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一章 祖孙 嘉靖四十一年春二月初二,龙抬头。 晨时,鼓楼的鼓声一下接着一下,回荡在巍峨的皇城上空。 一行人在西苑西安门前停下,一名身穿赭黄五龙袍的少年,钻出了软轿,一位二十多岁的内侍上前迎住。 “奴婢冯保拜见世子殿下。” 少年点点头,摘下腰牌,递了过去。 冯保双手接住,转给侍卫,装模作样校验了一番。 进了西安门,少年上了四个小黄门抬着的步辇,一路向东。 “冯保,皇爷爷在仁寿宫吗?”少年双手扶着扶手,望着前方。 “回世子的话,皇爷在玄修。”紧跟在步辇左侧的冯保连忙答道。 “黄公也在?” “干爹也在的。” 少年不再出声,眯着眼睛,眺望着东方的朝日,一点点从朱墙黄瓦上跳出来。 冯保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少年,眼睛里有几分畏惧,朝日洒过来的万丈金光正好刺中了他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裕王世子朱翊钧,皇爷的长孙,生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五月初五,原名朱翊釴,生母裕王妃李氏,不幸于嘉靖三十七年冬病逝。 世子伤心过度,染病卧床数月,药石无用,太医都说要准备后事。 嘉靖三十八年五月初五凌晨,突然天降一道红光,落在弥留的世子身上。 天亮时分,他居然开始好转。 三天后痊愈,张口能背《道德经》。 皇爷又惊又喜,叫干爹黄锦把他背到仁寿宫,当面验问。不想世子不仅能把《道德经》倒背如流,还能背《太上感应篇》。 几位真人都说皇孙是天福之人,天上的星宿下凡。而且与皇爷是隔辈亲,破了二龙不相见的局。 皇爷大喜,赐名朱翊钧,立为裕王世子,带在身边亲自教诲。 世子天资聪慧,不仅识字读书学得快,打坐入静,玄修敬天,也有天赋。还在默读《道德经》中自悟出一套“太极拳”。 每十日回一趟裕王府,与裕王和继王妃陈氏相聚一天一晚,第二天晨时再回西苑。 自此,世子回裕王府的那天,成了西苑上下最小心的日子。 稍有不慎,就会惹得皇爷不开心,轻者一顿小板子,重者当场杖死。 冯保亦步亦趋地紧跟着步辇。 他不知道,坐在上面的八岁童子在嘉靖三十八年五月初五凌晨,已经换了魂。 朱毅果,四十岁,某市宗教事务局资深公务员,一场车祸后重生在朱翊釴身上。 流利背诵《道德经》和《太上感应篇》,属于业务基操。 得知自己的爷爷是嘉靖皇帝,当然要出来秀一秀。 果真,马上飞升成了裕王世子,还赐名朱翊钧,妥妥地占了万历帝的坑。 数岁孩童的身躯里,藏着一个洞悉人情世故,历阅世态炎凉的四十岁灵魂。 一番用心,把修道孤勇者嘉靖帝哄得老怀欢慰,到了离不开他的地步。 同时,朱翊钧在爷爷嘉靖皇帝身边待了三年多,潜移默化,学到了不少帝王权谋,也有了自己总结的心得。 现在,他觉得时机成熟,准备露一手。 时不我待啊! 便宜爷爷天天嗑金丹,可以看到很明显的重金属中毒症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羽化飞升。 便宜老爹裕王即位,成为隆庆皇帝,大宝龙椅上一坐就是六年。 这六年里,朝争凶猛,如飓风烈火,根基不稳,一不小心就会被刮到。 侧妃李氏,历史上万历帝朱翊钧的生母,可不是省油的灯。 自己要是不早做准备,六年间会发生很多的意外。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今天,是自己亮剑第一刀,先斩嘉靖朝政坛不倒翁,严嵩。 快到仁寿宫,朱翊钧突然问道。 “刚才在西安门外,我看到有官轿停着,今天有人递牌子进来吗?” “回世子的话,兵部尚书、直浙总督胡宗宪胡部堂奉诏觐见。”冯保低着头答道。 朱翊钧点点头,问道:“胡部堂来干什么?哦,肯定是皇爷爷问他剿除东南倭寇的事。想不到老胡一介进士,还是很懂兵备武事,东南倭寇剿得好。” 冯保笑着答道:“胡部堂是兵部尚书,自然知兵,就是花钱花得有些让人心惊胆战了。” 朱翊钧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冯保心里一咯噔。 我刚才是不是高兴过头,说错话了? 身为嘉靖帝身边的内侍首领之一,他深知这对祖孙的厉害。 嘉靖爷不用说,即位初期孤身从承天府(安陆州)入京,十五岁的少年,与杨廷和等名臣斗得有来有往。 三年大礼议之争,把这些文官打得落花流水。 此后一直掌控着朝局,就算后来深居西苑,朝堂上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脱他的耳目,全部捏在他的手心里。 裕王世子朱翊钧,三年前被接到皇爷身边,悉心教诲。 冯保觉得,皇爷的心计智谋,应该都被世子学了去,还青出蓝而胜于蓝。 求生欲让冯保忍不住开口:“今儿接到世子回西苑,奴婢实在是太高兴,一时失了言。朝堂上的大事,容不得奴婢们胡乱开口。” “冯保啊。” “奴婢在。” “黄公说起过你,说他这个干儿子,千好万好,就是那颗心,容易浮。”朱翊钧在步辇上淡淡地说道。 冯保后颈流下一行汗,腰弯得更低了。 “世子教诲得对,奴才今后一定要沉得住气!” 其余跟在后面的内侍,看到步辇上坐着的世子,八岁的孩童,老气横秋,两句话把冯保冯公公,宫中数千内侍最拔尖的那一簇人物之一,说得汗流浃背,都不觉得诡异,还觉得很正常。 步辇很快到了仁寿宫宫门前,朱翊钧下来后,其余的人纷纷退下,身边只剩下冯保。 轻轻走进宫门,来到正殿门前,朱翊钧停住了脚步。 等了一会,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长啸声,然后是飘飘悠悠的长吟声。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好吧,皇爷爷又在嗑金丹。 名副其实的金丹,里面全是重金属。 他现在脸色铁青,时不时精神亢奋,不知冷不知热,很明显的重金属中毒症状。 所以自己要加快步伐,招揽人手,聚集班底。 谁也不知道皇爷爷什么时候就挂掉,到时候便宜老爹即位,自己与他就是双龙相见。 既是他皇位的合法继承人,又是他权力的最大威胁者。 天家无情啊! 朱翊钧沉住气,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 殿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我的乖孙道童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爷爷给你准备了早饭,就等着你!” 第二章 倒严第一刀 朱翊钧慢条斯理地吃着御厨做的早饭。 一笼七个精巧的小笼包,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旁边还有一碟酱菜。 细嚼慢咽吃完一个小笼包,喝一口小米粥,夹几丝酱菜,再喝一口小米粥。 嘉靖帝在旁边坐着,双手笼在袖子里,满脸慈祥地看着朱翊钧吃早饭,仿佛在看世上最美的景色。 他穿着一身宽大修长的天青色道袍,头戴一顶紫金道冠,长瘦脸,三缕长须胡,脸色发青带铅色,双眼微红,透着精光。 朱翊钧吃完后,自有内侍递上茶碗,捧上铜盆。 他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温茶水,咕噜咕噜在嘴巴里漱了一下,吐在铜盆里。 “乖孙吃完了?” “吃完了。” “吃饱了?” “吃饱了。” “吃饱了起身来,跟着爷爷打一套太极拳,消消食!” “好!” 祖孙俩在殿中打起太极拳,朝阳从殿门照进来,给两人各自笼上了一团金光。 等到两人打完一套拳,收手垂臂,吸气呼气。 掌司礼监事兼总督东厂太监黄锦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殿门口。 “皇爷,世子,老奴在外面看着,仿佛看到了一大一小两只仙鹤,在翩翩起舞。” 嘉靖帝哈哈大笑,挥一挥宽大衣袖,往殿中的道坛走去,问道:“胡宗宪来了吗?” “回皇爷的话,在西安门值房里候着。” “传!” “是!” 李芳,内官监太监,嘉靖帝贴身内侍,悄无声息搬来一张蒲团,放在道坛旁边。 嘉靖帝在道坛中间盘腿坐下,朱翊钧也在蒲团上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脚步声在殿门外停住,又悄无声息。 朱翊钧知道道坛上的皇爷爷在运转小周天,估计得一刻钟。 今天皇爷爷召见胡宗宪,十有八九是要确定东南的倭寇,是否剿除干净了。 这项军事行动,实在是太耗钱了! 虽然是胜仗一个接着一个,可银子却如流水一般花出去了。 皇爷爷在修道方面十分狂热。 而他认为的修道是大修道观,广延真人,时不时花重金举行祭蘸仪式。 在朱翊钧看来,是想用金山银海打造一条通天梯,纯纯的用钱收买天上的神仙,赐下神符仙篆,让他飞升登仙。 东南剿倭,军饷军粮,耗费巨大,不得不让皇爷爷过了好几年“清心寡欲”的日子。 随着年纪变大,身体越来越差,皇爷爷对修道成仙变得迫不及待。 去年,他授意严嵩一党在浙江大搞稻改桑,名义上是筹集剿倭粮饷,实际上是为修道筹钱。 结果一地鸡毛不说,还搞得浙江糜烂,不可收拾。 国库内库照旧亏空。 皇爷爷无法,只得驳回朝野汹涌滔滔的倒严请求。 严嵩也识趣,马上派出心腹鄢懋卿去两淮,名为巡察盐政,实际上是为皇爷爷搞钱。 叮当——! 一声铜罄响惊醒了朱翊钧。 皇爷爷运转完小周天。 罄声刚落音,黄锦在殿门外禀告道:“皇上,胡宗宪来了。” “叫进来。” “是!” 跟在黄锦身后的官员,身形峻挺雄秀,器宇不凡。 头戴乌纱帽,身穿一身绯袍,胸口补子绣着锦鸡,提着前襟走到殿中,对着道坛上高坐的嘉靖帝噗通跪下。 “臣兵部尚书,直浙总督胡宗宪,拜见陛下!” “胡爱卿车马劳顿,辛苦了。这是朕的嫡长孙,裕王世子。” 胡宗宪进殿时就注意到道坛旁的朱翊钧,猜测他就是皇上最喜爱的孙子,裕王世子。 听到嘉靖帝如此说,连忙向朱翊钧行礼。 “臣胡宗宪拜见世子殿下。” 朱翊钧笑着点点头,“胡部堂好。” “李芳,给胡爱卿搬个座。” “是。” “臣恭谢陛下赐座。” 胡宗宪刚坐下,嘉靖帝开口了。 “你们上折子说,东南的倭患清剿干净了?” 胡宗宪小心地答道:“回皇上的话,浙江的倭寇都清剿干净了,下一步臣准备清剿福建的倭寇。” “那就是没清剿干净?” 嘉靖帝的话里透着一丝不高兴。 危险的气息在殿里飘荡着,胡宗宪喉结忍不住上下抖动。 自己上的折子,说得清清楚楚,偏偏浙江、南直隶的地方官员,往死里吹嘘功劳,吹得天下无倭。 现在自己实话实说,让皇上白高兴了一场。 皇上白高兴了,自己就要高兴不起来。 朱翊钧突然开口问道:“福建在哪里?浙江的南边吗?” 胡宗宪看了嘉靖帝一眼,发现他神情如常,连忙答道:“回世子的话,福建是在浙江的南边。” “那西洋人来我天朝买丝绸、瓷器和茶叶,得经过福建吗?” 胡宗宪脑子嗡的一声,像是刚才嘉靖帝的那声铜罄在他脑子里敲响了,连忙答道。 “回世子的话,西洋人来东南采办,是得走福建。福建泉州也是一处大港,西洋商人特别多。” 朱翊钧转头对嘉靖帝说道:“皇爷爷,孙儿看来,福建的倭寇是也得剿。阻塞商路,我天朝的丝绸、茶叶、瓷器卖不出,西洋人的银子进不来,最后亏空的还是国库。” 嘉靖帝看了朱翊钧一眼,语气飘忽地说道:“钧儿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浙江一地的倭寇,用兵数年,用的钱粮如山如海。