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风水悬棺》 第十七章 族谱(下) 终于,皮绳解开了。 我颤抖着,掀开了沉重的匣盖。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陈腐纸张和霉变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一阵咳嗽。 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本厚厚的大书。书页是发黄发脆的毛边纸,用粗糙的麻线装订。封皮是深蓝色的厚纸板,上面用浓墨写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陈氏族谱**。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我伸出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沉重、发脆的封面。 第一页,是陈氏始祖的记载,然后是开枝散叶的脉络。一页页翻过,都是些寻常的姓名、生卒年月、婚配子嗣。纸张脆弱,翻动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逝者的低语。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寻找着祖父陈守业的名字,以及他迁葬前后的记载。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 终于,在族谱靠后的位置,找到了祖父陈守业的名字。 **陈守业,字守成,生于光绪二十八年…卒于公元一九七五年…** 生卒记载之后,本该是生平简述和葬地记载。然而,当我的目光扫到记载葬地的那一行字时——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行字…被人用浓黑的墨汁…粗暴地涂抹掉了! 不是简单的划掉!而是反复地、用力地涂抹!墨迹浓重得几乎浸透了纸背!形成了一个狰狞的、不规则的黑色墨团!将原本记载葬地的文字彻底掩盖! 是谁?!为什么要涂掉?!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我的手指颤抖着,下意识地拂过那团浓黑的墨迹。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粘腻感? 不是墨水干涸的触感!更像是…某种尚未完全干透的…粘稠液体?!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一个恐怖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我颤抖着,将那根触碰过墨团的手指,缓缓举到昏黄的油灯光下—— 指尖! 赫然沾染着一抹刺目的…暗红色! 粘稠! 带着浓烈的…铁锈般的腥气! 是血!! 是新鲜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 “啊——!!” 铁柱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极致恐惧的惊叫,指着我的手指,如同见了鬼魅,连连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条凳! 陈德贵也瞬间脸色煞白,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我指尖那抹刺目的暗红,又猛地看向族谱上那团狰狞的墨迹,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神里充满了惊骇欲绝! 那墨团…不是陈年的墨汁!是血!是刚刚被涂抹上去不久的血!用血…掩盖了祖父葬地的真相! 是谁?是谁来过祠堂?是谁在掩盖?还是…根本就不是人?! 祠堂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昏黄的油灯火苗疯狂地摇曳起来,将我们三人惊恐扭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供桌上层层叠叠的牌位,在晃动的光影中,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从那高高的神龛之上,无声地、怨毒地俯视着我们! 而就在这时,我手臂上那块深紫色的、棺材形状的淤青,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灼般的剧痛!痛得我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祠堂深处,那片被牌位阴影笼罩的最黑暗角落里,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朽木摩擦般的…“吱呀”声… 第十八章 血书(上) 指尖那抹粘稠、刺目的暗红,在昏黄摇曳的油灯火光下,如同地狱的印章,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铁锈腥气! “血…是血…”铁柱的牙齿咯咯作响,指着我的手指,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眼神涣散,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闭嘴!”陈德贵猛地低吼一声,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他一把拨开吓傻的铁柱,壮着胆子凑近供桌,布满老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族谱上那个狰狞的、覆盖祖父葬地信息的墨团边缘。 指尖同样沾染上了一点粘腻的暗红!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寒气瞬间从他脚底板窜起,直冲天灵盖!饶是他当了多年村长,见过不少风浪,此刻也感到头皮炸裂,一股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他!这墨迹…竟然是刚涂上去不久的血!是谁?三更半夜潜入祠堂,用血掩盖真相?!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为! “嘶…”陈德贵猛地抽回手,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死死盯着那本摊开的族谱,又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骇欲绝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质问——你们陈家,到底招惹了什么?! 而我,陈七,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抹指尖的鲜血和那狰狞的血墨团死死吸住!