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当咸鱼,竟被皇帝驱出京城》 第68章 一晕了之 上官江沅俏脸羞得通红,这次斩杀北突骑兵一百五十人,分明是叶不凡一手指挥的,她只不过与士卒们一起冲入村中杀敌罢了。 如果说奖赏,那也得是叶不凡首功。 可是那货丝毫不分辩也不争功,站在那跟条木桩似的,让上官江沅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上官江沅银牙暗咬,狠瞪了一眼叶不凡,对上官重之道:“大将军,末将不敢居功!此次斩杀北突骑兵,乃叶不凡姜将军一手指挥!末将只不过冲入敌阵与将士们一齐冲杀。” 此言一出,上官重之那爽快的笑声戛然而止,宋少轩等人也面面相觑。 在上官重之等人眼里,叶不凡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整日里带着四个老兵在城中瞎转,时不时的偷懒请假。 他有这本事? 昨日让他领兵去拿柳振武上官重之给了叶不凡三千人马,基本是毫无悬念的事,上官重之为了拉叶不凡他爹入伙,才让叶不凡去干这事。 如若不然,随便找一个小校就能把这事办妥了。 捉拿柳振武与对战北突人,完全是两回事,两者之间的战力不可同论。 现在上官江沅告诉他们,这事是叶不凡办的?那刚才笑得那么大声,岂不很尴尬? “叶不凡!芷儿刚才所说是否为真!”上官重之收了笑声,又垮下脸来,用严肃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叶不凡恨不得上官江沅把功全领了才好,这种战功对别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对他来说就不一样了。 战功越大,便显得有本事。 有本事便屁事越多,所谓能干就是要干得更多。 有空在家练练刀,逗逗小茹,和老道顶顶嘴,搞搞小发明多好,以后这种打打杀杀的事,离得越远越好。 肩上与后背还有俩窟窿呢! “额,末将瞎指挥的。”叶不凡一脸正经的说道。 “瞎指挥?”上官重之凝视着叶不凡:“这么说来,你随便指挥一下,就将一百五十骑北突人干掉了?” “的确如此!末将回返之时,斥候发现北突人踪迹,谁想那北突人不经打。” 上官重之听得眉头紧皱,宋少轩等人也是用不善的目光看着叶不凡。 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你是吹牛还是故意贬低我等!那北突人号称以一当十,特别是骑兵精锐更是凶残! 你现在说随便指挥一下就搞定了一百五十北突骑兵,还说北突人不经打! 这不是扇我等的耳光,说我等无能?! 叶不凡哪知自己太过谦虚会引起这些人的不快,又道:“末将只是站在后方掠阵,至于杀敌,全靠上官江沅将军与一众将士用命,末将实不敢居功!” 这话说得就让人舒服多了,这才对嘛。 上官江沅又瞪了一眼叶不凡,心道,我可是为你要功劳,你说的什么屁话! 上官江沅虽看不习惯叶不凡,但这功劳确该是他的,便道:“大将军,是这样的…” 上官江沅将叶不凡如何安排布置一一说了,叶不凡很想上去捂住她的嘴,让她别说了。 “如此说来,的确是叶不凡首功。”上官重之听上官江沅说得条理分明,想不信都不行。 且他知道上官江沅与叶不凡不对付,以上官江沅的性子,也不会特意帮叶不凡脸上贴金,这事估计十成十是真的。 上官重之咳嗽了两声:“叶不凡,是你的功劳便是!刚才本将军说了,有过便罚,有功便赏!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叶不凡其实真的很想要钱,便试探的问道:“一万两?” 上官重之闻言一愣,心中大骂这混蛋是钻钱眼里了吧,开口就要一万两! “没有!”上官重之果然回绝,并威胁道:“我劝你少动歪心思!昨夜应该从柳振武那抄出不少银两吧!你敢拿一钱银子,劳资打断你的腿!” 上回叶不凡与他做交易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种事哪能再干,真把他当上官重之当冤大头了? 叶不凡撇了撇嘴,伸出五根手指,道:“那末将要请假,五个月!” 上官重之气不打一处来:“五个月?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 “大将军息怒!”叶不凡道:“末将也不想请这么久,真是没办法,末将昨夜为擒那柳振武挨了两箭,差点要了小命!” 上官重之闻言,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叶不凡,见其面色苍白,脸上无一丝血色,只有大量失血才会是这种面色。 上官重之的脸色稍缓,问道:“可真?” 不等叶不凡回答,上官江沅道:“姜将军是为救末将,被柳振武偷袭中了弩箭。” 上官重之眉头又是一皱:“还有这等事?” 行军打仗受个伤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就是掉脑袋也是正常的事,打仗嘛,刀枪无眼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既然吃了行伍这碗饭,就得有受伤被杀的觉悟。 但叶不凡替上官江沅挨箭,这就不一样了,于私来说,这是救命之恩,是上官家的恩人。 对恩人自然得客气点。 “叶不凡,你为救同袍于危难之际,又指挥斩杀一百五十余骑北突骑兵,有功当奖赏!” 上官重之沉声道:“叶不凡上前听令!” 叶不凡昨夜挨了两箭,失了大量的血,又奔袭围杀北突人,整整一夜未合眼,此时疲惫不堪,头晕目眩,只想快点回家去。 听得上官重之的呼喝,只得强打起精神来:“末将在!” 上官重之道:“叶不凡即日起晋升为宣节校尉,可从军中挑选两百士卒归于你调配!” “另,准你两月休养,休养期间务必随叫随到!” 上官重之为镇边大将军,自有给手下将士晋升的权限,宣节校尉是正八品,还是个芝麻武将,只需向兵部报备即可。 “就这?你还不如不给呢!” 叶不凡心里鄙视了一句,只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叶不凡!你怎么了!” 上官江沅就在叶不凡的身边,见叶不凡突然倒地连忙去扶,慌忙之情写满整张俏脸! 上官重之与宋少轩一干武将也是大惊,这好好的怎么就倒下了? “快!叫军医!” 上官重之大喝,快步从椅子上起身朝叶不凡跑来,心中暗道: 叶不凡你可千万别死在这,要死你回家死去,要不乐子就大了。 第69章 毒鸡汤 叶不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头还有些晕,嗓子干疼得似要冒出火来。 叶不凡想起身找点水喝,手臂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另一双小手紧紧握着,小茹正趴坐在床边睡得正香,眼角还挂着泪珠。 “小茹?” 叶不凡轻叫了一声,又打量了一下所处的环境,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么? 他只记得在上官重之的营帐中眼前一黑,便啥也不记得了,什么时候被弄回来了? “公子!您终于醒了!” 小茹被叶不凡的叫声惊醒,抬起头来就见叶不凡眨巴着眼睛看她,惊喜的叫道。 “小茹,去给我倒碗水,有些渴。”叶不凡只觉喉咙沙哑,使劲才将这句话说完整。 “啊?小茹这就去,公子稍等。”小茹听叶不凡说渴了要喝水,慌忙起身之下,连身下的板凳都绊倒了。 小茹从桌上倒了满满一碗水,快速而又小心的捧着水碗过来。 “公子,喝水。” 小茹一手抱起叶不凡的头,另一只手拿着水碗给叶不凡喂水。 叶不凡将一大碗水饮下,才觉回了魂,嗓子也稍微舒服了一些,问道:“我睡多久了?” “公子整整睡了三天了。” 小茹眼哐又泛起了泪花,三日前上官江沅与老李大叔等人将叶不凡送回来的时候,不但受伤昏迷还发了高烧。 小茹被吓得面无人色,整整守在叶不凡身边几日夜,谁叫她去休息都不听。 叶不凡也没想到自己昏迷了这么久,暗想这身体还是太弱了。 “不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叶不凡露了个微笑,伸手擦去小茹脸上的泪水。 “公子醒了,小茹是高兴,一高兴就想哭。”小茹吸了吸鼻子,任由叶不凡帮她擦拭泪水。 感觉着叶不凡手掌传来的温度,她担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 “道爷和胖子呢?”叶不凡问道。 “道爷在院子里喝酒,胖子哥在练刀。小茹去叫他们进来。” 叶不凡点了点头,小茹起身准备出门去叫老道与胖子,走得几步又停下来,道: “公子您昏睡了数日,想是饿了,上官姐姐在煮鸡汤,一会我也去告诉上官姐姐一声。” 叶不凡一怔,问道:“那婆娘又来我家了?” 小茹道:“公子且莫这般称呼上官姐姐,这几日都是上官姐姐亲手煮了鸡汤喂您的呢,上官姐姐很担心您的。” “她担心我?我觉着是她怕我死在边关,他们两兄妹没法回去和我家老头子交待吧。”叶不凡带着些许恶意的揣测说道。 小茹连忙上前一步,捂住叶不凡的嘴:“嘘!公子您切莫这样说。” “小茹妹妹,你让这混蛋继续说!” 上官江沅端着碗鸡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门口,柳眉倒竖,冷声说道。 叶不凡没想到上官江沅将那些话听了去,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他也不过是一时嘴欠胡乱说罢了,谁料到被正主抓个正着。 小茹朝叶不凡吐了下舌头:“奴婢去叫道爷和胖子哥。” 小茹飞快的跑了出去,只留上官江沅和叶不凡大眼瞪小眼,一个冷着俏脸,一个有些尴尬。 “喝汤!”上官江沅将装着鸡汤的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冷声道。 “你说话能小点声么?对待病人就这种态度?” “什么态度?你在背后议论他人,你还想要个什么态度?”上官江沅恼怒道。 叶不凡自知理亏,轻咳了两声:“我这不是刚醒么,脑子还迷糊,胡乱说了几句,你别往心里去。” 上官江沅瞪了他一眼:“哟,你姜大少爷哪次说话不是这般随心所欲!怎么?这是道歉?” “咳咳,喝汤喝汤。”叶不凡连忙岔开话题,现在自己身子骨弱,万一哪句话惹恼这婆娘,又被按着打,跑都跑不掉。 上官江沅哼了一声:“若不是看在你那两箭是替我挨的,你就是死在这,本小姐都不带看你一眼!” “嘁!”叶不凡翻了翻白眼,半撑起身来,将桌上的鸡汤拿了过来,睡了三天确实饿得厉害。 “噗…”叶不凡浅喝了一口,便一口喷了出去。 “你下毒了?!” 叶不凡只觉口中一股浓腥之味,惊疑不定的看看手里的鸡汤,又看了看上官江沅。 “混蛋!你当我上官江沅和你一般是个小人么!我怎么可能下毒!” 上官江沅顿时大怒,叶不凡这句话极具侮辱性,这几日每天给他辛苦煮鸡汤,真是喂了狗了! “你真没下毒?我不信!”叶不凡眼中的怀疑毫不掩饰。 “你!混蛋!竟敢怀疑本小姐!找打!”上官江沅俏脸含怒,额头的青筋都浮现出来了! “真没有?那你喝一口!”叶不凡将碗递了过去。 上官江沅又恼怒又委屈,这混蛋把她的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堵气道:“喝就喝!” 一把夺过叶不凡手里的碗,猛喝一大口。 “噗”! 上官江沅只觉那鸡汤刚一入口,一股腥味直冲脑门,如叶不凡一般,一口喷了出去。 “真有毒?”叶不凡脸上阴晴不定的说道。 上官江沅俏脸一红,嘴上却是倔犟的说道:“这鸡汤你都喝了几日了,怎么没给你毒死!” 上官江沅说完,拿着碗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出了房间后,脸色瞬间从恼怒变成了尴尬,开始自我怀疑:自己做饭的手艺这么差的吗? 叶不凡目瞪口呆:这么浓腥的鸡汤,喂我了几日?还不如喂毒药呢! “少爷啊!您终于醒了啊,可吓死小的了!”胖子与老道走了进来,刚一进屋,胖子便扑向叶不凡的床头,嚎了起来。 “胖子,你再嚎,我把你嘴巴缝上!”叶不凡哪还不了解胖子,这货那张胖脸上那几滴眼泪,绝对是滴的水珠子。 “嘿嘿,小的这是高兴的!少爷您这几日,可把小的吓坏了,要是您有一个好歹,小的定要去找那上官重之拼命!” “行了行了!别装了!知道你最忠心!” 胖子被叶不凡拆穿心思也不尴尬,嘿嘿笑着站在一旁。 老道一屁股坐在叶不凡的床沿上,道:“一点小伤就死睡了三天,你可真行。” “哎,道爷,我这是被打了两箭,差点没了小命!你不安慰一下我这幼小的心灵,还讽刺我,你就这样当师父的?” 老道抚着山羊胡子道:“伤口我看过了,不过皮肉之伤,说到底还是你自个身子骨弱!想当年我…” “道爷,打住!”叶不凡没好气的摆手:“你那点英勇事迹说了八百遍了,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老道也不为意,岔开话题问道:“我且问你,你将柳振武杀了?” 叶不凡一愣,道:“道爷都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回南关都传遍了。” 叶不凡道:“我没杀柳振武,现在不是时候,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活着被押走的!” 老道叹了口气,道:“你没杀就好,这事你最好不要掺和了。” “为何?”叶不凡不解的问道。 老道说道:“不管你们将那王利与柳振武杀了也好,不杀也罢,都是难办。你们不杀他们,他们回到燕安后,定会反咬你等。” “如果你们杀了他们,那刘于明和朝中的一些人,定会说你与上官重之裁赃诬陷,反会告你等擅杀朝廷武将与监军!” “监军官,权力说大,大过将军,说小,便啥也不是,就看皇帝怎么看待这事了。” 叶不凡琢磨着老道的话,点了点头:“道爷说的也对,如果朝中的某些人与刘于明一起向皇帝拱火,的确会有大麻烦。” “你明白就好。” 叶不凡道:“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已经做下,只有把事给他坐实了做绝了!” “哦?”老道疑声道:“你有办法?” 叶不凡冷笑道:“道爷,您瞧好吧,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吃里扒外卖国的狗东西!我不但要弄死他们,还要从他们那些靠山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第70章 都是阴货 上官江沅自从知道她做的鸡汤堪比毒药后,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便再也不进厨房了。 这几日上官江沅依旧住在叶不凡家中,兴许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兴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总之没回过将军府。 