再清剿福建的倭寇,不知还得花多少钱。” 朱翊钧一副不知柴米贵的样子:“钱?严阁老不是派人去巡察两淮盐政了吗?两淮出盐,富甲天下。严阁老派出得力干将,清查积年弊政,肯定能收聚流失的盐税国赋。” 听了朱翊钧的话,嘉靖帝想起这件事,心里也热起来。 “黄锦,鄢懋卿的折子递上来了吗?” “回皇上的话,一早递上来了。” “拿给朕看。” “是。” 嘉靖帝说完后闭目养神,朱翊钧也闭目养神。 胡宪宗看着这对动作神同步的祖孙,心里波澜起伏,百感交集。 不到半刻钟,黄锦急匆匆地捧着一封奏折跑了过来,来到殿门口,放缓放轻脚步。 “皇上,鄢懋卿的折子。” “嗯。”嘉靖帝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黄锦提着前襟,从侧面攀上道坛,把奏章递了上去。 嘉靖帝抖了抖袖子,枯瘦的左手从宽大的袖口伸了出来,接过奏章,摆在膝上展开。 越看越脸黑,看到最后,怒火冲天的嘉靖帝把奏章狠狠一甩! 长长的奏章在空中飞舞,飘落在地上。 “混账!” 惊天一声怒吼,胡宗宪、黄锦、李芳都噗通地跪下,唯独朱翊钧还稳稳地坐在蒲团上。 他知道,砍向严嵩的第一刀,挥出去了。 第三章 朕的银子! 怒不可遏的嘉靖帝提着宽大的道袍,快步走下道坛,在空荡的殿里来回地走动着。 “混账!当朕是瞎子,是乞丐吗!二百三十万两给国库,还腆着脸说,专门拨出一百万两银子给宫里内库,给朕修万寿宫。 不辞辛劳,为君解忧!混账!他就是这么为君解忧的!三百三十万两,装满三艘船,从南边游到北边,招摇过市,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鄢懋卿,为君分忧,在两淮为朕,为国库找了三百三十万两银子! 黄锦,你说,鄢懋卿在两淮巡盐,到底找了多少银子出来!” 黄锦答道:“回皇上的话,前前后后,应该有五百五十万两。” 朱翊钧从去年就筹划倒严,听到严嵩派鄢懋卿去两淮巡盐,找机会提醒了一句,使嘉靖帝起了疑心,要黄锦派东厂密探看着鄢懋卿,还把他真实的账本抄了一份。 “可奏章里只有三百三十万两,两百三十万给国库,还有一百万给宫里,给朕。说,剩下的银子他们是怎么分的!” “回皇上的话,严家一百二十万两,鄢懋卿一百万两。” “听听,听听,”嘉靖帝提着道袍前襟,狠狠踩着地上的奏章,“都是朕的钱!他们拿两百万两,分朕一百万两!朕还要感恩戴德,给他们进官加爵啊!” 仁寿宫正殿里,回荡着嘉靖帝咆哮的声音。 朱翊钧站起来,扶住嘉靖帝,叫着李芳。 “李芳,快给皇爷爷拿张椅子来。” 李芳一骨碌爬起来,搬来一张椅子,朱翊钧和黄锦左右扶着嘉靖帝,在椅子上坐下。 李芳又端来一碗参汤,朱翊钧接过来,双手端在嘉靖帝跟前:“皇爷爷,犯不着跟这些混账置气。钱被他们拿走了又如何?只要还在大明境内,它就跑不掉。” 嘉靖帝猛地转头看着朱翊钧,一双三角眼在他年幼的脸上转了几圈,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我老了,还不如一个孩子想得明白。是啊,钱被他们拿走又如何,只要还在大明,吃了朕的,就得乖乖给朕吐出来!” 旁边的胡宗宪听得心惊肉跳。 他悄悄看着在一起的祖孙俩,神情复杂。 恢复常态的嘉靖帝接过朱翊钧手里的参汤,缓缓喝下,再接过李芳递过来的丝巾,搽拭干净嘴角。 “乖孙,你说这银子叫他怎么吐出来?” “皇爷爷,雁过拔毛,兽走留皮,官场上的陋习,自古到今都有,禁是禁不了。只是国库没钱,皇爷爷叫他们去弄,弄回来一两银子,十二钱入国库,四钱他们贪了,也没话说。 十钱归国库,他们吃六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可是他们这么捞,可不行。东南剿倭要钱,大明处处要钱,皇爷爷为了天下社稷,这几年省衣节食,结果他们倒阔绰起来。 昨儿孙儿回裕王府,听两位园丁议论,说他们老家苏州,有位致仕的官员修养老的园子,一家伙花了近百万两银子。 太无法无天了!” 嘉靖帝瞪圆眼睛,失声问道:“花了多少银子?” “近百万两银子,具体多少孙儿也不知道。” 嘉靖帝指着黄锦问道:“你管着东厂和锦衣卫,你知道吗?” “老奴接过禀贴,是前礼部侍郎王慕兰,致仕归乡,在苏州吴县以大弘寺址拓建为园,前后耗时五年,耗费白银六十一万两,还取名拙政园。” 嘉靖帝的怒火又腾腾地冒起来:“拙政园,他是觉得朕拙于为政吗?六十一万两银子,养老园子。礼部侍郎王慕兰,朕记起来了,严世蕃的好友啊。有六十岁了吗?有吗?” “陛下,王世兰今年五十三岁,致仕时才四十九岁。” “呵呵!”嘉靖帝冷笑道,“五十岁不到就要养老荣休了,朕六十了,花甲之年了,还在这里撑着!一群无君无父的东西。” 胡宗宪恨不得把耳朵捂上。 这些话,是自己能听到的吗? 待会皇上会不会把我灭口? 朱翊钧扶着嘉靖帝,左手轻轻地给他抚着后背,嘴里说道:“皇爷爷,不要生气,是孙儿不好,又惹你生气。” 等到嘉靖帝看过来,他往旁边的胡宗宪努了努嘴。 嘉靖帝马上明白朱翊钧的意思,有些话不能在臣工面前说。 他挥挥手,示意李芳:“把胡爱卿的凳子搬近点,给世子也搬一张来,朕和胡爱卿是君臣一心,坐近了说话。” 胡宗宪连忙磕头:“臣谢陛下天恩。” 起身坐在凳子上,离嘉靖帝不到一丈远,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感,一脸的恭敬。 “东南倭寇,从三十四年闹到现在,直浙总督换了好几任,唯独你胡汝贞,切切实实把浙江倭寇剿了。 居功甚伟,劳苦功高。” “回陛下,这些都是臣该做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胡宗宪看了一眼嘉靖帝,又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情,“陛下,那福建剿倭之事?” 东南倭乱,为祸甚广,胡宗宪耗费数年心血,终于剿除了浙江倭患,现在只剩下盘踞在福建的部分倭寇,全功就在此一举,他不想半途而废。 嘉靖帝叹了一口气,说道:“胡汝贞,刚才朕的失态,你也看到了,国库缺钱粮。两淮巡盐,就巡出这么点银子,还被他们贪了一半。 要是再加派税赋,吃苦的还是天下百姓啊。为了福建倭患,逼反百姓,两难啊。” 嘉靖帝心里也很犹豫。 刚才朱翊钧提醒得对,福建倭患不除,与西洋海商的贸易就受影响,耽误赚银子。 可是剿除福建倭患,又需要大量的银子,自己的修道宏伟计划又得延缓一段时间。 两头堵。 胡宗宪看着嘉靖帝,很想说道,皇上,刚才不是有五百五十万两银子吗?逼他们吐出来,不就全有了吗? 可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现在朝廷处处缺银子用,无数的窟窿需要去填,何况皇上等这些银子也等了好久。 三大殿、万寿宫等道观宫殿,皇上筹划了好些年,因为没钱,营造拖拖拉拉,一直没有完工。 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现在有银子了,皇上能舍得再吐出来吗? 可是没有足够粮饷,自己怎么清剿福建倭寇? 胡宗宪心急如焚,却不知该怎么办。 “皇爷爷,刚才听到两淮巡盐一事,孙儿想起一事。”朱翊钧开口了。 胡宗宪一愣,聚精会神地倾听。 刚才一番经历,让他明白,裕王世子不仅极得皇上信任和宠爱,而且心智成熟,一言一行都颇有深意。 “孙儿想起什么事?”嘉靖帝挥挥宽大的衣袖,双手笼在袖子里,放在上腹。 “去年严阁老他们上奏,说要给朝廷开源,在浙江搞什么稻改桑,结果一番折腾下来,国库银子没收到几两,还惹得东南民怨鼎沸。 现在皇爷爷严令他们去两淮巡盐,还敢明目张胆地吞没近半的银子。孙儿想来,那稻改桑,平日里梳理东南赋税,他们不知道贪墨了多少银子。” 嘉靖帝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最后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这些腌臜事,只是国事民政还得他们来处理。” “皇爷爷,我们暂时管不到他们,但是可以新找一条财路,帮胡部堂把福建剿除倭寇的粮饷给凑齐了。” “新找一条财路?”嘉靖帝眯着眼睛沉吟一会,“孙儿你继续说。” “东南值钱的无非是丝绸、瓷器、茶叶,这些东西全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卖给西洋人十万两银子,给国库交一万两税银,我们也不知道啊。” 嘉靖帝缓缓点点头。 鄢懋卿两淮巡盐,让他伤透了心。 以前他知道严世蕃一党,手脚不干净,吃点拿点卡点,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万万没想到,他们胆大包天,再三严令下,也敢跟自己三七分,自己三他们七! 孙儿说得对,这些年他们上下其手,不知道贪墨了多少银子! 都是朕的的银子啊! 第四章 倒严第二刀 “孙儿,你的意思是派宫里内侍去东南,把丝绸、瓷器、茶叶都管起来,直接卖给西洋人?” 在嘉靖帝心里,文官靠不住,那就只能信任身边的宦官。 皇爷爷,不行啊,你要是学你历史上的孙儿万历帝,到处派太监收税,不仅钱没收到,还会惹得天下沸腾。 文官们会拼死反对的,说不得又是一场类似大礼议的正治风波,然后便宜了严党。 再说了,太监这些没根的家伙,更坏,更贪钱,更没节操,他们吃得满肚子都是油,罪名却要皇爷爷你来承担。 “皇爷爷,派内侍办这件事,恐怕不行。朝廷百官会以有违祖制上疏反对。” “那你是怎么个想法?” 朱翊钧在身边三年,嘉靖帝知道他心智早熟,非常有主见。 “皇爷爷,胡部堂不是要去福建剿除倭寇吗?这是涉及东南安危、福及千万百姓的头等大事。不如以此为理由,成立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专为胡部堂筹集粮饷。” “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嘉靖帝念着这个名字,“成立新衙门,还是得经过内阁,吏部,需要地方协办,最后还是换汤不换药啊。” “皇爷爷,请听孙儿往下说。” “你说。” “这次朝廷不出面,是东南百姓,农学商工,听闻胡部堂剿除福建倭寇缺粮缺饷,于是纷纷踊跃募捐,献出丝厂、茶山、瓷器场,用为军资。 皇爷感念百姓义举,下诏褒奖,又说这些钱财供军资不够,不如作为资本,以商号的模式经营起来,赐下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的招牌,以致仕官员为主,内侍、商贾为辅,再赐下海商专营权。” 嘉靖帝眼睛一亮,喃喃地念道:“海商专营权?” “是的皇爷爷,就是特许与海商买卖的权力。所有海商,不管东洋西洋南洋,只能跟拥有海商专营权的商号做生意,每笔买卖抽取一定比率税银,用作福建剿倭粮饷。 其余的都是非法,都是在走私偷逃朝廷课税。胡部堂在剿除倭寇海盗的同时,也可以把这些非法之徒剿了!资产充公!” 嘉靖帝眼睛更亮了,他一下子就听出来海商专营权蕴含的巨大财富。 以前严党、以及东南官绅富甲天下,跟把持着与海商贸易往来有莫大的关系。 胡宗宪听得小心肝噗通乱跳。 他久在东南,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他小心地说道:“陛下,殿下,我朝祖制有禁海令。” 正是因为禁海令,东南倭寇才越闹越凶,最后真真假假,为祸东南十几年。 嘉靖帝看着朱翊钧。 朱翊钧微笑着说道:“胡部堂,这是权宜之策。