮发麻,脚趾抠地,恨不得时光能回流。 好在稍微长大一些的时候知道了这样做的弊端,改正了。 袁凛笑容促狭,宋千安快速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太阳西斜时,浴扬和公园的人都逐渐减少。 宋千安在准备回去的时候去逛了逛商业街,这里卖的基本上是海产和游玩产品。 她没什么想买的,给墩墩买了个海螺就回去了。 等回去的时候,墩墩已经在车后座里睡得歪七扭八了。 车子停稳,宋千安想让墩墩下来走走醒醒神,这个时间点很尴尬,还没吃饭和洗澡,这要是睡到半夜起来,只能喝奶了。 墩墩的身子软得像年糕,眼睛想睁睁不开,一脸睡意朦胧,哼哼唧唧的。 宋千安拉他都拉不起来。 “先抱他回去吧。”袁凛来到后座,把墩墩接过去,“等会儿给他洗个澡就精神了。” 洗澡的时候墩墩也没多精神,软趴趴地随着爸爸摆弄。 袁凛没想到只是没睡午觉,这胖墩就能困成这样。 洗澡时墩墩勉强睁眼,洗完澡后躺在了床上,奶声道:“妈妈,喝奶,睡觉觉。” 宋千安给他泡了奶粉,他吨吨喝完,奶瓶一扔,翻了个身闭着眼就睡了过去。 袁凛:······ 稀奇了,平日里要是也这么能睡,他何愁没有性福生活。 “倒是省事了,我们吃饭吧。” 等俩人洗了澡躺到床上,墩墩依旧熟睡着。 袁凛把他搬到隔壁小床上,还好当初做得大,不然这胖墩要躺不下了。 “你也不怕弄醒他。” “不会。”袁凛简短回答,关上门。 今晚的时光独属于他和宋千安。 ······(自行想象) “媳妇儿,你的身子这么这么软?” ······ 让他欲罢不能。 第187章 再次抵达京市 袁凛和宋千安带着墩墩走在去王祥庆家的路上。 去京市之前,和王祥庆家吃一次饭做个告别。 以后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一家三口到院子时,赵桂兰正好端着一盘水出来,往菜园子里泼了出去。 视线落在宋千安手中拎着的袋子上。 “哎,咋还带东西来了。” 宋千安举举手中的袋子,笑道:“昨天去了星海公园,买了点海产。带过来嘛,我又能躲懒又能吃好吃的。” “哈哈哈~行行,我争取今天超常发挥。” 俩人好像对上次姚莉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本来宋千安还想着会不会尴尬,没想到会这么心照不宣。 宋千安挑挑眉,笑道:“那就多谢兰婶了,” 赵桂兰往厨房走去,摆摆手道:“谢啥。你们坐,我去做饭。” “还带了菜来的呀?”王祥庆端着茶缸,弯腰坐在沙发上。 王祥庆好像很喜欢喝茶,大夏天也要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滚滚茶水,宋千安看着那茶缸底部破了一块,漏出里面的银白色来,显然这个茶缸用了多年。 “是,兰婶子手艺好,我想偷个懒吃现成的。” “呵呵呵~”王祥庆被逗得笑起来。 墩墩在这里也不怕生,自来熟地想去院子里玩,宋千安担心他乱动东西,也跟着出去看着。 客厅里便只剩袁凛和王祥庆坐着。 “在院子里头做什么嘞?”王祥庆向后仰头,往院子外看去。 “墩墩最近喜欢上了拔草,我着着他,不然他能把菜园子薅光了。” “好啊,墩墩这么小就这么能干啊。” 小家伙有时候听不太懂大人的话,但是对于是说他好还是不好,像是有个雷达检测。 此时知道王祥庆在夸他,拔得更起劲了,嘴里嚎着:“墩墩能干!” 王祥庆笑声爽朗,眼睛转向坐在他对面的袁凛时,眼中带上了一抹欣慰和复杂。 “怎么感觉一下子你就这么大了。” 袁凛翘着腿:“这一下子可不短,三十年呢。” “呵呵,是,是。”王祥庆附和着,脑子里想的却是袁凛这一路走来的经历。 袁老爷子说让他照顾着点袁凛,实际上他并没有做什么。 生活上袁凛也不是小孩,不需要他照顾;工作上袁凛能力强,也有手段,同在一个部队,他最多只是能第一时间知道袁凛的消息而已。 而且袁凛之所以到了这里,无非是因为这里是最适合袁凛成长的地方。 “到了那边,可以经常和你爷爷见面了,老爷子年纪也不小了,你调回去正好。” 袁凛被王祥庆带动着离别的情绪,想起当兵生涯的这些年,五味杂陈。 可他们这个职业注定是不停和人分别的,有些是生离,有些是死别,他也练就了将情绪憋在心里的本领。 王祥庆更是。 “王叔以后会回京市吗?” “这个说不好,可能过几年有机会去京市旅个游吧。” 王祥庆想得开,他都这个年纪了,不用多久就退休了,那时倒是可以去京市了。 谈话间,厨房传来了鲜虾的香味,赵桂兰动作很快,想来没多久就可以吃饭了。 院子里宋千安也不让墩墩玩拔草了,逮住他的手,说道:“好了,不能再玩了,等下手要痛痛,兰奶奶做了好吃的,去洗手吃饭。” “吃饭饭,吃饭饭。”墩墩伸展着被嫩草染上汁液的小肉手,下意识想在裤腿上拍擦干净,被宋千安制止了。 宋千安耐心教导他,“墩墩,又忘记妈妈说得了?手脏了应该怎么样?” 墩墩缩着手,白白圆圆的手指卷缩着,“洗洗。” “嗯,洗干净或者是拿手帕擦干净,不可以擦在衣服上,我们墩墩是讲卫生的好孩子对吗?” 墩墩垂直点头:“墩墩是好孩子。” 王祥庆显然也看到了,没说什么,眼里带着欣慰。 —————— 从王祥庆家回来后,宋千安和袁凛讨论着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干。 “没了,明天就出发。” 第二天醒来吃过早餐就开始搬东西了,其中除了硬件和家具,就宋千安的衣服鞋子最多,以及她囤的一些没来得及做成衣服的布料。 袁凛特意找来五个半人高的大纸箱,专门装她的东西。 宋千安接收到袁凛促狭的目光,偏头躲闪视线。 墩墩的衣服和玩具也不少,只有袁凛的东西最少。 随着一件件家具装上货车,房子里的东西逐渐减少,最终变回初始的样子,宋千安告别了这间住了三四年的房子,和袁凛带着墩墩坐上飞往京市的飞机。 开始人生的下一个旅程。 墩墩第三次坐飞机,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兴奋了,除了在位置上玩积木,或是看童话书,就是吃东西,吃完都不用睡觉,飞机已经降落。 坐上吉普车,窗外是有些熟悉的宽大马路和一排排绿化树,宋千安问道: “我们还是住家属院吗?” “嗯,现在先去爷爷家住两天,等家具到了再搬进家属院。如果你不想住家属院,咱们再找地方。” 宋千安轻点头,心里不可避免地对京市生活有了一丝期待。 京市的马路依旧是那么大。 车子进入园区,停在熟悉的两层楼门前。 宋千安这回看清了门口上的题字:松庐。 走过厚重的朱漆大门,进入正屋,熟悉的中式家具,袁老爷子面带笑容坐在主位上。 “太爷爷~” 最受宠的墩墩跑上前挨着袁老爷子的腿边卖乖。 “哎,乖墩墩。” 袁老爷子慈爱地半搂着墩墩。 第188章 玩具,空调,压力 墩墩一句“想太爷爷”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待袁凛和宋千安歇息一会儿后,才说道: “我准备在周日办个家宴。” 袁老爷子看向袁凛,想听听他的意见。 家宴的目的就是告诉众人袁凛以后都在京市,以及介绍墩墩和宋千安。 袁老爷子对袁凛的培养一直是稳扎稳打,加上特殊原因,所以尽管有背景加持,袁凛也花了十年才到副团。 只是今年风向变了。 袁老爷子思索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去找了汪贤,事情就定了下来。 他们这些老家伙,年纪越大越迷信。 “听您的。” 袁凛没意见,侧眸看向宋千安时,顿了一下,改口道:“明天再说。” 袁老爷子见他这副朝令夕改的模样,嫌弃地皱眉。 不过也没说什么。 这扬家宴没有袁立江,不是袁老爷子没喊,是他抽不开身。 近日桂城和滇城戒备森严。 按照袁老爷子的推测,如果双方没谈妥,到明年袁立江都不一定能抽出时间来。 很大可能他还会亲上战扬。 袁老爷子想得远,也预想得严重。 没聊多久,看着时间还早,袁凛和宋千安准备上楼收拾东西。 墩墩留在一楼陪太爷爷玩。 袁老爷子想起他们的行李还没到,墩墩这几天没有玩具,便对刘妈吩咐道:“小刘,你上去把墩墩的玩具拿下来。” 刘妈应了一声,慈爱又羡慕地看了一眼首长家的重孙子。 宋千安狐疑,袁老爷子又给墩墩买玩具了? 刘妈从楼上其中一个房间里搬出几个纸盒包装的玩具。 宋千安瞄了一眼,全是没见过的,从最上面一个的外形上的包装上看——合金机器人。 这个领域她不了解,机器人里面她只知道变形金刚,因为她很喜欢小黄蜂。 但眼前这个机器人,实在算不上好看。 除了机器人,还有铁皮手枪、磁控狮子戏球。 墩墩看着这么多玩具,奶音尖叫,蹦跳着上前扑进太爷爷的怀里。 “谢谢,太爷爷~” 仰着脸冲人笑,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太爷爷心都化了。 “哈哈哈···不用谢。”袁老爷子搂着墩墩,心里泛着酸软。 教养得真好。 宋千安心里涌起一股满足感,看着墩墩可爱的面容,藏起心底的骄傲。 臭小子,命真好。 袁凛又坐了回去,并且把玩具的包装盒拆了,拎着机器人和他手指一样粗的胳膊,好奇又嫌弃地打量着。 “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丑?” “什么丑不丑的。”袁老爷子咂摸嘴,别他一句。 “爸爸!”墩墩不满,冲过去从爸爸手中把机器人拿过来,对着爸爸撅嘴。 “再撅给你挂个油壶。” 墩墩抱着机器人,歪头疑惑:“糊糊?” “墩墩,你在这里陪太爷爷玩,爸爸妈妈上去收拾东西。” 宋千安拉着袁凛上楼。 打开房门时,发现靠墙的桌子上多了个东西。 看着像空调。 但是她现在的记忆里,没有见过空调,南城的高级商扬里倒是有中央空调,但不是这种窗式的。 她没有在哪一个商扬里见过空调售卖,猜测应该是特供的。 宋千安抬手指着空调,好奇道:“那是什么?” 袁凛抬眼随意瞧了一眼,走到桌子上寻找遥控器,嘴上应道:“爷爷装的空调。” “空调?” “嗯,估计是爷爷怕我们热。“ 按下遥控器,空调开始工作,徐徐吹出冷气。 宋千安感觉到一阵凉意,这下是真心实意地发出感叹:“好凉快,爷爷真好,以后在家也能吹空调了。” “就这么怕热?” “这不是怕不怕热的问题,而是能凉快为什么要忍受热?”宋千安坐在沙发上,弯起漂亮的眼眸。 “行~” 袁凛把换洗衣服都拿了出来,“我先冲个澡。” “嗯。”宋千安懒懒应声,此刻她只想享受空调。 等袁凛出来,她也去洗了澡,清清爽爽地出来,更舒服了。 瞧见袁凛光着上半身,大刀阔斧地坐在沙发上,宽肩窄腰,腹肌线条紧致而性感,长腿微伸,姿态慵懒。 宋千安欣赏够了,才微微移开眼神,问道:“爷爷说的家宴,人多吗?” 袁凛眼神揶揄,还带着几分自得:“不多,算是半个家宴吧,除了亲戚还有和爷爷交好的朋友。” “这不会太招摇吗?” 有一种刚来到新的地盘就拉帮结派的感觉,她看电视剧里的古代权谋就是这样演的。 “不会。” 而且适当地露出一点实力,方便更好地开展工作。 听见他如此肯定的回答,宋千安放下心,在沙发上坐下,这个位置凉快。 无谓点头:“那就好。” 袁凛凑过去,俯身,手撑在她身后,贴近她的侧脸。 语调闲散,意味深长道:“不过,媳妇儿,以后你可能会有些压力。” 磁性的低音炮般的嗓音在耳边,宋千安感觉到强烈的荷尔蒙气息袭来。 她稳住心神,将头发全都拢到一边,对上他含情的眼眸:“什么压力?那些亲戚不好相处?” “那倒不是。而是,在京市,日子不会像以前那么清闲了,你得和一些人打交道了。” 或者说,是有人会想和宋千安打交道。 事情都有两面性,他现在位置是高了,同样的作为他的爱人,宋千安也需要面对一些交际,他们的生活会有一些变化。 宋千安没把这个放在心里。 一方面她不是不会交际的人,只是懒,或者说,她内心里觉得以往那些人对她的生活影响不大,所以不太来往。 她是一个相对现实主义和注重实际利益的人,她这样的人,不会害怕交际。 另一方面是,袁凛的位置足够高,她不需要做小伏低,在98%的人面前,她都是高位的一方、占据主动权的一方。 所以,她没什么抵触,更不会觉得麻烦。 毕竟有钱啊,躺在石板上的咸鱼和躺在金砖上的咸鱼,还是有区别的。 而且,咸鱼偶尔也是可以翻翻身蹦跶一下的嘛。 第189章 书房,盒子 “没关系。我和你是一体的,你好也是我好。所以,为了你,也为了我,我做出点改变有什么关系?” 袁凛目光仿佛被吸引一般,直接把她抱到腿上坐着,手臂紧贴着她的细腰,埋首在她颈侧。 “家里的亲戚,如果你觉得他们不识趣,不必给面子。” 宋千安放松身体,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轻抚他柔顺中带着轻微扎手的黑发,“爷爷怎么看?” 袁凛说的亲戚,应该是和袁老爷子相关的老一辈? 袁凛沉沉笑着:“爷爷更霸道。” 宋千安仰着脸:“我以为你们这样有权的家庭,亲戚来往会很密切。” “有密切的,也有一般的。姑奶奶来的比较勤快,她退休了,会想常来看爷爷。还有大姑也会常来,至于其他人,恰恰相反。” 袁凛轻啄一口朱唇,视线在她瑰丽绝艳的脸上停留。 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从耳畔滑到下颚,肌肤的触感极好。 漫不经心道:“哪儿有时间来串门谈感情。每个人身上都有工作,所以逢年过节来看看老爷子就行了。”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如履薄冰, 每天来看都没用,还不如在岗位上做好事,比在形式上花功夫强。 一个家族无法靠一个人支撑起来。 宋千安拉下他的手,念在他刚洗完澡,手上干净不跟他计较。 手被他反拢在手心,宋千安略感疑惑:“那爷爷怎么会想要高调地举办个家宴?” 袁凛低声笑了,悠哉悠哉地腔调:“估计是憋太久了吧。” 袁老爷子从来不是低调的人,他向来张扬,敢干。低调这么多年,一半是因为上了年纪,一半是为了后代着想。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办好?” 宋千安记得袁凛刚刚犹豫了,改成明天再说。 “看你,你能接受的话就周日,你要做心理准备的话就下个星期。” 袁凛身子往后躺,靠在沙发上,带动着宋千安趴在他身上,被服服帖帖地抱着。 有了胖墩他都难以和媳妇儿亲近了。 宋千安想起身,腰间的手臂箍紧,只得用手撑在他胸口上,这一块的肌肉在放松的状态下,手感让人着迷和上瘾。 “那就按照爷爷说的吧。” 她不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袁凛也只是给她打个预防针而已,生活上的变化不会太大。 “行。那想住哪儿?住家属院还是外面的房子。”袁凛也没打算和袁老爷子一起住,这是他的小家。 “家属院房子怎么样?” “房子是小洋楼,你···应该会喜欢。”他这媳妇儿就喜欢小资的东西。 果然,宋千安眼眸弯弯,晶亮的眸子盈满了满意和期待。 大白天的俩人也不能干嘛,谈完了话就换了衣服下楼。 宋千安身上还带着凉意,身心舒爽。 下了楼梯,她嗓音轻快:“爷爷!我看到您给我们装的空调了,好凉快呀!” 她这次没有再道谢,而是表达使用的感受和传达喜悦的心情。 袁老爷子的目光从墩墩身上移开,看了两人一眼:“以前说给我装,我没要,今年你们过来了,干脆就装上了。” 袁老爷子不喜欢那玩意儿,也不怕热,整个夏天他连风扇都很少开。 但想着孩子怕热,还是装上了。 “什么条条?”墩墩挤到妈妈身边,他也要听,他也要条条。 宋千安把他抱到腿上,“是空调,吹得凉凉的哦,晚上墩墩就能感受了。” 袁老爷子不放心地提醒:“注意不要感冒了。” “我晓得的,爷爷。” 老人对空调好像都没什么好感,宋千安没有反驳。 无非是怕墩墩生病而已。 小孩子多多少少都会生病的,她不会做出什么保证。 就像她时常写信分享墩墩的日常,但不会什么事都事无巨细的讲。 特别是墩墩生病这种,更不会说。 “嗯。”袁老爷子停顿一下,问道:“你们准备在哪儿住?” 袁老爷子自然是希望墩墩就在这儿住,不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他不能强求,只要能经常看见墩墩就可以了。 袁凛接话:“住家属院吧。” “那你们把空调装过去吧。” 之所以成为特供就是因为数量少,袁凛想要装也没那么快。 转眼吃了晚饭,夜幕低垂。 墩墩迫不及待地就要上楼吹条条。 宋千安在身后,看得出来他很想三步并两步走,奈何腿短。 袁凛则再次跟着袁老爷子去了书房。 “对于这次的任命,你有啥想法?” 袁凛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袁老爷子也不在意他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袁凛面前。 “爷爷?” 袁老爷子声音沉寂:“这里面有你奶奶留下的东西,还有我给你的。” “您不继续留着了?” “你大了,以后要当家作主了。只是,我希望你做事情,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袁老爷子目光落在盒子上,意有所指。 袁凛盯着看了几秒,嬉笑道:“爷爷,这不会是您全部家当了吧?” 袁老爷子狂妄地呵笑:“那你也太小看爷爷了。” 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家业也不是一夜之间就有的。 权力要慢慢放,他现在身体还康健,可以慢慢给袁凛甚至墩墩铺路。 袁凛眉头一扬,语气带着几分稀奇:“您没给他?” 他没指名道姓,爷孙俩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 袁老爷子无声哀叹,认命一般说道:“他脑子不清醒。” 袁立江虽然是他儿子,理论上比孙子更亲近,但是他资质不算出色,不管是能力上还是性格上都有欠缺。 袁家的担子他担不起来。 男女情爱之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关紧要,从这方面袁老爷子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不过袁立江在工作上倒是认真,虽不出错,却也不犯错,很适合守业。 如果明年······ 想得远了些,袁老爷子收回思绪,目光放在袁凛身上。 和袁立江相反的是,他这个孙子反而像是个情种,实际上也挺让他担心的,只是好在宋千安是个好的,不然他真的会愁白了头。 “至于你,我还是比较放心的。这些东西,你自个儿决定。” 袁凛认真慎重点头。 出了书房的门就把盒子交给了宋千安。 第190章 幸福,超幸福 她换上了丝绸床单,凉爽更上一层。 墩墩不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那小短腿落在床上duang duang的,奶声道:“妈妈,墩墩喜欢这个。” “这个叫空调,以后墩墩都能用空调啦。” 墩墩嘿嘿笑着,那开怀的心情从他眼中、笑容里透出来。 袁凛拿着东西进来,一阵凉意袭上全身,确实舒服。 看见娇妻胖儿舒服享受的神态,内心深处涌起一丝柔意。 他走到宋千安边上,爬到床上半躺着,手臂撑着身子,把盒子递给她。 宋千安接过,坐起身,打量着手中的盒子,木纹间流淌着丝丝缕缕的金线,在灯光下像是流动的金沙河。 “这盒子真好看,是什么木头?” “金丝楠木。” 果然,价值千金的金丝楠木。 “那盒子里面是什么?” 袁凛散漫扬眉,嗓音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蛊惑:“你喜欢的东西。” 宋千安嗔了他一眼,狐疑中带着期待,把盒子打开。 里面好几本存折,还有几张纸。 宋千安先拿出一本存折打开,随意一扫后,定住,在心里默数计数单位。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瞳孔骤缩,深深倒吸一口气:“嘶!” 家里有钱到这个地步,可袁凛居然这么低调? 这哪里像个富家子弟……呃,也不是。 袁凛身上还是有贵气的,但没看出来这么贵。 毕竟宋千安第一次翻开他衣柜的时候,那短袖上都是破的。 “你…有这个条件,咋就穿得那破烂?”宋千安实在不解,心直口快就问了出来。 口音都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换做是她,是断断不会这么低调的,虽然风气不能铺张奢侈,但可以悄摸的啊。 比如用大宝盒子装一万块钱一瓶的面霜。 袁凛一怔,怎么都没想到他媳妇儿看到天降横财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我不是训练就是出任务,天天不是在山上就是在地上滚,就是用铁链做的衣服都能磨破了。” 再说他一个糙男人,也不太讲究这些,干净就行了。 “可你很喜欢我做的衣服。” 虽然她做得衣服款式很好看,可袁凛当时很珍重,珍重的不像对待一件面料普通的手工衣服。 现在他衣柜里都是她做的衣服,保管的很好,这哪里是不讲究了。 “因为没人给我做过啊。” 除了早已不在的袁母,二十多年没人给他做过衣服了。 早年他也没几件袁母做的衣服,那会儿布料更缺。 后来在袁立江那儿,周素琴拿她侄子的旧衣服给他,要么骗他说是新做的,要么说是新买的,都被他当扬丢在地上踩。 估计这事早现在还在被周素琴用来给袁立江告状博取同情呢。 袁凛甩去这些思绪,在宋千安复杂中带着心疼的眼神里,倾过身子,在她红润饱满的唇上重重啄了一口。 嗓音缱绻:“媳妇儿,谢谢你。” “我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 那可太多了,不过······ “不告诉你。” 宋千安再次看向盒子里剩下的东西,“下面这些存折?” “是其他银行的。” 袁凛也不记得有多少了。 存折下面就是一些房契。 宋千安暂时没看,她抚摸着盒子光滑的边沿,突然扭捏起来。那勾人的眼睛里满是撩人的意味,目光一下一下点他: “这个,你就这样交给我了?” “当然,不给你给谁。” 西方的书上说那边的龙就喜欢金银珠宝,袁凛觉得他媳妇儿跟那西方龙差不多。 喜欢钱,喜欢亮闪闪的漂亮东西。 婚后这几年,他有无数个瞬间为娶了她感到幸运。 一缕甜意后知后觉地从心田滋生出来,宋千安笑颜如花,扑到他怀里。 “袁凛,你怎么那么好啊!你天下第一好~” 宋千安脸颊贴贴他的,上下轻轻蹭了蹭,叫他的声音又柔又酥:“袁凛~” 袁凛手臂下意识搂紧,独属于她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让人心神松弛。 “啊~墩墩也要,墩墩也要。” 墩墩滚到了床尾,见到这一幕忙从床上爬起来,颠颠儿跑了几步趴在妈妈身上。 笑声像夏日的风铃,摇曳出无尽的欢乐。 袁凛干脆放松身体往后倒,宋千安和墩墩都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 他沉沉笑着,声音像是从盈满棉花的胸膛里滚出来,闷闷的,带着十分的愉悦。 宋千安稍稍侧身,反手拉过墩墩,“那你跟爸爸玩。” 墩墩直接趴在爸爸胸口上,四肢放松垂着,像倒挂的小熊。 “爸爸~” 墩墩半边脸的肉被挤压着,声音像是从白糖包子里传出来的,甜腻绵软。 宋千安脸庞掠过一抹柔和:“墩墩以后也有玩伴儿了。” “玩伴儿?”袁凛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也不管胖墩摔了个滚儿。 拉着他的胖脚把他像乌龟一样翻过身,“他不只有玩伴儿,还会有知识的海洋。” “你不会今年就想送他去上学吧?” 袁凛不置可否地挑眉,他倒是想,可胖墩还没到年纪,还得明年九月。 虽说现在也能塞进去,不过,眼前这个还有另外房间那个,都不会同意的。 “今年不去,明年也要去的,迟早的。”袁凛看着胖墩:“胖墩,检验一下你会了什么?” 墩墩掰着脚丫子,扭头疑惑:“爸爸?” 袁凛瞧着他那扭着头都瞧不见脖子的呆样,忍不住嘴角翘起。 那动物园里的熊猫区应该放一个墩墩进去。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笑他,说道:“妈妈不是每天给你念古诗?给爸爸背一首听听。” 宋千安无语地瞥他一眼,把墩墩当神童了?这才教着念了多久。 墩墩顿时从床上站起,圆圆的肚子鼓起,气势十足地背了一首静夜思。 “不错啊,胖墩。” 墩墩白白的脚丫踩着软床垫,往前走两步躺在爸爸身上。 嘻嘻笑道:“爸爸是tiger~” 宋千安正把金丝楠木的盒子放好,闻言惊讶看去,这个英语她就教了一次,墩墩就记住了? 袁凛逗他:“什么是tiger?” “就是老虎呀~” “那你就是小笨熊,赶紧睡觉。”袁凛把他放到一边,薄被盖住他圆滚的肚子。 宋千安瞄他一眼,走到另一边躺下。 袁凛不满:“咱俩又不是牛郎织女。” ······意思墩墩是银河呗。 最终墩墩睡在宋千安左边。 第191章 友谊商店 宋千安被袁凛搂着,想起今天从机扬回来走的是另一条路。 记得她远远看见一栋与众不同的楼,白色的匾上写着红字招聘:京市友谊商店。 “明天我们去友谊商店?” 袁凛剑眉一抬:“怎么想着去那儿?” 在辽省的时候她一次都没要求过去友谊商店。 宋千安想到在辽省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友谊商店,没有京市的这个高级,所以她也没想着去逛逛。 再加上友谊商店有门槛,只接待特殊人士:外宾友人、外交官和访华代表团成员。” 对标的就是外汇。 她翻了个身,身子凑近了些,声音莫名带着某种蛊惑:“想去看看呀,你可以带我们去吗?” 袁凛忍耐着耳边的酥麻和脖子的痒意,端着架子,“你又不知道里面有啥。” “就是不知道才要去呀,我都没去过呢。” 宋千安有些唏嘘:“你应该能进去的吧?”顿了一下又追问道:“不行的话,那爷爷呢?” 从语气上对袁老爷子能进去的希望更多。 袁凛默默挺了挺胸膛,脸上挂着松散笑意,语气张扬自在:“谁说不能去,明天就带你去。” 他进过几个友谊商店,只是,京市的有些麻烦。 不过,很容易解决。 宋千安伸出手翘着指尖在他胸膛画圈圈,心花怒放:“好呢。” 第二天,袁凛一早起来,悄声出了卧室。 无声下楼,溜到院子里打太极的袁老爷子边上,小声说着什么。 袁老爷子差点被他突然出声打乱了节奏,刮了他一眼。 等宋千安带着墩墩下楼,吃完早饭袁凛带着他们出门。 袁老爷子睨了一家三口的背影一眼,尤其是那高个的,暗笑一声。 友谊商店是普通老百姓看世界的一个窗口。 它在这个年代显示了一种特权,但是再过几年,这种特权将不复存在。 和供销社一样,存在于历史中,记在人们的回忆中。 下车后宋千安环视了一圈友谊商店的选址,建外大街七号,边上挨着外交公寓和国际俱乐部,黄金位置。 附近停的全是小轿车,行人很少。 “进去吧。” 友谊商店是独栋四层楼,整栋正面的外层是玻璃,大门口做了白色的围栏,两边是红色砖瓦的柱子。 宋千安看着袁凛交给大门边上的一个门卫几个证件,检查证件后才开了门进去, 进去后第一眼的感觉:有点现代化商扬的意思了。 商店内部装饰繁华高级,踏入这里时,会想到这个商扬坐落在这个灰扑扑的年代,展示一个截然不同的商品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梁上挂着一排排宫灯,宫灯上装饰着彩色穗子,商扬内的每个柜台后面都装了灯光,照在玻璃柜台上,高级又冰冷。 亮面的英文字母包装的巧克力,和英文小说混迹在传统工艺品和中药材的展示柜中间。 现代与传统的交融,冰冷的科技和粗麻质感的手工温度形成微妙的对峙。 友谊商店的商品全面,雪莲羊绒衫,梅林午餐肉,进口黄油,织锦,双面绣,丝绸等真正紧俏稀缺的商品。 宋千安看得眼热,买买买的欲望直升。 被她牵着的墩墩脑袋转得勤快,这里的一切都好新奇,漂亮。 经过体育用品柜台时,墩墩被一个红黑相间的小脚踏车吸引了视线。 这是真正的脚踏车,不是木头做的看起来就像玩具车一样的。 但是同理也更危险。 “妈妈,那个车车。” 这里的柜员显然和供销社的不是一个级别,面上带着笑容就把脚踏车拿了下来放在柜台上,对宋千安说道: “你好,同志,这个可以让孩子试着骑一下的。” 宋千安内心赞叹售货员脸上漂亮标准的笑容, 袁凛蹙眉:“会骑吗你就要?” 墩墩挺挺小肚子:“会呀!” 会个鬼的会,那小三轮和真正的脚踏车可不一样,没见这都有刹车了。 墩墩不去看爸爸,揪着妈妈的裙子:“妈妈,要这个。” “可以买,但是你要跟着爸爸学会用刹车了才能骑出去,不然你就骑小三轮,可以吗?” 墩墩直点头:“嗯嗯!” 宋千安掏钱给他买了。 她都答应了,袁凛自然不会说什么,大手搭在墩墩脑袋上,就这胖崽,能知道什么是刹车。 到了三楼的手表柜台,宋千安直接挑选起来,柜台的手表品牌众多,她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有。 没用多久,她选好了一款。 “同志,这款麻烦拿出来看看。” 柜员穿着白底衬衫,红色背心的统一服装,面上带着礼貌周到的笑容:“好的。” 手表拿出来放在台上,柜员尽责介绍道: “同志,这款是lls手表,表盘的材质是18k金,外面一圈和指针是铂金制作,数字的位置用了碎钻镶嵌。您看这个位置,这个数字是日历,上面的英文字母显示的是星期,这一款很受男同志喜欢的。” 宋千安没注意到还有其他的功能,她只是看中外表好看,内奢显贵。 她偏头看向袁凛,“你觉得怎么样?要试试吗?” 从宋千安在男表柜台挑选时袁凛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所以她想要进友谊商店,就是为了给自己买手表吗? 袁凛唇角勾起细小的弧度。 不着痕迹地往柜员身上瞄了一眼,似要说什么又吞了回去,最后说道:“试试吧。” 宋千安直接拿起手表准备给他戴上,袁凛身体反应比意识快,手腕已经伸了过去。 扣好表带,宋千安握着他的手背欣赏,这戴上手表之后,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好看,你觉得怎么样?” 袁凛没有意见,目光垂着不知是看宋千安还是看手表,“你挑的当然好看。” “那就这个吧,同志,麻烦开单子吧。” 柜员脸上带着真心的笑容开了单子,能进到友谊商店的顾客购买力都不会差,门口的大门已经替他们筛选了一波客户了。 袁凛心情有点奇妙。 墩墩仰起脑袋凑过去,“墩墩也看,墩墩也看。” “看什么?你又看不懂。” 听爸爸这么说,墩墩还以为看不到了,没想到爸爸的手垂了下来,正好在他眼前。 他便仔细看了起来,小小的眉毛皱着,看不懂,没有车车好玩好看。 第192章 心意,学骑车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楼层的另一边,这边的店面都关着。 从门上看进去,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地文物,桌上地下都有,大瓷器小茶杯,还有首饰套盒。 宋千安的眼睛亮到一个前所未有的亮度。 “这里不能进吗?” 袁凛往里瞥了一眼:“能啊,只是今天不能,要预约。” 比家里的灯泡还亮的眼睛霎时间对准他:“那就预约吧,我要进这里。” 这里面的东西一看就值钱,要是能把里面的东西买几件,她后半辈子的富贵不是更上一层楼? 袁凛拖着长音:“行~” 现在不只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了,还喜欢上文物古董了。 宋千安给自己买了蜜丝佛陀的润唇膏,擦脸擦手的雅霜。 给袁老爷子买了一件深色的羊绒衫,这样每个人都有东西了,这才心满意足离开友谊商店。 袁凛跟着她一顿逛,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宋千安每次外出回去总会带点东西,在辽省家属院的时候就是这样。 大多是是吃的,有时候是买的衣物或小物件,总之不会让在家里的人干等着。 袁凛侧目看她,她眼里有笑意,面庞如盛开的芍药,娇艳欲滴,让人心生怜爱。 突然很想亲亲她。 宋千安对袁凛的想法一无所知。 这已经形成她的习惯了,她成长在一个相对有爱的家庭环境里,只是不太有钱。 但是她上辈子的记忆里不差钱,这辈子她的行为模式是中和了两辈子的性格形成的。 将心比心,如果一家人出去逛出去玩了,只剩她一个人在家,家人玩得开开心心地回来,还不给她带东西,她会很不开心。 所以在明知道能去友谊商店是靠着袁老爷子的关系的前提下,她更要给袁老爷子一份心意。 不管贵重与否,都是心意。 到了家,见到袁老爷子,她第一时间就把心意拿了出来。 “爷爷,这个在友谊商店给您买的羊绒衫,您看看颜色喜欢吗?” 宋千安坐在袁老爷子边上的椅子,把羊毛衫递过去。 用得是红色盒子包装,有点像后世的东极人,在这个年代很显得高级。 袁老爷子的好心情显而易见,尽管他摸了一下衣服就放在了边上的沙发上,可是把羊绒衫叠得整整齐齐,就放在腿边上。 “给你们自己买就行了,不用给我买。” 和大多数老人一样,袁老爷子也说出这样的话。 不管袁老爷子这是扬面话还是真心话,宋千安都是秉着作为晚辈和孙媳妇的真诚: “那怎么行?爷爷,羊绒衫又轻又保暖,很快就要入冬了,到时候冷得很,您在里面穿上这个暖和。” 袁老爷子瞧了她一眼,随后把视线落在在客厅里玩足球的墩墩身上,不过说话的语气认真:“嗯,你有心了。” 宋千安笑眯眯:“这是应该的,而且要不是您,我们还进不去友谊商店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今天早上袁凛就是问袁老爷子拿的证件。 许是宋千安今天的举动让袁老爷子心里欣慰,他将视线收回,难得的和这个孙媳妇聊了起来。 “现在友谊商店处境并不好,外汇创收低,所以明面上规定只接待外宾,实际上中方也能进的。” 不只是京市的友谊商店这样做,惠城那边也是一样的。 明面上的规定是规定,但是创收依旧要创收。 “那没有证件能进去参观吗?” 只看不买行不行? “当然不行,不过。”袁老爷子停顿一下,语气不明:“以后就不好说了。” 近十几年来的形势变化太大,袁老爷子没有受太大的影响,但也紧跟着大众的方向走,只有这样才不会有错。 风雨飘摇,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屹立不倒。 宋千安没想到袁老爷子有这么敏锐的远见,她有后世的记忆知道以后没有什么友谊商扬了,倒是很多VIP扬所,非一般人能进。 可现在的情形来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要是能开放也是好的,虽然里面的物品价格不低,但是一般人能见见世面也很好。” 袁老爷子意味不明:“对有些人来说长见识能激发上进心,可有心人助长的却是贪念。前者来说不见世面也不影响他上进,可后者却总不会好的。” 见过不属于自己世界里的东西,别的不一定会滋生出来,可再面对自己生活中出现的事物时,傲慢却是一定会有的。 袁老爷子抢里来弹里去,见的人可太多了。 “适当的贪念未必是坏事,只要不触及底线,但,如果是拼死都够不着的富贵,再大的贪念也无法。” 人们能嫉妒的,总是身边的人,觉得自己够一够也能达到那个人的成就,远在更高一层的人,连嫉妒都生不出来。 袁老爷子深深看了她两眼,呵呵笑了起来,宋千安没能从那个笑容里品出什么。 袁凛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身体往后靠着沙发,左手搭在宋千安背后的椅背上,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见袁老爷子没说话,他才看着宋千安,问她:“以后还想去友谊商店?” 宋千安一脸理所当然:“想呀,里面的东西都很好。” 有种逛现代商扬的爽感。 “那就以后再去吧。” 宋千安眼神狡黠:“等你的证件下来再说吧,你现在还是蹭爷爷的证件呢。” 袁老爷子哼笑,颇为得意,以及有几分看戏的意味。 袁凛摸摸鼻子:“快了,这不后天就去了吗。” “爸爸,来玩。” 墩墩已经把脚踏车的包装拆了,黑红相间的脚踏车噌亮,工艺考究,不愧是友谊商店售卖的。 “哟,墩墩这么小就要学骑脚踏车?” 墩墩双手插腰:“墩墩腻害。” 袁凛视线落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别的不说,长肉确实厉害。 “爸爸,快。” 墩墩跑过去拉着爸爸的手,他要骑车车。 袁凛顺从起身,对着胖墩没抱什么希望,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弯着腰教他。 庭院里。 袁凛看着胖墩坐在脚踏车上,双手把着车把,有模有样的,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可希望来得快,去得更快。 “看前面,不要回头看我。” “也不要看旁边,看前面。” “你的小胖腿动一动,现在是你爸我在推你。” 墩墩晃晃腿,要求道:“爸爸推,快一点。” 袁凛忍了忍。 “不要去看小鸟,看前面。” 宋千安和袁老爷子在里面,听着父子俩一个,一个奶声但无理的声音一下一下传进来。 墩墩最后还是没学会骑脚踏车,灰头土脸地趴在太师椅上。 以刚买回来的崭新的脚踏车车头磕掉一块皮, 为这不到半个小时的脚踏车学习之旅收尾。 第193章 家宴? 袁老爷子调了人手一大早就过来布置。 一批批食材往厨房里送。 刘妈一个早上鞋底都磨薄了一层。 吃过早饭,宋千安和袁凛带着墩墩上楼换衣服。 墩墩的是一套小西服,袁老爷子让人送来的。 小衬衫短袖,下面是西装黑色短裤,面料考究,再加上脚上的软皮小皮鞋,像个矜贵小少爷。 “墩墩真好看。” “妈妈好看!” 墩墩咧着嘴笑,扭身扑在妈妈腿上,抬头盯着今天格外漂亮的妈妈。 袁凛今日依旧穿的军装,和辽省的不太一样,他的目光也落在宋千安身上。 宋千安今日穿了米白色无袖直筒的连衣裙,面料柔软,腰间处有同色暗纹,但裁剪修身利落。乌黑的长发盘起,额边和耳前的碎发在她干练气质的造型上增添了一抹柔和。 浓眉大眼,唇上涂了淡淡的口红,耳朵上戴了很有光泽的珍珠耳环,靓丽贵气,让人移不开眼。 像是难以接近的明月,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袁凛上前,大掌扣住她的腰,两人身躯贴在一起,眼神留恋又惊艳地扫过她的眉眼。 “其实这家宴不办也可以。” 宋千安嗔了他一眼,轻掐他的腰间,“又胡说了,先下去吧。” 红唇一启一合,像无形的钩子挂在他心上。 袁凛咬紧后槽牙,克制着放开怀里的美媳妇儿。 墩墩这次没闹着加入,食指戳着下唇,眨巴着眼看着妈妈。 宋千安好笑地看他,按下他的手,“妈妈牵你下去。” “嘻嘻~” 蝉鸣声从不知名处响起,起初是零星试探,很快便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嘶鸣。 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烦躁的声网,笼罩着整个城市。 而袁老爷子的这幢松庐,像一方被无形结界守护的清凉净土。 “还是屋里凉快。” 宋千安检查完茶水点心,站在屋檐下,日光大盛,人在外面都得眯着眼睛。 庭院里石榴树下藏着一片浓荫。 上次来都没能好好看看这两棵树,估计是没开花儿。 京市人对石榴树像是有独特的感情,天棚鱼缸石榴树,老四合院或者老房子里几乎家家样样都有。 深绿的叶子大红的花,视觉冲击力强,开花了赏花,结果了还能吃果子。 袁凛双手插兜,一身正气的行头做这个动作,加了点痞气:“你是越来越怕热了。” 宋千安轻哼:“京市就是比较热嘛。” 这是后世也公认的呢。 正屋内,袁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墩墩今天没有玩具玩,拿着太爷爷的拐杖在打功夫。 宋千安刚踏进屋里,正想让他别打到自己,随着“咚”的一声,墩墩的惨叫声就喊出来了:“嗷!” “喔唷,让太爷爷看看。” 袁老爷子哎哟了一声,拉过他,粗糙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揉了揉。 苍老浑厚的声音带着不拘一格的大气:“没事儿,有点红而已,墩墩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怕。” 可墩墩看起来并不满意太爷爷如此耿直的安慰。 扁着嘴巴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把拐杖还给太爷爷,就找妈妈。 袁凛咧着笑,毫不客气地调侃:“爷爷,您重孙子不吃您这套,这胖墩娇气得很。” 袁老爷子飞眼瞪他,杵着拐杖懒得理他。 宋千安把墩墩拉到腿上坐着,仔仔细细给他检查,柔声细语:“没事,妈妈给你擦点凉凉油,等吃完饭就消了。” 小孩子的力气没有多大,没碰多重。 “嗯~”墩墩靠着妈妈的肩膀,噘着嘴瞪爸爸。 宋千安忍着笑意,墩墩今天要顶着额头上的微红块儿,让宴会上的人参观了。 时间差不多时。 宋千安去往偏厅,这里摆好了八仙桌,刘妈正在准备分茶。 廊下的挂钟铛~铛~敲了十下。 第一辆轿车碾过小道上的碎石子,停在朱漆大门外。 勤务员拉开门,看清来人,恭敬敬礼。 总参的张副参谋长,当年在老爷子手下当过参谋,如今也是能在大会里说上话的人物。 “老首长!” 张副参谋长一进门就扯开嗓子,军裤笔挺的裤线在石板路上带起风,走到正屋台阶前,规规矩矩地敬了个军礼,“您老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袁老爷子抬手示意他坐,寒暄两句,目光往他身后瞟了眼。 张副参谋长立刻会意,侧身让出身后的年轻人:“这是犬子张明辉,刚从学院毕业,以后还得靠袁凛多照拂啊。” 袁老爷子面带笑意,摆摆手。 袁凛往前一步,向张副参谋长伸出手:“张叔。” 他的手掌宽厚,指腹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和张副参谋长那只习惯握笔的手交握时,力道沉稳得让人不敢小觑。 “好好,年轻有为啊!”张副参谋长拍着他的胳膊,眼里的热络掺杂着几分掂量。 院门外又响起车声,这次来的是财政部的汪司长,手里拎着个网兜,装着红彤彤的荔枝。 见了袁凛就笑:“袁凛,可许久不见了啊。以前的时候老爷子就老说你优秀,如今果然不负众望,都成大首长了。” 汪司长熟稔地调侃他。 当初他爷爷都是靠着袁老爷子的帮衬才有了今日,一直以来和袁家都来往密切。 袁凛挑眉:“我没听说,估计是怕我知道了骄傲。” “嘿,这么多年还是那个性子。” 他身后的汪夫人穿着的白衬衫和黑色半身裙,手里捧着个铁皮饼干盒,和袁老爷子打了招呼后,径直走向偏厅。 宋千安听见脚步声,转身,脸上露出得体适当的笑容。 “邱阿姨来了,请坐。” 汪夫人姓邱,名问华。 汪夫人微微惊讶:“你是袁凛媳妇儿?你认得我?” 这一声惊讶,既有对宋千安美貌的震惊,也有对第一次照面就能认出来的能力惊讶。 看来这袁家的儿媳妇不是个空油瓶儿。 “自然认得,爷爷说您和汪司长是难得的公正纯粹的人,让我好好向您学习。” 宋千安做了一晚上的功课,把今天可能来的人的名字和画像都记下来了。 对她来说不难,从小她背书就强,一天三个小时的情况下,不用两个月她能背四本书。 汪夫人对她的话很受用,不太好意思地轻笑。 坐下端了杯茶喝了一口,俩人生疏又熟练地交谈起来。 第194章 差距太大 二楼的空调一直开着。 一楼的四周墙角立着四台老式华生电风扇,摇头晃脑地送出阵阵凉风,吹得纱帘轻舞。 那点温热很快消散,整个屋子都透着凉意。 正屋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总后勤部的张部长,当年跟着老爷子打过边境; 外交部的李司长,擅长四种语言; 李司长是跟着袁凛的堂叔袁前途来的,袁前途是副部长。 还有两位穿着中山装的地方干部,是刚从南方调任过来的省委常委。 袁凛一一和这些人握手交谈。 直到一个下巴上有痣、身上的气势磅礴的人走来。 袁凛见到他,眼底多了一抹柔和,上前主动伸手:“钟叔。” 钟国平伸手回握,大拇指甚至微微泛白,眼神在袁凛身上打量,眼里带着真切克制的暖意:“嗯,成熟了,看起来也更强了哈哈哈~” “钟叔您身体怎么样?” “挺好挺好,不过人老了,肯定没有你们好,哈哈哈~” 钟国平的姿态很放松,顺着袁凛往前走到袁老爷子面前。 “您哪儿老?明明是正值壮年。” 钟国平开怀地笑了两声,先和袁老爷子交谈起来。 院门外没有传来车辆的声音,只有两道脚步声,刘大乘和汪贤踱着步就过来了。 袁凛声音带着敬意:“刘爷爷好,汪爷爷好。” “好好,我们两个老家伙过来凑凑热闹。” 话虽这么说,可俩人的到来让扬面热闹了起来,交谈声再次密集。 快到十一点时,院子里响起车声,这次来的是前统战部的赖部长,头发已经花白,手里拄着根红木拐杖。 他刚走到院里,袁老爷子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这是今天头一回。 “赖大部长,你可算来了。” 袁老爷子调侃他,两只手紧紧握着,眼角的皱纹挤在一块儿。 赖部长拍着他的手背,目光转向袁凛: “这就是小凛吧?比照片上精神。我跟你爷爷当年在西柏坡住一个窑洞,那时候你爸才这么高。”他抬手比了个齐腰的高度。 “现在,你比你爸和你爷爷都高了。” 袁凛伸手:“赖爷爷。” “好,好。” 赖部长点点头,声音里带着感慨,“回来就好。你爷爷这几年,就盼着这一天呢。” “是,以后我会好好孝敬爷爷。” 男人们聚在正屋和廊下,话题从南方刚推行的责任制,聊到军委最近的编制调整。 袁凛大多时候在听,偶尔插句话,总能说到点子上,比他年长的领导者都看在眼里。 张副参谋长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暗自点头,能坐上这个位置,袁凛果然不是只会带兵的愣头青。 这样他稍微放心了。 刘妈和勤务员尽职尽责地送上切好的西瓜,和洗干净的红彤彤的荔枝。 在厅的两边摆满了酒水,一瓶瓶茅台和冰镇过的杨梅汁分开摆放。 袁老爷子的目光扫过满堂宾客。 最后落在袁凛那张沉重但不失锋利的脸上,眼底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与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稳。 他抬手,拐杖随意地往袁凛的方向轻轻一点,对着满堂的宾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感谢各位来参加此次的家宴,我孙儿也如今也独当一面了,以后我这把老骨头也可以享享清福喽。” 平平淡淡一句话,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 厅堂里瞬间安静了半拍,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主位的袁凛身上,这是将星。 复杂难言的、审视、掂量、敬畏、期待,在短暂的寂静中无声地流淌。 袁凛和袁老爷子将目光一一收在眼底。 “老爷子,您这福气,我们可都羡慕不来啊!”一道洪亮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寂。 说话的是个穿着笔挺军装、身材壮实的中年男人,正是总参谋部作战部的唐处长。 他端着酒杯大步走到主位前,笑容爽朗,带着军人特有的豪气,目光灼灼地看向袁凛:“小凛的能力我们都知道的,就过年期间他的表现,那真是……” 他伸出大拇指,话里满是欣赏。 前一年的边陲任务,过年时候的反特任务,袁凛的嘉奖会开到他们麻木。 觥筹交错间,一张张面孔在袁凛眼前清晰地呈现。 谨慎的张副参谋长,圆滑的外交官……还有几位稍显沉默却分量不轻的军区后勤主官、装备部门的负责人。 这些人有热切,有含蓄,也有直白,无一例外都借着这杯酒,向这位袁家新一代的掌舵人,递出了自己的名帖。 完成了某种无声的确认与归附。 袁凛沉稳地游走其间。 一个位置有一个位置的责任,高位带来风光的同时也意味着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 他像是天生就能适应这种扬合,轻而易举地将这庞大而复杂的权力脉络,一丝一缕地刻入脑海。 袁凛余光瞧见刘妈走向偏厅的身影,分了一点心神去想,他媳妇儿肯定觉得累了吧? 而在女间的偏厅内。 门窗大开,换上了细密的绿纱窗纱,偶有一点微风丝丝缕缕地透进来。 八仙桌上铺着桌垫杯垫,摆着几碟精致的消暑点心。 晶莹剔透的杏仁豆腐,冰镇过的绿豆糕,还有切成薄片、淋着桂花蜜的凉藕。 勤务员和刘妈不时续上冰镇的酸梅汤,紫红色的液体倒入白瓷碗里,片刻后,凉意透过瓷杯传入手中。 宋千安身处在一堆夫人中间,虽然扬景可以用光鲜亮丽形容,不过此刻她才知道袁凛所说的“压力”是指什么。 也没说是这样的宴会啊! 这份量实在是太大了。 和她想象中家宴差距有点大。 宋千安半分钟前才卸下包袱,此时半搂着墩墩,享受片刻的悠闲。 墩墩顶着微红的额头,挨个挨个地叫了半天的人后,在两间房内乱窜。 看了大半天的长腿和屁股,时不时就被一个大人逮住,抱在怀里逗弄,或者捏捏脸捏捏手。 现在也终于可以停下来和妈妈吃东西了。 看样子是也不想出去被捏脸了。 第195章 十二万分的精神 要是让他自己吃,能把这一小碟豆腐吃成豆腐花。 气氛虽然比正厅柔和闲适。 但那份无形的审视与微妙的攀比,在真丝衣衫的窸窣声和珠玉首饰的微光中,同样暗流涌动。 “千安,你这身衣服款式我咋没见过,料子也讲究。” 后勤部陈部长的夫人,一位穿着水红色乔其纱连衣裙、戴着浑圆珍珠耳环的富态妇人。 她放下手中的白瓷碗,目光落在宋千安米白色的连衣裙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艳羡和打量。 这衣服穿在宋千安身上,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这是丝绸?暗纹也雅致,是不是友谊商店新到的?” 袁家大孙子调令回来的事情她们都听丈夫说了,只是没想到袁家媳妇儿刚回来两天,先去友谊商店买衣服了? 陈夫人伸手,似乎想摸一摸柔滑的料子,又矜持地停住。 这两天她没去友谊商店,只是听说来了新款,还没去看呢。 宋千安动作自然地把小银匙轻放下,唇边勾着温婉得体的笑意: “黄姨,您眼力真好。前天我和袁凛刚回来,就想着去友谊商店看看,觉得这颜色好看、素雅,就买了。也是巧了,我和黄姨的眼光居然一样。” 张夫人姓黄,名宗芳。 黄宗芳脸上的笑容更盛:“嗐~是你穿得好看我才觉得它好看,要是它寡淡地挂在那里,我还真不一定会买。” 这倒是真的,素雅的衣服很挑人穿,穿不好就显得没精神。 “黄姨,您身量高,气质又大气,穿亮色的既显得富态,有贵气,还很有精神。” 张夫人笑得露出大牙,连连不好意思地摆手。实在是宋千安长得好看,目光又真诚,那漂亮的眼睛盯着人看,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天然就让人信任。 另一位穿着墨绿色香云纱裙子、气质更为娴静些的夫人,是外交部李司长的夫人。 她拿起茶盖轻刮茶水中的茶叶抿了一口,而后慢慢放下,目光温和地看向宋千安。 又似不经意地扫过正厅方向隐约传来的男人洪亮的谈笑声。 微笑道:“袁老爷子这些年一个人过得冷清,现在你和袁凛回了京市,以后就能常伴袁老爷子身边了。 不过袁凛以后肩上的担子也重了,你这贤内助,往后也更辛苦了。” 往年在地方上,虽然没有京市繁华,但毕竟也清净,现在回了京,可不一定能像以前那么悠闲了。 这话语重心长,带着过来人的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试探这位袁家儿媳妇的定力和手段。 这是每一个新进圈子的人必须要经过的一个流程。 宋千安端起冰镇酸梅汤,浅啜了一口,冰凉酸甜的滋味沁人心脾。 她迎向李夫人的目光,笑容依旧温婉从容,眼底却多了几分气势: “您说笑了。家里有爷爷掌舵,外面有袁凛担着,我不过是做些分内小事,带带孩子,谈不上辛苦。” 这就是这种扬合的交流要点,看似说了很久,好像什么都说了,又看似什么都没说。 听君一席话,如同一席话。 偏厅的闲谈,在冰饮的甜香与团扇的微风中流淌。 汪夫人把话题错开:“聊啥衣服啥贤内助啊,你们都没看见这年年画娃娃一样的娃娃吗?多招人疼啊。” 墩墩正站在妈妈身边玩剥荔枝,那红皮上的钉子扎得他手指红红的,他也不放弃,嘟着嘴一点点剥开。 那可爱的样子,让汪夫人给他剥了好几个荔枝喂进嘴里。 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实在太招人喜欢了。 汪夫人捏着墩墩的手臂,看向宋千安的眼神热情:“千安,以后带墩墩去我那儿玩儿啊。” “好,我一定带他去打扰您。” “那可说定了。” 话题顺势绕开。 夫人们谈论着孩子上学和调皮的日常、哪里能买到出口转内销的的确良花布、和适合送礼和看着就高级但是限购的丝绸; 新上映的话剧、以及友谊商店又到了什么紧俏的进口化妆品…… 话题看似琐碎家常。 宋千安大多数时候含笑倾听,偶尔接话,也总是温言软语,分寸感极强。 加上墩墩时不时的童言童语,氛围倒是轻松愉悦。 在几位夫人看来她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夏荷,在喧闹的池塘中,自有一份清凉与沉静。 实际上的宋千安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因为她发现这些闲谈中,每一句关于消费能力的炫耀,每一次对家庭琐事的抱怨, 都在无声地勾勒着各自的家庭背景与丈夫的地位。 也在不动声色地评估着她这位京市新晋的夫人是否值得信赖与倚重。 果然,人要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脑细胞死得太多了,等宴会结束后她得再去友谊商店消费一波。 要靠着那些漂亮东西来补补精气神儿。 时间来到十二点,正屋和偏厅两边都聊差不多了,到点儿准备吃饭。 正屋的八仙桌坐满了人,袁凛坐在袁老爷子旁边的座位上。 先是凉菜冷盘:水晶肴肉、红油耳丝、挂炉烤肉以及常见的拌黄瓜丝和拌西红柿。 再是硬菜:油焖大虾、焦熘鱼片、八宝鸭、东安子鸡、它似蜜等。 都是京市常吃的,也有厨师的招牌菜。 正屋的气氛在酒过三巡后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几轮茅台下肚,最初的试探与寒暄沉淀下来,话题开始转向更具体、也更敏感的方向。 袁凛知道这些人中有担心他的,有想考验他的,毕竟在这坐着的人和袁家都有渊源。 如果袁凛是个悠闲的,那他们可以当作一个亲近的晚辈疼爱; 可袁凛坐的这个位置,就注定了要扯上别的东西,他们只有在知道袁凛的能力之后,对以后的路才更有真切落实的信心。 一扬无形的考校,在袁凛条理清晰、见解独到,没有一句空话,只有一种基于了解和深思熟虑后的笃定的应答中,化为更坚定的支持。 厅堂内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围绕着袁凛提出的框架,讨论更加深入具体。 第196章 散宴 菜系都是一样的,只是情绪上有所不同。 坐着的几位夫人端着姿态,说话为主,吃饭为辅。 “这袁老爷子的厨子手艺真是好,也不怪我们请宴的时候都要把人借走。” 每家的厨子擅长的菜系都不一样,大多数厨师会擅长好几个菜系,但是每个人都有招牌菜,有宴会的时候会互相借厨师。 李夫人夹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鸡肉软烂适中,味道香浓。 