上官重之让人来催了几次,让她回燕安,她找各种理由赖着不回,让上官重之头疼不已。 经过夜袭章夷县与斩杀百余骑北突人的事后,叶不凡与上官江沅之间的恩怨缓和了许多,虽然还是经常拌嘴,但是也没了之前那般一言不合就动粗了。 叶不凡的伤不重,之所以晕倒昏迷,主要原因还是失血过多,加上八月中旬夜凉雨寒,受了伤又淋了些雨造成发高烧。 幸好背上的伤口没有感染,休养得几日倒也能下床走动了。 “还是得把酒精弄出来,否则受个外伤就敷草木灰消毒,这不是找死吗!” 叶不凡坐在枣树下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琢磨,酒精这东西制法简单,用来给伤口消毒是极好的。 还要弄点火药出来,制造个短火铳拿来防身,再与人干仗就不用脸贴脸的拿刀互砍了。 只不过,酒精可以整,但火药这东西要绝对保密,除非皇帝脑袋清醒后将那些阉党杀干净,才能让这火药现世。 否则只能自己偷着制一点做把防身小火铳玩玩,军用的话目前根本不考虑。 不管是制酒精还是造火药和火铳,眼下都不急于一时,首要解决的还是王利与柳振武等人的事。 “哎,你去将军府把你哥叫来。”叶不凡瞟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对同样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上官江沅道。 下了好久的雨,今天难得放晴,上官江沅与小茹便也搬了板凳在院子里晒太阳。 胖子在老道的压迫下练刀,时不时被老道抽上几下荆条,痛得嗷嗷直嚎。 上官江沅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这间宅子不大,院子很小,却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相比之下,燕安城的镇国公府,虽然宅院巨大,仆人数百,却是枯燥乏味。 仆人见了上官江沅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逾越,她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而这座边关小宅则不同,主仆不像主仆,师徒不像师徒,几人的关系处得像亲人一般,放松且自然。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叶不凡这混蛋太气人! 上官江沅是真不愿回燕安去,但是上官重之一直赶她走,她爹上官冲又来信了,弄得她烦不胜烦。 “过得些时日就得回去了。”上官江沅正怅然若失的想着心事,却被叶不凡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找他干嘛?我不去!”上官江沅想都没想便拒绝。 这几天上官重之逼她回燕安,让上官江沅烦躁得很,她才不想去将军府听训斥呢! 叶不凡哪里知道上官江沅的心思,正色道:“你以为我想看见他?我找他有事。” 上官江沅白了一眼叶不凡:“你有事找他,你便去,你没长脚?使唤我干什么?!” “真是不可理喻!你这娘们真是,以后谁娶你谁倒霉!”叶不凡讥讽道。 “你再说一遍!”上官江沅猛的站起身来,绣拳紧握,俏脸含霜,整个身子因激动而轻微颤抖。 “这就炸毛了?生理期到了?”叶不凡见上官江沅前所未有的怒气,心底也是发毛,心中胡乱揣测。 “别激动,千万别激动。你不去就算了,我去找他。”叶不凡连忙道歉,再不服软怕是要干仗。 小茹也连忙起身拉住上官江沅:“上官姐姐您别生气,我替公子向您道歉,您千万别生气。” 上官江沅恨恨的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将头扭到一边。 “胖子,别练了,陪我出去一趟!”上官江沅不愿去找上官重之,叶不凡只得自己去了。 “伤也没好,还得去干活!我这什么命啊!”叶不凡在心里哀嚎一声,站起身往院门外走去。 “来了!少爷您等我!” 胖子被老道天天逼着练刀,已经好几日没出门溜达了,听得叶不凡的喊声,连忙将刀一扔,快步追上叶不凡。 “公子,大夫说您现在不能出去吹风!”小茹连忙阻拦,大夫的医嘱她都记得清楚,岂肯放叶不凡出去。 “傻丫头,大夫说不让吹风,又没说不让我出去散步。而且现在又没风,没事的。”叶不凡捏了捏撅着嘴,伸开双臂堵门的小茹的脸蛋。 “不行!大夫说了…” “你信大夫还是信我?” “奴婢自然是信公子的,可是…” “你信我不就行了,我好得差不多了,出去办正事。”叶不凡笑着将小茹伸出的双臂按下,抬步走了出去。 “公子!”小茹想去拉叶不凡的衣角,却被胖子给拦住。 “少爷又不是泥捏的,你担心啥。” 胖子说完,一溜烟的也跑了,气得小茹直跺脚。 将军府。 叶不凡与上官重之对桌而坐,叶不凡在徦期,不论军职时,他与上官重之的身份都是一样的,都是“小公爷”。 “叶不凡,伤可好些了?”上官重之命人上了两杯茶,即然叶不凡私下来访,自不可能还高坐于上。 “劳烦大将军挂心了,这伤没有个三五月是好不了了。”叶不凡摇头叹气的说道。 上官重之心中腹诽:你红光满面,说话中气十足,你搁这装给谁看呢! “那即如此,你今日来找我又是为何?”上官重之问道。 叶不凡心道,你当我愿意来?你搞的那些破事,尾巴还没弄干净呢,若只是你一个人倒霉,谁会来此喝这寡淡无味的茶水! “我来是想问问王利与柳振武的事,大将军处理得如何了?” 上官重之呷了一口茶,道:“还能如何,手段用尽了,都不肯在口供上画押,我准备按你的办法,过得几日就将他们押回燕安,然后途中…” 上官重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意思是杀了算了。 叶不凡忙道:“我近几日想了想,还是不妥!” 上官重之疑惑道:“不是你说在半道中将他们故意放了,然后杀了,造成他们逃跑投奔北突人的徦象吗?” 叶不凡道:“还是这个计划。但是,这事要干得完美些,才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计将安出?”上官重之被勾起了兴趣,还甩了句文。 叶不凡道:“押送他们以及其党羽回燕安这事,不能咱们派人干,得燕安派人来干。” “哦?你是说?”上官重之心头一亮。 “大将军是否猜到了些?”叶不凡笑了笑,接着说道: “大将军可即刻用飞鸽传书于镇国公,让他老人家上报圣上,禀明王利与柳振武走私生铁通敌卖国一事,并请求京都来人押解犯人!” “如此一来,那刘于明与朝中的某些人,定然会奏请圣上,争取这个押送钦差一职。”上官重之接道,都是老狐狸,瞬间便抓住了重点。 叶不凡点头道:“没错,他们定会争取的。只要他们派人来押解人犯,我们便将王利与柳振武等人交于他们就行!” 上官重之那张俊脸露出一丝阴笑:“你前些日子扒那些北突人的衣装时,你就想这么干了吧!” 叶不凡阴声道:“这也是没办法,咱们自己搞太明显了。等钦差押着他们回燕安,咱们派人徦扮成北突人半道劫了囚车,拉到偏僻的地方…” 上官重之倒吸一口凉气,这法子更毒更完美,这小子不是好人呐! 叶不凡冷笑道:“如此一来,王利与柳振武被北突人救走,勾结北突人就有了证人,且还是他们自己争取来的钦差当证人!” “这等大事,那钦差绝不敢隐瞒,大将军可趁机让镇国公他老人家咬那些跳出来的王八蛋一口!” 上官重之神色不善:“你刚说什么?让谁去咬?” “咳咳,语误,切莫在意。” 叶不凡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的意思是说,这么好的机会,不让镇国公他老人家参那些跳出来的人一本,不给他们扣个大帽子,岂不浪费了这等机会?” “清掉一些狗官,洗一洗朝堂的污秽,这不是你我都愿意看到的嘛。” 上官重之冷笑道:“那你何不也修书一封给令尊!” 叶不凡暗骂一句狗东西,时时刻刻都拽着我家,劳资欠你家的啊! “我自当也会知会家父一声。”叶不凡咬着牙道。 “如此,姜兄,有劳了。”上官重之得了想要的承诺,哈哈大笑,连称呼都变了。 “你都三十了,你称我为兄,你还要点脸吗!”叶不凡心中无限鄙视上官重之。 “对了,上官兄。”即然都称兄道弟了,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叶不凡便也胡乱称呼起来: “那王利与柳振武不肯画押,这又有何难!” 上官重之连忙问道:“你有办法?” 叶不凡正色道:“反正他们无法活着回到燕安,将他们打晕了,拿着他们的手指往写好的供词上按就是,反正到时候有钦差做人证,些许口供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上官重之闻听此言,再次凝视叶不凡,心中却暗道,我靠,还可以这样干? 这货绝对是个大阴人,绝对遗传的叶守业那老东西,这俩父子都是大阴货! 绝对亲生的,没跑了,都不用滴血验证。 第71章 钱能买人心 叶不凡又与上官重之商量了一下章夷县铁矿的事,两人都觉得那座铁矿不能染指。 不但不能染指,还得在朝廷任命新的监官武将到之前,将章夷县的治安与秩序维持好。 叶不凡心底实则对那座铁矿垂涎不已。 若不是当下朝廷之中各方势力相互纠葛缠绕,他定会想办法将这座铁矿收入囊中,进而运用现代技术对炼钢工艺加以改良。 如此一来,便可为大周从农耕社会向着半工业社会过渡,提前铺就坚实基石。 使大周在诸国之中脱颖而出,掌握更为强大的国力与资源优势,改写整个时代的发展走向。 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他很清楚,要想将大周从农耕文明转化到工业文明,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 叶不凡有些许这个想法,但不多。 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办到的,而是需要很多人,数代人一起努力。 想要更多的人为这个目标努力,那么就需要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才。 想要更多的人才,那就得开办新理念的学堂,教授他们物理、化学等知识。 在以儒家为尊的大周,要想办这样的学堂何其的难。 自古往今,推行变法的都没个好下场,叶不凡哪里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叶不凡目前没这个实力,也没那么伟大,暂时当个咸鱼才是最稳妥的。 聊完了正事,两人便沉默了下来,无话可说了。 叶不凡连喝了三杯茶水,见上官重之也没留他吃饭的打算,暗骂一声,小气,便告辞离开。 上官重之徦惺惺的送叶不凡到门口,叮嘱叶不凡好好养伤等云云。 在家躺了几日,叶不凡决定去城中大街上转转,顺便去铁匠铺看看,又到了给章七哥师徒发工钱的时候了。 城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该做买卖的做买卖,该逛街的逛街,并没有因前几日官军在城中大肆搜捕,给城中百姓造成太多的阴霾。 当然,只要不去看南城门上那些挂着的人头就行。 回南关最大的商号“西丰商号”,因勾结北突人走私生铁一事,早已在城中传开。 掌柜一家老小的被抓,伙计也被杀个干净,城中百姓得知此事后,先是惊讶,后是拍手称快,街头巷尾皆是议论纷纷。 有的人从被查封的西丰商号门口经过,还会吐口水,可见城中百姓也对卖国之人痛恨无比。 叶不凡经过西丰商号时,看着店铺上贴着的封条,大门前一片狼藉,这才想起刚才似乎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上官重之。 那北突人能挖一条地道进来就能挖出第二条来,这个定是要防范的,上官重之肯定也是懂这个理的。 但至于如何防范,上官重之懂不懂就难说了,叶不凡倒是有办法的。 “算了,有时间再提醒一下那货。”叶不凡自语了一句,带着胖子朝自家铁匠铺走去。 叶不凡离得老远就见着章老七与大牛,坐在铺子门口耷拉着脑袋,炼铁的炉子连火都没烧。 “东家,您来了。”章老七与大牛见叶不凡进来,连忙起来躬身行礼。 叶不凡看着无精打采的师徒二人,好奇的问道:“怎么没生意?” “生意倒是有些,小的这就把账目拿来给东家过目。”章老七连忙转身去里屋拿账本。 叶不凡没想到章老七还记了账,这个打铁匠倒有些与其他铁匠不同。 不多时,章老七递过来一本用乱糟糟的纸张钉成的账本。 叶不凡随手翻了翻,某年某月进生铁几何,某年某月打造何物卖价几何,都一一记录,条理清晰。 叶不凡看看手中的账本,又看看章老七,章老七见东家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哪儿出了纰漏,吓得腰弯得更低了。 “不错。” 叶不凡点点头,他原以为章七哥只识得些字而已,哪曾想这账也做得漂亮,关键这人还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徒弟。 “以后如能回燕安,这师徒俩定要带着,说不得将来有用。”叶不凡心思转了几转。 铁匠铺的生意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出的多进的少,不但没有盈利,反倒月月亏损。 “东家,这里实在没什么生意,小的愧对东家了。”章老七诚惶诚恐的说道。 “无妨。”叶不凡也没打算真从这间小铁匠铺挣多少钱,当初从柳振武手上讹来,也只不过是想着以后自己制造点什么,比较方便和保密而已。 “东家,小的听说…”章老七看了看叶不凡的脸色,欲言又止。 叶不凡道:“章七哥有话说便是。” 章老七吞吐吐的说道:“小的听闻,军营中也出现了咱们的锻钢新法…东家,绝不是小的师徒二人泄的密…” 叶不凡讶然,军中出现了锻钢新法,上官重之动作挺快啊,刚拿下王利与柳振武,这就开始给将士们升级兵器了? “也无妨,这个自然不是你二人泄露的。”叶不凡又问道:“你还打听到什么了?” 章老七松了口气,道:“东家,昨日里军营中来招铁匠让去军中帮忙,也有军爷来问过小的。小的是有东家的便拒绝了。” 叶不凡笑了笑,问道:“军营中开的工钱应该不少吧?” 章老七答道:“听说每日三十文钱,管两顿饭。” “不少了。你师徒二人为何不去?去也没关系,你们每月的工钱,我依然会给。”叶不凡道。 章老七又躬了躬身,道:“小的师徒二人拜您为东家,没有东家的允许,怎可自寻门路!” 叶不凡心情极好,这章老七师徒目前看来,也是极重礼法和信誉之人,将来有些东西可以放手给他们去做。 “你师徒二人,从这个月起,每月工钱都涨一贯钱。”叶不凡道:“咱还是那句话,有活就接点,没活就歇着。你们既拜我为东家,我自然不会让你等饿着。” 章老七闻言大喜,拉着大牛一起作揖:“谢东家,小的师徒二人,定当竭力以报!” 章老七和大牛自从得知锻钢新法不知怎的泄漏了出去,心中很是难受,原本想以此锻钢新法做为传家之秘的想法落了空,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又担心叶不凡怀疑是他二人泄露的,这几日里师徒二人忧心忡忡又难过。 