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车祸濒死，渣男在陪小青梅选婚纱》 291. 我们组个家，好不好 杜明谦整个人仿佛在那一瞬间塌了下来，整张脸瞬间变得灰败。 他怔怔望着姜瑶，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眼神沉沉，满脸写满苦涩与委屈。 他已经很努力想要表现出来大度、无所谓的样子，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就这样，笑着和姜瑶说一句“没关系”，一句就好。 可他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只剩下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唇角颤抖，眼眶泛红。 “……不爱我吗？”他低声问，像不敢相信似的，“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爱我的可能性呢？” 姜瑶垂下眼，没有回应。 她注意到他的手在颤抖，也知道他这会儿有多痛苦。 其实，杜明谦爱她，她是知道的。 那天晚上，他抱着她，说了很多次，生怕她记不住似的，一直在说。 甚至更早之前，她也察觉到了他对她的不寻常。 只是她那会儿全身心都在贺瑾禹身上，杜明谦不说，她只当做不知道就好。 装了这么久，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可此刻，看到杜明谦满脸灰败的模样，她心里，其实还是泛起了一点点波澜。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任谁都会有感情。 除了不想嫁给杜明谦以外，她真的没讨厌过他。 那晚也是酒意上头，是她先主动亲了他，是她把他勾上床，闹着要和他做。 中途他一度想推开她……但她没让。 所以，这不是杜明谦的错。 如今走到这一步，说到底，责任最多的，其实是她。 她吸了口气，声音尽量放柔：“杜明谦，你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他倔强地摇头，眼底有种濒临崩溃的执拗，“除非你告诉我，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只有这样，我才走。”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姜瑶叹了口气，“咱俩没可能。” 杜明谦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姜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不爱他，不愿意嫁给他。 他们没可能。 那晚是个意外，孩子也是意外。 姜瑶根本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杜明谦满脸沮丧。 姜父也说：“明谦，你先回去吧，瑶瑶现在需要安静。” “伯父……” “听话。”姜母也劝，“我们不会不让你见她，只是现在，她需要休息。” 杜明谦终于站起身，走之前，还回头看了姜瑶一眼。 姜瑶立刻转过脸，不和他对视。 病房立刻安静下来。 姜父姜母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却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姜瑶先开口：“我不想在医院待了，这里太吵，谁都能跑来烦我。我想回家休息。” 姜父姜母没有不答应的。 纪清苒陪姜瑶一起回去。 路上，她背着姜父姜母，偷偷问姜瑶：“那天，你不是跟我保证，你会吃药么？” 姜瑶皱着眉，懊恼地低声道：“忘了。” “怎么会忘呢？” “就是忘了。太烦了，烦得也不想去买药吃药什么的。也有点侥幸心理，想着我大姨妈刚走，应该没有那么巧的。” 这件事，其实她自己最恼。 纪清苒也不好说她，只是叹气：“你可真会给自己出难题。” 姜瑶自己也知道，郁闷了一路。 等回了姜家，姜家一家人坐下，气氛变了，俨然要谈正事的样子。 纪清苒察觉，主动说：“既然姜瑶没事，那我就不打扰了。” 姜瑶赶忙说：“我送你出去。” 纪清苒摆摆手：“不用，你歇着就好。” 她走到姜瑶面前，握住她的手，语气郑重：“孩子的事，姜瑶，你一定要想清楚。” 姜瑶没接话，只是低低“嗯”了一声，随后重重地回握了她的手。 等纪清苒离开，一直沉默不语的姜父才终于开口：“说吧，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姜瑶重新坐下，神色平静，“还能怎么样？肯定打掉。” “瑶瑶……”姜母皱眉，欲言又止。 “杜明谦那小子……也不是完全不可取。” 姜父沉吟道：“杜家家世相当，杜明谦品行也不错，又对你一片真心，这一点最难能可贵。我们家和杜家联姻，也不是不可以，要我说，孩子就别打了，让杜家赶紧选个日子，快点完婚吧？” 姜瑶怔了一下，随即心口就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堵住了：“我又不喜欢杜明谦，完什么婚？该不会是您又有什么项目，想要和杜家合作，所以就想让我去联姻？” “杜明谦不好吗？你跟他，孩子都有了，让你结个婚怎么了？”姜父的声音高了几度，“豪门联姻，有几对是有感情基础的，男的杜明谦喜欢你，这就很难得了。” “难得个屁！”姜瑶猛地站起来，“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想为了您的合作，公司的利益，去嫁给我根本不爱的人！您也别拿我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它不是你们谈联姻的砝码！” “那你还想怎么样？”姜父怒道，“你现在跟杜明谦都有孩子了，就算打了，以后再想嫁人，也要看对方能不能接受！你自己不检点，现在我帮你善后，你不领情，还和我吼什么？” “不用您善后，我也不会领情！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求您不要擅作主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安排我！” 说到最后，她已经情绪失控，一把推开椅子，快步上楼，砰的一声将房门摔上。 客厅陷入沉默。 姜母蹙眉，看着楼上的方向，纠结片刻，还是轻声叹气地起身，跟了上去。 她推开门的时候，姜瑶正背对着她坐在床边，肩膀轻轻颤抖，像是压抑着情绪。 “瑶瑶，一定要打掉吗？”她轻声问。 “妈，我不是……”姜瑶刚想顶两句，却听到姜母很平静地说： “其实，我曾经还有个孩子。” 姜瑶愣住，回头。 “差不多是你两岁的时候，我怀里你妹妹。你爸那会儿遇到了竞争对手，每天压力特别大。” 姜母边回忆边说，嘴角边有淡淡的苦笑，“我不敢跟你爸说，怕影响他拼事业，想着这时候就别给他添乱了，孩子再过几年再要就是。所以我就自己去医院做了手术。”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姜瑶肚子上，“那次之后，我的身体就坏了，再也怀不上。” “这件事，我直到现在都不敢跟你爸说。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难受。那孩子，都成型了。” 姜母眼底，满是痛苦。 姜瑶张了张嘴，心被堵得慌。 她压低声音，免得让姜母听出来她语气里的犹豫和哽咽：“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打掉孩子？” 292. 你很讨厌他吗？ 姜瑶抿着唇，抬头望向姜母，目光有些茫然。 “妈……”她低低开口，嗓音哑得几乎听不见，“你说话呀？您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打掉这孩子？” 姜母看她，叹了口气，语气温柔道：“我不替你做决定。你的日子，终究是要你自己过。妈妈只想告诉你，不管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 她顿了下，有些迟疑地说，““我只是听你说想打掉孩子，心里……想起自己的事，就特别怕你后悔。” 姜瑶的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抱着枕头，望着地板，犹豫了片刻，吃力地问：“……那我现在怎么办？” 姜母沉默了一下，反问她：“你是真的很讨厌杜明谦吗？一点也不能接受他？” 姜瑶下意识要点头，点到一半，却又顿住了。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天晚上的画面。 那天，她醉得神志不清，却也认出来和她厮混的人是杜明谦。 她其实不讨厌的。 不讨厌他的触碰，不讨厌他的亲吻，也不讨厌他的进一步。 虽说是有可以放纵的成分在，但放纵的对象若是换成了别人，她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淡然。 如果…… 如果换成陌生男人。 她清醒以后大概会后悔，说不定还会动用姜家的势力把人赶出江城，让那个男人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这是她原本的打算。 可换成是杜明谦，她就觉得，似乎，也不是多难接受一个和自己有过肌肤相亲的人，时不时在自己眼前晃悠两下。 她那晚不是完全断片，到现在还记得，杜明谦和她做完第一次后，她躺在床上崩溃大哭。 他吓坏了，一个劲和她认错，说他该死，拿着她的手打他，很用力的那种打。 她哭了一会儿，把手抽回去，抽抽噎噎地说，不关她的事。 她哭，是觉得自己从前对贺瑾禹掏心掏肺的不值得。 她一遍遍骂贺瑾禹是浑蛋，杜明谦没有反驳，并且一句句附和她的话，在她哭到崩溃的时候，给她递过来纸巾，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她。 他说：“瑶瑶乖，贺瑾禹不是东西，咱们不想他了好不好？你看看我，我比他年轻，体力也比他好，他有的，我也都有，你看看我好不好？” 大概是他这些话太动听了，本来姜瑶是没打算和他做第二次的。 放纵一次就够了。 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又抱在了一起。 她亲他，咬他，指甲狠狠抓在他脊背上，抓出来许多到血痕。 他明明可以拒绝，却没那样做。 他只在她动作粗鲁地过头时，握住她的手，低声问：“瑶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动作一遍遍地放轻，不肯弄疼她。 吻也轻，碰触也轻，像碰珍宝，像她就是他等了好多年的梦。 第二天早上，姜瑶走得那么匆忙，与其说是绝情，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她看到杜明谦身上的痕迹，青青紫紫的，都是她掐的，咬的。 脊背上更是惨不忍睹。 她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的。 所以她逃了。 逃走之前还放下了狠话。 想到那晚，姜瑶有些心跳加快。 她赶紧摇了摇头，思绪回笼。 “……我不知道，妈，我真不知道。” 姜母偏头看她，嘴角弯了一下：“为什么不知道？” 姜瑶垂着眼，慢慢说：“我从来没想过会跟杜明谦结婚……可是……也不能说讨厌他。”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我是真的讨厌过他。他什么事都跟我斤斤计较。” “我穿的裙子太短，他要管；我和别的男生说笑，他也要管；我考试没考好，他给你们告状，我抄同桌作业，他还和老师举报我。