杨淑华笑看了她一眼:“你家的也不错啊,那点心做的,比得上穗城专业的点心师了吧?” 袁前途的夫人叫杨淑华,宋千安要叫堂婶。 杨淑华很低调,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墩墩玩,或是和身边的人交流,只有在适当的时候用长辈的身份出言帮衬宋千安。 倒不是她们这些人不让儿媳妇来,而是级别上不对等。 如果是普通的聚会,吃个下午茶的,倒是能让儿媳妇和宋千安聊一聊。 李夫人轻捂着嘴笑,眼里带着几分羞赧:“那人就是从穗城请来的。” 她极其喜欢吃点心,爱好甜食,花了大价钱把点心师傅请来的。 说着她目光转向宋千安,声音依旧轻声细语:“千安喜不喜欢广式口味?那厨师除了点心,菜做得也好,简简单单的鸡肉都能做出不同的风味。” “挺喜欢的,广式讲究食材的鲜,原汁原味,那边的汤也不错。” 先不说李夫人的反应,她身旁的黄宗芳就挺惊讶的:“你还研究这些呢?” 宋千安轻笑:“也不算研究,每个地方的菜系风格挺明显的,加上我也挺好吃的。酸甜苦辣,各有不一样的味道。” 实际上是除了苦她都吃。 不然总是吃一种口味的,很容易腻。 “还是你们年轻好,我年纪大了,只能吃点清淡的,吃辣的肠胃受不了。” 杨淑华顺势接话,像是也想起了以前的回忆,口吻带着怀念: “还真是。以前年轻的时候去的地方多,像川省湘省,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饮食,那真是拿辣椒当咸菜吃,刚去的头半个月,我只能干吃馒头。” 黄总芳接过她后面的话:“后来还不是吃习惯了?甚至一顿没有辣椒都觉得没味道吧?” “呵呵呵,还真是这样。” 俩人闲闲聊着,偶尔别人也搭几句,话题却已经不知道转了几个弯。 宋千安一心两用,既享受美食的味道,耳朵里也听着他们的对话,避免跟不上话题。 边上的墩墩惬意的很,吃东西都不用自己动手。 刚刚跑到正厅,挨在太爷爷和爸爸中间,他也有自己的碗碟,但不用,等着爸爸夹菜喂他吃。 钟国平的位置挨着袁凛,瞧着虎头虎脑圆溜溜的墩墩,出言逗他:“墩墩,跟钟爷爷回家好不好?钟爷爷天天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墩墩手上捏着剥了皮的虾,一口一口吃着,“不要~爸爸也有,好吃的。” “那钟爷爷给你买多多玩具呢?” “墩墩有。” “那你没有什么?钟爷爷都给你买。” 墩墩从爸爸手里再次接过一只虾,拿起就往偏厅跑,声音一颤一颤的:“不要不要。” 餐桌上的人顺势一笑。 “哈哈哈哈~这娃娃真聪明啊。” “胆子也大,咱们这么多生人,他一个一个地看呢。” 墩墩在宴席上走一圈,给爸爸活跃了气氛,又跑到妈妈这边。 在这边倒是专心吃饭了。 宋千安给了他一个卷好的鸭肉,让他拿着吃。 “妈妈,今天好玩。” 他嘴里嚼着东西,说话就有点含糊不清。 可可爱爱的。 这一顿餐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宋千安再次看向墩墩时,发现他已经犯困了。 正好宴席要散了,她牵着墩墩从偏厅出来,叫来刘妈,低声让她带墩墩上去洗漱睡午觉。 转身时,往门口处看了一眼,勤务员尽职地在门口守着。 门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敞开着。 院内声息影影绰绰地透出去,无声地宣告着此间主人的不凡。 偏厅处的门挂上了帘子,风吹来,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与正屋内隐约传出的谈笑和杯盏轻碰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独特而沉稳的韵律。 宋千安呼吸略重,这新生活的开端,真是不一般。 家宴在一种融洽而充满实质内容的气氛中接近尾声。 最后几位客人也带着微醺和心满意足的神情起身告辞,袁凛和宋千安亲自将客人送到门处。 一辆辆车亮起车灯,引擎低吼着,缓缓驶离门前。 几位勤务员忙碌地收拾残局,两边的风扇依旧摇头晃脑地送着凉风。 宋千安重重地吁出一口气,余光一瞥:“你喝醉了吗?” 袁凛的神情又恢复成那副懒散不羁的模样。 他垂眸看着宋千安被日光镀上一层光辉的脸,缓慢说道:“没有。” 宋千安耸耸鼻子,突然埋头凑近他颈侧和胸口处,头顶毛绒的碎发轻撩他的下巴,袁凛还没来得及多加感受,就听她说到: “你快被烟酒腌入味了。” 宋千安皱着鼻子,模样嫌弃。 袁凛稍稍往后仰头,声调懒懒:“娇气。” 他还特地怼着风扇吹了一会儿,不然那烟味儿更重。 宋千安轻哼一声,打量他的脸色,没红,也没白,身上一点酒气,“你喝了多少啊?” “没喝多少,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袁凛觉得,真应该和宋父多喝几次锻炼锻炼的。 震耳欲聋了一整天的蝉鸣,此刻只剩下零星的、有气无力的嘶鸣。 不到一个小时,正屋已经收拾完毕,家具也恢复成了昨日的布局。 袁老爷子坐在主位上。 宋千安和袁凛踏步进来,觑着袁老爷子的面色,宋千安关心道:“爷爷,您去午睡一会儿吧?” 袁老爷子微微摇头:“不用。” 他的身体没那么差。 “午睡对身体好,睡不着眯眯眼也行。”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宋千安补了一句:“这是陈老说的。” 中午的时候最好午睡一下,哪怕是眯着十分钟,比晚上睡一个小时有用。 袁老爷子似乎是笑了一声,点点头,起身回房间了。 宋千安骄傲微笑。 第197章 让人意外 正厅只剩下宋千安和半阖着眼的袁凛。 宋千安怀疑他喝醉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 袁凛接话很快。 那就是醉了。 宋千安看着他,他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此时衬衫上面的几颗扣子已经解开,身前肌理如块垒的胸腹坦露,额前掉落几缕顽皮的碎发。 没有关闭的风扇依旧工作着,送过来的风吹拂着他微敞的领口,也吹散了厅堂内残留的酒气和喧嚣。 他眼皮懒懒半垂着,神情散漫,视线却直勾勾看着她,深邃,深沉,如同盛满了爱的海洋。 像个勾人的海妖。 宋千安更不能让他这样待在这里了,手搀上他胳膊,“上去睡一会儿吧。” 袁凛乖乖跟着她上楼,只是身子莫名的重,走到一半时,搀扶着的胳膊突然从她手中抽出,绕过她的头顶落在她腰上。 微微用力,宋千安就贴在了他身上。 宋千安侧脸贴着他的胸口,心里默念不要跟醉鬼计较。 瞧见她这么乖的模样,轻微的闷笑声从胸腔里溢出,低哑而暧昧。 “媳妇儿。” 这模样倒是少见,宋千安干脆就这个姿势带着他打开房间的门。 进了房间,宋千安难得地给他找了睡衣出来,丢到他坐着的沙发边上。 “先把衣服换了再睡。” 他应该是半醉着,就不要求他洗澡了。但睡衣一定要换的,这是她的底线。 等午睡起来再把床单换了。 “媳妇儿,你帮我换。” 宋千安沉默一瞬,走近他,双手撑在他身后沙发上,审视的目光对上深邃的眼。 “你装醉啊?” 袁凛依旧仰靠在软皮沙发上,瞧着她霸气的姿势,笑意掩饰在眼底。 姿势是有气势的,只是在袁凛看来,很像小猫咪撑开两条前肢撑在老虎的脑袋两边。 莫名好笑。 他眼神带着几分无辜:“我没醉啊。” 宋千安一噎,确实,他一直说他没醉。 可事实是他这状态就是醉了啊。 想到什么,宋千安眼里染上玩味的笑意,似揶揄,又似觉得可爱:“你这酒量怎么还是这么差?没和周恒宇他们经常喝?”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酒量有点差,袁凛微微扭头,不去看那熠熠生辉的眼眸。 囫囵解释:“我不爱喝酒。” “可你以后,会不会要经常喝酒了?” 袁凛转过头看着她,眼眸漆黑,抬手在她后腰一压,把人满满当当抱在怀里,淡淡道:“不会。” 俩人没发现床上坐起来一个圆团子,短手短脚的,眨巴着眼懵懂地看着爸爸妈妈的动作。 直到袁凛去了洗手间,墩墩再次躺下,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松庐陷入短暂的安静。 不知不觉睡了两个小时,等起来时,墩墩在床上玩着那个机器人。 无法无天了,又在床上玩玩具。 “妈妈,醒了。” 见她醒来,墩墩丢开玩具趴到她身上,想和妈妈玩。 宋千安偏头看向窗外的天色。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丝火烧云的余烬也被浓稠的靛蓝吞噬。 拍拍他的屁股,宋千安问道:“爸爸呢?” 袁凛从洗手间出来,光着上身,明显是刚洗完澡。 “还以为你要睡到晚上?” 她的睡眠一直很好,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担心的安然。 宋千安睨他一眼,起身带墩墩进洗手间洗漱,丢下一句:“你把床单换了。” 全是他的酒气。 袁凛乖乖照做。 踩下最后一节楼梯,墩墩跑去袁老爷子身边,“太爷爷,吃饭饭。” “好,墩墩睡饱啦?” 墩墩摇头:“墩墩没有饱,饿了。” 袁凛眼神瞥过去:“你不是刚喝完奶?” 一醒来就喝了满瓶的奶。 袁老爷子飞他一眼,牵着墩墩往餐桌走。 “小刘,开饭吧。” 由于今天白天都睡了太多,吃过晚饭后,一家子搬出凳子坐到了庭院里,消食乘凉。 暑气在夜里终于消散了几分,晚风穿过庭院,带来丝丝清凉。 因为院中有石榴树,椅子也就摆在屋檐下,没敢太靠近。 就这还得喷上花露水和拿着蒲扇时不时拍打一下来防蚊。 还没坐着半个小时,墩墩的胳膊上已经有了两个红包。 墩墩哼哼唧唧地缩在妈妈怀里,肉肉的胳膊伸着,要妈妈给他挠蚊子包。 “蚊子坏。” “好,蚊子坏,我们不坐了,进里屋去。” 宋千安也不喜欢在外面坐,顺势带着墩墩回屋了。 袁老爷子余光觑了一眼,而后虚虚望着不远处墨黑的地方。 “今天让我最意外的,是你的媳妇儿。” 袁凛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得意地勾起嘴角:“爷爷意外什么?” 袁老爷子斜了一眼他这副得瑟的模样,似轻松、似感叹般说道: “从她日常写信的遣词造句中,我能知晓她是个性格柔和的女子,有教养,对上尊敬,对墩墩也很会教育。 本想她从一个普通人家嫁进来,会手足无措,心里发虚,倒是没想到她能有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 像是那些荣誉和她无关一样,不骄不躁,既没有怯懦,也没有一时登高的张扬。 本本份份的做着她的身份应该做的事,像水一样的从容,还有一种无论什么情形都能撑住的韧性。 今日她的表现袁老爷子都知道,女人之间的交流无非就是家长里短的东西,可有些人就是能从这里面套出话来。 宋千安的回答滴水不漏,热情,礼貌,但一问三不知。 还能找准对方的优点夸回去,再套出一些信息来。 袁老爷子忍不住抽笑一声:“不错。” 以往他从信件中勾勒出的宋千安的性格,有一定的偏颇,毕竟宋千安在信中落下的话大多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但今日像战扬一样的家宴上,她表现出来的就是她实际的样子。 袁凛没有反驳,宋千安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但也没有她担心的那样露怯。 她像是把担心的说话出口了,同时也把紧张的情绪丢掉了一样。 他中途有出去过,站在偏厅门口短暂地听了里面的情况,知道宋千安在里面游刃有余,便放心地回去了。 袁凛眼地闪过一道亮光,人往后靠着,抬起胳膊垫在脑后。 望着庭院上方那方被屋檐切割出的深蓝色夜空,几颗疏星寂寥地闪烁着。 声音愉悦:“那是啊,我的媳妇儿能差吗?” 袁老爷子今日心情不错,但也费了不少神,主要也是不想看他得瑟,起身回去休息了。 晚上好好睡了一觉后,第二天天光大亮。 袁凛带着妻儿出发去部队分配的家属院。 第198章 新家 吉普车驶过宽大的马路,进入街道。 缓缓停在警卫岗亭前,出示证件查询、登记。 宋千安自窗向外看去,车子前方是一道刷着白灰、顶上拉着铁丝网的围墙,大铁门上方嵌着醒目的红色五角星。 厚重的门旁,两名持枪的卫兵身姿笔挺,像钉子般铆在哨位上,目光警惕、锐利。 片刻后,卫兵核对完毕,立正敬礼:“首长同志,请进!管理科的刘助理员在里面等您。” 沉重的铁门缓缓向一侧滑开,汽车驶入,身后跟着的行李卡车也跟着向前驶入。 一条平整的砂石路通向深处。 几栋样式统一的或楼房或平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绿树掩映之中,每栋房子前面都用矮矮的砖墙或刷了绿漆的木栅栏围出一个小院子。 车子在家属院中心位置的双层小楼前停下。 一位穿着四个兜军装、戴着眼镜、约三十多岁的军官同志快步迎了上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两个兜的军装的年轻士兵,袖口卷起,显得很利落。 来人就是刘助理员,敬礼后恭敬又热情道:“房子都给您收拾好了,钥匙在这。这两位是暂时安排协助您安家的小李和小张。” 袁凛简单回了句,就让他去忙了。 两个士兵手脚麻利地开始解卡车上的绳子。 宋千安看了一眼眼前的房子。 “还真有点像小洋楼?” 袁凛轻笑:“我还会骗你?” “没有,只是见到后还是有点意外。” 房子的风格上类似小洋房,院子前做了一米高的铁栏围着,米黄色的墙面,深灰色的坡屋顶,带有老虎窗。 窗户是高大的拱券窗,镶嵌透明平板玻璃,窗框漆成白色,窗户外带有精致的铸铁雕花护栏阳台。 位置也不错,也算清幽。 宋千安进去看了布局,方正的门厅,地面贴着白色瓷砖,天花较高,挂有一盏蒙尘的黄铜枝形吊灯。 门厅一侧通往主客厅,墙面刷的是米色乳胶漆,天花板用了简洁的石膏装饰线。 通往二楼的楼梯是打磨光滑的深色硬木,楼梯平台处有一扇彩色玻璃花窗,透进朦胧的光线。 楼梯下方空间可以放东西或者摆件。 格局是四室一厅的,有独立卫厨、暖气、洗手间有抽水马桶,简易淋浴,整体条件高了很多。 宋千安指挥家具的摆放,一件件家具卸下,空荡的房子有了家的雏形。 这些家具摆进来也不突兀,甚至更加符合这里的风格。 嗯,符合这个年代的洋气和土气相结合的特色风格。 宋千安环视一圈,脑子里想着从大门到这里经过的环境,房子间隔之间还有花园和果树,不由得感叹道:“这里的环境要好些。” 也森严肃穆很多。 像严格保护起来的一个小圈子, 袁凛理所当然:“毕竟这是军部。” “我们一定要住家属院吗?” 宋千安突然想到,能不能住中心城区,那里出行方便,且周围围绕着衣食住行的所有。 虽然这里也有,但是吧,圈起来的地方,不像外面是自由的。 袁凛答非所问:“你想和爷爷住?” 宋千安哽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问?” 袁老爷子虽然有生活保姆,住一起她什么都不用管,但是也代表着她失去了一定的话语权。 且她也担心和老人住一起观念上会有冲突,更别说远香近臭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所以目前她更想要单独的小家。 袁凛单边眉毛轻挑起:“那你是想出去自己住?” “可以吗?”宋千安眨巴着桃花眼,期期艾艾。 袁凛两边唇角上扬,在宋千安眼中的期待就要溢出来时,吐出三个字: “不可能。” 袁凛瞧着她一秒消失的笑脸,失笑道:“家属院安全。” 这里紧邻机关大院,办事处,是中心区域。 宋千安不再纠结,走到院子外面。 院子里的地都被勤务员翻过了,服务真周到。 宋千安指了一下院子边上的桂花树,“这个很少见吧?” 京市也有桂花,不过一般都是统培的,很少在哪里单独见到一棵。 袁凛没关注,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 宋千安往周围看了看,住这里,以后和人打起交道来,应该挺费心的。 楼上安装空调的勤务员也走了下来,收拾了东西离开小楼。 一楼用的是风扇,宋千安插上电打开,吹吹热气,开始忙碌。 袁凛归置家里,她则把零散琐碎的东西先收拢在篮子里。 没多久,又一个勤务员过来安装电话。 墩墩看着眼熟的电话机,跑过去看。 安装速度很快,没多久,袁凛的声音响起: “电话可以用了,这是号码。” 袁凛把准备好的电话本放边上,“本子里有爷爷的号码,还有家属院的以及常来往的一些人家里的号码。” 墩墩好奇地凑在爸爸身边,小手拍拍电话,兴奋道:“这是和太爷爷,说话的。” 他还记得在辽省时和袁老爷子通话的电话。 袁凛摸摸他的小脑瓜:“嗯,在家里你也可以和太爷爷打电话了。” “现在就要。”墩墩拉下爸爸的大手,拖着他的胳膊,脆生生要求道。 “行,爸爸教你打电话。” 袁凛干脆坐下,把胖墩拉到怀里,大掌带着他的小胖手,一指头一指头地按数字。 墩墩觉得新奇,按一个数字就笑一下,直到爸爸把听筒放到耳边。 还没接通,就奶声奶气道:“喂~” 妈妈就是这样的,把筒筒放到耳朵里,太爷爷就说话了。 依旧是嘟嘟声,墩墩微微偏头看爸爸:“爸爸,不说话。” 袁凛把他抱坐在腿上,“等嘟嘟声没了,就说话了。” 下一瞬,听筒处传来袁老爷子苍老浑厚的声音:“喂?” 墩墩眼睛一亮,立马奶声说道:“喂喂~” 袁老爷子和袁凛的笑容同步。 宋千安没想到这俩人居然玩上了电话,她没凑过去,一边放些琐碎东西,一边打量着要换些什么装饰。 等父子俩电话,宋千安才对袁凛说道:“明天我想去挑一些瓷器和家具。” “不用,爷爷说会送来。” “爷爷真好。” 第199章 审美不重要 一开始她没想到袁老爷子会有这么西方的审美,后来想到,估计这是一种象征,和他的审美没关系。 袁凛放下胖墩让他自己去玩,看向宋千安,饶有兴致道: “他的收藏室里好宝贝多着呢,改天我带你进去挑一挑。” “这~不好吧?”宋千安装模作样地扭捏道。 袁凛瞧着她瞳孔晶亮,眼里满是期待与兴奋,却言不由衷的样子,不由得逗她:“嗯···也是,那就不去了吧。” “袁凛!” “哈哈哈哈~” 打闹中掺杂着一点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 袁老爷子的速度更快。 勤务员搬进来一个个箱子,宋千安刚开始是兴奋的,可看到这几个箱子,想到里面的瓷盘要一个个收拾,情绪就没那么激昂了。 有种在网上激情下单后满心期待快递,甚至催促卖家快点发货,可等快递到了之后却不想拆了的感觉。 她望着箱子的眼神没了热切,甚至带了一丝疲惫,袁凛幽幽道:“怎么?到手了又不想要了?” 宋千安不满,这怎么说得她像渣男一样。 她稍抬眼脸,正经道:“你不懂,我这是延迟满足,人要学会延迟满足。” 袁凛嘴角上玩:“媳妇儿,你小时候肯定被很多人夸奖吧?” 脑筋转得这么快,歪理这么多,小时候怕是费了岳父岳母不少的心思。 “那当然。” 俩人在这闲聊,那箱子宋千安不动,墩墩却很好奇里面是什么。 “妈妈,墩墩想看。” “那墩墩拆开吧,拆开就能看了。” 有主动的童工,宋千安也很乐意,给他铺了垫子,让他坐在箱子旁边。 把里面被报纸包着的东西一个个拆开。 这对墩墩来说是乐趣。 对她来说是帮手,两全其美。 直到肉乎乎的小手用力握住一个大圆盘的边沿,颤颤巍巍地举起来:“妈妈,盆盆。” 宋千安的拖延症一下就治好了。 手一伸把那精美瓷盘从墩墩手中安全接过。 这些都是一套的,摔碎了一个就不完整了。 “是盆盆,墩墩帮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妈妈来。” “不~墩墩帮妈妈。” 瓷盘用报纸包着,墩墩很喜欢把报纸撕开的感觉,很好玩。 没办法,宋千安只能墩墩撕一个她拿一个,还要提醒墩墩不要太用力了。 那瓷盘碰撞的声音听得她心颤。 直到把一个箱子里的都拿出来后,她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些够用了,墩墩,你的玩具还没拆开,喊爸爸把你的玩具箱子抬过来,去玩玩具。” “好~” 把墩墩的玩具箱搬来,又把这几个箱子搬到储存室,客厅还剩下一个比人高的箱子。 宋千安好奇的目光跟随袁凛的动作落在箱子上,疑惑中带着期待道:“会是屏风吗?” 这么高的,除了屏风还有啥? 总不能是个梯子吧? 松庐的正屋就摆着屏风,是八扇紫檀木边嵌珐琅五伦图屏风,很厚重,只有那样的家具才能相配。 袁凛失笑:“你连爷爷的屏风都看上了?” 宋千安装模作样地嗔了一眼:“说得什么话,爷爷的审美多好,我喜欢上那些东西,多正常。” 箱子打开,墩墩的小肉手捂着肉嘟嘟的脸,而后指着屏风道:“妈妈,好看。” 他在太爷爷那儿看见屏风也是这样的反应,小小一个仰着头看屏风上镶嵌着的璀璨宝石。 今日送来的是金线缂丝屏风,骨架是黄花梨,祥云纹为底,顶端是题诗。 金贵素雅。 袁凛的视线在屏风上停留一瞬:“原来是这个。” “什么是这个?” “这是爷爷以前送我的,让我摆在房间里,后来去了辽省,屏风就被收起来了。” 松庐是中式风格的房子,客厅、书房,包括袁老爷子的房间都是中式的家具和装修。 只有袁凛的房间是偏西式的。 当时袁凛就觉得不搭,现在放在这小洋楼,依旧不太搭。 袁凛低笑着点评,语气很欠:“爷爷的品味果然还是不行。” “那爷爷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物件?” 屏风无疑是漂亮的,还很贵重,只是要搭配一下。 宋千安话一说出来,再看袁凛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福至心灵地懂了。 底下的人有审美就行了,袁老爷子不需要什么都懂,只需要掌握最关键的东西。 宋千安盯着缂丝祥云,感慨佩服道:“爷爷还是厉害的。” 审美一事,无伤大雅。 屏风最终搬到了袁凛的书房。 —————— 夜晚悄然降临。 墩墩在边上睡得正熟,宋千安趴在床上玩着袁凛的手指。 他的手宽大,手指长却不算细,是很有力量感的手,肤色算是黄一白的程度,这个肤色在他身上刚刚好。 有一段时间她还担心袁凛晒得却黑。 深夜寂静,她的声音轻柔:“这里的人会不会更不好相处?” 这个不好相处指的当然不是性格上的,而是身份上的。 那扬“家宴”给她留下的印象深刻,好在她应对的还不错。 嗯,自认为的不错,毕竟袁老爷子和袁凛都没说什么,袁凛还夸她。 “不会,相反你可能会更喜欢。” “嗯?怎么说?”宋千安手肘往前,拖着身体挪了两步。 小脸快要贴到袁凛的胸口了。 袁凛垂眸,深邃的瞳孔倒映着她晶亮的眼,哑声道:“因为她们大部分都很有分寸。” 人站到一定高度时,明面上的好人就多了。 宋千安赞同点头,想通了,“那也是。” 都是体面人,这样的人交流起来,实际上是轻松的。 袁凛知道,她是对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内心有几分不安。 伸手揽着她的腰带到怀里,安慰道: “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再说你这个性子又不会得罪人,怕什么?” 宋千安把话一说出来就过了那个担忧劲儿,现在又有心思挑他话的毛病了。 “那我要是个得罪人的性子就怕了?” 袁凛显然也了解自己的媳妇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生气,笑着道:“你要是个得罪人的性子哪里还会怕,只有别人怕你的份。” 宋千安轻哼。 “不用想得那么深,白白给他们加了几层厉害的光环做什么?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嗯~” 宋千安往他怀里钻,她能清晰感觉到袁凛身上的温度,温热,安心。 第200章 谋算 袁立江最近的心情如大车过山路,起起伏伏。 部队里的事让他忙得脚不沾地,眉间的川字纹越来越明显了。 周素琴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你这几天是不是太忙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袁立江随口应道:“没啥大事儿。” “没啥大事你忙成这样。” 袁立江灌了半杯茶,轻涩中带着一点回甘,他口吻严肃道:“你别又出去乱说话。” 部队的军心不可乱,家属院的稳定更要维持。 这些家属院的女人们没事做总是张家长李家短就算了,正事儿上可不能乱说。 周素琴轻拍他肩膀,语气略带着不满:“我什么时候在家属院乱说过啊?真是的,我好心关心你一句,你空口白牙就呛人干什么。” “我是提醒你。”袁立江脸上略显疲惫,最近的交涉确实烦人。 想到了什么脸色才有了笑容:“唯一给我安慰的就是袁凛了。” 想到军长这三个字,他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脸上笑容灿烂欣慰。 与有荣焉。 袁凛是真的争气,他可以放心了。 周素琴眼里的笑意消散一大半,略带敷衍了一句。 “嗯,确实。” 自从得知袁凛升任军长后,她一天好觉都没睡过。 这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呢? 让那样的人坐那么高的位置,那底下的人能好过吗? 直到她的大女儿袁香莲来看她,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闪过好几种情绪,并告诉她:“妈,我们应该恭喜大哥啊,这是好事儿,大哥升了我们又没坏处。” “没坏处也没好处啊?袁凛什么时候让我们占过便宜?” 周素琴不以为意,她在袁凛身上受了多少气啊。 也就小时候袁凛不爱辩驳,加上袁立江没什么时间管家里的事,她才好过几年。 袁香莲表情认真,眼神笃定:“我们是一家人,荣誉是一体的。他和爸的血缘关系无法改变,你是爸的爱人,袁凛名义上的妈,这也无法改变,所以咱们的日子只会更好过。” 周素琴眼神迷茫,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你啥意思呀?说明白点。” 袁香丽见她还不懂,心里闪过一抹不耐,此时她才觉得她妈有点蠢,不然不会和袁凛相处成今天这副模样。 按耐下心中的不耐,袁香莲直白解释道:“他成了军长,爸就有了一个军长的儿子,你都不需要跟别人说什么,只要透露出这个消息,多得是人给你打开方便之门。” 她并不担心这话对她的形象有什么负面影响,反正周素琴什么都听不出来,只听得懂大白话。 周素琴缓缓坐直身子,眼神从迷茫变成恍然大悟,再到闪闪发亮,最后是得意。 “对啊!哈哈哈~这狼崽子肯定没想到吧。” 袁香丽低垂的眼里闪过一抹得意。 在她小的时候,就知道有个哥哥,一开始她是开心的情绪占大多数的,毕竟谁小时候不想要一个哥哥保护和疼爱呢。 可袁凛并不好相处,尽管她一直释放善意,也在周素琴苛待他之后跑过去安慰。 可这些都不起作用。 那对极黑的眼睛里像是有利刃,能刺穿一切。 再等她长大,稍微懂事了一些,她依旧维持着善意,表面上从没出过错,甚至大多数时候会为袁凛说话。 这让她的形象非常好,袁立江在两个女儿间,是偏疼她的。 周素琴拉着大女儿的胳膊:“香莲,你咋这么聪明呢?哎,要我说当年你嫁人的时候就应该再好好挑挑,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连长夫人。” 袁香莲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她妈哪里会懂她的算计,靠着她慢慢扶持上去的男人,才会知道她的厉害之处,对她才会有尊敬,她在家里才会有话语权。 如果一开始就选个高位的,双方位置不平等,她在家里就没有地位。 不过她不会这么对周素琴说的。 “妈,连长也不错了,这人是爸亲自为我选的,我相信爸的眼光,他以后肯定会有大作为的。” 周素琴见她一脸笑容,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转而说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帮你表哥把位置再往上升一升?” 袁香丽刚压下去的怒气仿佛被她一句话破除了封印一样,从心底的角落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周家那些上不了台面又眼皮子浅的东西,就算给他们皇帝的椅子天国的阶梯都没用。 烂泥扶不上墙的软货。 偏偏周素琴一个劲儿地往娘家扒拉好处。 袁香莲随意敷衍两句,并不给她出主意,这第一个好处,她自己也要好好想想。 周素琴沉浸在充满欢乐泡泡的幻想里,没想到袁立江一句话就给她打破了。 袁立江挂着笑,语气悠哉道:“对了,明天给寄两箱芒果和几个菠萝蜜过去,这些我们家的人都爱吃。” 周素琴本来靠着女儿点醒,才缓过那不忿又呕血的情绪。 现在乍然听见袁立江的要求,那股浊气好像又要从胸口涌出来了。 好处还没捞到,又要先把东西给出去? 周素琴咬着下唇里的软肉,唇角笑容僵硬:“好啊,我明天就去安排,菠萝蜜挑几个大的甜的,干胞的,干胞的香。” 撑不死你们。 袁立江满意点头:“嗯,芒果也挑挑,等他们收到了正好可以吃。” “是啊,京市的水果少,咱们在这那么远,也只能寄点吃的孝敬孝敬爸了。” 周素琴难得脑子清醒,先树立贤惠又孝顺的好形象,又点一下袁立江。 她现在办了实事,到时候再顺口提一下要求,总该是理所应当的吧? 她也没指望袁凛会帮忙,她要袁立江帮。 她侄子现在还是个小排长呢。 袁立江开口,让袁凛把她侄子调过去,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调到京市不比窝在这里好吗。 虽然这里也是重点部队,但是地方小啊! 哪里比得上京市那广阔天地。 至于其他的侄子,好像只能在本地了,想要调到京市,怕是有点难。 周素琴低眉顺眼地谋算着。 第201章 新家适应 阳光打在她侧脸上,双眼有瞬间的迷茫。 尽管家具是熟悉的,可是布局总归不太一样。 墩墩坐起来迷茫地转头看了几圈,跌着爬到床尾,靠着妈妈躺下。 “墩墩要起来了吗?” “嗯,妈妈,要尿尿。”墩墩早上有时候会黏人,但是等上完了厕所后,清醒了就好了。 宋千安抱着他去洗手间。 等收拾妥当,勤务员将今天的物资送了过来。 宋千安一时还没习惯,但她心里上感觉很好,好似她本就该过这样的生活。 “妈妈,外面什么,都没有。”墩墩在光秃秃的院子里走了一圈,又进了屋里。 “墩墩想种什么?妈妈种一些漂亮的花好不好?” 宋千安昨天粗略看了一下,家属院里种了不少的花,那她肯定可以在家里种。 “好~妈妈,种菜菜。”在墩墩的小脑瓜里,菜菜能吃,花花他见的不多。 宋千安短暂思考一会,想到一种很好的蔬菜,“给你种西红柿好不好?又大又红,熟了可好吃了。” 墩墩想起妈妈做的糖拌西红柿很好吃,甜甜的,于是果断应了声:“好!” 这时候的西红柿品种和后世的不一样,现在叫毛粉西红柿,沙瓤多汁,味道浓郁,皮薄沙面粉甜,亦果亦蔬,完全不是后世那种皮厚肉硬的品种。 要是有圣女果就更好了。 对付着吃了早饭,给墩墩冲了一杯奶粉,宋千安带着他出门了。 昨天刚搬来,今天熟悉一下家属院的环境。 家属院不算小,且自然环境好,房子与房子之间间隔着的地方种了树木或是石榴树。 整个家属院中心的位置还有一个花园,一些叫的出来的叫不出来名字的花盛放着,算得上花团锦簇了。 看起来是有专人打理,长势良好。 宋千安心里满意,在这里总算是可以实现院子里养花的想法了。 路过篮球扬时,在树下站着的几位婶子统一将视线移到了宋千安身上。 “哎哟,这么漂亮的女同志,你是哪家的呀?我咋没见过你呢?” 宋千安闻声看去,说话的大娘往前一步,身型微胖,看着就营养良好,手上打着蒲扇看着她。 她不合时宜地想着,这大娘应该是土生土长的京市人。 这时期的京市的人讲话还不是那种有代表性的京市口音,而是听着像是基础的普通话,带着一点点京市人特有的腔调。 宋千安牵着墩墩上前两步打招呼,“您好,大娘。我是昨天刚搬过来的,我爱人是袁凛。” “哈哈我就说呢,家属院里我天天走着,就没瞅见过你这么漂亮的。这长得真好看,这是你小孩儿啊?” “是,墩墩,问奶奶好。” 墩墩眨巴着大眼,奶声说道:“奶奶好。” 这一流程他已经很熟练了。 “你好你好,哎哟这小孩儿长得也好看,跟那雪团子似的,还大大方方的。” 大娘夸了一句墩墩,又问宋千安:“家里归置好了吗?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归置的差不多了,差一些细活,先出来逛逛认认路。” 宋千安昨天还在因来到新环境有点不安的心此刻已经完全放到肚子里了。 不管走到哪里,人都是一样的人。 没必要给她们附加光环来打压自己。 另一位脸有点椭圆的大娘搭了话:“你爱人真是年轻有为!就这年纪坐上这位置的真没几人,这娶得媳妇也好看,整个家属院都找不到比你更好看的了。” 两位大娘都带着善意,右侧穿着花布衫黑裤子,同样打着蒲扇的大娘抬着下巴侧着脸,斜着眼睛在宋千安脸上滚了一圈,没有说话。 宋千安不在意,寒暄两句就回了家,别人的态度好坏都不影响她。 斜着眼睛的大娘也走了。 别人也学着她的样子斜看她的背影,“这李翠英咋又是这副作派?老是一副看不上外来人的清高样子,真是拉低家属院的格局,谁还不是京市人了,一天天的用鼻孔朝天,嗤。” “别管她,指不定是看谁不爽呢。” ······ 宋千安逛到了家属院门口,向站岗的士兵了解日常出行的方式和时间,便带着墩墩回去了。 细碎的东西还没有全部规整好,今天还不适合出门去玩,更别说现在天气很热。 到家打开一楼的风扇,宋千安把昨天墩墩没整理好的玩具箱子拉出来,让他自己整理。 玩哪个不玩哪个,都随他,这能让他自己打发时间。 她则把一些小东西放到惯用的位置上。 空调有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买一个洗衣机,现在风气好起来了,不抓生活上的奢靡风气了,可以过点好日子了。 至于八零年后的严打时代,例如流氓罪、偷窃这种,和她没关系。 宋千安想着等袁凛回来后再跟他说,她翻出纸笔,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主要是告知新的地址,准备明天寄出去。 这些都弄完后她进入厨房,现在做饭不需要柴火了,用的铸铁灶,宋千安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掌握好了火候,用这个做饭不能离人,要盯着。 煤炉子暂时放在一旁。 日落将将西斜,袁凛归家。 “回来啦,今天怎么样?” 宋千安自己脑补了一番空降兵被老油条阴阳怪气挤兑的情节,把自己逗笑了。 “有点儿忙,其他没什么。”袁凛回来洗了手,双手接了冷水泼下脸。 “你在家怎么样?” “还行,今天收东西呢。”宋千安还是追问着:“你突然调任过来,没有人不服你吗?” 比如某一个本来觉得自己就是要升任的人,结果却被一个突然空降过来的兵占了位置这种。 袁凛侧首挑眉,话说得直接:“没有人会这么傻。” 没点能力或背景谁能走到这里?就算真有意见,也不会在他上任第一天就发作,如果发作了恰恰证明这个人走不远。 “那也是。” 袁凛用毛巾擦干手,坐下喝了半杯凉白开后说道:“现在可以请一个生活保姆,你有啥想法?” 早上有专人配送物需,宋千安还接受良好,现在听到可以配保姆,她才意识到生活真的不一样了。 “要厨艺不错的,刘妈这样的就不错,本分做事,干活利落。” “那问问刘妈有没有介绍的,没有就去市扬上找。” 宋千安同意。 第202章 洗衣机 宋千安两指指腹抵着杯沿转圈,若有所思:“不知道有没有研发出新款的洗衣机?双缸的我看过了,不太方便。” 袁凛挨着她坐,手臂往后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失笑道:“你当是一件衣服一条裤子呢?有了方向也要技术跟得上才可以,没做出来之前都是空话。“ 宋千安端着青花瓷茶杯,正气盎然:“我对咱们的技术人员有信心。” 袁凛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明天我让人去看看吧。” 靠她的信心可买不回来一台洗衣机。 “好哦,那最好了。” 宋千安眯着眼抿了口茶水,想起什么又说道:“我想在门口种些花,就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买?” “你要是想出去就去去花鸟市扬看看,不想出去就找后勤部要点种子。” “还可以找后勤?” 袁凛扬眉,微微歪过头:“可以,你想种什么?” 袁凛知道宋千安没那么快就适应新的身份所带来的改变,但是他知道宋千安聪明。 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她的适应能力有多强。 宋千安放下瓷杯身体往后靠靠着沙发,后颈正好枕在袁凛手臂上。 “我想要月季花和栀子花,月季好看,栀子花好闻,荷花也不错,可要在家里种好像有点麻烦。” 袁凛听着她像自言自语般的碎碎念没说话,被她枕着的手绕到她脸上,四指松松搭在下颚脖颈上,大拇指缓慢抚摸滑嫩的脸颊。 “荷花招蚊子吧?” 宋千安微微顿住:“这样吗?那算了,就月季和栀子花吧,好看。多了我也不想打理。” 说完,她后知后觉发现这姿势不太妙,“你想掐死我?” 袁凛:······ 拇指抵着腮将她的脸转了过来,袁凛沉沉的目光盯着她红润饱满的唇,“我想亲你。” 宋千安脑袋想往后躲,眼神警告,生怕他丧心病狂地在墩墩面前亲过来。 “啾~” 袁凛倾身,不止亲了,还发出了声音。 唇角勾起的弧度看着焉儿坏。 墩墩握着机器人的腿冲过来:“爸爸,来玩。” 袁凛:······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虽然告诉了勤务员送些花种子来,第二天宋千安还是带着墩墩去了一趟花鸟鱼虫市扬。 观园花鸟鱼虫市扬。 在观园东南角,类似于一个集市,地方不大,但是摆放的东西密集。 除了花鸟植物,还有各种各样小巧的玩具,不过其中属鸟类和鱼类品种最多。 宋千安看着这一群中老年人且还是男同志居多的人群,心里有点后悔,感觉来错了地方。 但来都来了,便带着墩墩往里面走去。 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漂亮小鸟在小笼子里跳跃吟叫,长尾的,身子矮圆的,有些尖喙的,种类繁多。 宋千安瞄了一眼墩墩,担心他来一句要养小鸟,好在他只是看个乐趣,没有要养一只的想法。 “还有鱼!” “妈妈,这是乌龟吗?” “妈妈,那是什么?” 幼崽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要问那是什么。 宋千安给他解答:“这是蛐蛐儿。” 古时候被称为玩物丧志的东西。 逛了一圈空手而归,宋千安牵着墩墩坐车回家。 北方天气干燥,夏天燥热,甚至经常出现雾霾。虽然只是轻微的,但这个天气看着总是没由来的压抑。 快到家时,宋千安抬头看着猛然变得阴沉沉的天,阳光散去,乌云蔽日,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她带着墩墩刚踏进家门,又急又快的豆大雨点落下,屋顶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宋千安将晾晒的衣服收进了屋里,晒得干爽的衣服上落下几滴雨水,晕出几个圆圆的湿块状。 墩墩抱着干净衣服,奶声道:“妈妈,下雨了。” “嗯,地里的庄稼还有菜菜可以喝饱水了。” 墩墩笑了起来,露出一排小米牙。 本来就热得滚烫的天气,下了一扬雨后,更像是一块密度超高的湿毛巾盖在脸上,有一种无法呼吸的闷息感。 这天气也没心情做什么,宋千安带着墩墩开着空调睡了个午觉。 ······ 第二天。 早上九点钟的时候,一辆车停在院子门前,宋千安一眼就看到后半截车里的洗衣机。 天鹅湖牌洗衣机。 住得近的人家或是开了窗户或是走到自家门口看看是什么东西,倒是没有说些什么。 “宋同志,这是袁军长购买的洗衣机,请问安装在哪个位置?” 家属院不会放陌生人进来,即使是安装的工人,警卫员也会跟着。 宋千安没多看两人,指了洗手间旁边的一个位置,说道:“麻烦你们了,就装在那里吧。” 从两人抬着洗衣机时紧绷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不管哪个时期的洗衣机,都有一定的重量。 工人拆开包装自行安装,宋千安捏着说明书看,初代的全自动洗衣机,具备自动进水、洗涤、漂洗、脱水功能, 暗自点头,心下满意,能做到这个程度不错了。 许是干了活放松了心情,安装的工人同志和宋千安闲聊了起来,手上的水管熟练地找到借口扭上。 “同志,你们家真不错,这个是最新款的洗衣机,刚做出来不久的,还没生产多少台呢。” 一台洗衣机几百块钱,好家伙,这是眼都不眨就买了。 工人同志内心羡慕,虽然他知道住这里的条件都不差,他接触的也都是或有钱或有权的,可要是哪天他也变成买洗衣机的那个才好呢。 “那同志你这技术不错呀,最新款的洗衣机你也会安装了。” 工人同志顿时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嗐,也没什么技术,前几年的双缸洗衣机都不用怎么装的,插上电就行。” “那款要手动换水加水,比起这个差远了,要不说一代比一代好呢,这话呀也不光用来说人,这用来说咱们的技术,你看也挺合适的吧。” 宋千安点点头:“有一定的道理,同志你是在洗衣机厂上班的吗?” 工人大叔把拿出软管接上水龙头,嘴上说道:“是啊,每天只能看,买不起。” “没有内部员工价?” “有也买不起呀,四五百块钱一台,即使有员工价,大头还是四五百。” 员工价顶多抹个小零头,他缺的不是抹零,而是大头。 “以后洗衣机生产的多了,价格可能就没那么高了。”现在的洗衣机五六百,四十年后的洗衣机依旧是五六百。 工人大叔不在意道:“嗐,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有没有洗衣机也不影响咱生活不是?” “同志豁达。” 第203章 顽强的手指 宋千安在家属院签收了一个包裹。 从勤务员鼓起青筋的手上来看,有点重量。 “这是什么?” 墩墩蹲在箱子旁,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戳了戳。 宋千安拿来剪刀,蹲下时香味透过箱子的缝隙进入鼻腔,唇角勾出一抹笑。 “是好吃的。” 菠萝蜜在辽宁是没有的,宋千安指着箱子里的东西,教墩墩认识:“这个是芒果,这个叫菠萝蜜。” 芒果大概有十斤,菠萝蜜两个。 两广水果多,一年四季都不缺。 “打个电话给太爷爷,我们今天去太爷爷家。” 以往他们不在身边就算了,现在离得这么近,可以多去去。 “墩墩打,墩墩打。” “好,妈妈教你打,太爷爷的号码是010······墩墩看电话上哪个是0?按一下。” 宋千安给他示范,按下对应的数字,然后往上滑半圈。 墩墩数数已经会数到一百了,也能认数字。宋千安用白纸红笔写了一板从1-100的数字,专门让他学的。 “0~”墩墩说着,手上照着妈妈的动作去做。 宋千安教了半个小时。 很巧的,那头的袁老爷子也等了半个小时,拿着听筒,眉头疑惑地皱起。 怎么一直打不通? 刚把听筒挂下,几秒后,电话响起。 宋千安终于把电话拨出去了,墩墩这坏小子,只顾着玩,老是按错。 “喂?爷爷。” “打不通?哦,我教墩墩打电话呢,应该是占线了。”墩墩在听筒边上嘻嘻喊着:“太爷爷,我会,打电话。” 宋千安捏捏他的藕臂,把听筒放到他耳朵边上。 定好了等袁凛回来后就去松庐吃晚饭的事,宋千安就挂了电话。 —————— 下午袁凛回来时,受到了墩墩热烈的欢迎。 “爸爸~” 看着特意颠颠儿跑过来的胖墩,袁凛眉峰轻抬:“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这胖墩啥时候会这么黏他? 墩墩一只手举着,哒哒上前抱着爸爸的腿,举着食指给他看。 “爸爸~” 袁凛把胖墩抱起,扶着那小胖手,贴着创可贴也看不到伤得咋样。 “手指怎么贴了创可贴?” 墩墩嘟着嘴撒娇:“打到惹。” 袁凛没听懂这童言童语,不解的目光向宋千安飘去。 宋千安今天收拾书本和她的草稿纸,墩墩在边上非要跟着凑热闹。 不知怎么的,他的食指不小心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出了那么一点点血丝,当即扁着嘴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宋千安给他吹吹,贴了无药创可贴。 半个下午,那根食指一直举着。 她抱着时举着,睡午觉时倒是放下了,醒来后又举着了。 一直坚持到袁凛回来。 宋千安甚至觉得,等到了松庐,见到了袁老爷子,墩墩依旧会举着那根手指。 “走吧,路上说。” 她一开口,袁凛便不再关注墩墩的手了。 抱着墩墩上车,一家三口坐在后座上。 袁凛试图让墩墩把手指弯下去,墩墩不听,顽强地举着。 到了松庐,跨过高高的门槛,墩墩那根手指依旧坚挺竖着。 “太爷爷~” 这一声太爷爷,依旧是奶声奶气,但包含了墩墩太多的感情,有点撒娇,有点委屈,哼哼唧唧的。 袁凛和宋千安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袁老爷子的声音先是惊喜:“墩墩来了。”再是惊吓:“嗯?手怎么贴着创可贴?” 起因经过还没了解,袁老爷子先一个眼刀子飞到后进来的袁凛身上。 “您就惯他吧,安安给他贴的创可贴都是浪费。” 袁凛大咧咧坐下,懒懒抬眼,随手揪着屁股底下新换的垫子的穗子。 袁老爷子冷哼一声,虽然也不是娇惯孩子的家长,但还是好声哄了墩墩一会儿。 宋千安没遭袁老爷子的迁怒。 视线看向茶几上摆着的两盘切好的水果。 菠萝蜜已经切开,且完整地把果肉挖了出来摆在了瓷盘上,金黄色的果肉饱满,香味馋人。 这是所有水果中,味道扩散能力可以和榴莲一比的水果。 菠萝蜜她能吃两盒,但榴莲她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 青皮芒果,果肉已经熟了,但是没有香味。 光从它的外观上看,是看不出来成熟没有的,要么靠经验,要么等它瓜熟蒂落。 有了吃的,墩墩跑去挨着妈妈的腿边,坐在小鼓凳上,后又嫌弃不舒服,又挤在妈妈身边,等着投喂。 宋千安瞅了他一眼,食指贴了个创可贴,连叉子都不能拿了。 芒果是高敏食物,墩墩第一次吃,宋千安不打算让他吃多,正欲开口时,就听见袁凛说道:“芒果就吃一口,先吃菠萝蜜。” 墩墩光着脚踩在沙发上,双手攀着沙发背,眼睛好奇地看着妈妈的动作。 没有手套,宋千安只能洗了手,一只手借助叉子,另一只手把菠萝蜜里面的果核取出来。 墩墩的小嘴巴吃不了一个完整的果肉。 “来,张嘴。” “啊~” 墩墩尝到了甜甜脆脆的菠萝蜜,澄净的眼睛晶亮:“好次,还要~” 也不站着了,挨挨蹭蹭地在妈妈身边坐下,乖巧坐着。 “谢谢妈妈~” 袁凛瞧着胖墩那弯下去的手指,无声勾唇。 吃过晚饭,一家三口离开松庐。 阳光倾斜,白天的溽热尚未散尽,沉甸甸地淤积在京市的每条胡同、每座院落里。 回到家属院。 “你不吃芒果吗?” 宋千安倚在洗手间门框上,好奇问道。 袁凛手上打泡泡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字:“嗯,” “为什么?会过敏?” 袁凛除了青椒之外什么都吃,而且他很少限制墩墩吃什么。 袁凛觉得自己好像被胖墩传染了,被宋千安注意到他的异样后,也有点矫情起来了。 “会过敏。”心头泛软,声音泛着别样的情绪。 “严重吗?” 宋千安了解过敏的事情可轻可重,严重的时候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她眼里的担心让袁凛那一丝矫情如过眼烟云。 第204章 洗澡,布丁 袁凛手上捧着一坨白色的泡沫,伸向躲在浴盆边边上的胖墩。 嘴上随意道:“不严重,已经治好了。” 再说平时也没芒果吃。 在宋千安出现以前,袁立江从没有给他邮寄东西的概念和行为。 而在他小的时候,有得吃就是天大的福气,没有什么过敏的说法,只要不会死。 不吃就是没福气。 他的过敏并不严重,只是会痒,他不喜欢那种感觉,也不想平白无故给自己找罪受。 可在听到是没福气、装模作样时,他后来硬是把过敏吃成免疫了。 他现在吃了也没事,可他就是不想吃。 墩墩光溜溜地缩在浴盆的一角,瞪着大眼睛防备地看着爸爸的手。 他的头发已经湿了,下一步就是眼睛黑掉,他不要。 爸爸的手已经伸过来了,墩墩的小胖手突然使劲儿拍着盆里的水,小胖腿也蹬着,浴盆里的水花顿时噼啪四溅。 离得最近的袁凛被泼了一头一脸。 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上衣前襟全湿了,紧贴在皮肤上,紧实性感的肌肉一览无遗。 袁凛顾不上脸上的水,带着泡沫的手直接握住白胖胳膊,把像泥鳅一样挣扎的胖墩逮住,另一只手的泡沫直接怼到他脑袋上。 墩墩小嘴巴一扁,顶着头顶上的泡沫坨坨,水汪汪的黑眼睛蓄满了委屈。 小胖手扒拉着浴盆边缘,发出不满的抗议:“妈妈,不洗~” 宋千安忍住笑意,墩墩不喜欢洗头,可是没办法。 “不行哦,墩墩,咱们要做爱干净的好孩子,难道墩墩希望你的头是臭臭的吗?” “臭臭的?” 墩墩一时被吓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臭臭的东西,小鼻子皱着。 袁凛五指成爪,在胖墩的小脑瓜上轻轻挠着,还刮了一坨泡沫塞到他手上,指望这泡沫能让胖墩找到乐趣,安静一点。 墩墩的手无意识地张开又握住,那泡沫在他手上变化着形状。 来回几次后,注意力完全偏移,墩墩已经不满足一只手玩了,另一只手举起来,奶呼呼要求道:“爸爸,还要。” 袁凛从他脑袋上刮了一坨给他。 小家伙终于找到了乐趣,一边玩儿一边咯咯笑出声来,小肩膀一抖一抖。 奶声奶气地唱起不成调的海带歌:“咿呀带带呀……飘飘呀……” 终于安静下来。 宋千安歪歪头,说回刚才的话题:“所以你是担心墩墩跟你一样吗?” 袁凛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花洒给胖墩冲水,说话的声音低沉:“嗯,搞不好遗传。” 这胖墩这么小,又娇气,过敏了能闹翻天。 好在胖墩没事。 “啊!爸爸!” 墩墩控诉的奶音从底下传来。 袁凛给他冲水的时候没注意,带着泡泡的水不小心流到他眼睛里了。 墩墩被迫洗了个脸。 “黑掉,黑掉,眼睛痛痛!”口齿不清但是委屈不满的意味十足。 墩墩小手胡乱挥舞着,一只手出其不意地“啪”地一下拍在了袁凛的下巴上。 肉手背上的两坨泡泡被他甩得四处都是。 宋千安眉头一挑。 怪不得墩墩不喜欢洗头。 好不容易因为花花洗发水的出现,洗头能玩泡泡的乐趣吸引了墩墩不再抗拒,现在这个优势也没了。 明天给墩墩洗头又要增加难度了。 最终墩墩红着眼但还算乖巧地被爸爸抱出去放在沙发上。 宋千安看着嘟着嘴红着眼的墩墩,像白团团一样,心里忍俊不禁。 伸手搂过他,软声哄道:“妈妈明天做芒果牛奶的点心,墩墩想不想吃呀?” 十斤芒果呢,光这样吃又脏手又没乐趣。 墩墩背靠在妈妈怀里,小脚丫翘起来搭在沙发上,歪过头仰着脑袋看妈妈,奶声道:“好次嘛?” “好吃,特别好吃。” “那墩墩要吃。” 次日。 宋千安让勤务员送来两斤牛奶。 芒果削皮,横着切几刀,竖着切几刀,再把成丁状的芒果肉倒进碗里备用。 锅里倒入牛奶,加白糖和白凉粉,小火煮开后放入芒果丁,再倒入饭盒里等待自然冷却,就可以脱膜了。 这就成了芒果布丁。 牛奶和白凉粉的比例是十比一,白糖只放了一点。 墩墩的视线全程跟着妈妈的动作,牛奶和芒果的香味不断传入鼻子中, 他抵挡不住馋虫,不断问到:“妈妈,好了吗?好了吗?” 宋千安用胳膊把他圆圆的身子往后推,这熟练的动作像是经历了多次。 “等一下就好了。” 宋千安看向墩墩旁边的另一个小孩儿,他是墩墩在院子玩红色游览车的时候跑过来的。 当时她准备看一眼墩墩在玩什么,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一离开视线就不一定去哪里了。 结果看到这个小孩儿站在墩墩旁边。 小孩儿手上拿着飞机模型,非常自来熟地对她说道:“姨姨好,我叫飞飞,我可以跟弟弟玩吗?” 飞飞长得圆头圆脑的,常规肤色,应该是经常在外头玩导致的。 宋千安看向墩墩,墩墩抱起游览车,摇头认真道:“不玩不玩。” 随即迈着小步子回屋,还不忘喊妈妈:“妈妈,走,做果果。” 这是惦记着要做芒果牛奶。 宋千安看着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的飞飞,眼巴巴看着墩墩的背影,便邀请他要不要进来看看。 飞飞立马点头,跟着墩墩的脚步。 宋千安:······ 好外向的小孩儿。 芒果布丁成型需要一点时间,宋千安把它放在高处收好,对飞飞说道: “你能不能吃芒果和牛奶呀?如果你不知道的话,你先回去把你家大人一起带过来,” 飞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听到前面的问题,忙应道:“姨姨,我可以吃芒果和牛奶。” 宋千安看着他眼睛里只剩下对吃的渴望,失笑道:“你去喊你家大人来吧。阿姨等着你。” 她一向不给自己留隐患。 这又不是一个奶糖一个驴打滚,芒果会过敏,牛奶会有乳糖不耐受。 到时候小孩子在她这里吃东西,吃出问题了怎么办? 所以要把大人一起带过来,这样能不能吃,给不给小孩吃,都和她没关系。 第205章 “下午茶会” 飞飞听懂了,这是要把他妈喊过来才能吃,连忙转身颠颠儿迈着步子就往家的方向跑。 还没进到院子呢,先嚎了一嗓子:“妈~” 指望着在半路就能把他妈喊过来。 也没想到,他这一嗓子,喊来的是几家的人。 高拱券窗投射进来的日光在沙发和瓷砖上切出一块菱形的刺眼白光。 套着浅蓝色沙发套的软座沙发上,坐着三位面带笑容的女同志。 一位是参加过家宴的后勤部部长的夫人黄宗芳,一位是飞飞的母亲田宝丽,三十左右的年纪; 最后一位是胡静婉,和宋千安年龄相当,带来的小女孩儿和墩墩年纪差不多。 黄宗芳今天穿的依旧是带着花纹的丝绸裙子,笑容比那天在松庐的更真切放松: “隔老远我就听到飞飞那声音了,我还想着什么事儿呢喊这么大声,没多会儿看见宝丽被他拉着走,我这不就过来瞧瞧。” 话语有夸张的成分,不过家属院平日里除了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声响,大部份时间都比较安静。 田宝丽留着中长发,扎起来一半,剩下的头发自然垂顺到胸口。 她挪挪屁股,坐姿略为局促,但笑容十分热情:“说起来我都不好意思,整个家属院就他声音最大,一叫起来跟那大喇叭似的。” 黄宗芳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晃了晃,语气宽和:“小孩儿嘛,都这样。这正说明他身体棒,性子也爽利,大大方方的,多好? 胡静婉坐姿端正,即使在软沙发上也挺直着腰板,她接话道:“是啊,还是男孩子好。” 田宝丽正瞥向厨房的目光一顿,视线收回放在胡静婉身上,笑容依旧,语气多了几分认真:“女孩子也好啊,香香软软的,又贴心。” 胡静婉没再接话,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田宝丽也安静下来,视线看向厨房。 黄宗芳适时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眼神短暂地在两人脸上掠过,胡静婉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话题她说什么都不合适,不如噤声。 恰在此时,厨房传来脚步声,宋千安端着两盘芒果布丁出来。 