谁料叶不凡根本不在意,还把工钱翻了倍,这样的好东家,可比那专榨人血汗的柳振武好了万倍不止。 不,那柳振武怎可与东家相比!听说他还勾结北突人被边军杀了,杀得好!狗东西! 这是章老七师徒二人此时心里的想法,叶不凡自然也不会知道。 “七哥,你有空去帮我找些硝石。”叶不凡道。 章老七连忙应是,这硝石一般是道士拿来炼丹之物,却不知叶不凡为何也要这东西。 做为长工,章老七也不便多问,东家让干啥就干啥,东家不说他便不问,照办便是。 “还有,过些时候,我令胖子给你送些图纸过来,你按图打造。”叶不凡决定先把火铳需要的零部件打造出来,这东西也该面世了。 只不过,不外传就是了,给章老七一些图纸,他也不知道具体有何用途,倒也不怕泄密,不过还是得警告一番。 “不过,你打造完后,图纸便立即焚毁,切莫泄露,否则定有刀兵之祸,你可想好了。”叶不凡神色严肃,郑重提醒。 章老七见叶不凡说得郑重,连忙道:“小的定不会泄漏半点,东家尽管放心!” “如此便好!” 叶不凡让胖子拿了三吊钱给章老七,叮嘱他若有事可直去家里找他便可,这才与胖子离开了铁匠铺。 叶不凡带着胖子又去卖酒的地方买了五十斤酒,让胖子扛着。 “少爷,您买这么多酒干啥?道爷每日都会出来打酒的。”胖子扛着一个半人高的陶缸,有些不明所以。 “搞酒精!” 胖子眨眨眼,问道:“何为酒精?” “你哪这么多问题?到时你就知道了!” 叶不凡要制酒精,可没想过要从酿酒开始弄,直接买些低度的劣酒就行。 当然了,以后要弄些高度酒出来卖,就得自己酿了,省成本嘛。 如果时机成熟,叶不凡不介意开个酒厂做长远生意。 不过这边关之地,一是局势不稳,二是他们与北突人是敌对关系,酿了酒只能往内地卖,路途太远。 不然,把高度酒卖给北突人多好。 回南关外五十里,北突人驻兵大营。 “啪!” 北突大将军阿史那.苏赫巴鲁猛的一拍桌子,怒喝道:“大周狗欺人太甚!” 牙帐内一众北突将领皆噤若寒蝉,目光纷纷投向主帅。 前几日回南关里的暗线传出消息,偷越进大周境内的一百五十骑精锐,被上官重之的边军全部斩杀。 回南关城内偷运生铁的地道也被堵死,以及安插的眼线也被杀的所剩无几。 北突国一直以来缺生铁与盐,阿史那.苏赫巴鲁花了大力气才买通了回南关监军王利,弄得生铁出来,却没想到一夜之间数年的布局毁于一旦。 第72章 北突人的怒火 阿史那.苏赫巴鲁是北突可汗阿史那.凛风的胞弟,在北突王庭任叶护一职,位高权重,仅次于可汗之下。 苏赫巴鲁今年四十有三,是北突有名的猛将,年轻时曾率领二万骑兵与党西人大战,逼得党西人龟缩高原之上十数年。 大周康武二十三年,苏赫巴鲁率北突二十万大军南下入侵大周,连夺十城,逼得大周鸿帝不得不议和。 若不是回南关地处险要位置久攻不下,苏赫巴鲁早就领兵杀进中原了。 苏赫巴鲁为人勇猛且心肠狠辣,每克一城都必屠城,他之凶名令周边诸国闻风丧胆。 在大周,提起苏赫巴鲁之名,可止小儿啼哭,可见凶名之盛。 阿史那.苏赫巴鲁脸色涨红,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继续吼道:“我北突百余勇士在章夷被杀,此仇不报,我北突颜面何存!” 说罢,他在帐中来回踱步,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似踏在众将的心尖。 这时,先锋官巴特尔站了出来,抱拳道:“大将军息怒。想那大周如今也是内有忧患,并非铁板一块,大周朝廷也有我们的人,可让我北突在大周燕安的使者,给大周皇帝施压,将上官重之调离回南关!” 苏赫巴鲁停下脚步,微微点头,眼神中仍带着怒火:“就照此办!” 巴特尔抚胸领命:“属下这就去办!” 苏赫巴鲁又道:“可曾打探到,那斩杀我北突儿郎的将领是谁?” 另一个名为速哈理的北突武将道:“据回南关城内的探子打探到的消息,那日领兵在黄泥坡伏击札木合的,是上官重之麾下的小校官,名为叶不凡!” 随后,苏赫巴鲁目光阴冷地扫视着众将,沉声道:“叶不凡!小校官?!” “众将听令,准备三日后全军攻打回南关!”苏赫巴鲁狠声说道:“让上官重之交出那叫叶不凡的小校,以祭我北突儿郎!” “将军,切不可如此行事!”另一名北突武将神色凝重地出言劝阻道, “如今已然临近入冬时节,今年遭遇大旱,数月滴雨未降,尽管近几日天空终得降雨,然降水量甚是稀少。 依此情形推断,冬季极有可能降下大雪。而当下我军粮草储备已然匮乏,各部落亦急需草料以保障牛羊安然度过寒冬。此时攻城,对我军而言实乃极为不利之决策,还望将军慎重!” “脱剌森!你什么意思!”速哈理怒声道:“难道我一百五十北突儿郎就白死了吗!区区大周狗,惧他作甚!” 脱剌森反驳道:“我说的是实情!你的部落占据了水草肥沃之地,我等部落却是处于贫瘠之地,供应大军粮草牛羊的数量却是相等,你自是不怕,我可不能不管我的族人!” 速哈理怒道:“就只有你的族人要过冬吗!我等在此地是为了什么,哪一个不是为了部族!” “啪!” 苏赫巴鲁又是一拍桌子:“都别吵了!我自然知道冬季将近!我北突使者要想给大周皇帝施压,光靠嘴皮子能办顺利吗!要想顺利,攻城势在必行!想攻下来目前自然做不到,但样子也做不得吗!” 先峰官巴特尔道:“将军此言甚是!即便攻不下来,阵势也要做足了! 一来让大周皇帝知道我北突儿郎不是那么好杀的! 二来,让上官重之将那叶不凡交出来,我们在阵前将其斩杀,即祭奠阵亡的北突儿郎,又可打击大周边军的士气!” “就这么办!三日后,攻城!”苏赫巴鲁大手一挥,沉声下令。 … “啊嚏…”刚进家门的叶不凡,只觉鼻子发痒,连打了几个喷嚏。 “哪个混蛋在背后说我坏话?!”叶不凡揉了揉鼻子,轻骂了一声。 “公子!您看您,都着凉了!”小茹嗔怪了一声,连忙回房去拿了衣服给叶不凡披上。 “哟,乖徒弟,你买的酒?孝敬我的?” 正看着兵书的老道,见胖子扛着一口大缸,传出一阵阵酒香,扔下手中的兵书,伸手接过胖子扛着的陶缸。 “您老想啥呢!要喝酒自个买去!”叶不凡白了一眼老道:“这些酒我有用处。” 老道不高兴了:“你这孽徒!为师手里没钱了!” “没钱?我记得小茹每月都会给你一两银子,你怎么会没钱?”叶不凡围着老道转了一圈,摸着下巴道: “哦…我知道了,您老逛青楼了?” “孽徒,敢毁我清誉!”老道闻言大怒:“这回南关有青楼吗!再说,道爷我岂是贪花之人!” “那你的银子花哪了?” “要你管!”老道将酒缸往地上一放,愤声道:“小茹那丫头,每月就给一两,多一个子儿都不给,把钱捂得死死的,为师花完了自然要找你要酒喝!” 叶不凡一摊手:“那没办法,小茹管着钱,我也拿不出来。” 小茹在一边委屈巴巴的说道:“道爷,咱们在这又没个营生,钱可不敢乱花。” “好!好!”老道气得山羊胡乱颤,指着小茹道:“你这丫头,还没过门呢,就替这小子守财!你俩真是绝配!” 老道怒气冲冲的一甩道袍回他的房间去了。 小茹偷偷的吐了吐舌头,转身进厨房做饭去了。 对于老道的抗议她都习惯了,公子说,酗酒对身体不好,道爷年纪大了,可不敢让他没完没了的喝。 上官江沅见叶不凡回来,板着脸扭到一边,不看也不问,显然还在生气。 叶不凡也不搭理她,生理期的女人惹不起,他深知这个道理。 万一有个好歹,说是被自己气的,扯都扯不清。 叶不凡让胖子将酒搬进厨房,却又发现厨房还堆着十几袋精盐。 这些精盐都是上官江沅鼓捣出来的,仅自家用,一辈子都吃不完,改天还得拉去军营才行。 厨房里空间太小,施展不开,只得让胖子把酒缸扛回院中,又让他出去买了些瓶瓶罐罐回来后,在院中搭起个大灶来。 酒精的制作方法其实很简单,特别是在不用自己酿酒的情况下,叶不凡非常有把握将从市面上买来的酒制出酒精来。 第73章 女人的心思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便是大周没有高度数的白酒,不管宫廷还是民间,所饮用的都是低度数的酒类。 大多都是以米酒、果酒等为主,以及从西域胡商贩运过来的葡萄酒。 由于当前的酿酒工艺还十分落后,甚至在这个时间的整个世界,都还没人懂得蒸馏之法,自然无法酿出高度白酒。 叶不凡制酒精所选用的是米酒,当然米酒也有很多种类,并非全是大米酿造。 其中粟米、黍、高梁等所酿的酒,也称为米酒。 米酒也有白酒与黄酒之分,这里也就不一一细说了,各位看官有个概念便罢。 叶不凡选用的是低度白酒,缺点是大量的白酒在制酒精的过程中,会造成极大的浪费。 限于目前的环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叶不凡让胖子将先前的熬盐卤水的大铁锅搬了出来,将买来的酒倒入锅中,用锅盖盖住。 锅盖正上方打出一小孔,插入竹管,用黄泥密封了缝隙。 锅盖边沿也是如此,先用湿布塞紧,在上面再糊一层黄泥密封,如此,一个简易的蒸馏器便成了。 用竹管从高往低相互连接,接口处则用蜡密封,竹管最末端放置一个小陶罐,用来接冷却后流出来的溶液。 这溶液便是高度白酒,再用此法反复一次,便可得到酒精。 只是纯度在70--90度之间,并不能做到蓝星现代工艺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浓度。 尽管如此,拿来消毒也是够格了。 老道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叶不凡与胖子的身后,见他二人这么稀奇古怪的捣鼓,大骂其不孝。 “你这孽徒!好好的酒,不孝敬老夫,却拿来煮着玩,气煞我也!”老道气得鼻子都歪了。 “道爷,你别添乱,这是制酒精,你以为玩呢。”叶不凡解释道。 “何为酒精?”老道抖着山羊胡须瞪着小眼:“贫道我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我怎没听说过世上还有酒精这东西?你这孽徒,莫要戏耍为师!” 叶不凡叹了一口气:“道爷,咱能不能不要装神棍?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这酒精,顾名思义,自然是酒之精华!” 老道瞪着小眼珠,道:“老夫我品酒几十载,你这什么劳什子,还酒之精华?!道爷我喝得酒多,你少骗我!” 老道平生两大爱好,一是好为人师,二是好酒。一辈子喝过的酒,比叶不凡见过的都多,什么酒没喝过,只觉叶不凡骗他。 “得了,得了!您老一边歇着去,一会你就知道了。”叶不凡有时候也很无语。 这老道一见酒跟见亲爹似的,你不给他喝,他便像个老小孩一样没完没了的烦人。 “以后要是弄酿酒作坊,可得防着些道爷,别给喝死了。”叶不凡心中嘀咕,他若要弄自然是弄高度酒。 那还不得发大财! 叶不凡想想都有些小激动。 上官江沅依然在生闷气,主要不是生叶不凡今天说她的那句话的气,而是想到最多十天半月就要回燕安,心里就难受的慌。 没来边关之前,在燕安生活的好好的,虽然生活枯燥,但从小到大都是那般过来的,但为何来了这边关就不想走了? 上官江沅想不出问题具体出在哪,或许是她真的喜欢上了这座边关小院,以及,生活在这小院中的人,喜欢这座小宅小院的生活氛围。 因为这种莫名的喜欢,但又将要离开的心绪缠满心头,这才是她生闷气的主要原因。 虽然在生气,上官江沅还是忍不住看着叶不凡和胖子在院子折腾,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似乎越来越看不懂叶不凡了。 叶不凡在燕安的那些不干人事的勾当,上官江沅清清楚楚,人人都这么说的嘛,就是一个典型的纨绔。 但在这边关之地,她又见到了叶不凡的另一面。 平日里懒散无聊且又偷尖耍滑,说句话常常能把人气死。 可他对奴婢家丁又是极好,好得像亲生的兄弟姐妹一般。 大事上又毫不含糊,要么不出手,出手便是狠招,虽然上官重之私下里对上官江沅说,那货就是个阴险狡诈之徒,且记要远离。 他却又常能弄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来,比如炼钢,比如精盐。这俩样东西都是能改变国运之物,他就那般随随便便的弄出来了。 在围杀北突人时,指挥冷静安排的明明白白,若说这货胸无点墨不学无术,这谁信! 这货怕疼,但却又不怕死,硬生生的接下两箭,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以前叶不凡给上官江沅的固有印象,不知不觉间渐渐模糊远去,若说叶不凡在燕安无恶不做,但现在上官江沅却想不起来叶不凡具体干了哪些恶事。 对一个人的固有印象被打破后,认知开始改变,心里渐渐的觉得平日里与叶不凡打架吵闹斗嘴,渐渐变得有趣起来。 这种感觉让上官江沅在不知不觉间,心态悄悄发生了变化,等得她察觉时,才发现好像有点晚了。 所以,她很生气。 气自己,也牵怒于叶不凡,于是,只要叶不凡一出声说话,她便要呛回去。 问题是,偏偏又说不过叶不凡,所以又常常被气得激动异常。 特别是她将要回京都燕安了,这种无名的火气更重。 “公子!上官姐姐,道爷,胖子哥,开饭了!”小茹已将饭桌摆好,呼唤声打断了上官江沅的思绪。 大周的饮食习惯是每日两餐饭,只有叶不凡家才是每日三顿饭,中午要吃午饭已成了叶不凡等人的习惯。 几人围桌而坐,老道拿着酒壶摇了几摇,将最后的几滴酒倒入口中,喃喃自语:“可怜我这老东西,现在连口酒都喝不上了,都是些不孝的东西啊!” 上官江沅则低着头用筷子将碗里的一块红烧肉插来插去的,也不言语。 胖子要看着灶火,勺了一大碗饭,把一盘肉直接倒了一半在碗里,抱着碗蹲在灶台边大口干饭,啥烦恼没有。 叶不凡看看这个又那看那个,总觉得今日这气氛不对,但哪不对又说不上来。 只有小茹是正常的,一个劲的给叶不凡夹菜倒汤,这丫头心思简单,只要公子的伤好起来了,她就是开心的。 第74章 兵临城下 “我要回去了,回燕安。”上官江沅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 “啊?上官姐姐你要回燕安了呀?”小茹闻听此言,眼中尽是不舍。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小茹早已把上官江沅当成了亲姐姐,心中自然是不舍得。 “嗯,我爹已经来两封信了。”上官江沅咬着嘴唇道。 叶不凡往嘴里扔进一条青菜,道:“那多好,我想回去还回不去呢!哪像你来去自由。” 上官江沅瞪了一眼叶不凡:“吃你的饭!” 叶不凡笑道:“我看哪,是你爹要给你找婆家了,你看看你,这把镇国公急的哟…” “闭嘴!”上官江沅猛的一拍桌子,怒瞪着叶不凡,就那般定定的看着,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 叶不凡被她看的心底发毛,嘴上却是强硬:“干什么!你这幅样子想咬人啊?!” 上官江沅起身一脚将板凳踢飞,飞起的板凳砸在正在烧火干饭的胖子身边,将胖子吓了一大跳。 “我就多吃了点饭,用得着用板凳砸我吗?!”胖子心里嘀咕着,抱着大碗往灶台后躲了躲。 上官江沅一甩衣袖,转身就往门外走。 “上官姐姐,您怎么了呀,别生气好不好。”小茹连忙去拉上官江沅。 平日里叶不凡惹着上官江沅,小茹只要去拉一拉,替叶不凡道个歉,上官江沅就会借坡下驴。 但今日,小茹的老招式不灵了。 “小茹妹妹,我回将军府了。以后你去燕安,记得去我家看我。”