我……我当时真的挺烦他的。” 姜母听着，忍不住笑出声：“这确实挺烦的。” “关键是他还鸡婆。”姜瑶继续念叨，“我吃了别的男生送的巧克力，他能絮絮叨叨念三天。我和别人打一把伞，他就造谣说我早恋，害我写检讨。” 姜母忍了忍，又笑出声来。 “可他今天被贺瑾禹打了一拳又一拳，我还是有点难受。”姜瑶低下头，轻声说，“不是那种心疼，也不是喜欢，就是……担心。” 姜母没急着接话，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才刚两个月，时间还来得及。你不急着决定，先好好想想。” 姜瑶点点头，靠着床头，思绪乱成一团。 她想着想着，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而楼下，姜父看到姜母下楼，忙迎上去，迫不及待地问：“你劝得怎么样了？瑶瑶同意了吗？” 姜母冷冷地扫他一眼，反问：“你希望我劝她什么？” 姜父哑然，愣了一瞬才说：“当然是……嫁去杜家啊。” 姜母脸瞬间垮了下来，语气冷了三分：“你最近是不是在跟杜家谈什么生意？” 姜父笑得讪讪，不说话。 姜母冷笑：“那还真可惜，我就给你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再多几个的话，整个江城的豪门都可以轮着联姻了。” 姜父赶紧赔笑：“我从没有嫌弃你生孩子少，我只是觉得，杜家，其实……还不错。” “你是看中杜明谦和陆霆渊关系好，现在陆家成了陆霆渊掌权，杜家搭上了陆家这条大船，水涨船高，你眼红得不行，也想跟着沾光吧。” 姜父不敢搭话，只是嘿嘿赔笑。 姜母继续冷笑：“瑶瑶现在也出息了，她和清苒的公司都上市了，你看看整个江城豪门家的孩子们，有哪个能做到瑶瑶这样，完全不靠家里，自己就能创业成功的？她这么能干，你还指望她靠联姻蹭什么生意？” “从别人手里求来的生意，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香？” “我看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姜父陪笑陪的嘴都僵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我也是为了女儿着想，她今年都……” 姜母理都不理他，回了他一个白眼后，转头就走，根本不听他剩下的话。 姜父忙要去追，可惜姜母根本不给他机会。 当着他的面，把卧室门给关上了。 姜父忙去开门，才发现姜母在里面反锁了门。 “老婆，老婆你开开门啊。你把我关在外面算怎么回事？我今晚睡哪儿啊？” 门里面传出来姜母冷冰冰的声音：“你爱睡哪里睡哪里。你多厉害啊，老谋深算的，还能找不到睡觉的地方了？” 姜父忙又说了好些软话，无奈姜母铁了心，死活不给开门。 293. 谢谢不嫁之恩 姜父站在门外，拍了几次门，也喊了几句，屋里始终是冷冰冰的沉默。 他焦急地看看四周，确认这会儿家里佣人都睡下了，姜瑶也在楼上没动静之后，便贴近门缝，轻轻敲了两下。 “老婆……你气够了没？” 里面没回应。 姜父舔了舔嘴唇，主动低姿态：“我说错了话，不该总想操控女儿的人生，我是老糊涂。这么些年，还好老婆大人英明神武，永远都看得清，拿得准，要是没有老婆大人，哪里还有现在的我。” 门后还是没动静。 姜父继续，声音放得更轻了点：“老婆，你是我心里永远的白月光，就算女儿现在都这么大了，我还是爱你爱得不行。老婆，你别生气啊，你一生气，我整个人都慌了。” “你要是不爱听我说话，那你打我好不好？你要是嫌打我手疼，那我自己打自己行不行？老婆，你说句话啊。” 姜母已经无动于衷。 姜父实在急得没办法。 他把心一横，偷偷看了看四周，确认这会儿家里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出现在这里，便一咬牙，直接跪在门前。 “啪——” “啪啪——” 姜父给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 边打，他边贴着门缝问：“老婆，你听见没？你要是没听见，那我再打响一点，打到你气消了为止，好不好？” 他说着，又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个个都清脆响亮。 门里面终于有了动静：“行了，认错就是认错，总得拿出态度来。” “我错了，”姜父赶紧道歉，郑重保证道，“我以后再也不提联姻，再也不在这种事上逼瑶瑶了。女儿想干嘛就干嘛，爱嫁谁就嫁谁。不嫁也行，她想在家里一辈子，那我就多挣点钱，给咱女儿留足够的钱。全听她的。” 门后，终于传来姜母的叹息声。 下一秒，门“咔哒”一声开了一点缝。 姜母探出个头，脸还绷着：“你刚才说什么，都当着我再说一遍。” 姜父一看到姜母，那双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老脸，立刻笑开了花。 他立刻竖起手掌，指天发誓：“我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提联姻的事了。瑶瑶想怎么样都行。咱们家你最大，瑶瑶第二，全家就我最小。” 姜母冷哼一声，转身走回房间。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门也没有再关上。 姜父咧嘴一笑，立刻屁颠屁颠爬起来，进了屋，顺手把门关上。 “老婆我就知道你心软，见不得我受苦。老婆……” “闭嘴，你不许上床。” “好好好，我不上，今晚我打地铺。只要你不赶我走，怎么着都行。” 卧室门关得严严实实，屋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而此刻，已经进入梦乡的姜瑶则睡得一点也不踏实。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如愿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杜明谦知道了，哭着过来求她。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她面前哭得像个没要到糖吃的孩子。 可她表现得很冷漠，看也不看她一眼，还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她。 杜明谦伤心欲绝，最后哭哭啼啼地走了。 之后也遵守承诺，果然再也没来找过她。 而她的生活也没有多大变化，事业照旧，朋友照旧，一切都回到正轨。 她很满意这样的生活，暗自庆幸自己做了明智的选择。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了杜明谦的结婚请柬。 红底烫金的请柬，赫然印着杜明谦和别人的名字。 她拿到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淡然地扫了一眼，便把请柬扔到了一边。 她以为她会忘记这件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把杜明谦结婚的日期记得格外清楚。 等日子到了他婚礼那一天，她如期赴约了。 婚礼现场场面很大，布置得富丽堂皇，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和钱。 光是看到婚礼的排场，她就知道，杜明谦很爱他老婆。 她奉上礼金，笑着和杜明谦打招呼，和他说新婚快乐。 新娘戴着头纱，她看不清新娘的脸，但也能看出来婚纱价值不菲。 来参加婚宴的人都说，新娘长得漂亮、气质好，和杜明谦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姜瑶听见了，只笑笑，不以为然。 而对于这样的恭维声，杜明谦却很受用。 他笑得特别开心，整场呲着大牙，眼睛都弯得没了缝，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了，跟二傻子似的。 姜瑶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心想，杜明谦这人，可真没出息，不就是结个婚么，能乐成这样。 杜明谦一桌桌敬酒，敬到姜瑶时，他顿了下，然后双手举着酒杯，特别衷心地说：“姜瑶，这杯要特别敬你。” “谢谢你当年没嫁我。” “如果不是当年你成全，我哪里会遇到真爱。” 姜瑶站在他对面，清楚地看到他说这些话时，眼底真情实意的感激。 他是真的感激她的不嫁之恩。 她弯了下唇角，努力挤出一点笑，端起了那杯喜酒。 杜明谦依旧很烦，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大多是说他和新娘有多恩爱的话。 姜瑶没注意听，只觉得烦，仰头干了那杯酒，想赶紧打发他走。 烈酒入喉，才发现，那酒味苦得发涩。 太难喝了。 她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她向来不是能忍的主儿，当场就黑着脸，冷冰冰吐槽：“我看你这婚礼排场挺大，怎么就买了这么难喝的酒？这点喜酒钱你也省，抠不抠啊你。” 杜明谦听了，并不恼，依旧满脸是笑：“这酒，是你选的呀。” 姜瑶一愣：“我选的？” “对啊，就是你选的。不仅是喜酒，今天整个婚礼都是你亲自挑选的，婚纱也是你喜欢的。你看，你自己选的，我都照办了，你怎么还嫌弃上了呢？你到底是嫌弃酒难喝，还是你舍不得我，心里苦啊？” 姜瑶皱眉，正准备反驳。 什么叫她舍不得杜明谦？ 她很舍得，好不好。 她要是舍不得杜明谦，当初会那么干脆地打掉孩子？ 她刚张开嘴，新娘也走过来和她敬酒了。 为了喝酒方便，新娘缓缓掀开了头纱。 五官姣好，容颜艳丽的美人儿双手托杯，冲她笑得一脸温柔。 “今天是我和阿谦大喜的日子，来，我敬你。” 姜瑶没有喝这杯酒。 因为，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站在她面前敬酒的新娘，有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294.我想要留下孩子 姜瑶醒了，是被吓醒的。 她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气，胸腔急剧起伏，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额头冷汗密布，后背的衬衣贴着皮肤，透着阵阵湿冷。 房间里光线不佳，她刷地一把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天色也还没亮，一切还笼罩在沉沉夜幕下。 姜瑶倒头想再睡。 可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刚才做过的那个梦。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喊了一声：“妈……” 没人应。 “爸？” 还是没人应。 她这才意识到，天还黑着，姜父姜母这会儿都还睡着。 她虽然是被娇宠着长大，但不是骄纵无法无天的性子，尤其这两年自己创业，更是理解了父母的不易。 这会儿也不好再打扰姜父姜母。 但她实在睡不着，干脆翻身起床，换了件外套，拿了车钥匙，下楼出门。 街上空无一人，夜色深沉如海。 姜瑶开车去了纪清苒家。 她这个时候能想到、可以依靠的人，也就只有纪清苒了。 她在纪清苒家门口，按了门铃。 门开的一瞬，纪清苒吓了一跳，“姜瑶？” 姜瑶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眼尾泛红，整张脸像是刚被水洗过，又冷又惨。 纪清苒拉她进门，让她坐沙发上，赶紧去倒了杯热水。 “先喝点。”她把杯子塞进姜瑶手里。 姜瑶喝了两口，咽下去却没觉得味道。 她想起梦里喝的杜明谦那杯喜酒，砸吧了下嘴，小声说：“我想喝咖啡。” 