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但一种更强烈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执念却猛地冲了上来!掩盖?用血掩盖?越是掩盖,就越说明那被涂掉的信息至关重要!那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让开!”我嘶哑地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厉!顾不上指尖的粘腻,也顾不上手臂上那块棺材淤青传来的尖锐刺痛(那痛感似乎更强烈了!),我猛地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到了那发黄脆弱的族谱纸页上! 昏黄的油灯光线摇曳不定,将血墨团的阴影拉得扭曲变形。我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因极度的专注和恐惧而放大到极限,死死地、一寸一寸地扫描着那片被浓稠血污覆盖的区域! 血污浸透了纸张,颜色深得发黑,几乎看不出任何字迹的痕迹。翻卷的纸纤维被粘稠的血浆糊住,形成一片令人绝望的混沌。 没有…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的被彻底掩盖了? 一股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要将我吞噬!身体晃了晃,几乎支撑不住。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顶点,就在我因极度专注而视线模糊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痕迹,在血墨团边缘、靠近纸页装订线内侧、一个相对较薄的角落,顽强地透了出来! 那不是完整的字迹!而是几个…笔画! 非常短促!非常模糊!像是书写者在被粗暴打断时,最后挣扎留下的印记!也像是鲜血没能完全覆盖住的、顽强残留的墨痕! 我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呼吸瞬间停滞!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我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意志力都灌注在双眼,死死地锁定那模糊的几笔! 第一笔…像是一个短促的、向下弯曲的钩?不…更像一个…“丿”的起笔? 第二笔…很短,几乎是平的…像是一个“一”的末端? 第三笔…更模糊了,像是一个点,又像是一个被抹开的墨点… 我的大脑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疯狂运转,如同烧红的烙铁!结合上下文!祖父葬地!结合那口悬棺!结合镜中厉鬼的控诉! 一个词!一个如同惊雷般的词,带着血淋淋的真相,猛地在我脑海中炸开! **“悬棺”** 没错!那模糊的几笔残留的痕迹,拼凑起来,指向的正是这两个字! “悬棺”! 祖父陈守业的葬地记载,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的风水穴位!那被刻意用鲜血涂抹掩盖的,赫然就是——“悬棺”! 这根本不是意外!不是凶兆!而是…有预谋的!是葬法?!陈家祖上,竟然有将死者葬入悬棺的习俗?!这怎么可能?!这违背了所有风水禁忌!是自取灭亡之道!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的认知!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颠覆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 “悬…悬棺?!”我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是悬棺!上面写的是…悬棺葬!” “什么?!”陈德贵和铁柱同时失声惊呼!铁柱更是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 “悬棺葬?七爷…你…你没看错?!”陈德贵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极致的惊疑,“这…这怎么可能?!那不是找死吗?!” “不会错!是悬棺!就是这两个字!”我指着那血墨团边缘残留的模糊笔画,手指因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你看这里!这笔!这笔!还有这个点!拼起来就是‘悬棺’!他们…他们故意把老爷子葬成了悬棺!” 第十九章 血书(下) 这个结论如同晴天霹雳,震得陈德贵也呆立当场!祠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牌位的影子在墙壁上疯狂摇曳,如同无数躁动不安的鬼魂。 “为什么…陈家祖上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德贵喃喃自语,脸色煞白如纸,“这…这不合常理啊…” 为什么?! 这也是我心中最大的疑问!巨大的谜团如同厚重的阴云,笼罩在心头,不仅没有因为发现“悬棺”二字而解开,反而变得更加沉重、更加诡异! 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再次死死地投向那本摊开的、散发着血腥味的族谱!祖父陈守业的名字下方,那被血墨涂抹的地方,除了残留的“悬棺”笔画,似乎…还有别的? 刚才的震惊让我忽略了!在“悬棺”那模糊笔画的更下方,似乎…还有一小片没有被血污完全覆盖的空白?或者说,是书写者在那惊鸿一瞥的“悬棺”之后,还写了什么?!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再次在绝望的深渊里点燃!我几乎是扑了上去,脸几乎贴到了纸页上,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和霉味。手臂上那块棺材淤青传来的刺痛感如同烧灼,但我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视线聚焦!聚焦在那片残留的、极其狭窄的空白区域! 昏黄的灯光下,纸页泛黄发脆。就在“悬棺”模糊笔画的垂直下方,在那片被血污边缘微微浸染的空白处,一行极其微小、极其潦草、仿佛仓促间写下的蝇头小字,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呓语,顽强地显露出来! 那字迹细若蚊足,墨色极淡,混杂在纸张本身的纹理和岁月侵蚀的斑点中,若非我此刻几乎将眼球贴在纸上,根本不可能发现! 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着: **“…镇…渊…”** 镇渊?! 悬棺…镇渊?! 这是什么意思?! “镇渊”?!我猛地抬起头,失声念出这两个字,声音因为极度的困惑和一种不祥的预感而扭曲。 “镇渊?什么镇渊?”陈德贵凑过来,浑浊的老眼也死死盯着那行小字,眉头拧成了死结,“悬棺镇渊?这…这又是什么说法?” 铁柱瘫在地上,茫然地摇着头,显然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诡异。 “镇渊…镇渊…”我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股寒意再次从心底升起。渊?深渊?地渊?难道…祖父那口悬棺,不是为了安葬,而是…为了镇压?!镇压地底深处的…某种东西?!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镜中厉鬼的控诉——“阳宅压顶,怨气蒸腾”“爷爷透不过气”——难道不仅仅是因为阳宅压住了悬棺,更是因为我那栋宅子,无意中破坏了这“悬棺镇渊”的格局?!释放了…被镇压之物的一丝怨气?! “轰——!” 就在这思绪电转、惊骇欲绝的瞬间! 我手臂上那块深紫色的、棺材形状的淤青,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呃啊——!”我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瞬间席卷了整条手臂,并且疯狂地向肩膀、向心脏蔓延!那感觉,仿佛手臂的皮肉之下,正有一个冰冷的、生满倒刺的铁棺材,在疯狂地生长、膨胀,要破体而出! 我再也站立不住,眼前一黑,抱着剧痛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重重地向前扑倒! “砰!” 身体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祠堂青砖地面上!额头撞在供桌腿上,瞬间鲜血直流!但我感觉不到额头的疼痛,因为手臂上的剧痛已经完全吞噬了所有的感官! “七爷!”“七爷你怎么了?!”陈德贵和铁柱惊恐的呼喊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痉挛!那只剧痛的手臂死死地压在身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那“棺材”破体而出!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衣衫! 视线模糊,天旋地转。祠堂里昏黄的灯光、晃动的牌位阴影、陈德贵和铁柱惊慌失措的脸…一切都扭曲变形,如同坠入了光怪陆离的噩梦深渊! 而就在这剧痛和意识模糊的边缘,一个冰冷、干涩、毫无生气的声音,如同无数砂砾在腐朽的骨头上摩擦,再一次…直接在我混乱不堪的脑海深处响起!清晰得如同贴着我的耳膜低语! 这一次,不再是镜中,而是…无处不在!它来自这阴森的祠堂,来自那本染血的族谱,来自我手臂上那剧痛的淤青!来自…那被“悬棺”镇压的…“渊”! 那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怨毒和嘲讽,一字一顿,如同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我的灵魂: **“棺…开…隙…现…”** 第二十章 棺开隙现(上) 棺开隙现! 那四个字,如同四把淬了剧毒的冰锥,带着非人的怨毒和嘲讽,狠狠凿穿了我混乱的意识!每一个音节都像无数砂砾在腐朽的骨头上摩擦,直接在我灵魂深处炸响!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条手臂,并疯狂地向躯干蔓延!仿佛皮肤下的血肉骨骼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手,连同那个深紫色的棺材淤青一起,狠狠攥住、揉捏、撕裂! “呃啊啊啊——!!!” 我蜷缩在冰冷坚硬的祠堂青砖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那只被剧痛吞噬的手臂死死压在身下,如同濒死的野兽护住致命的伤口。额头上撞破的伤口流下的温热血液,混合着瞬间涌出的、冰冷的冷汗,糊住了半边脸,视野一片猩红模糊! “七爷!七爷!!” “按住他!快按住他!别让他伤着自己!” 陈德贵和铁柱惊恐的呼喊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带着失真和扭曲。他们扑上来,用尽全力按住我疯狂扭动的身体,铁柱更是吓得涕泪横流,几乎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我的背上。 “我的手…棺材…要出来了…它在长!!”我语无伦次地嘶吼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剧痛让我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摇摆。手臂上那深紫色的淤青区域,此刻如同烙铁般滚烫,又像有无数冰冷的钢针在里面搅动!更可怕的是,一种诡异的、如同活物般的“搏动”感,正从那淤青的中心传递出来!咚…咚…咚…缓慢而沉重,如同…棺木中的心跳?!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陈德贵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死死按住我抽搐的肩膀,布满老茧的手也在剧烈颤抖。他浑浊的老眼扫过我手臂上那深紫发黑、隐隐透出棺形的诡异淤青,又猛地看向供桌上那本摊开的、染着新鲜血污的族谱,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浑身汗毛倒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撞邪了!这是要命!是要被活活拖进棺材里的征兆! “不能等了!铁柱!听着!”陈德贵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他对着吓傻的铁柱吼道,“把你七爷架起来!跟我走!去后山坳!找李三姑!快!只有她能救你七爷的命了!” 李三姑!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了我被剧痛和恐惧笼罩的混沌意识。是了!李三姑!村里那个独居在后山坳破庙里的老神婆!传说中能通阴阳、驱邪祟的“过阴人”!平日里村里人嫌她古怪阴森,敬而远之,只在实在走投无路时,才会硬着头皮去求她。她是陈家坳最后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可能对抗这恐怖诅咒的防线! “走…走…”我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剧痛让我几乎无法思考,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抓住! 铁柱被村长吼得一个激灵,看着地上状若疯魔、手臂上“棺材”搏动的我,巨大的恐惧压过了对李三姑的惧怕。他哭喊着,和村长一起,连拖带拽地将我从冰冷的地上架了起来。 手臂的剧痛丝毫未减,每一次移动都像是用钝刀在刮骨。深紫色的淤青在挣扎中暴露在昏黄的油灯下,那扭曲的棺材轮廓似乎更加清晰了,边缘的深黑色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撑住!七爷!撑住!到了李三姑那儿就有救了!”陈德贵咬着牙给我打气,声音却带着自己都不信的颤抖。他架着我半边身子,几乎是拖着我往祠堂外走。铁柱架着另一边,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全靠一股本能在支撑。 