上官江沅挣脱了小茹的手:“我走了!” “上官姐姐!”小茹慌了,她分明看见上官江沅转身走的那刹那,有泪水滴落。 从认识上官江沅以来,小茹哪曾见过上官江沅哭过。 “公子!”小茹看看已走出门去的上官江沅,又看看叶不凡,急的直跺脚。 叶不凡也懵了,一句玩笑话就把上官江沅气走了?什么时候气性这么大了?她生气时,不应该扑过来揍自己嘛?! 叶不凡满脑子问号,最终归纳成:女人心思海底针,又伤人又伤己,少惹为妙。 “什么香味?”老道对上官江沅的离开毫不关心,此时正抽着鼻子循着浓烈的酒香,慢步向灶台走去。 就像一条寻找猎物的老狗。 “道爷,别喝!那是酒精!你会飞升的!” 叶不凡见老道拿起接酒精的小陶罐,仰头就是一口,吓得三魂少了两魄,哪有心思去猜上官江沅为何突然发大脾气。 老道一口喝下半罐子,辛辣的感觉似要将喉咙割裂,如吞下了一些烧得正旺的火炭。 “咳咳…”老道剧烈的咳嗽,半晌才回过气来,手舞足蹈大呼一声:“好酒!” 叶不凡也是无语了,看着老道癫狂的模样,暗道庆幸,这第一次蒸馏出来的只能算烈酒,估摸着只有五十来度。 如果是二次蒸馏出来的便是酒精了,老道这一大口干下去,不死也得成哑巴。 老道饮了一辈子酒,何曾饮过这等高烈度的好酒,激动得无以复加:“哈哈哈,好徒弟,先前是为师错怪你了,这真是酒中精品啊,难怪叫酒精!” 叶不凡满头黑线,一把夺过陶罐,道:“道爷!我的亲祖宗,你可千万别乱喝了!” “好徒儿,这酒好!你为为师多煮些,也不枉为师教你这么久武学!” 叶不凡叹了口气,道:“道爷,这些酒你喝也没事,但等得二次蒸馏出来的,就千万别喝了,会死人的!” “为何?!”老道眨着小眼睛:“既然是酒,为何喝不得?反正你这法子我见着了,我自己弄。” 叶不凡倒是没想到这一出,若真让老道自己搞,非得喝死他,只得将烈酒与酒精的区别详细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费了好大的劲,老道总算明白了两者之间的区别。 “那若是将这酒精兑上水,不也一样?”老道小眼珠子一转。 叶不凡真的很想报官,捂着额头道:“拿酒精兑水,那是徦酒,喝多了一样会死人!” 老道明显不信叶不凡这套说辞,叶不凡只得答应给他蒸馏些烈酒才作罢。 “道爷,我可跟您说,咱这煮酒秘法你可千万别外传,我还指望拿着这法子酿酒挣钱呢!你也不想我挣不到钱,你后半生睡大街吧。” “你当为师傻呢!怎么可能外…”话没说完,老道便仰天栽倒在地。 五十多度的烈酒,老道一口气喝了半罐子,从未喝过烈酒的人,哪经得住这个。 叶不凡叹了口气,让胖子将瘦小的老道扛回房间。 他猜想老道也并非真是好酒之人,只是从他兵败后,从大将军变成逃犯,且满门被抄斩,那些痛苦的过往,也只能用酒精来麻木吧。 没了老道的搅闹,酒精制得很顺利,除了给老道留了十来斤头次蒸馏出来的烈酒。 二次蒸馏出来的酒精也有好几斤,能用许久了。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叶不凡感觉左肩与后背的伤口开始有些发痒。 这是好事,说明伤口正在愈合,十天半月之后估计就能好了,毕竟没有伤到筋骨便没那么麻烦。 自从前两日上官江沅回了将军府后,便再没来过叶不凡家。 没了上官江沅的吵闹,姜家小院又恢复了平静。 “没了上官婆娘每日早晨来踹门,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叶不凡摇摇头从床上翻身而起,小茹早已打好了洗脸水送了进来。 没了上官江沅每日早晨的大呼小叫,家里突然安静了许多,这反倒让叶不凡很不习惯起来。 似乎这间宅子少了些什么东西一般,令叶不凡一时间有些失落起来。 “我这是贱的么,不是早盼着她走吗!省得气我!”叶不凡轻扇了一下自己的脸。 看来受上官江沅的气受久了,都受出习惯了,叶不凡连忙又摇了摇头,将这种可怕的想法赶出脑海! 叶不凡的扇脸的动作,将服侍他穿衣的小茹吓了一跳:“公子?您怎么了?” “没事,脸有点痒。”叶不凡尴尬的说道。 “公子,我想去找上官姐姐。”小茹道:“前两天上官姐姐生气走了,也不知道气消没有。” “你管她呢!”叶不凡随口应道。 小茹一边帮叶不凡系领口的布扣,一边劝道:“公子,您别对上官姐姐那么大敌意嘛,她人很好的。” “对你们倒是很好。对我就不一定了。算了,你想去找她就去吧,反正家中也没啥大事。” “谢公子。”小茹得了应允很开心,帮叶不凡穿好衣服后,欢喜的去弄早饭了。 早餐是油条和小米粥配咸菜,油条还是叶不凡前些日子教小茹弄的,一经面世便受全家人好评。 自此,叶不凡家每日的早餐必有油条。 叶不凡还自制了一个炭火烤箱,准备烤点面包什么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弄,便出征受伤,所以就搁置了。 第75章 骂战 一家人正吃着早饭,就听得北面的城头上突然响起战鼓之声,声音高昂且急。 接着,又是牛角的号声响起,号声绵长经久不停。 老道一怔,神色凝重,道:“北突人攻城了!” “怎么?这就开战了?”叶不凡放下手中的油条,也倾耳细听。 “嘚嘚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叶不凡与老道等人都盯着院门外等待着。 果然,王麻子骑着战马,穿着破旧的甲胄,腰悬长刀,背上背着长弓与箭盒,出现在院门前。 “将军,不好了!北突人举十万大军攻城!大将军命你速去北门城楼!”王麻子翻身下马,半跪于地大声禀报。 这是传递军令,所以王麻子才会行军礼,否则以叶不凡与他们的关系,平日里是不需要行这等礼的。 北城门墙头,回南关的一众将士严阵以待,弓箭手们弓弦大张,且几百名士卒正在给数十架床弩上弦。 另有数不尽的兵卒将滚石滚木搬上城头,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只要北突人攻城,便即可将家伙事搬出来。 城头的烽火台上,狼烟滚滚直达天际,向远处的英公岭及其他几处哨所传递警讯。 另有训养飞鸽的小校放出十余只鸽子,带着北突人攻城的军情飞往燕安方向。 同时有数名传讯驿卒,每人骑带着三匹快马,各自背上插着两面绿旗,旗面上写着:军情加急,阻者当斩。 也奔着燕安方向疾驰而去。 上官重之竖起将旗,身披重甲腰悬长刀,手握丈二长的玄铁枪端坐在城楼正中,身披银甲的上官江沅立在他身侧。 宋少轩、李常明、唐有方等诸多武将也立于城楼之上,神色凝重的看着城外。 左右两边的角楼之上的巨鼓被军士擂得震天而响。 回南关外,阿史那·苏赫巴鲁率十万北突大军汹涌而来,直逼城下。 旷野之上,十万北突兵丁整齐列阵。 最前方是手持盾牌的刀斧手与长枪兵紧密排列,如若攻城,他们是第一序列。 其后为弓箭兵阵列,个个弯弓搭箭,严阵以待。左右两侧有骑兵压阵,马匹嘶鸣,在大军两侧来回驰骋,扬起漫天尘土。 中军处,北突王旗高高竖起,旗面上金狼图腾狰狞可怖,在风中舞动,仿若活物。 王旗旁边还有一杆狼头纛旗,这旗尤为特殊,旗杆顶端挂着一个狼头,狼头栩栩如生宛如活物。 此为苏赫巴鲁的帅旗,它所在之处便是大帅所在。 只要帅旗不倒,军心便不会动摇。 再看周围,各色军旗随风飘扬,几架投石机正在组装之中。 此等阵仗,回南关前的空气,都被这股浓烈的杀气挤压得几近凝固。 北突人突然大举来犯,令上官重之等人有些惊愕。 据说北突的使者在大周燕安,正在与大周的主和派们商议岁贡一事,一度咄咄逼人。 难道是议和不成,没有满足北突人的胃口,恼羞成怒之下攻城? 又或是斩断了他们偷运生铁的线路,此番是来报复? 上官重之脑子里转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北突人举兵十万来攻,上官重之也不是好惹的,要打那便打过再说。 “大将军!北突人此番突然攻城,事情有些蹊跷。”宋少轩道:“如今快要入冬,北突人实没有理由选择此时攻城。” 上官重之冷笑道:“管他什么原因,他们敢来攻,那便试试!真当我大周好欺负么!” “传令下去,命所有弓箭手待命,如若北突人敢靠近城墙百步内,即刻放箭射杀!” “另,准备火油与投石机!各垛口布置长枪兵与刀斧手,以防北突人爬上城墙!” “喏!”宋少轩领命而去。 上官江沅站在上官重之的一侧,她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北突大军,十万人马列阵于前,放眼望去似乎看不到边际。 凛冽的肃杀之气在回南关上空盘旋,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深秋的风将城头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士卒们趴在城墙垛口下,手中紧握着刀或长枪,有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年轻士卒,此刻因紧张而轻微颤抖着。 上官重之一挥手,副将唐有方向前一步,扯着嗓子对关外的北突人放声大喝:“城下北突将领听着!尔等无故举兵来犯我回南关,识相的赶紧退兵!否则休怪刀枪无眼!” 北突大军之中一浓眉如墨,双眸似鹰隼含煞,胡须杂乱,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将领策马而出。 来人正是苏赫巴鲁手下的先锋官巴特尔。 巴特尔指着城头大骂:“大周狗!快快开城门受死,给你留个全尸!若等大军攻入城中,定屠得鸡犬不留!” “兀!城下那北突蛮夷,来将何人,敢大放厥词!”唐有方骂道! “听好了!”巴特尔喝道:“我乃北突叶护、征南大将军阿史那.苏赫巴鲁麾下先锋官,巴特尔!” 唐有方大骂道:“巴特尔,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跑我回南关来哭丧!回去告诉苏赫巴鲁那狗东西,速速退兵便罢!如若不然,定将尔等射成刺猬!” 城池攻防战便是这样,先互骂一阵,然后定有一方受不了激,要么守方出城迎战,要么攻方攻城,还有一种就是各派一员武将单挑。 叶不凡着实不理解,为何开干前要先骂娘,直接开打不就完了?留着骂人的力气多砍几刀不香吗? 不理解归不理解,叶不凡还是挺尊重这种开干前亲切问候的方式。 所以,他来城头之前,特意去铁匠铺用薄铁皮卷了个喇叭。 此时唐有方与巴特尔两人正对骂得正欢,叶不凡穿着甲胄,一手拎着横刀一手拎着喇叭来到上官重之面前。 “末将参见大将军!”叶不凡身子微躬,算是行了礼。 上官重之见叶不凡手上拎着个铁皮圆筒子,不知为何物,眉头轻皱,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你怎么来了!”上官江沅上前一步,柳眉也是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关心:这货身上有伤,怎么也跑上城头了? 原本她这两天一直生闷气,想来想去也不能全怪叶不凡气她,只因要回燕安才生出烦恼来,此时见叶不凡带伤上了城头,不自觉的语气也柔了下来。 “大将军有令,我岂敢不来。”正式场合,叶不凡一向很识趣,有什么答什么。 上官江沅伸手将叶不凡往后一拨:“往后边站,等会儿北突人射上箭来,你看着点!” 叶不凡心中一怔,目光看向上官江沅的眼睛,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正欲嘴欠调侃两句,就听得城墙下,居然叫喊着自己的名字! 巴特尔大声喝骂道:“城上的周狗听着!尔等擅杀我北突勇士,识相的就把那领兵伏杀我北突勇士的小校叶不凡交出来,否则等我北突大军攻城,定将尔等碎尸万段!” 叶不凡一愣,与上官重之对视了一眼,暗道:“斩杀北突人一百五十精骑的事儿,对面这么快就搞清是我领的兵,城中还有奸细没除干净啊!” “你想屁吃呢!尔北突蛮夷在我大周境内烧杀抢掠,莫说杀你一百五十人,老子恨不得杀了阿史那.凛风!槽泥乃乃滴!” 唐有方扯着嗓子,整张脸因用力呼喝喊骂,变得通红,声音也嘶哑了起来。 看来骂人不但是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 “这领兵主将是谁?”叶不凡问道。 上官重之面无表情的答道:“阿史那苏赫巴鲁。” 叶不凡点点头,走到唐有方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唐将军,骂累了吧!骂累了换我来。” 叶不凡本打算把手中的铁皮喇叭交给唐有方的,但北突人居然打自己的主意,这怎么能忍! 一对一的捉对厮杀,叶不凡自然不敢出城与巴特尔单挑,他还没那么傻。 但说到骂人,词汇量却绝不是唐有方能比的,叶不凡在蓝星上的网络上,与人对骂了十几年,从初中骂到大学,打游戏能把对面骂到挂机。 叶不凡也是庆幸,在大周有个好爹能罩住他。 而在这边关,主将是上官重之而非他人。 北突人举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索要自己这个小校官,若是自己是个没身份背景啥也不是的大头兵,领兵主将是王利而不是上官重之的话,绝对会被吓得将他交出去。 叶不凡举起铁皮喇叭,咳了下嗓子后:“阿史那.苏赫巴鲁,我xx你姥姥!” 开场问候,简单直白,有铁皮喇叭的加持,叶不凡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上官重之与上官江沅以及一众武将,与城墙上的士卒们,都惊讶的看着叶不凡手中铁皮制成的喇叭,这东西能将声音扩得这么大?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接下来叶不凡用各种词汇将苏赫巴鲁家中的女性亲属及祖宗问候了一遍。 又给苏赫巴鲁的母亲现场编了个精彩的婚外故事,言语之露骨,令站在他身后的上官江沅都羞红了脸。 巴特尔声嘶力竭的怒骂着,却全部被叶不凡的骂声所掩盖,整个回南关外的旷野上,全是叶不凡讲述苏赫巴鲁之母,与巴特尔父亲狗血婚外情故事的声音。 连用的是老什么推车,还是观音坐那啥的招式都描绘的如身临其境。 再配以叶不凡那夸张的动作,无耻的表情,不但城下的北突人看得怒火滔天,就连回南关的已方守将与士卒都深感羞耻。 上官江沅更是满脸通红,扭过头去轻啐了一口。 “给我攻城,把那城头的小子砍成肉沫!” 北突中军帅旗下,苏赫巴鲁脸色铁青,双目似欲喷火! 原本打算佯攻一番,给大周的皇帝施压一番,把那个叫叶不凡的小校官要了来,斩了祭刀打击大周边军的士气后,便退兵罢了。 此番被城头那个小子骂得无名火三丈高,那个叫叶不凡的小校官已无关紧要,那个站在城头骂人的大周狗必须得死! 第76章 攻城 “咚咚咚咚咚咚”… 北突阵营之中战鼓被急促的擂响,这是攻城的号令。 “呼呼…” 巴特尔退回前锋军阵之中,手一挥,十几架投石机开始发威,十几块重约三四十斤的石块被抛投而出,带着沉闷的呼啸声,砸向回南关城。 “砰砰砰”… 北突人的第一轮投石机抛投,石块直接越过回南关的城头,将北门内靠城墙的几座民房的屋顶砸出几个大窟窿。 这是首射标出位置以便校正距离,下一轮就会砸向城门头。 上官重之此时也不敢再装大稳坐城楼正中了,叶不凡更是将手中的铁皮喇叭一扔,腰就弯了下去,躲在墙垛口后。 “别傻站着了,你想当刺猬还是被砸成碎肉!”叶不凡见上官江沅还傻站着,连忙猫着腰快步靠近,一把将上官江沅拉住蹲下。 此时是双方远程武器对射时间,除了要操控床弩与投石机的射手还在射击位上,其他兵卒都已趴下了。 现实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中,优先是弓箭手先射箭,其他的战卒全是躲着的。 只有等得攻城的一方人马接近城池后,才会出现往城下扔石头滚木。 但是投石机的出现,就改变了些许冷兵器时代攻城的方式,这种远距离的武器胜过弓箭太多。 若是傻傻的站着,必成为活靶子。 副将唐有方没有蹲下,手持红色令旗用力一挥,二十几架床弩同时朝着北突人的投石机发射。 这时候就体现出大周与北突人的科技差异了,同样是远程武器,床弩的射程能达到的极限距离是五百步,而投石机的射程只有三百步。 一架床弩可同时发射七支小儿手臂粗的标枪,这东西不但能守城,且还能攻城,标枪射入城墙,攻城的士兵可攀着这些粗大的标枪往上爬。 但回南关的床弩有一个很要命的缺点,都是三弓大弩,又名八牛弩,听名字就知道这东西需要多大的力了。 上弦需要几十人同时发力,前摇时间太长,所以唐有方将首轮齐射瞄准的是北突人的投石机操控手,争取一击灭杀。 如若不然,等得北突人装填好石块砸过来,那滋味绝对不好受。 百余支标枪射入北突人的投石机阵容中,立时将二十几个北突射手钉在地上,木制的投石机上插满了小儿手臂粗的标枪。 “投石机准备!”唐有方又是一挥手中的令旗,城头五架投石机开始抛投,这次是砸向北突人的步兵阵营。 但奈何回南关城头上架着的投石机是小型号的,射程远没有北突人架在空地上的威力大,射程连三百步都不到。 几个十来斤的小石头堪堪砸在北突人步兵的前面,激起一片不大的尘土。 “呼呼…” 北突人被射死了几十个射手后,立即便有人补上,此时已完成了石块装填,并校准了距离,十几个大石头砸向回南关城头。 大多数石头都砸在的城墙墙壁之上,碎砖与碎石乱飞,有几个石块砸在了城墙垛口之上,几个兵卒瞬间被砸成了碎肉。 叶不凡与上官江沅边上的一个跺口就被砸中了,趴在下面的几个士卒当场完蛋,溅起的血液与碎肉糊了他二人一脸。 巨大的声响和飞溅的血肉,让叶不凡真实的感受到了死亡距离他如此之近,且还是这么恐怖的死法。 上官江沅也好不到哪去,盔甲上还挂着血肉,刺鼻的血腥味直欲让她作呕。 但好在两人经过夜袭章夷县与黄泥坡一战后,已从战场菜鸟晋升为战场新手,虽然害怕,但至少没吐出来。 “走!” 叶不凡拉着上官江沅向另一处垛口爬去,王麻子持着刀紧紧跟着他二人。 此时回南关城头乱成一团,许多初上沙场的新兵吓得乱窜,更有些人站起身来跑动。 床弩还在上弦,无法发动反击,倒是唐有方做为发号施令的将军,站在城头居然一动不动,眼神凌厉的盯着北突人的军阵。 上官重之手持大枪立于城头之上,头顶的将旗随风舞动,尽显大将的威严,不过他倒是眼神好,见有石块朝自己飞来,还是会躲闪的,他那王八之气还挡不住那几十斤重的石头。 “呼呼呼…” 北突人的投石机远比回南关的床弩要高很多效率,床弩射上一回,投石机都扔三轮石头了。 那些被吓得在墙头来回跑的新兵,正好成了北突人的活靶子,一时间回南关的城头肢肉横飞惨不忍睹。 “床弩准备!放!”唐有方令旗挥动,依然向北突人的投石机发射。 在威力强大的床弩攻击下,北突人的数架投石机被射毁,又有十几名北突射手被钉死在地上。 “呜…” 巴特尔先锋营响起了号角声,这是步兵攻城的信号,配合着投石机的抛投,向城南关城墙杀来。 巴特尔的先锋营兵卒,皆手持弯刀与大斧,将木盾顶在头上,齐齐踏步而行,由缓及快,数千人同时踏出的脚步声如闷雷炸响。 另有数百北突士卒推着攻城楼车与云梯混杂在其中,且还有几十个人推着撞木。 “杀!” 巴特尔大喝一声,手中令旗一挥,缓步前行的前锋营兵卒便立即奔跑起来。 唐有方见北突人潮水般涌来,令床弩调低射击角度对准巴特尔的先锋营,如果被他们奔入百步内,床弩就失去作用了。 同时,城头五架小型投石机也开始朝巴特尔的先锋营抛投石块。 “啊…” 城下惨号声此起彼伏,床弩的威力之大,如果射出的标枪角度刚好,一支标枪能穿透数人。 北突先锋营瞬间有几十人死于床弩之下,只要被射中无一生还。 攻城战中,冲锋时死上几十上百人根本不伤筋动骨,只会更激发士气。 北突先锋营依然狂奔而来,随后的北突弓箭兵方阵也向前移动,他们也需要到达距离回南关城墙百步内。 百步的距离瞬间便奔至,数架攻城楼车也向城墙靠了上来,每架楼车上有数名手持弯刀的北突猛士。 只要攻城楼车一靠上城墙,这些楼车上的北突猛士便可跳上城头砍杀。 攻城的云梯已搭上了城墙,头顶着木盾的北突人像一串蚂蚱一样开始往上爬。 “放箭!” 巴特尔与唐有方几乎同时挥旗,双方的弓箭手立即展开互射。 只不过北突人的弓箭手是仰射,回南关的弓箭手是平射攻城楼车上的人,或朝正在爬云梯的北突人射。 北突人的投石机此时已停止了攻击,己方勇士正在爬云梯,如果再投石头的话,那便会砸到自己人。 此时双方超远程的武器都已失去了作用,唯有弓箭手们还在互射。 “呜…” 上官重之一挥手,号令兵吹响牛角,趴在垛口下的士卒们全都起身,要面对面的开干了。 士卒们搬起早就准备好的滚木滚石,朝着云梯上的北突人砸去。 有些北突人几乎快要爬上城头,被眼疾手快的大周士卒用长枪刺翻了下去。 此时,北突人的弓箭手也停止了射箭,只靠勇士们爬墙硬攻了。 “唰!” 叶不凡横刀出鞘,一刀向前斩了出去,一名刚从攻城楼车上跳下来的北突猛士,便被锋利的横刀斩中,一条胳膊飞了出去。 叶不凡虽然练刀不久,在老道的魔鬼训练之下,使刀对敌倒也拿得出手,只要不对上猛将倒也能自保。 老道说过,战阵对敌,能把平时学到的功夫与技巧发挥出一半,再加上一往无前的勇,基本上一打三都没问题。 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比别人勇,那赢的就是你。 叶不凡刚才这一刀撩的刁钻,趁那北突人跃起的一瞬间,用的撩刀式,一刀见功。 那被砍了左臂的北突猛士也是凶猛,被斩左臂后,剧痛之下,右手仍持着弯刀扑了过来。 上官江沅手中的长枪一伸,一枪捅在那北突猛士的右眼上,枪尖从眼眶刺入,从后脑勺出来。 一寸长一寸强,枪是兵器中的王者,这可不是随便说的。 尽管回南关城头上的大周士卒不断的往城下扔石头滚木,仍有不少北突人爬了上来。 城头之上,喊杀声震天,上官重之亲自上阵,丈二长的长铁枪在手中上下翻飞,左捅右刺,招式也是简单至极,没有丝毫的花哨。 上官重之为主将,只需坐镇指挥便行,动手杀敌这种事没到不得已之时,还不需要他出手,奈何他手痒难耐。 上官重之还是能分清主次的,捅死几个爬上来的北突兵后,便退回了城楼之中指挥,禆将宋少轩护身在前。 “常明!倒火油!” 上官重之脸色平静,反而没有往常的阴沉之色,似乎这等场面能更让他冷静。 李常明手中令旗一挥,便有兵卒将大量的火油从城墙上倾倒而下,燃起火把往下一扔,顿时城墙墙壁与城墙底燃起熊熊大火。 这种名为石漆的火油,有着极高的粘性,沾上衣物或皮肉,一旦着起火来,火力极猛,且伴有浓烟。 此时,火油附着在城墙壁之上不断往下流淌,火势猛烈。 第77章 老兵之死 城下那些北突人遭了殃,一片火海烧死烧伤一大片,云梯上的北突兵也被浓烟熏得往下掉。 城下如炼狱,人肉的焦臭味漫天。 城头之上,叶不凡手持横刀正与一个爬上城头的北突兵互砍,因先前受了伤,剧烈的搏杀之下,肩头的伤口已然绷开,疼痛难忍。 此时不管叶不凡愿意不愿意都得拼命,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幸好叶不凡在兵器上占了些便宜,精钢打造的横刀削铁如泥,与他互砍的北突兵手中的弯刀硬生生的让他斩断。 横刀斩断北突兵的弯刀后去势不止,劈在北突兵的脖梗上,鲜血飙出三尺高,被劲风一吹形成一片血雾。 叶不凡自身也挨了几刀,幸好三十斤的重甲给他提供了足够的保护,才幸免被斩杀当场的结果。 不过这重甲上的甲片也被砍得七零八落,许多地方只剩下铁线了。 原本王麻子与独臂老李一直跟着他,此时已完全大乱。 北突人的攻城兵像蚂蚁一般的从云梯上,源源不断的攀爬而上,翻上城头与守城的大周兵卒厮杀。 众人在混乱的拼杀中渐渐离得远了,是死是活全凭个人武艺与运气。 上官江沅却是一直在叶不凡十步范围内,她知道叶不凡身上有伤,一直在叶不凡身边拼杀。 事实上,叶不凡能够在这城头乱战中活下来,全靠上官江沅一直在他身旁护卫。 如若不然,就以叶不凡这带伤之体,根本难以招架凶狠的北突兵手中的弯刀。 好在城头上的大周兵卒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长枪兵们已自觉结阵,每五人一组手持长枪排成直线冲杀。 来回冲的几次,爬上城墙的数百北突人被全部绞杀。 城头上的大周兵卒也伤亡惨重,除了被投石机砸死的、乱箭射死的,更多的是与爬上城头的北突兵对战时,被弯刀大斧砍死的。 城下一片火海,城头鲜血横流,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叶不凡浑身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手中的横刀刀柄因沾了太多血的缘故,握着时都有些打滑。 看着眼前如地狱般的场景,他只觉得震惊又恶心。 冷兵器对决的时代,刀刀见血,枪枪封喉,既然上了战场,便有不得半点心软,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老道就是这么教的。 其实不需要老道教他这些道理,叶不凡自己也能明白。 血滴从横刀的刀尖滑落,叶不凡将刀对准了一个躺靠在垛口砖墙边,半死不活的北突兵。 这个北突兵看相貌应该年龄不大,眼神中却露着凶狠,尽管已重伤垂死,仍恶狠狠的盯着叶不凡,用叶不凡听不懂的北突话叫骂着。 “你在草原上好好放牛羊多好,大家和和气气的生活,做做生意多好!为何偏偏来这找死!” 叶不凡说着,一刀刺进了这个北突兵的心窝。 火油燃起的火海,终于将云梯烧断,还在云梯上的北突攻城兵像下锅的饺子一般摔落,有的被烧死,有的被摔死,惨嚎声响彻四野。 攻城楼车也燃起了大火,楼车之上的北突猛士浑身是火,被烧得惨叫连连,不管不顾的从几丈高的楼车上往下跳。 城下火海之外的北突先锋营兵卒,见得眼前这等炼狱般的惨景,已然心生惧意。 前有火海,后又有巴特尔领着督战队堵住,但凡敢调头往回跑的一律射杀。 北突先锋营的兵卒们前进不得又后退不得,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回南关城头的弓箭手趁此机会,齐齐射箭,射伤射死一大片。 而侥幸爬上城头的北突兵,也被组成战阵的大周长枪兵清杀干净,有兵卒提着刀挨个给未死透的北突兵卒补刀。 有杀红眼的兵卒,更是提刀猛剁,直到被其他士卒强行拖开。 叶不凡与上官江沅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不语,战争对大周底层的兵卒来说,更多的是无尽的残酷与无奈,然后便是疯狂。 “将军!老徐不行了!”王麻子提着刀向叶不凡奔来。 “徐大哥怎么了!”叶不凡闻言一惊。 “老徐…唉,您过去看看吧。”王麻子叹了口气,神情悲伤。 老徐腹部插着两把刀,透腹而过,鲜血正从伤口不断涌出。 身上破烂残缺的甲衣被鲜血浸透,紧紧地贴在他瘦弱的身躯上,插在腹间的刀随着老徐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着。 独臂老李半跪在一边,紧紧握着老徐的手,那只独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的嘴唇不停地颤抖,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哽咽着挤出几个字:“老徐,你撑住啊!” 叶不凡快步走到老徐身边,看得他这副惨状,眼眶瞬间红了,低吼道:“徐大哥,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找军医来!” 叶不凡与四个老兵相处这么久,早已有了感情,此时见老徐这等模样,不禁悲从心来。 “将军,不需要了。”老徐咳嗽着,每咳一下便吐出一口血来,将雪白的胡须染成了血红色。 “将军,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老徐那张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艰难的说道:“小的…小的知道将军是好心肠之人,希望将军能帮小的一个忙…” 叶不凡哽咽的说道:“徐大哥,你说。” “小的有一子…,当年武威山城破之前,小的让他去了燕安投奔他姑姑…” “将军,如果以后您回燕安,帮我找到他…”老徐挣开独臂老李的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木头娃娃:“把这个交给他…” 叶不凡颤抖着手接了过这染血的小木偶,小心的藏入怀里:“徐大哥放心,我定会寻到他!” “小的谢过将军…”老徐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脸,又对独臂老李、文益收、王麻子道:“老弟兄们,兄弟我先走一步…” “今日…今日我杀了两个北突人…也算是给死去的英娘报仇了…” 老徐死了,带着笑容入了轮回,这个为报家仇国恨的白发老兵最终死在了沙场之上。 “啊!啊!”叶不凡只觉得胸膛都要裂开了,与他亲近的人不多,现在四个老兵走了一个,如何不让他抓狂。 上官江沅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她理解叶不凡的悲伤与愤怒。 此时,城下的北突人军阵之中响起了鸣金之声,这是收兵的号令。 巴特尔的先锋营在首轮攻城中,五千人损失近一半,大多死在攻城的路上,短短百步之间的距离便是人间与地狱。 回南关城墙之下,北突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肢体交错,惨不忍睹。 被火油焚烧过的躯体散发着焦糊的肉味,那浓烈刺鼻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闻之胃中翻涌,几欲呕吐。 巴特尔脸色狰狞,脸上的刀疤都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变形,他没想到原本那些软弱不堪的大周狗们竟如此凶悍。 正欲重组阵形再攻,苏赫巴鲁却鸣金收兵了,只得暂停攻城,掉转马头去找苏赫巴鲁。 “将军,为何收兵!”巴特尔来到苏赫巴鲁的车驾前,语气带着愤怒。 “请大将军再拨我一万勇士,我誓要将这城攻下来!” 苏赫巴鲁冷哼一声:“巴特尔,你用点脑子!今日你先锋营损伤过半,士气已然受挫,攻城器械被毁,此时若盲目增兵强攻,只会让更多勇士白白送死!” “暂且收兵打造攻城器械,再来攻过!” 