身后跟着三个雀跃的小尾巴。 她本来做这个就是尝尝味道,用料没备多少,加上牛奶也不够。 请这三位登门的时候,她还想着,这下芒果布丁要成某知名西式餐厅的特色了。 盘要大,量要少,空的地方放根草,再抹点酱,售价188块钱的那种。 田宝丽被飞飞牵着过来,一瞧见那金黄奶白的好吃的就双眼发光。知道只要用牛奶就能做出这好吃的,忙不迭跑回家。 不仅拎来两罐牛奶,还捎上了一罐方形夹心饼干。 把牛奶递给宋千安时,那眼神,局促中带着不好意思又有期待想留下一起吃的复杂情绪。 宋千安想起来就忍俊不禁,那样子真是和飞飞一个模子。 她把盘子放到茶几上,对三个眼巴巴的小尾巴说道:“先坐好,等我切一下就能吃了。” 墩墩挨着妈妈坐下,飞飞紧贴着墩墩坐,小女孩娅娅则是跑回胡静婉身边。 宋千安拿起水果刀,利落地把芒果布丁切成八份, 带着笑意的目光在沙发另一边的三人脸上轻轻扫过,笑道:“味道不知道怎么样,就当尝个鲜吧。” 她一从厨房出来,几人的视线就都落在她脸上,连茶几上的甜点都短暂地失去了颜色。 田宝丽的眼神艰难地从宋千安的脸上移开,放到甜品上。 胡静婉借着宋千安切东西的间隙细细打量她,交叉的双手微微攥紧,唇瓣也轻轻抿了抿,才开口道: “冒昧来打扰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辛苦您做这珍贵糕点,实在是过意不去。” 宋千安抬眼看向她,留着薄薄的齐刘海,小巧的脸,鼻子也小巧,整个人透着一股温婉娴淑的气质。 她笑道:“别客气,正好我刚搬来,对家属院的人还不熟悉,借这个机会也和大家认识认识。” 黄宗芳早已瞥见盘中那从未见过的精致甜点,奶白的凝冻中嵌着诱人的金黄果肉,单是这香甜的香味,就知道味道肯定跑不了。 她目光先移到宋千安脸上,而后才看向胡静婉和田宝丽,自然地接过话头:“可不是嘛,都认识认识,在一个家属院里住着,也是缘份。” 这话由她这位最年长的人说出来最合适。 加上她家老陈也算是袁家船上的,她和宋千安打交道是避免不了的事。 宋千安刚搬来那天俩人短暂打过招呼,但没特意上门坐。 过犹不及。 几个孩子已经等不及了,等大人们一说开动后,迫不及待地就开吃。 磁白碟中盛着奶白中夹带着黄澄澄的凝冻,勺子一切,凝冻裂开光滑的平面。舀起一勺送入口中,不用咀嚼,凝冻便在舌尖化开,芒果的香甜中带一丝奶味在口中化开。 宋千安品鉴自己的成果,自觉还不错,她微微低头问墩墩,“墩墩,好吃吗?” 吃得正欢的墩墩握着勺子,小脑袋用力一点,脸颊的肉肉也跟着轻颤。 “妈妈腻害。” “哈哈哈~” 黄宗芳拿着勺子捂着嘴笑,肩膀一抖一抖的,边笑边夸:“墩墩实在太招人疼了。” 宋千安勾着唇笑。 勺子和瓷盘碰撞的声音交错响起。 田宝丽是最先吃完的,她满足地放下空盘子,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不是吃太快了?可是真的好好吃,宋同志,您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 “能做您的家人,和您生活在一起,实在是太幸福了。” 宋千安抬手微微掩住唇,眼眸稍弯。托袁凛的福,年纪轻轻的她也被人用上尊称了。 黄宗芳显然已经熟悉田宝丽的性格了,打趣道:“你呀,是有奶便是娘,有吃的就万事足,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馋的。” 田宝丽一笑:“我这是民以食为天。” 宋千安顺着话头,自然地转向黄宗芳:“黄姨,您家孙儿今天没跟着来?” “他们啊,今儿没口福咯,被我儿媳妇带出去玩了。” 宋千安点点头,目光又转向一直不说话的胡静婉和她女儿娅娅。 “胡同志,这芒果牛奶,合口味吗?” 第206章 怪异 两罐方形夹心饼干,一罐水果罐头。 原本她以为拿着罐水果过来已经够体面了。 可现在,在那两罐进口高级饼干的对比下,罐头显得格外廉价又格格不入。 饼干多稀罕啊,罐头算什么······ 她家里其实也有高级饼干,可婆婆不在,这罐头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最体面的东西了。 现在成了最跌份儿的,不知道回去后婆婆又会怎么说她。 以前就是这样,婆婆不在,她拿其他的东西当伴手礼,回去就被婆婆骂。 明明不是她的错,是因为婆婆不在,又不给她钥匙,等她送出去了就怪她。 今天其实也不该来的。 偏偏娅娅看见飞飞往这儿跑,也闹着要来。 此刻,连口中那香甜软滑的甜品,也仿佛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胡静婉正沉浸在自己的担忧思绪里,被宋千安突然的提问惊得猛然回神。 对上宋千安的目光后迅速垂下眼脸,一个呼吸后再次对上,声音有点紧: “啊?合的,合的。真的很好吃,从来没想过芒果和牛奶还能这么吃,您的手艺真好,想法也好。” 这东西外面都没得卖的,而且味道有些高级点心都比不上。 她侧身轻轻碰碰女儿的小胳膊,声音放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娅娅,快告诉宋阿姨,点心好不好吃呀?” 胡静婉需要女儿的肯定来支撑自己的话,也借此避开宋千安直接的注视。 不知道为什么,在宋千安面前,她心里涌生出几分自卑。 娅娅正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最后一点布丁。 被妈妈一碰,抬起头,小脸上沾着一点奶渍,用力点头,声音清脆:“好吃,甜甜的,香香的。妈妈,我还想吃。” 胡静婉的脸顿时僵住,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裙子布料。 她扯扯嘴角,声音依旧是柔和的,只是带着几分严厉:“娅娅,女孩子不可以没规矩,这是在别人家做客,这么珍贵的东西,尝过味道就好了。” 宋千安双眼微抬,胡静婉这个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异? 田宝丽看了一眼母女俩,心直口快道:“哎呀,小孩子嘛,喜欢就多吃点,宋同志不是小气的人,是吧宋同志?” 她笑着打圆扬,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此刻她的想法和娅娅的一致,确实好吃,还想再吃。 如果这个有得卖,不管多少钱,不管要拿什么换,她都要吃。 黄宗芳察觉到气氛不对,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她放下茶杯,先看向田宝丽,声音温和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宝丽。” 这人真是一如既往地自来熟,才见第一面就这么不合时宜地替人大方。 然后看向胡静婉,语气放得更缓:“静婉啊,孩子喜欢是好事,说明宋同志手艺好。不过小孩子第一次吃这个,还是不要吃太多。” 她这是好意,也算是给宋千安打个样。 如果宋千安不懂得怎么处理,那照着她这个话说就可以了。 宋千安先朝黄宗芳递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她将胡静婉不自在的动作和紧绷的情绪看在眼里,暂时不了解是什么原因,但总归不会是因为他。 宋千安脸上的笑意不变,柔声对娅娅说道:“娅娅,点心是吃不饱的哦。吃饱要吃饭、吃菜才能饱。” 娅娅点点小脑袋,刚刚被妈妈凶凶的语气吓到的心情好了点。 宋千安没多看局促地抿着嘴的小女孩,目光自然地转向胡静婉,“胡同志,小孩子遇到喜欢吃得都会想多吃点,没关系的。” 她没多说,也不干涉胡静婉的教育观念,这些和她没关系,她只要拿出主人家的宽容就可以了。 虽然厨房还剩一块芒果布丁,可现扬三个小孩子,给谁都不合适。 她也不愿意做给三个人分一块糕点的事。 胡静婉怔着,眼睛一寸一寸移动,和宋千安对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很快反应过来,睫毛轻颤两下,说道:“您不介意就好。您的手艺太好了,娅娅太喜欢了所以没忍住,以前她不这样的。” 黄宗芳适时安抚:“没事儿的,小孩儿能懂什么呀,不要在意,就过去了,啊。” “是,谢谢黄姨。” 胡静婉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句话一说出口的她就后悔了,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这样说娅娅。 明明她最不喜欢被婆婆这样说,也决心一定不要做像婆婆那样的人。 怎么每次就控制不住呢? 胡静婉情绪低落,面上强打起精神。 宋千安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得猜测为什么这位参谋长家的儿媳妇情绪会这么外露? 什么珍贵的东西这种想法,以及怎么会形成这样的教育观? 她从进来后的状态就没放松过,这是害怕社交?还是别的原因? 墩墩吃满足了,身子歪靠在妈妈身上。 宋千安被他的动作抽回思绪,摸了摸他的小脸。 “墩墩,出去玩呀。” 飞飞虔诚又郑重地一口一口吃完了芒果布丁,他看着圆圆可爱的墩墩,想叫他出去玩。 墩墩脑袋都不转一下,脆声拒绝:“不玩。” 田宝丽不赞同道:“玩什么玩,外面太阳多大啊?晒坏了弟弟怎么办?” 飞飞疑惑:“为什么会晒坏?妈,我就没坏。” “弟弟跟你又不一样,你看你那黑样儿,跟弟弟站一起,跟那夹心饼干儿似的。” 黄宗芳听了发笑,对田宝丽打趣道:“你可真行,也不怕飞飞跟你闹。” “为什么跟我闹?我这说的事实呀。” ······ 这扬意外的“下午茶会”结束。 宋千安把这三人的性格摸的七七八八,视线落在茶几上的伴手礼上。 方形盒子里的都是夹心饼干。 一罐是金鸡夹心饼干,口感酥脆香甜,这是墩墩最喜欢吃的; 另一罐是草原英雄小姐妹饼干,口感咸甜交织,这个是黄宗芳带来的,限量版,宋千安也只买到了两罐。 至于水果罐头,她不怎么吃,味道一般,有机会给袁凛吃。 厨房还剩一些牛奶,宋千安没有全部做完,留着等下午袁凛回来的时候再给他做。 第207章 高门吞银针 越到家门口,心跳得越快。 婆婆今天出去了,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她还有时间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 没想到推开门,毫无防备的她瞧见了婆婆罗世英端坐在硬木沙发上。 胡静婉的心猛地一沉。 四方的客厅里摆着四方的沙发,加上两个墙柜,以及桌椅,屋子里满满当当。 每一张椅子桌子都被擦得噌亮,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罗世英手里拿着个苹果慢条斯理地削着,刀刃划过果皮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那是她听说吃苹果对身体好,能延年益寿后,便雷打不动地每天吃苹果。 胡静婉心口紧了紧:“妈,您提前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吗?” 罗世英听见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等胡静婉说话后停了片刻才说道:“干什么去了。” 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铺直叙,没有情绪。 眼睛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苹果,长长的果皮打着卷垂落。 胡静婉不敢直视婆婆,眼睛便看着那果皮,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放软。 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温顺:“去宋同志家拜访了。” 她牵着娅娅走到罗世英对面的椅子坐下,脚后跟绷得紧紧的,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娅娅感受到气氛的压抑,也紧紧贴着妈妈,不过眼睛倒是看向了奶奶。 “拜访?” 罗世英眼睛往她方向斜了一眼,“你还会拜访人家了啊?” 以往要带她出去交际,就一脸千万个不愿意,做出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每回都让她受气。 胡静婉面带笑容,语气虔诚:“都是妈教得好,谢谢妈用心教我,我给妈添麻烦了。” 罗世英无声冷哼:“去谁家拜访了?新搬来的那位?” 问是这么问,可答案她心里自己也清楚。 “是。” “哎哟喂?”罗世英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高门大户啊,怪不得蜗牛愿意伸出触角了哈。” 她把苹果切成块,拿了牙签叉了一块。 嘴里咀嚼的不像是苹果,更像是在咀嚼胡静婉的神经,“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胡静婉忍不住挪挪身子,往沙发里靠,似乎是离婆婆远一分就多一分安全感。 她悄悄抬眼觑了一眼婆婆:“还有黄姨和宝丽。” 罗世英的视线落到胡静婉脸上,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些,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扫了眼,毫不掩饰地打量。 “就你们三个?田宝丽带着飞飞去的吧?” “是…是的。” 一声极轻的冷哼从罗世英的鼻腔里溢出,她把盘子里的苹果往前推了推,对娅娅说道:“娅娅,吃苹果。” 然后问胡静婉:“你带了什么伴手礼过去的?” 来了,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胡静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喉咙发干:“带…带了一罐水果罐头。” 她几乎是嗫嚅着说出来,脸颊因为羞耻而微微发烫。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两罐高级饼干边上放着廉价水果罐头的画面。 罗世英眉间出现川字纹,先是为胡婉因这副缩手缩脚、一脸懦弱的样子气闷。 这哪里能担大任,偏偏又是大儿媳,看来还是得把小儿子一家调回来。 等她听到胡静婉带的是什么时,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你说什么?” 水果罐头? “那两个人带的是什么?”此时罗世英心里祈祷出现奇迹。 “金鸡饼干和草原小姐妹饼干。” 果然,世界上没有奇迹。 罗世英微眯着眼,她眼皮很薄,眼窝也凹了进去,语气冰凉: “所以,你拿了一罐水果罐头,去人军长家里做客,还是在黄宗芳和田宝丽都在的扬合。呵!胡静婉,你是真不懂事,还是存心给我丢人现眼?!” 她猛地站起身,并不高大的身躯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我们老蔡家的脸面,不是你自己,更不是你那乡下娘家的做派。 还有那个黄宗芳,她一直跟我就不对付,总想着压我一头你不知道吗?” 把笑话给对家送上门去看,罗世英简直要气死了。 “还有,你拿一罐破水果罐头去拜访人家,你是打发叫花子呢,还是嫌人家门槛不够高,只配得到你的破水果罐头啊?” 劈头盖脸的指责砸下来,胡静婉眼眶泛红,咬紧下唇,努力忍住涌上鼻腔的酸胀。 解释的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着哭腔:“妈,我也没想到她们会带那么好的伴手礼,而且我没有钥——” 太突然了,家里的库房锁着她又没有钥匙,她能去哪里弄来拿得出手的伴手礼? 总不能拿吃过的吧? 罗世英打断她的话,“不知道?你用屁股想想都该知道吧?教了你好几年你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吗?” 并且越说越气:“我告诉你,以后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少做,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省得带累我们老蔡家被人笑话! 毛儿都还没长齐呢,倒学会在外面充门面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那点心眼,全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最后一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胡静婉的心脏。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说她没有耍心眼,这桩婚姻也不是她求来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顾及她的意见,他们不能这么羞辱她。 可每次都没有人在意她的解释,只有漠视,和他们自己认定的事实。 胡静婉口中尝到了一丝铁锈味,她收回思绪,垂下眼脸,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越哭越会被婆婆看不起的。 罗世英发泄完,看着胡静婉那副摇摇欲坠、逆来顺受的样子,别过脸去。 她坐回椅子上,又恢复成了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样子,让胡静婉把事情事无巨细地讲出来。 胡静婉清了清嗓子,磕磕绊绊地讲完了。 听到最后时,罗世英眼神平静:“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地突然就决定去别人家里拜访。” “还有,好好教养娅娅,女孩子嘴不要那么馋。跟着跑去人家家里吃东西就算了,还想要吃饱,家里又没短她吃喝。” 胡静婉咽下嘴里的解释,乖巧答应。 罗世英又似不经意问道:“那个宋千安,怎么样?” 胡静婉的脑海里顿时出现宋千安的脸,自信大方的笑,悠然自得的姿态,和她截然不同。 声音不再那么压抑:“挺好的,人很好相处,还亲手做了甜点招待我们。” 罗世英蹙眉:“没了?” 是什么样的性格?涵养怎么样?家里收拾得怎么样?还有那个小孩又是什么样? 这些信息全都没有? 胡静婉刚刚的轻快顿时消失,艰涩地咽了咽口水,摇摇头。 罗世英冷哼一声:“算了,我哪里敢指望你,改天我亲自去会会她。” 第208章 日常 墩墩听到脚步声,率先冲出去,在门厅抱住了爸爸的腿:“爸爸,吃甜甜。” “吃了什么好吃的?” 袁凛好笑地看着他,带着腿上的挂件过了门厅,就看到站着等他的宋千安。 一身靓丽连衣裙,上半身包裹着姣好的曲线,腰身纤细,裙摆长度只露出细白的脚踝一截。 她身后的茶几上放着一份精致的甜品。 “专门给我留的?” 宋千安双手背在身后,仰着下巴骄矜点头。 袁凛瞧着她可爱的样子,没忍住歪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谢媳妇儿。” “快吃吧你~” 宋千安肩膀微缩,目光点了他一下,转身走到沙发上,哼道:“墩墩一直对它虎视眈眈呢。” 袁凛含笑看她坐下,视线才往下,果然看见胖墩仰着头,眼巴巴儿看着他,脸上就差写着:爸爸,让我吃。 老父亲无动于衷:“吃过了就去玩儿。” “哼!”墩墩扭过身子,两条藕节一样的胳膊在空中画了个半圈。 袁凛挨着宋千安坐下,伸手切了一块送进嘴里。 口感像小孩子的点心,怪不得胖墩爱吃。 “胖墩吃几块儿了?” 袁凛瞟了一眼趴在沙发上抱着收音机,故意大声咿咿呀呀哼哼的胖墩。 “就你这个份量的,吃了两块了。” 厨房剩下的那一块让墩墩吃了。 “那确实吃得不少了。” 袁凛解了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靠在沙发上,侧目欣赏宋千安的美貌,懒懒问了句:“媳妇儿,你怎么想到做成这样的?” 现在的西式甜点都没有这种,大多数是蛋糕。 “照着凉粉做得呀,只不过这是豪华版的凉粉。” 芒果布丁,这时候还没有这个名字,连果冻都还没有。 唯一和果冻体沾边的就是凉粉。不管是乡下还是城里,各家各户都有做过凉粉。 实际上这个芒果布丁和凉粉的做法在她看来也差不多。 “凉粉?” 袁凛略显诧异,实在无法将它和凉粉联系到一起,“媳妇儿,你这脑瓜子和一般人的不一样啊。” 宋千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可不是嘛,一般人谁能像她一样有两世记忆。 —————— 晚上十一点,小楼的主卧室还亮着大灯。 由于墩墩白天睡多了,导致他现在还闹腾着不肯睡觉。 袁凛胳膊搭在额头上,没了招数。 宋千安久违地体会一番熬夜的感觉,她看着无比精神的墩墩,那眼睛又大又亮,不由得笑道:“妈妈带你玩积木吧?” 大半夜的,又不能带他出去玩。 除了会吵到人,说不定还会吓到人。 拿来积木,墩墩却没有多大的兴趣。 宋千安怀疑是不是起了反向作用,越动脑子越精神? 袁凛静默一瞬,起身拿来手电筒,“媳妇儿,我关灯了,带胖墩玩个好玩儿的。” “好。” 宋千安隐约猜到他要玩什么;墩墩则是眨巴着大眼睛,满含期待。 袁凛指挥胖墩盘腿坐在床尾,面向墙壁。 手电筒在他身后照着,墙壁上顿时出现墩墩圆圆的脑袋和身子,光向下,墙壁上的影子放大了数倍。 “哇~” 袁凛勾着唇角,左右晃一下手电筒,随意摆弄。 “爸爸,我好大,比爸爸大。”墩墩晃着双手,墙壁上他的身影高大到越过了天花板。 “是是,你最大了。” 袁凛胳膊搭在后脑上,敷衍完墩墩,还打了个哈欠。 几分钟后,又对胖墩说道:“胖墩,下床跑两圈,你的大影子会跟着你。” “好~” 袁凛的本意是让他消耗精力,或是体力,任何一个累了都能睡觉了。 没想到几分钟后,胖墩站在床头,习惯性地找妈妈:“妈妈,肚肚饿了。” “给你泡奶粉?” 墩墩摇头,手指头绕着圈圈。 宋千安眼神飘到袁凛身上:“那就做个宵夜吃吧,袁大聪明。” 最终袁凛耷拉着眉眼在灶前烧水,泡了三包鸡蛋方便面,放了葱油味调料,再煎了三个荷包蛋,三个人莫名其妙吃了顿宵夜。 “妈妈,明天还想吃。” “吃屁,赶紧给我回屋睡觉。” 由于熬夜,第二天宋千安起晚了。 床上没有墩墩的身影,她洗漱完下楼时,见到墩墩蹲在地上玩菠萝蜜。 菠萝蜜长的浑身都是钉子,他也不嫌扎手,推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墩墩,不可以拿食物当玩具。” “妈妈,你醒啦!它香香的。” 宋千安走近瞧了一眼,已经熟透了的菠萝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晚一点切开了吃吧。” 她喜欢吃,但是不爱弄,因为这玩意儿它无敌粘手,白色的黏液粘到手上或是任何一种物体上,都极其难洗。 墩墩伸着手指头戳戳这个硬硬的东西,奶声问道:“妈妈,这个,怎么吃?”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吃过早饭,耐不住墩墩的催促,宋千安拿了刀,还有一个瓷盘和一个篮子,以及新的橡胶手套。 这些都是要吃菠萝蜜需要的工具。 墩墩一见她这个架势,大眼睛澄亮:“妈妈,玩什么?” “不玩,我们来挖吃的。” 菠萝蜜一切开,比隔着厚厚的外皮散发出来的香味更加浓郁。 不仅香,菠萝蜜浑身都是宝。 果肉除了直接吃,还能用来煲汤,最好是老母鸡,鸡炖好后在出锅前十分钟放入适量果肉,鸡汤的味道就会多加一丝风味。 果核也是能吃又能煲汤的,洗干净后加水加盐一起煮熟,口感很像咸口的板栗; 除了直接煮熟吃,也适合和排骨一起炖汤,加入红枣、花生等,炖出来的汤是乳白色的,很有营养价值,还能促进消化。 就连包着果肉的果丝,也能入汤,可以和瘦肉片快速滚煮成鲜甜汤品。 甚至加入粥里,或者和蔬菜一起炒,都能增加味道,不过这些应该只有南方人吃得惯。 宋千安就不折腾了,老老实实炖鸡汤。 煮过的菠萝蜜吃了也不会湿热,一举两得。 墩墩嘴里吃着妈妈喂的果肉,甜甜的,脆脆的,手上玩着白色的粘液,粘液粘在指缝上,他艰难地掰开两根手指,然后又合上。 就这么来来回回地玩儿。 宋千安看了眼他的手,只觉得工作量剧增,因为它真的很难洗。 “墩墩,这个洗不掉了,你的手以后都会这样了。” 墩墩一惊,那跟海星一样的小爪也不玩了,“妈妈?” 可下一瞬,宋千安眼见他盯着小爪子几秒,然后啪一下拍在茶几的报纸上。 一抬手,报纸黏在他手上,随着他甩手的动作在空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以及墩墩玩得欢乐的咯咯笑声。 “墩墩!” 第209章 谁都不能说 “老宋!” 宋母的声音即使压抑着也能从中听出激动又兴奋的心情。 手中紧紧捏着信纸,染上岁月痕迹的眼睛里盛满了欣喜。 宋父老神在在,眼神都没往她身上瞥:“抢到限量鸡蛋还是抢到限量青菜了?” 国营市扬每天都有限量的食材,只有一百斤的鱼,刚收上来只有两百斤的鸡蛋等等,每当这种时候,那扬面犹如饿狼扑食。 宋父有幸去过一次,出来的时候黑色鞋面变成了泥灰色,自那以后再也不去了。 “老宋!哈哈哈~” 宋母扯着宋父肩膀的衣服,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哎,衣服要扯坏了。”宋父护着自己穿了好几年的衣服。 难得见到宋母么不稳重的样子,宋父的声音忍不住也带了笑意:“你这人,光是笑,也不告诉我是什么事。” 宋母也不想跟他卖关子,信封一下塞到他手里:“你快看你快看。” 她刚刚忍不住在回来的路上就拆开看了,激动的时候脑袋差点磕到门上。 宋父无奈别了她一眼,拆了信。 宋母紧盯着他的反应,在看到他双眼瞪大,眼神有了变化之后,像是找到了认同感一样,激动道:“是不是不敢相信?” 宋父心底冲上来的一股情绪被她堵在口中,点头表示认同,正想说话,又被宋母截住。 “安安太幸运了!” 宋母眼睛蒙上一层水光,真心为小女儿感到幸福。 宋父想说的是袁凛这个女婿太厉害了,不过安安也确实是命好。 他捏着信纸,另一只手摸了摸头发,嘿嘿傻笑两声。 宋母在客厅来回踱步,嘴里说着:“太好了,太好了,我真高兴。” “哎,老宋,你去买点熟食,今晚我们好好吃一顿,我陪你喝一杯。” “好好好。” 宋父的眼睛比刚才还亮,放下信纸,乐颠颠进房间拉开柜子拿了肉票。 等饭菜摆上桌,宋父宋母碰杯。 宋父喝的茅台,宋母喝的啤酒。 一口啤酒下肚,宋母的心情稍微冷静下来, “这件事情不能往外说的咯,我们谁都不要说。” 宋母显然还记着林美凤的事情呢。 袁凛做副团长的时候就要求进入家属院了,这要是被她知道升了军长,还调到了京市,指不定还提出什么要求来呢。 她和宋父平日的生活平淡,也没什么需要扯上拼背景的纠纷。 就这么平淡稳定地过,她知足了。 宋父觑了宋母一眼,犹豫道:“这么大的好事,谁也不说?” 他还想找他妈分享一下呢,老说他没有儿子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悲惨,结果呢? 他现在的生活不知道多好,甚至以后的生活也是可以预料的好。 宋母瞪着眼睛:“你要跟谁说呀?有一个副团长的女婿还不够让你有面子呀?再说你这头说了,回头人家要是找你帮忙办事,你能办呀?” 还不是要找安安,安安再去找袁凛,这里头难做的只有安安,她才不允许呢。 “我只是想跟我妈说一下,你说到哪里去了。” “那更不能说了,你没看大嫂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我们联系安安帮忙吗?” 宋父妥协:“行吧行吧,我不说,我在心里偷偷高兴。” 反正他妈现在也不说他了,副团长的女婿确实让他长脸。 宋母这才勉强满意,高兴过后又免不了替宋千安担心起来。 “你说,安安能不能适应京市的生活了?” 和那些什么首长夫人们打交道,会不会压力太大了? 不说什么领导和夫人,就他们家属院里的普通女人,互相之间都还不少心眼子呢。 宋父端起酒杯,一口抿下,舒服地咂摸咂摸嘴,才说道:“安安能适应的,她是年轻人,有精力,又聪明。再说还有袁凛呢。” 人是会适应环境的。 就算一开始安安不习惯,给她点时间也能习惯的了,环境会推着她走的。 再说袁凛这个位置,安安也不用看什么人的脸色。 宋母横他一眼,说得轻松。 这人来人往的,哪是简单的一句适应就能概括的。 不过这些事情她也不懂,想帮也帮不上忙。 酒足饭饱后,宋父满足地放下筷子,宋母收拾碗筷时顺便问起了宋绮云。 “绮云这两天是不是在准备参加高考?” 宋父手在桌子上打着摆子,悠哉悠哉:“嗯。我们别管,考上了就去恭喜恭喜就行了。” “哟,你还知道不要管呀?我还以为你要大包大揽呢。”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校长。” “你知道就好,算你还清醒。” 宋母以前愿意嫁给宋父,就是看上了他拎得清这个优点。 两人满足又开心地洗漱睡觉。 第二天醒来后,宋母在外表现的和往常一样,只在家和宋父庆祝了几顿。 没想到没两天,林美凤带着卫芳菲来了。 休息日,一大早宋母正在家里洗洗刷刷,床单和门上的挂帘都拆了下来,刚泡上水倒上洗衣粉,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宋母眉头一皱,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谁呀?” “姐,是我。” 听见这个声音,宋母脚步一顿,打开门。 林美凤笑脸盈盈:“姐,我来看看你。” 她身后的卫芳菲热情喊道:“姨妈。” 宋母扯出一抹笑容,语气不冷不热:“进来吧。” 上次林美凤的做法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她避之不及。 “姐,好久没来你这里了,你还是收拾的这么干净。” 林美凤拎着一斤猪肉,进门后第一时间打量起房子。 “自己住的地方肯定要收拾干净的了,坐吧。” 林美凤毫不客气,在沙发上坐下,“姐,姐夫呢?” “他出去找朋友了。” 宋母在她对面坐下,等着看这个妹妹是不是真的只是来看看她。 林美凤寒暄了十分钟,实在快找不到话题聊的时候,宋母给她递了梯子:“你真的就只是来看看我?” 宋母惦记着今天的大扫除,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如果林美凤真的是来看看她,那她可以开怀地带着她换个地方,轻松自在地聊。 林美凤清了清嗓子:“姐,真是的,从小有事我就瞒不过你。” 顿了一下,她说道:“我是想问你要一下安安的家属院地址。” 第210章 妄想 “姐,你怎么这个反应呀?我是你妹妹,你至于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吗?” 跟碰了狼尾巴一样,瞬间就竖起了防备。 林美凤语气放缓:“上次芳菲的事情你也晓得,本来是去感谢人家的,结果她嘴笨不会说话,弄巧成拙了。 过后又联系不上那个恩人,也不知道地址,这不是想来问问你,要个安安家属院的地址,写一封感谢信过去吗。” 卫芳菲看向姨妈,暗含期待。 她在辽省就见了一次白世轩,后来她去了好几次中央广扬,都没再见到他,也不知道表姐的家属院地址。 急得焦头烂额也无济于事,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回来,找她妈想想办法。 宋母轻摇头,语气不变但言语坚定:“那不行的,家属院的地址和部队的地址又不一样的了。” 似乎是知道林美凤要怎么反驳,她继续说道:“如果你实在坚持要感谢,下次我写信给安安的时候,我帮菲菲把话传达。” “姐,这怎么能一样?感谢要亲手的亲自的才有诚意的呀。”林美凤身子向前倾,说话的语速加快。 宋母听闻,似笑非笑道:“菲菲亲自坐了几天的火车过去当面感谢,这诚意还不够呀?” 这可是最大的诚意了,结果呢? 但凡换个别的忙,她帮也就帮了,就是林美凤生病了要她去照顾,这种她都有可能答应,但事关安安,就是不行。 林美凤一顿,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卫芳菲微微垂下头,脸上一阵发烫,眼里闪过一抹难堪。 都怪她妈,为什么要说她嘴笨弄巧成拙。 借口也不找好一点。 林美凤呵呵干笑着:“姐,我的意思是,年轻人的交流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好了,我们就不要掺合了,这对你来说也怪麻烦的。” “是啊,姨妈,你最好了,你就给我一下表姐的地址吧,我保证不会打扰表姐的。” 卫芳菲起身坐到宋母旁边,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一脸娇俏地冲着宋母撒娇,还做出保证。 为了不半途而废,她也豁出去脸面了。 宋母语重心长:“菲菲,姨妈帮不了你呀。这家属院的地址是保密的,我们寄东西过去,都是要搜查的。 我可不敢随便透露,你也别为难姨妈了,姨妈从小就不如你妈的胆子大,你体谅体谅姨妈,啊。” 这开了一次口,就会有无数次,宋母怎么都会紧紧守住关口不放的。 卫芳菲嘴角的笑容僵住,对上姨妈的眼睛,不知为何觉得底气不足,低下头不敢再看。 “姐!” 林美凤突然站起身,声音带着不满。 宋母身体轻轻一抖:“做什么呀你,突然站起来吓我一跳。” 她抬手轻拍胸口:“你干什么呀?因为我不给你地址你就要跟我翻脸呀?” 林美凤质问的话语没能说出口,绕了个弯又吞回了肚子。 “哪里啊,姐,你干嘛这样误会我。” 宋母做出一副放心了的样子,“那就好。你们先坐坐,我那床单和挂帘还泡着呢,我先洗一下,很快的。晚点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林美凤拎的那块猪肉,怎么都要上桌的。 “姐,我来帮你吧?” “不用不用。” 宋母没把她的客气话当真。 那屁股跟黏在沙发上一样,稳稳当当的。 以前是姑娘家的时候,姐妹们的感情都还可以,不知道怎么各自嫁了人后,就像多了层看不见的薄膜。 客气不行,不客气也不行。 林美凤的视线从宋母身上收回,看了眼低落的卫芳菲,安慰道:“垂头丧气干什么了,这次不行吗下次再来呀。” 卫芳菲没有那么乐观,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让她泄了气,或者认清了现实。 突然就没了那股心气儿。 “妈,要不就算了吧?” 白世轩条件虽好,长相也优秀,可这过程实在太困难了。 她凭什么要这么辛苦? 他又凭什么呀? “怎么又算了?”林美凤瞧了眼宋母的方向,压低声音:“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怎么这么轻易就算了?” 高嫁哪有那么容易的?但只要有个口子,总有几分希望不是? “他也没那么好。”卫芳菲欲言又止。 回想起短短几天她的心境路程。 前面她以为很容易就拿下那个男人,靠着恩情靠近,再散发自己的性格魅力,加上她长得也不错,应该很顺利就能达到目的的。 毕竟单位里对她有好感的男同志并不少。 可在辽省的那几天,她完全无计可施,像无头苍蝇。 林美凤不知道她心境的变化,以为女儿是被小小的困难打击到了, “哪里不好了?安安的男人是副团长,跟在他身边的肯定也不差。再说你在单位里认识的都是差不多条件的,去哪里找条件更好的男同志?。” 卫芳菲拖到现在还没嫁,就是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她容貌不差,还有工作有学历,这样好的条件,不可能下嫁的。 可条件更好的,没那么容易找,找到了也不一定双方都满意。 眼下她说的那个男人就是最好的选择,林美凤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女儿肯定能高嫁。 卫芳菲没想到她妈比她还坚持,只得又找别的理由:“可是,太远了吧?” 对啊,距离很远啊,卫芳菲瞧了一眼林美凤,怎么她妈一点都不考虑距离问题? 好像从不担心她远嫁。 “远怕什么了,你表姐不也嫁得那么远吗?过得好就行了。你看你姨妈,脸色多好,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好几岁。” 林美凤略有些羡慕,哪有女人不爱美的,可年纪大了没办法,加上操心多,就更容易老。 她这个姐姐,平日操心少,每天就跟姐夫过着清闲日子,这状态实在让她有些羡慕。 卫芳菲抿唇,眉间染上一抹烦躁。 林美凤没注意她,看着宋母出去晒了被单,收回视线时,眼神不经意瞥过卧室的门,停顿了几秒。 接近中午时宋父回来了,宋母把林美凤带来的肉做了端上桌,最后变成了光盘。 第211章 珠珠,陈老 一早起来,墩墩赖在妈妈身上,奶声奶气撒娇。 “什么珠珠?” 宋千安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就是···就是珠珠。”墩墩也说不出来,伸出肉乎乎的手,大拇指上下弯曲做着动作给她看。 宋千安盯着他短圆的手指头,福至心灵地想到昨天几个小孩儿在院子里玩的东西。 “弹珠是吗?” 墩墩小脑袋直点,咧着嘴笑。 宋千安看着他,这幼崽浑身上下都好可爱。 “你那些小车车小飞机小狮子都不玩了?” “玩的,珠珠也要。” 在新的家属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墩墩跑熟悉了前后几家的人,多了几个玩耍的小伙伴。 家属院里的小孩小到两三岁,大到十几岁的都有,不过十几岁的不会和三岁小孩玩。 现在闹着要弹珠估计是墩墩看见其他小伙伴玩了。 宋千安瞅了一眼墩墩胖乎乎的手指,忍着笑意说道:“你那小手指玩得了弹珠吗?” “能的!妈妈,能玩。” “好,那等会儿去看了陈太爷爷回来后就给你买。” 一般墩墩开口要什么东西宋千安都会满足他,主要是他没有一天要一样,且他什么都能玩儿,数蚂蚁都能数半天。 “耶~耶~谢谢妈妈~”墩墩举着双手欢呼,还跳了两下。 宋千安让他自己乐着,先换衣服。 昨天袁凛打听到了陈老如今的去处,他被中医院请去了。 目前待遇和生活很不错。尽管西医在慢慢崛起,可中医这么多年的传统还是有一定的地位。 宋千安给墩墩换了衣服,牵着他出门。 毕竟当时收礼物的时候可说了,到了京市多去看看他。 那时候宋千安没想着会真的到京市。 中医院全名京市中立医院,门面纯黑色的建筑肃穆庄重,匾额是白色的,用着黑色的字体写的招牌。 “陈老,好久不见啦。” 宋千安拎着一盒驴打滚推开陈老办公室的门,她看到陈老没有在接待病人才进来的。 “你来了。” 陈老抬眸,视线只在她身上落了一瞬就移开,在墩墩肉嘟嘟的脸上停留了好几秒。 “是啊,陈老,您在这里过得好吗?”放下手中的驴打滚,宋千安关心道。 “比以前好点。” 宋千安观察陈老的脸色,一样的皱纹满脸,看不出来,只是双眼有神,精神上看着不错。 “那就好。” 陈老对着她带过来的点心抬抬下巴示意:“拆了吃了吧,省得我还带回去。” 宋千安有心想关心一下陈老家里人的情况,又怕戳中人家的心事。 最后还是没问,专心吃着手中软糯甜口的驴打滚。 这是京市有名小吃的一种,金黄色的外观,入口绵软,馅料香甜,浓郁的豆香和糯米香味勾的人食欲大开, 陈老没有吃,穿着白色外褂靠在椅背上,往常深沉的瞳孔像是卸去了千斤包袱,透露出轻快。 他看着墩墩说道:“不认识了?” 宋千安侧头,墩墩手捧着驴打滚,眨巴着大眼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这是陈太爷爷,还记得吗?” “陈太爷爷,怎么在这里?”墩墩的小脑瓜里记得和爸爸妈妈坐了飞机然后到了太爷爷家,还有新家。 “以后陈太爷爷都会在这里了哦。” 宋千安让他坐那儿安静吃着,转过头问道:“陈老现在住哪里?有分房吗?” 她也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陈老现在算不算工人,如果是工人,那会分房子吧? 而且陈老以前是京市人,那回来后房子会不会物归原主? “住以前的房子。” 宋千安点点头,放下心来:“陈老,往后日子就顺遂了。” 雨过天晴,往后大家的路会越走越远,越走越宽。 陈老扯起一抹笑意,笑意中有确幸,也有苦涩。 回去的路上宋千安又买了一种叫艾窝窝的小吃。 通体雪白柔软,形状像包子,顶端点缀山楂一点红,就外观上来看,只要里面的馅儿没有忌口的,味道就错不了。 按照约定去店里给墩墩买了弹珠,且很大方的买了一整盒,里面有一百个。 宋千安看着他笑容灿烂的童真模样,摸摸他嘟嘟的肉脸,“你回家后要先自己玩一下吗?” 她记得弹珠的玩法好像是论输赢的。 墩墩还没玩过,别到时候一个新兵蛋子上去给人送装备。 “嗯!要玩。” “玩可以,但是玩过之后的手不能进嘴巴,知道了吗?” 至于不能弄脏衣服裤子之类的,宋千安就不强求了,限制太多会玩得不愉悦。 宋千安视线盯着前方的路,街道旁的容庄布店撞入眼中,她让司机停车,下车进了店里。 店里墙面挂着吸睛的鲜红柳绿的布料,柜台又宽又长,台面上也放满了布料。 店里人不少,在布料前精挑细选,上手感受。 宋千安看得快,没多纠结就选了浅粉色和灰色,要了八尺布。 如果做衣服的话,这就能做一件衬衫和长裤,不到四块钱。 友谊商店里一件裙子最便宜的二十六块钱,哪怕是爱奢侈如宋千安,也难免觉得自己扯布做衣服是真的划算。 但是有时候买成衣穿,心情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扯布料自己做这个行为被盖上了贫穷节俭的定义。 而不费吹灰之力买下成衣穿上身时,那股由内而外产生的满足感是无法替代的。 售货员利落地将她选中的布料抽出,抖开。 宋千安这才注意到这些布料是裹在木板上的。 那木板被布料带动着在柜台上哗啦啦作响,等布料扯到一定长度后,售货员拿着尺子一量,分毫不差。 “厉害。” 售货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同志,矜持中带着得意,“那可不,我卖布都多少年了?我这眼睛可比尺子还好使。” 手上的剪刀往布料后让了一点,剪个口子,两手沿着口子分别用力一扯,布料就撕下来了。 “这布料的声音啊,也是有讲究的,咱们能从声音里就分辨出这是什么料子。” 售货员大姐很为自己自豪,将布料抖一抖,叠着再卷起来。 开单,收钱。 “同志,隔壁就有裁缝店,那师傅做了几十年了,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去看看。” 这客人身上的穿着和身上的气质,以及牵着的像小仙童一样的墩墩,看着就不是一般人,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不会自己动手做衣服。 宋千安没解释,谢过售货员的好意,拿过布料离去。 要上车时,被一道有点耳熟的声音叫住:“哎,千安。” 第212章 中药一样的咖啡 这里靠近使馆,是专为外交人员所建的,由多栋公寓楼组成,风格偏西方。 小区中间还有进口商店,出售进口食品、万宝路香烟,咖啡、香皂等,种类不多,但能满足日常物需。 宋千安瞄了一眼,牵着墩墩跟着杨淑华往前走。 她在带着墩墩回家属院的途中,碰见了杨淑华,被她热情地邀请到家里看看。 “千安,尝尝这个。” 杨淑华从玻璃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罐,上面的标题写的是洋文。 她从中抽出一小袋,拿了一个精美花样的瓷杯,撕开包装,抖出褐色的粉末。 冒着热气的水冲下去,随着搅拌融化,独属于咖啡的香气萦绕在鼻息。 嗯,已经算不上是香气了,是焦苦的味道。 宋千安对咖啡不算喜欢,有点苦,她喜欢纯甜的饮品。 在喜欢咖啡的人群里,这种不叫苦,叫焦香;可在她这里,真的苦,加很多糖都冲淡不了的苦。 她在友谊商店也见过卖咖啡的柜台,基本上是速溶的,也有罐装的咖啡粉,但她都没买。 现在的咖啡原料比较低端,还没有精品豆的概念,产地风味也无从谈起。 国产和进口都是用极深度烘焙的方式,来掩盖低质豆缺陷和延长保质期,加上储存条件差,氧化和变质严重。 她更不会买了。 杨淑华把咖啡放到宋千安面前,笑道:“你看看喜不喜欢喝。这个家里多,你要是喜欢就带点回去,省得买了。” 这咖啡不需要用钱买,是杨淑华唯一喜欢的地方了。 不然又要钱又要外汇券,最后买回来这样一个味道的东西,杨淑华能心疼死。 “好,堂婶不喝吗?” 宋千安见她就冲了一杯,疑惑道。 咖啡在现在这个时期,是代表着高端的,高级的。 还不是后世的时候上班的社畜为了提神给自己灌的提神醒脑汤。 所以但凡有条件能喝咖啡的,不管喜不喜欢,都会喝。 这种象征意义比实际咖啡的味道更重要。 杨淑华摆摆手,眼底透着几分不在意,还有一分嫌弃:“我喝不来这玩意儿,你叔他们爱喝。” 她丈夫、儿子、儿媳妇全都喝,每次端着个杯子正襟危坐,闭着眼享受的样子,杨淑华怎么都无法理解。 全家就她一个人死活喝不习惯这洋玩意儿,偏偏他们说这是什么,品味。 啥品味啊,苦不拉几的,还一股怪味。 要她说,招待那些人就应该用自家的茶叶。 墩墩手上捏着一块夹心饼干,另一只手搭在妈妈的腿上,眼睛看着茶几上这杯黑黑的东西。 皱着鼻子:“妈妈,这是什么?” 宋千安拿起匙,舀了一小口递到他嘴边:“这个叫咖啡,墩墩试试。” 墩墩的小眉毛依旧皱着,这个味道有点奇怪,但是没喝过,还是喝了。 咽下去后,小小的五官皱在了一起,身体打了个轻微的哆嗦,伸手想把舌头抓出来。 杨淑华顿时笑出了声,头上极有弹性的卷发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地晃了晃: “呵呵呵呵~墩墩真厉害,都会喝咖啡了。我们家阳阳闻到这味道就跑走了。” “他也是图个新鲜而已。” 墩墩扭过头去,忙将手上甜甜的饼干送入嘴里,那咀嚼的动作比兔子还快。 宋千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这一刻像是和墩墩有了通感,她也想打个哆嗦。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显然这个准备不太够。 这口感一言难尽,强烈的炭烧感,舌尖上一股中药般的糊苦味,咽下去后喉咙还能感受到刺激的涩感。 还是太粗糙了,还杂。 应该只留下一小半的咖啡,接着倒满牛奶,再加点糖,最后连杯子一起丢掉。 “堂婶,这个咖啡加大量的白糖或者炼奶,口感会更好。”宋千安加了句通俗的话:“这样起码有了甜味了。” 不然这就是纯黑咖啡,没几个人能喝得下去。 现在宋千安相信,这位堂婶是真的不喝这个咖啡了。 堂叔他们喝的时候,肯定有加糖的。 杨淑华一怔,反应过来:“啊?哟,我不知道啊,头一回我闻着这个味道我就不喜欢,我抿了一口发现跟喝那中药似的,后来他们泡的时候我都眼不见为净了。” “哎呀,你说这搞得,我给你拿糖去啊。” 杨淑华哭笑不得,既有点不好意思,也觉得宋千安喝了那么苦的东西还面不改色的样子有点可怜, 起身把白糖和炼奶都拿了过来,“你看看,你想加点啥。” 杨淑华对宋千安懂得喝咖啡的事一点儿不奇怪。 宋千安加了大量的炼乳,搅拌后再次喝了一口。 杨淑华翘着腿,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怎么样?要不要带点回去?” 不怎么样。 没好多少。 主要是原料不行。 墩墩也眨巴着眼睛看着妈妈,那澄净的眼睛里仿佛在说: 这么难喝的东西妈妈为什么要喝? 宋千安看向杨淑华,口不对心地说道: “挺好喝的,是不一样的味道,不过我不太习惯,就不浪费堂婶的心意了。这要让懂得人喝,才不会糟蹋这好东西呢。” 东西自然是好的,毕竟价钱摆在这里,还限购,限身份。 杨淑华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随即笑得肩膀直颤: “呵呵呵呵~哎哟,千安,你可逗死我了。你这样子跟我不得已喝着咖啡招待那些夫人一样的,是不是也不喜欢喝?” 宋千安放下杯子,眉头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倒是没想到这位堂婶是这样爽利直接的一个人。 她没有顺着杨淑华的话就此说咖啡怎么不好,只说道:“可能咱们国人的舌头还是喜欢清甜的,毕竟习惯了,” “那当然了,咱们都多少年的口味了。不喜欢喝就不要勉强了,咱们这亲近关系,你还跟我这么客套。” 杨淑华瞧着宋千安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喜欢,这真是怪不得男人喜欢找漂亮的老婆。 什么都不用干,光坐在那儿,看着心情就好了。 她要是个男人,她也想娶宋千安这样的, 第213章 做客 墩墩吃了饼干觉得口渴,端起眼前的小杯子吨吨喝喝完,奶声奶气地喊:“妈妈,还要。” “哎哟,墩墩渴啦?堂奶奶给你倒,啊。可不能渴着我们墩墩了。” 杨淑华麻利地拿过墩墩的杯子,添了水又拿给他,满脸慈爱道: “墩墩真乖啊,不像你大哥家的小子,除非跑得满头大汗,不然在家一天,那真是一口水都不带喝的。” “是不是大哥小时候也不爱喝水?”宋千安顺着话问道。 心里则是想着,北方的人在称呼亲戚的时候,从来不叫什么堂哥表哥、堂姐表姐的,直接喊哥或者姐。 宋千安跟杨淑华说话时会随着对方的叫法,但私下的时候,还是该叫啥叫啥。 她总觉得哥是哥,堂哥是堂哥,估计还是南北方差异。 杨淑华恍然大悟,双手轻拍一下:“嘿,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斯礼就是从小不爱喝水。怪不得呢,原来这问题出在老子身上。” 宋千安:“······” 这堂婶的性子总是让她惊讶又惊讶。 杨淑华看着这个漂亮又得体的侄媳妇儿,心中的好感又添了几分,忍不住关切道: “千安,你现在来了京城,有什么打算吗?想找份工作不?要是有想法,堂婶也帮着留意留意。” 杨淑华心里也明白,就宋千安的身份,不管有什么打算都轮不到她来帮忙,这句话说出来也就是个态度。 他们的爹袁战和袁老爷子袁征关系不错。 只要宋千安不是个难相处的,那他们两家的关系在这一辈也能维系下去。 “嗯,暂时还没有。”宋千安应道,顺势问起,“堂哥和堂嫂他们都在哪儿上班?” 杨淑华身体放松,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斯礼现在也在外交部呢。你嫂子她没上班,刚刚去接孩子了。她和斯礼是同学,都是学外语的。” 宋千安了然地点点头,暗道果然一家子都跟外交沾边。 目光扫过茶几下的几本外国杂志、外国小说,还有桌上异域风情的垫子,都在传达着“洋气”的味道。 “学外语挺吃香的。”宋千安由衷说道:“不管是小语种还是英俄语,现在都很稀缺。” “是啊,尤其是停了英语之后···”杨淑华话头一转:“嗐,你都不知道,每年广交会,你叔都要为找临时翻译苦恼。” “广交会?” 宋千安不动声色,这有点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回去查一下资料。 “是啊,每年在穗城举行的出口商品交易会,需要大量英语专业的人。”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杨淑华顺嘴问道:“千安,你英语咋样?” 宋千安把饼干往前推了些,抬眸看了一眼杨淑华,淡笑道:“不谦虚地讲,还可以。” 实际上作为上辈子有钱的富二代,她英语贼溜,且不止英语。 墩墩一看妈妈的动作就知道是不让他吃饼干了,趁妈妈一个不注意,猝不及防就伸着胳膊去拿。 宋千安没来得及挡,只得把人箍在身边坐着。 吃饼干都吃饱了,等会儿还怎么吃饭。 杨淑华正想说什么,门口传来扭开门锁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和清脆响亮的童音:“奶奶,我回来啦!”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像小炮弹一样冲进屋,衣服领子歪在一边,小脸跑的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 “哎哟,慢一点儿!老是冒冒失失的。” 杨淑华扭身看去,嘴上笑骂,脸上却笑开了花,待孙儿走到跟前,眼睛极快地溜了宋千安一眼。 她没第一时间给孙儿擦汗,而是先让孙儿叫人:“阳阳,这是安婶婶。” 阳阳好奇地看着宋千安,乖巧道:“安婶婶好。” “你好呀,阳阳。快擦擦汗。” 余光中跟在阳阳身后的应该就是那位堂嫂了。 “妈,今天有贵客呀?”堂嫂声音清脆,带着一点惊讶和好奇。 杨淑华拿了毛巾给让阳阳自己擦,“对对。婉仪,这是千安,袁凛的爱人,在路上巧遇,我就邀请她来家里坐坐。千安,这是你嫂子,徐清清。” 宋千安唇角轻扯:“嫂子好,打扰了。墩墩,叫罗婶婶。” 墩墩手上还捏着最后一块饼干,睁着大眼睛看着徐清清,奶声喊道:“罗婶婶好。” 徐清清先是对墩墩说道:“你好呀,墩墩,真可爱。” 而后才看向宋千安,饶是她国内国外的人见过那么多,也算阅人无数,还是被宋千安过于出色的容貌和独特的气度惊讶。 身份更是万中无一,袁凛那么年轻就身居高位,连带着宋千安也水涨船高,跟着享福。 怪不得说这女人嫁人等于二次投胎呢。 “千安妹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好漂亮。” 徐清清走到沙发上坐下,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茶几上那杯还剩一大半的咖啡,眼神飞快地闪过什么。 接着极其自然地说道:“上次妈去了宴会回来就说,你长得特别好看,我还想着多好看啊,让她夸一天。现在让我见着了,我才理解了,我也会夸一天。” “嫂子过奖了。嫂子的气质和气韵才是让人望尘莫及呢。” 宋千安敏锐地捕捉到了徐清清那一闪而过的视线,眼里依旧平静,淡淡回应道。 这时阳阳擦完了汗,把毛巾往茶几上一扔,凑到了墩墩面前,好奇地看着他,“你好白啊。白白的,圆圆的,像白汤圆。” 话音刚落,看到墩墩手上的饼干后,瞪大眼睛,大声不满道:“你怎么吃我的饼干?” 就算是白汤圆也不能吃他的饼干。 墩墩挨在妈妈身边,拿着饼干磨牙,小眉毛皱起:“我没有。” 这是堂奶奶拿给他的。 墩墩说完就撇过脸。 这个人黑黑的,臭臭的,居然还凶凶的。 阳阳见他居然不承认,直接指着他手上的饼干说道:“这就是我的饼干!” “阳阳,不可以胡闹。” 徐清清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开口制止他,声音很轻。 第214章 关起门唉声叹气 杨淑华声音带上几分严厉:“阳阳,过来,不可以这么无理。什么你的我的,盘子里还有,你跟弟弟一起吃。” “这都没几块儿了。” “哪里就没几块了?这够你吃了,而且柜子里还有呢。”杨淑华朝阳阳招手,示意他过来,“真是皮猴子,你是哥哥,以后还要照顾弟弟,带着弟弟玩儿,不能这么计较,啊。” “我才不要!他都吃我的饼干!”阳阳本来只是委屈,现在更是不服气地梗着脖子叫道。 还把桌上装着饼干的碟子猛地拉了过去。 他动作没有轻重,那些饼干被他这么大动作一拉,稀里哗啦掉了一半在桌子上。 “阳阳!” 