纪清苒皱了下眉，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的肚子上。 姜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立刻意识到不对。 她现在是孕妇，可再不能乱吃乱喝了。 不但咖啡不能喝，以后酒也不能再喝了。 姜瑶摇头说：“算了，我不喝咖啡了，就喝水吧。” 纪清苒猜测她是嘴巴没有味道，便起身去拿了瓶橙汁，递给姜瑶：“你喝这个吧。这是100%纯天然果汁的，你可以喝。” 姜瑶明显松了口气，连忙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瓶，才缓过一点神。 “发生什么了？”纪清苒坐在她身边，问，“怎么大半夜跑出来？” 姜瑶低头，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做了个……噩梦。” 她把梦里的情节嗫嚅地说了出来。 说她梦见她打了孩子，和杜明谦分手。 说杜明谦转头娶了别人。 除了梦里新娘子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外，她把其他的都说了。 等她说完，纪清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那你怎么想的？” 姜瑶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看到杜明谦要结婚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感觉？”纪清苒看着她，“你在梦里，不是都参加他婚礼了么。” “无所谓。”姜瑶脱口而出。 可纪清苒和她相交这么多年，她是真无所谓，还是假无所谓，纪清苒还是看得出来的。 纪清苒只淡淡反问了句：“无所谓？ 姜瑶就别过头，小声改口：“也不是……看到他要娶别人……我……心里挺难受的。” 姜瑶想了想，又补充说：“就像是……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忽然，就不属于我了……挺，失落。” 纪清苒轻轻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问姜瑶：“你要不要，我帮你通知他？” 姜瑶想了想，又摇头：“别了。我今天赶他走了，现在再找他算怎么回事？我就是做了那个梦，心里有点慌，一个人睡觉害怕，所以过来找你。” 她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还是挺困。” 纪清苒立刻道：“那你去房间睡一会儿吧。新床，干净的。” 姜瑶点点头，去了客房，关上了门。 等客房里没了动静，纪清苒才重新坐回沙发上。 她拿起手机，解锁，界面还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是陆霆渊半夜发给她的。 画面里，杜明谦醉酒坐在酒吧角落，低头一个人喝闷酒，眼神放空，脸色苍白。 陆霆渊附了一句话：“杜明谦今天心情不太对。” 纪清苒没有任何回复。 但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张照片。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照片里还有陆霆渊自己。 他瘦了很多，下巴线条锐利到突兀，衬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整个人都像是瘦得不像样子。 她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他是谁。 不过，纪清苒也只是诧异了一会儿陆霆渊短短几天就瘦成这样，其他的表示，就没有了。 她合上手机，什么也没回。 姜瑶这一觉没睡太久，一小时后，她打开门，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清苒，我想好了。” 纪清苒转头：“嗯？” “……我决定，把孩子留下来。” 纪清苒愣了愣，没掩饰自己的诧异：“怎么突然就转变主意了？” 姜瑶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上网查了……流产很疼。” “……” 纪清苒盯着她看了两秒，转开脸：“那你知道不知道，生孩子时候的痛，可比流产疼十倍？”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隐隐的痛。 生孩子的痛，她经历过，知道那有多难熬。 可惜，她的孩子…… 姜瑶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我知道。” “你知道？”纪清苒皱眉。 姜瑶继续点头：“我也都查过了。可是，生孩子虽然疼，却能收获一个孩子啊。流产的疼，什么都换不来，只会伤身体。” 纪清苒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听着。 姜瑶神色轻缓了些，故作轻松道：“我想过了，我这辈子也不一定就要结婚。刚好我这不是有个孩子么，我可以生下来，我爸妈肯定也高兴。我们家养得起这孩子。” 纪清苒忍不住提醒她：“要是留下这个孩子，那你和杜明谦就断不了了。” “我知道。” 姜瑶笑着说，她神色轻松，可见是已经考虑过这种情况的。 “我和杜明谦，以后能不能走到一块儿……我不知道。不过如果哪天我想结婚了，而他又正好愿意，我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纪清苒笑了：“你想好了就行。” 她话刚落，门铃突然响了。 纪清苒起身开门。 门才开一半，一道高大人影便冲了进来。 姜瑶愣在原地，下一秒，被人一把搂入了怀中。 杜明谦，带着酒气，有点冲，也有点醉。 可是他的怀抱很用力，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熨平她刚才的梦魇。 他说话带着点鼻音，声音低哑：“我都听见了……我在外面都听见了。我愿意等，我愿意等你到你想要结婚的那天。” 296. 我考虑下将来嫁给你 杜明谦拥抱姜瑶的力道大得吓人，几乎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的程度。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头埋在她颈侧，抱得紧紧的，像怕她下一秒就会再次消失。 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与惶恐混杂交错，透过他颤抖的手、急促的呼吸，全都传递给了姜瑶。 姜瑶整个人一时间都有点懵，挣了两下没挣出来。 后来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说不上来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心里踏实了。 她明明一直很讨厌身上有烟味和酒味的男人，可此刻，换到杜明谦身上，她就觉得，似乎，也不是很难接受。 但她还是被抱得有些难受。 她推了推杜明谦，示意他松开。 可杜明谦明显会错了意。 他以为姜瑶是不想让他抱，心里酸涩得很，抱紧了怀里的人，有点委屈道：“我不。你刚刚明明说了，和我，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他这会儿，让姜瑶有点无语。 她觉得杜明谦还是一如既往的脑袋有点不清楚。 这人怎么连话都听不懂呢？ 她说的是以后啊…… 以后，她想结婚了，才会考虑杜明谦，而不是现在。 姜瑶自己推不开杜明谦，只好把求助地看向纪清苒。 纪清苒就站在旁边，接收到姜瑶的目光，会意，赶紧提醒杜明谦：“那个……姜瑶还怀着孕。” 杜明谦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下定住，整个人僵在那里。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慌乱地松开她，退后半步，低头查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胃不舒服？还是头晕？” 姜瑶的脸微微发红，轻轻摇头：“我没事。” 也不知道她脸上那点不正常的红，是替杜明谦尴尬，还是当着纪清苒的面被抱，觉得不好意思。 她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纪清苒立刻表示：“不是我通知的。你不让我说，我肯定是不会说的。” 杜明谦轻轻呼了口气，小心翼翼说：“是我。是我不放心你，天不亮我就去了你家，结果你不在，我又去了你公司，也没有看到你，我……” 他说着说着，眼底那点惶恐的情绪又浮上来。 “我就猜，你可能在这儿。” 姜瑶低笑一声，有些感动地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我八百年才来清苒家过一次夜，这也能被你找到。你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那一下拍得特别自然，是他们之间早就习惯的熟络动作。 杜明谦也完全没有要在意的意思。 他只是低头看着她，认真地说：“找不到，我就一直找。整座江城翻过来也要把你找出来。” 姜瑶歪头看他，眼睛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嫌弃，又藏不住心里的感动。 “你疯啦？” “我是真的担心你。” 姜瑶的心一下子软成一团。 “那我要是压根不在江城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语气有多亲昵。 而杜明谦则是愣了一下。 他显然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但下一秒，他还是毫不迟疑地开口：“那我就去别的城市找。总之，只要你不回来，我就不睡觉。” 这话太直球了，不过却精准地落在姜瑶的心尖上。 她没再说话，只是弯着眼睛盯着他看，嘴角轻轻扬了一点。 纪清苒很有眼色地去了卧室，把客厅留给他们。 两人开诚布公地聊了很多，关于孩子、关于未来…… 谈不上多成熟，但总算把话都说开了。 告辞的时候，两人的神色都很轻松。 纪清苒下楼送他们。 走近之后，才看到杜明谦的车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陆霆渊。 他穿着黑衬衣，袖口挽到手肘，站得笔直，侧影冷峻，面色淡淡的，一身压迫感。 只是瘦得厉害。 因为太瘦，显得他看她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犀利。 纪清苒微怔，虽然客气地冲他点点头，随口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陆霆渊看着她，目光很淡，却又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但他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杜明谦喝了酒，不能开车。他又非闹着要找姜瑶，就只能我送他。” 纪清苒点了点头。 她打算离开。 陆霆渊又补充了一句：“以前我喝醉，杜明谦也这样送我。” 至于送他去哪里，他没说，纪清苒也没有问。 她只是在他即将离开时候，说了句：“陆霆渊。” 他回头看她。 她眼神复杂了一下，顿了顿，终究还是低声道：“注意身体吧。” 陆霆渊看着她，目光闪了又闪。 但最后也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没有多回应，关了车门。 车子缓缓驶出。 