推开沉重的祠堂大门,外面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如同垂死巨兽吐出的最后一口血沫,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厉的橙红。晚风带着山林特有的凉意吹来,却吹不散我身上那浓重的血腥、汗臭和…若有似无的坟土气息。 “看!是陈七!” “他怎么了?手…天啊!他手上那是什么东西?!” “村长!铁柱!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离他远点!他身上有邪气!会沾上的!” 祠堂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些闻讯而来的村民。他们远远地站着,指指点点,脸上充满了惊恐、猜忌和毫不掩饰的排斥。看到我被架出来,手臂上那恐怖的“棺材”淤青暴露在夕阳下,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如同潮水般迅速向后退去,空出一大片空地,仿佛我是瘟疫的源头。 那些目光,冰冷、疏远、带着恐惧的审视,如同无数根芒刺,扎在我摇摇欲坠的神经上。巨大的孤立感和被世界抛弃的绝望感,几乎要将我淹没。手臂的剧痛似乎都因为这冰冷的排斥而加剧了几分。 “都滚开!看什么看!想死的就继续围着!”陈德贵猛地朝人群怒吼一声,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铁柱!走!别管他们!” 他架着我,铁柱在另一边连拖带拽,我们三人如同逃难的败兵,踉踉跄跄地冲出人群的包围圈,朝着村子后面、通往荒僻后山坳的小路奔去。 第二十一章 棺开隙现(下)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最后一丝天光被迅速吞噬。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笼罩了大地。山路崎岖难行,遍布碎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夜风在山林间呼啸穿梭,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如同无数怨鬼在哭泣。两侧黑黢黢的山影如同蛰伏的巨兽,投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呼…呼…”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山路上格外清晰。我的体力早已透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全靠陈德贵和铁柱拼死架着。手臂的剧痛如同附骨之疽,没有丝毫减弱。那深紫色的“棺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每一次“搏动”带来的撕裂感却更加清晰,仿佛那东西正在黑暗中汲取力量,准备破体而出! “棺开隙现…棺开隙现…”镜中厉鬼那冰冷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反复回荡。缝隙…什么缝隙?难道…难道是指我手臂上这块淤青?这诡异的“棺材”就是缝隙?它已经开了?那被镇压的“渊”…已经开始渗透出来了?!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冰冷!意识在剧痛和恐惧的煎熬中再次模糊起来。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晃动、扭曲。山路两旁的树影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如同无数伸向我们的鬼爪。脚下的路似乎也变得粘稠,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快了…七爷…快到了!看到那盏灯了吗?!”陈德贵喘息着,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嘶哑。 我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在漆黑一片的山坳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昏黄的灯火,如同坟地里的鬼火,在无边的黑暗中孤独地摇曳着。那就是李三姑栖身的破庙——一座早已废弃多年、供奉着不知名野神的山神庙。 那点灯火,在这绝望的黑暗里,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和希望,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和诡异。它像一只冰冷的、窥视着猎物的独眼。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破庙的轮廓在黑暗中渐渐清晰:残破的土墙坍塌了大半,腐朽的木门歪斜地半掩着,门板上布满了虫蛀的孔洞。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香烛、草药霉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动物腥臊气息,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陈德贵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壮胆,他放开我,示意铁柱扶稳,然后上前几步,用力拍了拍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 “李三姑!李三姑!开门!救命啊!”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山坳里回荡,带着急切和恐惧。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那点昏黄的灯火在门缝里摇曳。 陈德贵又用力拍了几下,声音更急:“三姑!是我!陈德贵!陈七出事了!天大的事!只有您能救了!求您开开门!”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腐朽棺材板被掀开的刺耳摩擦声响起! 那扇半掩的破木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里面…缓缓地…彻底拉开了! 昏黄摇曳的灯火光芒,如同粘稠的液体,瞬间从门内流淌出来,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门内那个佝偻、枯瘦的身影。 李三姑! 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门框的阴影里,仿佛早已和这座破庙融为一体。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深蓝色斜襟褂子,身形枯槁得如同风干的树根。脸上皱纹密布,深深刻进皮肉里,如同龟裂的旱地。