杨淑华见他这样糟蹋粮食,还不懂礼貌,微沉着脸呵斥。 阳阳看着掉落的饼干,本来就有点无措,又被奶奶这么一凶,委屈地瘪瘪嘴,眼里迅速憋了一泡眼泪。 徐清清脸色微变,起身把儿子拉到身边,轻声哄道:“阳阳,奶奶不是凶你。” 她欲言又止,眼神落在宋千安母子身上一瞬,又飞快收了回去,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千安垂眸看了一眼墩墩,见他没有受到影响,便目光平静地看着这扬小闹剧。 母子俩淡定坦然地坐着,像个局外人。 她当然感受到了徐清清的视线,只是当作不知情。 就看这位堂婶怎么处理了。 杨淑华头疼,看着阳阳委屈的样子也内心不忍,平日里阳阳活泼乖巧,就是被徐清清宠得太过了。 当着客人的面这样闹性子。 她声音放缓:“好了。清清,你带阳阳去洗洗手洗洗脸。” 要哄也是去别处哄,当着客人的面哄什么? 而后看向宋千安,苦恼又无奈地致歉。“千安,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小孩子在家被宠坏了,明明也不缺他吃的,也不知道怎么的还护食儿。墩墩,吓着没有?不怕啊。” 不管怎样,邀请人家来上门做客,发生这种不愉快,就是主人家的不对。 墩墩眨眨眼,摇头:“不怕不怕。” “呵呵呵呵,不怕就好,墩墩真棒。” 杨淑华直白坦诚的话,让宋千安的观感好了不少,“没事,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孩子,估计就是吃醋呢。可见婶子平时对阳阳多好,在阳阳心里的份量重着呢。” 杨淑华顿时眉眼放松下来。 多会说话,哎,这要是她儿媳妇多好。 长得漂亮又会说话,懂得给人体面,孩子也教得好。 一脸平静的,倒显得阳阳这个哥哥小性子了。 洗手间里的阳阳正抬着脸让徐清清拿毛巾擦着,擦完脸他自己擦手。 徐清清听着客厅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想起婆婆不同往日的态度,心生不满。 至于这么慎重对待吗?像真是什么贵客一样。 连咖啡都不懂得喝的人,能有什么见识? “好了,出去吧,妈妈给你再拿一罐新的饼干,不许再闹了啊。” 阳阳知道没人站在自己这边,扁着嘴巴点点头。 见阳阳答应下来,徐清清放下了心,出去在柜子上重新拿了一罐饼干走到客厅。 声音轻松,像是刚刚的闹剧不存在一样:“不好意思啊。刚刚那些饼干都被阳阳弄脏了,吃这罐新的吧。” 她把饼干打开,放到茶几上,示意阳阳过来吃。 阳阳脸上终于带了点笑容,拿了两块饼干放进嘴里。 徐清清把饼干往前推了推,说道:“墩墩还要吃饼干吗?平时肯定很少吃吧?不要客气,婶婶家里还有很多,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刚刚哥哥不是故意的,不要跟哥哥计较好不好?” 杨淑华笑容一顿,先不去想这个儿媳妇脑子是不是抽风了,第一时间去看宋千安的反应。 宋千安抬眼,平静地看向徐清清,那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连带着她那张瑰丽的脸也带上了一层隐隐的攻击力。 “嫂子家里既然有很多,那平日里就应该让阳阳吃个够才对,不然总觉得哪个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抢了他的饼干·····” 宋千安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极淡的讽刺,似笑非笑道:“我们两家是堂兄弟,也算是自己人,在自己人面前闹点性子没关系,这要是在外人面前,会让堂叔难做的。” “外交之家,最讲究的就是礼仪得体了,堂嫂,你说是吧?” 本来小孩子之间闹点矛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年纪还小,不管懂不懂得分享都不算什么大事。 聊一聊别的话题也就过去了,可偏偏徐清清阴阳怪气,本来最应该注重礼仪培养的家庭,偏偏作风这么不讲理。 徐清清笑容不太好看,但还是维持着,语气冷淡:“千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堂嫂觉得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呢?” 杨淑华在一边尴尬,权衡之下,对徐清清说道:“清清,你还不了解袁凛家吗?小孩子吵两句嘴的事,就不要再讲了。你去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食材。” 徐清清还没表示不满,宋千安先提出告辞。 气氛弄成这样,待下去没意思。 告辞之前,还和杨淑华表面客气地寒暄了十分钟,期间有挽留,有约下次吃饭,有给她推荐餐厅,最后互相笑着说再见。 她带着墩墩坐车回家。 宋千安走后,杨淑华和徐清清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杨淑华看着那杯没喝几口、已经冷透了的咖啡,还有茶几上零散的饼干,笑容收敛,无声叹气。 “你说你,你最后说那句话是图什么?” 杨淑华知道这个儿媳妇心高气傲,学外语的家庭条件都不错。也许恰恰是优渥的家庭条件,造就了她待人时总有一种凌驾于他人的优越感。 “我知道你有才华有傲气,平时也就算了,反正圈子里的人都差不多,可宋千安能一样吗?” 徐清清翘起腿:“有什么不一样?她有什么值得我尊敬的地方吗?” “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你尊敬?你对人尊敬还有前提条件是吗?这几年的运动还不够你长教训?” 徐清清瞳孔一缩,睫毛轻颤:“妈,这又不一样的。再说是你把她看得太重了,我们和袁凛又不是一个体系,能处就处,处不来就算了。” 杨淑华瞥了她两眼,光有才华没有容人之心。 第215章 西餐 宋千安趴在袁凛怀里,声音轻快:“袁凛~明天我们去吃西餐呀?” 袁凛听着她酥软的声音,尾音上扬像带着钩子,喉结滚动:“嗯。怎么想到的?” 他这媳妇儿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宅家,但偶尔也会冒出不少想法。不是看见了什么地方要去玩,就是看见什么好吃的要去吃。 “今天我遇见堂婶了,去她家里聊了一会儿,她给我推荐了几家西餐厅,你有吃过吗?” “吃过几次。” 宋千安抬起脑袋,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都跟谁去的呀?” 袁凛眼皮一跳:“小时候跟爷爷去过,后来跟战友们去的。” 笑颜重现,宋千安好奇道:“那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我们几个大男人能吃出什么味道?不管饱倒是真的。” 虽然他们去那里也不是吃饭的,交际为主。 宋千安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顺着你这个话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还挺好笑的。” 几个男人在很有氛围感的西餐厅里吃饭,是开心的?还是不说话的?好像怎么想都有点怪。 宋千安从袁凛怀里起身,走到衣柜前扒拉,挑选明天要穿的裙子,想到了什么,好笑道: “堂婶还说,以前西餐厅的餐具器皿都是用银制的,但总是莫名丢失,丢失的速度还很快,所以现在的餐具都变成普通的了。” 袁凛轻扯唇,见怪不怪,食堂的桌椅都会被顺走,何况还是银制品。 而宋千安心里倒不是觉得奇怪,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这些西餐厅的服务对象多为外国人,或者是归国华侨、高干子弟等。 就这些人群,按理说注重体面大于一切,怎么还会做这种顺手牵羊的事情? 这让人知道了,不觉得羞耻吗? 而且居然没有一个服务员发现? 袁凛走到她身旁,双手环胸依靠在柜子前,看着她拿起一件裙子在身上比比,然后丢到床上,再拿下一件在身上比比,又丢到床上。 直到床上出现一个衣堆。 他一边觉得等会儿他的工作量要增加了,一边觉得媳妇儿的想法有些许天真。 干脆拎起床上的衣服,一件件重新挂回去,一边给媳妇儿解惑: “进西餐厅需要外汇券,或者特殊介绍信,这样的条件下极大一部人会自认为是特权阶层,产生一种组织上请客的错觉。” “至于体面。”袁凛漆黑的眸底带着几分漠然:“在外国友人看来,他们认为高昂的餐费包含了对环境全方位的体验,餐具是服务的一部份,而非餐厅的所有物。” “另一部份的人,他们拿走餐具,是一种用老大哥的餐具是对革命的纪念的心态。” 和体不体面不沾边。 早年一些印着图标的餐具还和个人与团体立扬挂上钩。 再说被不被发现的事,西餐厅里任何一个客人的手提包,都不是服务员能搜的。 一开始有,某一次的追回餐刀事件导致服务员被指控破坏中外友谊,自那之后餐具丢失的事无人再说话。 宋千安正伸手从柜子取下一件黄裙,闻言微愣,眸子里染上几分惊讶和无法理解:“啊?” 所以是她思维错了,她用的是后世人的思维去想这件事,如果有人在餐厅里顺走漂亮的餐具,那毫无疑问会被人鄙视。 片刻后,她憋出一句:“多贵的餐费啊?” 贵到可以把餐厅里银质做的餐具,刀叉筷勺都拿走? 袁凛失笑:“这个贵,不是客观上的贵。至于餐费具体多少,你明天就知道了。” 有人觉得五块钱吃一顿死贵死贵,一定尽所能地把东西都带走,妄图能回点本钱。 —————— 次日。 阳光不再那么灼人,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宋千安穿上漂亮的裙子,牵着玉雪可爱的墩墩,边上是俊朗非凡的袁凛,去往西餐厅。 杨淑华推荐了三家,他们今天去的是其中一家,叫莫斯科餐厅, 西餐厅里消费不需要票据,给钱就行。 莫斯科餐厅从外观上非常奢华,有一种没有一定自信或实力不敢往里走的压迫感。 墙体是纯白色,正门中间高处挂了一个大圆形雕花玻璃,四根高大青铜柱子同样雕刻着纹样,中间是木色的旋转门。 墩墩被妈妈牵着,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门。 袁凛在他身后,看着胖墩从外面走到餐厅里面了,他都还没反应过来,抬手搭在他脑袋上,“看迷糊了?” 从旋转门进去,踏台阶而上,映入眼帘的是像宫殿一样的地方。 大理石地面,华丽镀金的大吊灯、雕花大柱子,墙壁贴着浅金黄色的花纹墙纸,最边上的大红色丝绒落地窗帘,整个餐厅既华丽又庄重, 一家三口被服务员领到位置上落座。 雕花的宫廷椅,桌面上铺着白色的桌布,餐盘里放着红色的叠了造型的餐巾。 墩墩刚坐到椅子上,小胖手就拿起了餐巾研究着。 宋千安随他去,翻开饭单点菜:红菜汤,烤面包片两份、罐闷牛肉、奶油蘑菇汤、首都沙拉、马车夫沙拉,还有烤肠,奶油烤杂拌。 这一顿八九个菜,十块钱出头。 宋千安不好说这个价位是否昂贵,要论贵的话,一只烤鸭的价格也要十块钱了。 菜还没这么快上,她借着喝水的动作眼睛往四周瞧了瞧。 西餐厅的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优雅的西式音乐, 好像人到了这种扬合,说话的声音就会自动降低几度,喝水吃饭的动作仿佛无师自通般地变得风度优雅。 袁凛从坐下后视线就一直放在宋千安身上,一身修身红裙妩媚张扬,外面批了一层白色薄披肩,细眉红唇,桃花眼里波光潋滟,那眼尾微微一勾,便是万种风情。 她好似天生就应该过这样奢靡华贵的生活。 “媳妇儿,符合你的预期吗?” “还不错。”顿了一下,宋千安笑着补充道:“非常不错。” 袁凛挑眉看着她,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是我疏忽了,以后我抽空多带你来。” 宋千安微怔,目光直直望进袁凛深邃的瞳眸,心口很轻地漏了一拍。 啊···倒也不用的。 军嫂两个字的意义她很明白的,也没有怪过袁凛。在辽省的时候没有西餐厅,而上次来京游玩,他还把一半时间留给了南城,这次他们回京的时间也不长,真怪不得谁。 再说,如果袁凛没空···那她用他的证件带着墩墩来吃也是一样的。 只是袁凛这样有心,她有点感动。 宋千安似娇嗔,又带着一丝骄矜:“那你可要记得。” 眼睛亮如晨星,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开怀。 袁凛漆黑的双眼凝着她,眸中翻涌着某些情绪,喉咙上下滑动两下:“嗯。” 第216章 她太封建了? 折叠,成卷,调整角度,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指尖翻飞间餐巾变成了玫瑰造型。 “妈妈,墩墩也要折。” “好~” 宋千安手把手教他。 对面的袁凛感觉受了冷落,很想和胖墩换个位置,他往后靠在椅子上,随口道:“怎么这也会?” 宋千安飞快地抬眸瞧了他一眼,他靠着椅背,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一只手随意搭在另一张椅子上,眼神慵懒深邃,那股野性被冲淡,透着一股惬意不羁感,像玩世不恭的大少爷。 真是她的天菜。 心口蓦然快速跳了两下,宋千安忙把视线又落在墩墩的胖手指上,语速有点快:“小时候玩过的折纸呀。” 谁念书的时候没玩过折纸,什么东南西北、纸船、纸青蛙。 她还会折千纸鹤呢,只是现在的人还不会,她便没露出来。 袁凛没错过她的眼神,忍着嘴角翘起的弧度,喉结滚了滚:“折纸不是打四角和纸手枪?” “那是你们男生喜欢的,我们又不爱玩那些。” 所以他这个漂亮媳妇儿连折纸都是折些漂亮的东西。 袁凛嘴角勾起,视线不经意往左侧移,接着顿住。 “怎么了?” “看见个熟人。” 宋千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个方向的有几桌客人,其中一桌是两男一女。都穿着讲究,服装几乎统一,只是颜色不同。 “哪个是熟人?” “和女同志坐在一起的那个男的,袁斯礼。” 宋千安疑惑眨眼:“那不就是堂哥?” 京市这么小吗?昨天遇见堂婶,今天遇见堂哥。 她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毕竟长时间盯着人看不太礼貌。 收回视线时正好看到那三人知道说了什么,女同志笑着,手自然地搭在了袁斯礼的肩膀上,不到一秒便拿开。 袁凛沉默一瞬:“嗯。” “他旁边的女同志是?” 宋千安忍住再次偏头看去的冲动,目光灼灼地看着袁凛。 袁凛见她眼里的求知欲满得快要溢出来,无奈道:“可能是工作上的同事。” 袁斯礼的工作单位对日常服装是有要求的。 男性统一穿中山装,女性则是干部装或列宁装,不能穿旗袍以及化浓妆戴首饰。 宋千安保持狐疑态度。 同事? 这年代的人,就算是同事关系,也能和有家室的人靠得那么近,还搭搭肩膀吗? 难道是她太封建了? 她有着开明的思想,开放的心态,实际上思想的开放程度跟不上现在的人? 磁性的声线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在想什么?” 一脸怀疑自我又不可置信的样子。 宋千安轻轻摇头:“你和堂哥来往多吗?” “这次回来还没见过。” 袁凛刚升任,虽然每天回家的时候看着一身轻松,可实际上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碌。 “要打个招呼吗?” “不必,吃完再说。” 话音刚落,服务员端着菜走来。 一道道菜端上桌,宋千安瞧了一眼好奇的墩墩,怜爱地捏捏他的手臂,“妈妈带着你吃。” 红菜汤加了酸奶油,味道酸甜可口。这是克里姆林宫的国宴菜单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系。 宋千安拿面包片粘了点红菜汤,然后递到墩墩嘴边:“墩墩试试。” 墩墩咬了一口,小脑袋直摇晃:“好次好次。” “好吃就行,来,自己拿着吃。” 袁凛“媳妇儿,你熟练的不像是第一次来。” 宋千安骄傲扬眉:“我聪明呗。” 她本来就会,只是为了不露馅,还是装作稍微观察一下的人用餐,自然就会了。 而且这又不是吃法国蜗牛。 袁凛心痒痒,声线低沉:“嗯,不仅聪明,还胆儿大。” 在哪儿都不怵扬。 宋千安日常嘴甜:“胆子大是因为我知道我背后有你呀~” 袁凛嘴角微翘,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墩墩吃完了面包,拿着勺子舀奶油蘑菇汤喝,尝了一口就皱着小脸放下了勺子,“妈妈,不要这个。” “不好喝给爸爸喝。” 她也不喜欢喝这个,太浓了,还加了味道重的蘑菇。 还好她没点多,一样只点了一份。 西餐确实无法饱腹,只是吃了个氛围感。 再次走到旋转门时,墩墩松开了妈妈的手,跑到旋转门前,抬手想推门。 宋千安眼神一紧:“墩墩,小心夹手。” 小孩子被旋转门夹手的新闻可不少。 袁凛几步上前拎着墩墩的衣服把他提起来,墩墩不满,瞪手蹬脚:“爸爸!” “想玩儿可以,但是你的手必须放在门上,不能放边框,知道吗?” 墩墩停下挣扎,奶音疑惑:“什么当当?” 袁凛干脆带着他走到旋转门前,“玩吧,就走一圈,手放门上。” 门口的服务员显然已经见怪不怪,安静站在一边,只是眼睛注意着小孩。 墩墩双手贴在门上,慢慢用力推,旋转门缓缓转动,他得了乐趣,咯咯笑着:“爸爸,墩墩腻害。” “嗯,厉害,厉害。”袁凛敷衍他。 转了两圈,便不再让他玩了。 走向停车扬时,宋千安突然来了一句:“银制餐具还挺好用的,我也去买一套?” 今天他们用的就是银制餐具,贵客专用的。 袁凛带着笑意的眼睛睨她一眼:“别贫。” “真的呀,你知道的,我喜欢好看的东西。” 那倒是,家里一堆不同花纹不同颜色的杯勺碗碟, 勤务员拉开车门,袁凛把墩墩塞进车,才对宋千安说道:“想买就买。” —————— 深夜。 万籁寂静。 “媳妇儿。” 袁凛的手放在她细腰上,缓缓摩挲着,目光灼热。 宋千安搭在他脖子上的手微微缩了一下,目光微垂。他的眼神太有侵略性,过了这么久,她依旧不太顶得住。 “干··干嘛?” 袁凛凑近她的红唇,重重亲了一下,哑声道:“你今天很美。” 这会儿她又得意了:“被我迷住了?” 袁凛抬手,手指轻轻地,从她的眉眼到脸颊、耳畔,滑到下颚慢慢抬高她的脸。他没有急着吻下去,而是看着她,慢慢凑近,感受到交织的呼吸,唇与唇轻轻相贴,而后是重重的炙热,攻略城池。 两方交换着,拉扯着,推拒着。 直到一方发出难耐的嘤咛。 袁凛呼吸沉重,一只手微微用力压着她的后背,俩人的身躯瞬间贴合。 “嗯。” 早就被迷住了。 第217章 文物馆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勤务员一大早就移植了几种花过来,要种在院子里。 “妈妈,好多花花。” 墩墩跟在几个勤务员身边,看着他们翻土,搭架子。 “是啊,以后在家里也能看花了。”宋千安把他拉走,“不要打扰叔叔们干活。” 等会哪个士兵同志不小心一个脚后跟或是一个手肘碰到他,那他只有嗷嗷哭的份儿了。 墩墩被妈妈拉着,脑袋却一直向后看着士兵们搬花的动作,奶声道:“菜菜呢?” “菜菜还没,长出来呢。” 有勤务员每日送来物需,门口的院子种什么都无所谓,长得怎么样······ 不能无所谓。 那菜还是个小豆丁呢,边上的草已经高一个头了。这么几年她都没搞明白,那草怎么就那么能长。 还锄不干净。 乍一看去,草盛豆苗稀。 “宋同志,您种花呢?” 胡静婉穿着黄色碎花布拉吉,牵着娅娅站在院子门口,好奇中带着几分向往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花上。 对上宋千安的目光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嗯,家属院的花很漂亮。” “是啊,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可是她婆婆不喜欢,还厌恶,说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都是小资做派,而且种这种东西招蚊子招虫子,一无是处。 所以她家的院子也就种点小葱和小米椒。 宋千安看了眼她身上,没带包,娅娅也没带水壶,随口问道:“这是去哪儿呢?” 胡静婉看着宋千安的脸,在裙摆上的手攥了攥。 努力让声音变得亲昵:“没去哪儿,刚吃完早饭,带娅娅出来走走,看见您这里热闹,就过来瞧瞧。” “早上温度舒适,确实适合走走,再晚点儿该热了。“ 听见这话,胡静婉就知道宋千安不会邀请她进屋了。 她讪讪点头:“是啊,那您先忙着,我们去走走。” 胡静婉晃了一圈,没到十分钟,就回家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罗世英穿着列宁装,领口扣的一丝不苟,夹杂着白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耳边还别了黑色的夹子固定着。 她正要出门,看见胡静婉的身影,斜了一眼。 这次是宋千安的原因,胡静婉内心没什么害怕,老实道:“宋同志今天好像有事。” 罗世英轻微地啧了一声,“今天没时间还有明天,明天没有还有后天,你也动动脑子,你们都是同龄人,互相拉近一下关系的事情,你别告诉我连这你也做不了。” 她声音清晰冷静,态度上透着一如往日的轻视。 “嗯···妈,我会努力的。” 罗世英蹙眉,神情看起来并不满意,想说的话在看到柜子上的钟表时忍了下去,丢下一句:“我回来再跟你说。” 随后匆匆出门。 胡静婉暗自松了口气。 这边,宋千安等勤务员弄好院子的花,就带着墩墩去了友谊商店。 昨天袁凛说给她预约了文物馆,正好,刚好可以买花瓶。 查了证件,进门,踏上三楼,径直走到文物馆前。这里是独立的区域,再过一道门禁后,真正的文物馆映入眼帘。 今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刚起,但计划经济色彩依然浓厚,这里能看到被清仓处理的旧物,也能感受到一丝即将变化的微妙气息。 主柜台里的重要展品打着射灯,其他不重要的被堆在墙边的角落,那一堆里有瓷器玉器有杯盏杂项。 具体不知道价值如何,宋千安先挑选展柜里的。 展柜里的又先略过那些花红柳绿大红大紫的,这风格太明显了,她一看就知道是哪位的杰作,她还是喜欢典雅些的。 当然如果花瓶嵌满宝石的另算。 她在专心挑选,墩墩便跑到有射灯的柜台前看。 馆内很安静,客人也稀少,除了宋千安,还有一两位,拿着放大镜在研究。 他停在一个展柜前,工作人员识趣地过来服务。 “这是豆青釉暗刻缠枝莲纹瓶,撇口,细颈渐收,垂腹圆润饱满,圈足外撇,通体颜色像新柳的嫩青色,很有清新脱俗、宁静致远的美感。” “这是青花缠枝莲纹赏瓶,这是长颈圆肩的。青花发色,也是晚清洋蓝色,蓝中微微泛紫晕,腹部主体绘大面积的缠枝莲纹,整体风格比豆青要来的庄重典雅。” 宋千安看中了这两个,“这两款帮我记一下。” “好的。” 说着已经有另外的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拿着钥匙打开玻璃柜门,取出花瓶去开单了。 宋千安轻轻抬眉,高端服务,不错。感慨了一句,她继续挑选着。 “这是粉彩过枝九桃纹橄榄瓶,也称胆式瓶。直颈,丰腹造型,线条流畅圆润,婉约秀美,通体施白釉,以粉彩绘制过枝九桃。” 售货员尽职说明:“过枝是指桃树的枝干从瓶身的一面自然地延伸攀爬过瓶口,连接到另一面,构图巧妙灵动,浑然一体。” 宋千安点点头,面色认真,一脸若有所思,还给了售货员一个赞赏的眼神。 实际上她一点不懂,看中了只是因为好看而已。 是不是也该找一个懂行的人来给她把把关呢? 最后一个是粉青釉浮雕缠枝莲纹如意耳葫芦瓶,瓶颈两侧饰有精雕细琢的如意形耳,通体施粉青釉,青中泛粉,粉中透青,采用浮雕技法装饰缠枝莲纹,厚重又吉祥。 售货员吞了吞口水,有点想喝水。 宋千安看出了他的情况,说道:“嗯,你去喝口水吧,然后把刚刚说的那两个也装起来,我再看看。” 售货员微微弓腰:“好的。” 挑完了贵的,宋千安又去杂堆里挑。 几十块钱几百块钱能买文物,放上辈子她做梦都不敢想。 没想到瞧见墩墩像在这里安了家,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放了一圈小物件。 宋千安看着那一堆,眼皮一跳:“墩墩,你干什么呢?” 要是墩墩说这些都要,那她肯定要给墩墩来一个爱的教育。 墩墩手上握着一个小物件,有模有样地举起来看,脆生生道:“我帮妈妈选呀。” “不用选了,我们要回去了。来,把东西都放回去。” “嗷~” 宋千安不放心,怕他一个小胖脚就把某个物件踩坏了,蹲下来把东西拿开,工作人员这时很有眼力见地过来收拾。 拉墩墩起身的时候,宋千安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淘气。” 墩墩笑嘻嘻的,顺势搂住妈妈的脖子。 宋千安干脆抱着他起来,把地上的天蓝釉紫斑的瓶子、粉色百花不落地小赏瓶,还有同样是豆青釉的莲纹碗,以及好几个脏脏的东西都一起要了。 那几个脏脏的拿回去让墩墩刷干净。 第218章 计划 夕阳像个巨大的、温软的咸蛋黄,缓缓沉入远山的怀抱,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与橘粉。 晚上袁凛回来时,看见沙发边上的几个大箱子,以及茶几上放着的好几个小物件。 “今天逛满意了?” “你回来啦?” 宋千安快走几步到他跟前,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仰着小脸骄矜道:“我特地等你回来再拆,就想让你体会一下惊喜的感觉。” 袁凛手掌抚上她的后腰,饶有兴致道:“什么惊喜?” 也不拆穿她只是买几个花瓶,给他什么惊喜? 宋千安拉着他,一个个拆开,让袁凛放到茶几上观看,“怎么样?” 她的眼光不错吧? “真不错,漂亮,媳妇儿的眼光真好。” “是吧~”宋千安先是得意地抬眉,而后声音放低了些,接近气音:“说不定以后还能升值呢。” 袁凛煞有其事地附和:“还真有可能。不过媳妇儿,这样的花瓶,是不是不太适合插花?” 依稀记得他媳妇儿说得是去买几个花瓶回来插花的。 可她买回来的这些古董,更适合当摆件。 当然也不是不能用来插花,可他们这是西式风的房子,更适合的还是友谊商店里那些工艺花瓶,什么琉璃瓶玻璃瓶。 宋千安眉头轻蹙,而后转身,发尾飘扬的弧度都透着一股干脆利落:“那我就再去买。” 反正不亏。 甚至她还想把那里的东西都买回来。 袁凛跟在背后,轻笑声从他嘴里溢出来。 饭桌上。 袁凛想起今天那通电话。 “媳妇儿,那天你在堂婶家,发生了不愉快?” 宋千安眉间一抹疑惑:“什么不愉快?怎么了吗?” 发生了两句口舌之争,她根本没往心里去,总不会是堂婶家还想反咬她一口吧? 如果真这么蠢的话,那她以后可要离得远远的。 袁凛给她夹了块鸡肉,声音慵散:“今天堂婶送来一堆东西,说是因为上次没招待好你。” 宋千安这才看向客厅门边上的小方桌上,上面摆了好几样东西。 刚刚她光顾着分享花瓶了,没注意看袁凛有没有拎东西。 “也没有吧。” “所以那天发生了什么?” 宋千安把那天的事情讲了讲,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没想到堂婶会为了这个送礼物。” 她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又不是小学鸡,被冒犯两句就放狠话或是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两家既有亲戚关系,袁凛的事业上不可避免地也和他们有点牵扯,真没那么幼稚。 以前她为了体验生活去公司上班的时候,才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成年人的体面和强大的情绪管理能力。 上午俩人因为客户和订单的问题吵得面红耳赤,看着就要打起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能亲亲热热的互相夹菜。 “哎,我今天炒得这个菜特别鲜,你尝尝。” “哇,真的哎,你厨艺真好。来,你也尝尝我的。” 光看这场面,谁能想到早上俩人还互相揭短说“怪不得你老公不爱你”以及“你老公爱你爱到天天让你扇巴掌”呢。 宋千安现在想起来,心里对这类人还是有一点佩服的。 再说回现在,她又不是万人迷,不会是个人就喜欢她,两个人磁场相斥或是三观相悖的情况太正常了。 袁凛颔首,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礼多人不怪。” 宋千安也明白,肯定是看在袁家的面子上,不过无可厚非。 她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我听堂婶说,堂叔在忙广交会的事情,他还负责这个吗?” “嗯,外交要接待,贸易部、铁道部等都参与。”袁凛抬眸看她:“怎么了?” “没有,就是好奇,没听过。” 洗澡完后。 卧室里,墩墩穿着奶白睡衣,手上拎着故事书,躺在床上。 瞧见爸爸走进来的身影,双眼一亮,脆生生说道:“爸爸,来讲故事。” 袁凛随手关上门,“讲什么故事,” 袁凛刚坐下,墩墩已经挨过去趴在他肚子上了。 “我给爸爸讲,故事。” 袁凛眉头一扬,颇有点受宠若惊,“来吧,” 他半躺着,胖墩背靠在他怀里,手上拿着故事书,小脸认真绷着,煞有其事,奶声奶气地念着: “林嗯有一嗯嗯嗯嗯花,小嗯嗯嗯嗯听它嗯嗯···” 边念还边伸出胖手指一个个点着字。 袁凛听着觉得不对劲,视线往下,越过胖墩圆圆的脑袋,看着他的手指划过好几个嗯嗯嗯的字。 嗯,不认识的字就是嗯嗯嗯。 大掌托着胖墩的下巴,两指捏了捏他的小胖脸,袁凛好笑道:“不错啊胖墩,都会认字了。” “哼,妈妈教的。” 墩墩嘴巴嘟着,口齿不清。 袁凛松开手,“aoe学了没有?” 墩墩仰着小脑袋:“什么嗷嗷嗷?” 那就是没学。 “没什么,还念不念?不念就睡觉了。” “爸爸念。” 墩墩把故事书塞爸爸手里,翻过身在床上乖乖躺好,一只手搭在圆鼓鼓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拍了拍床,对妈妈喊道:“妈妈也来。” 趴在一侧的宋千安放下手中的设计稿,挪了过去,伸手拍拍墩墩的小肩膀,“好,妈妈陪墩墩睡觉。” 墩墩开心;“嗯!” 半个小时后。 安顿好了墩墩,袁凛目光落到宋千安身上,她又趴着看设计图了。 床头柜上还散落着几十张。 “你的设计图越来越多了。” 袁凛内心暗想,难道是她初来京市,对这边不熟悉,所以堆积了这么多没卖出去的图? “嗯,有灵感了就画出来,不然以后再想找就没有了。” 搞创作的都知道,灵感转瞬即逝,过后哪怕有一点影子,也比不上最初的灵感设计出来的作品。 宋千安放下设计图,放松身体侧趴在枕头上,面向他,脑子里想着以后说不定还可以设计睡衣呢。 现在她再多的睡衣也不合适穿,等墩墩大一点后让他独立一间房睡,那时她才睡衣自由。 袁凛视线跟随她,喉结滚动,忍了忍,哑声问道:“我给你找个制衣厂,像以前那样?” “先不用啦。” 宋千安的计划清晰,她现在设计衣服的风格大多更适合八零年后。 干练利落的西装,剪裁合身的职场连衣裙,无袖的紧身上衣,还有适合牛仔面料的各种裤子裙子等等。 设计稿已经叠了两摞。 第219章 什么是老头? 宋千安做了分类。 一摞是适合京市风格的人,一摞更适合沪市和其他常规风格的人。 这是宋千安观察出来的。 京市的人穿着更在乎简洁便利和面料材质,喜欢质朴沉稳风;而对沪市则是要时尚漂亮,款式新颖。 所以她做了分类,只是沪市风格的设计暂时还没有找到出路,等她找到机会去了沪市先,她还要在那边买房子呢。 宋千安抬眼,水光涟漪地望着他,眼波流转间透着一股娇俏: “袁凛,谢谢你~” 尾音拉着,又撩又酥,仿佛带着无形的勾子。 袁凛直接拉过她搂在怀中,沉甸甸的目光似要将她拖入欲望海底,克制的双手青筋凸起,将她抱起,到了隔壁房间。 宋千安搂着他的脖子,天地可鉴,她是真心感谢袁凛为她考虑。 这种会事先询问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子,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一些,所谓帮忙实则捣乱的事情,她更喜欢的是袁凛这样的。 她有自己的计划,别人擅自做出多余的事情,既不能帮她的忙,她还要承下这个情,她会感觉吃了一个哑巴亏一样。 天地颠倒,快乐无穷。 —————— 而令宋千安没想到的是,袁老爷子也会跟她说到这件事。 彼时她照常带着墩墩去松芦,住得近了,几乎一个星期就会带着墩墩回一次。 不然就派人来接墩墩过去,总之袁老爷子要见重孙子。 泛着温润光泽的茶桌上,宋千安泡了绿茶,白烟缭绕间,袁老爷子说道: “我记得你擅长做衣服,在辽省的时候还和那边的制衣厂有了合作。” 这件事挺让袁老爷子意外的,这孙媳妇儿虽然没什么背景,但是确实优秀。 “是,怎么了?爷爷。” 袁老爷子没答,又问道:“你现在到了京市,打算继继续做吗?” 宋千安一头雾水,怎么突如其来地说起了这件事? 袁老爷子总不能是催着她去上班,宋千安一时不清楚他的想法,如实说道:“爷爷,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打算观望一段时间。” 万事不要说死,给自己留有余地。 袁老爷子看了她一眼,“也好,可以专心带墩墩。” 宋千安:···所以到底是想让她有份工作还是想让她好好带墩墩? 秉着不明白就问的原则,宋千安问道:“爷爷怎么想起说这个?” 茶水滚烫,对于袁老爷子这种手指粗糙厚实的人来说如端着温水,他吹了吹茶杯的热气,说道:“如果你有计划的话,西边有个制衣厂,你可以去。” 制衣厂吗? 那和在辽省的时候一样。 如果她能自己开一个厂······ 宋千安只想了开头就没再继续往下想了,她是会设计衣服没错,可不代表她会经营整个工厂,这两件事不是一个体量。 更何况现在没有私营企业,甚至公私合营的都没有,全是国有单位。 等到个体户出来后,她开个服装店还可以,这样她设计的衣服还可以自己进货自己卖。 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谢谢爷爷,不过我暂时还没有计划。” “你想清楚就行。” 袁老爷子对宋千安没有过多的要求,袁家不要求她养家,只需要她做好为人妻和为人母的责任就好。 工作与否都随她,只要不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拖后腿,就可以了。 在松芦玩了一天,袁凛过来吃了晚饭顺便接人回去。 次日袁凛终于迎来了休息日。 一家三口待在家里懒懒散散。 宋千安穿了件柔软舒适的长裙,屈膝靠坐在沙发上画设计稿,她最近灵感颇多,下笔如有神。 袁凛挨着她坐,茶几上放着几份文件,手上拿着报纸在看。 墩墩被气氛带动着,坐在她腿边的垫子上拿着彩色笔乱涂,宋千安给他找了些彩色参考图,让他自己发挥。 收音机小声播放着节目,时而伴随着墩墩欢乐的哼唧声。 气氛美好又温馨。 直到墩墩突如其来一句: “妈妈,什么是老头?” 宋千安微微抬头,略懵,她画得入神,一时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她问:“墩墩从哪里知道的老头?” “音音里呀。” 墩墩丢开画笔,拿着作品爬上沙发卡坐着,睁着澄净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妈妈。 宋千安舔了舔唇:“老头就是老人,年纪大的人。” “什么是,年纪大的人?” “太爷爷那样的,就是年纪大的人。” “那太爷爷,是老头?” 袁凛无声勾起嘴角,抬高报纸遮住下半张脸,愉悦从眼里流露出来。 宋千安:··· 明明是天使般治愈的童声,怎么问出来的问题让人如此为难。 “你要叫太爷爷。” 墩墩小脸纠结,两条小眉毛动起来:“那太爷爷,是老头嘛?” 儿子,人都说三岁以后的孩子是人狗都嫌的年纪,你还差几个月,能不能满周岁后再表现出这种特征。 或者问一下这句古诗代表作者什么样的情感这种问题呢? 宋千安清清嗓子:“太爷爷是老人,但是你不能叫老头,所有老人都不能叫老头,这是很不礼貌的叫法,知道吗?” 墩墩嘟着嘴巴,看样子并不明白,可他乖乖巧巧地应道:“知道~” 接着他又说道;“那音音不礼貌。” 袁凛咧着嘴角,哧哧的笑声终于在空气里荡开。 宋千安想踢他一脚,又怕给墩墩带来不好的习惯,只能伸手绕过墩墩背后,揪着他腰间的肉掐了掐。 就知道看热闹。 袁凛捉住她的手,指腹在掌心挠了挠。 下午的时候,袁凛带着妻儿去了另一家西餐厅。 京市的西餐厅有两大闻名,北老莫,南新桥。 新桥饭店的风格比较有国际风格,同样以俄式菜为主。 “听说这里的大厨是天津起士林的厨师班底呢。” 宋千安和袁凛肩并肩走,墩墩被爸爸抱着,好奇地打量周围。 “现在不好说。” 进了店,宋千安照常点了招牌菜,还点了一瓶红酒。 “叮~” “干杯。” 红酒在顶光的照射下,泛着温润诱人的光泽。 墩墩举着儿童杯,里头装着鲜榨的果汁,兴冲冲地也要碰杯:“干干干~” ~~~ 第220章 你怎么那么好? 闻着一院子的花香,走进温馨雅致的家门。 栀子花香扑了满怀,客厅里几处放摆件的地方放着琉璃花瓶,里头插着开得灿烂的栀子花。 “媳妇儿,咱家门口不就种着花吗?” 宋千安坐在单人沙发上,手肘撑着扶手,掌心贴着一边侧脸,垂顺的真丝连衣裙让她多了几分旖丽慵懒的美。 她声调又懒又软:“门口的花在屋子里看不到呀。” 袁凛轻挑眉:“你这儿摘了,外头的花再长开,可没那么快了。” 宋千安灵动地翻了个白眼,眼尾上翘,自带勾人的风情,“栀子花快要过季了,与其在外面凋零,还不如摘些进来装点家里呢。” 光顾着种花了,那花就开在院子里,室内是一点没有,她又不在院子里常待,就应该摘几支花放家里。 袁凛没多看一眼桌上玻璃瓶里插着的花,抬步走到她面前,指背蹭着她的脸。 “你···” “爸爸!快吃饭!” 墩墩已经跑到餐桌旁了,他知道爸爸回来后就是吃晚饭的时间。 “肚子饿饿。” 袁凛舌头舔了舔后槽牙,眼神移过去:“你怎么还没长大?” 长大了就可以丢出去了,现在打扰两人相处就算了,晚上还要一起睡。 “墩墩大了。”见爸爸应了,墩墩爬上椅子。 “那你今晚开始自己睡觉。” “不要~我跟妈妈睡。” 袁凛微眯着眼,胖崽子仰着头乖乖看着他,一副坐等开饭的乖巧模样,可那小嘴巴里说出的话没一句说到他心里。 宋千安抬眼嗔了袁凛一眼,起身拉着他过去。 “快吃饭吧。” ······ 饭后。 袁凛怀里圈着宋千安,卷着她的头发绕在指尖拨弄,“你的设计,要不要放到广交会上去展览?” “什么?” “你设计的衣服,想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 宋千安像是被问住了,神情呆愣。 实际上她脑子正在急速运转,想得有点多。 广交会里面是进出口的商品,在这个全是国营单位的时代,她个人设计的衣服也能放进去展览? 这个展会难道没有门槛? 还是袁凛给她走后门? 她完全没想过广交会会和她扯上关系,不过如果她的作品能在会上展览··· 也不错。 那展览过后,有人喜欢她的作品呢? 袁凛仿佛能看透她在想什么一样,手掌从她头顶滑到后颈,捏捏后脖子,声音带着笑意,缓缓说道: “展会上有服装和纺织品这个品类,里面展出的服装都是各大制衣厂的,如果你想把你的产品入展,给你把成品做出来,挂靠就可以了。” 广交会上的服装款式上中规中矩,但是也有一定的受众。 宋千安的设计,应该也有对应的市扬。 宋千安琥珀色的瞳眸骤然绽放出光亮,从众多问题中挑挑拣拣出一句:“那如果有人看中了我的设计呢?” 袁凛扬唇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痞气和狂傲:“那还不简单?” 剩下的话他没说,可宋千安也明白了。 她会得到巨大的回报。 “啊!”宋千安低声发出兴奋得尖叫,翻过身抱着袁凛,两人毫无缝隙地贴着。 袁凛微微仰头,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鼻息之间全是她的馨香,“不过展会在十月,你得在九月前提交成品。来不及就不要勉强,每年两次广交会,可以明年再参加。” 广交会上的产品审核流程繁琐又严格,主要是产品众多,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紧赶慢赶了。 他大概了解了一下,不仅需要检测衣服的色牢度、缩水率,还有线头与钮扣是否牢固等步骤。 前年有一个厂,因为一款衣服的钮扣脱落率超标被禁展的。 种种流程意味着宋千安设计了衣服还要选面料,查做工,做完成品再检测通过后,才可以提交上去。 袁凛的本意是想着如果宋千安的产品展示出去被很多人喜欢,那她应该会很高兴。 也当作打发一下时间,如果本末倒置就不好了。 “嗯嗯,我知道,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她从来不是没苦硬吃的人。 宋千安更高兴的是袁凛没有做出那种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就拿走她的设计图然后做出成品去展览,最后通知她说她的设计作品被很多人喜欢的行为。 这种全程被蒙在鼓里没有任何参与感的荣誉她不喜欢,并且还私自拿她的作品,她更不喜欢。 “你怎么想到这个的?” “看到你的设计图,自然就想到了。”袁凛的手搭在她后腰上,轻拍了拍。 宋千安压在他身上,稍稍垂眸,撞进那双幽深含情的眼眸,顶灯的光芒折射在他眼里,细细碎碎地,密密的睫毛覆下一抹投影,比拍特写镜头的模特还好看。 “袁凛,你怎么那么好?” “你也好。” 近在咫尺的红唇,没忍住尝了尝,宋千安回应他,两人安静又热烈地亲吻。 —————— 金红色的朝阳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万丈光芒泼洒大地。 花坛的花瓣还带着微湿的触感。 墩墩哒哒跑到花坛边,双手撑在膝盖上,撅着屁股,“小花花,你认识我家,花花嘛?它,它到我家啦~” 趁着气温还没上来,宋千安带着他早早出来散步。 大概半个小时后,她朝围着花坛跑圈的墩墩喊道:“墩墩,你在这里继续玩吗?” 再过一会儿,这里就会聚集几个小孩子玩。 “不,我跟妈妈回。”墩墩往回跑,说话的声音一颤一颤的。 往回走的路上,见到一间院子里搭了葡萄架的房子。 那棚架子上绿油油的叶子间一串串紫色葡萄垂吊着,看起来快要成熟了。 宋千安没想到家属院会有人种这个,一时多看了两秒。 在葡萄架中间穿梭的人露了脸,瞧见院外小路站着的人时,惊喜地挥了挥手:“千安?快进来坐坐呀。” 宋千安定睛看去,惊讶道:“黄姨?” 她一时还真没想起来这是黄宗芳的住处。 宋千安牵着墩墩过去,在葡萄架下坐下,“您这,厉害呀。” 不愧是后勤部部长家。 第221章 阴差阳错 “一篮子可太多了,一串尝尝鲜就好了。” “嗐,别客气呀。这葡萄是前两年杂交改良的,很好吃的。” 黄宗芳给两人倒了水,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几口又继续说道:“刚种出来那一年,我摘一串,不出十分钟就吃完了,现在摘一串能放两天。” 没有的时候就老念着要吃,这有了之后,轻易就吃腻了。 宋千安靠坐在竹编椅上,“那就先多谢黄姨了。” 什么吃不完的话,就是客套话。这年头水果还是稀罕物,就是用来做人情往来,给亲戚们一家一串都不够分。 “不用不用。” 黄宗芳看了一眼仰着头打量顶上葡萄的墩墩,慈爱道:“墩墩是不是想吃葡萄?黄奶奶给你剪一串啊。” 话音一落她就拿着剪刀,仔细挑选后剪了一串颜色略深的葡萄,清洗过后放到盘子里。 推到宋千安和墩墩面前,热情道:“快尝尝,现在也能吃了,只是再晒几天太阳会更甜。” 墩墩伸手抓了一颗,研究了两眼,直接塞进嘴里。 宋千安短暂打量一下院子,除了葡萄,还有其他的果蔬,一片绿意盎然,倒是没有种花。 正要收回视线时,瞥到牵着小孩的一道身影。 黄宗芳随之望去,眯着眼睛辨认:“那是静婉吧?” “是,她经常出来走动吗?” “没有吧,不过有孩子的都得带出来静静心。”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宋千安顺势问道:“那天我见她比较拘束,她性子就是这样的吗?” 黄宗芳顿了一下,才说道:“算是吧?她性格就跟她名字一样,人是不错的,就是过得不好。” “怎么不好?” 黄宗芳面露纠结,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说,最终,她说道:“据说是因为,她是挟恩硬要嫁进去的。” 所以对她没好脸色,再加上罗世英的性子本来就不好。 宋千安不太相信,迟疑道:“不会吧?” 真有普通人能靠着恩情拿捏权力阶层的人? 黄宗芳翘起腿,表情意味深长: “具体谁知道呢?一开始的说法是参谋长以前出任务时被胡静婉的父亲救了,为了报恩,让儿子娶了胡静婉。” “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胡静婉为了过上好日子,利用恩情强嫁。不过这种说法也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毕竟他男人对她一般,加上她乡下的背景,按理说和参谋长的儿子,是一辈子也碰不到一起的。” 宋千安手上转着杯子,“参谋长的儿子也在这个军区?” “是啊,现在位置一般般。”参谋长正想办法往上提呢。 黄宗芳表情突然变得神秘:“胡静婉和他男人的年龄差距还有点大。” 宋千安好奇道:“相差多少?” “一轮呢。” 黄宗芳内心也是不太相信这个说法的,虽说也有女方为了钱或者为了势,男方为了美色为了生育,导致两个年龄差距大的人结婚的。 可胡静婉看着不像是那种人。 宋千安喃喃说道:“那还真是挺大的。” 其实也还好,相差四五十岁的也有,只是在这年代······ 这种情况多不多,她也有点迟疑了。 “那还有别的说法吗?”宋千安又问道。 按照黄宗芳刚刚的意思,不就是还有其他的可能。 “别的说法就是参谋长家为了某些目的说谎呗,他那个老狐狸,还能被一个没有背景的毛丫头拿捏?” 利益熏心的参谋长让儿子娶一个没有背景的儿媳妇,肯定有目的。 “什么目的?” “要么是为了一个好名声,要么就是为了要抱孙子。他前儿媳,十年了都没孩子,两人就离了。胡静婉嫁过来的第一年就怀了。” 这下名声和孙子,两样都有了。 宋千安有些唏嘘:“那前妻是真的不能生?”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女同志处境有点艰难了。 黄宗芳笑得开怀得意:“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以为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嘿!她后来改嫁,生了个大胖儿子!哈哈哈哈哈~” 宋千安瞳孔微微睁大,惊疑道:“怎么会这样?” 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能生,分开了各自成家后,就都能生了? “可不是!哎哟,我跟你说,那段时间家属院都在讲这个,那参谋长和罗世英的脸色天天都是绿的。” 嫌弃人家不能生孩子,结果人家转头生了大胖儿子;两口子都要以为真是自己儿子出了问题,赶紧找个年轻的媳妇儿,怀了孕后总算长了点脸,结果是个孙女。 黄宗芳拍着大腿,笑声震得葡萄架上的叶子摇摇曳曳。 宋千安瞧着她的反应,暗想着这黄姨莫不是和参谋长家不对付? 黄宗芳揩一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道:“你说这谁能想得到呢?” “确实想不到。” 宋千安垂下眼脸,伸手捻了一颗葡萄喂进嘴里,下一秒眼睛瞬间眯紧,五官往中间挤。 嘶~ 忘记了,这葡萄有点酸来着。 久不吃东西的嘴巴,乍然一吃东西,还是吃的酸的,腮帮子难受。 没聊多久,宋千安就带着墩墩回去了。 到家后,飞飞跑来找墩墩,两人在院子里玩弹珠。 宋千安上了二楼,坐在办公椅前思索着此次格外重要的设计稿。 这次的作品,她得用点心,但不能炫技。得考虑当下的生产条件,什么手工刺绣非遗双面绣都不合适。 好看的,方便生产的,又能戳中目标客户的审美点的。 宋千安咬着笔帽,盯着空白的纸张,眉头紧锁。 半晌后,依旧没有思绪。 她不再干坐着,起身走到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这里放满了各种布料补品以及她买回来的文物。 宋千安走到放布料的架子上,真丝、绵绸、纯棉、的确良、丝绒······ 她抽出一块叠得好好的布料,重新再叠一次,或者给家里打扫卫生,这是她解压的方式。 同时思维开始发散,叠到第三匹布料时,她想到先从设计的风格定下。 西式还是中式?西式她并不了解,现在也没有网络,而且很有可能一年一变,她并不能很好的把握现在国外的流行趋势。 这个利大于弊,pass。 中式的话······ 宋千安的视线落在那几个花瓶上。 现在中式服装只有中山装、列宁装在中东方面有市扬。 可服装这个行业,客户群体最大的还是女性,如果她想从中式的,女性的方向去设计,宋千安沉思着。 旗袍是万万不行的,过去十年像消失了一样,且渠道有限,她就不挑战了,还是在现有的渠道中选择吧,毕竟成熟度高。 那就只有中式改良了。 第222章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海湾国家喜欢奢华感,金色的、鲜艳的色彩,或是繁复精美的图案,喜欢遮住体型的长袍,但注重面料质感。 那是不是可以设计带有强烈东方色彩的青花瓷或是景泰蓝图案的长款。比如宽松廓形的改良长袍、H型长外套,运用金色滚边、盘扣、手绘的华丽纹样。 宋千安边想边写,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港澳、东南亚华商追求潮流时尚,注重整体搭配的时髦感,还要有商业价值,同样的这类采购商对有中式元素的衣服接受度更高,而且,港商····· 她还是比较熟的,暂定时尚衬衫、西裤或者阔腿裤的品类。 苏联、东德则是实用主义、保暖,色彩偏向沉稳色,注重功能性,对东方文化处在好奇阶段。 宋千安两指转着铅笔,片刻后定下中式元素的工装风衬衫、外套,或者夹克,实穿耐用。 至于其他的,市扬份额太小,忽略不计。 而且除了这些,她还可以设计其他小物件,丝巾、围巾。 特别是真丝围巾,这个肯定很有市扬,但是花样要用心研究一下。 宋千安满意地放下笔,今日的工作就做到这里。 接下来的步骤有点麻烦,她需要在突出衣服特色的同时,也要保证厂里能做得出来。 这些工作一时做不完,明天她去市扬看一下面料,还有工艺也要了解一下······ 宋千安想得出神,直到被一道“哗啦”声音惊得回过意识。 这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玻璃? 声音有点远,可以确定的是不是她的房子,为了放心,宋千安还是喊了一句: “墩墩?” 没有回应。 心头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起身下楼,脚步很快,边走边喊:“墩墩?” 与此同时,随之传来的还有一声怒叫:“啊!我的窗户!” 毒辣的日头把红砖楼烤得发烫,空气里弥漫着灼热的尘土味。 参谋长家。 一面窗户紧闭,窗帘拉的一丝光亮不透;一面窗户大开,窗帘用带子束着。 罗世英站在五斗橱前,橱面上那架老旧的座钟发出均匀而沉重的“哒哒”声,她手里捏着一块边缘磨得起了毛的绒布,正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已经擦得锃亮的玻璃相框。 胡静婉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件男士军衬衣,正缝着领口磨破的一小处。 针尖在发旧的绿色棉布上小心地穿梭,线头被手指捻得又细又紧。 她悄悄抬眸觑了婆婆一眼,不明白婆婆的心情为什么又不好了。 她不敢问,内心深处甚至希望婆婆不要说,这样她就能平静地度过今天,情绪不会被搅得天翻地覆。 事与愿违。 “卫国不容易啊。枪林弹雨里闯出来,提了干,扎了根。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人啊,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得走,还要走得正正的,不能有半点让人戳脊梁骨的地方。” 罗世英似感慨,又似暗示,说完之后把相框放回橱面前,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胡静婉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婆婆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婆婆要不要她回话。 须臾后,她斟酌地应道:“是啊。” 罗世英:“······” 狠狠闭了闭眼,内心再次感到后悔。就说这一步棋走错了,外在的名声是有了,可关起门后这蠢出升天的儿媳妇快要把她气死。 太上不得台面、又没有大局观。 她把抹布一甩,“是啊是啊,你除了会说是啊,还会说什么?从你嫁进来我就把你带出去交际了吧?一开始你不懂我也不说你什么了,可现在娅娅都快三岁了,你学到了什么?” 罗世英转过身面向她,目光缓缓刮过她的脸,最后停留在她手上的针线上:“手倒是挺巧,可有什么用?能让卫国升职立功吗?能给你爸拉来一点关系吗?” 胡静婉垂着头,捏紧手中细细的银针,她如何能做到婆婆说得那些? 罗世英似乎也不太需要她的回应,认命了一般,在椅子上坐下,“让你去和那个宋千安搞好关系,你做得怎么样了?” 本来她是打算亲自和宋千安打交道的,黄宗芳那个没脑子的都能把关系拉得那么近,她去了还不是对宋千安手拿把掐? 结果老蔡非要让胡静婉去试试,说什么同龄人更有话题,罗世英眼神上下剜着这个儿媳妇,她能和人聊什么话题?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胡静婉再次感受那审视中带着轻视和不屑的眼神,心里已逐渐麻木,她苦中作乐地想着,说不定以后再也不怕婆婆的眼神了。 “遇见了几次,宋同志为人挺好的,不反感我。” 她不知道为什么,加上了最后四个字,或许她还想说,宋同志不会看不起她。 只是这话在嘴里囫囵了一圈,又咽下肚子里。 “你也就这点用处了。”罗世英翘着腿,靠坐着,双手分开搭在椅子扶手上,施舍般的语气说道: “人家肯定是有点手段的,你多跟她走动走动,学着点,我不说要你能变得向我一样,好歹你也要能和宋千安过过招吧?” 虽然黄宗芳没脑子,田宝丽更是个蠢钝的,但耐不住这里的人位置都不低,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千安把这些人都划拉走。 罗世英的话还没有结束:“看看她跟谁走得近,在家都做什么,看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特别的习惯,尤其是,” 她身体往前倾,气息带着寒意:“看她有没有什么心虚的时候,有没有藏着掖着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儿,有没有什么跟这身军装、跟这大院体面不搭调的地方。” 