纪清苒站在原地，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低头转身上楼。 几天后。 杜家父母提了大礼，上门拜访了姜家的消息就在圈子里传开。 但事后，却没有联姻的风声传出来。 纪清苒心里明白，姜瑶大概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杜明谦。 而杜明谦的父母却是拗不过儿子。 加上姜瑶怀了杜家的孩子，老两口对这个孩子也重视，这才向姜家摆出了态度。 不管未来姜瑶嫁不嫁，最起码孩子得稳住。 纪清苒替姜瑶高兴。 真的高兴。 可她没想到，杜家父母去姜家做客过去还没两天，就传出来杜明谦被打的消息。 接到姜瑶电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 “你说什么？” “清苒，杜明谦他……他被打了……”姜瑶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急切。 纪清苒眉心一跳。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姜瑶不能有事。 “你别急，你告诉我人在哪里，我陪你过去。你一个人别乱跑，小心肚子。”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自己开车，等我过去接你。” 她接上姜瑶，开车去了医院。 一推开病房门，满屋子都是血腥气。 杜明谦靠坐在医院病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了，衬衣撕了一道口子，手臂还挂着绷带，头发凌乱，一手搭在冰袋上减肿，看上去惨不忍睹。 看到姜瑶的那一瞬间，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随后才皱起眉，有点责怪地看着纪清苒：“你带她来干什么？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姜瑶走过去，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下：“不许你这么说我朋友。” 她用的力气不算大，但杜明谦这会儿满身都是伤，他还是感到了疼。 但整个人还是高兴得不行。 等看到姜瑶的眼眶是红的，他又着急起来：“你别哭啊。我没事，都是皮外伤，一点事也没有。” 姜瑶又打了他一下，声音哽咽着问他：“谁干的？” 杜明谦偏开头，不说话。 姜瑶又给了他一下。 他咬着嘴唇，半晌，才支支吾吾的挤出三个字：“……贺瑾禹。” 297. 我想小布丁了 “……贺瑾禹。” 杜明谦低着头，像个被老师点到名字的小学生，支支吾吾地把这三个字憋出来。 姜瑶愣住。 那一瞬间，她脑子是空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第一个念头是想要骂人，骂打了杜明谦的人。 可想到那个人是贺瑾禹，她就骂不出来了。 习惯使然也好，对贺瑾禹残留的感情也好，她都不愿意把贺瑾禹和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用蛮力朝着杜明谦发泄的男人关联在一起。 半晌，她也只是别扭地说了句：“他……他怎么这样啊？” 杜明谦原本挺期待地看着她，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到咒骂贺瑾禹的话。 他清楚姜瑶的战斗力，也知道姜瑶睚眦必报的性格。 可她也只是不轻不重说了那么一句话。 说不失望是假的。 可他还是朝她扬起笑脸，无所谓道：“我没事，这点伤真的不疼。” 他朝姜瑶凑近，笑容明显夸张：贺瑾禹都三十多了，老男人一个，打起人来真没力气。要换做是我，挨我一拳试试，估计当场就能进ICU。” 姜瑶被他那副拽拽的样儿逗笑了，瞪他一眼。 杜明谦见她终于笑了，更起劲儿了：“真的，他这一拳下去，还没我那天睡觉磕在床角疼，你说说，他这叫什么打人？你说，贺瑾禹这算不算是老大不中用？” 姜瑶忍不住笑出声，轻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杜明谦立刻夸张地哎呦一声，捂着姜瑶弹的地方，不停地喊疼。 姜瑶知道他是装的，可还是扑哧一笑，心情也放松了。 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一看就没什么事。 两人说说小小了好一会儿。 杜明谦忽然收敛了笑容，目光朝姜瑶肚子上飘过，语气紧张地问他：“这几天，孩子怎么样？” 姜瑶斜睨他一眼，还没说话，就听杜明谦自顾自开始叨叨：“你忙的一整天都不想理我，可我担心你啊，太担心了，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你。你说我这一天才问你八百遍，不多吧？” “杜明谦，你烦不烦？”姜瑶好气又好笑。” “我头一回当爸爸啊！”杜明谦理直气壮，“不激动那还是亲生的吗？” 姜瑶手一抬，作势要打他：“找打是吧？” 杜明谦立刻躲，一边躲一边喊疼：“别啊，我浑身是伤。” 姜瑶本来只是作势打他，被他这一喊，还真怕自己碰到伤口。 杜明谦趁机指了指胸口：“你摸摸这儿。” 姜瑶不明所以地摸了下：“怎么了？疼了吗？” “疼。”杜明谦郑重点头，“心里，想你和宝宝想得心疼。” 这话太油腻了。 姜瑶一时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杜明谦不愧是暗恋她很多的年的舔狗，太知道怎么哄她开心了，那油腻腻的情话不要钱地一直说。 姜瑶笑作一团。 纪清苒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两人这样，便悄悄退出病房，为两人留了空间。 她去了楼下，给姜瑶发了条信息：“我在外面等你，出来跟我说一声。” 消息刚发出去，她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住院楼走出来。 陆霆渊。 他一身黑衣，外套敞开，衬衫领口微敞，整个人看起来冷静低调，走路倒挺稳，但眼底藏着藏不住的疲惫。 纪清苒猜，他是听说了杜明谦被打的消息赶来的。 果然，陆霆渊朝她走来，声音低低的：“你在等姜瑶？” 纪清苒点点头。 陆霆渊嗯了一声，站在她旁边，两人间隔不远不近。 他看她一眼，目光克制，又带着几分关注。 他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故作轻松道：“我也在等姜瑶。” 纪清苒奇怪地朝他看了一眼。 他立刻解释说：“等姜瑶走了我再上去，免得当灯泡。杜明谦好不容易追到她。” 纪清苒笑了下，没再说话，把头转过去，玩自己的手机。 陆霆渊也瞬间沉默下来。 风刮过，吹起他衬衫的衣角，可他一动不动。 良久，他忽然开口，语气轻描淡写：“我以前那群兄弟都说，我会是第一个结婚的那一个。谁能想到……倒让杜明谦领先了。” 纪清苒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 他立刻解释说：““我不是怪你什么，也不是想挽回你。我就是……就是这两天，总被杜明谦打扰，他老在我跟前说一堆姜瑶的好，说完就跟个傻子似地笑。我听了……心里有点感慨。” 他顿了顿，声音小了很多：“我……也想到了你。” 纪清苒抿了抿唇，还是没回应。 她自始至终淡淡的，他说了这么多，却没能引起她任何一点情绪上的波澜。 就像是，她早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根本不会在意他如何了。 陆霆渊自嘲地笑了笑，知道纪清苒不想听他说话，也沉默了下去。 可他太难得见她一次了，心里有很多话想说。 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沉默了半天，才又问：“小布丁他……最近，还好吗？” 这次纪清苒终于开口，没什么语气地说：“挺好的。他挺乖，谢师兄把他养的很好。” 她说了几件小布丁的趣事，陆霆渊从头到尾都听得很认真，目光温柔。 可惜，纪清苒也只说了几句而已。 他意犹未尽，忍不住问：“然后呢？” 纪清苒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我也就每周末去看望一次，毕竟不和他朝夕相处，也知道不多了。” “哦。” 陆霆渊没再说话，神色明显失望。 可纪清苒也没办法。 两人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纪清苒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姜瑶该出来了，就站起身，准备告辞。 陆霆渊在这时候忽然开口： “那个……苒苒……” 纪清苒身形顿住，等着他说话。 陆霆渊的手在膝盖上微微用力，眼底神色克制得厉害，像下了很大决心。半晌才开了口：“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偶尔，带小布丁出来，让我见见他？” 他怕纪清苒拒绝，忙不迭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真的有点想他。” 纪清苒沉默着，没有立刻开口拒绝。 半晌后，她抿唇说：“……算了吧。” 陆霆渊的手紧紧握住。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回答她的话。 “……好，我知道了。” 298. 可不可以，不结婚？ 纪清苒没再和陆霆渊多说什么。 她上楼去接姜瑶。 回去的时候，姜瑶坐在副驾驶，心情明显好的不行，手里始终拿着手机，宝贝似的不肯撒手，时不时就看一眼。 消息提示音也没有断过。 几乎是消息音刚一想起，姜瑶就立刻拿起手机看，边看边笑，然后飞快地回复那边消息。 纪清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姜瑶一边低头笑着敲字，一边还念叨：“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这都住院了还一直求我回他的信息。好烦，我是头一次知道，男人还能这么烦。” 纪清苒淡笑：“照你这么说，杜明谦是挺烦的。按照你以前的脾气，是铁定不会回复他消息的。所以，看你现在的反应，应该是喜欢上他了吧。” 姜瑶抬头看她，有点惊讶地眨眨眼，“这就叫喜欢吗？” 纪清苒郑重点头：“不止是喜欢，简直算的上是热恋。你看你你打字的手速，快到要冒火了。 姜瑶忍不住笑出声：“热恋就热恋吧。反正我挺开心的。” 这算是大方承认了和杜明谦的恋爱关系。 没过几天，杜母在和一群富太太们打麻将时连输了三圈，回回都是她点炮，输了不少钱。 一起打牌的人赢了钱，心情都很好，就有人打趣她：“哟，杜太太今天怎么回事？连连点炮，该不会是想当善财童子吧？” 杜母明明输了牌，却不急不躁，闻言只是摆摆手，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最近操心孩子订婚呢，睡得太晚，脑子不清爽咯。” 一众太太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哗然。 “订婚？你儿子不是前两个月还死活不愿意相亲的吗？这下怎么就说结就结了？” “都没听说，他谈恋爱了啊？” 杜母得意极了，语气里都带着十分明显的炫耀劲：“嗨，缘分这事儿说不准，缘分到了，求都求不来。” 立刻就有人问：“对方是哪家千金？我们认识吗？” 杜母得意道：“当然认识了，姜瑶啊，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孩子，知根知底的，那孩子，我也喜欢得很。原本都不敢想她能看得上我家那臭小子，给明谦安排相亲的时候，我都不敢和姜太太提，谁知道他们两个自己就看对眼了呢。” 太太们静了一瞬。 