我朝为了安抚北胡,稳定九边局势,恩准在几处边关开椎场马市。 漠北瓦剌、鞑靼人,是我大明世代仇敌,都能恩准开边。为了剿除倭患,肃静东南,暂时开海边,也未尝不可。” 嘉靖帝点点头,这个理由找得可以,正大堂皇。 东南的丝绸和瓷器卖给西洋商人,都是公开的秘密。你们这些臣子私下可以卖,朕就不能下诏公开卖了吗? 他的心更热了。 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和海商专营权,说是为剿除福建倭患的权宜之策,可福建剿倭不可能剿一辈子。 依照胡宗宪的本事,两三年就清剿干净了。 那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可以换个牌子,继续拥有海商专营权,赚取的金山银海,就全是朕的,可以使劲地花了。 嘉靖帝问道:“孙儿,你刚才说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以致仕官员为主,内侍、商贾为辅,是个什么章程?” “皇爷爷,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一事是东南和天下义民为君解忧,主动提出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民办,延请品行众知的致仕官员为主,以内侍监督,再招揽皇商、地方商贾为臂指。” 嘉靖帝听懂了朱翊钧的话。 什么致仕,其实指的是被贬斥免职的官员。 此前十几年,他重用严党,被贬斥免职的官员,多半与严党不合。 现在他对严党产生了严重不信任,生怕这些人又贪墨自己的银子。 改用与严党不合、又才德皆备的前官员,正合适,还能堵住了文官们的嘴。 这些人虽然不当官了,可还是你们的人。 民办? 有自己的旨意,赐下的海商专营权,它半民半官。 有非议被指责时,是民办;赚钱抢生意时,是官办。 主打的就是一个灵活。 不愧是朕的乖孙,居然能想出这么弯弯绕绕却非常有用的法子来。 也不枉朕带在身边,悉心教诲三年。 老三(朱载坖)平庸没有主见,朕一直担心他被文官群臣蒙蔽哄弄。 好了,有这么精明的嫡孙,那些文官顶多哄弄一时,哄弄不了一世。 嘉靖帝不置可否地说道:“此事朕知道了,只是此事兹大,待朕想想。” 胡宗宪有些着急,他觉得这是目前最稳妥也是最好的法子。 虽然他属于严党,却是严党的异类,他也看不惯严党党羽欺下瞒上,贪墨成风。 但胡宗宪知道,此事急不来。 皇上的性子如此,怎么可能臣下劝说几句,他马上就拍板定夺的? 嘉靖帝开口转问起胡宗宪剿除倭患的事。 今天召见胡宗宪,为的就是这件事,只是此前发生了许多事,这才转到今日的正题。 “胡爱卿不仅用兵得体,兵也练得好,还知人善用,你手下几员大将,嗯,俞大猷、戚继光、卢镗,都很不错。” 胡宗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朱翊钧看在眼里。 他翻阅过司礼监架阁库里的过往文档,知道胡宗宪确实有本事,但也有文官的通病。 遇到事,比如打败仗了,甩锅甩得那叫一个利索。 功劳他领,锅由部下背,这事他不止干过一回,俞大猷就被他坑过好几回,差点冤死在大牢里。 但是俞大猷、戚继光、卢镗这三位抗倭名将,确实是胡宗宪一手提携举荐,才成为东南抗倭柱石。 嘉靖帝还在继续:“东南倭患要剿,国库钱粮也要量力而行,不能因小失大,也不能因噎废食。” 胡宪宗心听得稀里糊涂。 皇上,你话里到底什么意思,是剿还是不剿,没个准信啊。 嘉靖帝最后又加了一句:“你拟个方略呈上来,朕与诸位阁老臣工们议一议。” 胡宪宗心头一热,觉得事情似乎有转机了。 朱翊钧却比胡宗宪笃定得多,因为他在嘉靖帝身边三年,深知自己的皇爷爷,想钱快要想疯了。 但是到最后,嘉靖帝也没有明确要不要继续剿除福建倭患,也没有再提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 胡宗宪患失患得地叩阙离去。 等胡宗宪离开仁寿宫,嘉靖帝马上转头对黄锦说道:“你去查查,把这五年间被严嵩父子他们,弹劾贬斥的大臣名字,列一份出来。 我就说了嘛,皇爷爷想钱都快要想疯了。我赚钱的锦囊妙计,肯定会用的。 胡宗宪不用担心,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会成立的,福建剿倭也会继续的。 因为没有福建剿倭,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也无法名正言顺地成立,海商专营权也就无法赐下。 这是串在一起的。 这也算是砍向严嵩父子的第二刀。 一旦皇爷爷有了新的,更好的敛财渠道,严嵩父子就失去最后的价值。 第五章 纠结的张老师 “皇爷爷,我去上学了。”朱翊钧转头说道。 “好,上完学就回来,爷爷等着你一起吃中饭。”嘉靖帝挥挥手,站在殿门口,双手笼在袖子里,跟一位送孙子去上学的平常百姓家的爷爷无异。 嘉靖帝疼爱孙子朱翊钧,也非常重视他的教育。 在西苑西安门附近找了一处地方做书堂,选了几位翰林饱学之士为教授,每日上午轮流给朱翊钧授课。 朱翊钧走在巷道里,轻松欢快。 今天上午挥向严嵩的两刀,刀刀暗藏杀机,达到了理想效果。关键是借着由头,自己能够拉拢胡宗宪。 胡宗宪是严嵩义子赵文华提携的,属于严党,但是又不属于严党核心人物。 他们更应该叫务实派。 他们希望经邦济世,也有治国才能,能做实事,肯干实事。但他们也知道,这世上做事难,做利国利民的实事难上加难。 他们只能投靠严嵩,依附在严党麾下,带着镣铐跳舞,艰难地做些实事。 因为确确实实在做事,很容易被抓到把柄,于是以“裕王党”为首的清流,在竭尽全力扳倒严党的时候,往往以攻讦他们为突破口。 严党为了自保,有时也会把他们推出来,成为替罪羊。 朱翊钧不想再发生这种事了。 皇爷爷秉政三十多年,朝堂上的正治风气很不健康,干实事的没剩下几个,再被清流们弄掉,就无人可用了。 今天上午,他借力打力,狠狠坑了严嵩严世蕃父子一回,又借着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这个“钱途远大”的新财源,吊住了皇爷爷,保住了胡宗宪。 剿除倭患,现在是皇爷爷敛财的最大借口。 海商税收一百万两,剿倭分五十万两,皇爷爷分五十万两,合情合理。 而遍数满朝大臣,能干净利落地剿除倭患,也只有胡宗宪了——总不能钱分了,倭患没有剿除,那就不好交代了。 所以,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东南倭患,胡宗宪,严党务实派,被一条线串在一起。 皇爷爷绝不允许这条线被人给断了,因为那是断他的财源! 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落实,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去招揽胡宗宪等务实派,拥有自己在外朝的第一批班底。 想想就高兴。 “小呀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风来不怕雨...”朱翊钧哼唱着自编的上学曲,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 冯保带着四个小黄门,紧跟在身后。 今天上午这出戏,冯保在殿门外伺候着,耳闻目睹,虽然还搞不清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严嵩父子这次有难了,而世子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他不动声色,把无数清流大臣咬牙切齿,斗了二十多年也没斗倒的严阁老父子,轻轻一脚就给踹到坑里去了。 冯保心里的敬畏之心,已经快要叠满。 来到学堂门前,朱翊钧站住脚步。 冯保马上上前去,替他整理衣服,保持整洁,又从小黄门手里接过一本书,奉给朱翊钧。 “世子,今儿是张先生讲《论语》。” “《论语》好啊,圣人之言。” 朱翊钧走进学堂,上首站着一位身穿青袍襕衫,头戴四方巾的男子,三十多岁,俊朗刚毅,目光炯炯。 “学生朱翊钧拜见老师张先生。” 今日的教授是翰林院侍讲张居正,专讲《论语》。 另有两位老师,提调顺天府督学潘季驯,讲《千字文》和《史记》;吏部左侍郎李春芳,是朱翊钧的“教务主任”,兼讲解诗词和策论。 张居正含颌点点头,“世子好,请坐。” 等朱翊钧坐下,他说道:“今日我们继续讲读《论语》,‘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圣人这句话的意思是以仁政去治理国家,自己就会像北极星那样,安然处在自己的位置上,别的星辰都环绕着它。” 朱翊钧点点头,“学生知道,孔老夫子的意思是为政以德,以礼治国。” “那你有还有什么心悟吗?” 朱翊钧歪着头思考,张居正神情紧张地看着他,充满期盼。 神童啊! 自己号称江陵神童,可是跟世子比起来,还是有差距。诗文经义倒背如流,还有自己的见解,说出让人眼睛一亮的话来。 最关键的是,他深受皇上喜爱,曾经被当着群臣的面,呼之为好圣孙。 上次如此称呼,还是永乐皇帝时。 永乐帝非常喜爱嫡孙朱瞻基,称之为好圣孙。 太子朱高炽不被永乐帝喜欢,却因为嫡子朱瞻基的缘故,储君之位坐得极稳。 现在也是一样的道理,皇上越喜欢世子这位嫡孙,裕王的储君之位就越稳固。 朱翊钧缓缓地答道:“为政以德,学生看来,关键在于自修和内求,君王通过内求,以明明德,而后惠民安民。自修有了结果,自然会吸引其他同道之人,形成众星共之。” 张居正连连点头,虽然还肤浅了些,但是对于八岁孩童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 “老师,可是这世上君子多,还是小人多?” 张居正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反问一句:“世子觉得呢?” “学生觉得平常人多,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可小人造成的危害,比君子带来的福荫要大得多。君子多以自修内求,小人却是热衷于损人利已。” 张居正很是无奈,世子又开始跳脱,说些“异端邪说”。 “我觉得,某些读书人口口声声以德服人,实际上都是叫别人做君子,他们好行小人之举。” 一股激流在张居正胸口冲荡,他右手紧握戒尺。 要是一般学生,他早就把手心打烂。 胡说八道,圣人的经义你就是这么理解的? 可是张居正现在不敢,因为他面前的学生朱翊钧有爷爷罩。 他爷爷是嘉靖皇帝。 满朝文武,谁不畏惧这位喜怒无常、心思深沉、手段毒辣的皇上? 张居正强忍着心头气,继续讲解论语。 一个时辰后,张居正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世子,抄一份吧。” 抄就抄。 朱翊钧拿着笔墨,在一张白纸上抄写起来。 张居正在一旁背着手来回地走动,为自己又做了一件违背良心和道德的事,长叹短嘘。 这是一篇学习笔记,对今天讲解的论语部分做了“读后感”,用词稚嫩、造句遣词不完全成熟,符合一位八岁孩童的境界。 但是又言之有物、悟之有理,有一两句闪光的金句。 这种短文,对于江陵神童来说,手到擒来。 抄完后,朱翊钧递还给张居正。 张居正扫了一眼,在纸眉上批下一句:“言之有物、悟之有理。上中。” 批完后,他再递给朱翊钧,“这是世子今天的读书成绩,请呈给皇上。” “谢先生!”