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浑浊发黄,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孔缩得极小,如同两点深不见底的黑洞,此刻正越过陈德贵和铁柱,直勾勾地、毫无生气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了我那只剧痛、深紫色“棺材”搏动的手臂上! 她的目光,冰冷、粘腻、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非人的漠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被剧痛折磨得摇摇欲坠的意志!一股比手臂剧痛更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猛地攫住了我!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我手臂上的“棺材”! 她看到了那来自“渊”的侵蚀! 就在我们三人被她那死寂而诡异的目光钉在原地的刹那,李三姑那干瘪如同树皮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咧开了一个弧度。 没有声音。 但那口型,在昏黄摇曳的灯火映照下,却清晰地、如同烙印般刻进了我的脑海: **“棺…材…仔…”** 第二十二章 阴符锁棺(上) “棺…材…仔…” 李三姑干瘪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那三个字的口型如同冰冷的毒蛇,带着一种非人的、洞穿骨髓的寒意,狠狠烙印在我的意识深处!一股比手臂剧痛更深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棺材仔?她是在叫我?!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我手臂上那来自“渊”的侵蚀!她把我当成了…那被镇压之物的容器?! “李三姑!救命啊!您看看七爷这手!”陈德贵被李三姑那死寂而诡异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焦急地指着我被铁柱死死按住、仍在剧烈抽搐、深紫色“棺材”搏动的手臂,“邪性!太邪性了!像是有活物要钻出来!” 李三姑浑浊发黄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那针尖般缩小的漆黑瞳孔,终于从我的手臂上移开,落在了陈德贵脸上。她的目光依旧冰冷粘腻,毫无生气,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侧开了枯槁的身体,让开了门口。 那无声的邀请,比任何言语都更加令人心悸。门内昏黄摇曳的灯火,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 “快!扶七爷进去!”陈德贵一咬牙,和吓得魂不附体的铁柱一起,几乎是把我抬进了那散发着浓烈诡异气息的破庙门槛。 一脚踏入,浓烈的气味瞬间包裹了我:劣质线香燃烧后呛人的烟灰味、不知名草药腐败的霉变气息、一种类似狐臊的浓烈动物腥膻、还有…一股若有似无、极其淡薄却无法忽视的…坟土气息!这混杂的气味冲击着鼻腔,让我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部一阵剧烈抽搐。 庙内空间不大,借着神龛前那盏孤零零的油灯光芒,勉强能看清轮廓。正对门是一个坍塌了大半的泥塑神像,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残破的躯干和半截手臂,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神像前的供桌上没有贡品,只有一个缺了口的粗陶香炉,里面插着几根早已熄灭、长短不一的线香残骸。墙角堆着些干草和破麻袋,似乎是李三姑睡觉的地方。整个庙宇弥漫着一股破败、阴森、被世界遗弃的死寂气息。 李三姑佝偻着背,无声地走到神龛旁一个歪斜的破木柜前,枯瘦如柴的手指摸索着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发出一阵瓶瓶罐罐碰撞的轻微声响。她佝偻着背,如同一个移动的阴影,无声地走到神龛旁一个歪斜的破木柜前。枯瘦如柴、指节嶙峋如同鸡爪的手指,在昏暗中摸索着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发出一阵瓶瓶罐罐碰撞的轻微声响。她翻找着,动作迟缓而精确。 陈德贵和铁柱将我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扔在了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冰冷刺骨,混杂着干草屑和不知名的污迹。铁柱一屁股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仿佛这破庙的每一个阴影里都藏着吃人的怪物。陈德贵也靠着冰冷的土墙,脸色苍白,胸膛剧烈起伏,警惕而恐惧地盯着李三姑的一举一动。 手臂的剧痛没有丝毫缓解!那深紫色的“棺材”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楚,仿佛里面的东西已经按捺不住,要冲破这层薄薄的皮肉枷锁!冷汗如同小溪般从我额角、后背不断涌出,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李三姑终于从抽屉里摸出了她要的东西——一个小小的、脏污不堪的粗陶碟子,还有一根秃了毛、笔杆油腻发黑的旧毛笔。她端着碟子,走到油灯旁,又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同样脏污的小油纸包。 她解开油纸包,将里面暗红色、粘稠如膏状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了一些在陶碟里。那东西的颜色像凝固的血块,散发出一股极其浓烈、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不是鲜血的铁锈味,而是一种…陈年的、混合着腐败油脂和某种阴冷矿物的腥甜! 朱砂?不!比朱砂更邪性! 李三姑浑浊的眼珠盯着碟子里那暗红色的粘稠物,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探入碟中,蘸取了那粘稠的暗红膏体。然后,她将那根秃毛的旧毛笔,在那粘稠的膏体里反复地、用力地搅动、浸润。昏黄的灯光下,那暗红色的膏体粘附在油腻的笔毛上,闪烁着一种不祥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幽光。 做完这一切,她端着那盛着邪异“墨汁”的陶碟,佝偻着身体,无声无息地向我走来。枯瘦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如同索命的无常。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剧痛让我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靠近。