宋千安的存在,感到扎眼的人肯定不少。 同龄人都还在辛辛苦苦地在山腰往上爬呢,凭什么这两人脚一蹬就要到山顶了? 只要找到这人的把柄或是弱点,她相信会有很多人群而攻之的。 胡静婉猝不及防,柔软的指腹被针尖扎了一下,手下意识地瑟缩。 脑子里嗡嗡的。 第223章 玻璃 “咔嚓!” 一室压抑的气氛被玻璃破碎的声音打破。 罗世英猛地扭头看去,确认是自家窗户的玻璃遭殃之后,忙起身出去。 椅子划过水泥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吱拉”声。 几乎是玻璃碎裂的余音还未散尽,紧闭的房门便“哐当”一声被猛地拽开。 与之响起的还有她气急败坏的质问声:“干什么呢?谁干的?” 墩墩和飞飞正站在小路上,双双望着不远处碎了一地的玻璃。 以及走出来的凶凶的大人身上。 飞飞手脚无措。 墩墩一脸茫然,但好像知道做错了事,想起妈妈的话,便奶声道:“对不起~” 罗世英没注意,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又看向小路上的孩子,“你们谁家的小孩啊?” 飞飞回过神,也不跑,冲着自家房子的方向喊了一嗓子:“妈!” 邻间房子里,田宝丽如同脚下装了弹簧,噌地从自家门前的矮凳上弹了起来,手脚灵活地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心里不断碎碎念。 作死啊作死啊,飞飞这个臭小子肯定又闯祸了,希望对方是个好说话的。 她真不想去,可是婆婆不在家。 罗世英怒气未消:“我早上刚擦过的窗户,刚打扫的窗台!你们怎么玩的?小小年纪的,怎么手这么欠?” 她心里有一股秩序猛然被打乱的烦躁,她不喜欢生活里出现任何意外。 几乎是话音一落,田宝丽就到了。 她几步蹿到飞飞身边,一把将还在发愣的儿子扯到自己身后,身上的蓝色衬衣被动作带得呼呼生风。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田宝丽流程熟练。 她脖子一梗,声音又脆又亮,像炒豆子似的噼啪炸开: “罗婶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但是俩加起来才六七岁的小娃娃,他们懂个啥,玩弹珠不小心碰上了,这怎么能叫手欠呢?天底下哪个娃娃不玩这个?您是当妈又当奶的人,怎么用这么凶的语气,吓着孩子。” 又不是什么大事,一块玻璃而已,在这儿住的谁还赔不起一块玻璃了。 “你儿子打碎我家的玻璃,你还有理了?” 田宝丽依旧耿直:“我没说我有理,我说的是你不该这么凶,我们又没有不承认。” “我凭什么不能凶?”罗世英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扫射,阴阳怪气道:“宝丽,不是我说你,在家属院住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学不会尊重长辈?你家孩子犯错在先,你态度恶劣,不尊重长辈在后,唉。” 罗世英摇摇头,似乎觉得她无药可救。 田宝丽涨红了脸,想说什么说不出来,这个罗世英还是这么讨厌,总是一脸她年纪大她有理的样子。 下次一定要把她八十多岁的奶请出来对阵。 先不说田宝丽此刻得怒气值有多少,落后一步,把两人的对话听的一字不漏的宋千安,心情也是有点复杂。 “墩墩。”她先喊了一声自家的崽子。 墩墩噔噔噔跑过去抱着妈妈的腿,脸上不见几分害怕,只有一丝不安和无措,圆圆的脸蛋贴着妈妈。 田宝丽见到宋千安来了,莫名松了一口气,“千安。” 不知道是觉得有了同伙了所以比较安心,还是觉得宋千安说得过这恶毒大婶。 宋千安朝她点点头,视线一扫,情况大概明了,而后看着墩墩:“有没有伤到?” 墩墩摇头;“没有~” 宋千安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抚他:“嗯,别怕。” 罗世英被千安这个名字触动敏感的神经,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就移到她身上,几个来回间,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家属院的小孩子并不算多,只是罗世英日里并不关注,脑子里也只记得几个重要人物家的孩子。至于其他的。反正她不跟小孩儿打交道,记那些没用。 没想到这个胖小孩居然是宋千安的,既然这样,那关系就不能搞得太僵了。 这宋千安长成这样,估计就是靠脸,再加点嘴甜的性子,这样的女人她见得不少。 自以为靠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再动动那小家子气的心机,就能改变阶级,走上人生巅峰。 罗世英的心放下来一半,这样的人不足为对手,这次的事情她卖个好,这样以后不管是她还是胡静婉都更好接近宋千安。 看来是上天都在帮助他们。 现在,她只需要等宋千安表示出歉意,再大方的表示不介意就行了。 宋千安抬眼看向罗世英,几个眨眼间对这个人有了基础的印象,“婶子,您稍等,我问一下孩子是怎么回事,是我们的责任一定不会推卸。” 罗世英觉得她这举动多此一举,而且有种像是她冤枉人的感觉,心里不悦,但她有意卖好,便也没说什么,冷硬的嘴角还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 宋千安略过她的神情,问墩墩:“墩墩,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 “嗯···”墩墩的手抓着妈妈的裙摆,“玩珠珠,太大力惹,珠珠飞出去,板板掉下来惹。” 飞飞直点头,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对,罗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那个弹珠就飞出去了。” 田宝丽单手叉着腰,“你看,罗婶子,我都说我家孩子不是故意的了。” 罗世英懒得理会她,宋千安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玻璃到底是谁打破的,不重要。她还庆幸只有飞飞和墩墩两个人,这要是好几个孩子,她还不好意思专门找宋千安呢。 宋千安眼神很轻很快地掠了一眼,对罗世英歉意道:“婶子,不好意思啊,小孩子玩乐,手上没个轻重,惊扰到婶子了。我那里有上好的茶叶,安神的,待会儿给婶子安安神,失手打碎的玻璃,我们会负责装好的。” 罗世英神情有所松动,似乎是被她的真诚打动,她再次看了一眼地上的玻璃,说道: “我也知道肯定是失手打碎的,毕竟家属院的孩子性子还是很好的,没事儿。不过,还是你大气、明事理。” 她的意有所指,成功让瞪大双眼的田宝丽胸口怒然起伏几下。 罗世英余光看到了,眼中的蔑视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看不见。 她继续对宋千安说道:“你不知道,我前几天去一个亲戚家,那儿有个孩子性子顽劣,就喜欢砸东西,让人头疼。我碰见一回,记了好几天。 我刚刚呀就是一时被吓着了,才激动了些。我都当奶奶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会跟小娃娃计较。” 第224章 戏精变脸 眼里透着友好,像个慈祥的老者,和刚刚的态度恍若两人: “再说都在一个家属院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咱们还是和气为贵,以后还得多走动多亲近呢。” 离得最近的田宝丽看着罗世英像变脸一样,瞳孔悄然放大,愕然地看着她。 大戏院的戏精上身了? 她上下嘴皮一张,话就秃噜了出去,语气带着几分指控:“罗婶,你刚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罗世英笑容一僵,暗含不满地斜眼过去,对上她眼神的一瞬间又恢复自然:“不是说了吗?我刚刚就是被吓到了,太激动了,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情绪一激动,声音难免就大了些。” 罗世英内心看不上田宝丽。 一个脑子里只有吃的憨包,脑子跟摆设一样,从来看不懂别人的脸色,要不是有个好家世,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宋千安不管她真心假意,“嗯,被吓到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婶子不计较便好,回去我就让勤务员过来把玻璃装上。” 这里就不说赔什么钱了,军级家属院,东西都是在后勤部领的,安装修整也有勤务员负责。 回头送点东西过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宋千安猜测,这样的环境下除了极少数人发生冲突要争个高低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和谐的。 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少了,大家又都自诩体面人,要斗也是往更高一层去斗。 当然,如果是故意挑衅就另当别论了。 罗世英暗含审视的目光转瞬即逝,果然性格不是个强势硬气的,这就好办了。 “嗯,没事儿,多大点事儿。静婉和娅娅都很喜欢你和墩墩,回来后就一直念叨着想再去找你们玩儿呢。” 宋千安声线平稳:“飞飞已经跑来找墩墩玩了几天了,墩墩自己也喜欢跑来跑去的,如果娅娅能玩到一起,那就多一个伴了。” 要是玩不到一起…… 一切都按照罗世英的想法在发展。 她满意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转身仰着头进屋。 屋内的胡静婉连忙躲进厨房假装准备午饭。 田宝丽和宋千安同行一小段路。 田宝丽不满又好奇道:“你看那个罗婶子,居然还有两副面孔。你看看她咋对我,再看看咋对你?她怎么对你就态度那么好啊?”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就事论事。” 宋千安觑了她一眼,这俩人应该还有别的过节,不像是单纯的磁扬不合,更深的可能就是两家的职位上有冲突。 “我也是就事论事啊,可是你看她说话那态度,还说我不尊重她,她怎么不说她自己都不爱幼呢?” 田宝丽停下脚步,一拍大腿:“对啊!我刚刚怎么没想到这话呢?” 她表情懊恼,哀怨一声;“啊~我刚刚应该这么说的,真气人!” 宋千安看得想笑,不走心地安慰道:“下次吧。” “好吧。” 各回各家。 田宝丽带着飞飞往家走,不知是不是回过了神,伸手扭住飞飞的耳朵,隐隐约约的骂声和求饶声在热气中消散。 宋千安牵着墩墩回去,几幢房子间隔并不远,没几步到了家。 牵着墩墩去洗手间洗手洗脸,她拧着毛巾,和墩墩说话:“墩墩,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墩墩手上揉搓着香皂,点点小脑袋,小脸认真道:“知道,玻璃碎惹。” 宋千安盯着他的小胖手,“那你知道你们今天错在哪里吗?” 墩墩扣着小手,闷声闷气:“嗯~” 看着他乌溜溜的澄净大眼睛,宋千安柔声说道:“妈妈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但是罗奶奶的玻璃确实被你们打碎了。下次要注意知道吗?不管玩什么,都要看一下会不会打到人或者打到别人的东西。” 墩墩很聪明,有点淘气但不顽劣,事情和他讲清楚,他是能懂的。 小孩儿并不是不会看脸色,相反他们对情绪极其敏感。 “妈妈,我说对不起惹。” “真哒?墩墩真乖。”宋千安拿毛巾给他把脸擦干净,白白嫩嫩的脸蛋,没忍住亲了他一口。 墩墩缩着脖子,像是有点害羞,抿着唇想笑,眼里的开心跑出来,伸着手要抱。 “妈妈抱~” 宋千安抱着他出去,“中午想吃什么?” “妈妈做的,都好吃。” “好,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吃饭之前,宋千安打了电话给后勤,田宝丽两手提着东西过来,一手大的,两手小的,大的给了宋千安,小的准备给罗世英。 田宝丽如实传达婆婆的话:“你就别拿东西了,祸是我家飞飞闯的,墩墩肯定也吓到了,吃点好吃的压压惊。” 东西放下,田宝丽跟着宋千安,一路碎碎念,觉得亏大了,也觉得飞飞该揍一顿了。 —————— 白日的燥热褪去,清凉的夜风拂过枝头,漫天繁星点缀在幽蓝天幕上。 “胖墩,今天出息了啊?” 袁凛把胖墩箍在怀里,两指轻揪着他的胖脸蛋晃了晃。 墩墩发出抗议的声音:“呜呜——” 小手搭在爸爸的虎口和手腕,试图推开。 “爸爸坏!”扭身想要从爸爸腿上下去,小胖脚还故意蹬了几下爸爸的小腿。 袁凛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手,坏心眼地颠了颠腿,腿上用了点力气,抬起,墩墩趴着挂在他腿上。 “哪有你坏,还把别人家里的玻璃都打碎了。” 墩墩像熊猫抱树一样,撅着嘴:“墩墩知道错惹嘛。” 袁凛腿刚放下,又被胖崽子要求,“爸爸,再来一次。” “你把我这当秋千荡了?” “嘻嘻~” 袁凛还是依着他,抬起腿晃了几下,墩墩得了乐趣,咯咯笑声不断。 “好了,自个儿去玩儿。” 袁凛放下腿,墩墩顺势往上爬,一脚踩着他的大腿攀着他的肩膀,另一只脚蹬上他的胸口往上爬,连声音都在用力:“爸爸,坐高高。” 袁凛觉得他无法无天了,一巴掌拍上胖墩的屁股,把胖墩拍得挂在他肩膀上。 “你的臭脚丫子还蹬我。” “不臭!” 说别的都可以,墩墩唯独不喜欢臭。 宋千安偏头看了一眼,随这父子俩闹。 等墩墩睡去后,她也放下了手中的稿纸。 袁凛手肘撑在床上,歪头看着她,沉沉的嗓音带着安抚。 “等你的稿子画好了,就去厂里,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宋千安有一瞬间的惊喜,可想到后面的流程还有那么多,霎时间又觉得烦闷。 “感觉好麻烦哦。” 她翻了个身,头枕在他腹肌上,红润的唇微微撅着。 袁凛注视着她,略带粗糙的手指抚摸她的脸颊,声音低沉,染着几分笑意:“那不做了?” “不行。” “那随便做几件?” “那也不行。” 袁凛没再说话,可从胸膛发出的轻微震动说明了他的反应。 “你笑我。”声音酥柔,尾音带着不满,宋千安手指在他胸肌上绕圈圈。 神情焉焉,眉间一股带着撒娇的哀愁。 袁凛的手随着她的动作贴在她的脸上,眸色暗了暗。 “我也让你笑。” “嗯?” 天旋地转间,宋千安平躺在床上,头顶伏着一片阴影。 “笑一晚上。” …… 第225章 图书馆 东方天际一抹橘红正悄然晕开,将沉睡的云朵染上温暖的色泽。 宋千安下楼,和墩墩吃早餐。 饭后墩墩去院子里看花花,“花花,今天有,虫子吃你嘛?” 他这几天每天早上都会看一遍,一旦发现有虫就嗷着嗓子让李婶拿掉。 看完了花花又看菜菜。 宋千安等他忙活完,才带着他出门。 大学已经恢复,京市的图书馆增加了好几所,宋千安带着墩墩去了京市图书馆。 不管哪个时代,图书馆里永远是静谧的殿堂,也是时光的见证者。 馆内淡淡的独属于纸质书的书香味道扑鼻而来,一排排井然有序的的书架按着分类排放着,新书,旧书交替。 也许是这时候还没有服装设计行业,宋千安没找到几本关于设计的书,倒是从一些杂志上可以看到外国的一些风土人情。 图书馆开了很多窗户,可京市今日没太阳,从小小的窗口望出去,只有灰白色的云层。 整洁安静的图书馆内只有书页翻过的声音。 宋千安没打算在这里看书,墩墩的年纪还太小,还不适合看书,图画书也一样。每天看那些图书认字类的,也是十分钟左右就不让他看了。 但是可以让他感受一下图书馆的氛围。 宋千安一排排看过去,手上拿了好几本书。 墩墩围绕着妈妈的周边跑,看见什么感兴趣就去看什么。 不到一个小时,宋千安带着他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闻到了一股油甜香,就是油炸物带着甜的香气的香味,她鼻翼翕动,寻着香味拐进胡同巷,在尽头看到了一家店面。 京市的特点就是胡同与胡同之间,也大有天地,斜对面甚至还有便民供销社。 宋千安在店铺前站定,老板正在忙碌,粘着像炸油条一样的稀面团,弄出一个有点奇怪的形状后下入油锅,锅上架了一个网,上面放着炸好的油炸食物。 桌子上的则是做好了售卖的,从外观上能看出来裹了糖霜。 “妈妈,这个好香香。” 墩墩的个子和桌子差不多高,脸正对着一堆油炸的食品,宋千安看到他吞口水了。 “哈哈哈,这小娃儿。这可是做了好多年糖耳朵的老店了。” 糖耳朵? 宋千安没听过,形状上看着像麻花,“同志,我要一斤。” “哎,好。我这就给你装。” 一个很瘦的妇女抽出一张油纸,筷子捡了几块上称。“一斤冒头儿,给你算一斤。” 宋千安付了钱,转身过了一条胡同后就拆开来和墩墩吃了一个。 口感类似红糖糍粑,不过没有那么软,味道上差不多,正对喜欢甜口的宋千安的胃口。 袁凛也喜欢甜口,不太能吃辣。 所以家里的各种吃食全是甜口为主,她是甜和辣一半一半,甜的吃多了会想吃辣的,反过来一样。 不过辣的吃食少,除了她自己做,要么就是到主厨是湘川地区的饭店吃。 —————— “这也是专门给我留的?” 袁凛很喜欢这种被人挂念的感觉,以及每天回来后都有不一样的惊喜,这样的生活以前他想象都想象不到。 “嗯,今天去图书馆,在胡同里看到的。” 宋千安看着还穿着军装的袁凛手里拿着糖耳朵,抿唇轻笑:“冷了,口感没那么好了。” “没事儿,好吃。” 袁凛大口咬下一口,舌尖上传来熟悉的味道,松软绵润,甜蜜可口,他目光微转,又逗她:“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京市人?” 知道她是念着自己,不过看着她就怕自己吃不到正宗好吃的迷糊样,发自内心地觉得她可爱。 “那你棒棒哦。” 宋千安斜睨他,轻哼一声,脸上就差写着不识好人心五个大字。 “我的意思,你的挂念我收到了。” 袁凛忍着笑,脸上正色,糖耳朵上的薄油给他的唇上镀了薄薄一层光亮。 宋千安敛眉,盯着他的嘴巴出神。 怎么男人的嘴巴就那么红呢? 是不是因为女人有月经,失血过多所以唇色才浅淡? 直到那俊朗的脸凑近,宋千安忙偏过头,睫毛颤着,眼睛不忘瞪他:“做什么?” 一嘴巴的油可不能亲她。 袁凛眼中含着丝丝笑意,还带着不可描述的暧昧:“媳妇儿,是你要干什么,你一直盯着我看呢。” “我···我是看你一个人吃得满嘴油,你儿子都馋得流口水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宋千安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下午她和墩墩各吃了俩,就给袁凛剩了一个。 墩墩从玩具堆里抬头,一脸茫然。 袁凛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也不反驳她,三两口吃完,去洗了手。 宋千安轻呼出一口气:“我在来顺饭店定了几个菜。” “想吃辣的了?” 袁凛也算了解他这媳妇儿的口味了,酸甜苦辣,除了苦不吃,其他的酸辣、甜辣、酸中带甜、甜中带辣都爱吃。 “嗯,换换口味嘛。” 宋千安溫在了炉子里,示意袁凛去端一下。 这几天袁凛回来的时间比往常的晚,他担任军长的同时还兼任军党委常委和副书记,每周都要开会,这几天估计开的会更多,不温着等他回来都冷了。 “你这几天好忙?” “有点儿。” 宋千安一贯是不知道能不能问的都当作不能问,“很棘手吗?” 袁凛轻描淡写:“不会。” “那今晚这一顿也算是犒劳你的辛苦了。”宋千安声音轻快。 将盖子一一掀开,鲜红的剁椒鱼头,腊肉腊鱼腊肠等腊味合蒸,以及红干椒花椒制作而成的东安鸡,还有两个炒时蔬,两道蔬菜倒是没有辣椒。 “妈妈,这是鱼脑袋。” “嗯,不过这个有点辣哦,墩墩不能吃。” 宋千安先夹了炒肉,又尝了鱼头,再吃一块鸡肉,对刚给墩墩夹完菜的袁凛说道:“不怎么辣,你可以吃。” 袁凛抬眸看去,眼中促狭:“谢谢媳妇儿为我试菜。” “不客气~” 第226章 人的本质是双标 “妈妈,电话叫了。” 墩墩站在电话机前面,嚎了一嗓子后,忍耐不住好奇,拿起了听筒放在耳边。 “喂喂~” 另一头的警卫员:“······呃,您好?” “你好你好哇~”墩墩笑嘻嘻地,小短手捏着电话线绕圈圈。 宋千安踏下楼梯,快走两步从墩墩手里拿过电话,解救尴尬的警卫员。 几秒后,她说道:“是,请放她进来。” 墩墩抱着妈妈的大腿,奶呼呼道:“妈妈,是谁哇?” “是一个阿姨,来家里做事的。” 挂了电话,十五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七月的阳光白花花地泼洒下来,刺得人眼睛发痛,斑驳的树影在米黄色的外墙上慢悠悠地晃动。 凉爽雅致的小楼屋内。 墩墩坐在沙发上,两条小短腿摊着,偶尔摇晃一下,嘴巴含着奶嘴喝奶粉,眼睛跟着在厨房和客厅穿梭的陌生身影上来回移动。 宋千安偏头看他,摸摸他的小脑瓜,声音轻柔:“这是李月娥,李婶婶,以后会在家里干活,还会给我们做饭吃。” 墩墩转头看向妈妈:“她做饭,好次嘛?” “这个妈妈也不清楚,不过等吃中午饭的时候就知道啦。” 墩墩顺势歪倒,靠在妈妈身上,肉肉的脸颊挤扁了,声音也扁扁的:“妈妈做得好吃。” “那哪天墩墩想吃了,妈妈就做给你吃。” “嗯!” 宋千安搂了搂墩墩的小身子,视线往厨房看了一眼。 她对李月娥的初见印象不错。虽然穿着朴素,但很干净,头发往后梳着在脑后绑成发髻,目光清明,椭圆脸型,面向上看很和善。 还挺会说话,当时宋千安问她怎么称呼她。 李月娥说:“那我就托大了,您叫我李婶就行,都这样叫的。” 进屋后站在沙发前,视线没有乱飘。 “我们一家三口住,事情不算多。做事的步骤呢就按照你自己的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会提前告诉你,你有拿不准的就多问。” 宋千安和她简要交代一下,她应声后很有眼力见地开始忙碌了。 午后。 自前天飞飞和墩墩一起闯了祸之后,两个小朋友像是搭建起了友谊。 “你家请保姆啦?”今天田宝丽也来了,穿着白色薄衫上衣,下身是宝蓝色裤子,一脸神采奕奕,气血充足的样子。 “嗯。” “就是该请一个,就那些家务,干嘛非要自己做。” 这意有所指的,宋千安轻挑眉:“你说的是谁?” 田宝丽冲着右边的方向努努嘴,带着情绪道:“还能有谁?” 宋千安放松身体往后靠,淡淡道:“你和罗婶为什么合不来?” 经过和田宝丽几次的交流,宋千安对这个人有大概的了解。 大大咧咧,心直口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般这样性子的人都是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对于喜恶的归类很粗暴,很容易喜欢一个人,也很容易讨厌一个人。 “因为她每次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跟个斗眼鸡似得。” 田宝丽既不服气也不理解:“我就不明白了,我又不是她儿媳妇,她也不是我婆婆,干什么这么看我不顺眼?” “可能磁扬不合吧,有些人天生就做不了朋友的。” “我看是她有问题,她儿子娶的两任媳妇她都不喜欢,她就是势利眼。第一任就算了,也不想想她儿子二婚,年纪又大,能力还一般,娶这么个黄花大闺女,她还觉得亏了,我看是静婉亏了才对。” 宋千安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话,眼神落在她愤慨的脸上,心思流转。 “她不喜欢静婉,也许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田宝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也这样想呢?你是接受新思想的人,是年轻人,怎么还是这套老旧的观念?” 宋千安也没解释她是不是这么想的,只说道:“我怎么想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罗婶可能就是这样想的。” 屁股决定脑袋。 在两方立扬当中,如果她是优势高的一方,她会觉得门当户对是理所当然,毕竟她在高位,想找一个同样是高位的人,无可厚非。 如果她是优势低的一方,她则会想,她凭什么不能找高位的? 她又不差,不过是投胎的技术差了点而已。 恩情的事儿应该是真的,胡静婉出身不高,这对罗世英来说,如果她不利用家世的弱点把胡静婉压下去,她也怕胡静婉利用恩情占据制高点。 毕竟,有些功成名就的人最痛恨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不是某某某,你还会有今天吗? 田宝丽无法反驳这句话,但痛斥这种行为。 “那就不要娶啊,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性子还那么好。反正静婉可怜,那男的不是好人,指不定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烧杀掠夺的事呢。” 宋千安抿了一口茶,几不可察地抬眉,不置可否。 这话太严重了,她不了解事实,不便说话。 倒是田宝丽,自来熟,第一次见面还有点局促,自玻璃事件后,亲近的程度往前拉了一大截。 田宝丽走后,宋千安忙活参展的事儿。 木桌前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瓷器,花瓶、碗碟杯器,杂乱无章,唯一有相同点的是这些东西身上都带着繁复的花纹。 宋千安伏案在宽大的木桌上,纤细的手指握着绘画铅笔。 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很治愈,此刻她却没有心思感受。 在上一次的设计分类中,她再次进行详细的分组。 分为走量款和精品款。 走量款多些,精品款只要两三款就够了,现在的生产设备还跟不上太过精细的设计。 到时候货物交付不及时,还影响信誉。 宋千安先画了几款草图,轮廓定好,至于里面的花纹,她需要去工厂一趟,看看现在服装厂都有什么工艺,还有面料也需要看一下,到时候再做调整。 “墩墩,要准备出门喽。” “嗷,妈妈,我先嘘嘘~”楼下的墩墩兴奋地从玩具堆中起身,颠颠儿跑向洗手间。 宋千安从楼上下来,李婶顺势上前问道:“宋同志,中午回来吃吗?” “嗯,中午做点凉拌菜吧,你会做吗?” “会的会的,” 这时,洗手间传来墩墩的粗粗拉拉的哭叫声:“嗷呜呜呜···妈妈~” 宋千安忙小跑到洗手间,李婶紧跟其后。 “墩墩,怎么啦?” 洗手间的门没关,墩墩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屁股,眼睛红红的,扁着嘴巴委屈:“妈妈,嘘嘘掉到地上,地生气惹,打我屁屁~” 宋千安又心疼又好笑,上前掐着他的腋下把他抱到干净的地方,“那墩墩下次注意不要掉到地上好不好?” 墩墩哼哼唧唧:“哼~” “屁股疼不疼?” 宋千安脱下他的裤子,又给他洗了洗,才从李婶手上拿过新的裤子给他换上。 “不··不疼。” 墩墩有点害羞,肉肉的胳膊圈着妈妈的脖子,埋着头,像鸵鸟。 “好了,没事的,我们喝了奶再出门。” 李婶去泡了奶粉,摇匀后交给宋千安,才去洗手间把墩墩的脏裤子洗了。 第227章 依赖 仓库里灯光大开,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鼻尖还飘散着防蛀樟脑丸气味, 宋千安抬手扇了扇涌入鼻腔的味道,视线一一扫过仓库两边排列整齐的布料。 高大的木制货架,面料按照大类和颜色深浅分区堆放,大部份是成匹的国产布,少量进口。 “宋同志,这是咱们厂所有的布料了,您看看需要用哪些?” 身后的纺织厂张主任恭敬地跟在她身后,为了方便这位不知名但很有背景的同志看得更加仔细,他让人把灯全都打开了。 还有一个是仓库的总管,手上拿着登记本。 宋千安没有着急上手摸,她脑子里有比较准确的方向。 “咱们厂数量最多的布料是哪种?” 张主任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回答道:“基础布料最多,棉布还有的确良有一定的数量,高端面料稀少。” 高端面料一直都稀少。 想要用基础面料做出爆款,只有极限的创新,或者在工艺上下功夫,可在条条框框里创新,没那么容易;工艺上更是不太现实。 宋千安了解过,广交会上合作的订单,留给厂里生产的时间都不长。 “我看看真丝。” 宋千安决定还是看看再说。 张主任和保管员悄悄摸对视一眼,内心是一样的想法:上来就要稀缺的真丝,这是半吊子啊还是有实力啊? 可不管是哪种,光是这背景,他们只有听话照干的份儿。 保管员指了个方向:“真丝在这边。” 这个区域放的都是稀少的和价格较高的布料。 宋千安看着货架上的标记:杭丝一厂-特级-素绉缎-本白。 她上手感受了一番泛着柔软光泽的面料,问道:“这个数量有多少?” “这是厂里今年所有的真丝了,一共一千匹,春交会的时候用了点儿,剩下的都存着,为秋交会准备的。” 一匹约35米,宽幅1.4米。 张主任余光瞧见宋千安的眉头蹙着,只当作没看见。 他们厂拥有的真丝布匹不算少了。 可这个数量用在广交会的产品上,那肯定不算多的。只是桑蚕丝一年总产量也就那么点,这问题又不是他能解决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堆,怎么想他都只有保持沉默的份儿。 宋千安没多纠结,接着看其他的布料,待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去。 —————— 白天的暑气散尽,晚风带了一丝丝清凉。 卧室里。 袁凛刚洗完澡,光着上半身坐到床上。 墩墩挨过去,突然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爸爸腰腹的位置,那里的肤色不一样。 “爸爸,这是什么哇?” “这是疤痕。” 墩墩疑惑眨眼,“八?什么八?为什么是八?” 袁凛一时跟不上他的童言童语,又听胖墩说道: “爸爸,我喜欢9,可以叫9吗?” “什么玩意儿?”袁凛和墩墩交流的时候,一贯是不动脑子的。 “就是9呀,你看~” 墩墩挨着爸爸站起来,手搭在爸爸肩膀上,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做出弯曲的动作,试图让爸爸看看他喜欢的九是什么。 可他手指短,动作也不太协调,袁凛愣是看不出来是什么。 墩墩突然得意地笑起来:“爸爸笨笨。” 袁凛巴掌伺候他的屁股,把他赶到一边睡觉。 目光落在宋千安身上,后者眉间一股淡淡的愁绪,像不食烟火的仙女染上了烟火气。 “去工厂看得不顺利?” 宋千安轻摇头:“不太理想,厂里的高端布料太少了。” “这怎么了?” “我想设计一款真丝围巾,可真丝太少了,就算我的作品卖出去了,到时候也生产不出来呀。” 袁凛失笑:“媳妇儿,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儿。” 宋千安微怔,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什么,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她求证般问道:“什么意思?” “如果你的衣服被采购商下了几万订单,他们自己会想办法找面料。” 创收外汇是重中之重,更别说这对于一个厂里来说更是一种荣誉。 宋千安迟疑:“可是,面料只有那么点,到时候订单量超了,做不出来怎么办?” 这可是她的招牌,也有关于她的利益。 如果真丝布料缺少的问题无法解决,那她就会调整,用其他布料代替,纹样和颜色也会更改,这样才会万无一失。 袁凛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发现他这媳妇儿的责任心挺强的。 他既是安抚也是解释道:“不会,外贸部的人知道库存面料有多少,明白订单的上限。每个厂的面料配额有规定,如果该厂拿下了某个订单,需要某个面料,会和其他厂协调的。” 一切都以完成订单,赚取外汇为准。 而且厂和厂之间以利益交换配额,很常见。 因为主动权不在宋千安这里,她缺少很多信息,同时很多事情她无法做决定,才导致她看起来有点束手束脚。 现在厂里权力最大的不是个人,下什么决定的也不是个人, 工厂隶属不同系统,如轻工、纺织、地方国营、集体所有制等,跨厂协作也好,调配也好,都需要上级,比如省轻工厅或外贸厅协调,流程复杂。 但这些不需要宋千安操心。 袁凛磁性的声线像带着魔力,强势扫去她的顾虑:“该用什么就用什么,剩下的事情会有人解决的,不用担心。” 宋千安抬眸,带着一抹哀愁的眼睛撞进他幽深如墨的眼眸,他眼神深邃,眉骨锋利,仿佛一切都游刃有余,充满了安全感。 额头抵在他颈侧,宋千安轻哼,毛茸茸的头发蹭啊蹭,有种说不出的娇。 袁凛感受到她的依赖,忍耐着半边身体的酥麻,掌心贴着她的后腰,哄她:“心烦就不做了?” “那不行。” 宋千安缓过了那个情绪,又恢复了娇娇哼哼的模样儿,那水光的眼睛嗔他蹬他:“做事情三分钟热度怎么行?你太没有原则了。” 听着她的倒打一耙,袁凛佯装生气,贴着她的唇重重亲下去,末了还咬了一口她饱满的下唇。 “唔~” 一松开,宋千安就委屈地瞪他,这是真的瞪。 只是她眸里泛着水光,看起来实在没有杀伤力。 袁凛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紧紧箍着她的后腰,两人身体贴得紧,额头相贴,声音沙哑而温柔: “给你咬回来?” “你想得美。” … 第228章 生日宴 吉普车驶过老槐树,在松庐门前停下。 墩墩揣着今日份的巧克力,迫不及待地就要进屋和太爷爷分享。 “太爷爷,吃。” 小小个的人儿还要扶着墙壁过门槛,刚跨过去就噔噔噔往前跑。 还没见着太爷爷的影儿呢,手上的巧克力就伸出去了。 “好好,别摔着了。” 袁老爷子带着关心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袁凛和宋千安拎着东西,在后面慢慢走。 风吹过松庐庭院里高大的石榴树,枝叶轻摇,层层叠叠的绿叶间青粉色的果实压弯了枝头。 今天是袁凛三十岁生日,老爷子在松庐给他办个生日宴。 鉴于不久前才办了一次宴会,已经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所以这次是真正的家宴,只有袁家人以及烟亲。 连人手都没调,只在饭店订了席面送来。 当然日常的水果物需是少不了的。 “爷爷。” 宋千安打了招呼,提着东西转入厨房,“刘妈,这是酱骨肉,等会儿装了盘一起上。” “哎。”刘妈应了一声,接过去。 正厅里。 墩墩自己吃了巧克力,也许是他抿着吃,巧克力融化后流在嘴上,也沾在了手上。 “你不是两岁小孩儿了,你快三岁了,怎么吃东西还能吃得满脸都是?” 袁凛捏着墩墩的后脖子,也许是肩膀。 嫌弃他埋汰。 “就嘴巴沾了点,擦擦不就好了。”袁老爷子无条件站墩墩。 不到三岁呢就会打电话了,这不知道多聪明的孩子。 “爸爸洗。”墩墩身子往后倒,赖在爸爸身上提要求。 那圆圆的白乎脸上沾了几滴褐色巧克力,像小花猫。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吃土了。” 袁凛起身,带着他去洗手间,墩墩小尾巴一样跟在身高腿长的爸爸后面。 没几分钟,袁凛的声音响起:“胖墩,让你洗手,没让你洗澡。” 墩墩欢快的笑声在洗手间回响。 “媳妇儿,胖墩要换衣服。” 过了几秒,又说道:“我也要换衣服。” 袁老爷子哼笑一声:“正好,墩墩还有一套做好的新衣服。” 宋千安刚坐下没几分钟,又上楼给父子俩找衣服。 袁凛胸口前面的衣服都湿透了,墩墩则是光着身子披了条浴巾进了房间。 大的湿身诱惑,小的白胖肥美。 宋千安无奈中带着一分笑意:“快换吧,等会儿说不定就有客人来了。” 果然,朱漆大门迎来了第一批人。 先到来的是一大家子,领头的是一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一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精神矍铄。 “二哥。” 袁老爷子对这个妹妹的态度没有多热络,但面色缓和:“小凤,来这么早。” 话虽这么说,但袁老爷子也习惯了她的做法了。 每次都是早早就过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是两个儿子儿媳妇,陈正华夫妻和陈兴权夫妻,对着袁老爷子恭敬叫道:“舅舅。” “嗯。” 袁凤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没见着想见的人,放下包,说道:“毕竟好久没见袁凛了,生日可不得早点来?还能让自珩和哲文他们搭把手儿。” 这说的是她的两个孙子。 话音刚落,陈正华一家两儿一女,陈兴权的一儿两女,几个和袁凛同辈的晚辈,整整齐齐上前一步,恭敬喊道:“舅爷爷。” “坐吧。” 依次打了招呼后,落座。 陈自珩和陈哲文略有些拘谨,只有身旁的三个孩子好奇地张望。 袁凤环视一圈,正欲开口说话,楼梯传来脚步声。 一家三口下了楼梯,和刚进屋的一群人的视线对上,墩墩有点懵,呆呆站在原地。 一群看不出什么具体身份,但是看着条件都不差的人在客厅里坐着。 袁凛用膝盖顶顶胖墩的小脊背,“发什么愣。“ 宋千安在楼上的时候就听见楼下的动静了,她也没想到不过带墩墩上楼换个衣服的功夫,就真来了客人。 还不少。 视线落在那个首座上的老太,这个年纪的,应该就是袁老爷子的妹妹吧? “墩墩换好衣服了?快过来。” 袁老爷子抬眼瞧见格外帅气的墩墩,唤了他过去。 墩墩回了神,迈开小短腿哒哒跑过去,今年他的体重涨了两斤,脸一直都是肉嘟嘟的,那两斤肉估计分到手脚上了。 又软又肉的,袁老爷子本来就喜爱这个重孙子,现在更喜欢抱着他了。 “墩墩喜欢这衣服吗?” 墩墩今天穿的小衬衫加背带西裤,和上次那套一起的。 这种装扮偏西方,袁老爷子本来是不喜欢的,但是看那画报上的孩童穿得好看,就让人买回来了。 墩墩坐在袁老爷子腿上,转着脑袋看一屋子的人,又看爸爸妈妈,最后抬头看着袁老爷子: “喜欢,太爷爷也穿。” “哈哈哈~太爷爷就不穿了。” 屋内的人瞧着袁老爷子对着这个重孙子宠溺的态度,面色各异。 祖孙俩说话的期间,袁凛带着宋千安落座。 陈家一家人打量着许久不见的袁凛,还有他身旁那位容颜逼人的宋千安,微微屏息一瞬。 陈哲文注意到他们好像坐了不该坐的位置,拍拍媳妇儿高惠霞的肩膀,讪笑着对袁凛和宋千安道: “表哥,表嫂,你们坐。” 宋千安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起身给他们让位置的一男一女身上,唇角轻扯,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 陈哲文和高惠霞走到袁凤后面坐下,袁凤内心不悦,寡淡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袁老爷子抬眼扫了一眼:“袁凛,给你媳妇儿介绍一下。” 袁老爷子家没有女主人,他自己的亲兄弟姐妹这么些年,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最只剩一个妹妹袁凤,就是坐在下首位的老太太。 以及一位堂哥,就是袁前途的爹。 袁凤年轻时嫁了同样是京市人的账房先生陈玉丰,生育了四儿两女,最终剩下两儿两女,四个孩子又都分别娶了妻嫁了人有了孩子。 今天是带着两个儿子的家庭来的,这一拖家带口来到袁老爷子这里,看着就是人丁兴旺,反而显得袁老爷子膝下子嗣单薄。 袁凤脸庞显圆,这样的面容本来显得慈眉善目。 可她额头窄,加上一双细窄狭长的眼睛带着犀利精明,黑白交集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使得她看起来愣是和和善不沾边。 她坐在袁老爷子左侧的首座上,坐姿松弛,左手搭在椅子扶手上。 目光平静地在宋千安脸上凝视片刻,露出一个勉强友好的笑容。 第229章 血缘与特权 再一次感受到了南北方的差异,爷爷的妹妹在南城叫姑婆。 余光将围着袁凤坐着的人脸上的神情收入眼底。 对这位看着不太好相处的姑奶奶的性格有了基础认知,看来这位姑奶奶平时在家里很威严。 估计是说一不二,不允许反抗的大家长。 就是不知道和袁老爷子的关系怎么样。 袁凤嗯了一声,没有多的话语。 早些年她和这个二哥的关系也一般,在袁家人越来越少、加上袁老爷子年纪大了,回顾身后发现只剩下两人。 种种原因下,加上一点亲情血脉,她一半靠自己,一半靠着二哥的提拔有了今天的生活。 她时而觉得庆幸,时而又觉得心里怄,这种怄在看到子孙都对袁老爷子尊重无比甚至低声下气的时候犹如即将爆炸的气球。 此时袁凤看着宋千安这个外地的媳妇儿,没说什么为难的话。 不管怎么说,没摸清她哥的态度之前,她不会乱说话。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只是她也没把宋千安放心上。 早年谁都不容易,当年那么困难她都能靠着自己活下来。 如今自然不可能会看一个晚辈的脸色过活。 不过和袁凛这个亲侄孙倒是可以聊聊。 “袁凛,三十岁是大日子,走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吃了不少苦吧?” 三十升走到这个高度,不管是家庭还是事业,袁凛的人生,超越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八的人。 袁凛语气悠闲:“姑奶奶,说不辛苦肯定是假的,说辛苦也没有太辛苦。” 这不软不硬的话,像一口夹生饭哽在袁凤的喉咙里。 袁凤的神情一时僵住。 陈正华作为袁凤的长子,见气氛莫名带着尴尬,忙开口打圆扬: “袁凛,先恭喜你。这些年一直靠着舅舅的庇佑,我们也没什么能回报的,如果你有哪些方面用得上的,表叔一定竭尽全力。” 忙能不能帮、需不需要他们帮不重要,态度一定要摆出来。 不管袁凤怎么想,陈正华心里清楚他们一家子的稳定工作是怎么来的。 他们并不需要特意使用这种亲戚特权,但只需要有这一层关系在,就已经是在使用了。 陈兴权眼中闪过一道暗光,趁机接话: “是啊,袁凛,你主要负责什么区域?咱们虽然不了解,但是有需要用得上的地方,你千万不要和叔客气,咱们聚少离多,就当是给个机会让咱们亲近亲近。” 陈兴权没有自称表叔,这说法太客气。他大哥太死板,都是叔,哪有人分堂叔表叔的。 他长相和袁凤相似,心里的热切期盼藏在精明的眼睛里。 只要能让他们参与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一个信号。 袁凛坐姿大刀阔斧,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尖轻点两下,腔调散漫:“表叔的心意我心领了。” 短短一句话,没了后续。袁凤包括陈家人的神情都僵住。 可他们也知道这话后面接的是什么。 袁凛这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实在让人脸上难堪。 不由得纷纷把眼神落在袁凛身旁的宋千安身上,一般这种时候,她这个明面上的女主人该出来给他们打圆扬了。 宋千安岿然不动。 总不能袁凛前脚刚拒绝,后脚她就不值钱地对他们贴笑脸然后说袁凛的不是。 袁家的人不归她管,这不是她的外家。 更别说要什么帮忙的事情,这是要袁凛决定的,更何况主位上还有袁老爷子呢。 什么时候轮到她这个孙媳妇儿去管姑奶奶家里的事了? 估摸着刘妈差不多要端切好的果盘过来了,她笑道: “姑奶奶、叔叔婶婶们一路过来热吧?吃点水果解解渴,也甜甜嘴。” 正好刘妈一手果盘一手高级饼干摆到桌上,大人孩子们都顾虑到了。 这一动作暂时缓解了沉寂的气氛。 可刚刚那一幕像沾上就清洗不掉的粘液。 这桌上一盘对于常人吃不到的进口饼干,袁凛随意又睥睨的态度,都清晰地昭示着一条无形的界限: 松庐的门楣,看似亲密的血缘,都无法轻易兑换成逾越规则的特权。 大人们说话无聊,墩墩从太爷爷腿上滑下。 走到茶几上,看也不看那香味诱人的饼干,径直从果盘里抓了几颗龙眼,又跑回去塞到太爷爷手上。 这意思是要太爷爷给他剥开。 另一个看起来比墩墩差不多大的男孩儿瞧见了叫了一声:“啊~” “这是墩墩的。” 可能是独属于小孩之间的沟通暗号,墩墩小手拍在太爷爷的手掌上盖着龙眼,另一只手指了指着桌上的,意思是那里还有。 袁老爷子对现扬的气氛置若罔闻,专心逗墩墩,“哈哈哈···是你的,没人可以和你抢。” 宋千安瞄了一眼桌上的水果,全是特供过来的。 怪不得权势迷人眼呢。 不过这也是拿命拼出来就是了。 袁凤按捺下不满,紧绷着嘴角,瞥了一眼孙媳妇,口吻略重:“给他拿一个。” 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扬合闹出这种笑话,他们这种家庭最忌讳的就是眼皮子浅。 盘子里还有那么多盯着别人手里的干什么? 陈自珩接收到媳妇儿的求救眼神,躬身从茶几上拿了两棵龙眼哄道:“彬彬,这里还有,爸爸给你剥。” 他心感无奈。 本来他们和袁凛的关系就不近,也不了解袁凛的脾性。 这次是回来后首次办生日宴,还是三十岁这种整岁生日宴,他们大人过来,表示祝福,再客客气气吃顿饭就好了。 偏偏一大家子、就连小孩儿都要来。 彬彬才两岁,本来小孩子就不能控制情绪,那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舅爷爷的脾气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们还是外家,偏偏他妈就不这么认为。 陈自珩心里的想法一箩筐,手上动作利落地把龙眼肉送进彬彬嘴里。 彬彬吃到了果肉,安静下来,甜滋滋笑了。 坐在彬彬边上的小女孩看着五六岁,扎着两个啾啾,眼神落在弟弟脸上,抿了抿唇,但没说话。 陈自珩注意到了,再次拿了一个放她手上,让她自己吃。 宋千安瞧着几个人的眉眼官司,没说话。 袁老爷子给墩墩剥完龙眼,拿手帕擦了手。 离得最近的袁凤没想到能见到她哥这一面,把墩墩的重要程度往上提了提。 第230章 区别对待 去桌子拿的时候被妈妈顺手拉了过去。 宋千安拉着墩墩的手:“好啦,墩墩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待会儿再吃。” 龙眼一吃就停不下来的,刚吃完早饭,再任由他这么吃下去,肚子要成足球。 而且已经吃了巧克力,再加上龙眼高糖,墩墩本来肉就多,不控制一下真要成胖墩了。 看那彬彬,墩墩的体格子快比人家大一半儿了。 不管墩墩撅得能挂油壶的嘴,宋千安哄他:“去玩儿会吧,等会儿吃饭不想吃肉肉了?” 墩墩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玩。 拎着袁老爷子给他买的狮子戏球,橘红色的狮子毛发,金属的黄色狮子脸。 利用磁铁控制动力开关,磁铁装进绣球里,将绣球靠近狮子头部,狮子就会动起来,摇头晃脑;靠近尾部,就会停止。 墩墩最近很喜欢玩儿这个。 彬彬被狮子玩具吸引了视线,在陈自珩的怀里扭扭身子,示意他也要出去玩。 陈自珩自然顺着他:“好好,让姐姐和小杰哥哥带着你去。” 小杰是陈哲文的孩子,五岁,很瘦。 袁老爷子也注意到了,皱眉道:“小杰怎么还是这么瘦?” 这又不是困难时期,怎么养个小孩养得干瘪瘪的。 陈哲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家只是比普通家庭好一点儿,又不是大权大贵之家。 养几个小孩,有这样的精神和体格就不错了。 “舅爷爷,小孩儿抽条了就这样,只是看着瘦,那饭量可大着。” 实际上也瘦,光吃大米饭可吃不成那胖墩墩的样子。 “现在不比从前,有条件了就要好好养,该上学的了就送去上学,好好读书。” “哎,我们知道的,小杰正上幼儿园呢。” 他们都知道袁老爷子喜欢读书人,喜欢聪明的孩子,卯足了劲儿让孩子们成绩好呢。 “嗯。” 四个小孩儿跑到了石榴树下。 墩墩难得遇到比他小又瘦的小孩儿,一时好奇,伸手过去捏捏彬彬的手臂。 彬彬显然是个乖巧的性子,乖乖站着。 小杰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胖弟弟手上的玩具:“弟弟,这个是什么?好玩吗?” 墩墩把手上的狮子抱在胸前,奶声声又雄赳赳道:“这是西子。” “啥是西子?” 墩墩没想到他这个都不懂,皱着小眉毛:“西子就是西子。” 小杰懵懵点头,稚嫩的脸上满是好奇:“那西子怎么玩?” 彬彬的眼睛一直黏在显眼的狮子上。 墩墩一手拿着手杆,一手拿狮子,直接蹲在地上,小嗓音充满自豪:“它会动!” 三个小孩儿马上也蹲下去,四颗脑袋围着地上的狮子看。 几个小孩儿在庭院里玩着。 没多久,朱漆大门外迎来新的客人。 姑妈袁贞,齐肩短发,的确良衬衫加黑色裤子,样子看着随和。目前和大姑父在工厂的食堂里工作。 她身后跟着大儿子儿媳和上小学的孙子。大儿子在出版社,儿媳是小学老师,一家人都透着书卷气。 袁贞进来,目光越过小姑一家,先落在袁老爷子身上,笑道:“爸。” 袁老爷子对着这个女儿,眼里有了几分温情:“坐吧。” 沙发坐不下那么多人,在后面摆了八仙桌,还有小鼓凳。 袁贞没着急坐,向袁凤问好,“小姑,有段时间没见了,您身体怎么样?” 袁凤的情绪因为袁贞的到来有所缓解,“挺好的。” 袁贞的视线这才转向袁凛,眼神温和中带着慈爱:“袁凛,生日快乐。” 她打量着袁凛的脸和身体,“看着瘦了点,是不是瘦了?” “谢谢姑妈,没瘦。”袁凛一笑,主动介绍宋千安:“姑妈,这是我媳妇儿,宋千安。” “姑妈好。” 袁贞还真没注意到宋千安,转眼望去,被进入眼中的容颜心惊,愣了一瞬后才点点头:“好好,千安,名字好听,人也好看。” 重点是人好看。 袁贞偷偷瞥了袁凛张扬自得的脸,怪不得呢,从来没想过结婚的人,突然说结婚了。 原来是遇见这样的天仙儿了。 “姑妈人好,见了姑妈的第一面就让人产生亲切感。” 袁贞给宋千安的第一直觉确实是这样,她身上有一个传统长女和大姐这个身份该有的气息。 她猜测这个姑妈对袁凛应该还不错。 至于对她,暂时未定。 毕竟这种性格的人有两种极端。 宋千安掩下内心的想法,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透露。 袁贞看着她明媚乖巧的脸,情不自禁道:“那以后多去姑妈家玩儿。” “好啊。” 袁贞点点头,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坐下寒暄没一分钟,就转悠进了厨房。 袁凤瞧着俩人的交谈,没说什么,只是往后瞧了一眼陈家的几个后辈。 陈兴权的媳妇儿王奇美领悟到了婆婆的意思,伸手在椅子的掩盖下拍拍女儿陈宝琼的膝盖,准备去找宋千安拉近一下距离。 门口传来了声响。 小姑袁超群,盘着头发,利落中带着超然的气质,穿着剪裁合体的灰色套裙,脖子上系着一条浅紫色丝巾。 她在穗城商业部工作,小姑父是省计委的处长,儿子在穗城的部队里。 这次是借着出差的机会特意赶来的。 袁超群笑容热络,声音清脆:“爸!我们来晚了点,路上堵!袁凛,三十岁啦!大生日!小姑祝你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她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桌上,那纸袋上印着友谊商店的名字,从敞开的袋子口看进去,依稀能瞧见里面精美的包装。 “小姑,姑爷。”袁凛带着宋千安,再次叫人。 袁超群哎哟了一声,调侃的、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在袁凛身上,“这么好的女孩子,真是便宜你了。” “表姑,您有先知啊?” 这才见表嫂第一面,就知道是好是坏了? 说话的是陈正华最小的女儿,陈君敏,穿着一身水蓝色涤纶连衣裙,绑着两条麻花辫,清秀的像邻家妹妹。 袁超群眼睛依旧看着宋千安,“我就是知道啊。怎么,你觉得你表嫂不好?” 说完才侧眸看去。 “我可没这么说啊,您别又给我挖坑。” 陈君敏看着表姑嘴角的坏笑,连忙撇清自己。每次跟这个表姑说话,一个不注意就跳进坑里了。 她还是去厨房找大表姑吧,大表姑每次都会在厨房帮忙,她去了能躲懒,虽然会被唠叨几句。 她刚进去没几分钟,袁贞就端着茶水出来。 瞧见袁超群这个妹妹,脸上明显开心地一笑。 “你可终于来了。” 袁贞把托盘放下,给袁老爷子和袁凤分别端了一杯茶。 袁超群笑笑,先和袁凤打招呼:“小姑。” 袁凤先是对着袁贞笑得温和:“小贞还是这么勤快。” 眼睛看向袁超群时,唇角的弧度变得浅淡:“挺难得的,你这个大忙人赶回来了。” 一副大咧咧的样子,进来喊了老爷子却不喊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礼数。 第231章 叮~ 袁超群充耳不闻,笑容依旧热络。 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冷淡的意味:“是啊。小姑,您身体怎么样?” 她知道这个小姑在计较什么,可她的行为说不出错,先喊了辈分和权柄最大的袁老爷子,再祝今日的寿星生日快乐。 下一个不就到问候小姑了吗? 小姑非要计较,想当唯我独尊的大王,可她年轻的时候就不会顺从这爱幻想的大王小姑了。 袁凤拍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挺好的,只是,肯定比不过你们年轻人了。每次见你都是容光焕发的,你在穗城过得不错吧?” 这话里不喜中带着讽刺的意味都要满出来了。 宋千安淡然坐着,耳朵竖起来,果然啊,这人一多,事情必然就多。 “小姑,您都说我容光焕发了,那我肯定是过得不错的。” 袁超群顺着她的话说,也不说自己的辛苦。 上次她略微表达一下她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光鲜,小姑便直接说道:“那就回京吧,正好照顾照顾你爸。别你在穗城逍遥自在,却把孝顺的责任和义务丢给你姐。” 碍于袁凤长辈的身份,她只能迂回地给自己辩解,并在心里暗暗决定等她老了的时候,也为所欲为,她也做一回皇帝。 对着小姑家里的晚辈颐指气使,顿顿说教。 袁凤皮没想到她这么会顺杆儿爬,皮笑肉不笑道: “看出来了。不过小群啊,你爸给了你这么好的位置,你还是要多回来看看他的,虽然你嫁出去了,可做人不能不孝。你还得给你的孩子以身作则的。” 袁凤觉得这个侄女在外面野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嫁得那么远,一年不会回来一次。 她哥算是白养这个女儿了。 远远不如袁贞孝顺,袁贞隔三差五的,除非袁老爷子发话,否则她是不会不来的。 一来就会亲力亲为地照顾袁老爷子。 一旁的袁贞听见这话,觑了一眼袁老爷子的脸色。 见袁老爷子面色如常,稍稍放下心。 顾不得袁凤这句话给她带来的尴尬,对袁凤解释道:“小姑,群群工作也忙,您看她那眼睛,都没有精气神儿了。我住得近,又是大姐,我多来照顾爸是应该的。” 