然后立刻有人反应过来：“姜瑶？哎哟，那可不得了，现在江城谁不知道姜瑶自己创业，公司还上市的事？杜太太，你这可是娶了个女强人回家啊。就是姜瑶那脾气……你们家明谦能搞定？” 杜母笑得从未有过的慈眉善目：“能，我家明谦可愿意宠姜瑶了，恨不得把她宠成了小祖宗。等她嫁过来，我也跟儿子一起宠。这么好的儿媳妇，我也恨不得宠成小祖宗。” 知子莫若母。杜母可是太知道杜明谦对姜瑶的心思了。 现在眼看着儿子得偿所愿，杜母也乐得在外面给姜瑶贴近，恨不能立刻就把婚礼给办了，省得儿子天天在她耳边唠叨，说什么不敢相信是真的，让她帮忙掐一把之类不着调的傻话。 富太太们听了杜母这话，就知道姜瑶和杜明谦的婚事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 一时间争相恭维，杜母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下来了。 和杜母一起打牌的人里也有贺瑾禹的母亲 当天晚上，贺家人吃饭的时候，贺母随意提了一句：“姜瑶要订婚了，和杜家。” 她神色里都透着羡慕，感慨道，“那两个孩子挺般配，也算是门当户对。咱们家和姜家一向交好，咱们最近得留意下，看要送姜瑶什么礼物好。” 贺父也点头说：“确实。姜家这一辈就姜瑶一个独生女，她结婚，咱们可得选个相当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谁也没留意到餐桌上，贺瑾禹难看的脸色。 贺父和贺母讨论着姜瑶和杜明谦的婚事，很自然就想起了贺瑾禹也马上要结婚。 他看向贺瑾禹，语气略带不满：“杜家那小子看着浑浑噩噩的，在这种大事上倒是很有眼光。哪像我们家这位，非要给我们找个眼睛看不见的儿媳妇，还当宝一样捧在手心。” 贺母连忙斜了贺父一眼，扯开话题说：“我听说，姜瑶已经怀孕了，杜家高兴得很，恨不得下月就把婚办了。” 想了想，又叮嘱贺瑾禹说：“你和姜瑶关系一向不错，她结婚，你也得表示一下吧？你记着挑个东西送她，别挑得太寒碜了。” 话音刚落，贺瑾禹“砰”地一声把筷子放下。 “我吃饱了。”他站起来，脸色阴沉，“你们慢慢吃。” 说完，不等贺父贺母开口，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来到了姜家。 他犹豫许久，没进去。 准备离开时，接到了未婚妻的电话。 “瑾禹，我给新房选了窗帘，可我看不清颜色，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看一下？” 像这样让他帮忙决定的电话，他最近一段时间，接到了无数。 平时他总是耐心听对面说完，但此刻，心里像压着一整块石头，闷得发涨。 “……你眼睛不好，就别操心这些了，全交给装修公司就好。” 电话那头顿了两秒。 “你是不是……后悔了？”她声音颤抖，“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了？” “不是。”他头疼，“你别多想。” “你别忘了，原本我的眼睛是没有事的，是你给我做的手术不成功……是你让我看不到的，也是你说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贺瑾禹闭了闭眼，嗓子沉沉地哑：“我记得，不用你反复提醒我。” 他没等那边再说什么，就心烦意乱地挂了电话。 他在姜家门口站了会，到底是没有进去。 只是，鬼使神差般，给姜瑶发了消息，问她：“你在干嘛？” 十五分钟过去，没有回复。 月光下，他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几次滑到拨号界面，又收回来。 终于忍不住，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姜瑶的声音冷淡疏离：“有事吗？” 再不复从前对他热络的样子。 贺瑾禹捏了捏手机，说不清楚是怎么想的，开口问她：“你……真的要和杜明谦结婚？” 姜瑶沉默。 “我只是……可不可以，别结？” 299.如果我回心转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毫无征兆地——被挂断了。 贺瑾禹怔住。 他盯着屏幕，久久回不过神。 姜瑶，竟然……挂了他的电话。 从前的姜瑶，可不是这样的。 那个曾经总是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小丫头，即便一点点长大，长成大人模样，也依旧对他有着不同寻常的依赖。 她总是找一切机会给他打电话，每次也一定要等到他先说“再见”后，再说“你先挂”。 他每次都要提醒她好几句，她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而挂断之后，还要紧接着发一大堆消息，乱七八糟地和他说一大堆。 他工作忙，如果不必要，是不会主动联系姜瑶的。 即便联系上了，也很怕她这样。 他觉得她在耽误他的工作，在浪费他的时间，所以每每觉得心烦。 他觉得她矫情，觉得她虚度光阴。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会，整天脑子里装着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闹情绪。 他不耐烦哄她，总是冷落她，赶她走。 而她也每次都没皮没脸地主动找他和好。 他以为，他和姜瑶的关系，永远都会这样子。 在别人看来不错，实则一般。 如果姜瑶不主动来找他，那么大概一年半载的，他都想不起来她这个人。 所以她现在毫不留情地挂了他的电话，让他有点懵。 心里似乎…… 还有点不是滋味。 就像是一直笃定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间就不受掌控了。 他不习惯这样。 贺瑾禹指节狠狠收紧。 他坐在街边长椅上，一言不发地坐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又给姜瑶拨去了电话。 这一次，没有等太久。 姜瑶接了，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还有事？” 她这样问，反而让贺瑾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刚在已经在心里整理了一堆问题—— 他想质问姜瑶，问她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快？问她怎么仓促间就要嫁人？问她知不知道婚姻不是儿戏，一定要慎重考虑？ 可他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贺瑾禹才发出来点声音：“姜瑶……你……你能不能出来一趟？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边沉默了一好会儿。 就在贺瑾禹以为姜瑶不会答应的时候，她开口说：“好吧。就在我家附近的咖啡店吧。” 二十分钟后，姜家附近的咖啡店。 姜瑶先到。 她很自觉地给自己点了杯果汁。 贺瑾禹来的时候，她正小口小口地喝果汁，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整个人看上去轻松明快。 贺瑾禹有点移不开眼。 他不得不承认，其实，姜瑶已经是个很漂亮的成熟女人了。 只是他印象里，总把她当做没长大的小姑娘看。 他朝她走过去，刻意用了轻松的语气问她：“怎么不点咖啡？你不是总说，果汁是小孩子喝的么？” 闻言，姜瑶抬头朝他笑了笑。 笑得很客气。 贺瑾禹脸色有点僵。 接下来，他就听见姜瑶说：“现在不能喝咖啡。” 贺瑾禹张口想问，猛然意识到了原因。 他表情尴尬地收回问题，在她对面坐下来，语气生硬道：“这么说，你打算留下孩子？” 姜瑶还在看手机，嘴角上扬，显然心情不错。 对于他的问话，她不过是不在意地“嗯”了声，算是给了他答复。 贺瑾禹瞥见她屏幕，刚好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是杜明谦发的：“你在干嘛？有没有想我？” 姜瑶没避讳，回了一句：“有一点。” 杜明谦又问：“就一点么？” 姜瑶立刻道：“我不喜欢太黏人的男朋友。” 那边也秒回：“那我努力不去黏你。” 姜瑶握着手机，笑意藏不住。 并没有注意到一旁贺瑾禹五味杂陈的表情。 他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干巴巴说了句：“我今天回家……听见我妈说起，杜家在筹备你和杜明谦的婚事？” 姜瑶手一顿：“婚事？” 显然，她并不知道。 贺瑾禹点头：“杜太太亲口说的，我以为你知道。” 姜瑶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笑笑：“我并不知道……不过……婚事就婚事吧，我不反对。” 这句话，把贺瑾禹心头刚浮起的一丝期待，生生摁灭了。 “……你真的要嫁给他？”他有点不可置信。 姜瑶很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说：“他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他。结婚也不是不行。” 贺瑾禹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把刚刚电话里的问题，又当着她的面，重新问了一遍。 “你能不能……不和他结婚？” 姜瑶也看着他，神色有几分无奈：“小叔叔，你不会懂，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对我的人出现，我为什么要拒绝？” “可是……” 贺瑾禹张了张口，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好半天，他才艰涩挤出两个字：“……我呢？” 姜瑶怔住。 贺瑾禹深吸了口气，问她：“姜瑶，你是喜欢我的吧？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已经很久了。我想说，如果我回心转意，那你……能不能，不和杜明谦结婚？” 姜瑶呆若木鸡。 与此同时—— 也有另一个女人跟她一样僵在原地。 半晌，带着轻轻颤音的女声在贺瑾禹身后响起：“瑾禹，你刚刚……说什么？” 贺瑾禹猛地回头。 他的未婚妻就站在那里，脸色惨白。 显然，她都听到了。 贺瑾禹脸色难看地看着她，语气冰冷，“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你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要娶我的吗？现在你又让姜瑶不结婚，是什么意思！” 贺瑾禹皱着眉，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反而追问她：“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便说出了心里的猜想：你给我手机装了定位。” 对面的人表情明显慌了一下。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哪里？你跟踪我？”他的语气已经变了。 “不……不是……”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转身跑开了。 贺瑾禹脸色依旧难看得厉害。 姜瑶在他身后缓缓开口：“你不去追？” 贺瑾禹没动。 姜瑶又提醒他：“你别忘了，你的未婚妻，她眼睛看不到。” 贺瑾禹这才追了出去。 刚一出门，就看到一辆自行车迎面撞过来。 速度很快。 他已经来不及出声提醒。 可明明眼睛看不见的女人，却在自行车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灵活避开了。 