那浓烈的腥甜气味混合着庙里各种诡异的气息,熏得我头晕目眩。她那双浑浊发黄、瞳孔缩成针尖的眼睛,再次毫无生气地、直勾勾地盯住了我手臂上那搏动的“棺材”淤青!那目光冰冷、专注,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被拆解的祭品! “按住他。手。”李三姑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砂纸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陈腐的寒意。 陈德贵和铁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但此刻已无退路。两人咬紧牙关,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我剧痛抽搐的身体和那只如同活物般搏动的手臂!铁柱更是闭着眼睛,把头扭到一边,不敢再看。 第二十三章 阴符锁棺(中) 李三姑在我身边缓缓蹲下。枯瘦的身形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她左手端着陶碟,右手执起那蘸满了暗红“墨汁”的秃毛笔。笔尖悬停在我手臂上方,距离那深紫色、搏动着的“棺材”淤青只有一寸之遥! 冰冷的笔尖带着浓烈的腥甜气,悬停在搏动的“棺材”淤青上方一寸!那无形的压迫感,比直接的触碰更令人窒息!我手臂上的肌肉因极度的恐惧和剧痛而绷紧如铁,深紫色的淤青区域搏动得更加剧烈,仿佛里面的东西感受到了威胁,正在疯狂地挣扎! 李三姑浑浊发黄的眼珠死死锁定着那搏动的淤青中心,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握着笔的枯瘦手指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 突然! 她动了! 那蘸满暗红粘稠“墨汁”的秃毛笔尖,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猛地朝着那搏动最剧烈的淤青中心点——狠狠戳了下去!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滚烫烙铁烫在湿皮子上的声音响起! “呃啊啊啊——!!!”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之前任何痛楚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钎瞬间贯穿了我的手臂,直刺灵魂深处!我发出一声凄厉到完全变调的惨嚎,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地向上弹起,又重重砸回冰冷的地面!巨大的力量几乎将死死按住我的陈德贵和铁柱掀翻! 那感觉,根本不是什么笔尖点刺!而是被一根烧红的、带着倒刺的毒针,狠狠扎进了骨髓深处!更可怕的是,那暗红色的“墨汁”在接触皮肤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冰冷的、粘稠的、如同无数细小毒虫般的侵蚀感,顺着笔尖刺破的微小孔洞,疯狂地钻进了我的皮肉!它们像贪婪的水蛭,沿着血脉、经络,朝着那搏动的“棺材”核心钻去! 剧痛!冰冷!侵蚀!三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摧毁任何意志的酷刑!我的眼球因剧痛而暴突,视野里只剩下李三姑那张在油灯下枯槁冷漠的脸,和她手中那支如同毒蛇吐信般、稳稳扎在我手臂淤青中心的秃毛笔! 她手腕开始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移动。 不是写字!是在…画符! 笔尖如同烧红的刻刀,深深陷入我的皮肉!那暗红色的“墨汁”带着冰冷的侵蚀感,随着她手腕的移动,在我手臂深紫色的淤青皮肤上,留下一条条扭曲、诡异、散发着浓烈腥甜气味的墨线! 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一阵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无数冰冷毒虫钻入皮下的恐怖感觉!那墨线并非停留在表面,而是如同活物般,深深烙印下去,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皮肤下、在血肉中游走、钻探!它们在主动地、疯狂地扑向那搏动的“棺材”核心! 我清晰地感觉到,手臂皮肉下那原本狂躁搏动的“东西”,在这冰冷诡异的“墨线”侵蚀下,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瞬间捆缚!一股更加暴戾、更加怨毒的挣扎力量从淤青深处爆发出来!剧痛再次升级!仿佛手臂里的血肉骨骼正在被两股恐怖的力量疯狂撕扯、争夺! “嗬…嗬…”我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在陈德贵和铁柱拼死的按压下剧烈地痉挛、抽搐!汗水混合着额头伤口流下的血水,糊满了整张脸,视线一片猩红模糊!意识在剧痛的狂潮中浮沉,濒临崩溃的边缘。 李三姑却仿佛完全不受影响。她枯槁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笔下。手腕稳定得可怕,在那深紫色的“棺材”淤青上,一笔一划,勾勒着一个极其复杂、充满邪异扭曲美感的符咒图案! 那图案的中心,正是她最初狠狠刺入的笔尖落点!无数的墨线如同扭曲的锁链、诡异的触手、森然的咒文,以那个点为核心,向四周蔓延、交织、缠绕!最终,将整个搏动挣扎的“棺材”淤青,牢牢地锁在了那暗红色的、散发着冰冷腥甜气息的符咒中心! 最后一笔落下! 李三姑手腕猛地一抬,将那支沾满暗红“墨汁”的秃毛笔从我手臂上移开。 “呼…”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风声,不知从庙宇的哪个角落掠过。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几乎熄灭。 就在笔尖离开皮肤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如同无数怨魂齐声悲鸣的嗡鸣,猛地从我手臂上那被暗红符咒锁住的“棺材”淤青处爆发出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震荡感! 淤青中心那深黑色的搏动,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猛地停止了!整个深紫色的“棺材”区域,颜色瞬间变得更深、更暗,如同凝固的淤血!一种极其强烈的冰冷感,取代了之前的灼热剧痛,从符咒的中心迅速扩散开,瞬间冻僵了整条手臂,甚至蔓延到半边身体!那感觉,仿佛手臂被瞬间浸入了万年寒冰的冰窟!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血腥、腐败和冰冷土腥的气息,如同被强行挤压出的脓水,猛地从那暗红色的符咒墨线缝隙中弥漫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破庙狭小的空间! “呕…”离得最近的铁柱第一个忍不住,猛地推开我,扑到墙角剧烈地呕吐起来。