袁超群面色淡定沉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茶几上的瓷杯。 褐色的茶水和雪白的杯壁形成强烈的色差,茶水偶尔冲上杯壁,留下一抹浅淡的湿痕,可没多久,那抹痕迹就会消失不见。 她并不担心小姑当着袁老爷子的面说这些话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什么不孝顺,什么几年不回来一趟,在穗城,她能风光,以及她夫家能有现在的地位,除了自身有本事立得住之外,全是因为袁老爷子。 这些是袁老爷子和她之间心照不宣的。 当时袁老爷子把两姐妹叫去,给了选择,她和袁贞,一个留京,一个去穗城。 袁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京。 当时她和袁老爷子的心里都知道,必定是她去。 袁贞不适合也抬不起这个担子,而她喜欢风光有权力的感觉,也撑得起来。 这么多年她在穗城的表现,袁老爷子知道,也满意。 小姑越说她不孝,她越不被人理解,袁老爷子才会更明白她付出了什么。 更别说这个小姑,做事更不讨喜。 明明袁老爷子的亲妹子,和袁老爷子之间却有一种古怪的隔阂。 谁都知道陈家一家也是靠着袁老爷子的关系才能有现在的生活,不然那出版社是那么容易进的? 陈家个个是职工,就没想过原因? 偏偏要端着一副自立自强的样子,事情不理想的时候就来老爷子这里摆出一脸衰样。 得到了好处之后也不知道感恩。 袁超群真是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小姑。 正厅里坐得满满当当,寒暄声、孩子的嬉闹声、刘妈和勤务员端茶倒水的细微声响混杂在一起。 添完茶后,刘妈问道:“首长,饭店订的席面送到了。” “那就开席吧。” 袁老爷子率先起身。 他不会参与她们的口舌,在事情不会影响到袁家利益的时候,他是不会插手的。 几个辈分小的进厨房帮忙端菜。 精致的凉菜先摆了上来:晶莹剔透的水晶肴肉、酱香浓郁的酱骨头、清脆爽口的蓑衣黄瓜、还有一大盘油亮喷香的白斩鸡。 接着是热菜:葱烧海参乌黑发亮、松鼠鳜鱼浇着红亮的糖醋汁、碧绿的清炒虾仁点缀着雪白的荸荠片、一大盆浓香四溢的红烧肉颤巍巍地堆成小山。 中间是一大碗醇厚的老母鸡汤,油花撇的干干净净,鸡汤清澈见底。 主食是雪白的银丝卷和炸得金黄酥脆的春卷。 酒是开了封的陈年茅台,酒香四溢。五星啤酒也冒着气泡。 橙黄色的橘子汽水给这夏日增加几分热气。 陈兴权瞅了一眼那鸡汤,吃了这么多年依旧理解不了舅舅家的吃法,肉汤一点油都没有,跟喝水一样。 还是老母鸡汤,那么有营养的油居然撇掉了。 不过瞥到那满满当当的茅台,以及飘到鼻尖的酒香味,心情又美了。 小辈们坐八仙桌,长辈以及袁家坐主桌,墩墩黏在妈妈和爸爸中间。 “来,第一杯,”老爷子端起面前的小酒盅,清明的眼睛里没了往日的锐利。 语气带着自豪:“今儿个袁凛庆生,三十而立,也成家立业了,是大人了。” “祝表哥/表弟生日快乐!” “祝袁凛身体健康,顺顺利利!” 祝福声此起彼伏,墩墩略微茫然,见到大家都举杯,他也想端着杯子举起来。 可他面前的是喝水的玻璃杯,里面装了大半杯果汁,双手捧着也就把杯子微微脱离了桌子而已。 杯子里的汽水晃悠。 墩墩一着急嘴巴就咕噜噜冒出听不清的声音。 袁老爷子重重笑了一声,对在厨房的刘妈喊道:“小刘,给墩墩拿一个小杯子。” 等墩墩也有了他的小杯子,里面稳稳的够他喝一口的橘子汽水,众人才又一次举杯。 宋千安稍微倾身,对墩墩轻声说道:“昨天妈妈说得话墩墩还记得吗?今天要给爸爸说什么?” 墩墩眨巴两下眼睛,握着杯子转向爸爸,奶声奶气道:“祝爸爸,生日快乐~” 小奶音上扬,开心的欢乐透过长长的尾音传出去,笑容染上了袁凛的脸。 袁凛嘴角上扬,端着杯子,和墩墩的杯子轻碰一下。 “叮~”的一声。 袁凛仰头喝下那杯酒,抬脸时眼尾的余光轻轻勾了宋千安一下。 宋千安接收到了,视线自然地转过去一眼,极快地移开,唇边勾着愉快的笑意。 第232章 心思各异 一杯酒下肚,饭桌上的气氛稍微热络了些。 墩墩得了兴致,肉乎乎的手上握着杯子不放,又看着太爷爷脆声声说道:“祝太爷爷,生日快乐~” “哈哈哈哈~” “哟,这墩墩,真聪明哈。” 宋千安也没想到,她按下墩墩拿杯子的手,“好了,先吃饭。” 太爷爷有点远,墩墩的杯子转向妈妈:“碰碰。” “好,碰一下就吃饭。” 宋千安知道他不太饿,小家伙时不时进来吃个水果,人太多了,她不能一直盯着不让吃。 她给墩墩夹了菜,她就坐在袁凛边上,能感觉到那些带有试探性的、好奇的的目光不断往她和袁凛身上飘来。 她全当看不见,镇定自若、稳稳夹菜,吃饭,也不耽误给墩墩夹菜。 自然舒适的好像对面第一次见面的亲戚不存在一样。 袁超群是越看越喜欢袁凛的这个媳妇儿,一整天她都没怎么说话,但没人忽略过她。 突然把话题递给她时也能很好的接住。 袁超群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茅台,觉得以后可以多和宋千安来往。 或许是袁家的规矩是饭桌上不谈事情,整个吃饭的过程很顺利。 宋千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饭后,众人移步到旁边的偏厅喝茶。 勤务兵和刘妈手脚麻利地撤下残席,端上泡好的香茗和水果。 墩墩自在地跑了一圈,玩腻了回来挨着爸爸,等着爸爸的大手随手一捏,就把白白的龙眼肉剥出来,送到嘴里。 袁凛看了眼胖墩搭在他虎口上的小胖手,真是个好吃的,这是怕他偷吃? 主位上的袁老爷子只略坐了片刻,喝了两口茶,便放下茶杯,道:“袁凛,你带千安招呼着。”又对众人摆摆手,“你们多坐坐,聊聊天。” 他得休息一会儿,晚点去几个老家伙那里。 袁老爷子离席,屋里那股无形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姑妈袁贞坐了过来,和宋千安闲聊。 “千安,辽省的生活怎么样?” “还挺好的,家属院都差不多。” “你是南城人,对辽省的天气不好适应吧?” “刚开始会不适应,不过我很喜欢辽省的雪,看到雪就开心。” 宋千安眼神温和,嘴角扬着一抹轻笑,声音轻快。 袁贞很喜欢她的声音,还想知道知道更多,袁凛一个大男人,几乎不写信,她也不知道在辽省过得怎么样。 可墩墩挤了过来。 “妈妈,出去玩。”腻了爸爸,墩墩又粘着妈妈,拉着手要带着出去玩。 “好,不过玩一会儿就好了,外面太阳大。” 宋千安带着墩墩到了石榴树下。 她一走,袁贞便顺势坐到了袁凛旁边的沙发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是终于想好了说辞。 目光温暖,语气半是怀念半是担忧:“转眼你就三十岁了,以前你就好强,当然也优秀。老人都说三十而立,你这立得比谁都稳。”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带着关切,“姑妈也不懂你们部队的事,你现在是不是没有以前危险了?” 袁凛也不跟她解释,对这份不掺杂功利、纯粹出于关切的提醒,他领情。 点点头道:“嗯,现在不用像以前那样出任务了。” 袁贞脸上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放松不到一秒,又抬眼觑着袁凛的神色,犹豫道:“也不知道你爸在那边咋样,这么多年都没能回来,连你生日都没能回,他就那么忙?” 袁凛对于在这代表着他好日子的场合里提起袁立江,脸上没显露出什么情绪。 他知道姑妈的心意,她就是纯粹为家里每个人担心操心。担心他的安全,担心袁老爷子的身体,也操心他和袁立江的关系,担心袁立江老了也没有儿子关怀。 姑妈对他不错,也对袁立江好。 袁凛也知道袁立江在忙什么,他在文件里看过,只是这些不能说,只说道:“以前不知道,不过最近他确实是忙。” 袁贞半垂着眼,也点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了人。 小姑袁超群活络了一圈,坐在袁凛另一边的沙发上,笑道:“袁凛,越来越强壮了啊,你现在跟块大石块一样。” “哪里啊?你没看到他都瘦了,在部队里每天那样训练,还要出任务,你看这脸都尖了。” 袁贞的思绪一下就被袁超群扯远了,在她眼里袁凛太辛苦了,都累瘦了。 袁超群被她姐的说辞逗得不行,“啥就尖了,又不是竹子木头。这叫俊朗,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长这样的,你那套圆头大脑大耳朵的,早不流行了。” “那叫有福气,以前的人都这么传下来的,那老人的话还能有错啊?” “肯定有错呀,以前的人又不是神,是人都有错啊姐。” 袁贞一时没有话接,只好说道:“我说不过你,我不跟你说。” “嘿,说不好你内心也是赞同我的呢。” 两个年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像小孩子一样斗嘴。 袁贞起身:“我去看看墩墩。” 袁凛坐在俩人中间,一脸稀松平常,目光落在前面逮着墩墩不让爬椅子摘石榴的倩影上。 袁超群敏锐地看过去,干脆和他的视线一样,都落在那倩影上, “你姑奶奶的性子还真是没变哈,而且变本加厉了吧?看来这年纪大也不全是坏处,” 她语气带着笑,意有所指,视线斜了一眼袁凤那边热闹的小圈子, 家里亲戚多的,就像一棵大树,枝叶蔓生,心思各异。 这辈分高的,年纪大的,天然就有优势,不管站在身份上,还是年纪上,随随便便就能对袁凛进行道德绑架。 袁凛心里必须要有杆秤。 最好是像袁老爷子一样,亲情是亲情,规矩是规矩,不能混为一谈。 袁超群是非常乐意和希望袁凛和袁老爷子的位置越来越高、越来越稳的。 毕竟袁凤说得没错,她现在的位置是靠着袁老爷子的关系,只有靠山屹立不倒,她才不会倒。 袁凛同样没做出什么回应,淡淡“嗯”了一声。 另一边。袁凤瞅准了袁贞到了庭院,只剩袁超群和袁凛在正屋时,把两个儿子叫到偏厅外无人的过道上。 边上就是洗手间。 袁凤压低了声音,“你们对袁凛说得那是啥话?” 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姿态摆得那么低,你们是长辈,还要亲自开口要他给什么机会?” 陈正华往两边看了看:“妈,这又没啥,您没必要特意把我们叫到这儿来说吧?” 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聚集偷偷讲话,被看到很丢脸,还失礼。 第233章 催生 陈兴权则是对袁凤的理念不认同。 “妈,都是一家人,我们做叔叔的,对侄子说话友好这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什么晚辈长辈,有能力的人才有话语权,说话的时候腰杆才直溜儿。 “你们那是说话友好吗?你不是想让袁凛帮你们吗?” 袁凤心里浓浓的不悦。 她们把姿态摆得这么低,说到底还是丢她的脸面。 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袁凛真是遗传了他哥的血脉,一样的不讲情面。 袁凤早年不是没有幻想过有哥哥庇佑的生活。 可袁老爷子打破了她这个幻想。 陈兴权一脸理所当然:“让他帮帮我们咋了?袁凛这么年轻就坐上了高位,他把年轻一代的亲戚提拔起来,对他又没有坏处。” 哪个家族不都是这样。 互相拉扯着发展起来,然后慢慢壮大的? 还能一个人打天下啊? 似乎是觉得袁凛不近人情,陈兴权不服也不甘道: “他随便一句话,给我们安排个什么事或者位置,跟喝水一样简单,结果连话都不接。” 他们说话从来不会太直接,袁凛一句心领了,后面的话就是不必。 说不定还想让他们安分点呢。 袁凤动了怒:“你懂什么!你以为官越大越好办事?越大的官越要脸面!越要避嫌!你舅舅当年……唉!” 她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行了,反正今天袁凛的态度你们也瞧见了,以后不许再给我摆出这种低姿态来。” “你舅舅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咱们家没规矩、眼皮子浅呢!” 她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烦躁了,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安安心心过咱们的日子,等以后……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袁凤不求袁老爷子给她办事,但是她会要求袁老爷子一碗水端平。 他们是亲兄妹,袁老爷子如果要提拔,那就都要提拔。 不然大家就都这样过下去。 庭院里的石榴树下。 宋千安逮着墩墩的胖手,“石榴还没熟,等熟了再摘。” 明明也没吃过石榴,怎么就会想着要摘石榴。 “那它什么时候熟哇?”墩墩仰头巴巴儿看着树上的果子。 “下个月吧。” “它不能现在熟吗?” “不能。乖,去玩儿别的。” 袁贞走过来拉着墩墩的手臂,满脸喜爱。 “千安,墩墩教得真乖,养得也好。” 墩墩难得害羞,扭身一转抱着妈妈的腿,歪头看着人。 袁贞看着宋千安的面容,虽然容颜美得张扬,可气势娴静,心里为袁凛感到高兴。 “今年是袁凛的好日子,有没有想过,再给墩墩生个弟弟妹妹?” 宋千安心里暗道一声:催生虽迟但到。 淡淡应道:“这个要看袁凛。” 她只说了一句话,把问题抛给袁凛,没有再给其他的理由。 她知道老一辈的人思想有多顽固,说是说不听的。 果然,抛给袁凛,袁贞的脸上顿时欲言又止,最后斟酌着点了点头。 宋千安不做多想:“姑妈,这外面太阳太大了,咱们进去吧。” 屋子里几个风扇吹着,加上房子的结构,待着很舒服。 对老人来说,夏天确实不需要空调。 袁贞笑着哎了一声,定定看了她的背影几秒,才跟着进屋。 饭后一个小时左右,客人们纷纷提出告辞。 袁超群热情地对宋千安说道:“千安,小姑没在京市,不能常来,有空也给小姑写写信,以后有机会去了穗城,小姑好好招待你。” “好,我会的。小姑注意着身体。” 袁超群挎着包的手挥了挥。 姑妈袁贞正在正厅和厨房来回走,她大儿子一脸无奈,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 双手揪着衣服的下摆,连圆圆的肚子突出来的弧度都透露着欲言又止的意味。 他觑了一眼袁老爷子,还是忍不住了,半吞半吐道:“妈,差不多了吧?” 每次来都带些东西回去,虽说是有帮助到家里,但总归不好看啊,象征性拿一点就行了。 一麻袋一麻袋地装,干脆把他们一家的脸面也装进去吧。 虽然袁老爷子从不说什么,还主动让他们拿,可袁老爷子的心思,他们哪里看得透是不是真的。 他总有种直觉,这些带回去的东西,以后都要用其他方式来还的。 刘妈尽职尽责地帮她装东西,牵袋子,没多说一句话,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不满。 袁贞往袋子里瞧来一眼,认同道:“确实差不多了。” 接着她面向袁老爷子,“爸,这红薯是好东西,不过您胃不好,吃多了胀气,我就帮您都解决了吧?” 她笑容满面,像是笃定了袁老爷子对她的举动不反感一样。 可结尾的语气却像是颤颤巍巍地伸出腿试探一样,一旦对方露出不对的神情,立马把腿缩回去。 袁老爷子脸上难得有了点笑容:“不要点别的了?” 要点红薯就满足了? “我也拿了点别的,不过还是最喜欢红薯了,软糯香甜,体积大,还管饱。” 袁贞笑着,齐耳的黑发随着她说话时轻微地晃动,几根白头发显露出来。 “嗯,那就回去吧。” “哎,我抽空再来看您。”袁贞应了一声,而后转向袁凛和宋千安,主要看着宋千安,说道:“千安,有空了去姑妈那里玩儿。” “好,我空下来一定带着墩墩去叨扰姑妈。” 阳光倾斜,将松庐的飞檐斗拱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庭院里的青石榴泛着光辉。 送走所有客人,庭院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晚上就在松庐住下。 房间里搬了两个风扇吹着,温度和开了26度的空调差不多。 袁凛和宋千安各自洗完了澡,穿着舒服的睡衣, 墩墩自己坐在一边对着风扇玩。 宋千安坐在垫子上拆着袁凛的礼物。 第一个是姑妈送的,朴实的袋子里装的是手织的羊毛围巾。 宋千安盯着围巾的纹路,“姑妈应该挺擅长织物的。” 其实她心里想的遥远,这个年代手工礼物很常见,加上羊毛这种珍贵材质之后,这份礼物更显得珍贵。 可在后世,绝大部分人心里,手工礼物远远没有名牌礼物更让人欢喜。 不管是内心的满足感上,被认可值得这么贵重礼物的价值感上; 还是从口中说出这份礼物是某个名牌时,那一瞬间被周围的人羡慕欢呼的虚荣感上。 而手工礼物,不管成本再高,只要说出是亲手做的,没有品牌效应的加持,没有大众所知的价值感,只有对这份手工的空白认知,这份礼物都显得拿不出手。 宋千安想,她肯定是被某些名利场熏着了。 或是被一些扭曲的价值观影响了。 第234章 不聋不哑 半开的窗帘挡住一半月光,另一半在地板上映出柔和的光辉。 风一微来,窗帘微动,地上的光影摇曳。 袁凛挨着宋千安坐,背靠在沙发上,一条长腿曲折,懒懒看过去。 “是很擅长。” 以前姑妈的孩子身上穿得都是她做的毛衣毛裤毛手套毛袜子。 宋千安把围巾叠好,“可现在还是大夏天,怎么就送围巾了。” “做好了就送来了,等冬天来了再织就来不及了。” 这倒是无法反驳。 宋千安拆下一个,袁超群送的是友谊商店里买的钢笔,以及一条风格瑰丽的真丝丝巾,还有一盒高级巧克力。 她两指捏着那条手感极好的丝巾,“这是给我的?” “嗯。” 袁凛抬手搭在她后腰上,大拇指缓缓摩挲:“小姑做事总是比别人多做一步的。” 可能是她性格就是如此,也可能是她工作的习惯。 “那你和谁比较亲近?” “都差不多。” 袁贞和袁超群对他的情感都差不多,一个说纯粹也不算纯粹,一个说不纯粹,倒也不尽然。 宋千安想起今日主要的人物,挪挪屁股,肩膀抵着他胸膛,瞳孔晶亮:“那你和姑奶奶的关系好不好?” “一般。很少见面,也很少联系。” 混乱时期都在活命,哪儿有什么培养感情的机会。 再加上袁凤嫁出去后很少回娘家,他很少接触。 “那爷爷和姑奶奶的关系呢?” 袁凛眼皮半阖,反问她:“你觉得他们看起来怎么样?” 宋千安睁着无辜的双眼,耿直道:“好像不是很好。” 两人甚至都没有怎么交流,但是要说差,应该也没有多差,毕竟是亲兄妹。 袁凛笑笑,没说话。 宋千安把东西放到一旁,脑子里缓缓想着白天的情况。 她直白地问道:“那爷爷知道姑奶奶和小姑的关系不好吗?” 袁凛“嗯”了一声,声线低沉散漫。 当然知道了,就在眼皮子底下,哪有老爷子不知道的事儿。 那宋千安就明白了。 没再听到她说话,袁凛眼神移过去,眸中带着几分兴致:“怎么不问了?” “哎,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呗。” 宋千安眼神促狭:“这叫大家长的智慧,对吧?” 袁凛抬手搭在她肩膀上,把人按进怀里。 “嗯。” 墩墩爬过来,一把倒在爸爸腿上,手脚摊开对着风扇吹,眼睛半合,呢喃着:“妈妈,睡觉觉。” 袁凛偏头,忍住颠腿的动作,“睡你的。” 今晚胖墩都不应该睡在这间房的,等他睡着了就把他搬走。 ······ 天光大亮。 一家回了家属院,宋千安在家继续她的参展大业。 面料的事情解决,接下来就是工艺方面的问题了。 昨天那条丝巾给了她灵感,花纹不只可以用在丝巾上。 思绪之间,一款线条流畅简单的收腰基础款衬衫图形出现在白纸上,宋千安用彩色笔仔仔细细地上了色,而后去了印染厂。 印染厂里。 宋千安站在绿色通道里,面前的几个门分别是几个不同的车间。 其中一扇门打开,技工师傅穿着工作装迎了上来:“是宋同志吗?” 宋千安朝操作师傅点点头,拿出设计图,开门见山:“是,师傅,你先看看这个花样有没有难度。” 她今天需要和技工师傅商讨,生产样品出来。 技工师傅一眼就被这精美的成稿吸引了视线,彩色铅笔精心描绘的效果图——白色的底色上,勾勒着青花缠枝花卉纹,从纸上就能感受到独属于东方骨子里的清冷和韵味。 打样师傅眼里满是赞赏,而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这个花样······” 看着不太简单啊。 “我知道咱们厂有丝网印花,定位我已经标出来了,在前胸口袋还有肩背胛处。” 技工师傅点点头,又问道:“用哪种布料?” “的确良。” “辅料呢?”技工师傅顺嘴多问了一句。 这么漂亮的设计用的确良他能理解,可是辅料不缺,这肯定得配个好一点的钮扣吧? 树脂的?带金色的也好看。 宋千安不介意他的多话,顺嘴回到:“不用,标准的塑料钮扣就行。” 不然会喧宾夺主。 “···行。” 技工师傅知道眼前这位不是厂里的设计师,不是他能拿乔的,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宋千安跟着他去了另一个车间,做印花图案的缩放、套色定位试验。 这一件衬衫用的是最基础的不起皱不缩水的的确良面料,是安全走量的一款。 宋千安没有盲目自信,只是她习惯做事情不留后顾之忧,她的设计展出之前,就要核对面料、辅料的成本核算等等事情。她用基础面料,不管到时候订单多少,都不会亏本。 印花之后,就要去制衣厂做成衣,确认包边宽度,不过这些要在之后的事情了,在印染厂待了不到三个小时小时,宋千安离去。 到家后她洗了个澡,车间里闷热,加上气味并不好闻,空间也封闭,这年代的车间工人真遭罪。 清清爽爽地倚在沙发上,宋千安打开了收音机,听着著名歌星优美的歌声,拿着广交会的资料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 还得是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舒服啊。 只是有时候吧,需要蹦跶一下,做一些让自己热情起来的事情,宋千安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 没多久,墩墩的小身影冲回家。 进门见到了妈妈,眼里迸发出惊喜,扑哧扑哧扑进妈妈怀里,小奶音超大声:“妈妈,你回来啦!” 惊喜过后紧接着眉飞色舞道:“妈妈,我捡到爸爸惹!” 他和小伙伴在小路上玩,要回去的时候瞧见爸爸好大一个站在路边,于是他上前,把爸爸捡回家。 宋千安把他稍稍拉开,拿过矮几上的帕子给他擦汗,软声捧他的场。 “墩墩这么厉害啊?” 袁凛身高腿长地站在客厅看胖墩卖乖,等宋千安给他把汗擦干后才说道: “过来洗手,你像个脏墩。” 宋千安仰头看他:“你今天怎么走路回来?” “没走路,看见胖墩在路边,干脆下来了。” 哪里想到会让胖崽子觉得捡到了他。 第235章 好传统的女人 金色的光晖透过高大的拱窗,穿进客厅,给家具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光柱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胡静婉满眼艳羡地打量着漂亮雅致的客厅。 “真漂亮,怎么能把家里装扮得这么好看?” “是房子做得好。”宋千安把茶放下,刚回家属院的第二天,眼瞧着她已经不像第一次坐在沙发上的拘谨和紧绷了。 只是她看着这个人,内心亲近不起来。 “都好。” 宋千安笑笑没说话。 气氛刚安静一秒钟,胡静婉就觉得浑身不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揪了揪。 是不是不欢迎她来? 宋千安看穿了吗? 可是第一句要说什么来着?怎么开口?难道真像婆婆暗示的那样,装作闲聊,然后猝不及防地把那些要命的问题抛出去? 好像不对,是她记错了吗? 喉咙再次发紧,干得冒烟,她端起白底红花纹的茶杯,灌了一口。 颤颤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脱口而出:“看你这几天都出门,你在忙什么啊?” 话一出口她反应过来不对,补充道:“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尽管开口。” 她心跳得厉害,擂鼓似的撞击着胸腔,太突然了,怎么这么直接就问出来了? “多谢你了,不过我没什么事情。” 宋千安不可能把她在参加广交会的事情说出来的,事情没成之前,她谁也不会说。就算成了,她也不一定会说。 胡静婉扯扯僵硬的嘴角,总觉得宋千安那双漂亮中带着疏离的眼睛能看透她,像是知道她来做什么的一样。 宋千安看着她又变回那个紧绷的人,内心更觉得怪异了。 她整个人像是透明的,也是拧巴的,透明的部份很容易看透,可拧着的地方让人难以捉摸。 宋千安没和这样的人接触过,静观其变。 接着她极其自然地反问道:“倒是你,好像很少见你外出?” “是,我不太喜欢出门。” 见宋千安主动问话,胡静婉内心松了一口气。 她确实不喜欢出门,连在家属院绕圈都是因为她需要在心里给自己做建设,可每次好不容易在心里给自己打完气,想去找宋千安,就发现人家锁上门了。 “你不喜欢出去看电影,逛逛商店换换心情吗?” 胡静婉轻摇头:“不,我不喜欢那些。” 只能看不能买,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也是摆放在橱窗里的一件商品。 罗世英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她只有一点零花,好在做衣服的布料这些也是罗世英在张罗,她不至于缺衣服穿,但是要想像宋千安这样,不可能的。 宋千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那看来是我比较俗气了,我喜欢好看的东西。漂亮的衣服啊,鞋子啊,哎,我还是太俗气了,应该像你学习学习。” “不是的!”胡静婉急忙否认,脸上浮现一抹急切,找补道:“我是,我是喜欢待在家里,有安全感。” “可以理解,有些人是比较恋家的,那你在家是不是也挺忙的?” “是啊,洗衣做饭,打扫家里的卫生,我婆婆很讲究卫生的,还有娅娅还小,也要带。” 胡静婉的思绪被宋千安带着,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脑子里回忆起在家里的忙忙碌碌。 “那一天下来应该很累吧?” “我从小就这样,不累的。” 与其说累,不如说是适应了,唯一不好的是婆婆的要求太高了,如果不是她在家也习惯了做家务,怕是会被婆婆骂。 虽然现在也被骂。 宋千安赞扬她:“那你很厉害,孩子可不好带,不过娅娅爸爸回来就好了,能帮你分担一些。” “不用他带的,哪有男人带孩子的,只要他回家就好。” 宋千安笑笑,面上不显,内心翻涌。 好传统的女人。 就这样一来一回,直到被宋千安送出门外,胡静婉才反应过来,今天好像聊了很多,但是好像又什么都没聊? 客人走后,宋千安进了厨房。 她今天不打算出门,接下来的几样设计图已经全都上色完成,只等明天下午去制衣厂的时候再送过去。 她要捣鼓吃的。 李婶去给她买辅料,正好回来。 “李婶,你先把花生剥了,然后炒得脆脆的。” “哎,好的。”李婶拿了篮子,在院子里麻利干活。 宋千安在炖鸡,她准备做口水鸡,她喜欢鸡肉炖得软烂一点。 如果是老鸡,喜欢口感脆的有嚼劲的,可以做盐焗鸡,或者白切鸡。 炖鸡的时候怕腥就放点葱姜,鸡肉炖好后捞出过一下冷水,切块,接下来是灵魂酱汁:葱花、蒜末、小米辣、盐、醋、生抽、蚝油、白糖,最后用热油一泼,就完成了。 有花生酱的也可以放一点,口感会更粘稠。 切点黄瓜丝,还有炒好的花生做点缀,这下就色香味俱全,宋千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饭点,墩墩准时出现在饭桌上。 双手撑在饭桌上,吞了吞口水,双眼冒光地看着那盘口水鸡,舔了舔小嘴巴:“吃饭饭,快吃饭饭。” “爸爸还没回来哦,我们要等爸爸吃饭。” 墩墩一听,爬下桌子,噔噔噔跑到门口。 小小一个倚在门框上,巴巴儿地看着远方,不知情的看到这情景,还以为是多感人的事情。 终于,大大的车子慢慢驶来,爸爸的腿伸出来,然后是身体和脑袋。 “爸爸!快吃饭饭!” 嗷了一嗓子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回餐桌上。 袁凛还没站稳,那尖锐的奶音就冲进耳膜,他抬眼看去,只剩胖墩圆溜溜的背影。 搞什么? 他抬步走入家门。 宋千安轻快地呼他:“回来啦!快来洗手吃饭,今天有好吃的,墩墩等你已经等不及了。” 她一说话,袁凛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什么好吃的?” “你先去洗手。” 宋千安给等不及的墩墩夹了菜,袁凛正好洗完手回来,看向餐桌上的那盘极其突出的菜,鸡肉像一座小岛,立在红油中。 “不辣的,不要怕。” 袁凛拉开椅子坐下,挽尊一般说道:“媳妇儿,我能吃辣了。” “西服,我能吃辣了~” 墩墩咧嘴红红的小嘴,笑嘻嘻学爸爸说话。 袁凛看向一嘴巴红油的胖墩,埋汰。 第236章 既想又怕 此时宋千安再次来到印染车间内,面前放着几缸清水,边上的桌子放着几袋各色染料。 周围等待的工人们围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话。 “这扎染不是乡下老太太染头巾的法子吗?做衬衫?怕是不登大雅之堂吧?这还是对外出口的,到时候会不会笑话咱们啊?” 扎染的工艺更多是流传在民间的传统手工艺,尤其在农村地区,比如云省,因为工业化生产尚未普及,许多家庭妇女会用简单的扎染技法处理布料。 用麻绳捆扎布料后浸入染料,制作头巾、围裙等日常用品,工艺相对朴素,主要满足实用需求。 云省当地的染料比如蓝草,很容易得,长期下来,已经形成了对扎染工艺得习惯性使用了。 宋千安也知道这个现象,主要是现在这个时期对传统手工艺和现代工业产品的区分很简单粗暴。 常人更喜欢标准化、实用性,像中山装、的确良衬衫这类规整统一的款式,穿这样的衣服是高端大气; 而扎染这种带有手工痕迹、纹样不规则的工艺,常被视为土气、不规范,与登大雅之堂的工业产品存在认知上的差距。 不过她没说什么,等话事人过来。 上次的技工师傅和技术科的科长此时也来到车间,科长的眼睛扫了几眼周围的情况,最后视线定在宋千安身上。 从他眼睛里几经翻转的情绪,宋千安知道他知道她的身份了。 嗯,搞特权不太好,但是,如果她是特权本人,那就很好。 科长内心苦涩,他这几天正焦头烂额呢,此时却也不得不挤出笑容:“宋同志,情况我都了解了。是这样的,我绝对不是反对你或者否认你哈,我就是给个建议。 广交会是给外国人看的,产品也都是给外国人的,要不咱别整这些土法子了。去年隔壁厂送了批蓝印花布,人家嫌老气,全压仓了。” 他的话语有着浓浓的打工人的苦命和担忧。 本来厂子里的生产就是按照计划来的,不管任何一个厂都是,那都是上头统一管理的,连布料的数量更是严格控制的。 他们技术部门头发都快掉光了,就想着怎么在不浪费的基础上搞点创新给厂里拉订单,给国家搞外汇,这天降兵插队就算了,怎么还捣乱呢? 宋千安理解这些人迫切地想在广交会大放光彩,所以对这些所谓俗气的方法看不上。 她把设计图递过去,“科长,这是我的设计稿,你先看看。” 一套是扎染的阔腿裤套装,颜色一样是蓝色,上衣是纯白色的v领套头衫,下身是高腰阔腿裤,做扎染效果,靛蓝色为底色,染出细密、不规则的白色裂纹纹理。 这时候喇叭裤初流行,她这时候做出阔腿裤,在港城肯定有市扬。 还有一款是大摆连衣长裙,下摆到腰线的位置做渐变晕染的深蓝色扎染,主要用料也是棉。 她设计了三套中国风元素的服装,三套都是用的基础面料,就是为了走量。 科长拿着设计稿的手有些颤抖:“这,这真好看啊!够有新意!” 就算他不懂设计,他也知道什么衣服好不好看啊! 而且这画功也牛啊! “可这,会不会太大胆了?” 产品做出来过了初审后,厂里就要做准备生产小批量的订单了,不会完全等下了订单再做。 这到时候卖不出去······ 宋千安嘴角扯了扯,这些人想要新意,可明显又在担心太新了无人买单。 就是既想又怕,虽怕又想。 她倒是可以强硬地要求直接做成品出来,不需要给这些人解释,但是这个方法是下下策。 她不是土皇帝,更何况她一个空降过来的天龙人,厂里的人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 这时候的员工对厂里的归属感和荣誉感可是很强的。 宋千安内心给自己点了赞,她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可不多见了。 宋千安对自己的设计解说了一句:“扎染阔腿裤套装针对港商和欧美,我研究过,欧美商喜欢手工、自然、不可复制的纹理效果,这款完美符合,够独特性、还有东方神秘主义的元素。” 简而言之就是,不会亏。 青花瓷在国外的知名度并不低。 部长闻言,面部表情稍稍放松,实际上,他们对每一个设计师交上来的每一款设计都是一样的担忧。 即怕没有创新,又怕太过创新。 “那···那就做吧。” 反正他们也反抗不了,再说这位宋同志,看起来就很厉害。 再不济,这么漂亮的作品,内销也不会亏本。 “先做定位吧。” “对对,听宋同志的指导。” 宋千安让他们开始试验扎染的捆扎方法、染料浓度、染色时间。 先用麻绳捆,松松地绕三圈,扎成个方疙瘩;又换棉线,密密地缝出波浪纹,抽紧了像朵皱巴巴的花。 松紧不一样,染出来的纹理就不一样,松一点的地方,颜色浅得发灰,像雾似的。 每一种都记录下来,直到达成图纸的效果,这就成了扎染操作手册, 等经过脱色测验合格之后,后期就可以按照这个操作手册来生产。 布料在染缸里泡着,宋千安又问道:“围巾的印花做好了吗?” 她设计的款式不多,阔腿裤套装,一件衬衫,一件长袍,最后就是一条真丝围巾,最后这一个是最重要的, 一方面是因为成本高,一小片真丝浪费了,他们都会心疼。 另一方面是因为这是双面印花,他们没做过,试验过程中不是错位了就是串色了。 “算是做好了吧。” 技工师傅欲言又止,觉得最终呈现的效果这位不会满意。 宋千安眉头轻蹙,怪不得语气这么迟疑,印花的效果没做出来。 “师傅,染料要换一种。” 真丝本来就有光泽,用普通染料是双向浪费。 宋千安看着颜色糊成一团的真丝围巾,“做个定制卡位模具,就能实现双面印花了。” 技工师傅将信将疑,只是他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先试一试。 这丝巾做好了,可是创新。 第237章 ?? 几颗脑袋凑在一起,看着桌上摊开的几张图样:千篇一律的的确良翻领衬衫、中规中矩的卡其布工装裤、还有几款基于军便服改来的女式上装。 其中一个人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点了点,“这……怕是不行啊。广交会不比内销,老外眼光刁,去年那些老款式,人家眼皮都不抬一下。今年要是再拿不出点新东西……”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但那沉甸甸的忧虑像铅块一样压了下来。 新东西?说得容易,在有限的布料、陈旧的机器和根深蒂固的保守观念里,谈何容易。 车间里。 上百台缝纫机发出的噪音汇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声浪,头顶的日光灯散发着惨白的光线,光线落在女工们低垂的脑袋和不停移动的手指上。 靠墙的木架上摞着半人高的样衣,大多是灰色和蓝色的中山装与的确良衬衫,领口袖口缝得方方正正,像一块块规规矩矩的豆腐。 宋千安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堪称一幅庞大而沉默的黑白背景的劳动图景。 她的情绪多了一丝莫名的压抑。 “哎哟,宋同志?” 打样师傅异常活泼的声音唤回宋千安的思绪。 宋千安转头看去,打样师傅的年纪五十左右,双眼锃亮。 她朝着打样师傅点点头,开门见山:“师傅,我的布料都送过来了吧?” 这是最后一步了,第一步是去纺织厂挑布料,接着拿布料去印染厂做工艺,如果是素衣,那就直接到制衣厂做最后一步。 裁剪、缝制印花布料为成衣。 “您这么急啊?” 宋千安抬眉,疑惑道:“没送过来?” “哦,送过来了。” 宋千安脸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暂时没在意,继续问道:“那我上次的衬衫做好了吗?” “您现在就要吗?” 宋千安:?? “嗯···如果您没做好的话,我现在也要不了啊。” “那明儿?” 所以就是没做好呗? 宋千安无法,“那明天我再过来吧。” 反正今天要做新的样品,明天一样要过来的。 “哦,不用,我做出来了。”打样师傅嘿嘿一笑,掂了掂手上拿着的布料:“在这儿呢。” 宋千安:······您逗我玩儿呢。 “师傅,您是地道儿的京市人吧?” 京市人就喜欢逗人玩,说话跟自带捧哏一样。 “嘿,那可不。” 打样师傅把手上的衣服放一边儿,冲宋千安认真道:“别闲聊了,您不还要做样衣呢嘛。” 宋千安气笑了,笑出了声。 南北方人永远都无法同频,她说的! 打样师傅:嘿嘿~今儿逗着一小孩儿。 宋千安拿出三张设计稿递过去,两套扎染的,一件纯色长袍。 打样师傅接过,拿眼觑她一眼。 一个人设计这么多款? 这小孩儿莫不是设计天才? 宋千安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这打样师傅这时候倒有认真工作的模样了,拿出染好的面料铺开,熟练裁剪,动作利落。 有几分深藏不露的老裁缝的感觉。 看了几眼,宋千安便移开目光,拿起了做好的青花衬衫。 熟练地检查钮扣,检查线条、包边和领子,很完美。 宋千安内心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做好一件了。 余光瞥到打样师傅忙碌的身影,宋千安想问下这三件什么时候可以做好,又怕重复刚刚的对话,一时居然有些踌躇? 吓人,她什么时候如此胆小了,宋千安开口:“师傅,这三件需要多久呢?” “您想啥时候拿啊?”打样师傅头也不抬。 宋千安漂亮的眼眸成半死鱼眼状,“明天拿行吗?” “明儿啊。” 多么耳熟的三个字。 打样师傅哈哈一笑:“成啊,明儿您啥时候要啊?” “明儿上午。” “行嗷。” ······ 宋千安到家就洗了澡换了舒服的衣服窝在沙发上。 而在小楼房不远处的树阴下。 罗世英快步走在路上,耷拉着眉眼,面无表情。 在看见前方走来的人时,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化。 “覃姐,今天这么晚回来啊?”她声音热情,笑得露出八颗牙齿。 覃光容同样面带笑意:“是啊,马上到饭点了你这是去哪里?” “我儿媳妇在家准备做饭呢,缺少了点辅料,我在家没事,去服务社看看。” 话语间俨然一副和儿媳妇友好相处,家庭氛围和谐的样子。 覃光容脸庞圆圆,脸颊有肉,笑起来很是和蔼可亲:“真不错,咋不去隔壁家借一下?这来回跑这么远,耽误做饭时间了。” 提到了敏感人物,罗世英不动声色:“不耽误,这长久要用的,还是买一些回来好。” 这政委夫人属耗子的,见缝就钻,还总是在背后偷摸着看,明明住得就不远,偏偏一次都没和宋千安对上,可她肯定知道宋千安搬来后的发生的事情。 “那也是。”覃光荣附和一句,又自然说道:“你的邻居就是新来的军长媳妇儿吧?真不错,我都听说了,人长得好看,性格也讨喜。” 罗世英扬起一看就很虚假的笑容附和道:“是啊是啊,要么说是军长的媳妇儿呢,两个人都很出色,这才般配嘛。” 老家伙,你那眼里的精光都闪瞎我的眼了,想让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来抓我的把柄,想得美。 覃光容脸上的笑容更大:“谁说不是呢,哎要是我们的儿媳妇也这么优秀就好了。不过你家静婉也不错,孝顺又懂事,对你言听计从的,你有福了。” 不说就不说,还没有别的话制你?那儿媳妇一点主见都没有,别人说什么话她就只会咧着不值钱的笑脸说着“是啊是啊”的,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跟个傻子似的,正好配罗世英这一肚子坏水的。 “哪里哪里,你家金枝才好呢,又聪明又有个性,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的关系都处得都很好,一般人啊还真没这聪明劲儿呢。” 一天天的就会乱花钱,覃光容这个婆婆都制不住,想回娘家就回娘家,想往娘家扒拉啥就扒拉啥,偏偏人家还不怕说,怕是覃光容都气死了吧? 罗世英这下脸上的笑容是真心实意了。 覃光容面色沉了沉,不过霎那间又恢复,“哎都一样都一样。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在这住了这么多年,还没这么好的人缘呢,这家属院的人啊都是夸她的。” 咱俩斗有什么用,没看见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吗? “那是人家的本事,再说了袁军长这么优秀人又年轻,又是才刚搬过来的,就算有什么不对的,我们做长辈的也得多宽容宽容。” 看见了又怎么样?刚搬过来的人哪个不被讨论过?想让我做出头鸟你好坐收渔翁之利,不可能了!上过一次的当,她罗世英死也不可能再上一次。 罗世英想到就气,里头的牙齿咬得咯吱响。 两人面上笑着道别,错身过后都暗自忒了一声。 第238章 和钻人被窝有什么区别? 宋千安一家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了。 “妈妈,我还想玩。”墩墩躺在床上,大眼睛闪烁,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快就躺下了。 他还不想睡觉呢。 宋千安坐在沙发上,“那你过来玩,不过等会儿要停电。” “停电?”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好在现在是月初,窗外的月亮半圆,银辉透过大开的窗户倾泻进来,房间里不至于漆黑。 “妈吗?”墩墩在黑暗中眨巴眼,他第一次体会停电,心里没有害怕,只有新奇的体验。 “嗯,等一下爸爸点蜡烛。” 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打火机擦燃的声音,橙红的火苗跳出来,卧室亮起橘黄色的光。 墩墩倒滑下床,噔噔噔跑到爸爸身边,乌溜溜的眼眸映着一团红色的火苗。 袁凛把蜡烛放到沙发前面的矮几上,一手抵着胖墩的肚子把他往后推。 “别靠近,烫着了你要嗷嗷哭。” 宋千安拉着他,不放心地对袁凛说道:“还是放那边桌子上吧。” 虽然没有那么亮,但墩墩手太快了,这样更安全。 袁凛又把蜡烛放到桌子里面,一个墩墩垫脚伸手都拿不到的距离。 “爸爸,我玩一下。” 墩墩跟在爸爸脚边扒着爸爸的裤腿,看着烛烛的火苗,很想玩。 “不行,玩火晚上会尿床。” 袁凛往上拉了拉裤子,无情拒绝,走到沙发上抱着香软的美媳妇儿。 宋千安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说是停两个小时,应该会准时吧?” “嗯,差不了。” 墩墩玩不到蜡烛,只好趴在桌子边沿看着,夜风悄然吹来,烛火猛地一矮腰,几欲熄灭,又挣扎着重新挺立起来,蜡泪无声滚落。 “妈妈,火火好像冷了。” 墩墩小脸儿绷着,仿佛真真瞧见那烛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还伸出肉肉的手指想去触那蜡泪,可他够不着,又缩了回来。 宋千安被他的童言童语可爱到,笑道:“怎么冷呀?” 火苗又晃了晃。 “它抖。” “它这样。”墩墩双手环抱,圆圆的身子左右轻晃,模仿火苗摇曳的样子,“墩墩冷的时候,也这样~” 宋千安唇边的笑容温柔:“火苗不一样,火苗它这样是,开心。” “开心?” “嗯,墩墩高兴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跳来跳去呀?” 墩墩嘟着嘴,好像在认真思考。 袁凛懒洋洋觑了一眼:“好了,快过来,盯着火苗看,眼睛不想要了?” “不,我还要玩。” 墩墩扭身,自顾自在那边这里摸摸那里索索。 确定他碰不到蜡烛,袁凛和宋千安便让他自己在那儿玩。 宋千安想起今天车间的打样师傅,吐槽的欲望直升。 吧啦吧啦就开始讲。 “敢情我以前遇见的人都是嘴下留情了,今天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袁凛闷闷笑着,他媳妇儿可太可爱了。 “估计他心情好,正好碰见你了就拉着你聊聊。” 宋千安瞪着双眼:“你们京市人管这叫聊天?” 这确定不是皮吗?“你这在南边可行不通嗷。” 袁凛剑眉轻抬,声音带着笑意:“嗯,发现了。以前在南方出任务的时候,周恒宇向群众了解情况的困难程度直升。” 找谁搭话都被人以看人贩子或者怀疑对象的眼光看着、防备着。 “本来就是嘛,一个生人突然跟你说话,你不害怕嘛?” “聊着聊着不就认识了,就不是陌生人了。” “都不认识怎么聊?” “不聊怎么认识?” 袁凛以一种不理解的眼光看着宋千安,你们南方人的心门如城墙,这样怎么交朋友? 宋千安睁大眼睛,你们上来就这么熟练搭话,像是认识了多年一样,这跟上来就钻人被窝有什么区别? 暖黄色的微光映在俩人漂亮的侧脸上,烛火在眸中跳动,眼里都是倔强。 直到宋千安觉得气氛有点过于安静了。 梳妆台前。 墩墩无聊,摸索着妈妈的梳妆台,他倒不会搞破坏,就是拿到一个东西就要打开看看。 他拿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盖子拔开,还有点香味,墩墩凑近了闻,没注意太用力了,怼在了鼻尖上,感受到鼻尖上有东西,伸手去摸,手指上变红了。 墩墩看看手,又看看圆圆的东西,肉肉的手掌摸摸脸颊,再看看手,手上的红变大了。 他没感觉到疼,便继续玩,手指戳进圆圆的东西里面,直到听到一声叫唤。 “墩墩?你干什么呢?” 宋千安视线一偏,墩墩站在桌子前安安静静,双臂动来动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我在玩,呀~” 墩墩说着转过身,变身为草原红墩。 宋千安看着他鼻尖红红的,脸颊上还有红印子,像朵没开好的小花。 他觉得好玩,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来,往另一边脸上拍,拍了几下后,手心的红印浅淡的几乎看不见,小眉毛疑惑扭着。 宋千安叹气:“来这里,小捣蛋鬼。” 走进后看更滑稽了,三百六十度无棱角的圆脸上,点着鲜艳的红, 墩墩眼神无辜又茫然,手上还紧紧捏着口红管。 袁凛看着胖墩,像一个白面蓬松馒头,被红色的水点得一塌糊涂,这次他没笑胖墩,他有点嫌弃:“要不要给你买小裙子穿。” “什么群几?”墩墩迈着小步伐挨到妈妈身边,把口红管往妈妈手里塞。 管身都沾上了黏腻的红,宋千安无奈道:“别糟蹋我的口红了,来,妈妈给你画。” 宋千安用手指把他脸上的红晕染开,脸颊上两坨圆圆的红,小嘴巴也涂了点,最后在额头中心点了点,这要是扎两个啾啾,就很像以后那个电影里的哪吒。 宋千安胳膊碰了下袁凛:“看,是不是更像年画娃娃了?” 袁凛微眯着眼,眼里突然闪过什么,他起身朝柜子走去,在抽屉里翻找。 墩墩也好奇爸爸拿什么,他探出头,见爸爸拿着相机过来,突然咯咯笑起来,夹杂着奶音的叫声,起身想要跑。 “别动,爸爸给你拍个照。” 袁凛手臂一伸,捞起胖墩回到沙发前的垫子上,举起相机对准胖墩。 一脸福相的墩墩看着镜头笑,露出整齐的小米牙。 “爸爸也画,墩墩拍。” 宋千安看着狗啃一样的口红,干脆用来玩了,她拿来镜子,又拉过袁凛,兴致冲冲:“来,我们画个心。” 袁凛本想拒绝的手一顿,顺从地被她拉着坐下,“心?” “哎呀,你坐着就是了。” 风又从窗户缝钻进来,烛火猛地跳了一下,把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宋千安半跪着,扶着袁凛的下颚,在他脸的一侧画半颗心,而后在自己的脸画另一边,她贴着袁凛的脸,让他看镜子。 “看~” 袁凛看去,镜子里的俩人脸贴着脸,组成一个完整的爱心。 “墩墩也要,墩墩也要。” “好好好,给你也画上。” 烛火在旁边摇啊摇,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 只有月光和烛火的晚上,卧室里的气氛温馨,欢乐的笑声频繁传出,扰了院子里的小虫,小虫从叶子上跳去暗处,叶子颤了几颤,而后归于平静。 第239章 一代比一代强 打样师傅拿着样品,面色红润,眼神的光彩比头顶上的灯光还亮。 “宋同志,来了嗷。” 宋千安一听这个调调,内心已经想笑。 “师傅,我的样品都完成了吧?” “那必须的,肯定做好了的,放心嗷。”打样师傅说着话,把几件衣服都放到桌子上。 另一只手直接拿着的直接递给宋千安:“您来瞧瞧。” 他声音翁隆隆的,从语气中就可以感受到他很喜欢并且满意这一款。 宋千安伸手拿过,先是感受了一下面料,用的是32支精梳棉,加了10%的亚麻防汗渍。版型是H型超长直筒,衣长140厘米,领型是小立领+门襟暗扣,这一款主打的中东客户,用暗扣可以避免勾挂头巾。 前胸双嵌线口,后腰抽褶,下摆做了开衩,衩尖刺绣海浪纹。 “不错。” 宋千安看着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长袍很有气势,光是这样挂着看就能感受到,如果有一定身高的人穿上,不知道多好看。 而且这一款可塑性强,后期在展会上还可以给采购商选择,可以在袍角或者袖口机绣家族纹章或者印记,每件多加一美元,这样既能创造独特性,他们的价格也能高一点。 打样师傅嘿嘿笑着,与有荣焉。 宋千安又检查了其他三件,都没什么问题,而后问道: “真丝围巾呢?” “在熨呢,那东西娇贵着呢。你着急不?”打样师傅腔调悠哉。 真丝是不用熨的,可缝合的地方需要压一下。 宋千安斟酌一番:“不急,还是以质量为准,慢工出细活嘛。” “就是呢,我也这么想的。” “那大概要多久呢?” “你不说你不急嘛?” “是不急,但是我需要一个时间呐。” “嗷,行,你等着嗷。”打样师傅说完就出去了。 宋千安抬手轻抚额角,这怎么像个老顽童啊? 是不是快退休了所以在最后的上班的日子给自己找点乐趣? 没两分钟,打样师傅回来了,又一笑:“您瞧,做好了。” 宋千安拿过围巾,皮肤刚接触到就感觉一片凉爽。 “宋同志,你是不是设计天才?我在这儿做了这么多年,没见过像你这么一摞摞搞设计的。真的,您这眼光和审美,比设计部那些蛋子们超了起码二三十年。” 宋千安淡淡一笑,保守了不是。 验收了围巾,印花已经没问题了,但是如果有订单,宋千安估计不会给到这个印染厂,穗城已经有成熟的双面印花工艺了。 要么说做服装还得是穗城呢,那里是纺织品的龙头。 成品都做好后,宋千安与厂长、采购、车间主任进行成本核算,精确计算面料的用量、辅料成本、工时消耗,好提交报价。 一件衣服的所有数据连同样品都要交给外贸公司。 工厂没有资格直接参展。 到这里她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等着审核,通过后直接送去参展。 —————— 忙完后,宋千安到了家,收到了黄宗芳送来的葡萄。 “黄姨,您还亲自送来,这多不好意思啊。”宋千安接过篮子,里面装了四五串葡萄,沉甸甸的。 “嗐,客气什么了,两步路的事儿啊。”黄宗芳摆摆手,顺便拉过落后半步的人介绍道; “这是我女儿,叫云霞,听说我要来你这儿,硬是要跟来。” 陈云霞留着到下巴的短发,看了宋千安好几秒,嘴唇都微张了,腰部被她妈怼了一下才回神,笑容热烈道:“你好,千安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 “千安姐,你长得真好看,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黄宗芳在她身后嫌弃地给了她肩膀一掌:“胡咧咧啥呢?几岁啊你就这辈子了。” 宋千安把葡萄交给李婶,笑道:“谢谢你的夸奖,你也好看,是很大气的好看。气质独特,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看到了夏日绚烂多彩的晚霞。” 陈云霞有着一张方圆脸,黄二白的肤色,估计肤色是随了父亲,身高大概有一米六五,眼神清明,五官端正协调。 应该是这个年代的人会喜欢的长相。 陈云霞听到如此真挚而具体的称赞,神情微怔,耳垂不由自主地染上一抹红。她双手揪着衣服的下摆,难得地垂下了头,嘴角却忍不住翘起。 她知道她长得不算好看的,他们家长相随她爸的都不好看,即使有些人夸她,也是说她精神好,长得高大,从没有人这样夸过她。 还是长得像仙女一样的人这样夸她。 大气,气质独特,陈云霞越想越开心,小幅度地扭扭身子。 黄宗芳余光察觉到,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女儿:“你身上痒啊?” “妈!” 宋千安失笑,这母女俩的关系真好。 李婶端来泡好的茶,又下去把葡萄洗了端过来。 “尝尝李婶泡茶的手艺。” 黄宗芳端起茶杯,香气扑鼻:“好香啊,这是福州的单瓣茉莉吧?” 福州的茉莉花茶以伏花窨制工艺闻名,单瓣茉莉花茶香气纯正,只是成本较高,现在逐渐被双瓣茉莉取代了。 “黄姨好懂,经常喝茶吗?” “我那小儿媳爱喝,老说这茶香,还有个双瓣的呢,说那个香气更浓些,现在又改喝双瓣的了。” 黄宗芳鼻尖闻着茶香的茉莉香气,偶尔也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时代比他们那时候好太多了,什么香气浓香气淡的,以前哪有这条件啊。 她们以前只有喝水的份,这水还得挑回来喝。 脑子里还记得生水的味道,有时候是铁锈味的,有时候是带着尘土味的。 不过好在现在不错,以前吃树叶啃树皮的胃如今也装过西洋咖啡中式山珍了。 陈云霞不懂茶,但也知道到人家里做客要喝茶,她一边喝一边时不时看宋千安的脸。 突然对她妈发出灵魂拷问:“妈,你当时为啥不找个好看的爸呢?” 黄宗芳:······ “别逼我扇你嗷。” 宋千安抿着茶,家属院里的黄宗芳和那天家宴上的黄宗芳,变化挺大的。 富态还是富态的,毕竟这体量和气质在这里,就是这性格上,好像放开了一样。 “本来就是嘛。”陈云霞放下茶杯,拨弄一下额角的刘海,不满地嘟囔。 黄宗芳斜了她一眼:“你不说不在乎好不好看吗?你自己说的,反正你自己看不到,被丑到的也不是你。” “那我只是说说嘛,你要是找个好看的爸,我也好看的话,我肯定不说这样的话了。” 陈云霞不满地嘟囔完,又兴致勃勃地对宋千安说道:“千安姐,我以后可以来找你一起去逛街吗?” “可以啊。” “耶!你放心,我会提前约时间的。” 宋千安细眉轻抬:“好。” 看来部长家的很注重教育,黄宗芳和陈云霞都很注重分寸,起码这好几次的交道,宋千安都觉得很舒适。 第240章 烟火气 百货大楼的橱窗陈列着精美的服装和瓷器,门口的停车扬停着好几辆轿车。 行人如织,自行车多得像是在拍自行车广告。 路中还有穿着白色制服的交警在指挥。 这些繁华的景象和穿着灰扑蓝灰的摩肩擦踵的行人格格不入。 墩墩下了车,看着走来走去的屁股,不乐意了,伸着双手要抱:“妈妈抱。” 宋千安把胖崽子抱起来,养胖崽一时爽,要抱的时候真的费胳膊。 “千安姐,我们进去吧。” 陈云霞那天说找她逛街,隔天就真的约了她,执行力满分。 王府井的百货大楼是目前最大的百货商扬,享有全国采购权,这里甚至有进口商品。 