苏赫巴鲁也很恼怒,回南关难攻他自然知道,以前也攻过数次,却没有想到这次攻城却如此惨烈,那上官重之居然弄了火油来防守。 失算之下,五千先锋营在第一轮攻城之中,个把时辰之间便伤亡过半。 这些都是北突的勇士,得需要多少的牛羊才能喂出来!虽说慈不掌兵,但攻城器械被毁去大半,再派出人马攻城也无济于事。 苏赫巴鲁只得下令收兵,否则也只是凭白给上官重之送人头。 巴特尔心中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按令收兵,攻城器械被毁了许多,再攻也是徒增伤亡。 速哈理上前献策道:“将军,回南关易守难攻,末将以为,我们可分兵一万攻英公岭,以分散上官重之的兵力。” 苏赫巴鲁想了想,道:“英公岭地形险恶复杂,更不易攻打。不过,倒是可以虚张声势一番。” 速哈理又道:“将军,我们可等天黑之后,派人在回南关城墙下挖掘地道,多选几个方位同时挖掘,只要有一条挖通,我北突勇士便可从地道进入,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可!” 苏赫巴鲁阴沉着脸点头应允。 鸣金之声大作,北突人马开始撤退,连城下的尸体都不收了。 上官重之下令收殓已方阵亡将士的尸身,用板车拖去南门外掩埋,伤兵抬下城去救治。 城墙下的北突人死尸暂且不去管他,等打完这一仗才能将那些蛮夷的尸体掩埋,现在天气渐凉,耽搁的一段时间倒也不怕产生瘟疫。 叶不凡抱起老徐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缓缓起身,双眼通红地凝视着北突人撤退的方向,这个仇结大了! 第78章 金汁之计 苏赫巴鲁突然收兵,让上官重之松了一口气,别看这一轮守城打赢了,但真实情况并不乐观。 战事稍停,上官重之黑着脸率领一众武将回到军营帅帐中,商议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北突人下一次进攻。 “少轩,我军伤亡多少人?”上官重之沉声问道。 “禀大将军,经过清点,我军伤一千一百一十四人,阵亡七百二十九人。”宋少轩回禀道。 “这么多?!”上官重之的脸更阴沉了。 回南关城高墙坚易守难攻,居然也伤亡如此惨重,可见北突人着实凶猛。 兵书有云,十倍而围之,五倍则攻之。 苏赫巴鲁率兵10万来攻,说是十万,其实是有水份的,这十万人马中除去民夫与后勤保障兵卒,实际兵力应在七万至八万之间。 而回南关的边军有三万,除去分布于英公岭与其他哨所的兵力,回南关的正面守关边军还有两万。 两者之间的兵力差距还不足五倍之数,回南关又是守方,按理来说守城是万无一失的才对。 却谁料想,爬上城头的北突先锋营兵卒凶狠异常,大周士卒往往要三四个人才能斩杀一个北突先锋攻城兵。 这还是上官重之这一方占据地利的结果。 刚一开战就造成这么大的伤亡,是上官重之始料不及的。 若无高城抵挡,双方在平原上拉开阵势对战的话,大周士卒只有被屠的份。 北突人以一敌十可不是随便说说。 “守城器械还有多少?”上官重之又问道。 唐有方出列应道:“床弩标枪、箭矢、滚石等倒还有许多。但滚木与火油已只余下三成不到。” 上官重之神色凝重,帐内一众武将也是默不作声,此次作战,全凭火油燃起大火阻断北突人攻城,烧毁其攻城器械。 如果火油耗尽,便无法对北突人的攻城器械造成致命的威胁,只能是面对面硬碰。 北突士卒悍不畏死爬云梯的场景,一众武将刚刚见识过,心下不禁悚然。 大周国力空虚,物质物资匮乏,别说火油这种珍贵的东西,用一点少一点。 就连守边将士兵卒的粮草供应都不足,平日里也能只食一餐,就这样也得抠搜着来。 “你等可有退敌良策?”上官重之目光扫过一众武将。 “末将以为,可再向朝廷要兵。”李常明道:“咱们也可就地在回南关与章夷县征粮,让兵卒们吃饱饭才有力气杀敌。” “只要粮草供应得上,我等就有把握守住城池!眼下马上就要入冬,只要拖住苏赫巴鲁一些时日,苏赫巴鲁定会退兵!” 上官重之脸上木无表情:“朝廷刚增兵一万到此,哪还会增兵,即便有兵来援也是十天半月之后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上官重之说完,沉默了一会,又道:“就地征粮一事可办,不过不可用强,必要向百姓说明情况,一旦城破,损失得就不止米粮了!” “诺!”李常明抱拳领命。 站在最末端的叶不凡突然出列,道:“末将也有些想法。” “哦?”上官重之的目光扫向叶不凡,心中不禁有些奇怪起来。 每次军帐议事,这叶不凡一向只会在角落里装死,主动站出来却是头一回。 上官重之看着浑身被鲜血染红的叶不凡,先前在城头守城时,倒也算是悍不畏死奋勇杀敌,没有像那些新兵一样怯战慌乱。 上官重之对叶不凡最深的印象,不是他在燕安干的那些传闻中不当人事的勾当,而是他的阴货性格。 这小子,要么不出主意,一出主意便是毒计。 “叶不凡,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上官重之心中好奇,问道。 老徐的死,给叶不凡的心里造成了非常大冲击,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弄死那些王八蛋,便道:“大将军,可让人去城中收集屎尿粪便!” 上官重之与一众武将皆是一愣,这正打仗呢,你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是不是有点违和? 他这是要抢粪夫的活计? 站在身旁的上官江沅轻拉了一下叶不凡,柳眉微皱,示意叶不凡别胡闹。 上官重之虽然不解叶不凡为何要收集屎尿粪便,脸上却是没有不悦之色,此时是战时,他知道叶不凡再怎么混帐也不敢开玩笑。 “有何用处?”上官重之问道。 叶不凡道:“自是杀敌!” “胡闹!”上官重之还未说话,一名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的武将指着叶不凡怒斥:“我温某历经沙场十余年,经战阵不下百场,从未听说过屎尿能杀敌的!” “你没见过听过的东西多了去了!”叶不凡原本心里就压着一股无名火,见有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胡闹,当下便爆发了。 “你有什么资格贸然评判我这就是胡闹?!”叶不凡冷声道:“温将军,我承认你资格比我老,那又如何?!” “你在这战场上摸爬滚打十余年,难道就学会了因循守旧?屎尿怎不能杀敌?你见过还是用过?!” “你连见都没见过就盲目否定,简直是军中的耻辱!别以为你资历老就可以随意指责别人胡闹!我叶不凡不吃这一套!” 好家伙,别人只说了一句,叶不凡便一连串的喝骂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一步一句,加上叶不凡那凝固满脸的血渍,更显狰狞,逼得温启言连连后退。 叶不凡平日在军帐议事,能低调就低调,能不吭声就不吭声,何时像这般咄咄逼人。 温启言也是自找的,叶不凡在城头与北突人近身搏杀,见那些满地的残肢碎肉,此等惨状早已颠覆了他以往的世界观。 后又因老徐战死,心中的戾气无限上升,他又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此时冲撞叶不凡实是不明智之举。 “好了!”上官重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案台:“温启言你且退下!叶不凡你接着说!” 叶不凡怒瞪了一眼温启言,转头对上官重之道:“不知大将军可用过煮沸的金汁?” “煮沸的金汁?”上官重之一愣。 叶不凡见上官重之不明所以的表情,就知道在这大周还没有过用煮沸的粪尿御敌的战术。 “对,煮沸的金汁!”叶不凡道:“所谓的金汁,便是将这屎尿用大锅煮沸了,待北突人爬城时泼洒而下,以杀敌。” “你真恶心。”上官江沅听得叶不凡的话,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城头架满大锅煮屎的场景,顿时有些恶心想吐。 “真是无稽之谈!”温启言嗤笑一声,大声道:“莫要在此徒增笑柄,就算将那屎尿煮沸也不过是烫伤他人罢了,何来杀敌之说!” 军帐内,其他武将也暗暗点头,这叶不凡确是有些胡闹了,有这功夫,多去搬点滚石上城头不好么,煮什么屎尿! “你不说话劳资不会当你是哑巴!”叶不凡狠狠的瞪着温启言:“你在打断劳资说话,当心劳资一刀捅死你!” 叶不凡的纨绔性子发作了,他有时候连上官重之的面子都不给,岂会怕这温启言。 “好胆!”温启言也是久经沙场的武官,哪会怕叶不凡的恐吓,手按刀柄:“你不过一八品小校,也敢在老子面前放狂言,来!咱们出了这营帐比划比划!” “够了!”上官重之大喝一声:“都给我退下!如今大敌当前,尔等若内讧,定斩不饶!” 温启言与叶不凡见上官重之动了怒,各自冷哼一声退到一边。 “叶不凡,你继续说!若是真如你所说,这煮沸的屎尿真能杀敌,本将军自会记你一功!” 叶不凡道:“这煮沸的屎尿自然不能直接将人烫死,但只需烫伤便可。” “哼!又言屎尿能杀敌,又言只能烫伤而不能直接杀敌,这话真是没毛病!”温启言嘲讽道。 “想打架是吧!”叶不凡怒火滔天,这温启言三番两次打断他,这能忍? 叶不凡脱下鞋子便朝温启言砸去,血腥味混着脚臭味的鞋子砸在毫无防备的温启言的脸上,难闻的怪味熏得温启言眼泪差点下来。 “竖子!老子宰了你!”温启言大怒,何曾受过被人用鞋砸脸的侮辱,伸手就要拔刀。 “不可!”一旁的唐有方眼疾手快,按住温启言的手,将他的刀推回刀鞘。 “你们二人是当本将军刚才的话是放屁吗!来啊!将这二人推出辕门斩了!”上官重之怒喝一声。 众武将自然不会让上官重之真将这二人斩了,连连求情,上官重之便也借坡下驴,冷声道: “念在众将为你二人求情,本将军不斩尔等!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二十军棍先记于帐上,待敌军退去后再惩!” 叶不凡怒瞪着温启言,眼中火焰汹汹,倒是不言语了。 “大将军!”上官江沅出列道:“末将以为,还是让姜将军把话说完,即然是帐中议事,大伙也是为退敌而想办法!若是总被人打断说话,便属于无理取闹,当严惩!” 这话就是明显偏向叶不凡了,上官重之心下暗叫一声不妙,目光盯着上官江沅的脸,想从亲妹子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第79章 攻防之法 上官江沅脸色平静,仿佛真是站在旁观者角度说话一般,坦然与上官重之对视。 “叶不凡,你继续说。” 上官重之没从上官江沅的目光中查探出什么,便将目光看向叶不凡与温启言:“温将军不可再插话!” 叶不凡看了一眼上官江沅,上官江沅却是不看他,只得回头继续说道:“刚才末将说了,这煮沸的金汁的确不能直接杀死敌军,但只要烫伤敌军,比直接杀死北突人更有用。” “煮沸的屎尿有毒,而且是剧毒之物,敌军一旦被烫伤,不但作战能力受到影响。且等他们收兵回去后,不用数日伤口便会发炎化脓发烧,且伤口难以愈合,更严重一点还会造成疾病大面积传播。” “如果北突人中有大量的这种伤患,且伤兵还需人照看救治,便会失去大量可战之兵,此法定会让北突人士气低落,军心不稳!” 叶不凡也没法与上官重之解释什么细菌、病毒、败血症之类的,说了他也听不懂,便只说这煮沸的屎尿有剧毒便算。 叶不凡记得,在蓝星的古代,这种法门在城防战中屡试不爽。 上官重之听完叶不凡的话,心中恶心又震惊,如若真如叶不凡所说。 如果这煮沸的屎尿真能让北突人染病的话,那也算是一个大杀器。 患病的伤兵一多,整日在军中哀嚎不止,死又不会马上死,好又好不了,确实能极大的打击对方士气,比直接杀敌更有效。 以往北突人攻城,就常用投石机将死尸投入要攻打的城池内,以造成瘟疫,达到兵不血刃就破城的效果。 有时更会将大量死尸投入水源当中,城中兵卒百姓饮了那被污染的水后,便会患病失去战斗力,破城也就轻而易举。 只不过这等阴险无人性的战法也不是时时有效,比如秋冬季节,尸体腐烂较慢,便达不到理想的效果了。 而叶不凡的法子就不一样了,回南关兵卒二三万,再加上城中有百姓数万。 人人都要吃喝拉撒,这屎尿却是管够,大火煮金汁也不受季节影响。 “好!就依你所言!”上官重之虽然也不是很信,但他也愿试试,万一真的有效呢? 毕竟以他与叶不凡相处这数月来看,叶不凡这货绝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既然说得头头是道,不妨信他一回。 “末将还有一言进之。”叶不凡将这屎尿屁的事说完,又想起一事来。 上官重之心情稍好,便道:“有什么话,便都全说了,本将军自会定夺。” 叶不凡正色道:“前有北突人挖地道进回南关偷运生铁,如今虽已将那地道填死,但想来北突人从地道中尝了甜头,难保他们不会故技重施。” 上官重之闻言眉头一皱:“这事本将军也曾想过,只是这北突人在地下挖掘,实是难以防范。” 叶不凡道:“末将以为,这也不难防范。” “哦?”上官重之惊疑出声,这回南关如此之大,北突人在地下悄悄挖掘,要防范难上加难。 叶不凡竟然敢说不难防范? 一众武将也是眉头紧皱,刚才那屎尿之事倒算他说得合理,如今这防范北突人再掘地道一事,说不难? 一众武将都曾想过这个问题,前几日上官重之还与他们商议过此事,都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现在叶不凡就敢吹这个牛?未免也太自大了些。 叶不凡环视了一下众武将的表情,知他们不信,也不甚在意。 认知不同,见识也便不同。 叶不凡的信息获取全来自前世的蓝星网络,比这些大周武将知道得多一些也是正常,没什么好炫耀的。 叶不凡也不卖关子,道:“大将军可令人沿着城墙边,每隔一丈埋下一口大水缸,派兵卒日夜守护倾听。” “北突人挖掘地道再隐秘,总会有响动的,大水缸可聚声,哪怕老鼠打洞的声音都可听清,更遑论北突人挖地道的声音!” 上官重之与一众武将眼神皆是一亮,原本让他们抓破脑门都想不出如何防范的办法来,居然就是如此简单! “好!此法甚好!少轩,立刻安排士卒们去办!”上官重之大喜! 他都想抱道叶不凡亲上一口,这小子是阴货没错,但确实脑瓜子灵,好使。 再看向叶不凡,就觉得顺眼了些许。 就连刚才对叶不凡喊打喊杀的温启言都默默点头,叶不凡这法子的确不是他这个大老粗能想到的。 “且慢!”叶不凡叫住正要出去的宋少轩。 宋少轩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叶不凡,问道:“姜兄还有何事?” 叶不凡道:“宋将军可拔出一成火油,再令人采集一些生树枝叶,如果发现哪处地段有地道,待北突人挖通后,便将火油淋在生枝叶上,丢入地道中点火熏之!” “另派长枪兵守于洞口,没被熏死的北突人敢冒头,用长枪刺之,当保万无一失。” 这个不是叶不凡从蓝星网络上学来的,而是他年少时在外婆家过寒假,跟着农村的表哥去田间抓田鼠,从表哥那里学来的招式。 想来,对付北突人也是可以的,这个年代可没有防毒面具。 这话是对宋少轩说的,但上官重之与一众武将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都暗叹,这小子出的都不是什么良招,但足够恶毒,不过,打仗嘛,越毒越好。 “阴货果然是阴货!”上官重之轻声嘀咕一句,嘴上却道:“此法甚好!少轩,就按叶不凡的计策办!” “诺!”宋少轩看了一眼叶不凡,心中暗道:“姜兄果然聪慧,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以后定要多向叶不凡学学。” 上官重之又与一众人商量了一些兵力布防,物资准备事宜之后,便各自散去办事,守城的守城,征粮的征粮。 叶不凡带着独臂老李、王麻子与文益收,赶了辆马车,将老徐的尸身用棺木装了,拖去南门外安葬。 没有漫天飞舞的纸钱,没有哭嚎的孝子贤孙披麻戴孝,有的只是在胳膊上扎着白布条的少年,带着三个白发老兵。 “老徐大哥,安心上路吧!”叶不凡在老徐坟头洒下一杯清酒,轻声而又有力的说道:“你的仇,我们会给你报的!” 独臂老李与王麻子、文益收也将手中的酒倾洒在坟头,沉声道:“徐兄弟,你且先走一步,待我等哥仨再多杀些北突蛮夷就去找你!” 秋风又起,吹动着插于坟头的招魂幡,似老徐在摆手回应。 风也吹动了三名老兵的白发… 第80章 征粮抢马桶 北突人突然攻城,回南关城中百姓惶恐不安,有些富户与少部分商贩带上家底与家小纷纷往南逃去。 但大多数百姓依然留在城中,在边关生活,打仗不是啥稀罕事,以前又不是没打过。 只要城不破,也没有太多的担心。 担心也没啥用,大多数边关百姓都是在此土生土长的,故土难离。 再者,普通百姓也舍不得那点好不容易挣下的家当,也没实力往南方跑。 边军开始征粮,一般百姓还是很配合的,毕竟边军征粮是为了守城。 城在,百姓们的家就在,这么浅显的道理大家都懂。 上官重之治军还算严明,征粮过程中倒没有发现明目张胆强抢的行径。 只是令百姓们不解的是,边军征粮还算客气,但这些边军抢马桶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征粮就算了,军士们要吃饱饭打仗可以理解,这强抢马桶又是何道理? 靠清理马桶为生的粪夫更是欲哭无泪,边军连这种生计都要抢,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大周律了! 一时之间,回南关的谣言满天飞。 说大将军要开坛作法,用污秽的屎尿祭北突狼神。 狼还想吃肉? 门都没有,屎倒是管够。 这些传言传到上官重之的耳朵里,令他难堪又哭笑不得。 宋少轩已令人在城墙边埋下二十几口大缸,每口大缸前都有数名长枪兵守候,边上还堆放着从英公岭采集来的生松针叶。 叶不凡抽空回了趟家,当他顶着满身血渍出现在小院的时候,小茹只以为见到了鬼,吓得惊声尖叫。 尖叫声惊动了胖子和老道,胖子拎着刀就冲了过来:“兀!何方鬼怪敢来此做乱!” 叶不凡没好气的一脚踹了过去,胖子胆颤心惊的往边上一躲,将老道推到前面:“道爷,您老快快使用道法灭了这妖孽!” 老道反手一巴掌扇在胖子头上:“你叫个屁,这是你家少爷!” “啊?少爷!”胖子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这个血人,又看看血人手里提着的横刀。 没错!是少爷的刀! “少爷啊!你死得好惨啊!”胖子的眼泪掉了下来,哭嚎道:“早上你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啊…我可怎么向老爷交待啊…我的少爷哟…” “我靠!”叶不凡上前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怒骂道:“我让你咒我!” 胖子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这才不确定的问道:“少爷…您没死?” 叶不凡没好气地瞪着胖子,一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边说道:“我若是死了,定得要你陪着,难得你这么忠心!” 胖子讪讪的笑了笑,道:“少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茹听得真是叶不凡的声音,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哽咽着扑了过来:“公子!您伤哪了?怎么这么多血?” “没事,我没事,一点小伤。快,打水来给我洗洗。”叶不凡知道这丫头泪水浅,自己这个样子的确太吓人了。 “奴婢这就去!”小茹闻言,连忙去打水,叶不凡这一身的血渍将她吓坏了。 叶不凡将破烂不堪甲胄脱了扔在枣树下,这甲胄是要不成了,破得不成样子了,内里的衣衫也被割裂了好几处。 胳膊与后背前胸都有刀伤,幸好有甲胄护持,都是些皮外伤流了血而已。 不过疼是真的疼,叶不凡洗澡的时候被凉水一激,疼得呲牙咧嘴。 也就叶不凡好命,战事稍停还能回家吃口热饭,不过也不能在家待得太久,此是战时,将领不得轻易离营。 叶不凡光着膀子坐在院中,大口的往嘴里扒饭,让小茹拿着酒精往背上的伤口上倒,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小茹心疼得直落泪。 原本的箭伤已经结痂,此时也早已崩裂,伤口渗出丝丝血珠来。 老道坐在饭桌旁,问了问北突人攻城的大致情况,皱眉道:“这时北突人攻城实是有问题,冬季已近,北突人向来不会在此时轻易发动大规模攻城之战。” 叶不凡叹了口气道:“但他们就是这么干了。” “或许京都那边出了问题?”老道捻着山羊胡子道:“听说,北突的使者正在与你爹等人商议岁贡一事,兴许是没能谈妥,苏赫巴鲁要给鸿帝一点颜色看看。” “如果是这样,就不只是这边关守不守得住的问题了!”叶不凡放下饭碗沉思了一会,道:“如果鸿帝妥协…” 老道接过话头,道: “如果鸿帝妥协,岁贡增加,这笔重压必然会分摊到各级州府和百姓身上,大周本就底子弱,百姓哪经得起搜刮。 届时朝堂之上,地方之间,矛盾纷争定会四起,这天下恐要陷入混乱。” “若鸿帝不妥协,北突人便攻城示威,能攻得下来,便假戏真做,直入中原。若攻不下来,大周也要面对北突人驻兵关外恐吓一番。” 叶不凡疑惑道:“如果北突人攻不下城,那岂不是白搭?” 老道冷笑一声:“哪有这么简单。我且问你,那领兵主将是不是苏赫巴鲁?” “是,就是那孙子!”叶不凡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老道打开葫芦喝了一口酒,道: “苏赫巴鲁这人我颇为了解,如果他此次攻不下来,也定会给回南关造成重击,然后再增兵关前,此时是十万,那如果他把兵力翻一倍呢?他也不再攻,就在关门外虎视,你若是鸿帝,你当如何?” 叶不凡沉吟片刻,道:“如若真是这样,苏赫巴鲁还真打的一手好算盘!希望鸿帝别被吓住吧。” 老道冷笑一声:“但愿如此!” 叶不凡匆匆扒了几口饭,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小茹把早上没吃完的油条包了些,又用罐子装了一罐烈酒,与一小罐酒精,急急忙忙的朝大营而去。 油条和烈酒是给独臂老李等人带的,军中伙食极差还吃不饱,平日里叶不凡都会从家中给几个老兵带些吃的。 以往是给四个人带,现在只剩得三个了。 “姜兄弟!” 叶不凡刚出得门,就听得有人在喊他。 在回南关这里能喊他兄弟的,还没有过,不由得一愣。 回头一看,就见一身着青色劲装,背负长剑的男子立于街口,脸上带着些许懒散的笑容看着叶不凡。 第81章 战歌 身着青色劲装背负长剑的青年,带着懒散的笑容在街口看着叶不凡。 叶不凡的目光与之对视片刻后,大步朝劲装青年奔去,离得老远就伸出了右手。 “萧大侠!”叶不凡奔至劲装青年身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抖了抖:“小弟我盼你盼得好苦哇!” 搞得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 叶不凡这握手猛摇的动作,夸张的语言,令萧衡很不适:哪有男子之间这样打招呼的,这叶兄弟莫不是好男色? “叶兄弟,好久不见。”萧衡用力的抽出被叶不凡握着的手,不动声色的往衣襟上擦了擦。 “是啊,当日在黑风山一别,匆匆已数月。小弟真是时时挂念着萧大侠,总算将你盼来了。” 叶不凡心里乐开了花,萧衡的武功他是见过的,当日在黑风山杀山贼,一剑一个,厉害无比。 早先叶不凡就想忽悠萧衡随自己一起来回南关,打的是招一个免费保镖的算盘,谁料萧衡没有上他的当。 后面这些日子,叶不凡早忘了还有萧衡这个人,也差不多忘了萧衡曾说会到边关来找他的事了。 叶不凡根本没往心里放,哪料这萧衡真的来了。 还是江湖人士讲义气。 “萧大侠果然是信义之人!”叶不凡由衷的说道。 萧衡微微一笑,道:“当日在下曾说要来边关走一遭,定然不会食言。” 叶不凡喜道:“萧大侠,你来的正是时候,如今北突人叩关,正是需要像萧大侠这般武艺高强之人。” 萧衡微扬起下巴,剑眉微皱,道:“我进关之前,已然得到消息了,正好来见识一下北突人的弯刀,看是他们的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哦?萧大侠从何处得知?” 叶不凡有些不解,北突人刚叩关攻城,萧衡在来的半道前就知道了? 萧衡见叶不凡脸上有疑虑,淡淡的说道:“我在榆门关外遇见几个骑着快马,背上插着两道龙旗的驿卒,见他等如此着急赶路,好奇之下就问了问,他们不说,我把他们打了顿,然后就知道了。” 叶不凡倒吸一口凉气,这些插着两道龙旗的人马,必是回南关派出往燕安去的驿卒,萧衡这都敢拦,还把人打一顿? 叶不凡只得竖起大拇指:“萧大侠行事真是别具一格,厉害!” 萧衡有点得意,拱手道:“兄弟过奖了。” 叶不凡满头黑线,心道,我这是夸你吗?阻拦背龙旗传递军情的驿卒格杀勿论,你还把他们打了,给你能耐的! 当然这些话不可能对萧衡说,这要是把他吓跑了怎么搞,这么好的打手,来了这里岂能让他溜了! “萧大侠…” “哎,叶兄弟不用大侠、大侠的称呼,叫我名字便好。” “好的,萧大侠”叶不凡应道:“请随我去家中暂歇。” “如此也好。” 有落脚的地方,萧衡自然很乐意,毕竟住客栈要花钱,他身上可没太多的银钱。 不要以为行走江湖的大侠都有花不完的钱,实际上游侠儿大多都是穷哈哈。 游侠儿与大盗之间的距离,仅靠良心保持,有良心的游侠儿是侠,没良心的便是盗。 所谓的侠盗,就是在侠与盗之间反复横跳。 很多游侠儿的良心全看别人给的多不多,加钱都好说。 萧衡这类有良心的游侠儿,自然穷得叮当响,从南到北行侠仗义顺便游山玩水,都是要花钱的,世人谁会无缘无故给他送银子。 叶不凡领着萧衡回了家,将老道、小茹与胖子叫了出来。 萧衡于叶不凡这一家子有救助之恩,大家再次相见,都颇为高兴。 “胖子,萧大侠要在此长住,你去将你那狗窝收拾一番,给萧大侠放张床!”叶不凡吩咐道。 没办法,小院房间有限,只得让萧衡与胖子搭伙了。 “萧大侠,兄弟我这宅院有些狭窄,只得委屈你与胖子同住了。”叶不凡有些歉意,毕竟人家是大侠,安排他与家丁同住,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萧衡无所谓的摆摆手:“叶兄弟说哪里话,萧某行走江湖,荒山野岭、破庙山洞都曾住得,有张床便好。” “萧大侠不介意就好。兄弟我还需回军营办事。有什么需要的,吩咐胖子即可。”叶不凡看看天色已微黑,再不回军营,怕是要挨训斥了。 叶不凡扔了这么一句话匆匆往军营赶去,家中有老道招呼萧衡即可。 以老道的城府,想要留住萧衡在姜家常住,想来不是什么问题。 城中大营里灯火通明,披甲持刀巡视大营的士卒比往常更多也更严,即便叶不凡早已在军中混了个八品校尉,也得掏出军中下发的木牌才能进入。 叶不凡先去兵舍给独臂老李等人送吃的,路过军医的房舍时,听得里面传出阵阵惨嚎之声。 想来是今日白天守城时,受了伤的兵卒在此接受救治。 不知道有多少伤兵能活下来,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又会有多少战友因守城而战死。 “杂种战争!”叶不凡轻骂了一句,拎着油条和烈酒,脚步沉重的走进兵舍之中。 兵舍之中很安静,士卒们都靠坐在炕头,有的发呆,有的则擦着钢刀,气氛压抑且悲伤。 这间兵舍之中原本住有十七人,现在只剩了九人,其他的兄弟今日一战都死了。 独臂老李用断了手臂的那只胳膊夹着长矛,用破布一遍一遍的擦着枪尖,王麻子又在磨刀,刀刃与磨石发出刺耳的声音。 文益收则在缝破旧的皮甲,原本那只独眼越发的凌厉了。 见得叶不凡进来,独臂老李等人起身行了个礼,叶不凡轻摆了一下手,将手中的油条和烈酒递过去,道:“李大哥,将这些吃食与弟兄们分了吧。” “将军有心了。”独臂老李接过,将包裹打开来,十几条黄灿灿的油条露了出来。 独臂老李将油条一一分给兵舍的老兵们,兵卒们只是默默的接过。 若在往常,叶不凡带吃食来兵舍,定会引起这些老兵的抢夺,叶不凡家做出来的吃食之美味,这间兵舍中的士卒人人皆知。 叶不凡见老兵们情绪低落,也不由得暗叹一口气,舍中十七人上城头,只余九人回来,往日同睡大通铺的兄弟,死了一半,换谁都会难过。 第82章 你偷了你哥的甲胄? 老兵们这样的状态很让叶不凡担忧,士气低沉之下,明日上了城头恐怕都得死。 叶不凡心里也不好受,从兵舍的角落里翻出些陶碗来,倒上烈酒,将碗一一递到九名老兵的手里沉声道: “我知道兄弟们心中难受,但战死沙场也是我等的归属!兄弟们要振作起来!只有振作起来,才能杀尽北突蛮夷,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将军!”独臂老李的眼角微微泛红,他那只独臂拿着酒碗高高举起。 “李大哥,兄弟们的血不会白流,徐大哥的血也不会白流!我等也亦会为他们报仇!来,喝!” 叶不凡仰起头,一口干尽碗中的烈酒。 五十多度的烈酒下肚,叶不凡只觉腹中如火灼烧,辛辣的感觉并不好受。 “啪!” 叶不凡将手中的陶碗摔个粉碎,大吼道:“不破北突终不还!斩尽北突贼子!” 被酒精刺激得满脸通红的叶不凡,面容狰狞,放声大吼,将沉浸在哀伤中的老兵们唤醒。 “干!不破北突终不还!斩尽北突贼子报仇!”九名老兵齐声大吼,一口饮尽陶碗中的酒,也将陶碗摔得粉碎。 兵舍中的呼喝声,惊动了正在巡营的上官重之,又听得传出陶碗的碎裂声,不由得眉头微拧,快步朝叶不凡所在的兵营而来。 跟在他身后的上官江沅与宋少轩也赶紧跟上,此是战时,如果军中再发生什么状况那就不得了了。 “干!不破北突终不还!” 老兵们齐声高喝着,就连上官重之等人出现在兵舍门口都没发觉。 老兵们用力高呼出声,似乎这样能发泄出胸中的悲愤,也以此来祭奠今日战死的同袍。 叶不凡不好酒,此时一碗烈酒下肚,不由得有些上头,被这些老兵高昂的呼喝声所感染,不由得唱出声来。 寒夜挑灯试刃,残杯浊酒难倾。 旧地犹存烽火迹,故垒时闻战血腥! 悼亡心未宁。 往昔同袍赴死,今番宿将哀鸣。 且祭英灵旗影动,誓缚天狼浩气盈! 征尘刀底兴!” 叶不凡的声音从起始的低沉忧伤,慢慢转向高昂,待唱到“且祭英灵旗影动,誓缚天狼浩气盈”时,身躯挺直,目光如炬。 每一个字音都似洪钟炸响,在兵舍中回荡不绝。 