陈德贵也脸色煞白,捂着口鼻连连后退,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 第二十四章 阴符锁棺(下) 而我,在那冰冷气息爆发的瞬间,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紧绷的身体骤然瘫软下来。手臂上那撕裂灵魂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绝望的冰冷和麻木。仿佛那条手臂已经不再属于我,而是一截被冰封的、死去的枯木。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那浓烈的、令人窒息的腥腐寒气。汗水早已冰凉,贴在皮肤上,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意识从剧痛的深渊里勉强浮起,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摆脱的冰冷。 成功了? 这邪异的“阴符”…暂时锁住了我手臂里的“棺材”?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手臂上那深紫色的“棺材”淤青区域,此刻被一个由暗红色、粘稠“墨汁”构成的、极其复杂诡异的符咒图案完全覆盖。那符咒的线条扭曲、森然,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皮肤上,散发着浓烈的腥甜和寒气。符咒的中心,正是之前搏动最剧烈的地方,此刻一片死寂的深黑,如同凝固的墨点。整个图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和不祥,仿佛一个活生生的封印,烙印在我的皮肉之上! 李三姑缓缓地站起身,佝偻的身影在油灯下拉得老长。她浑浊发黄的眼珠,毫无生气地俯视着我,如同看着一件完成的作品,或者说…一件被暂时封印的容器。她干瘪的嘴唇再次无声地蠕动了一下,依旧是那三个字的口型: **“棺…材…仔…”** 然后,她不再看我,端着那个盛着残余暗红“墨汁”的陶碟,佝偻着背,如同一个融入阴影的幽灵,无声无息地退到了破庙最黑暗的角落里,蜷缩在那堆干草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驱邪仪式,对她而言不过是随手拂去一点尘埃。 庙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铁柱压抑的呕吐声,陈德贵粗重的喘息,以及我如同濒死般急促而冰冷的呼吸。空气中那浓烈的腥腐寒气久久不散,如同无数冰冷的鬼魂在盘旋。 手臂是冰冷的,麻木的,仿佛已经死去。但那烙印在皮肉上的邪异“阴符”,却像一道来自地狱的枷锁,时刻提醒着我——诅咒只是被暂时压制,并未解除。而代价…李三姑那无声的“棺材仔”称呼,像一道冰冷的预言,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 陈德贵缓过一口气,壮着胆子走到我身边,蹲下身,看着我被那暗红符咒覆盖的手臂,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七…七爷?感觉…感觉咋样?那东西…压住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冷…好冷…动不了…”手臂的麻木感还在蔓延,半边身体都如同浸在冰水里。 “能动就好!能动就好!压住了就好!”陈德贵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看了一眼角落里如同枯木般无声无息的李三姑,压低声音,“七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走!先回村!再从长计议!” 他招呼着勉强止住呕吐、脸色蜡黄如鬼的铁柱,两人再次合力,将浑身冰冷、虚脱无力的我搀扶起来。我的右臂如同一条没有知觉的冰棍,软软地垂着,全靠他们支撑。 就在我们三人踉踉跄跄,即将迈出那扇破败庙门的刹那—— 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李三姑,那双紧闭的、浑浊发黄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没有看向我们。她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剧毒的冰锥,越过我们的背影,死死地钉在了破庙那扇歪斜腐朽的木门之外——那片被浓稠黑暗彻底吞噬的山坳深处!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夜枭啼哭般的、短促而尖锐的吸气声! “嘶——嗬!”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惊悸和一种非人的…恐惧?! 陈德贵和铁柱的脚步瞬间僵住!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顺着她惊恐的目光,扭头看向门外—— 庙门外,是无边无际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山风呜咽,树影婆娑。 什么都没有。 至少…肉眼所见,什么都没有。 然而,就在李三姑发出那声惊悸抽气的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更加阴冷粘稠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寒气,如同无形的潮汐,无声无息地漫过了破庙的门槛,瞬间充斥了我们刚刚站立过的空间! 这寒气,比之前符咒爆发时更加纯粹!更加古老!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的死寂和…被亵渎的…狂怒?! 李三姑枯槁的身体在角落里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的残烛。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她死死地盯着门外那片黑暗,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双手紧紧抓住身上破烂的褂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看到了什么?! 在那片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被刚才的驱邪仪式…惊动了?!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手臂上那邪异的“阴符”封印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片被镇压的“棺材”深处…因门外的存在而…共鸣?苏醒?! “走!快走!!”陈德贵也感受到了那股无法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他脸色惨变,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和铁柱一起,几乎是拖着我,用尽全身力气冲出了破庙的门槛,一头扎进了外面那浓稠如墨、危机四伏的黑暗之中! 