朱翊钧恭敬接过来。 他知道张居正如此做法,完全是想在皇爷爷那里保持自己好圣孙的形象,进而继续稳固父王储君的地位。 要出门时,朱翊钧像是想起来,“先生,上午直浙总督胡宗宪觐见皇爷爷,说了东南剿倭事宜,皇爷爷夸了他两句,说他勇于任事,剿倭剿得好,说要严阁老拟票犒赏他。” 张居正脸色微微一变,拱手说道:“世子慢走。” 朱翊钧向张居正行礼,转身离去。 严嵩父子岌岌可危,裕王党为首的清流就要窜起来了,被压制了那么久,该释放释放天性,得让朝野知道,大明朝还有这么一群“赤胆忠臣”。 多了这么些“赤胆忠臣”出来搅合,朝堂的水应该会更浑,自己就更好浑水摸鱼了。 第六章 好圣孙 中午,朱翊钧跟嘉靖帝一起吃中饭。 饭后一起围着仁寿宫转了三圈,在殿里练了一套五禽戏。 然后坐下来,打坐静修两刻钟。 朱翊钧起身,告别继续打坐的嘉靖帝,去西苑南边的校场,由宿卫武官教导射箭、骑马,锻炼身体。 黄昏时分,回来再跟嘉靖帝吃晚饭,然后开始做修道晚课。 朱翊钧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宫外却是暗潮汹涌。 裕王府书房里。 裕王朱载坖,朱翊钧的父亲坐在上首,左右分坐着裕王府侍讲高拱、陈以勤、殷士儋和张居正。 听张居正讲完朱翊钧临别时说的话,一把大胡子的高拱第一个说道:“不行!胡宗宪浙江剿倭大捷,给严党涨了气势,凶焰更灼,必须找人弹劾他!” 陈以勤持重,开口争辩道:“倭患为祸东南十几年,胡汝贞殚精竭力,在浙江清剿了倭患,造福千万百姓,功在社稷。弹劾他,说不过去!” 高拱瞪了一眼这位与自己意见经常不一的同僚,愤然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东南倭患,只是癣疥之疾,严党才是心腹大患。 只有除掉心腹大患,癣疥之疾手到擒来。逸甫为何轻重不分?必须弹劾胡宗宪,要不然嘉赏诏书一下,更难制严党了。” 殷士儋忍不住琢磨道:“世子这番话,有什么用心吗?” 高拱不耐烦地摆摆手:“八岁孩童,除了在皇上面前撒娇之外,能有什么心思?正甫过虑了。世子与裕王殿下父子同心,也知道严党与裕王为敌,知道些严党的消息,自然会传递回来。” 朱载坖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他对朱翊钧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非常满意。 以前父皇在自己和兄弟景王朱载圳之间犹豫,不知道立谁为储君。 虽然自己是长子,可自己和朱载圳都是庶子,父皇真要立老四,一道诏书立其母卢妃为后,老四一跃成为嫡子,名正言顺地为太子,自己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父皇迟疑了好几年,幸得钧儿死里逃生,天降神迹,被父皇喜爱,带在身边,然后逐渐态度明确。 去年正旦朝会上,父皇当着群臣的面,指着钧儿说好圣孙。 没两月,父皇下诏,老四去德安就藩,自己的储君之位稳固。 陈以勤继续反对高拱的意见:“好坏不分,这不是君子所为!” 高拱大声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看到两人要吵起来,朱载坖连忙出来打圆场,“两位先生不要争吵,让外人知道了笑话。” 把高、陈两人按下后,朱载坖继续和稀泥,“陈先生,不如让高先生去试一试。几份弹劾奏章,胡宗宪又不是没吃过,伤不到他的。 正如高先生所言,打击一下严党凶焰,也是好的。高先生,点到为止即可,不要再掀起大风波。去年稻改桑,我们差点被严世蕃拉着同归于尽,不可取,不可取啊!” 高拱见朱载坖暗地里是支持自己的,觉得占了上风,也不为甚,拱手道:“殿下,臣知道了。臣会就事论事,找到真凭实据,弹劾胡宗宪。这厮有过前科,屁股不可能干净!” 张居正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出声。 他去年年底才被恩师徐阶推荐,进入裕王府担任侍讲。 资历、裕王信任远不如前面三位,所以他是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现在回过头看,他发现世子在授课结束,要分手时突然告诉自己这件事,颇有深意。 他当了近一年的世子经义老师,对这位好圣孙的脾性摸到了一点点。 真的是皇上的好圣孙啊,心思一样的深沉。 可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这么深的心思吗? 裕王不信,高拱不信,陈以勤、殷士儋不信,自己原本也不信,可现在半信半疑。 从裕王府出来,张居正想了想,转道去到徐府,找自己的恩师徐阶。 徐阶,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是张居正入选翰林院庶吉士的教习,得其悉心教诲。 徐阶听完张居正的转述,以及疑惑。 “老师,学生认为世子特意给我讲述这件事,颇有深意。” 徐阶点点头,“能在皇上身边久待,就是只雀儿,也有三个心眼。世子此举,应该有深意。” “可是学生百思不得其解,世子到底什么用意?” 徐阶的左手轻轻地拍打着座椅的扶手,“宫里的人都说,世子深得皇上真传,说话行事,诡秘难测。 皇上要严阁老票拟,嘉赏胡宗宪,可是我在内阁,没收到这个旨意。” “会不会直接送到严府去了?”张居正问道。 徐阶摇摇头,“这是内阁票拟,批红后要明发天下的,私送去严府,没必要。” 师生两人陷入了沉思。 突然,徐阶一抬头,眼睛闪着光,“我知道了。” “老师,你知道什么了?” 徐阶一字一顿地答道:“世子是想告诉我们,皇上有了倒严之心。” 张居正一脸诧异,这两者根本不挨着啊,老师,你是怎么把它俩想到一块去的? 徐阶缓缓地说道:“我们要从根上想,从皇上的行事风格上想。他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钱,有了钱皇上才好专心修道。 东南倭患,皇上其实并不重视。这次胡宗宪进京述职,得皇上召见,我还有点意外。现在想来,应该是皇上有了倒严之意,所以要安抚胡宗宪。” 张居正听明白了些,但还是没有悟透,静静地继续听老师的讲解。 “严党的根本在于把持了天下税赋,一是两淮,二是东南。所以他们能给皇上敛财,能在东南剿倭。 敛财和剿倭,也是严党现在屹立不倒的根本。皇上有了倒严之心,但倭患还得继续剿,所以亲自召见,安抚胡宗宪。” 张居正彻底听明白了,但是心里又有了一个新的疑惑。 “老师,你说严党依仗之处有两点,一是敛财,二是剿倭。敛财还重于剿倭,老师说皇上有了倒严之心,把剿倭依然托付于胡宗宪,那敛财呢?” “为师也不甚清楚,静观其变吧,早晚这条大鱼会露出水面的。” 张居正点点头,继续问道:“老师,那我们该怎么办?” “世子这样传了话,有弹劾胡宗宪的意思在,那我们找几个人,跟在高拱他们后面,弹劾就是。 既然皇上有了这样的心思,再多的弹劾奏章,也奈何不了胡宗宪,我们就当去凑个热闹。” 张居正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感叹道:“老师,世子才八岁啊,八岁啊!” 徐阶长叹一口气:“是啊,才八岁。皇上十五岁时,跟内阁前首辅杨公(杨廷和)斗得有来有往,最后让杨公黯然致仕。现在世子八岁就崭露头角。 这到底是大明的大幸呢,还是不幸呢?” 张居正也是心中茫然。 胡宗宪静坐在驿馆里,就着烛光看书。 一位杂役轻手轻脚端上一杯热茶,站在旁边,静立不动。 胡宗宪抬起头,双目看着他,透着威势杀气。 “胡部堂不要误会,小的奉命传句话。” 胡宗宪脑子一转,轻声道:“请说。” “过两天,朝堂有大风大雨,都是对着大人来的。送大人一句话,‘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说完,杂役拱拱手,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懵逼的胡宗宪。 什么意思啊? 怎么没人给我讲解一下啊! 第七章 严家父子 严府位于东城,方圆连绵数里,水榭楼台,雕梁画栋。石奇水秀,花丽草艳,比裕王府还要大,还要奢华。 在一处临水轩楼里,二十多位美女粉黛艳容,身穿飞凤丝绣衣衫,分列两边。 楼里点着几十支手臂粗的蜡烛,插在银烛台上,把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灯光下,白玉屏风上镶嵌的各色宝石闪闪发光,其它各处金银器皿,珠宝装饰,闪烁耀眼。 正中有一座象牙宝榻,四周围着金丝帐,里面斜卧着一人,旁边坐着两名美姬,给他喂食鲜果食物。 他就是首辅严嵩之子,工部左侍郎严世蕃。 左边坐着一群宾客,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右边是一群女乐,持着各种乐器,弹奏乐曲。 中间是六位妙龄女子,翩翩起舞。 丝竹之声在严府飘荡着,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府邸另一边的书房里。 烛光下,严嵩从一堆文卷里抬起头,取下玳瑁眼镜,轻揉着眼睛。 “庆儿又在宴请宾客?” 坐在旁边书桌上帮忙处理文卷的幕僚答道:“是的阁老,东楼兄在听水轩摆宴。” “风雨之秋,他还这般没心没肺。他母亲病重,也不去看看。皇上的三大殿和万寿宫修缮之事,他也不管管。 得意忘形啊!” 严嵩嘟囔了一句,却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无可奈何。 “胡汝贞有来投贴吗?”严嵩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回阁老的话,胡部堂今日有来投过贴,里面有封信。” “给我,给我!”严嵩连忙说道。 接过那封信,严嵩戴上玳瑁眼镜,就着烛光仔细看起来,看完后满是老人斑的脸又黑了一些。 “阁老,怎么了?”幕僚小心地问道。 “胡汝贞说,他觐见完皇上,去兵部述完职,原本是要来拜见我的,只是这两日弹劾他的奏章,汹涌无数,为了避嫌,他只好投份拜帖,人就不来了。” 幕僚点点头:“阁老,胡部堂也是为了避嫌,合情合理。现在时局微妙,皇上对阁老的信任不复往常,谨慎些比较好。” “是啊,皇上,开始厌恶我了。”严嵩丢下信,缓缓摘下眼镜,丢到文卷上。 “去年万寿宫起火,皇上移居玉熙宫,后又移驾大玄都殿,但这两处宫殿都过于狭窄,皇上不愿久居,把我和存斋(徐阶)叫了去,问怎么办。 我当时老糊涂了,想着在重修三大殿,东南还在剿倭,花钱如流水,国库困窘,想省点钱,于是就建议皇上移居南宫,结果犯了忌讳。” “忌讳?” “那里是英宗皇帝被幽居的地方,皇上甚是厌恶。我老糊涂了,居然给忘记了。结果被存斋献策,用建三大殿的剩余木材重建万寿宫,并推荐工部雷礼负责重建。 自此,皇上对存斋的信任要多过老夫了。” 幕僚劝道:“阁老,这或许只是你的一时猜测,小的觉得,皇上对阁老的宠信还是一如既往。” 严嵩摆了摆手,“老夫伺候皇上有三十年了,他的心思,满天下有谁比我更清楚。以前还只是有徐阶,和裕王府虎视眈眈,现在又多了世子这个变数,更加难说了。” “世子?阁老说得是裕王世子?” “皇上跟大臣们斗了三十多年,斗了一辈子,一直占着上风,他怎么会选一个可能被大臣蒙蔽拿捏的昏暗之主,传嗣皇位? 所以十几年来,他在裕王和景王之间选来选去,犹豫不决,直到裕王世子出现。” 