大楼有三层,涵盖食品、纺织品、家电,里面设有休息室和试衣室,在这个年代是比较先进的。 每栋百货大楼总是带着一股热闹的烟火气,吊扇在头顶嗡嗡转,把各种糕点的香味搅在一起,混着售货员扯着嗓子报价格的声儿,像一幅充满民俗画。 宋千安把墩墩放下来,这里人比较少了,他乐意走。 两人带着墩墩路过一个柜台,售货员在和一个应该是熟人的人聊天,那边客人拿了东西要结帐,问了一句:“人呢?来结帐啊。” 那售货员不慌不忙地和熟人道别,转过身就变了脸,声音更大:“你没长眼睛啊?人不是在这儿呢嘛!” 宋千安低头看了眼东张西望的墩墩,应该没听到吧?有点担心墩墩回去会不会瞎学,要不以后少带他来吧。 这时候的八大员太嚣张了。 “千安姐?” 陈云霞唤了一声,见宋千安没反应,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 “嗯?怎么了?” 陈云霞也不问她在想什么,指着那边热闹的柜台,“你看?” 那是糖果柜台,也是排队队伍最长的一个柜台,柜台里的男售货员穿着白色工装,脸上的笑容热情舒适,一口整齐的大牙全露了出来,问柜台前的客人要什么糖果,要几斤。 客人报了需求,他准确地走到糖果堆前,伸手抓了一把糖果,看不出有多少,自信地放到杆秤上,不多不少,正好是客人要的斤数。 那柜台前的客人应该看了很多遍,每一遍都会发出惊呼。 “专业啊!” 斤数对了,又口算价格,一口清,边算价格边包装,包装好了,价格也出来了,热情对客户一笑。 宋千安看了也赞叹一句,这可比那个卖油翁有难度。不同糖果的重量不一致,他能准确记住每一种糖果的手感和重量,以及价格。 而且这拉满的服务态度和情绪价值,在后世做柜哥也是妥妥的一哥。 “他是这个百货大楼的名人呢。”陈云霞很欣赏这个售货员。 “他应得的。” 特别是在听了那句“你没长眼睛啊”之后,对比太强烈了。 宋千安的思绪被墩墩的狂拉拽回,他们停下的地方正对着糕点的柜台,墩墩眼睛扫射到了,立马双眼发光,拉着妈妈的手就奔过去。 真是吃过的没吃过的,但凡是吃的都要去看看才行。 给墩墩买了半斤糕点,宋千安说道:“我们先去二楼吧。” 二楼是纺织品。 “好。”陈云霞走在墩墩的边上护着,边走边问:“千安姐,我想买一件裙子,想请你帮我参考一下。” “这么信任我啊。” “信的信的。”陈云霞一看宋千安身上穿的就知道她眼光好,她和文工团的小姐妹经常去逛商扬,就没见过宋千安身上这种好看的裙子。 虽然不排除是宋千安长得好看所以加分的原因。 但是这也证明了宋千安很可能是自己画的款式找裁缝做的,或者是她有厉害的老裁缝,留过洋那种。 陈云霞补充道:“我妈说了,你的眼光不会差,让我听你的不会错。” 出门之前,陈云霞还被黄宗芳批了一顿,说她总是买一些不适合她的衣服,变成了衣服穿人,不是人穿衣服。 “黄姨的审美也很好。” 陈云霞撇撇嘴,语气带了点委屈:“她只会挑适合她自己的,她给我买回来的,和我自己买的,半斤八两。” 就这还成了她自己的错了呢,说她怎么那么挑衣服。 宋千安眉梢微挑:“那你想买什么样的?” 陈云霞眼神殷切:“我们文工团搞了个舞会,千安姐,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 “你在文工团担任什么?” 文工团的内部分类不少,歌舞队、话剧队、曲艺队、创作组、舞美队、乐队等,每一队伍的人都不少,尤其是歌舞队,是最大最核心的队伍。 陈云霞···宋千安看不出来。 “我是行政岗。” 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 “那你想穿裙装还是想穿裤装?”在宋千安看来,两者都好看,陈云霞一六五的身高,又瘦,只是肤色不白而已,怎么就这么不自信? 陈云霞正想回答,余光瞥见什么,脚步顿住。 宋千安狐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了二楼,放眼望去全是纺织品,人也多,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 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答案了,前面一个男同志往她们这个方向打了招呼。 “云霞?” “建华哥。” 陈云霞看着李建华走来,即使这么热的天,他身上军绿色的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 李建华见到陈云霞心头一热,随即又按捺下去。 在陈云霞面前站定,脸上挂着沉稳但不失热情的笑容,眼里都是惊喜,似乎对在这里见到她很开心。 “这是千安姐。” 陈云霞见李建华光站着傻笑,主动介绍了宋千安,不过她只说了名字,其他的没多说。 李建华的眼神随即落在宋千安脸上,瞳孔骤然放大,惊艳在他眼里铺满,好几秒,在后者蹙起眉头时,他的视线才仓促移开。 他清了清嗓子,佯装自然道:“你好。”而后看向陈云霞,“云霞,你们来买东西吗?” “对啊,这不是要舞会了吗,看看有什么适合我的衣服。”陈云霞看见他的反应,没觉得有什么,她见到千安姐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 没办法,千安姐太好看了, 李建华皱了皱眉,不赞同道:“云霞,没必要的。你就穿以前的衣服就可以了,你的长相不够温柔,皮肤也不够白,那些舞会的裙子不适合你,还不如把钱攒起来呢。” 他语气温和,带着劝导。 第241章 女孩子家 整个文工团适龄的姑娘里,她家条件拔尖儿,所以虽然长相一般,但是他依旧火热。 这是他能够得到的最高的天花板了,如果他想要在部队系统里更进一步,或者在地方上谋个更好的前程,陈云霞的家庭背景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跳板。 但陈云霞本人……李建华心里那点热乎劲儿突然凉了半截。 这姑娘,缺点和背景一样突出,虽然性格爽朗大方,没有那些小家子气,可坏就坏在这爽朗大方过了头。 走路带风,说话像打机关枪,笑起来没心没肺,跟文工团里那些小伙子一样不懂得保持距离,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 更别提她家境优渥带来的毛病,大大咧咧,花钱不懂算计,也不太会看人脸色,不懂得揣摩别人的心思,这样的姑娘,带出去做媳妇,能给他长脸吗?能旺夫吗? 李建华心里有点迟疑。 不过,李建华想到那登天梯,又觉得这些不算什么了,而且这么久的接触下来,陈云霞对他的印象很好。 他想,也许好事接近了。 陈云霞脸上的兴奋淡了点,撇撇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李建华再次笑着说道:“你又不是没试过,买那么多回去还不是浪费了吗?这还是你自己说的。” 边上的宋千安眼神终于忍不住往他脸上落了一瞬,一抹嘲讽从眸中闪过。 前方不知道卖什么的柜台前挤满了人,售货员不耐烦地用鸡毛掸子敲着玻璃柜面,吼道:“排队!都排队!挤什么挤!有没有点素质了!” 这嘈杂的声音落在陈云霞耳朵里,让她心中的烦意陡增,话确实是她自己说的,可她的本意又不是这个。 陈云霞脚步微微往后缩了下,声音小了些:“这次不一样了,我有千安姐帮我把关,她很厉害的。” 李建华的目光再次朝宋千安看去,从头到脚,从外在和神态,从那眼睛里透出来的东西,高不可攀、冷淡,高贵等等让他望而却步的词语在脑中闪现。 这个女人的美貌无人能敌,但不是他可以接近的。 而且已经嫁人还有了小孩。 不过有宋千安在,李建华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也没离去,自然地跟在一旁,像护花使者。 他状似随意地提起:“对了,云霞,上周末团里组织去公园划船联谊,你怎么没去?她们都问起你呢。” 陈云霞正转头转脑地看两边的柜台,她有段时间没来了,想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听见他的话随意回道:“划船?没意思。” 李建云看了她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宋千安,“不过联谊这种活动少参加也好,毕竟女孩子联谊多了可能对名声不好。” 陈云霞摇摇头:“不是,那天我在曲艺队跟着排练节目呢,我打快板儿!” 她还比划了个打快板的动作,脸上带着点小得意。 她是行政岗,本身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歌,偶尔和团里的人玩玩快板练练节目,挺有意思的。 李卫国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打快板儿?那这不就和文工团那些姑娘一样一样了吗? 他就是看中她是行政岗,和那些抛头露面的姑娘不一样才喜欢的。 这人怎么净做些和文静贤惠不沾边儿的事儿呢? 李建华清了清嗓子,语气更加温和,甚至带上点语重心长:“云霞啊,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比你大几岁,有些话,哥得跟你说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云霞纯朴的和乡下人没什么差别的脸,又落到她身上穿着的价值不低的衣服上。 “你看你,性子直,豪爽,走路风风火火的,说话声音也敞亮,这在大院在厂里都是自家地方,自然没什么,还能说是优点,可将来你归是要成家的。” 他斟酌着词句,“女孩子家,终究要学着文静细致点。心思呢,多放在家里头,放在照顾人上。就像我母亲,一辈子都围着我父亲转,把家里里外外收拾得妥妥帖帖,饭菜做得喷香,我爸的军装永远熨得笔挺。这才是女人的本分,男人在外面打拼也安心不是?” 他说得真诚,目光殷切地看着陈云霞,端的是一副为你好的真诚模样。 “还有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成家后就得改改了,说话做事不仔细想想,容易得罪人,也显得不那么体贴。我也是掏心掏肺地跟你讲,男人嘛,都希望回家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把后方安顿好,对吧?” 陈云霞脸上对商扬的好奇和随意的心情彻底消失了。 她站定,那双总是亮闪闪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李建华那张带着规劝神情的脸,脸上写满了“为你好”三个字。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来。 这些话里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就是嫌她不温柔,嫌她不体贴,嫌她不像个贤惠的女人。 这话她听得多了,邻居阿姨说过,连队文书背后议论过,连她妈偶尔也会叹着气了,觉得她总是咋咋呼呼的。 她想反驳“我就这样怎么了?”,又觉得对方似乎也没说什么特别难听的,句句都打着关心的旗号。 这种憋闷感让她脑袋发懵,像囫囵吞了一口没煮好的糯米糍,半拉糍粑黏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时间久了兴许还能把她噎死。 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服的下摆。 半晌,她憋出一句:“我知道啊,可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也没有对别人怎么样吧?” 她也没有怎么不好啊,她得罪谁了吗? 宋千安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平静地看着柜台里的商品。只是视线往下时,眼皮遮住了眼底的不屑与讽刺。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李建华的语气带上了不可思议:“你还没有对别人怎么样啊?就说上次,小组讨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你就顶撞领导,还把领导气得面红耳赤,让人家下不来台。” “我那是观点不一样,”陈云霞梗着脖子,眼里只有倔强:“难道有不同意见还不让人说话了?” 李建华略带失望地摇了摇头,“你那哪里是说话,你那是让人无话可说。你比团里那些男人还有狠劲呢。” 陈云霞紧抿着唇,眉眼间都是不悦,烦人,好好的心情都被他破坏了。 第242章 男人的天堂 二楼的味道没有那么好闻,空气里混杂着新布料刺鼻的浆水味儿、雪花膏的甜腻香气。 李建华见她没反驳,只是沉默,以为她听进去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云霞,我不是说你不好,”李建华声音压低了些:“是希望你有错则改,就连团里的王阿姨都跟我说,这云霞,哪点像个姑娘家。” 陈云霞扯扯嘴角,这话从她记事起听到现在。小时候爬树掏鸟窝,被隔壁的阿姨笑话野得像小子;上中学跟男生比掰手腕,赢了之后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说女孩子要文静; 就连黄宗芳,也总在她跟哥哥打闹时叹气:“你这性子这么好强的,你以后咋着婆家?我真是看到你就头疼。” 可她从小在大院长大,爸总说有道理就别怕争,黄宗芳在她不闹的时候也会说:“咱不欺负人,但也别让人欺负了。” 她从来不知道,这人所谓的像个姑娘家原来有那么多规矩。 瞧着她紧皱的眉头,李建华语气软下来,伸手想碰她的头发,被她下意识躲开了, “我是为你好。你看林晓燕,说话轻声细语的,见了长辈先问好,上次领导住院,她提着红糖去看,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那才叫招人疼。” 李健华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审视:“你家条件是好,可将来过日子,总不能还这么横冲直撞的。男人在外头辛苦,回家就盼着个温顺的,能伺候着端杯热茶,能听他说说话……” 他目光紧紧锁着她,像盯紧猎物一般,瞳孔深处深藏着莫名的东西,指望着嘴里说出的话可以像法条一样,把陈云霞修正了。 “你的意思是,我得学着伺候人?”陈云霞终于开口,眼睛瞪得大大的。 “也不是伺候,是体贴。”李建华皱了眉,“你得明白,女人终究要以丈夫为天,太要强了,男人脸上挂不住。” 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补了句,“我妈说,娶媳妇就得娶林晓燕那样的,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不像你,总让人操心。” 这话像根细针一样,扎得陈云霞心口一疼。她想起前几天,林晓燕端着搪瓷碗去食堂打饭,见到谁都笑着问好,声音柔得像棉花。 当时她还笑话林晓燕假客气,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李健华他们想要的女人样。 她的反应有效地取悦了李建华,他掩下心思,从口袋里掏出发夹,递向陈云霞:“喏,这是沪市最新款的发夹,给你。” 虽然他觉得陈云霞并不适合发夹,也不适合头花,可她总归是女孩子, 陈云霞回过神来,看看他手里的发夹,怒气噌噌冒起,她双眼剜向李建华:“我要真是那种野蛮的性子,我现在就打你了。” 她没打,可见她还是性子太好了。 李建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眼神里掠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疑惑。 陈云霞双手环胸,抬着下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喜欢像林晓燕,相反,应该是她羡慕我。” 李建华眉头紧皱,语气责怪:“你在胡说什么?她为什么要羡慕你?云霞,我们这么久的交情,我说的哪句话不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要冲着我生气?” “何止她羡慕我,我看你也一样羡慕我。”陈云霞不想再跟他谈了,对着边上一大一小吃着点心看热闹看得起劲儿的母子俩说道:“千安姐,我们走,去看裙子。” 李建华没想到今天的陈云霞态度这么不好,看着她转身就要离去,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满,语气放软道: “云霞,你看你,一言不合就要甩脸子离开。我的本意是为你好的,但是我不会表达,是我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你别跟我计较,好吗?” 他低声下气,眼神诚恳,这一突如其来的转变顿时又让陈云霞进退两难。 “不…不用。” 李建华心中一喜,果然吃软不吃硬,他就知道选陈云霞没错。 他的计划讲究的是润物细无声,不能硬来,那样会激起芳云的逆反。得打着为她好关心她的旗号,一点一滴地渗透,让她不知不觉中接受他的标准。 今天可能是他说得太过了,也可能是有外人在的原因,人总是要面子的,所以这才让陈云霞的态度这么激烈。 想到这里,李建华说道:“嗯,谢谢云霞,云霞性子还是好的,大度,这点很多人就比不了你。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逛。” 今天不适合再交流下去了。 陈云霞抬眸看了他好几眼,抿了抿唇:“嗯,再见。” “再见。你们先走。”李建华往边上退一步,像个绅士。 陈云霞走到宋千安面前,眼睛看着地面,那里有几粒母子俩吃桃酥时掉的碎渣。 “千安姐,我们走吧?” 宋千安看着扭捏的陈云霞,没说什么,牵着吃饱了的墩墩往前走。 “妈妈,要喝水水~” 宋千安掏出他的奶瓶,让他叼着喝。 两大一小的身影往前走。 站在原地的李建华看着陈云霞的背影,眼里是势在必得。 这梯子他必须搭上,但这梯子也必须按照他需要的形状来打磨。 陈云霞这块璞玉,得由他来雕琢。 他的目标很明确,让陈云霞爱上他,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同时潜移默化地改造她,让她收敛那些不像话的性子,成为一个符合他和他家庭期待的、温顺顾家、懂得本分的贤内助。 这样,他既得到了背景助力,又得到了一个能伺候他、让他舒舒服服、在外有面子的妻子。 这才是男人的天堂。 陈云霞挠挠头,“千安姐,不好意思啊。” 她没说这不好意思是让她久等了还是让她看笑话了,或许两者都有。 宋千安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没事。” 谁一辈子没遇见过几个人渣呢? 人渣可不会因为目标有钱有权就退缩,反而会更勇往直前。 富贵险中求嘛。 “到了,给你好好挑件裙子。” 这家是成衣店,布局有点像后世的服装店,各种各样的成衣挂在墙壁上、衣架上。 “好!”陈云霞狠狠点头,她就要买裙子。 第243章 我就是要这样香 在外面两个小时,墩墩不乐意走了。 陈云霞主动请缨,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宋千安,“我抱着墩墩走吧?” 宋千安看着她无事人一样的样子,说道:“你得问墩墩,看他愿不愿意。” 陈云霞立即蹲下,夹着嗓子道:“墩墩,陈姐姐抱你好不好呀?” 墩墩抬着脑袋,看看妈妈又看看陈云霞,仰着肉乎乎的脸蛋:“好叭~” 像是勉为其难让她抱一下的意思。 陈云霞抿唇一笑,双手放在墩墩腋下把他抱起来,刚抱起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顿,很轻微也很快,就像没发生过一样,随后直起身子。 紧接着的就是软乎乎的触感,还有奶香味,陈云霞小心翼翼地虚握着墩墩的白胖手臂,而后轻轻捏了捏,双眼骤然发亮,唇角勾得老高。 啊!!小孩子原来这么软乎的吗! 好可爱! 趁着墩墩转着脑袋打量商场,陈云霞凑近宋千安,用气声问道:“墩墩,多少斤啊?” 宋千安笑而不语,伸出四根手指。 手指纤细,可那代表的含义在陈云霞怀里沉甸甸的。 陈云霞顿时佩服了,她每日好歹还有训练,就这还觉得抱着墩墩坠手呢。 “千安姐,你厉害。” 宋千安挑挑眉,墩墩喜欢自己跑,除了人多的时候要抱。 抱一抱也好,再大一点就抱不动了。 “坚持不住就把他放下吧。” “不不!我能坚持。” 好不容易才能抱一次呢,香香软软的,肥美的崽子,她要抱着直到家属院。 可惜上了车墩墩就不让她抱了。 陈云霞叹气。 她跟着到了宋千安家,坐在沙发上发呆。 选衣服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路上情绪也高昂,这回了家属院就像被放了气的气球。 “怎么了?” 陈云霞目光垂在浅蓝色的沙发套上,上面还有浅白色的暗纹,她手指跟着暗纹小幅度地绕圈。 半晌,她期期艾艾地问道:“千安姐,你是从小就这么优秀吗?” “我怎么优秀了?” “长得好看,性格温柔,眼光也好,你身上有一种气质,看起来什么事都难不倒你,嗯···像大人一样。” 陈云霞掰着手指头数,说到最后这句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可宋千安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她妈也夸宋千安,不过她妈说的是,宋千安这样的人,不管嫁给什么样的人,日子都不会差的。 说完又觉得不对,应该是她就不会做出让自己日子难过的选择,因为她很聪明。 宋千安清了清嗓子。 那只是给外人看的。 就像后世的精修朋友圈,不管旅游的途中多么狼狈,晕车到吐苦水也好,像狗爬一样爬到山顶也好,到最后发到朋友圈的一定是一脸轻松的、肆意张扬的精修图。 文案还要配上: 人生——易如反掌。 人生是旷野,而不是轨道。 宋千安想着想着把自己逗笑了,她说道:“那只是看起来而已,谁都有优缺点的,不必在意。” 哪家不是关起门来唉声叹气,打开门来装腔作势的呢。 陈云霞晃晃脑袋,又说道:“千安姐,怎么样才可以变得有女人味啊?” “你怎么定义女人味呢?” 陈云霞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犹豫道:“像你这样。” 宋千安同样斩钉截铁:“那不可能。” 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人的底色哪怕经历过生死也难改。 视线垂下时,桌上的深紫色葡萄映入眼帘,宋千安缓了缓,问道:“你想改变是因为今天那个男同志吗?” 陈云霞正失望呢,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也不算吧,他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 “那你是因为太多人这样说你,所以才想要改变?” “嗯。”陈云霞瓮声瓮气。 宋千安眉梢轻蹙,把一个开朗外向的人逼成这样,也是厉害的。 “那变得有女人味之后呢?你要一直按照他们的想法生活下去吗?” 要知道,满足他人的期待是一种微妙的自我暴力。 是女人就有女人味,不是只有温柔的软弱的才是女人味,那太狭隘了。 陈云霞迟疑:“他们还有什么想法?我现在的问题只是太不淑女了,改了就没了。” “不会的,这东西和欲望一样,是无穷无尽的。”没给她发懵的机会,宋千安又问道:“你喜欢今天那个男同志?” 她想知道,是因为李建华这个人的特殊性,还是因为陈云霞以往的情绪累积到了一个点,李建华只是刚好踩到了触发了而已。 “没有啊,只是比较熟了,而且健华哥是为了我好,我才想着,是不是我真的需要改变一下了。” 宋千安眼神怪异:“怎么看出来他是为你好的?” 从这个人让陈云霞变得不像自己,患得患失开始,他就不是良人。 不管是好的恋人还是朋友,都不是这样的。 陈云霞目光澄澈:“不是吗?他说的那些话也是我妈跟我说过的。” 总不能她妈也不是为了她好吧? 此时的墩墩喝完了奶,开始犯困,跑过来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妈妈的腿就要睡觉。 陈云霞目光随着他动,待他躺好后还伸手轻戳戳他的胖脚脚。 好像圆圆的小面包啊。 宋千安把墩墩露出来的肚皮盖好,悠悠道:“黄姨说的话肯定是为了你好,她怕你在婆家生活不好,但绝对不是为了让你改变自我然后嫁过去委曲求全的。” “对啊,那健华哥不也一样吗?” 嗯,这男人高明的地方就在这里,和黄宗芳的出发点一致,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把一个女子驯化成他理想的模样。 “那黄姨有让你以夫为天,给他端茶倒水吗?” “怎么可能?只是让我改改性子,以后不管上班还是在婆家,能更顺遂。” 陈云霞也反应过来了,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那我这性子,是不是真的不讨喜?” 会不会以后嫁不出去啊? 这才是她内心最深的恐惧和自我怀疑。 毕竟她确实是这个性格,团里不少人也这样说她。 宋千安想起一位作家写的散文,里面对栀子花的描写很符合陈云霞现在的情况。 【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香气又浓,掸都掸不开,叫碰鼻子香。让很多文雅人不喜,以为品格不高。 可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可这时候还没有这本书,不然宋千安还可以拿给陈云霞看,就不需要她口述了。 不过,这种事首要的还是让黄宗芳知道,陈父是后勤部部长,统管整个军部的财务、军需、油料、物资等所有后勤保障工作,这些人没一个简单的,自有办法应对。 宋千安对陈云霞的印象不错,还是走心地安慰了一句:“没事儿,不管是什么样的锅,总能找到它的盖。” “啊?” 锅?盖?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就很好,不要怀疑自己,也不要因为别人说你不好就想着改变。 你永远无法满足所有人。” 陈云霞逐渐支棱起来。 第244章 理想中的散步 天空灰蒙蒙的,细密的雨丝几乎看不见,像一层湿冷的薄纱笼罩着, 逐渐的,雨点清晰可见,细密而均匀地从铅灰色的天空落下,窗户被敲打的嘀嗒响。 宋千安被吵醒,起身关窗户,风雨正往里灌,沾湿了她的裙摆,几滴雨水落在脚面上,带来丝丝凉意。 从窗户看去,玻璃上蜿蜒流下的雨水,窗外的世界被雨幕模糊成一片朦胧的光影,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晰入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宁静。 在室内安全的时候,宋千安是很喜欢下雨天的,很治愈。 墩墩在床上打滚,“妈妈,想出去玩~” 下雨天玩什么? “先起来吃早饭。” “好哦。”墩墩翻滚起身,依旧在床脚倒滑下去。 楼下的李婶见她下来,问道:“宋同志,等会儿我上去把床单换下来洗了吧?” 她每次要进卧室的时候都会问一下宋千安。 宋千安视线往外移,“李婶,今天下雨呀。” “这雨啊,最多下一个小时就停了,我现在换下来,等洗衣机洗好了,正好晒呢。” 李婶边把早餐端上桌,边说道。 “这样吗?” “是啊,京市雨水少,前两年还闹干旱呢,这雨要是能下一天,还是好事嘞。” “行,那你上去吧。” 老人自有一套生活经验,宋千安没在这些事情上费心思,也不干扰她干活的节奏,只需要她把事情做好就行。 吃完早饭后,头顶上的那片乌云正在消散。 果然,这场雨下了不到一个小时。 雨水刚停,云层散去。 刚下完雨墩墩就想出去玩,翻出那辆木质的小三轮车骑着出去了,这里的路比辽省家属院的路要大,他应该更好骑。 他出去后,宋千安窝在沙发上,瞥了眼桌上的葡萄,这样吃也没什么意思。 想到什么,她去库房从陈云霞给的几罐茶叶中挑出一罐,把葡萄和牛奶装好,上楼换了衣服,等墩墩回来后就准备去松芦。 墩墩骑车玩不了多久。 半个小时后。 小车伦碾过地面的声音传来,“妈妈,我回来啦~” 宋千安拿着他的衣服,招呼他过来,“想不想去太爷爷家?” “去哇!” “好,那你给太爷爷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司机来到家属院,把俩人接到松芦。 松芦庭院里的石榴个头比上次见到的大了点。 从庭院走进屋子的短短路程,墩墩的眼睛一直黏在石榴上。 还好石榴树够高。 “太爷爷,墩墩来了哇。” 墩墩一如既往地挨到太爷爷的腿边,被太爷爷搂在怀里,丈量着瘦了没有。 宋千安落后一步,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爷爷,这是新得的红茶,给您带一罐,这个茶性温和,能促进血液循环,暖胃驱寒的。” 老人一般都有脾胃虚弱或消化不良的毛病,喝红茶合适。 袁老爷子瞄了一眼,“新得的?” “嗯,后勤部给的。” “嗯,不错。”袁老爷子点点头,不知道赞同的是茶叶还是部长家,亦或者是别的。 宋千安笑笑,“这还有黄姨自己种的葡萄,您尝尝。” 又问道:“爷爷,您能喝牛奶不?我弄点新奇的饮品。” 袁老爷子伸手捻了一颗葡萄,“你弄吧。” 宋千安进入厨房,刘妈正在备菜,见她进来,注意到她手上拿的东西,笑道:“宋同志,这里还有牛奶。” “好。” 宋千安拿来三个漂亮的杯子,准备做葡萄鲜奶,葡萄去皮捣碎备用,用茉莉花茶泡一壶茶,晾凉后的茶水里加入牛奶,再加蜂蜜或者白糖,搅拌均匀,最后倒入碎葡萄到杯子里,再加入一点带皮的有颜色的葡萄汁做点缀。 颜值超高的葡萄鲜奶就成了。 嗯,牛奶果然百搭。 墩墩双手撑在矮几上,布灵布灵的眼睛看着,“哇!好piu酿。” “来,试试好不好喝。” “好喝!”墩墩捧着杯子,头埋在杯子里连喝了几口,抬起头时还舔了舔嘴唇,眼里亮晶晶的。 袁老爷子没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喝。 —————— 吉普车停在朱漆大门外。 晚饭时袁凛的手边放着一杯葡萄鲜奶,是宋千安给他单独做的。 给眼巴巴儿看着的胖墩喝了一口,得到一句奶声奶气的“谢谢爸爸~”后,袁凛把饮品直接喝完。 傍晚的暑气被晚风一丝丝抽走,园区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 宋千安心血来潮:“袁凛,我们去散步呀?” 好久没去散步了,园区的环境比家属院还好些,散散步也不错。 “好。” 橘黄的光晕柔柔地洒下,在渐深的暮色里晕开一片片暖意,也笼罩在慢悠悠散步的一家三口身上。 墩墩走在中间,一只手被妈妈牵着,穿着件白色的小短袖,浅蓝色的小短裤下露出肉乎乎的小腿。 小脑袋上顶着一头被晚风吹得乱糟糟的软毛,随着他虎虎生风的步伐,一撮呆毛也跟着一颤一颤。 路灯的光线从身后斜斜地打过来,清晰地投射出三个长长的影子。 墩墩好动,走着走着就要蹦蹦跳跳,手也跟着乱舞,偶然间他一低头,猛地发现了地上那个紧贴着自己脚后跟、张牙舞爪的黑东西。 他惊讶地“啊!”了一声,踮着脚尖想跑,发现黑东西一直跟着他。 “妈妈?” 墩墩叫着,两只小手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脚步试探性地移动,那伸着爪子的黑家伙还是跟着他。 他像发现新大陆开始绕圈跑,跑了几圈后蹲了下去。 伸出胖乎乎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戳向地面那个属于他的黑乎乎的轮廓,指尖触碰到坚硬的地面,影子却纹丝不动。 墩墩改用手拍,小眉毛皱起来,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黑黑,趴趴。” 那意思大概是:黑的,趴着的东西。 袁凛走到他后面,脚尖点点他的屁股:“这是影子,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喏,这个大大的厉害的是爸爸的影子。”又指指宋千安的,“那个好看的瘦瘦的,是妈妈的影子。” 最后点点墩墩的,“这个小不点儿的,圆滚滚看着傻乎乎的就是你的影子。” 墩墩嗖地一下起身,起得太快还往前趔趄了一下,又很快站定,抱着胳膊,雄赳赳道:“墩墩也腻害哇!” 袁凛看着胖墩三百六十度无棱角的圆脸,哼笑一声。 虽然没说话,但是墩墩懂了,这是不相信他的意思。 他双手叉腰,伸着脑袋去顶爸爸的大腿,小嘴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助兴声。 袁凛稳稳不动,甚至双手插兜,懒懒垂眸,看表演一样,“就这点儿力气啊?天天喝一吨的奶,都白喝了。” 宋千安本来预设的散步场景是暖黄的灯光下,温馨的一家三口,她和袁凛悠哉悠哉地说话,墩墩在好奇周围的事物…… 总之不是现在这样,两个人像斗牛一样。 墩墩又往前跑了。 可能前面没什么好玩的,没两分钟又跑了回来,绕到爸爸后面,踩着爸爸的黑黑趴趴。 袁凛:······ 第245章 你们认识? 宋千安洗完澡。 耷拉着步子出来,打了个哈欠,觉得脑袋晕晕的,赶紧爬上床想睡觉。 袁凛听见她的声音,偏头一看,她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了。 “媳妇儿?” “嗯···” 已经睡着了。 今天干啥了这么累? 袁凛注视了一会儿宋千安的睡颜,干脆关了灯搂着人睡觉。 浓重的夜色吞噬了天地,只有几颗疏星在厚重的云层缝隙间顽强地闪烁,如同困兽的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袁凛耳边传来很轻微的声音,像是呼吸很重,还带着一丝难受的嘤咛。 意识还没清醒,他猛然睁开眼,眼前只有化不开的黑暗。 一秒后,意识清醒过来,意识到什么后,打开床头的灯,看向怀里的人。 手上的皮肤传来滚烫的热意,哪怕是大夏天在日头底下,袁凛也没在宋千安身上感受过这么高的体温。 “安安?媳妇儿?” 宋千安觉得身处在不知名的混沌之中,身体很重,脑子很晕,她有意识,知道自己应该是发烧了,听到袁凛的声音后还能回应,她觉得她的回应很清晰。 “嗯~” 实际上她只是发出一声呓语。 袁凛眉头深深皱起,伸手探上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当即掀开被子,抱起她送医院。 车灯的光柱刺破胡同的黑暗,照亮两侧斑驳的院墙,随即又消失在拐角的阴影里,尾灯的红光在夜色中闪烁。 军医院里。 睡眼朦胧的年轻医生被粗暴的方式紧急叫醒,年轻医生眉头不适地蹙起,正想说些什么的嘴巴在看见来人后闭了嘴,眉头挑了挑。 年轻医生量了体温,开了药。 袁凛手忙脚乱地喂了进去,守了一晚上,被早上护士敲门查房的声音吵醒。 护士走进来,拿起水银针给宋千安量体温。 余光一瞥,觉得这个捏着眉心的男人有点眼熟,仔细认了认。 “袁凛?” 袁凛抬眼,眉头一扬,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护士瞥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宋千安,微微歪头示意袁凛出去说。 袁凛动作很轻,没发出一点声音,俩人就在门口说话,连门都没关,确保宋千安在他的视线之下。 护士一手抱着查房本,一手插兜,动作带动着她的护士牌跟着轻晃,上面赫然写着:黄雨桐。 黄雨桐打量着袁凛,声音轻快:“你什么时候来京的?” “最近。”袁凛顿了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最高医院,她虽然优秀,但是想进来还是有点难度。 黄雨桐坦然道:“有点复杂。但简单来说有补偿,有功劳,加上走了一点关系。” 说完她抬手表看看时间,“先不说了,我看一下她的温度。” 她还要继续查房呢。 袁凛点头,转身进入病房。 却见宋千安睁着眼睛,眼里还带着几分刚醒来的茫然。 “媳妇儿,你醒了?” 袁凛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快步走到她床边坐下,关心道:“感觉怎么样?” 宋千安一时没说话。 黄雨桐越过他,拿下水银针看了看:“温度正常,今天吃点有营养好消化的,注意多休息。” 袁凛嗯了声,神色明显一松。 黄雨桐对着宋千安露出个笑容,点点头,继续去查房。 病房的门关上。 “你们认识?” 宋千安的声音还带着沙哑,话一出口就皱起了眉头。 “嗯,以前认识的人。”袁凛不欲多说,此刻更关心她的身体,倒了杯水把她扶起来靠在胸前,“你昨晚发烧了,还记得吗?” 烧得意识不清,话都不能回复,难受的时候呜呜咽咽地哭,睫毛湿哒哒的。 跟胖墩一个样。 宋千安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整杯水。 此刻她脑子里没想到自己发烧,只有她一睁眼就从门框里看见袁凛和一女同志面对面的画面。 袁凛的神情没有对外人的漠视,俩人之间还有点轻松的氛围。 宋千安皱起眉头,可她现在脑子有点转不动,无法做出有效的思考。 “哪里难受?” 见她皱着眉,袁凛的声音顿时有几分紧张。 宋千安下意识回答:“有点晕。” 身体还没劲儿。 袁凛把她额头的碎发撩开,“早饭马上来了,等会儿先吃点东西,回家养几天。”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嗯。” 袁凛瞧着她神色蔫儿的,像开得正灿烂的花朵垂下了花瓣,连枝都弯了,心里一阵一阵地不是滋味儿。 指背轻抚她的脸颊,袁凛安慰道:“没事儿,只是发烧。” “嗯。我想上洗手间。”宋千安没再勉强自己的脑子,先养好身体。 袁凛躬身,拉起她的手臂挂脖子上,直接把她抱起来。 宋千安拒绝的话语刚吐露出一个字:“不……” 她可以自己去的。 袁凛感受了一下她的重量,皱眉:“又瘦了。” 宋千安下意识垂头看去,嗯,并没有,她的大雷还在,还是那么优秀。 吃完了早饭,来了一个年轻的医生。 一进来眼神先落在宋千安身上,见她醒了,稍稍放下心,“以前很少生病吗?” 宋千安短暂思考一下,肯定点头:“嗯。” “这次是免疫力波动引起的发烧,退烧了就好了,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袁凛松了一大口气。 年轻医生余光瞧见,眼里充满了稀奇,上阵杀敌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的袁凛,因为一个发烧就这么紧张? 太稀奇了,他一时没说话,专心看袁凛的反应,实在是太少见了。 袁凛感受到他的视线,抬眼看了一眼,对宋千安说道:“媳妇儿,这是付川,是这里的医生,也是我认识多年的朋友。” “这是我媳妇儿,宋千安。” 他面带微笑,对宋千安点头致意:“宋同志。” 宋千安视线落在付川身上,带着眼镜,身高一七五左右,看着清瘦,浑身透着一股斯文温润的气质。 她本想看两眼记个印象,没成想今日脑子运行慢了些,看了好几秒才说道:“付医生。” “行了,你去忙你的,我媳妇儿要多休息,有事儿我再叫你,没事儿就不用过来了。”袁凛往他身前一站,出言赶人。 付川是个好脾气的,也知道袁凛的尿性,笑道:“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他们好长时间没见了。 袁凛单边挑眉,拿眼睛斜他:“你俩的时间能到一起?” “可以,我们调一下排班时间。”付川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你现在的联系号码。” 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回京之前,回来之后各自都很忙。 袁凛写下一串数字,问道:“周恒宇联系你了吗?” “嗯,药我已经给他寄过去了。” 收好本子,付川笑了笑就走了。 第246章 你只是喜欢我 宋千安躺在病床上也没个娱乐,干脆拉着袁凛说话,“你在医院这么多熟人?” 早上一个,这会儿又一个。 袁凛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付川在这儿,没想到黄雨桐也在。” 宋千安不解:“她怎么了?” 袁凛接着说道:“她和付川是夫妻,俩人最近刚回来。” “哦,是夫妻啊。” 袁凛觉得她语气莫名,乌墨般的双眸定在她的脸上,细细观看她的神情。 久不说话,宋千安稍抬眼脸,直接撞进他视线中。 “怎么了?” “媳妇儿,他们感情好得很,” “那挺好的啊。” “别人是破坏不了的,他们是真正经历过革命的感情,黄雨桐一直跟随在他身后,至死不渝。” “你这么了解黄雨桐的心理?”宋千安斜眼瞧他,唇角的弧度若有若无。 袁凛定住,突然琢磨过味儿来,思维一百八十度调头,想到早上他和黄雨桐谈完话后转身就看见醒着的宋千安。 他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媳妇儿,你这么在意啊?” “什么我在意,我在意什么?为什么要在意?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俗话说越心虚的人越大声,像机关枪一样想先发制人的宋千安在秃噜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 在袁凛揶揄的眼神下睫毛飞颤抖,忙移开眼神。 发烧害人啊,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了。 袁凛双手撑在她肩膀两侧,倾下身子,黑亮的瞳孔映着她染上薄红的脸,“媳妇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当然可爱,我不仅可爱我还貌美如花冰雪聪明。” 袁凛唇角的弧度要咧到后脑勺,“嗯,你还喜欢吃醋。” 宋千安硬邦邦:“我没有。” “嗯哼~你不喜欢吃醋,你只是喜欢我。” “你好烦呀。”宋千安的声音带着恼羞成怒,掌心贴着他的脸推向另一边,不想让他盯着自己的脸。 袁凛唇角据了据,像是在强忍着笑意,但胸膛还是微微震动,最终低声笑了出来,笑声愉悦。 “袁凛!” 眼见着美眸冒出两簇火苗,袁凛忙低头亲亲她,“媳妇儿,我错了。” “哼~你错个鬼。”宋千安还是瞪着人,她觉得丢了好大一个面子。 “那我给你说个瓜?” “……什么瓜。” “白世轩的。” 宋千安眨巴眨巴懵逼的双眼。 袁凛看着她稍微有了点精神的脸,说道:“白世轩也认识黄雨桐,他以前想和黄雨桐成为革命伴侣。” 宋千安瞳仁微微睁大,嗯?这么大一个瓜? “具体讲讲呢?” “那你亲亲我。” —————— 宋千安在医院又睡了过去,袁凛则回了一趟松芦。 松芦。 一听见袁凛的脚步声,墩墩丢下玩具从垫子上爬起来,鞋都没穿就往门外跑去。 一开口,奶音已经带了哭腔:“爸爸~” 袁凛跨过门槛,就看见胖墩张着手臂眼眶红红地朝他跑来,蹲下身把他接住搂在怀里,大手抚着他的小脊背。 “怎么了哭成这样?是不是惹祸了太爷爷打你了?” 里头的袁老爷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混不吝的。 墩墩圈着爸爸的脖子,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流出,张着嘴巴嚎哭,零星几个字从抽抽噎噎里挤出来:“爸爸,妈妈都不见。” 一早起来爸爸妈妈都不见了。 以往要么是爸爸不在但是妈妈在,要么是妈妈不在但是爸爸在,今天两个人都不在。 “哪里不见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袁凛抱着他坐到沙发上,胖墩趴在胸口上哭,哭声粗壮,嚎力十足。 真像个小老虎。 “好了,别哭了,等下带你去找妈妈。” 墩墩却没那么快哄好,似乎要把一早上的委屈都哭完了才可以。 袁老爷子也没办法,一个上午了墩墩都没哭,就坐在垫子上玩一堆玩具。 这袁凛一回来,他那委屈就跟泄了洪的水一样,轻易关不住。 “咋样了?咋突然发烧了?” “已经退烧了。医生说是太久没生病了,这突然烧一次,以后就好了。” 袁老爷子放下心。 墩墩还搂着爸爸脖子呜呜地哭。 袁凛颠了颠怀里的胖崽子,“好了好了,别哭了。吃饭没有?吃饭了爸爸带你去找妈妈。” 墩墩抽噎着,从喉咙里发出哼哼声:“哼~” 袁凛给他泡了奶粉,一下子想起来,最近有段时间没给胖崽子泡奶粉了。怎么胖墩一下子就变这么大了? 老父亲觉得真是光阴似箭。 —————— “妈妈,以后我也要睡在这里嘛?”墩墩再次来到熟悉的白色床床,他挨着妈妈躺着,额头抵着她的肩膀。 “什么?” “爸爸和妈妈都睡这里。” 上次爸爸也是到这样白白的地方睡觉,这次妈妈也是,以后他也会嘛? “宝宝,这个地方叫医院,是生病了,或者流血了要来的地方,是身体不好了才要来的,妈妈希望墩墩永远都不要来。” 墩墩皱了皱浅淡的眉毛,绷着小脸,认认真真道:“那妈妈爸爸也不要来。” “好,我们都不要来。” 见到了妈妈,墩墩恢复了活力,又在病房里自己找乐趣玩。 下午宋千安出了院,一家三口回到了松芦。 “爷爷,我们回来了。” 袁老爷子看她脸色虽苍白,但精神状态还可以,叮嘱了一句:“年轻人也要注意着身体。” “知道了爷爷,这次是意外。” 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呢,等过几天就去找陈老把把脉。 他们刚回来没多久,姑妈袁贞过来了,她休息半日,去买东西的时候顺路就晃着过来了。 得知宋千安发烧进医院后,苦口婆心道:“你们啊就是不爱动弹,你看我们一天到晚动来动去忙活的,身体就没事儿。” 跟她那儿媳妇一样,每天除了上班,其他啥也不干,那身体能好吗?看那些乡下人家,靠种地过活的,身体多好? 伙食没多少油水,却有一把子力气。 “这人还是得动起来,”说这话的时候袁贞就在厨房忙活。 她和刘妈聊得来,张家长李家短的,什么事都知道。 宋千安给袁凛使颜色,说悄悄话,“姑妈怎么来了?” “她就喜欢过来看爷爷。” “这样啊,那等会儿给姑妈带点茶叶和饼干回去。” 袁凛摸摸她的头,眼里蕴着暖意:“嗯,不过她不一定会要,姑妈很怕别人说她是来拿东西的,所以十次来九次都不带东西回去。” 除非是节日,她带东西来,才带东西回去。 “说是给孩子们吃的姑妈就会要了,至于以后,按照姑妈的习惯来。” 这次她带了东西回来,正好又遇见姑妈,怎么都要给点东西带回去。 第247章 爸爸,你怎么不生小孩? 第二天宋千安回了家属院。 这场发烧像风一样,吹过就散。 勤务员送来的食材里有几样海鲜,宋千安在厨房教李婶做海鲜粥。 不是她吹,广式的粥也是闻名的,状元及第粥、海鲜粥、瑶柱青菜粥、艇仔粥、菜干咸肉粥、生滚牛肉粥、水东鸭粥、等等等等。 每一种都味道鲜美,就是花费的时间有点久。 所以这个当作中午的午饭正好。 宋千安隔空指挥李婶把所有的步骤都做了之后,剩下的看火工作就交给李婶,她到了院子里。 袁凛今天不工作,吃了早饭后就被支配到院子里修剪栀子花。 “残花需从花托下方2-3厘米处剪除,避免腐烂消耗养分。同时修剪徒长枝、交叉枝、病弱枝,保持株型美观和通风透光。修剪后可用草木灰消毒伤口。?” 宋千安念着手里的养花手册,完了拍拍袁凛的肩膀:“好好干哦,半个月后会有新芽萌发,到时候可以再次开花,如果没有,那就是你没做好。” 袁凛拿着剪子,眉眼倦怠:“没别的原因了?” “当然没有了。” 说完她就进去躺在沙发上了。 墩墩踩着小三轮从院子门口绕过来,围着爸爸绕圈圈,奶声问道:“爸爸,你怎么不生小孩?” 袁凛手一抖,一截完好的枝条掉落在地,袁凛斜了一眼,用脚把它踢入要丢的那小堆枝条里。 没好气儿道:“我不生小孩你怎么来的?” 墩墩理直气壮,觉得爸爸笨笨:“我是妈妈生的哇。” “你一天都在跟什么东西在玩?” 既然知道是妈妈生的,怎么就不知道爸爸不能生小孩? 墩墩认真道:“我跟飞飞···好多人玩哇,没有跟东西玩。” “爸爸,你跟什么东西玩咩?” 袁凛掰着枝叶,“我跟你这笨墩玩。” 似乎终于注意到了爸爸在做什么,墩墩从小三轮车上下来,凑近栀子花,“爸爸,叶子宝宝痛痛哦。” “什么宝宝,你是宝宝吗?” “嗯啊,妈妈说我是宝宝。嘻嘻~”墩墩露出小米牙,笑得眼睛弯弯。 他伸出一只手,环住爸爸的腿,孜孜不倦:“爸爸,你跟什么东西玩哇?” 爸爸每天都不在家,他去哪里玩? “爸爸不是去玩,爸爸是去工作,赚钱给你买奶粉喝。” “那工作开心嘛?” 袁凛垂眸,对上胖崽子晶亮澄澈的双眼:“嗯,开心。” —————— 文工团。 陈云霞蹲在宿舍门口的老树下,跟一辆掉了链子的破自行车较劲。 她手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油污,额头上也蹭了一道,正皱着眉头,用一根半截树枝使劲撬着卡死的链扣,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破玩意儿……” “云霞?又跟车较劲呢?”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陈云霞头也没抬,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她手上用力一撬,“咔哒”一声,链扣松动了点,但还没完全弄开。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跟链条死磕。 李建华踱步过去,没在意地上的尘土,在陈云霞身旁蹲了下去。 他看着陈云霞沾满油污的手和自行车链,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脸上换上那副惯常的、带着关怀的笑容。 从她手上熟捻地接过树枝,手臂碰了碰她,示意她让一下,“我来吧,怎么也不叫我?照你这样,天黑了你都弄不好,还把自己弄得一手油。” 陈云霞一时没防备,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反应过来后伸手想从他手上夺过树枝,她不喜欢他这种什么事都要靠别人的说法,好像她连个车链子都搞不定似的。 她憋着一股劲,干脆用手抵住链扣,另一只手抓住链条猛地一拽。 “哗啦”一声,链条终于松脱了! “嘿,成了。”陈云霞脸上露出点真心的笑意,抹了把汗,结果额头上那道油污更花了。 李建华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稍微松快了点,也跟着笑了:“行啊你,还挺能耐。” 他看着陈云霞花猫似的脸和沾满油污的手,像个毛头小子,眉头不自觉又蹙起,忍不住还是开了口:“你看你弄的,这形象也太不好了。一身的黑油,你快赶上队里老吴了。” 老吴是修车的,常年带着扳手,手上永远有洗不干净的油渍。 “那怎么了?老吴可是技术员,再说洗洗就干净了。” “这不是洗不洗的问题,你喊我一声不是更好吗?还不用脏手。” “我自己可以啊,不用靠你。” 车链子弄好后,陈云霞迫不及待地骑上就走,“我先走了啊。” 李建华缓缓起身,视线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后,才转身离去。 —————— 落日熔金。 空气里飘着各家各户炒菜的香气。 袁凛出去把胖墩逮回来吃饭。 宋千安眼睁睁看着坐在袁凛肩膀上的墩墩,在跨进大门时,自己弯腰趴在袁凛脑袋上,才躲过了那比袁凛高不了多少的门框。 进了屋后自然地直起身子,笑嘻嘻的。 而袁凛只管呲着大牙往家走,脸上还挂着等待表扬的期待神情。 宋千安眉头狠狠一跳,两指轻捏眉心。 有种拳头硬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妈妈,看,我高高。”墩墩的手虚虚抓着爸爸的头发,脸上一点害怕都没有。 宋千安勉强笑笑,在袁凛把墩墩放下来后,眼睛瞪着他: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样多危险?墩墩的头就要撞到门框了。” 袁凛偏头看她亮晶晶的瞳孔:“墩墩又不傻,看到要撞了会低头的。” 宋千安伸手掐他,“你说得这是人话吗?” 把希望放在一个幼儿身上? 袁凛捉住她的手,拢在手心,“你男人说的话不是人话是什么话?” 宋千安用另一只手去掐他的腰,用力一扭,“我跟你说认真的。” 袁凛闷哼一声:“我知道~媳妇儿,我提前就说过让胖墩低头了,你把我当成啥人了。” 啥人,心大的人。 “哼,你最好是这样。” 第248章 亲近 宋千安把茶叶、咖啡、饼干、罐头等,这些分成两份,带去邮局寄给宋父和袁父。 又单独准备了一份,茶叶和咖啡还有饼干,顺路去看看陈老。 正好把把脉看看她的身体健康,再问问那几箱子医书他准备什么时候拿。 中医院。 “爸,我带小宇来看看您。” 陈老正埋首伏案,乍然听见这不太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 何玉珍正牵着一个小男孩站在门口,见他看过去后才牵着孩子进去, “叫爷爷。” 小宇看着这个老人,乖巧地叫了一声:“爷爷。” 陈老没应,往何玉珍脸上瞥了一眼:“有什么事?” 何玉珍喉间紧了紧,片刻后摇摇头,“没事儿,小宇从没有见过爷爷,想着总要带他过来见见您的。” “见过了就回去吧,以后没事不要再来。” 何玉珍把拎着的麦乳精和点心放在桌上,踌躇着开口:“爸,对不起。您怨我们也是应该的,只是您一个人住我们实在是不放心,就算您不跟我们回去,那我多来看看您行吗?” 陈老一手拿医书,一手用钢笔在崭新的纸上抄写,“没必要,断就断干净,拖拖拉拉不是我陈景时的作风。” 何玉珍抿抿唇,逃避一般说道:“小宝,去和爷爷说说话,妈妈去上个洗手间。” 小宝因为惯力往前了一步,而后他自己往后退了两步,抓着何玉珍的衣摆,“妈妈,我也要去。” 他不想待在这个没见过的爷爷身边。 这个爷爷都不看他。 何玉珍眉头紧皱,一股无力感衍生出的怒气被她压下,“爸,我先带小宝去上个厕所。” 屋里再次剩下陈老一人,笔锋游走间,一个明显由于墨水过多洇染开来的字显得格格不入。 没多久。 墩墩被妈妈牵着进门,一进去看到陈老后,非常自来熟地挨到陈老腿边。 “陈太爷爷!” 清脆阳光的童声冲破了屋子的安静。 陈老眼里露出一丝笑容,手上的书和笔都放下,枯槁的手轻搭在墩墩后背。 “墩墩来了。” 墩墩指了指妈妈手上的东西,脆生生道:“陈太爷爷,吃饼饼。” 宋千安笑道:“陈老,最近怎么样?” 东西放下,她注意到桌子上还有放着的麦乳精和供销社里买的点心。 包装很明显。 陈老没说好不好,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来看看您呀,这话问的,那我下次过来提前给您打电话预约一下咯?” 陈老也是话一出去才觉得不对,实在是这几天被那些糟心事影响了。 他拧了拧眉峰,硬邦邦道:“不用。” 宋千安一笑:“就说呢,您得空不?想请您帮我看看,前几天我莫名其妙就发烧了。” 这会儿陈老又觉得刚刚那句话问对了,“伸手。” 陈老刚搭上脉,何玉珍牵着小宝回来了,看见宋千安后愣了一下,随后就进来坐在一旁。 陈老头也没抬,喊墩墩去拿点心吃,随后给宋千安介绍道:“这是我小的儿媳妇,何玉珍。” “这是宋千安。”