第二十五章 淤青噬魂(上) 冲进张老栓家院门的瞬间,身后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来自山坳深处的阴寒死寂气息,仿佛被无形的门槛隔绝了。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心悸,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我们三人的灵魂深处。 “闩门!快闩门!”陈德贵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铁柱连滚带爬,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木门死死关上,插上粗大的门闩,仿佛这样就能阻挡住那看不见的恐怖。 小小的院落里一片狼藉,还残留着张老栓脸上那触目惊心的血污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铁柱的母亲,一个同样老实巴交、此刻却吓得面无人色的妇人,正抱着昏迷不醒、脸上缠着浸血破布的张老栓,在堂屋里压抑地哭泣。看到我们冲进来,她抬起泪眼,眼中充满了更深的恐惧和茫然。 “娘…爹…爹怎么样了?”铁柱带着哭腔扑过去。 “昏着…一直昏着…嘴里…胡话…”妇人泣不成声。 陈德贵顾不上这些,和铁柱一起,连拖带拽地将我弄进了东屋。我的右臂依旧冰冷麻木,如同不属于自己,沉重地垂着。手臂上那暗红色的、扭曲诡异的“阴符”,在昏暗的油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腥甜寒气,如同一个活物盘踞在皮肤上。 “放…放炕上…”我虚弱地吐出几个字,半边身体被那符咒的寒气侵蚀得几乎失去知觉。陈德贵和铁柱费力地将我抬上冰冷的土炕。我蜷缩在角落,用还能动的左手死死拉过那床薄薄的棉被,紧紧裹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身体的冰冷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七爷…你这手…”陈德贵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我被符咒覆盖的手臂,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李三姑…她…她算是暂时压住了?” “压…压住了…”我声音嘶哑,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手臂的麻木感如同冰封的河流,缓慢而坚定地向心脏蔓延,“但…好冷…像…像掉进了冰窟窿…” “冷是好事!冷总比那活物钻出来强!”陈德贵强行安慰着,更像是安慰自己,“你先歇着!缓缓!我去看看老张!铁柱,看着点你七爷!” 他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东屋,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那符咒的寒气冻僵。铁柱缩在门口,离我远远的,眼神惊恐地在我手臂的符咒和门外徘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小小的东屋只剩下我和铁柱,还有一盏昏黄摇曳的油灯。死寂再次降临,只有我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铁柱压抑的呼吸声。手臂上那“阴符”散发的寒气越来越重,冻得我思维都开始迟滞。李三姑那无声的“棺材仔”口型,如同鬼魅的低语,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时间在冰冷和死寂中缓慢流淌。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偶尔传来几声遥远而凄凉的犬吠,更添几分荒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那符咒的寒气暂时达到了某种平衡,手臂那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感似乎稍稍稳定了一些,不再疯狂向躯干蔓延。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淹没了紧绷的神经和残存的恐惧。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开始模糊,在冰冷的被窝里沉向一片黑暗的、无梦的深渊。 …… “咚…咚…咚…” 低沉、缓慢、带着一种粘稠质感的敲击声,如同闷雷,又像重锤砸在朽木上,一下,又一下,极其固执地穿透了深沉的睡眠,狠狠敲击在我的意识深处。 我猛地从昏睡中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浑身瞬间被冷汗浸透!不是梦!那声音…清晰无比!就在身边! 房间里一片漆黑。油灯不知何时熄灭了。窗外没有月光,只有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铁柱蜷缩在炕的另一头,似乎睡得很沉,发出轻微的鼾声。 “咚…咚…咚…” 声音再次响起!沉闷!粘滞!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搏动感?! 来源…正是我的右臂!那条被“阴符”覆盖、冰冷麻木的右臂! 不是来自外面!是来自手臂内部!来自那被符咒锁住的、深紫色的“棺材”淤青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坐起身,在黑暗中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右臂! 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 但那声音!那搏动!如此清晰!它不再像之前那样狂躁,而是变得极其缓慢、极其沉重!每一次“咚”声响起,都伴随着手臂深处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刺痛感!仿佛那被锁住的“东西”,并未死去,而是在这死寂的黑暗里,在符咒的镇压下,正以一种更缓慢、更坚韧的方式…苏醒?或者说…在积蓄力量?! “铁柱!铁柱!”我压低声音,惊恐地呼唤着炕另一头的人,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铁柱毫无反应,鼾声依旧。 “咚…咚…咚…” 搏动声持续着,缓慢而坚定,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每一次搏动,都让手臂那冰冷的麻木感减弱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仿佛皮肉之下,那被符咒锁住的区域,有什么冰冷而沉重的东西,正在随着搏动…微微地…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