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一个盲人。 300. 不能分手，不能取消婚礼 贺瑾禹狠狠皱眉，跟着猛然醒悟过来。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快步冲上去，一把拽住未婚妻的胳膊，力道不轻：“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你没有失明？你一直在骗我？” 未婚妻完全没有想到贺瑾禹会看到。她像被雷劈中，脸色“唰”的白了，根本不敢和他眼神对视：“瑾禹，你、你在说什么？我骗你干什么？我还是……一点都看不清……” “别废话。”贺瑾禹冷笑，嗓音低哑，语气冰冷，“你还想演到什么时候？我是医生，不是傻子。” “我真的……” “要不要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检、查、眼、睛？”贺瑾禹一字一句道。 女人彻底慌了：“瑾禹……” “别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 她彻底急了，嗓音颤抖着解释，“我……我一开始，眼睛确实是看不见的……后来……后来你不是一直在给我做治疗么？我只是……只是最近，眼睛有了好转……” “有了好转？”贺瑾禹冷冷一笑，“以你之前的状态，这辈子眼睛都不可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可你刚刚的表现十分敏捷。太敏捷了，简直堪称医学奇迹。” 他的手渐渐收紧：“你把我当傻子耍？” “没有！我、我只是反应快，我的眼睛……还是模模糊糊的……我……我看不清……” 她越着急解释，就越结结巴巴，眼里慌得不行。 “别装了。”贺瑾禹冷声打断。 “你的眼睛一开始就没有问题。你从一开始就在装。行，真行，我贺瑾禹做了上万台手术，还是头一次被患者骗得团团转。” “要骗过专业的检测可不容易，你一定下了大功夫吧？” “你费尽心思装盲人，到底图什么？图我对你愧疚？还是图我给你的医疗事故补偿？” 他逐字逼问，声音平静得叫人害怕，像是所有的忍耐都在这一刻集体溃退。 而他的未婚妻，则在这一句句碧雯中，抖若筛糠，眼泪一颗颗掉下来：“瑾禹，你听我说……我不是为了骗你……我只是……只是喜欢上了你……” 他眉头狠狠一蹙，嘲讽地笑笑：“所以你就故意装瞎？别用喜欢做借口了，你这借口太蹩脚，我光是听见，都觉得恶心得不行。 “不是的。”她大声哭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声音哭得发哑：“我真的喜欢你……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住院的时候，暗示了你很多次，甚至我勾引你。可你什么反应都没有，根本不回应我。我也是怕，一旦手术成功，我出了院，就跟你什么联系都没有了。我不想那样，我还想要看见你！我想要每一天都看见你，日日夜夜和你守在一起！” “贺瑾禹，我爱你啊！” 她那么用力地说出来“我爱你”三个字，满怀希翼地看着他的脸，乞求着他的原谅，奢望着他明白她的心意和良苦用心后的感动。 可是没有。 贺瑾禹看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没错。 此刻，贺瑾禹正用一种厌恶到极致的眼神，看着他的未婚妻。 半晌，他自嘲地笑了笑：“爱我？你的爱有几斤几两啊？你爱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撒这个谎，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他顿了下，笑意更大：“你知不知道得知你因为手术失明的时候，我有多慌，多愧疚？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每天都要吞下大量的安眠药。我连手术刀都握不好了，一想到我的手术刀会让患者失明，我就害怕的手抖。” “你以为我是特意请假陪你回来筹备婚礼的吗？不，不是的。因为我出现了心理问题，做不了手术，医院强制我休息。你知道什么叫强制休息吗？意思是，我被停薪留职了。” “不……我不知道会这样……” 女人双腿一软，直接跪下来，眼泪一滴滴砸在地砖上。 “我真的不知道……瑾禹，我是真的爱你！我求你原谅我一次，行不行？“ “原谅你？那谁来原谅我？” 贺瑾禹冷笑，跟着轻飘飘看了眼瘫在地上的人，“我们分手吧。” “不……不行，不能分手！”女人大声反驳，泪流满面道，“我们马上就结婚了，请帖都发出去了，所有亲戚都知道——你不能现在跟我分手！” “请帖？”他嗤笑一声，“你觉得请帖发出去，我就一定要和你结婚？怎么可能？” “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我之所以会同意和你交往，和你结婚，完全是因为我对害你失明这件事心存愧疚。你是利用了我的愧疚心才骗到了这场婚礼。现在我的愧疚心没了，我自然不可能和你办什么破婚礼。” 他冷笑，语气越发无情：“我是不可能和一个骗子结婚的，更不可能和一个一开始就处心积虑骗我的人生活一辈子。” “对不起……对不起……” 只可惜，这时候，再多的眼泪也打动不了贺瑾禹。 他看也不再看她，作势要走。 他的未婚妻哭得几乎快断气，手死死拽着他的衣摆，“可是……瑾禹……我怀孕了。” “什么？” 她抬头看他，哭着说：“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他冷笑：“你又在胡说什么？我根本没碰过你” 她拽住他胳膊不放：“碰过的。是那次……你喝醉了，在我家留宿，是那晚……你碰过我。” “不可能，那晚……” “你不信的话，我愿意去做亲子鉴定。” 贺瑾禹愣住。 女人趁机拽住他的裤腿说：“拜托你别丢下我，我们已经要结婚了，这个时候你别走……” 而换来的，只是贺瑾禹没任何语气地吩咐：“打掉。” 声音很轻，无动于衷。 “什、什么？” “打掉。”他重复，眼神毫无波澜，“你以为有了孩子就能继续威胁我？不可能，我不会和你结婚。” “不，我不会打掉的。我要生下来，瑾禹，我要生下来你的孩子。” “随便你。”贺瑾禹冷冷道，“你愿意留就留着。我不会认这个孩子，也不会和它做亲子鉴定，将来贺家更是和它没有半分关系。你先靠这个孩子从我这里得到的一切，都不可能。” 他不再看她，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瑶。 她一直在看着，全程看着。 301.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姜瑶一直站在那，静静地望着贺瑾禹。 她其实从贺瑾禹走出咖啡店以后，就后悔了。 后悔出这一趟门，怪无聊的。 现在还要走回去，费劲。 她跟贺瑾禹差不多是前后脚出的咖啡店。 原本是想回家，只是她也看到了贺瑾禹未婚妻躲避自行车那一幕。 震惊之余，她没有立刻离开，在旁边看完了两人分手的全过程。 她在心里感慨说，贺瑾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无情啊。 她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毫无波动。 没有震惊，没有愕然，也没有同情。 唯一的情绪，就是觉得荒谬。 这算什么事？ 对面的女人看上了贺瑾禹，不惜装瞎设计贺瑾禹。 而且，还成功了。 差一点点，贺瑾禹就要和她结婚了。 可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变幻无常。如果她知道伪装了这么久的事，会在此刻功亏一篑，估计打死她，也不会来查这回岗。 姜瑶不知道自己该恨她还是谢她。 就是这么个有心机的女人，让她多年的暗恋一夕崩塌，她那段时间心情差得要命，差点没走出来。 可也是因为这样，她和杜明谦，才有了转机。 姜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贺瑾禹和他的前女友，她干脆不再面对，冲贺瑾禹点点头，准备离开。 贺瑾禹神情一顿，迅速朝她走过去：“姜瑶，听我说，我……” 姜瑶摆摆手，飞快道：“我没有误会什么。我都懂，也理解你的决定。现在，我要回家了。” 贺瑾禹还是伸手拦住了她：“你理解什么？你要是真的理解，现在就不会是对我这样不冷不热的样子。” 姜瑶低头避开他的眼，“我就是想说，你做什么决定，都和我没关系了。小叔叔。你……以后还是我的小叔叔，永远都是。” 贺瑾禹僵住。 小叔叔的身份就意味着，他这辈子只能是姜瑶的长辈，而不是相守一生的人。 而他这个长辈的身份，也没有多大的分量。 她要是不高兴，随时可以不认他这个世交的长辈。 贺瑾禹苦笑了下，开口说：“我们家，和你们家，并没有亲戚关系。你不用喊我小叔叔……” “小叔叔。”姜瑶打断他，“我该回家了。” 贺瑾禹眉眼一沉：“你先别走，我们把话说清楚。” “别拉我。我说了，我要回家。”姜瑶语气冷下来，表情决绝。 贺瑾禹没见过她这样子，怔了下，没来由的，心里发慌。 “你听我说，我很快说完。我之所以和她交往，和她订婚，从头到尾，都是因为对她的愧疚。现在，没有了，我没有愧疚了……” “不关我的事。”姜瑶回得越发冷淡，转头就走。 贺瑾禹下意识还想去追，脚刚迈出去，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而尖锐的声音： “瑾禹！” 贺瑾禹回头。 他的未婚妻就站在他的身后，眼泪未干，好不可怜。 “你对我，就全是愧疚吗？你就没有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的爱？” 她声音凄厉，姜瑶听见，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很冷淡的一眼。 是那种事不关己的目光。 落在对方的眼里，就成了挑衅和炫耀。 炫耀她赢了，夺回了贺瑾禹。 嫉妒，在那一刻彻底膨胀。 而姜瑶一无所知。她只是冷漠地看了那一眼后，就快步离开了。 至于贺瑾禹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根本不关心。 自那天之后，贺瑾禹又约过她几次。 她一次也没有答应他出来。 因为杜家正式来姜家提亲了。 姜父姜母自然一百个愿意。 两家的婚事，立刻就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 姜瑶肚子已经有货，耽误不得。好在姜家和杜家都有钱，订婚仪式仓促间也准备得有模有样。 除了准新郎杜明谦笑得跟傻子一样以外，这场订婚仪式堪称完美。 既然是姜瑶和杜明谦的订婚仪式，纪清苒和陆霆渊作为准新娘和准新郎分别的好友，不可避免坐在了一张桌上。 同桌的，还有谢知衍。 三人都很默契地保持安静。 很快，到了订婚仪式的高光时段。 捧着戒指出场的，是穿着奶油色小西装的小布丁。 小家伙举着盒子，蹦跳着冲姜瑶跑来，奶声奶气地喊：“姜瑶阿姨，麻麻说，我今天是花童哦！我帅不帅？”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一笑，露出白米粒一样的牙齿，可爱极了。 姜瑶笑得合不拢嘴。 杜明谦弯腰摸了摸小布丁的额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小家伙手里的戒指盒，取出他花重金定制的大钻戒。 “老婆——” 杜明谦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 小布丁立刻纠正：“不对，你喊得不对。麻麻说，要结了婚才能喊老婆，你还没有和姜瑶阿姨结婚呢。” 姜瑶赞同地点头：“小布丁说得对，你叫早了。” 杜明谦赔笑说：“我先提前练习，反正婚礼也不久了。” 他牵过姜瑶的手，拿起戒指，往她中指上套。 谁也没有想到，贺瑾禹会在这时候站出来反对。 “姜瑶，别戴。” 他从人群中走出来，脸色难看，一步一步朝台上走。 他个子高，一站出来就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目光，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他。 台上的杜明谦更是脸色阴沉的厉害。 贺父贺母在他旁边，偷偷拉住他：“你在胡闹什么？现在是什么场合？” 贺瑾禹不为所动，目光坚定地看向姜瑶。又重复了一遍：“姜瑶，别戴。” 杜明谦已经忍不下去了。他低声警告：”贺瑾禹，你别闹事行不行？” 贺瑾禹的目光根本不在他身上停留，只看着姜瑶。 “我知道我后悔得有点晚。可我也知道，我要是今天不阻止，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顿了下，一贯淡漠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紧张：“姜瑶，我想问你一句——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你可以骂我，可以恨我，我只求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全场一片寂静。 姜瑶慢慢转身，看了一圈人，最后落回贺瑾禹脸上。 她张了张口。 就因为这个动作，脸上僵得厉害，连拿着戒指的手都抖了一下。 “姜瑶……” 杜明谦想要阻止她，声音抖得厉害。 可惜，没什么用。 姜瑶还是开口了。 302.嫁给你，我不后悔 姜瑶看着贺瑾禹，一字一句开口说—— “我承认我曾经喜欢过你，喜欢了很多很多年。以前我不好意思说出来，是觉得我对你的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最美好的事情，仅仅只是说出来，都有可能变质。” “你觉得我天真也好，傻也好，我那个时候，的的确确是这样以为的。我把你看成是很重要的人，只要你一个电话，不管我在哪里，哪怕隔着万水千山也要立刻赶过去看你。” “我不后悔我曾经为你做的那些傻事。因为否定，就是否定了从前的我。” 她对贺瑾禹的喜欢从来没有说出来，即便是姜父姜母也不知道。 此刻她却当众说出来，全场一片哗然。 杜父杜母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 杜明谦脸色也难看。 但他还能坚持，依旧坚持站在台上，站在距离姜瑶最近的地方。 唯有贺瑾禹，脸上一点点升起了希望。 纪清苒算是在场的人里，为数不多知道姜瑶暗恋贺瑾禹这件事的人之一。 她此刻也有点慌，因为担心姜瑶而慌的。 她站起来，想去台上阻止姜瑶，怕接下来再发生什么挽回不了的事。 可她刚一动，陆霆渊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很平静地提醒她：“我劝你最好是继续坐在台下看着。你要相信姜瑶能处理好。她如果不是想亲自和贺瑾禹断个干净，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话。” 纪清苒想了想，觉得陆霆渊的话有几分道理，便重新坐回去。 果然，在骚动刚刚平复下去一点后，姜瑶便立刻接着道：“可是，小叔叔，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啊。” 贺瑾禹脸色一变：“姜瑶，是你没有看清楚你的内心。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姜瑶很平静地笑了笑：“因为，我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很努力很努力呀。” “我想要做和别人不一样的富二代，想要有足够的资格站在你身边，所以我很努力地去创业，你瞧，我成功了，我和清苒的公司已经上市了。” “我也很努力地在你不爱我的时候，在泥里滚了一圈又一圈，试图让你看见我。” “后来你要订婚，要娶别人，我很努力地和你沟通过，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可你是怎么回复我的，你还记得吗，小叔叔？” “你跟我说，让我尽早收起我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要招办啊。所以我很努力地，把你从我的心底赶出去。” “现在我心里有了别人，我才发现，原来努力被爱，比努力爱，容易多，也幸福多了。” “小叔叔，你大概是因为我不追你跑了，你觉得不喜欢，才会说什么后悔的。” “不，不是……”贺瑾禹否认道，“我是真心想要……” “可是小叔叔……”姜瑶打断他，唇角带笑地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呀。就算你说你喜欢上我了，可我不喜欢你了呀。” 她转头，看着杜明谦，清晰无比地说：“我现在，已经有另外喜欢的人了。直到目前为止，我还蛮喜欢他。在我心里，此刻，喜欢他，要胜过喜欢你。” 杜明谦完全没想过姜瑶会当众和他表白。 他眼眶立刻红了，甚至不害羞地盈满了眼泪：“老婆，我……” 姜瑶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回眸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看向贺瑾禹：“小叔叔，我曾经热烈地爱过你，可也正因为太用力了，所以才会疼、会死心。” “至于你说的什么机会，抱歉了，我这个人挺怕疼的，我怕再疼一次，就不给你机会了哈。” 贺瑾禹脸色难堪，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了整整五秒，他忽然抬头，眼神灼灼地盯着姜瑶： “这一次，换我追你呢？” “就算你不喜欢我了，我也愿意再试一试。” “你说你怕疼，说喜欢我太累，那这一次，换我追你，换我去累，换我去疼。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原地，等着我，好不好？” 贺瑾禹平日里高傲冷漠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就算他之前的订婚仪式上，他也依旧是不怒不喜的样子，全程都是女方在主动。 以至于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这辈子大概都只有冷冰冰一个表情。 谁也没想到，他也会破防，也会紧张，也会不顾一切地向一个女人求爱。 全场都很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回复。 而人群的焦点中，姜瑶也只是目光平静地看了贺瑾禹一会儿，随后便轻轻摇了摇头。 眼神里只有拒绝。 “晚了。”她淡淡说。 这两个字，像一记惊雷，斩断他所有希望。 姜瑶主动牵起杜明谦的手，甚至主动晃了晃。 杜明谦这会儿还没有从姜瑶主动表白他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傻傻的看着身旁喜欢了很多很多年的女孩，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瑶瑶？” 他不是一个木讷的人，但是这会儿仅有的想法却只是——就凭姜瑶刚刚说的这些话，哪怕她现在要悔婚，跟着贺瑾瑜离开，他杜明谦这辈子也值了。 心里这么想着，也傻乎乎地说出了口：“要不你们……” 姜瑶脸色一崩，目光冷飕飕地看着他：“我和谁？谁是你们？” 杜明谦的目光往贺瑾瑜那边瞅。 姜瑶立刻伸手把他的脑袋搬过来：“杜明谦，你仔细看看我，我在这儿！” 杜明谦傻乎乎的点头：“”是啊，你在这！” 姜摇将手伸到他的面前：“戒指呢？” “什么？”杜明谦还傻着呢。 姜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干脆自己把杜明谦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戒指抢过去，力气很大，生怕杜明谦不给她似的。 然后她把戒指戴在自己的中指上，把戴着戒指的手递到杜明谦面前晃了晃：“我戴这个好看吗？” “好看”！ 姜瑶自己低头看了一会儿，也很满意：“确实好看，你眼光不错。” 她转过头，笑着冲杜明谦点头：“我们继续吧。” “继续什么？” “当然是我们的订婚仪式！” 姜瑶扬起明媚的笑脸，目光再也没有停留在贺瑾瑜身上半分。 303.他怕来不及 订婚仪式继续。 随着姜瑶亲手给自己戴上订婚戒指，再没人去关心她和贺瑾禹那点过去。 全场欢呼，所有人都在祝福她和杜明谦。 掌声雷动中，只有贺瑾禹站在人群中，被整场热烈的氛围排斥在外。 他苍白着脸，嘴巴一开一合，对着台上的人说了许多话。 可是他的那些话，全部被掌声和笑声掩盖，谁也没有听见他都说了些什么，姜瑶更是连一点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说到最后，贺瑾禹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该来的。 他刚才那些给自己争取机会的话，只是给今天到场的宾客们留下些笑柄而已。 他嘴角边溢出几丝苦笑，终究是放弃了。 在谁也没有在意的时候，背影萧瑟地离开。 不，也不是全场没有一个人在意他。 杜明谦就很在意。 全程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 一旦贺瑾禹做出类似上台抢亲的举动，那他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和涵养了，今天不把姓贺的打到满地找牙，他就不姓杜！ 谁家好人会在别人订婚仪式上表白啊？ 姓贺的根本就是在找揍。 他爱姜瑶，但也不代表他会爱屋及乌，会因为姜瑶曾经喜欢过贺瑾禹，就对贺瑾禹网开一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天这事儿，他杜明谦记下了。 订婚仪式顺利结束。 杜明谦终于放心，搂着姜瑶，不断招呼亲戚朋友过来合影，笑得嘴都合不拢。 好像只要姜瑶出现在他的全家福里，就板上钉钉是他老婆了似的。 离开时，杜明谦开车送姜瑶回去。 可姜瑶非要拉着纪清苒一起坐。 小布丁难得见纪清苒一次，也闹着要坐在车上。 好在杜明谦的车足够宽敞，四个人坐进去并不觉得拥挤。 姜瑶为了和纪清苒说话，根本不管杜明谦的暗示，非要和纪清苒一起坐到后排。 而杜明谦则敢怒不敢言。 他能说什么呢？ 尤其他过去可是坚定地站在苏依依那一边的，做了不少刁难纪清苒的傻事。 当然，这里面也有因为当初姜瑶一直不肯给他好脸色，他又难受，又放不下，便把满心的怨气发泄在纪清苒身上的原因。 总之，现在的杜明谦想起往事，都恨不得狠狠抽当初的自己两个耳光。 他更加不敢得罪纪清苒，任劳任怨给她充当司机。 谁都没有想到，本该圆满的归程，半路会杀出一场车祸。 车子在路口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一辆红色跑车突然车头一偏，直直朝他们冲过来，全程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几乎是不顾命地撞向他们。 “嘭！！！” 巨响震天。 车底结构直接被撞变形，后半车身被拦腰撞进绿化带。 气囊弹出、安全带锁死，玻璃碎片漫天飞溅。 尖叫、金属崩裂、碰撞声混为一体，短短几秒像是世界末日。 车里的四个人，更是当场昏死了过去。 好在附近是热闹地段，当即就有好心的路人拨打了急救电话。 等急救车的过程中，路人们更是合力撬开了车门，将昏迷不醒的四人抱出来。 急救车很快赶到，把人送去了距离最近的医院。 包括，肇事司机。 这起车祸太惨烈了，很快就上了当地的热搜。 