严嵩此时像一位普通老人,追忆着过去,嘴里絮絮叨叨。 “皇上终于发现后继有人,他的子孙不会再被大臣们蒙蔽欺负,所以才有那句好圣孙。所以景王就藩,裕王储君之位坐实。” 心腹幕僚听得晕头转向,却心惊肉跳。 “世子的手段,你们是没看出来啊,老夫却偶尔体会到。皇上对裕王不抱希望,全放在世子身上。悉心教诲,亲自指点。 现在,怕是要进到另一步了。” “哪一步?”心腹幕僚脱口问道。 看到严嵩瞥了他一眼,吓得后背全是冷汗,“阁老,小的失言了。” 严嵩摆摆手,“南宫,你跟了我有十年了,我一直待你如子侄。现在庆儿越发地放纵,老夫指望不上他,只能靠你了。” “阁老客气了,这些都是南宫该做的。东楼兄只是一时纵情而已,很快会收拢心思,重新帮阁老专心办差。” 严嵩摇摇头,“老夫的这个儿子,太聪明了,有时候看得太明白了。聪明不好,难得糊涂啊。” 咚咚,有人在敲门,敲得十分急迫。 南宫连忙去开了门,原来是后院的一位老管事。 “出什么事了?”严嵩惊恐地问道。 “老爷,老爷,夫人,夫人...” 严嵩双手扶着椅子扶手,想站起来,可挣扎了一会,双臂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嘴里急切地问道。 “夫人怎么了?” “夫人仙逝了!”老管事痛哭着禀告道。 失魂落魄的严嵩跌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悲伤到全身都麻木,只有两行老泪无声无息地在满是老人斑和皱纹的脸上流淌着。 轰! 一声巨响。 一道春雷在天际边炸响。 听水轩的歌女美姬吓得惊慌失措,宾客们或吓得手里的碗筷落地,或吓得从座位滑落。 唯独斜卧在象牙宝榻上的严世蕃,坐起身来,挥舞双手,哈哈大笑,笑得极为疯狂。 严嵩也被这道春雷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喃喃地说道:“春雷惊蛰!大风大雨怕是要来了。” 入夜,仁寿宫里偏殿里,嘉靖帝在加班翻阅司礼监的奏章和批红,还有东厂、锦衣卫的禀贴。 黄锦和几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在旁边伺候着,协助他。 朱翊钧坐在旁边,翻阅着嘉靖帝丢过来的奏章和批红,时不时对答两句。 唉,自己皇爷爷就是这样。 白天修道,摆出一副不理政事的样子。 到了晚上就加班加点,翻阅奏章和情报汇总,了解朝廷和百官们的一举一动。 有时候皇爷爷会突然召见某位大臣,询问他某件不大的事情,或者指出他的差错。 这样的突然袭击,往往会让被问的大臣心中骇然。 皇上深居西苑,原来什么都知道。 我们做的事,都瞒不过他啊。 于是心生畏惧。 “胡宗宪有去严府拜访吗?”嘉靖帝突然问道。 黄锦马上答道:“回皇爷,只是投了一份拜帖,人没去,说身受弹劾,为了避嫌就不登门拜访严阁老。” “这还差不多。”嘉靖帝满意地点点头。 唉,我就知道。 胡宪宗不去严府拜访,皇爷爷会觉得此人无情无义;去严府拜访,又会觉得跟严嵩父子勾连。 所以自己才隐晦地点了胡宗宪一句,叫他做暂时“孤臣”。 胡宗宪领悟到,也完美做到。 在皇爷爷手下当大臣,真得好累啊。 司礼监秉笔太监滕祥拿着一份上奏说道:“皇爷,严阁老上奏,他的发妻欧阳氏昨晚病逝,请求与其子严世蕃扶柩回乡。” 嘉靖帝站起身来双手笼在袖子里,冷然说道:“严阁老的鼻子很灵啊,他发妻也死得是时候啊。扶柩回乡,这场风雨就能躲过去了。 不准!” 朱翊钧说道:“皇爷爷,严阁老与其发妻,情深义重,天下皆知。他现在八十有余,入阁也有二十多年,殚精竭力,公忠体国。不准,有失人情。” 嘉靖帝居高临下地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准严阁老扶柩回乡,其子工部左侍郎严世蕃夺情,继续督造三大殿和万寿宫。忠孝不能两全,就委屈一下小严阁老。” 嘉靖帝盯着朱翊钧,目光森然。 朱翊钧毫无畏惧。 祖孙俩就这样对视着。 突然嘉靖帝笑了,“你个小崽子!” 第八章 倒严先倒楼 在内阁入值的徐阶,收到司礼监送出来的两盒子批红的奏章,一一翻阅起来。 他需要根据此前内阁票拟以及批红的意见,分类整理,发给六部和地方,或明发天下,或督促执行。 翻到严嵩的乞情奏章,看到了上面的批红。 “准严阁老扶柩回乡。着礼部制诰命,册封欧阳氏为一品夫人,着员祭拜。着户部拨银三千两,白绫素绢一百匹,以为帛礼。着兵部下文,沿途驿站、地方用心接待。 其子工部侍郎严世蕃,夺情留任,继续督造三大殿、万寿宫,不负朕意。着内库拨素绢二十匹,白银一千两,以慰其丧母之痛。” 徐阶冷笑几声,皇上对严家父子,也就这么点恩情了。 随手丢到待分发的一堆奏章里,埋头继续处理起其它文卷。只是他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 徐阶放下奏章和毛笔,在椅子上端坐,闭目养神,静思起来。 他突然双目睁开,精光一闪,起身在待分发的那堆奏章里,把那份批红的严嵩奏章翻出来,来回地看。 越看脸色越凝重。 徐阶把这份奏章轻轻放在桌子上,手指头在桌面上轻叩了几十下,终于停住,转头对着屋门说道:“去翰林院,把张叔大叫来。 门外伺候的是他的心腹随从,自然知道是去请张居正。 不到两刻钟,张居正急匆匆赶到。 “老师,什么事?” 徐阶把那份奏章递给他。 张居正看完后,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严阁老丧妻,学生早已有耳闻,还派人去府上吊唁。严阁老与发妻欧阳氏感情笃深,从未纳过妾,这是天下共知的。 皇上准他扶柩回乡,还照例恩赐,没什么问题。” 徐阶点了一句,“严世蕃夺情留任。” “学生觉得很正常啊,皇上对三大殿和万寿宫工程非常关心,严世蕃也一直在在替皇上主持营造事宜。” “很正常,不正常啊。”徐阶感叹了一句,突然问道:“这两天你没去西苑上课?” “没有。昨天是潘时良(潘季驯)给世子讲《汉书》,今天是李石麓(李春芳)讲《诗经》。” 张居正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老师,这份奏章有什么问题?” “批红有问题。” “批红有什么?学生一时看不出来。” 徐阶缓缓问道:“严东楼什么性子的人,你我都知道。现在被夺情留任在京,严阁老又回了江西,你说会发生什么?” 张居正想了一会,突然满脸惊悚,“严东楼贪酒好色,是天下出了名的。他现在夺情留任,可按例还得守制。 只是他这样性子的人,肯定守不住。一旦被抓到贪酒纵色的把柄,御史一纸弹劾,就能扳倒他。” 说到这里,张居正忍不住站起身来,激动地来回走动。 “老师说皇上有倒严之心,学生还不信,结果来的这么快。我们现在就等着严世蕃自作孽不可活!” 徐阶没有张居正那么激动,还在冥思苦想。 “严世蕃亲母欧阳氏病逝,他要是跟着扶柩回乡,一是地方偏远,违制了也没人知道;二是有严阁老在身边,多加约束,还能管得住他。 偏偏被夺情留在京城,留在没人管的严府里。叔大,你说这是谁的主意?” 张居正不以为然道:“还能是谁?皇上呗。批红写得清清楚楚,皇上叫严世蕃夺情留任的。” 徐阶缓缓摇头道,“叔大啊,为师比你更熟悉皇上。他性子急峻,不会给臣下留什么颜面。 引君入瓮的计策,是很像他的手段。 但是刀切豆腐两面光,给严阁老足够的面子,又不动声色地把严世蕃推到险境,等他自己作死,却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张居正好奇地问道:“不是皇上,那是谁...” 突然他想起刚才老师问他去西苑上课的事情,大骇道:“老师,怎么可能!老师,怎么可能?他才八岁啊。” 徐阶缓缓地说道:“有些人,如世子这样的人物,不要按年龄去看他。” 张居正有些激动地说道:“可学生还是不敢相信,他是怎么做到的?老师,自严嵩入阁,多少清流忠臣,想方设法地弹劾他,想扳倒他。 二十年了,多少仁人志士或被流放,或遭惨死,都一事无成,严氏父子依然逍遥快活,弄权祸国。 然后现在被一八岁孩童,轻轻一推,就倒了?” 徐阶叹道:“为师也不敢相信啊,这显得我等是多么地无能。可是事实如此,不得不信。世子日夜在皇上身边,熟知圣意。 去年欧阳必进致仕,万寿宫被烧和移南宫之事,还有其它种种迹象,我们后知后觉,才察觉到皇上有了厌严之意。而世子恐怕早就知道,早有策划,现在看准时机出手了。 鄢懋卿两淮巡盐,胡宗宪奉诏述职,为师现在想来,怕是都为了倒严提前布的局。” 张居正迟疑地说道:“老师这么说,学生倒也有几分相信。我们静观其变,要是真如老师所言,想必不用多久,这两步棋该有效果出来了。” “没错。叔大,还记得为师给你的赠言吗?” “老师,学生记得。‘内抱不群,外欲浑迹,相机而动。’” 徐阶兴奋地说道:“嗯,你现在机会来了,好生教诲世子,你的前途比高新郑(高拱)要强得多。” 张居正心里苦笑。 我这个老师,要比高新郑辛苦得多。 太累了,心累啊,我恨不得今天就向皇上辞职! 严府,严世蕃一身孝服,在书房里接见两位好友,狐朋狗友。 “东楼,阁老一回乡,你真得清心寡欲了?” “安兄,不要胡说八道,东楼兄在守制呢。”另一位好友说道。 好友激愤地说道:“呵呵,守制有守制的规矩,扶柩回乡,老老实实在家丁忧。现在要东楼夺情留任,差事要办,制也要守,什么苦头都让我们东楼吃,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严世蕃冷冽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了几下,突然笑了。 “你们的来意,我知道,不就惦记着我家那两位歌姬吗?哈哈,你们这两个混蛋。不过来得正好,这十来日,又是安排丧事,又是吊唁接客,把我累坏了。今儿老父走了,你们来了,正好歇口气。” “歇口气?” “对,歇口气。叫两个歌姬,喝几杯酒。” “东楼兄,不好吧,被御史知道了,会弹劾你的。”另一位好友好心劝道。 “没事。舞,跳素的;酒,喝素的。伺候的人,都是府上的老人。你们不说,他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两位好友连忙说道:“我们肯定不会说的。” 严世蕃一拍手掌:“那还等什么,舞跳起来,酒喝起来!” 严府的宴会还没开始一个时辰,黄锦急匆匆到仁寿宫禀告。 “皇爷,严世蕃违制了。” 坐在道坛上打坐的嘉靖帝眼睛猛地睁开,“违制了?” “是的皇爷,叫了六个歌姬跳舞。两位外面的客人,两位府上的清客,还有一班女乐手,旁边有十二位美姬伺候。” 嘉靖帝冷笑一声,“他妈算是白生他了。去办吧。” “是,遵旨。”黄锦又匆匆离去。 嘉靖帝瞥了一眼,看到坐在道坛下的朱翊钧,坐得耷头歪脖子,嘴巴微张,发出轻微的鼾声。 嘉靖帝提着道袍衣襟,轻轻走下道坛,挥挥手,把李芳和冯保轻轻地叫到一边。 “你们来四个人,把世子轻轻地抱到床上去睡。” “是。” 第九章 徐文长 胡宗宪在驿馆内院一间书房里看书,看了一个时辰,手里的书还没翻过三页。 “老爷!”有心腹随从在门外禀告。 “什么事?”胡宪宗不耐烦地问道。 “老爷,徐先生来了。” “徐先生?”胡宗宪还没反应过来。 “文长先生。” “徐文长来了!”胡宗宪丢下书,拔腿就往外跑。 到二进院子时,正好迎头撞到被下人引进来的徐渭徐文长。 “文长,你可算来了。嗯,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我的信发出去才二十天啊。”胡宗宪挽着徐渭的胳膊,情真意切地说道,随即又奇怪地问道。 “汝贞兄,我收到你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信,刚好有艘船从宁波去往天津卫,我就坐上那艘船,扬帆北上,顺风顺水,十来天就到了天津卫,然后再走北运河,两三天就到了京师。” 胡宗宪惊喜地问道:“哦,浙江到北直隶的海路通了?” 徐渭高兴地答道:“通了!浙江的倭患一除,海路马上就通了。” 胡宗宪欣慰地说道:“那就好,不枉我们一番殚精竭虑地策划,不枉数千将士舍身用命。”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手挽着手进到书房,挨着坐下。 仆人端上茶水,随即出去。 胡宗宪起身,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又做了个手势,示意心腹随从看着,不准旁人靠近门窗,这才把门关上。 徐渭看他如此谨慎,知道有大事要商议,静静地等待着。 “文长,这二十天,我是度日如年啊!” 胡宗宪先以一句话感叹开头,然后巴拉巴拉把这些日子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徐渭说了一遍。 徐渭听得也头大,在心里把胡宗宪的话来回地琢磨。 “汝贞兄,你说你进西苑面见皇上,提及福建剿倭之事,皇上说没钱,世子提及鄢懋卿两淮巡盐的事,然后皇上察觉到鄢懋卿和严世蕃私下勾结,五百五十万两银子,贪下二百二十万两。” “是的。” “皇上在你面前大发雷霆,然后世子提出筹建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之事。” “是的。此事我请了在京浙籍、闽籍商人士子,联名写了一份奏章,托在京闽籍官员给递了上去。” “有下文吗?” “石沉大海,没有下文。” “然后严嵩之妻欧阳氏病死,严嵩扶柩回乡,严世蕃被夺情留任,督造三大殿和万寿宫?” “是的。前天有御史上奏章,弹劾严世蕃在府里饮酒纵色,不遵守制之法,有违孝道人伦。” “奏章有下文吗?” “没有下文。”胡宗宪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文长啊,那天在西苑,皇上和世子给了我莫大的希望,筹建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粮饷无忧,我就能带着官兵,把福建的倭寇剿干净。 可是二十天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我等得是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徐渭大致把情况理清楚了,坐在那里,感叹道:“汝贞兄啊,皇上在下一盘大棋,你,还有福建剿倭之事,只是棋盘上的一步棋,你再急也没有用。” 胡宗宪追问道:“什么大棋?跟我们去福建剿倭有关系吗?” 徐渭微笑道:“汝贞兄,你是心切则乱啊。完全没有在南直隶和浙江指挥大军剿倭,那股子镇静自如,运筹帷幄了。” 胡宗宪叹了一口气,“文长,我身上打着严党的烙印,是洗不掉的。而今严党失势,我心急如焚。我被贬斥没关系,但是东南剿倭事宜,得做完啊,多少仁人志士的血,不能白流。 可是我朝一向是因人废事。东南剿倭,是严党的政绩。我在浙江剿倭,连打胜仗,是为严党争光添彩。严党倒台,我,还有东南剿倭这些事,会被他们全部打倒废掉。 文长啊,这些人眼里只有党争,毫无是非对错可分。” 徐渭也郑重地点点头:“汝贞兄,我知道你的担忧,因人废事。可是东南剿倭之事,耽误不得。百姓们饱受其苦数十年,终于有机会脱离苦海,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把这事做下去。” 胡宗宪脸上满满的无可奈何,“文长,我知道。可是朝局波诡云谲,我身陷漩涡之中,自身难保,有国难报啊!” 徐渭问道:“你是希望严党倒,还是不倒?” 胡宗宪沉思了好一会,“站在良心上,我希望严党倒。可是我真心希望它晚点倒,至少等到我把东南的倭患清剿干净了再倒。那时候,我一身轻松,跟着它一起殉葬也无憾无悔。 徐渭双目赤红,感慨激动。 他是胡宗宪最倚重的幕僚,多少日夜,他们聚在一起,苦苦思索,商量良策。 后面,要躲过明枪暗箭,奉承严家父子,讨得庇护,求得一时权宜;前面,要督促众将各部,筹划作战计划,清剿倭患,解救地方水火。 呕心沥血,殚精竭力。 好容易走到这一步,眼看要全功而胜,偏偏又遇到了党争,担心功亏一篑,如何不让人心焦啊。 徐渭安慰道:“汝贞兄,从你刚才所述,我觉得,此事大有转机。” “转机?” 徐渭斟酌着说道:“是的。我刚才来回地理了理,发现世子把我们东南剿倭之事,跟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绑在了一起。” “那又如何?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不就是给我们筹集粮饷的吗?” “不,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要看,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又连在哪里?” 胡宗宪仿佛是站在迷雾黑夜中的人,突然看到了灯塔上的亮光。 他激动地拉着徐渭的手说道:“文长,你是说如果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连在皇上的钱袋子,我们就安全了,事就成了。” 徐渭肯定地点点头,“对的。” 胡宗宪靠在椅背上,悠然地说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现在知道,当初传话给我的人是谁,原来用意在这里。” “汝贞兄,这又是怎么回事?” 胡宗宪把情况说了一遍,徐渭好奇地问道:“汝贞兄,你是说世子叫人传话给你,叫你跟严嵩只保持一线联系,做个孤臣?” “是的。现在看来,何尝不是为现在做准备。”胡宗宪被从迷雾中拉出来后,恢复了以前的睿智,“我是不是严党,不在于朝野怎么看,在于西苑里的皇上怎么看!” 徐渭赞同地点点头:“没错。如此说来,世子在其中出力不少,八岁孩童,如此神奇?我真想见见他。” 胡宗宪笃定地答道:“文长,有机会的,或许很快了。” 第十章 妥协和交换 严嵩扶柩回乡,内阁只有徐阶和袁炜当值办差。 袁炜时常要入西苑当值,给嘉靖帝撰写青词,所以内阁事务,这些日子都由徐阶一人处置。 他时常把最得意的学生张居正叫到内阁,私下协商一些事情。 徐阶说道:“御史王兆龙弹劾严世蕃违制的奏章,我票拟了,严世蕃夺职流放,可是司礼监留中不发。” 张居正脸色一变:“皇上对严家父子还有庇护之意?” 他心里忿忿不平。 此前老师你扒拉扒拉分析说,皇上有倒严之心,然后世子步步为营,筹划倒严,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才发现分析了个寂寞! 白高兴一场。 徐阶看了他一眼,“你啊,说是没有高拱那么急躁,却同样沉不住气。一到把握不定的时候,就急峻用事,这样不好。” 张居正脸色一正,恭敬答道:“老师,学生记住了。” “这里还有一份奏章,你也看看。” 徐阶递过来一份奏章,张居正接过来,很快就看完了。 “南直隶、浙江、福建学农工商百姓,投献产业,愿助剿倭之用。 然后皇上赐下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之名,收揽投献产业,统筹经营,以资军用。还说要起用致仕官员充实其间,运营此事,在地方为国效力,为君分忧。 老师,这事?” 张居正一时间无法判断此事,“国朝百年来,没有过这种事吧。” “当然没有。没有的事,不意味着皇上不能做啊。二十天了,西苑的底牌算是亮出来了。此前我跟你说的那条敛财大鱼,浮出来了!” 张居正眼睛一亮:“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是西苑的意思?打着筹集粮饷的旗号,为皇上敛财?” 徐阶淡淡地说道:“敛得十万两银子,五万军用,五万递京,谁知道呢?” “老师,看这份奏章,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还是民办的,跟官府没关系?” “说是东南百姓报国义举,自然与官府没关系,与宫里却是千丝万缕的关系。说来说去,反倒跟秦汉的少府,有些类似了。” “那不行,此事不合国制。再说了,此例一开,天家岂不是可以打着各种旗号敛财?朝廷体制何在,太祖皇帝建立的国赋税收体制何在?” 徐阶看了张居正一眼。 自己这个学生,跟大部分有见识的文官大臣一样,不允许脱离体制之外的敛财渠道出现。 而他们心里的体制,无非就是能被文官们通过朝廷各级机构和运作制度所掌握。 张居正问道:“老师是如何票拟的?” “我拟了此无前例,当宜户部派设官吏接管,专营此事。” 张居正这才放心:“老师此拟,才是老成谋国之言。” 徐阶鼻子轻轻一哼,说道:“于是严世蕃的弹劾奏章,被留中了。” 张居正不淡定了,“皇上的意思,要交换?” 徐阶毫不迟疑地答道:“对,我们同意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一事,皇上就愿意倒严!现在看我们如何取舍了!” 张居正也没有想到,皇上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 以裕王府为首的清流,朝思暮想就是倒严。 对于老师徐阶为首的官僚们来说,倒严就能腾出位子来。 严嵩倒了,老师就能补位首辅。 严党党羽被清除,一连串的官位给腾出来,大家都有好处分,都能升官补位。 怎么选? 徐阶笑了,“叔大,你也迟疑了吧。说实话,我也迟疑不决啊。” 是啊,世人不是圣人,做不到克己忘利。 猛然间,张居正想起他的学生,朱翊钧说过的话:“学生觉得平常人多,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朱翊钧? “老师,这次皇上愿意做交换,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徐阶也摇了摇头,“叔大,我也很意外。以前的皇上,那会如此好说话。可能是因为你那位好学生的缘故。 为师想,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好的开始?” “皇上英断刚鹫,大礼议之争时,杖死的士子大臣,数以百计。他从来不会跟臣下讲什么条件,做什么交换。” 徐阶小心地选择着字句说道。 张居正听懂了。 老师说得没错,嘉靖帝的手段阴狠,多半是廷杖、贬窜、下狱、处死,可以说是刻薄寡恩。 就算为他卖命效力三十年的严嵩,也只有利用,毫无恩情可言。 “叔大,现在皇上这样做,不是他转性子了。而是他非常明白,皇位终究要传给他的好圣孙。” “老师,你是说皇上在培养世子?” “没错。” 培养世子,自然是培养他当皇帝了。 那么如何驾驭朝臣,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是培养的重要内容之一。 如此说来,老师说得没错,君臣之间达成某种妥协,互相交换,总比嘉靖帝的驾驭手段要强吧。 师生两人对坐了许久,张居正最后说道:“老师,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 徐阶微笑地问道:“真要试试?