唱至最后一句:“征尘刀底兴”时。 叶不凡一只手臂颠狂挥动着,另一只手紧握腰间的横刀刀柄,那凛凛气势竟似要冲破兵舍的穹顶,直上云霄。 上官重之与上官江沅呆住了,他们兄妹二人虽出身武将世家,自小除了熟读兵书以外,对诗词也是懂行的。 他们没想到叶不凡这个被燕安城所有人称为废材,不学无术的纨绔,如今却做得如此激发斗志的词来。 上官江沅更是浑身微颤,今日在城头血战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此时叶不凡所唱之词的意境,竟让她只觉心中似有万马奔腾,那词中喷薄而出的雄浑气魄与壮烈情怀,如利刃直刺灵魂深处。 不知何时,兵舍门外站满了士卒武将。 众人目光汇聚在叶不凡的背影上,皆满含震撼,心中波澜起伏。 虽然很多人听不懂词中之意,但却被叶不凡所唱的豪迈韵律与激昂气势所裹挟,只觉一股热血自脚底直冲天灵盖。 兵舍外的士卒越围越多,他们不自觉的跟着叶不凡吟唱起来,歌声震天。 声波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一波地向远方席卷而去,空气中弥漫着激昂的气息。 上官重之有些喜悦,回南关近几年未经大战,今日一战虽然城守住了,但伤亡却很大,士气也有些低迷。 叶不凡用一首词,又将士气拉了回来,心中对叶不凡的印象又改观了些许。 尽管这货以前是个恶名昭彰的纨绔,又有一个主张议和的爹,但在这边关之地,这小子倒也不失男儿血气。 上官重之心里这般想着,正准备转身离开,这时一个校尉匆匆赶来,挤进人群中奔至上官重之身前,附耳言语了一番。 上官重之神色一凝,不得不出声打断正唱得兴起的叶不凡。 叶不凡这才发现上官重之与上官江沅、宋少轩等人也在人群中。 “大将军!”叶不凡的脸通红,刚才的酒劲太大,说话喷出一口酒气。 军中不禁饮酒,但战时却是禁止的,此时上官重之倒也不在意,道:“刚才看守大缸的校尉来报,地下有异动,随我去看看!” 用大缸防范北突人掘地道的法子是叶不凡出的,如今果直有异动,自然要叫叶不凡亲自去查看。 叶不凡点点头,此时不是偷懒推脱的时候,唯有齐心协力才能守住回南关。 否则城一破,大家都玩完。 叶不凡跟在上官重之身后,上官江沅与宋少轩也紧随在侧,向北门城墙快步走去。 “你的甲胄呢?”上官江沅见叶不凡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却不见着甲,皱眉问道。 “甲叶都快掉光了,穿不穿都无甚区别了。”叶不凡随口应道。 “可找军需官再领就是,战场刀枪无眼,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小心点,别被北突人砍死了。” 上官江沅听着叶不凡那无所谓的口气,不由得有些恼怒,忍不住出言讽刺。 “你关心我?”叶不凡侧头看了一眼上官江沅,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很是欠揍。 “滚!我关心你?真是想瞎了心了!”上官江沅心跳陡然加速,嘴里却不饶人:“本小姐一向心善,即便是狗啊猫啊,被人砍死我都会觉得难过。” 叶不凡眨眨眼眼睛,笑道:“我忽然发现,你这女子说话与行事不一,也许你也没那么让人讨厌嘛。” “哦?那刚好相反,本小姐对你这种登徒子倒是厌恶得紧!”上官江沅冷哼道。 若在往日,上官江沅这么怼他,他肯定会怼回去,然后两人互骂打架。 但今日城头一战,上官江沅至始至终都围在他十步范围内,若没上官江沅护住他,就凭他这带伤之体,恐怕早就战死了。 叶不凡又不傻,985高校毕业,又在蓝星的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多年,这点点心思都揣不透,那就白活了。 “行了,你刚才讽刺我的话,我回去给你记账本上,以后再和你算账!” 叶不凡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罐来,不由分说的塞到上官江沅的手中:“这个给你!” 上官江沅没想到叶不凡还会送她东西,不由得一愣:“这什么玩意!” “这叫酒精。不是用来喝的,我知道你胳膊上也有伤,回去用这东西涂伤口上,可以防止感染。” “谁稀罕!我才不要!”上官江沅脸色微红,天黑之下倒也没让叶不凡看清,口中还是那种瞧不上的语气。 “不要就扔了。”叶不凡也懒得和她废话,因为上官重之与宋少轩已到了城墙处了,两人正看着落在后面的上官江沅与叶不凡嘀嘀咕咕。 上官重之神色不善的盯着叶不凡,看得叶不凡直发毛,连忙向他们跑去。 上官江沅做势要扔,却见叶不凡头也不回的跑了,气得恨恨的一跺脚,小心的将小瓷罐收起来。 城墙底下埋了一溜的大水缸,宋少轩趴在地上,将头伸入其中一个水缸中凝神静听,果然听得从缸中传出轻微的咚咚声,声音沉闷。 “大将军,姜兄,地下果然有动静!”宋少轩站起身来。 上官重之与叶不凡也趴于地上撅着屁股,像两只草原土拨鼠,将脑袋伸入缸中,果然听到了声响。 “这北突人,果真阴险!”上官重之剑眉紧皱,若不是叶不凡想出来这法子,回南关怕是有大祸! 叶不凡又听了一阵,道:“这声音还很微弱,想来这北突人挖得还不远,连城墙边都没到。” 上官重之神色凝重,对守缸的小校问道:“其他的水缸有动静吗?” 校尉回禀道:“目前只在此处发现有响动。” 叶不凡道:“北突人应该不会单挖掘一条地道,此时天色尚早距离也远,北突人挖不得那么快。” 上官重之来回踱步几次后,下令道:“不能等到北突人挖通所有地道再杀,少轩,你令城头之上的弓箭手,每隔一柱香便向城下射出火箭,如若发现北突人踪迹,立即射杀!” “叶不凡,你带人守住这些水缸,如若真有北突人挖通地道进入,立即寻出具体位置后便挖穿洞口,用烟熏杀之!” “诺!” 叶不凡与宋少轩齐齐领命。 上官重之吩咐完,便带着上官江沅、宋少轩上了城头巡视,只留叶不凡与一群兵卒守在大缸前。 “每一个水缸内都坐一人,仔细倾听!切勿打瞌睡,贻误战机者军法处置!” 叶不凡冷声下令,他也不想这么冷冰冰的发号施令,更没有临阵斩卒的权力,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厉声警告。 如果真因为谁打瞌睡误了战机,上官重之的刀可是锋利且快,生杀大权都皆在他手。 叶不凡也不愿看到己方将士被拉出辕门砍脑袋。 叶不凡找了个避风的墙脚坐着,他也不敢睡,但休息还是需要的,从早上的激战到现在,他都没休息过,一坐下就只觉浑身酸软。 且背上、肩头的伤口,与今日胸口新增的伤火辣的疼,即便想睡也是睡不着。 夜渐深,不知不觉已至子夜,秋夜寒凉,冷风劈面。 如今正值农历九月,再过几日便是重阳节。 叶不凡掐着指头算了算,大约半月之后,怕是就要结霜了。 叶不凡背靠着城墙,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北斗七星,心绪却飘向了蓝星。 那里有他的父母亲人,还有一个谈了四年的女友。 “你们都要好好的。”叶不凡轻声祈祷着,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之感。 “啪!” 一件老旧的鱼鳞甲砸在发愣的叶不凡面前,将他的思绪从遥远的蓝星拉了回来。 “军营库房没甲胄了,这件旧甲是我大哥以前穿过的,赏你了!”上官江沅拍拍手,扭头就走,似乎都不愿多看叶不凡一眼。 “喂!这甲衣不会是你偷的吧!你哥知道你偷他的甲胄吗?”叶不凡高声喊道。 “闭嘴!有穿就穿,哪来的那么多屁话!”上官江沅的喝骂声远远传来。 第83章 烟杀 叶不凡笑了笑,捡起地上的鱼鳞甲掂了掂,重量要比他先前领的重甲要轻上许多。 但做工却是精致得多了,甲片像鱼鳞一般层层相叠,且能伸缩防护性能更好。 串连甲片的绳索以牛皮制成藏在里面,也能减少被割断的可能。 虽然是上官重之淘汰下来的重甲,但却养护得极好。 不知道上官重之知晓上官江沅偷了他的甲胄,送给了叶不凡后,会是什么表情。 叶不凡也有想过,让章老七用新锻钢法锻出的精钢帮打一副铠甲。 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这个想法,私铸甲胄若被有心人发现,这事可大也可小。 倘若传到鸿帝耳里,被他记挂上,那会让九族都倒霉。 “将军,第三、第十二、二十七等大缸皆有声响!”叶不凡正忙着着甲时,有兵卒慌忙来报。 “别慌,我过去看看!”叶不凡连忙将甲胄穿好,提着横刀便跟了过去。 叶不凡在最先听到动静的大缸里听了会,沉闷的挖土的声音已然很清晰。 想来北突人挖了大半夜,已然挖入城墙后面了,只待天亮后苏赫巴鲁领兵来攻时,便会挖穿地道破土而出。 大缸做为预防的传声装置,只能判断出大致方位,想要精准的找到地下正在挖掘的背突人有些难。 但这难不倒叶不凡,他将横刀抽出用力的插入土里,耳朵贴在刀柄之上,凝神倾耳细听。 如此换多几个地方试过之后,终于确定了其中一条地道的具体位置,用脚在地里沙土画了个大圈。 端着一盆石灰的士卒,便用石灰在叶不凡画圈的地方撒下石灰做出标记。 依此而行不多时,叶不凡便准确在有响动的三口大缸附近标记出三个位置。 “拿锄头来照着标记之处往下挖!”叶不凡冷声下令:“每个标记前,十人持长枪围住,待挖出洞口后,不管洞里出来何物,都给我往死里捅!” “火油与松叶也准备好!” “是!”上百名士卒齐声应是。 叶不凡一挥手,便有数名兵卒拿着锄头,在三个标记之处挖动起来。 地底之下,三队北突人正拿着锄头与小铲子,在回南关的地下拼命挖着地道。 今晚奉苏赫巴鲁之令,出动了三队善于打洞的勇士,每队七十人,必要从城外挖出几条通往回南关的地道来,以配合大军攻城。 这些人都极善挖土打洞,挖地道也极有章法,虽然临时挖的地道不是很宽敞,仅半人高,两人并行的宽度。 但每挖得十丈,便会在地道的其中一个点处,往左右开挖出一个能容纳六人的藏兵处。 挖进回南关后,暂不将出口挖通,只是将作为出口之处的的土挖得稍薄。 之后用羊大腿骨悄悄的刺出地面一点点,利用羊大腿骨中间的空洞,用来通风透气与监听地面上的动静。 只要收到大军攻城的信号,藏身在兵洞之中的北突勇士,便会打破洞口土层,从地道内杀出,直奔城门。 只要城门一开,北突两万铁骑精锐便可纵马开道杀入城中,随后北突大军冲入。 到时候,那些大周兵绝对不是北突骑兵的对手。 在地道最前方负责挖土的北突“人形盾构机”们估算了一下方位,估摸着挖得差不多了,便准备休息一会儿,将出口处的土削薄一点,这地道就算完成了。 从天黑就开始挖,虽然每队有七十人轮换着挖掘,但高强度的挖掘还是让他们筋疲力尽。 “尔格,差不多了,歇会吧。(北突语)”一个年长的北突人将手中的锄头一扔,靠在洞壁上,对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北突兵说道。 “哈康大叔。”(北突语) 名为尔格的年轻北突兵也将手里的锄头放下,半跪在地道中,喘着粗气,道: “您说,这次能把回南关攻下来吗?” 哈康笑道:“有狼神保佑,这次一定能攻下来。” 尔格轻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我阿妈的病好些没有,希望这次能把回南关打下来,我就能早些回去。” “傻小子,回去作甚!攻破这回南关,咱们就可以抢大周狗们的钱和粮食,有了钱,你就可以给你娘看病,还可以买些牛羊。” “只要打入中原,还可以抢姑娘。”另一个中年北突兵满脸猥琐的说道: “大周的姑娘可好看了,身上香香的。尔格,到时你也抢几个回去!” “我不抢姑娘,我有喜欢的姑娘。”地道中小油灯闪着火焰,微光映照在尔格还略显青涩的脸上,说起心里喜欢的姑娘,眼神中多了几分温柔与羞涩。 “你这傻子,等进了中原,有的是金银财宝和漂亮姑娘,你就不会想着家乡的姑娘了!”哈康大笑着拍了拍尔格的头。 “不!”尔格摇了摇头:“我答应过塔娜要回去娶她的…,我就抢些金银,让塔娜和阿妈过上好日子…” 尔格闭着眼,青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憧憬之色。 哈康与其他人也不再打趣尔格,皆闭上眼睛休息,只要打进中原,不管是金银还是女人都会有的。 突然,哈康感觉到头顶的土块开始掉落,并听到了地面上挖土的声音。 尔格与其他北突人也听到了响动,且头顶掉落的土从起始的一点点松土,变成大块大块的土团往下掉。 “砰!”一大块团土砸了下来,一团火光随着土团的掉落照入地道中,像黑夜里突然升起的太阳。 接着,一只燃烧着的火把被扔了进来。 “不好!被大周狗发现了!” 哈康大呼一声,伸手就去抓放在一旁的弯刀,尔格年轻,动作更快,早已拔刀在手。 几只长矛扎了进来,哈康终是没能将弯刀拔出来,便被一只长矛从头顶扎入,直刺入腹腔之中。 尔格见哈康被突如其来的长矛扎死,慌乱之下掉头便往后爬,上面的人哪里会给他机会。 两只长矛直直捅下,扎入他的小腿中,将他钉在了地道中。 尔格痛得大喊出声,挥动着弯刀想将长矛砍断,洞口上方又同时伸出数根长矛一齐捅了下来,扎入尔格的背部。 尔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青涩的脸变成了死灰色,那个在家乡等他的姑娘,再也等不到他了。 叶不凡站在洞口上方,看着地道内被扎死的北突人,手一挥,便有兵卒将淋了火油的松针叶扔入地洞中。 叶不凡接过火把,阴沉着脸将火把扔了下去,生的松针叶顿时冒出滚滚浓烟。 叶不凡知道,这一条地道中可能藏着上百或者更多的北突人,不绞杀干净便是大患。 叶不凡又令人取了大量狼粪扔入地道中的火堆之上,烟更浓了。 士卒们拿木板将洞口一盖,只留出小小缝隙来,从军中铁匠那搬来的风箱往缝隙上一架,用力的拉动起来。 被风箱一吹,浓烟往地道深处钻去,这么长这么窄的地道,地道中能活下来的北突人应该剩不得几个了。 另外两条地道也被挖开,也如此施为之下,三条地道中都隐隐传出剧烈的咳嗽声与惨嚎声。 叶不凡令士卒们不断的往地道中投入火油、松针叶与狼粪,士卒们架着风箱一直扇风,直到天边启明星升起时才停。 “这些地老鼠应该死绝了吧。”叶不凡估算了一下时间,马上天便亮了,再有一个时辰,苏赫巴鲁定然要攻城了。 叶不凡用湿布蒙了口鼻,亲自带着一群士卒下了其中一条地道,手中持着的是一支长矛,一丈来长,即便有危险也不怕,什么刀也长不过他的矛。 遇上活人捅过去就行了。 地道中乱七八糟倒了一路的北突人,除了少数几个在洞口被长矛捅死的,地道深处的北突人都是被浓烟熏死的。 死相很难看,尤如地府里的恶鬼。 也有被熏晕的,皆被大周的士卒一一补刀。 叶不凡也不敢顺着地道去出口处查看,怕被人埋伏,走了一半便下令往回撤,一边撤一边沿着洞道撒铁蒺藜。 这些有着三个尖角的铁蒺藜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撒在洞中也许效果更好,只要还有人钻进来,必然要遭。 退了一段距离后,叶不凡令士卒将通往回南关内的这一段洞道挖塌,再将洞口封死。 只能封闭这么一段,要想全部封闭也只得等到打退苏赫巴鲁才行,不过目前只要不让北突人从地道里攻入回南关,便算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