那会儿陆霆渊还在回家的路上，接到朋友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漫不经心。 那是他和杜明谦的共同好友，刚一接通，上来就焦急道：“陆哥，不好了，杜哥出车祸了，还有嫂子一起……两人现在都已经送去医院……生死未卜，看上去情况挺严重的，满地都是血……” 陆霆渊怔了一秒，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杜哥啊，就是今天才订婚的杜哥。谁能想到，这大喜的事，转眼就差点成丧事了呢？” 陆霆渊足足用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你是说……杜明谦和……姜瑶？” “对啊，还有那个杜哥……” “纪清苒呢？”陆霆渊焦急道，“苒苒呢？” “什么？”对方愣住，不明所以道，“纪清苒也在车上吗？” 陆霆渊立刻猛打方向盘掉头，哪怕眼前的路禁止掉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直接越线、掉头、不顾交规，疯了一样冲向医院。 他的手掌紧紧握着方向盘，骨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不停抖动起来。 因为抖得太厉害了，他一度控制不住方向盘，车子在路上驶出一个S弯。 好在没有酿出车祸。 他抬起手，使劲给了另一只手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会这样？纪清苒怎么会出事？她怎么可以出事！ 她今天就是来参加个订婚宴，看着好朋友和喜欢的男人订婚而已，好端端的，怎么就出车祸了？ 他不由地想起来纪清苒从前那次出车祸。 那次，她差一点点就失去了右腿…… 这次，会不会又是…… 不，不会的！ 上次她就好端端的，这次也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哪怕是要用他的命做代价，他也愿意！ 愿意以他的命，换纪清苒平安无事。 陆霆渊不敢再继续往下想，那种叫做恐惧的情绪一寸寸啃噬他的全部思想。 他把车子开得飞快，生怕来不及。 可偏偏还是觉得，每一秒都太慢。 太忙了！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陆霆渊刚冲到急诊室门口，就有满身是血的人被推出来。 那一刻，他本来正快步奔行的脚，猛地一滞。 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是杜明谦。 他还清醒着，看到陆霆渊来了，尽管虚弱，还是尽力开口：“姜瑶和纪清苒还在抢救。陆哥，我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我老婆受了什么需要控制的伤，你跟医生说，取我的就好。一定一定，要让我老婆平安无事。” 陆霆渊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在路上的时候，也已经做了和杜明谦一样的决定。 不管是要他献血，还是要他捐眼角膜，什么都好，只要能给纪清苒用上的，他都愿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样的心思被上天知道，感动了，怜悯了他。 很快，纪清苒也被推了出来。 她整个人被裹在白色毯子中，头部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唇色发青，一条胳膊打着绷带挂在胸前。 她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 陆霆渊当场怔住。 恐惧像汹涌的海浪一样席卷他全身。他站在五米远的地方，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浑身冰冷。 “苒苒。”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一步步走过去，一直走到距离她最近的地方。 看清她的脸，他眼前一片眩晕，险些栽倒。 不得已，他蹲下身，去握她的手。 那只手柔软，并且温热。 304.小布丁他……是谁的孩子？ 陆霆渊愣了愣，又不可置信地握了握纪清苒的手。 不是他的幻觉。 她的手柔软有弹性，掌心温热—— 这说明了，她还活着。 “苒苒……” 那一瞬间，陆霆渊是想哭的。 他握着她手的那只手根本不敢太用力，生怕把她弄疼了，或者，会捏碎什么梦境似的。 他就那么把她的手轻轻放在他掌心中，温柔地笼住，像握住了全世界。 眼泪突然就这么掉下来了。 没有任何预兆，藏也藏不住。 滴在她的手上，一滴，两滴，越掉越多，停不住。 此刻的陆霆渊早就收起了他的冷漠和骄傲，什么体面，什么形象，他不在乎了。 他只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 为了这个心愿，他宁愿跪在她病床前，任由来来往往的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他根本不在乎。 不在乎了。 纪清苒就是他的全世界。 她在，世界就在。 她不在，他也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陆霆渊低下身，额头顶在她的手背上，一声不吭地，哭得像个孩子。 如果不是护士提醒他，纪清苒该被推进病房了，他还不肯起来。 即便医生说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有轻微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以及失血过多以外，可他还是心惊胆战，哪怕她只是眉头动一下，他都紧张得不行。 陆霆渊虔诚地坐在纪清苒病床旁的小凳子上，一刻不敢合眼。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小心地帮她补水，用棉签沾了润唇膏轻轻敷在她干裂的嘴唇上。 病房里一片安静，只有监护仪器机械的声音。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既不敢打扰她休息，也不敢把视线移开半分，定定地盯着她。 他在心里低声喃喃—— 苒苒，对不起。 求求你，快点醒过来。 我还没补偿你，我还没让你报复回来…… 我还欠你那么多，以你的性格，总要报复回来才对。 你快点好起来。 我真的……真的好怕。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煎熬得不行。 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等了不知道多久，纪清苒睫毛微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我这是……？”她一开口，嗓音沙哑。 而就是这一声，落在陆霆渊耳里，不亚于天籁。 他猛地起身，身后传来一道椅子被拖动的声音。 刺耳至极。 他却毫无察觉，全部注意力都在纪清苒身上。 他握住她的手，想要问她感觉怎么样？ 可一开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有眼泪重新啪嗒啪嗒往下掉。 纪清苒回过神，气色微白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陆霆渊？你怎么在这儿？” 陆霆渊张了张口，好半晌，才喉咙发紧地说：“我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谢谢老天，他对我不薄，让你醒过来了。” “消息？”纪清苒有点忙，眼神写满了困惑，“……出什么事了？” 车祸发生得太快，当时车上的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她脑袋又受了伤，一时断了片。 陆霆渊犹豫了下，终究开口：“你出了车祸，撞得很严重。” 纪清苒怔住，脸色因此苍白几分。 她很快有了点印象：“……我想起来了，当时车上有我，姜瑶，杜明谦……还有……还有小布丁！ 她脸色变了：“对，我想起来了！是……贺瑾禹的未婚妻，是她开车撞过来！她就跟疯了一样……完全不正常！” 陆霆渊生怕她太激动，忙安抚说：’她已经被警方看护住了。她也受了伤，还在抢救。“ 纪清苒却蓦地想起什么，原本平缓的声调瞬间变了：“那小布丁呢？他有没有事？” 陆霆渊眼神瞬间慌了神：“你别急，我这就去问！” 话刚说完，正好病房门口有护士在高声询问：“请问这里有没有 AB型血的家属？车祸中有个孩子伤得很重，急需 AB型血抢救。” 陆霆渊立刻响应道：“我就是，我是 AB型！我可以给孩子输血！” 护士眼睛一亮：“那你快跟我来，紧急抽血化验，一旦匹配，就立刻输血。” 五分钟后，检验科。 一名医生快步走过来，脸色复杂：“陆先生……不好意思，您不能献血了。” “为什么？” “你和患者之间发生了严重的溶血反应。” “什么意思？”陆霆渊不明白。 带他过来的护士在一旁责怪道：“常识都没有吗？直系亲属是不能随便献血的，容易引发排斥反应！” 陆霆渊整个人像被天雷劈中，一点点僵住。 “你刚才说……溶血？” “我？和小布丁？我们是直系亲属？” “可是……明明……” 医生这会儿却没空给他答疑解惑：“总之，你的血不能输给患者。先等其他献血者的化验结果吧” 可陆霆渊整个人似乎没听到，只觉得耳边一阵剧烈轰鸣。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四个字—— 直系亲属。 他和小布丁是直系亲属。 也就是说，他和小布丁，有血缘关系。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幸运的是，AB型血不是什么稀有血型，其他献血者的化验结果很快出来，可以用。 小布丁得救了。 虽然还在抢救中，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陆霆渊脚步虚浮地回到纪清苒的病房。 他心不在焉，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一言不发。 纪清苒心里担心小布丁，一见到他，就忙着问他：“小布丁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她一脸问了好几遍，陆霆渊才回过神。 “没事了，他没事。” 他机械的回答。 很快又想起什么，走过去，握住纪清苒的手。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看着她的眼睛，说了出来—— “苒苒，我和小布丁……我们……出现了溶血反应。” 纪清苒一愣：“什么意思？” “直接的意思是，我不能给他献血。而间接的意思是……” 陆霆渊一顿，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是什么？你快说啊！” 纪清苒急得不行。 “……是……我和小布丁……我们……是直系亲属。” 纪清苒整个人怔住，脸上全是震惊和迷茫。 “怎么会……”她下意识想要否认。 可又想起了什么，眼睛倏地睁大。 陆霆渊没有错过这点微妙的变化。 苒苒，你知不知道……谢知衍是什么血型？” “他是 O型。”纪清苒脱口而出，“我入职他公司的时候，做过全体体检，我看到过，他是O型。” 陆霆渊怔怔地看着她。 好半晌，他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古怪道：“可小布丁是 AB型。” 他顿了下，又说，“我也是AB型。苒苒，我没记错的话，你是A型血吧。” A型血和O型血，根本不可能生出来AB型血的孩子。 小布丁，根本不是谢知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