叔大,世子的手段,以后你可能体会更深啊。” 张居正知道老师说的什么意思,迟疑一会,他还是说道。 “那就是试试吧。” “好,我重新票拟,同意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之事。” 徐阶重新票拟的奏章又被送回司礼监,很快被呈到嘉靖帝的跟前。 他看了一眼,看着旁边的朱翊钧说道:“钧儿,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内阁票拟同意。后面就算有御史嚷嚷,也是他们文官的事。 我们继续办我们的事。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是你提出来的,往下怎么办,有没有什么章程?” “有的皇爷爷。”朱翊钧从怀里掏出一份呈文,递了过去。 嘉靖帝看着呈文上还很稚嫩的文字,仔细地看了起来。 统筹处下设计划科、结算科、审计科,监管专营丝绸的商号甲,专营瓷器的商号乙,专营茶叶的商号丙,专营棉布的商号丁... 各商号独立核算,自负盈亏。 聘请专业商贾以为经理,专事日常经营打理。 ...关键在于完善账目,加强审计。 嘉靖帝心头一动,“钧儿,你说关键在于完善账目?” “是的。皇爷爷,鄢懋卿在两淮巡盐贪墨。严世蕃在各大工程上下其手,大肆侵吞。东南财赋,过半流失。孙儿觉得重要一个原因,就是我朝财税制度不完善,尤其账目会计制度过于简陋,漏洞太多,是重要弊端之一。” 嘉靖帝说道:“我朝赋税制度,是太祖皇帝定下的。” 朱翊钧心里一笑。 我的爷爷啊,明朝历代皇帝里,对祖制最没敬畏心的就是你。 一出大礼议,你践踏了多少祖制? “皇爷爷,弥补和纠正太祖皇帝的祖制遗漏,足以彪炳青史。” 嘉靖帝威严的脸,露出几许难得的笑容。 由于出身问题,他对祖制异常敏感,非常热衷于对祖制查漏纠偏,以及自己制定祖制。 朱翊钧的话,正好挠中了他的痒处。 “孙儿的这份呈文,朕留下,仔细看看。黄锦。” “臣在。” “弹劾严世蕃的奏章批红。严世蕃不孝不敬,愧为人子,耻为人臣,着免职抄没家产,发配广东雷州安置。严嵩教子无方,着在原籍闭门思过。” “遵旨。” “记住,叫人查抄严府时,务必把鄢懋卿贪墨的罪证给朕找出来。敢贪墨朕的银子,哼!” 第十一章 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 胡宗宪和徐渭在驿馆内院里坐着,对视发愁。 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折子批下来了,恩准成立,专事筹集东南剿匪粮饷事宜。 可是诏书下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啊? 去户部。 户部皮笑肉不笑,啊呀,这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是皇上恩准特批的,属于民办,官府插不上手啊。 去兵部。 兵部双手一摊,国制和祖制里没有这个例子,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要不我们请旨吧? 去找司礼监。 这些以前闻到银子味,疾如闪电的宦官们,却扭扭捏捏,半遮半掩,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怎么办? 这两天可把胡宗宪和徐渭愁坏了。 徐渭思考再三,开口说出自己的判断:“汝贞兄啊,我猜测,这事外朝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内廷那里,那些宦官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正主不吱声,他们一个二个的都不敢乱说话。” “正主?”徐渭的话让胡宗宪沉思了一会,“文长兄,你是说裕王世子殿下?” “没错。” “那我们去找他?”胡宗宪迟疑地说道。 “不急,想必这一两天,世子殿下应该来找我们。” “希望越快越好。此事没有眉目,我真得安不下心来。” “部堂,先生。” 有随从慌慌张张跑到在门外禀告。 “什么事?” “世,世子来了!”随从喘着气答道。 说来就来了! 胡宗宪和徐渭急忙出门,跑到二进院子院门口,见到了朱翊钧一行人。 他今天身穿一身朱色斗牛服,头戴乌纱翼善冠,英武飒爽。 身后跟着冯保,四位内侍以及六位侍卫。 “臣胡宗宪/草民徐渭,拜见世子殿下。” “起身,起身!”朱翊钧挥挥手,“两位不必多礼,我们到屋里去谈。” 三人进到屋子里,朱翊钧自然地在上首座椅上坐下,冯保在他身后一站,垂手交叉。 内侍和护卫站在门口,随时待命。 胡宗宪和徐渭对视一眼,在左右各第一的座椅上坐下。 “文长先生,我是久闻你的大名。书画皆绝,乃东南名士。入胡总督幕僚,筹划剿倭事宜,居功甚伟。 今日能得见真容,实在是我的荣幸。” 徐渭连忙起身,拱手谢道:“草民得殿下谬赞,实在不敢当。” “先生请坐,我们坐着说话。”朱翊钧说话很客气,但是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味道。可能是在嘉靖帝身边待久了,自然而然受到影响。 “胡督,文长先生,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的旨意,收到了吗?”朱翊钧开门见山道。 “收到了。”胡宗宪老实答道。 “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名字看着别致,实际上吧,你可以把它看做是秦汉时的少府,相似又不全是。” 朱翊钧只能以此做比喻,因为拿后世的国资委和央企做比喻,胡宗宪和徐渭也不懂。 胡宗宪和徐渭对视一眼,想不到世子殿下这一手开门见山,有得猛啊。 秦汉少府! 专司为皇室管理私财和生活事务的职能机构,机构庞大,属官众多,甚至超过掌理国家财政事务的机构和人员。 自魏晋后权职日见减简。 明初太祖皇帝时曾复设过,不久废除,改为内廷十二监。 现在又把它给捣鼓出来,什么意思? 会不会引起什么风波? 朱翊钧继续说道:“胡督当时也在场,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确实由我提出的。不过也是权宜之策。鄢懋卿两淮巡盐,巡出的银子先贪墨了一半。获罪抄没家产,足足三百多万两银子。 还有严世蕃,严小阁老,替皇爷爷梳理东南税赋,营造殿宫观宇,一两银子的材料,敢报一百两。严府抄出的银子如山如海啊。 地方还有多少贪官污吏?不知道! 让他们为胡督筹集军资粮饷,他们敢收一百万两银子,只报十万两。中间再飘没三成,到胡督手里只有七万两。 够用吗?完全不够用。只能继续筹集粮饷。 结果地方百姓苦不堪言,军前粮饷又入不敷出,两头吃苦。可钱粮哪里去了?全被他们这些混蛋在中间给贪墨了。” 徐渭听着朱翊钧侃侃而谈,发现世子年纪虽小,可说话思路非常清晰。 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非常自信和从容。仿佛说出来的每一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非常坦诚地说给你听。 有意思。 这位世子真的如汝贞兄所言,有好圣孙的天资。 “可是胡督那里,粮饷要紧,耽误不得。于是我就向皇爷爷提出了这个建议。什么民办,官办,我看来,最合适的说法应该是皇督民办。 借用民间成熟的商号体系,聘请经理,信托经营,所获利润专资军用。皇爷爷派遣专人,专事监督,尤其是审计账目,盘查库存...” 胡宗宪听得脑子有些晕。 徐渭却越听越精神,心里也隐隐猜出些意思来。 朱翊钧最后说道:“皇爷爷把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交给我总理,所以今日来拜访胡督和文长先生,一起合计合计,如何把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办好,确保东南剿倭军资无虞,为君分忧。” 这句听懂了! 胡宗宪惊喜地差点跳起来。 他一直担心,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要是文官牵头,会多受羁绊;要是太监牵头,会多受盘剥。 现在好了,居然是裕王世子牵头,对,叫什么总理。 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坐镇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文官不便插手,宦官不敢沾手。 朱翊钧继续说道:“我年幼,还要读书,总理一事,分身无术,可能看顾的不多,所以需要有一位总办,亲领事宜。 当时胡督在仁寿宫的时候,我也提议过,延请一位品行才干都认可的致仕官员。皇爷爷拟定了一份名单,让我选。我左思右想,最后选定了前户部左侍郎赵贞吉,大洲先生。 内阁已经往内江发了急票,召大洲先生进京。” 朱翊钧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文卷,说道:“大洲先生到京还需要些时日,但我们不能干等。 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是为东南剿倭筹集粮饷,所以胡督你这里,当出一人,以为会办,作为大洲先生的副手。我看文长先生最合适不过。” 徐渭猜到了。 胡宗宪心里又惊又喜,还有点舍不得。 他非常惊喜徐渭入了世子的法眼。 可是徐渭非常有才,对他帮助良多,有些舍不得。 但是转念一想,世子是皇上最宠信的好圣孙,说话比裕王、徐阶等人都管用。 有好友徐渭在他身边待着,自己等于朝中有人,也就能放心大胆地在东南用兵,不再像以前,瞻前顾后。 朱翊钧把那份文卷递给徐渭。 “文长先生,这是我草拟的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筹建草案,你多提意见。 我还提名了一位会办,原杭州织造,内官杨金水。他非常熟悉东南的商贾之事,与先生同为大洲先生的左右副手。” 徐渭心里有数,既然是皇督民办,自然会塞宦官进来。 “殿下,请问这位杨会办,某去哪里拜会?” “他啊,去年在杭州受了刺激,三魂六魄丢了一半,疯了。被司礼监黄公送去朝天观。这些日子,真人为其祈福做法,居然慢慢地把魂魄收了回来。 我见他以前挺机灵的,会办事,现在又完全复原,就禀过皇爷爷,跟黄公把他要了过来。胡督,文长先生,你们去朝天观,把他接出来吧。” “是!” 第十二章 父子和母子 从四方驿馆离开后,朱翊钧转回裕王府。 今天是一旬一次,回裕王府的日子。 一行刚到裕王府,两位内侍在侧门张望,连忙上前来迎接。 “奴婢见过世子。” “母亲大人叫你们在这里候着?”朱翊钧问道。 “是的。王妃娘娘一早就盼着世子回来。” “好,你们先去给母亲报信,我去拜见完父王就过来。” “是。” 两位内侍欢天喜地地离开。 朱翊钧原名朱翊釴,是裕王第一位王妃李氏所生的嫡长子。李氏病逝,裕王续娶陈氏为王妃,无子,悉心抚养朱翊釴,他生病又全心照顾。 朱翊釴“死而复生”,被嘉靖帝赐名为朱翊钧,立为裕王世子后,与陈氏的关系更加亲近。 朱翊钧知道,他在裕王府也必须有人撑他。 