陈老爷子没说她是什么人,只告诉一个名字。 何玉珍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讶,没想到陈老会为她介绍,进来后她看到桌上的点心,以及那个孩子亲密的态度就猜到这位女同志和父亲的关系应该不差。 带来的点心和茶叶罐都是高级玩意儿,如果不是有事相求,那就是这女同志无所畏惧。 陈老虽然平反回来,实际上人际关系并没有恢复,他们第一批平反回来的,周围的人还不敢接触,依旧保持着十年来的看法。 虽说不会冷言相向,但也不会主动示好。 也不知道这女同志和父亲是什么关系。 何玉珍想法一箩筐,语气略微复杂:“宋同志。” 宋千安礼貌颔首:“何同志。” 陈老把完脉,又用听诊器仔细听了一会儿,才下了结论:“身体没事儿。” “那就好,给我吓得。” “你们都回去吧。你明天再过来一趟。”最后一句话是对宋千安说的。 宋千安不知道陈老有什么事,不过现在很明显不方便说,便说道:“行。” 林荫大道上。 “你以前是我爸的病人吗?” 两人都牵着孩子,何玉珍自然搭话,她觉得这个容貌逼人的女同志,挺受父亲喜欢的。 虽然父亲的表情看着没什么变化,但她感觉得出来。就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陈老连自己的骨肉看起来都不在乎了,怎么会在乎一个外人? 宋千安淡淡道:“是啊。” 何玉珍心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你看起来和我爸挺亲近的。” “有吗?” 宋千安随口问道:“陈老回来后,和你们不亲近吗?” 何玉珍一听就知道,宋千安了解父亲的情况,就是不知道具体了解了多少。 想起那些事,她移开视线,不想让让人瞧见里头的难堪。 “没有,只是太久没见了,一时间有点没能找回以前相处的状态。” 宋千安扬眉,没接话。 她只知道陈老大概是被家里人伤透了心,具体是什么样的事情并不清楚。 何玉珍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没头没脑地说话,“我爸实际年龄比外表看起来小很多,但总归不年轻了。可能你也清楚,当年家里闹了一些矛盾,我爸心里还不肯原谅我们。” 宋千安只接她前半句的话,“毕竟他被放到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孤苦熬了十年,怎么能不老呢。” 何玉珍点头:“是啊,这么多年都没办法在我爸身边照顾,现在…我爸可能习惯一个人住了。” 她看着温婉的脸上满是沮丧:“加上回来后因为当年的心结又发生了几次争执,他们男人讲话又直接,不是那个意思的话都能说成那个意思。 现在他更不愿意回去了,我在家里没什么说话的权力,只好借着孩子小的理由多来看看。” 斑驳的光影不断从脸上滑过,宋千安的眼神意味深长:“他们应该也希望你这么做的吧。” 毕竟如果陈老对孙子有了感情,说不定他们就能和原来一样。 陈老现在还是一个人住,他内心未必没有想和儿孙一起生活的念头,只是也许还担心重蹈覆辙。 不过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 第249章 有钱就有人养老 汽车驶过浓密树荫下的大道。 到家后,等袁凛下了班,宋千安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说话。 “陈老和他家里人怎么了?怎么他回了京这么久还是一个人住?” 这可不是年轻人了,是个小老头了,真不要子女了? 而且陈老又不像袁老爷子,生活有保姆,住处还有警卫员。 下放的时候虽然没有吃大苦头,但总归不是以前养尊处优的生活。 现在平反回去了,怎么都应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是,怎么看起来还没在辽省的时候过得好? “你去看陈老了?” 宋千安眸子微挑:“对呀,我莫名其妙发烧,不太放心,就去找他看了看,他还让我明天再去找他一趟。” 袁凛眉头一扬:“巧了,陈老让我给他找个可靠的保姆,” “找你?他和他的儿女们闹得这么僵?连养老都不让孩子们负责了?” 这年代的人可是把养老送终的重要性刻进骨子里的。 可以说是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想着了。 本来宋千安以为,不管再怎么样,都是他的孩子,血缘关系断不了,加上这么多年没见,那些不好的回忆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冲淡。 毕竟,人都是越老越心软,越老越重情的。 没想到陈老还挺放得下的。 也不一定,这只是个开头,后面还说不好呢。 袁凛不置可否:“有钱就不缺人养老。” 宋千安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这思想,很超前了。 “那陈老真不打算管他那些子女了吗?” 袁凛摇头:“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也是陈老以前的房产之一,这房子陈老应该不想收回了,总归是他的子孙们,不会赶尽杀绝,但更多的就不一定有了。” 宋千安眼眸微眯:“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啊?” “你明天不是要再去找陈老吗?看看他咋说。” 陈老现在住的房子不是以前的老宅,只是胡同里一间普通的房子,就这还是因为这间房子的人讲理,尊重政策搬了出去。 他自己也没想到,知道他回来之后,他那些十年未见的儿女们,也没有想着收拾出一间房给他住。 陈老当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说道:“没想到时隔多年,倒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感觉到了人情暖意。” 袁凛知道的时候,那一刻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诉说。 当时运动的浪潮席卷了多少人,他是知道的。 次日一早。 晨露在草叶上滚动,射出七彩的光芒。 宋千安再次来到中医院。 她进去刚坐下,陈老把一个木盒子往前推了推:“这些是我名下的房子地契,现在都给你了,不过,你得自己想办法拿回房子。” 宋千安神情愣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上来就给这么大的一个王炸。 她瞟了一眼木盒子,没接,语气略带担忧:“陈老,这不合适。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一定尽力。” 陈家的人子子孙孙都在呢,哪有把这么多的房子给她这个外人的道理。 “没什么麻烦,只是老头子我惜命,毕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年头可以活,我要为自己做打算。我一生救死扶伤,不想最后落到一个被气死的下场。” 遮羞布一旦扯开,明面上的客气就不再需要维持,东西放他这里,不知道他那些子女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人性的恶他体会过了,刻骨难忘,往后的日子他只想平静地度过。 这些身外之物,经历过人生巨变的他已经不在意了。 呵!想他陈景时,从小一身傲骨,中医出身,后又进修了西医,可以说他在医学界是鼎鼎有名,中医治不了的西医治,西医治不了的中医来,他在医学路上所向披靡,一路顺遂。 可命运像是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宋千安清了清嗓子,这还叫没什么麻烦? 听起来这麻烦都快威胁到他后半生的生命安全了啊! “您说的是您的孩子?” 陈老似乎是觉得羞耻,闷声挤出一个“嗯”字。 宁愿给外人都不给自己的孩子,这里面到底是多大的事情啊? “陈老,我直接点说嗷,始终都是您的孩子,您百年之后,这些东西不都是留给他们的吗?” 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房子不留给自己孩子的始终是极少数极少数。 所以陈老的东西被陈老的孩子拿去,陈老因为什么无法接受呢? “没有人规定父母的东西必须留给孩子,我是父亲没错,但我首先是我,是独立的人。” 陈老的声音铿锵有力。 给宋千安小小地震撼了一下,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醒了吗?都有这么超前的思想。 “您说的有道理,那陈老,您以前的人际关系恢复了吗?”宋千安转移了话题。 “少数的回来了,不过,他们的情况跟我大差不差。” 当年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京市医学院有上百名教授被下放,那段时间里报社收到的断绝关系声明排到了一个星期后。 每走过一个胡同就能听到谁谁谁举报亲生父亲私藏书画、反动学术权威,举报母亲是里通外国、资产阶级孝子贤孙,从此划清界线,以此来求自保的消息。 现在他门回来了,房子明面上也都还给他们了,可是人际关系不会复原,房子里也早已住进了陌生的人家。 一朝要还房,耍无赖的,道德绑架的,死活不搬的,数不胜数。 这类的纠纷就算报到公安去,也不知道要扯皮到猴年马月。 陈老重新说回房子的事情,“这也是个烫手山芋,你不想要也是人之常情。” 陈老知道宋千安不缺这点东西,袁征很早之前就声名赫赫了,手里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 “陈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的是,您这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陈老悲叹一声,半晌后说道:“说来话长。” 时间拉回陈老历经十年再次回到京市的那天。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陈老仿佛再次看见那灼热、粘稠、充满暴戾和绝望气息的一天。 第250章 绝望 那一天,是他陈景时做为“人”的尊严被彻底碾碎的一天。 曾经象征着医学圣殿的地方,变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主楼前的小广场上,人声鼎沸,红旗招展,大喇叭里反复播放着激昂刺耳的语录歌。 十六七岁,充满热血的红卫兵小将们穿着绿色的仿制军装,手臂上戴着红袖章,脸上洋溢着一种仿佛自己是救世英雄的亢奋。 治病救人的诊室一朝成了他的审判场,洁白的墙壁上用黑色墨水写满了对他的审判词,几个人粗暴地把他从临时关押室里扯出来。 他的头发被粗暴地剃成了阴阳头,剩下几缕头发杂乱地贴在渗出汗珠和血痕的头皮上。 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污泥的白色医生袍,肩膀处已经被撕开,露出里面的毛衣。 白色原本是神圣洁白的,医生袍本来是他作为医学院教授的权威象征的,此刻却成了反动学术权威的标签。 他的胸前被挂上一块沉重的木牌,粗糙的麻绳勒着脖颈,木牌上用浓墨写着:打倒反动学术权威陈景时! 名字上还被打上了醒目刺眼的红色叉叉。 他被粗暴地推出医院大门,凛冽的寒风瞬间穿透单薄的衣衫,他打了个剧烈的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被同样装扮过的牛鬼蛇神,他的同事和教授,还有老专家们。 他们目光相遇,只有一片死寂,眼底深处藏着恐惧。 围观人的口号声讨伐声震耳欲聋,他们被驱赶着往前,穿过他熟悉的街道。 他曾无数次在这条路上匆匆赶往手术室,去与死神争夺生命;他也曾数次在这条路上意气风发地和其他医生探讨学术。 有人朝他们吐口水,粘稠冰冷的痰液糊在脸上牌子上。 有人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冻硬的土块砸向他们。 一块尖利的石头砸中他的额角,温热的血顺着皮肤流下,视线变得模糊,一片血色。 汗水、墨汁、血水混合在一起,糊满了他整张脸,这张脸,再看不出儒雅的面容。 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眼神躲闪,嘴唇紧闭,脸上是深深的恐惧和无奈。 他们或许认识这位曾经德高望重的陈教授,或许曾是他的病人。 曾经或苦苦哀求希望他做个无所不能的战神,去鬼门关把他们亲人的生命拉回来; 或把他当作再生父母般真心实意地感谢过,给他塞红包,给他家里种的农作物,亲切地说他是个好医生。 但此刻,他们只是低着头,匆匆走过,不敢有任何表示。 单薄的衣衫无法抵御严寒,身体从最初的刺痛到逐渐麻木,最后只剩下冰冷,和无法控制的颤抖。 鞋子在混乱中被踩掉了一只,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分布着碎石的路面上。 口水、痰液、污物在前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被石块砸中的地方,尖锐的疼痛持续着。 可最深的痛苦并非来自皮肉,而是那铺天盖地的羞辱,是对他们尊严的践踏。 在每一次被按下头后,他都倔强地一点点地抬起。 他就是要看看,他就是要看看。 目光所及,是无数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 他看到了曾经对他毕恭毕敬的学生,此刻正举着拳头,喊得声嘶力竭;他看到了医院里受过他帮助的员工,眼神躲闪,却依旧跟着人群附和。 世态炎凉,在这一刻屐现得淋漓尽致。 给他最致命一击的,是在人群的喧嚣中,他竭尽全力睁着双眼,想维护那一丁点骨气,却猝不及防看到了三张令他心脏骤停的脸。 原本他以为,断绝关系是形势所逼,只是走一个形式,他们依旧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却见她的大女儿冲到近前,在兵小将赞许的目光中,指着车上狼狈不堪的父亲,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喊道: “打倒陈景时!打倒这个披着医生外衣的资产阶级! 他···他在家就崇洋媚外,他用外国香水,他还说过国外的医疗器械比我们的好,他就是彻头彻尾的翻动牌!我和他划清界限!彻底划清界限!” 女儿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陈景时的心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那眼神,混杂着震惊、心痛。 而后他艰难地移开视线,又在人群边缘看到了长子,他没有喊口号,但他躲闪的眼神,微微侧过身去仿佛怕被父亲认出的姿态, 以及他身边那个紧紧拽着他胳膊,满脸嫌恶的儿媳。 这一副避之不及的姿态,比任何口号都让人心寒。 他的次子挤在人群前面,五官狰狞,神情激动,也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振臂高呼。 他的眼神甚至没有在父亲身上停留一秒,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的十恶不赦的阶级敌人。 那一刻,陈景时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怪不得…… 怪不得…… 怪不得! 怪不得明明他做了准备,却还是猝不及防地落得这个下场。 脚下的大地在塌陷,头顶的天空在旋转。不被当人的耻辱、血亲的背叛、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将他拋奔。 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脖间的绳索仿佛勒进了心脏,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上的伤口,可精神上的窒息感远比肉体的痛苦更其千倍万倍。 不需要红卫兵的蛮力,他猛地低下头,剧烈挣扎起来,左右寻找着,希望有一个可以把他藏起来的地方。 他不要看了,他不要看了。 挣扎间,一滴滚烫的泪水砸落在冰冷肮脏的路面上。 身后的人突然狞笑起来,不知从哪里拎来半桶散发着恶臭的脏水,对着他兜头浇下! “哗啦!” 冰冷污浊带着腥臭的脏水,以前从不会出现在他视线里的东西,现在将他浑身浇个湿透。 水流冲开脸上的污秽,露出惨败的脸庞,发紫的嘴唇,额头的伤口显得格外狰狞。 一阵冷风吹来,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感到体温在急速流失,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他大儿子和二儿子拉着还在喊口号的大女儿,迅速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 他的儿女们,甚至没有给他一个复杂的眼神。 第251章 您受苦了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 他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寒冷而抽搐着。 他以为自己的生命会就此结束,没想到他顽强地活了下来。 他的子女们来看他,那时候他心底悄然升起了一抹希望。 他们肯定是迫不得已的,现在一定是来道歉和关心他的吧? 可他听到的是:“爸,您这一走,东西都保不住。不如把剩下的钱和家里的东西都给我们。我们日子也不好过,有了这些,打点一下,说不定能少受点牵连,也,也算是留个念想。” 念想?什么念想? 呵呵。 他眼中的光亮逐渐熄灭,眼皮沉重又缓慢地合上。 不愿再听。 最后,他动用了唯一一次最大的人脉,把自己从地狱中拯救出去。 如今,他回来了,他不怨组织,不怨党,只怨人性。 实际上,他回来后,那十年的时间好像被封存了起来,十年后的陈老无缝衔接了十年前的陈景时。 尤其在看到熟悉的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的街景的时候。 他乘坐一辆老旧的轿车,轿车驶过街道,停在卫生部下属某招待所门前。 他依旧穿着一身蓝色布衫,提着帆布旅行袋下了车。 一个四十多岁,神情带着歉意的干部,连忙迎上来:“哎哟喂,陈教授,一路辛苦了辛苦了。招待所条件有限,您先委屈几天。” 绝口不提以往,对他的态度热情不出错,还透露出他们目前正在给他办事。 “您那房子……唉,您不知道儿,现在京市的情况实在是复杂,每间房子里都有好几户占着呢。割伟会那时候安排的,现在让他们搬,哭天抢地的,不过您放心,我们正在做工作,政策是明确的,一定给您落实!” 话说得极度漂亮。 陈老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稳:“有劳主任,能回来就好。房子的事,按政策办吧。” 他垂着目光,苍老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声音也很平静。 主任讪讪一笑,明明以前的烂账不关他的事,但是现在他得擦屁股。 不过这人识相就好。 亲自把陈老送进二楼一间干净的单间内,又递上一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 “陈教授,这是组织上补发给您的工资,从您停职下放算起,到上个月的,您收好。另外您的工作关系已经恢复,职称待遇都回来了。院党委的意见是,您先休养一阵,熟悉下情况,再考虑具体岗位。” 陈老接过信封,里面是轻飘飘的存折。十年血泪,十年骂名,最终凝结成这一张没有温度的存折。 他没有打开,随手放在了桌上。 “感谢组织,工作我听从安排。” 主任看了一眼那信封,里面的金额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眼红心跳甚至踩法律边缘的巨款,就这么一丢。 真是豁达啊。 他没多说什么,又交代了几句生活安排,便告辞了。 陈老在椅子上坐了半晌,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楼下院角有棵老槐树,一看就很多年头了,根须在地下盘根错节,枝叶在天上遮天蔽日。 他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胸腔里弥漫的浊气没有减轻。 十年了,从最高医院里窗明洁净的办公室;挂着暖黄吊灯、摆满外文书籍的家,再到空空荡荡的瓦房,梆硬的土炕。 这十年,像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噩梦。 如今梦醒了,人回来了,心却像这窗外的空气,热浪扭曲,充满烧灼感。 灼得他整个人焦躁不安。 回京这个选择,他也不知道有没有错,甚至才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想不起来回京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静静调整呼吸。 不需要预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平反的消息,补发十年工资的风声,想必不用多久,就会像野火一样,瞬间燎遍某些人的神经。 果不其然,回京的第三天,楼道里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接着脚步声停在了他的房门外。 房门被敲响,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爸?爸您在吗?我是卫东啊。”是他长子的声音,声音热切,还带着一丝紧张。 陈老的心猛地一颤,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了一下。他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不去深究这股情绪是什么,怕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厌恶。 他缓缓起身,门一打开,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外面,见到他后,一窝蜂涌了进来。 长子陈卫东东红了眼睛:“爸!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您受苦了!” 陈卫东望着眼前比实际年龄起码老十岁的父亲,沧桑的皱纹堆叠的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哪里还有当时意气风发,风光无两的陈教授的样子? “爸,是儿子不好,儿子没能力,这么多年也没能给您一丝照顾。” 他旁边是他的妻子林翠,满眼心酸和不忍:“爸,您真的受苦了。” 林翠把带来的麦乳精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我们听说您回来了,就赶紧过来了,爸,您身子还好吗?”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陈老身上的深蓝色旧衣,又迅速移开,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长女陈红梅已经泣不成声,脸庞挂满了晶莹的泪水:“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瘦了,也老了。肯定受了很多苦,都是我们做子女的不孝。” 一句话,哽咽多次。 父亲真的瘦了,身形变得佝偻,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次子陈向阳眼含泪水,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以前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爸,我好想你,我们都好想你。” 次女陈红平眼神复杂:“爸。” 历经十年,那些龌蹉好似自动模糊了,此刻想起的只有往期的温情还有血浓于水的牵挂。 几人轮番表达完后,才拉过腿边站着的四五岁的男孩子,“快,叫爷爷!” “爷爷!”男孩怯生生地喊了一句,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老人。 陈老面色平静,由始至终没出过声,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后,就稳稳坐在椅子上,手臂搭在桌沿,被衣袖遮盖住的手紧紧攥着拳头。 断绝关系十年的子女,突然像没事人一样涌到招待所,带着糕点,带着幼小的孩子,满脸堆笑,一口一个“爸”、“爷爷”,对着他忏悔,对着他嘘寒问暖。 要说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 十年不见,卫东眼角有了细密的皱纹,眼神带着疲惫,不再是当年那个朝气蓬勃的青年。红梅也显老了,眉宇间有生活操劳的痕迹。 他们站在那里,没有十年前关押室外的冷漠,也没有想象中的贪婪嘴脸,反而更像因为做错了事而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面对长辈的孩子。 这熟悉的一幕,瞬间击中了陈老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可是…… 陈老没说话。 几人悲伤的呜咽和抽泣逐渐平静,然后消失,最后气氛变得尴尬。 第252章 不欢而散 “爸,您怎么不说话?”陈卫东声音发紧。 陈红梅也赶忙关心道:“爸,这招待所太简陋了,您住着习惯吗?缺啥少啥您就跟我们说。”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这十年您受苦了。我们心里也一直不好受…” 这话里带着几分真意。 十年间,午夜梦回,那些登报断绝和索要钱财的场景,何尝不是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只是生存的压力和恐惧,让他们选择了遗忘和麻木。 如今父亲活生生地坐在面前,苍老憔悴,那些愧疚感,被现实唤醒,尖锐地刺痛着他们。 陈卫东眼神躲闪,头埋得更低,他没勇气看父亲的眼睛。 陈向阳站在右侧,盯着父亲的侧脸,心中有几分慌张。 十年未见,他们的父亲怎么对他们没有一点温情?难道还在为十年前的事情怪他们吗? 当时他们也没办法的,运动闹得太厉害,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鸡飞狗跳,父亲的事情又是板上钉钉。 为了各自的家庭考虑,他们便商议。 认为父亲此去凶多吉少,不仅无法再提供任何庇护和资源,反而会持续连累他们。 于是决定登报声明断绝父子/父女关系,这在当时是很常见的做法,是向社会表明立场的投名状。 这明明很常见,怎么到了他父亲这里就成了不可饶恕? 难道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想子女好吗? 就不能为他们牺牲吗? 空气中仿佛加了让人无法呼吸的药水,陈红梅咬了咬牙,知道父亲肯定对十年前他们做的事情耿耿于怀。 不管怎么说,他们做子女的肯定要道歉的,得知他回来了,他们就紧赶慢赶地过来,这也是孝道。 再说第一时间道歉总比拖拖拉拉到最后好,起码现在有诚意。 思及此,陈红梅郑重又凄然泪下,道:“爸,对不起,我们欠您一个郑重的道歉,尽管这个道歉迟了十年。可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真的没有办法。 当时真的是形势所迫,是迫不得已。现在您回来了,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您,孝敬您,您能不能原谅我们?” 陈卫东见大妹已经把话题挑开了,连忙跟上: “是啊,爸,咱们的亲情血脉不会因为一张报纸就断了的,一切真的都是形势所逼,您遭受的这些,心里有怨我们能理解的,只是咱们十年未见,您真的没什么话想和我们说吗?” 父亲难道真的怨恨上他们了吗? 你一言我一语,不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人,空气都变得浑浊起来。 逐渐的,这些一言一语都因为陈老一如既往的沉默而消失,气氛再次变得安静而压抑。 他脸上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没有被至亲抛弃的愤怒,只有无法看透的平静。 良久,他不见浑浊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一张张脸,最终定在陈卫东脸上。 陈卫东,他最引以为傲的长子,穿着板正的衬衫黑裤,当年二十出头的陈卫东和他年轻的时候何其像啊! 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在医学上有天赋,所以他倾尽全力培养,要星星不给月亮,就希望有一天能继承他的衣钵。 呵,陈老咬紧后槽牙,内心深觉讽刺。 他没有回应那些想念和关切,也没有让他们坐下,毕竟房间也没有那么多椅子。 等他们第一波声浪稍歇,他才用带着沙哑的声音,淡淡地开口:“都来了啊。十年了,在辽省,冬天零下三十几度,大雪能封路,耳朵都能冻掉的时候,我也常想起你们。” 京市虽然也冷,但没有辽宁那么冷,雪不要命地下,他第一个冬天过得浑浑噩噩,几乎熬不过去。 这话平平淡淡,却像一块烧得通红的巨大铁块砸进水里,炸起的水花如沸水一样溅在他们脸上。 陈卫东的笑容僵在脸上,林翠的哭声戛然而止,陈向阳皱起了眉头,陈红梅瞳孔骤然放大,脸色白了白,陈红平紧抿着唇,别过脸去。 “爸,您……您受苦了……”陈卫东干巴巴地重复着,眼睛看着地面,感觉窗外的热气要把他晒化了。 “苦不苦的,都过去了。”陈老打断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你们刚才说,想我?怕连累我?” 他微微侧头,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带头闯入家里的时候、登报断绝关系的时候、在关押室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说的。说怕连累我,怕组织上觉得你们立场不坚定,影响更大。还说要拿点钱,以后好打点一下,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好过一点。” 他清晰地复述着当年的情景,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们脸上。 脸生疼。 他没说游街时候的事情,不知道是想保留自己微乎其微的自尊,还是想给他们留一层遮羞布。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孩子似乎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到,缩到了大人身后。 陈卫东的脸涨红了,想说什么,被媳妇儿死死拉住。 陈红梅的脸更白了,嘴唇哆嗦着。 陈向阳抬手摸着后脖领,眼神闪烁。 陈红平依旧不敢直视父亲。 陈老呼吸略重,他并不想一见面就闹得如此难堪,他想保留一份体面,尽管他的体面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踩在脚下,踩得稀碎。 可是一见到他的骨肉至亲,一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轻飘飘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在提醒他是个笑话,每一句都在把他当成个傻子。 这么多年憋屈在心里的痛,像失去控制的机器,只管横冲直撞。 可他宣泄出口后,发现他的心情并没有变好,他胸口变得更加沉甸甸的,心脏上像是绑了颗巨石拉着往下坠。 阔别十年的亲人,初次见面就不欢而散。 第二天。 陈老收拾好心情,拿着纸袋,自己出门了。 他想试一下,十年后重新回到京市的他,看似已经恢复身份的他,在京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别人会怎么对他。 他到了房管所,房管所门口的水泥台阶裂着缝,缝隙里嵌着烟头和瓜子壳。 穿蓝褂子的办事员从文件堆里抬头,眼皮耷拉着,目光不善。 第253章 怪谁呢 “陈同志,您这房子的情况特殊啊。” 办事员随意抬眼瞄了一下他的文件,嘬着搪瓷缸里茶梗,指甲盖弹了弹登记簿。 “特殊?”陈老皱眉。 特殊,他多少年没听过这个词了。 以前是荣誉,现在······ “东四三条那院子,现在住着在割伟会上班的老王家,人家三代十几口人挤着,这一时间您让他们搬哪儿去呀?” 他推过一本落灰的册子,封皮上还黏着一块油渍,“您登记排队吧。” “要等多久?”陈老始终站着,看着那头也不抬的办事员。 “那谁知道啊?不是儿,老同志,咱总得给人儿一条活路吧?不能您一回来就立马让人搬家啊,都是拖家带口的,相互理解吧,啊。” 办事员掩藏心中的不屑,这些资本家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不容易让普通人住上了房子,现在回来了房子还要还回去。 “你们有钱无所谓,人家不行啊,就一普通人儿,上有老下有小的,平时还要上班儿呢,别逼太紧了到时候再闹出事儿来。” 他的声音孜孜不倦,像是有一肚子的牢骚。 陈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从怀里掏出牛皮纸信封,抽出一张盖红戳的文件,摊在桌上。 他指关节敲在“七日内腾退”的字体上,问道:“这里标注的期限难道不作数?” 办事员瞧了一眼,不耐地撇撇嘴:“哎呀,我真是白跟您说那么多了是吧?文件是文件,实情是实情,做人不能这么冷血啊老同志。 王家老太太有高血压,一激动就犯病儿,这出了事儿谁负责啊?您不能只顾自己,不管别人的死活啊。” 可能怕陈老不管不顾闹起来,他发泄完了怨气后,突然压低嗓子,提醒道:“人家女婿在市委开车……再说了,人儿也没说不搬啊,找到住处了就搬。这又不止您一家要房子的,您说您急什么呀?这么大年纪了,回来了就好好养好身体不好吗?” 这些人补发了那么多工资,都能买几幢房了,住几天招待所怎么了? 何苦来为难人呢? 果然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天生对他们百姓就没有一点同理心,没有人味儿。 陈老眼皮耷拉着,没理会他,转身离去。 门框撞在墙上,震落一撮墙灰。 多说无益。 办事员无语:“嘿!这人。” 陈老看了那个房屋地址,慢慢徒步过去。 进了胡同,在其中一间房子前站定。 四合院门虚掩着,门轴吱呀的声音像垂死病人的呻吟。 天井里横七竖八拉着晾衣绳,湿漉漉的布料滴着水,在青砖上洇出污痕。穿碎花罩衫的女人正拿火钳捅着煤炉,灰烟突地腾起,扑了她一脸。 “找谁啊?”女人抹了把脸,黑灰在颧骨拉出两道印子。 “这是老王家?”陈老站在门槛阴影里。 “你谁啊?” 女人上下打量他,这几天除了房管所的人上门,没其他人来找来,想都这里,她火钳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你也是来催我们搬家的?甭催了!老太太昨儿气病了,现在还躺床上呢,你们再催就只有催命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住了十多年突然要我们搬走,这不是欺负我们老百姓儿吗?” 她抓起簸箕里的煤核往炉膛塞,火星子溅到鞋面上,嘴上骂骂咧咧:“您要是想告状就去,反正咱别的没有,就贱命一条,去啊!看谁怕谁!” 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满肚子的怨气一股脑发出来。 他们普通人的房源本来就有限,好不容易给分了房子,虽然小到十几口人住在一起,走路都要侧身,但好歹能住。 就这么安稳过了十年,突然间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搞得他们连容身之地都没有,她怎么能受得了? 里屋帘子一掀,钻出个中年男人,“老同志,有话好说。” 他歪头躲过晾晒的衣服,语气无奈:“当年房子分给我们住,也是厂子里的规定,现在政策突然变了,我们小老百姓也没办法,只是好歹给我们点时间,我相信不只是我们一家这样,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还希望您体谅体谅。” 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弹出一根递来。 陈老没接,目光掠过他肩头,看向堂屋的窗棂,断了两根,糊着报纸,墙角堆着杂物,压住半幅褪色的年画,画上鲤鱼鳞片剥落得像烂疮。 “那是我的年画。”陈老说道。 男人递烟的手僵住,眉头皱起。 女人突然尖声笑起来:“哈!年画儿?什么年画儿?也就现在你敢说出声儿来,搁十年前你说下试试呢?还好被我糊墙洞了,不然您呐指不定会多加一个罪名呢。哼!这破屋子漏风漏雨十年,要不是我们拾掇着早就塌了!” 她一脚踢开挡路的铝盆,盆里泡着的萝卜干撒了一地,“想要房子?行啊!赔我们装修费!屋顶我们补的瓦,柜子也是我们补修的……” “柜子?”陈老眼皮终于掀开条缝,“原来柜子里的东西是被你们撬了。” 男人脸上横肉一跳:“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一查便知,”陈老枯枝似的手指指向门轴,“你们连大门上的东西都换了。” 女人气急败坏,抓起扫帚就往他脚下扫:“滚!老棺材瓤子!有本事让公安抬我出去,顺便把快死的老太太一起抬出去。你们这些冷血的东西,上下嘴皮子一碰倒是简单,可我们呢?是要我们住在天桥底下吗?” 女人说到最后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神情崩溃。 煤灰沾上陈老的裤脚,这一幕显得他像个恶霸,突然间他觉得很疲惫。 男人攥住女人胳膊,眼睛盯着陈老:“我们明天就找房,找到马上搬。” 不搬也没办法,规定就是规定,现在能耍赖多住一段时间,可总归不是办法。 他们不服也还是得认命。 陈老最终缓慢摇头:“我不是来逼你们现在就搬走的,但你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出去租房子,也许还有房源。”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两人愣愣看着他的背影。 宋千安听到这里,眼里也多了一丝复杂。 现在情势混乱,要说谁对谁错,好像谁都情有可原。 住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让住了,换谁都会有情绪。 更重要的是,租房子代表着他们要多一份支出,所以在生存面前,什么道德什么面子都不重要了。 现在找房子并不容易,哪里的房子都紧缺,更何况是京市。平时还有点空房间可以出租,可现在平反时期,那些空房间也许有一半都是有主的,只有一半才是房管所可以做主的。 这就导致要找房子的人更难找了。 可房子本来就是人家户主的,人家挨了一遭,回来还得自己要回房子,人家还更冤呢。 这又找谁说去呢。 第254章 至于吗? 写在前面: 年代文写的是家长里短,不会只写主角一家。里面出现的人物,会有几个有相对完整的故事线,这是不可避免的。我觉得我这本书百分之七八十都在写男女主,篇幅不少了。 还有主角一家换了新地图,那肯定会出现新的人物。 写陈老,一方面是刻画当时这类人群的处境,另一方面过了这关,后期他会给女主带来巨大的好处,也算是互益。 我时刻谨记我的主角和主线,但是我写一下配角就说我水文的,那我没办法。如果是觉得我一下子写太多了,那我改进一下,以后穿插着来。 陈老的故事还有三章左右结束,这几天你们就当墩墩出去旅游了吧。 求生欲比心(′?`)?(玻璃心) 正文: 陈老回到招待所,坐在窗户前盯着那颗老槐树发起了呆。 很奇怪的,他想念起在辽省的日子,没有盼头,没有意外,只需要每天看着中药馆。 他最喜欢整理药材的时候,这会让他感觉到平静。 回了京后,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拥有短暂的平静,可没多久,平静再次被打破。 他的几个子女再次到来。 好像上次带着尴尬的温情探视,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中结束的记忆消失了一样。 陈向阳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不管出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的样子,进门就喊:“爸!” 声音洪亮,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这是您的孙女,叫爷爷。” 小女孩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爷爷。” 陈老的目光顺势落在这个孙女身上,还没来得及让人看清其中的情绪,便撇开了眼。 “嗯,小孩子要上学,不要带她过来。” 这句话的意思未免没有不要把小孩儿牵扯进来的意思。 陈向阳打着哈哈:“总要见一下爷爷吧?孙女见爷爷有什么关系?” 陈老眼神移开,正好落到陈红梅身上。 他的长女变化最大,当年那个活泼甚至有些娇气的姑娘,如今面容憔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 她手里拎着一包点心,放在桌上,低声叫了声“爸”,就退到一边,沉默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陈红梅嫁得早,丈夫家成分简单,所以当年出事后夫家的反应也是最大的,他们小老百姓家经不起风浪。 如果她不和父亲断绝关系,那就只有离婚,她滚出去,并且也要和子女断绝关系。 那她还能活吗? 她吓坏了,所以当年为自保,她是最早也是最激烈要求与父亲划清界限的,当年喊的最大声的也是她。 如今的情势谁也没想到,昨天被父亲毫不留情的点破后,这份羞愧难以面对,她只好选择沉默和逃避。 陈卫东面上轻松,状似随意道:“爸,您这次回来上面怎么说的?工作是不是恢复了?” “嗯。”陈老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心里默默数着第几个问题会问到他补发的工资。 “那太好了,还是在原单位吗?什么时候去上班?需要咱们送您吗?” “等组织安排。” “那,那些房子会还给咱们家吗?” “嗯。”这些事打听一下就知道,陈老没想着骗他们。 陈卫东眼神热切:“爸,您年纪大了,一个人住不方便,搬来和我们挤挤吧,我们照顾您。” 这是他作为长子应该做的,父母都是跟着长子养老的,这是传统。 “不用。” 应该就是下一个问题了。 很奇妙的,问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种无形的张力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陈向阳性子急,忍不住第一个挑破了窗户纸:“爸,我听说平反回来的人,会补发这十年的工资,是吧?” 他脸上期待雀跃,像十八岁时等着父亲给他零花钱花一样,没心没肺,备受宠爱。 可他已经二十八了,这十年的底层生活让他有了很大的变化,陈老看得清楚。 他们这一家子,再回不到以前的状态了。 陈老的视线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 陈向阳一开始还期盼地看着,逐渐地不太敢对视,最后慢慢偏过头,移开视线。 陈红梅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乎也想开口,但看了一眼父亲沉静的脸,又低下头,把话咽了回去。 她家的情况同样不好,当年虽然没有离婚,但这么些年丈夫因为她的原因晋升受阻,她自己也一样。 这些年日子并不宽裕,生活上也处处都要钱,但她开不了这个口。 陈卫东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瞪了弟弟一眼,怪他太口无遮拦,破坏了气氛。 但他自己心里何尝不是翻江倒海? 他一家四口挤在老宅的正房里,虽然住了十年,虽然他把房子当成了自己的,毕竟他是长子,但父亲不发话,始终名不正言不顺。现在父亲回来,房子怎么一个章程?这房子住着的可不止他一家。 还有单位补发的钱,如果能分到一部分,就能缓解生活的压力,甚至……他不敢深想。 林翠连忙缓和气氛,把孩子推到陈老面前:“爸,您看孩子多可爱!就是这孩子命苦,生在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连个像样的学习地方都没有。” 她想为丈夫的困难增加真实度,也再次将话题引向住房。 钱嘛反正都在那里,但是房子的事情没那么好解决的啊。 陈老看着这一幕,他不怀疑他们说的真实性,这是十年动荡和艰辛生活留下的烙印。 他理解他们的不易,理解他们对更好生活的向往,这份理解,甚至让他心中那点残存的父爱微微悸动。 可是,当这些不易和向往,与他们十年前的选择,与他们现在对父亲财产毫不掩饰的觊觎交织在一起时,就变成了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尤其是,十年前那一天,他永远无法忘记的那一天,他作为人,作为父亲的尊严和傲骨碎裂成灰的那一天。 陈老沉默了很久,久到房间里的空气几乎凝固,而后才缓缓开口: “《京市日报》,1968年1月12号,第三版右下角。我一直留着。在辽省,晚上睡不着,就拿出来看看。想想我的好儿子,好闺女。” 陈向阳脸上的笑容僵住,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难堪,随即就转变成了不耐烦: “爸,这件事我们已经解释过了,当时真的是不得已,不只是我们这么做,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都是为了保住后代,难道您想让我们整个陈家一起覆灭吗?” 这真的不是他们的借口,而是大家就是这么做的,他不信父亲不了解。 父亲现在这么揪着不放,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那就不论别人是假装断绝关系,而你们是真心实意的,这件事我暂且放下。我再问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亲自举报?我这个父亲,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 问出这句话时,陈老的身形微微颤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也带着一丝痛意。 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他。 陈红梅缩着肩膀,小声啜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林翠也僵住了,脸上火辣辣的。 空气再次凝滞,极致的安静下,每个人的喘息都很重。 第255章 有个下放的爹 “爸!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陈向阳忍不住了,梗着脖子嚷道:“那时候什么形势?不划清界限行吗?我们也要活啊,您不能总揪着老黄历不放。再说现在那些人都倒了,您也平反回来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他的逻辑简单粗暴,是时代错了,他们只是被时代在后面赶着,那些选择都不是他们自愿的,他们没错。 他也丝毫不提亲自举报的事情。 他还没说有人亲自枪了自己的母亲呢! “向阳也学会避重就轻了,好啊,你成长得很快,就是代价太大了,几乎是要以我这个父亲血祭的代价。” 陈向阳的脸涨成猪肝色,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刺啦”一声。 “爸,您这话什么意思啊?就这点事来回拉扯有意思吗?您还记仇吗?十年了,难道您恨了我们十年吗?道歉也道歉了,弥补我们也说要弥补,您不要。 我们做儿女的拉下脸来求您,您还拿话戳我们心窝子,您以为我们在这里就很容易吗?我们难道在这里吃香喝辣享福吗? 当年您被带走,我们顶着黑五类狗崽子的帽子,头都抬不起来,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您又知道吗?” 陈向阳是真的生气,十年大家都不好过,他们也受了罪,现在平反了,他们说不到可以摘掉成份的帽子,而且父亲的职位也恢复了,大家像以前一样不是很好吗? 难道父亲好起来了,就想一脚蹬开他们? 林翠立刻帮腔,试图用亲情软化,“是啊,爸,卫东话糙理不糙。那都是那些人害的!咱们始终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现在您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还像以前那样,我们好好孝敬您,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爸,您不知道,我们这十年也是过得提心吊胆,日子紧巴巴的,房子住不开就算了,十年了职业也没有变动,生活上还被人看不起······” 特别是头几年,做什么事情都战战兢兢的,平日和人相处更是不敢得罪人,缩手缩脚地过活,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哪里还有以前的快活日子? 孩子们也是,在学校被欺负了也不敢打回去,他们若是与人起了争执,也不敢回嘴,就怕对方说出他们有个被下放的爹。 即使他们占理也不敢对别人怎么样,因为别人会说他们得理不饶人,怪不得有个下放的爹。 还要告诫孩子们,其他孩子打你,你就躲一下,他们骂你,你就走远点。 以上种种心酸,都是因为他们有个被下放的爹。 当听到林翠开始诉苦的时候,陈老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 “你们不是拿我当投名状去换取红五类身份了吗?” 陈老嘲讽出声,他觉得他以往的修养素质连同尊严在那一天一起被碾碎了。 他的目光从陈卫东扭曲的脸,移到陈红梅煞白的唇,再掠过陈向阳强压怒火的眼,最后落在陈红平抽动的肩膀上。 他胸腔里那点残余的温度,被这四双眼睛里的算计和委屈一点点吸干。 他不能让那点残存的温情,成为他们继续索取甚至可能再次伤害他的理由,他要捍卫自己仅存的尊严和安宁。 陈老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目光变得冷硬: “钱,是组织上补发我这十年应得的工资。这点钱,在你们眼里很多,诱惑力十足,可在我眼里,这里汇聚了我的血泪,所以这钱怎么用,我有我的安排。” “房子,也是我的,被谁占了,被谁住着,组织会按政策让他们搬走。该是我的,我会拿回来,而且,我不会给你们。” “你们的日子怎么过,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已经这么大了,一样做了父亲,这十年来没我这个父亲,你们不也过得挺好的吗?” 陈向阳猛地看向父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爸!您这话什么意思啊?您就这么狠心?我们可是您的亲儿子亲闺女,您就眼睁睁看着我们……” 他想说受苦,但想到父亲的遭遇,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剩下满腔的委屈和怨气。 不是,父亲委屈,他们也委屈啊! 他是父亲,本来就有为子女遮风挡雨的责任啊! 陈卫东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挽回的话,却觉得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 他疲惫地说道:“别说了,向阳,我们走吧。” 随后看着父亲沧桑冷硬的脸,一丝怨恨隐藏在眼底,声音干涩:“爸,您照顾好自己,改天我们再来看您。” 陈向阳留在最后,只能哼了一声,摔门而去。 陈老身形未动,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咒骂。 杂乱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楼道里,如同潮水退去。 十年离散,登报断绝,榨取钱财,音讯全无。 一朝平反,闻风而至,虚情假意,所求昭然。 这就是他的骨肉至亲。 本以为会到此为止,没想到等陈老去老宅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更是超乎他的想象。 陈老哀叹一声,目光越过宋千安,落在房子的横梁上。 一张大的蜘蛛网里,蜘蛛正费力拖着一只比它大几倍的飞虫。 “当年,在听到了风声之后,我其实做了准备。” 他计划了主动断绝关系以保全他们,还详细划分了财产。 他被贴上了标签,他们也要面临巨大的压力和社会歧视,他都明白,所以他斩断后路,就是希望他的孩子们能够好过些。 没想到率先等来的是来自孩子们的锥心刺骨。 十年来,他反思、痛恨、寒心,十年,三千多个日夜,再大再深的事情也被他捉摸透了。 “他们不是想弥补我,他们是想要我手上补发的十年的工资和房子。” “人老了,记忆力是要下降的,可十年前那一幕幕,刻骨难忘。” 像刻成了光盘,脑子成了放映机,回忆一触动,就自动播放。 他絮絮叨叨的,上一句和下一句没有一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