父王不是很靠谱,无子的嫡母陈氏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互相依靠。 而且陈家和李家还结了亲戚,亲上加亲。 朱翊钧从侧门走进裕王府,昂首挺胸。 一路上属员、杂役、婢女、内侍,纷纷站立路边,恭声问安。 朱翊钧微笑着一路点头,直奔王府中厅。 便宜老爸、裕王朱载坖在中厅里坐着。 他今年二十六岁,长圆脸,与嘉靖帝有六分像,但是相貌要柔和许多。不过脸色有些暗淡,双眼微浮肿,挂着一对浅浅的眼袋。 自己的父王,在美色这块,把持不住啊。 朱翊钧提起前襟,走到朱载坖跟前,噗通跪下,磕了三个头。 “儿子朱翊钧拜见父王。” “钧儿快起来。”朱载坖笑呵呵地说道,右手虚抬。 “谢父王。”朱翊钧一骨碌爬起来。 “坐,我们父子俩坐着聊。”朱载坖指了指左下首的座位。 朱翊钧坐下后,朱载坖眼睛转了转,像是在心里现想话题。 “父皇可还好?” “回父王的话,皇爷爷龙体安康。” “你每日读书功课如何?” “回父王的话,这一旬,我跟叔大先生(张居正)读了四天论语,跟着石麓先生(李春芳)读了三天《诗经》,跟着时良先生(潘季驯)读了三天《汉书》,颇有心得。 先生们每日都有作业,儿子都用心完成,成绩都是中上以上。作业和成绩都会呈于皇爷爷御览,然后留档于内库。” 朱载坖点点头,“那就好。你是裕王世子,也是父皇的嫡长孙,父皇也十分重视你的学业。只是治学以经义为第一要,诗词和其它杂书都可以缓缓。 把圣人学问学好学精,打下好基础,有闲再去学诗词杂书也未尝不可。你现在启蒙,正是打基础的时刻,经义还是要好好读,一旬读八天九天都嫌少。 这点你务必要向父皇呈明,就说你读圣人经义,有所领悟的。这样说,父皇会更喜欢你的。” 听着父王朱载坖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朱翊钧心里好笑。 真当我八岁孩童,随便忽悠。 你自己读圣贤书读傻了,现在也想把我忽悠傻? 你想让我专心致意攻读“圣人经义”,却畏于我的学业课程是皇爷爷安排的,不敢当面向你的父皇提要求,怂恿我去撒娇,把学业课程按照你的意见改过来。 父王,你的担当呢? 再说了,现在的学业课程是我在皇爷爷面前“撒娇”争取到的,怎么可能再撒娇把它改过来呢? “父王,儿子跟皇爷爷说过,只是他只听不说,儿子也没办法。” 我就这么说了,有本事你跟你老子对质去? 看你这怂样,见到你老子双腿就发软,话都说不利索。 再说了,双龙不相见,皇爷爷也不可能见你。 朱载坖知道自己父亲主意大得很,心里的畏惧让他不敢说多。 突然,中厅隔壁传来一声清脆的咳嗽声。 朱载坖目光一闪,被提醒到了。 “世子啊,你在父皇身边,有没有听到关于严嵩父子的话?” “严嵩严阁老?” “嗯,就是他。” “皇爷爷对严嵩倒没多大意见,说他教子不严,晚节不保。有时候呢,还念叨,这个老货不在,还有点想他。” 听到这里,朱载坖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喉结不停地上下抖动。 “不过皇爷爷对严世蕃深恶痛绝。那天拿着抄没严府的清单,足足骂了半个时辰。 朱载坖脸色一喜:“骂严世蕃?” “对,骂严世蕃。” “父皇很生气?” “皇爷爷十分生气,骂得很凶,我在一旁都不敢说话,吓坏了。” 朱载坖长舒一口气。 朱翊钧看在眼里,对裕王党为首的清流心里又多了几分鄙视。 你们这些家伙,跟严嵩斗了这么多年,一直在扑街,却一直不知道总结经验。 老盯着严嵩打干什么啊? 他老奸巨猾,为人处事就跟一个玻璃珠子,滑溜得很,根本让你抓不到一点把柄。 反倒严世蕃,好色贪财,张扬跋扈,一堆的把柄让你们抓。 何况他在皇爷爷那里,只是因为严嵩的关系,爱屋及乌,再加上还算有些本事,才被皇爷爷重用。 他在皇爷爷心中的地位,远不及严嵩,容易被打倒。 倒严先倒楼! 把严世蕃打倒了,严嵩就是没牙的老虎,慢慢地会被皇爷爷厌恶疏远,到时候你们再倒严,严嵩就是一条死鱼了。 这个关系没有理顺,一味地攻击严嵩这个高防高血的肉盾。 严世蕃这个高敏高攻的刺客躲在肉盾后面,伺机大杀四方,把你们杀得尸横遍野。 多少教训了,从没总结过,难怪一直在输,还输得这么惨。 父子俩一问一答,说了大约两刻钟的话。 朱载坖得到想要的信息,急于跟东宫属官幕僚们商议,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嗯,你去看看你的母亲吧。” “是。儿子告辞了。” “去吧。” 等到朱翊钧离开,朱载坖一个转身,嗖地钻进了隔壁的偏室里。 朱翊钧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王府后院里。 在后院前厅里,王妃陈氏在问冯保的话。 她细细地询问朱翊钧在西苑这一旬的点点滴滴,白天上学有没有认真,下午练武有没有伤到,晚上睡觉有没有盖好被子,一日三餐有没有吃饱... 看到朱翊钧回来了,陈氏惊喜地站起来,迎了上来。 “儿子给母亲大人请安。” “起来,起来。都到自己家了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快起来。” 陈氏拉着朱翊钧,把他拉到跟前坐下。 陈氏欣喜地说道:“长高了,长结实了。” 旁边的奶娘杨嬷嬷也满脸喜色:“世子现在跟十一二岁的少年一样高,一样壮硕,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强。” 朱翊钧不知道历史上的万历帝有多高,但知道自己前世有一米八二,健硕结实,业余时间喜欢打篮球、跑步、游泳、登山。 难道魂穿后,把前世的基因也带了过来? “杨嬷嬷,你去把宫里赐下的那几块布料准备好,我们今天给世子量量身形尺寸,再给他做两身衣衫。” “母亲,你们不必辛苦。皇爷爷有叫宫里给我做衣衫。” “那是外面穿的衣衫。贴身的呢?你现在个子长得特别快,贴身的衣物太紧就穿得不舒服。 杨嬷嬷,准备好,量好世子的尺寸,我们给他做三套贴身衣物。” “好的娘娘。” 朱翊钧没有出声,他感受到裕王妃陈氏,身为一位母亲,对自己深深的爱。 暖流在心底涌起回荡。 在尔虞我诈的后宫王府,这亲情,多么难得可贵啊! 第十三章 朝天观 朝天观是嘉靖帝倍受崇信的蓝真人的道观,修得非常巍峨堂皇。 胡宗宪和徐渭坐轿来到观前,来接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的另一位会办杨金水。 下了轿,抬头看了看御笔题写的“敕封朝天观”的匾额,两人对视一眼,盘算着怎么跟观里开口。 这时,从街道另一边过来一顶四人软轿,在六位随从的拱卫下,疾步向这边走来。 到了观前,轿子停下。 一位身穿青袍,只挽了一个发髻的老者走了下来。 他五六十岁,双眸睿智,满脸红光,面净无须。 再看他身后的六位随从,有两位也是面净无须,其余四位是孔武有力,剽悍健壮。 老者一眼看到了胡宗宪和徐渭。 胡宗宪跟他目光一对上,猛然间想起是谁。 掌司礼监事兼提督东厂太监黄锦,嘉靖帝最信任的宦官。 胡宗宪连忙上前去,拱手道:“胡宗宪拜见黄公。” 他见黄锦一身便装,便含糊地称呼道。 “汝贞来了。”黄锦含笑点点头,看着徐渭说道:“这位是天下闻名的东南名士,徐文长先生吧?” 胡宗宪拉了拉徐渭,在他耳边轻声介绍了一句。 徐渭身体抖了一下,连忙拱手道:“草民徐渭拜见黄公。” “客气了。你们都是得世子提点,来接人的?” “是的,我俩是来接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会办杨金水。”胡宗宪答道。 “那好,我们一路。我也是来接我那苦命的干儿子,杨金水。” 胡宗宪和徐渭眼角乱跳。 杨金水是黄锦的干儿子? 看现在这情景,两人关系匪浅,背靠黄锦这棵大树,杨金水成为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会办,是福还是祸? 三人走进朝天观,观主蓝真人出来迎接。 一行人从大殿旁边穿过,很快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子。 走进院子,看到一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光着脚在一棵树下,痴痴呆呆地看着树,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黄锦盯着他看了一会,转头问旁边的蓝真人。 “真人,金水的失魂症好了吗?” 蓝真人自信地答道:“经过我们施法,好得七七八八,今天再做一次法,应该能好了。” “那好,请真人作法吧。” “好!” 蓝真人一挥手,叫道童抬出一张铺着八卦黄布的桌子,上面摆着三牲鲜果,中间一鼎宣德炉,还有左右各有一个木架,左边插着一排令旗,右边插着一排令牌。 “闲人回避!”蓝真人穿好金丝道袍,带上黄金道冠,手持桃木剑,大声喝道。 很快,院子里除了黄锦、胡宗宪、徐渭、蓝真人以及作法对象杨金水外,再无外人。 黄锦的随从心腹在院门口把守。 蓝真人挥舞着桃木剑,脚踏七星,走起天罡步。 咦哩哇啦不知哼唱着些什么,突然左手凭空拿出一张黄符,在空中晃了几下,猛地燃着了。 蓝真人把快要烧没的黄符丢进一碗水里,黑黑的灰烬在清水里慢慢沉下,少量黄纸残余浮在水面上。 蓝真人挥舞着桃木剑,指着这碗水咦哩哇啦又不知说了些什么。 最后满头大汗的蓝真人放下桃木剑,端着那碗符水走到黄锦跟前。 “黄公,这碗符水喝下去,杨金水的失魂症马上就好。” 胡宗宪和徐渭对视一眼。 骗谁呢! 喝下去就好? 不过两人心里一琢磨,却琢磨出些意思来。 黄锦接过那碗符水,走到杨金水跟前。 杨金水看到黄锦走过来,不哭不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金水,喝下这碗水,你就好了。” 杨金水摇摇头,“不喝,不喝,喝了会肚子痛,肚子痛,毛毛拱,一拉拉出个毛娃娃。” 黄锦右手端着符水,左手拉住杨金水,一字一顿地说道:“皇爷说了,金水能好!所以才叫蓝真人作法,赐你这碗神符水。” 杨金水浑身一定,然后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双目盯着黄锦手里的那碗符水,嘴里喃喃地念道:“好,还魂,能好。” 黄锦左手捏住杨金水的下巴,把他的嘴巴朝天,右手端着那碗符水,快速地灌进嘴里。 杨金水也不挣扎,咕噜咕噜喝完这碗符水。 黄锦松开杨金水,他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使劲地干呕。 过了一会,杨金水不再干呕了,缓缓地抬起头,眼神由迷茫变得清澈,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定在黄锦身上。 “干爹,干爹!”杨金水在地上爬行,爬到黄锦跟前,抱着他的双腿,哭喊道:“干爹,我回来了,我的魂一直在飘啊,不知在哪里飘,想回来却回不来。 干爹,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失魂,是个活死人了。” 蓝真人对着黄锦打了个辑,笑着说道:“黄公,贫道的事做完,你们聊,先行告辞。” 黄锦拉着杨金水,转头过来答道:“谢过真人,容后再重谢。” “黄公客气了。” 蓝真人甩着宽大的袖子,大摇大摆地离去。 院子里只剩下黄锦和杨金水这对干父子,以及胡宗宪和徐渭两位旁观者。 黄锦坐在一张石凳上,杨金水跪在他跟前,两人手拉着手,四目相对。 黄锦一脸感慨,双目微红。 杨金水激动不已,双目全是泪水。 “那一天,世子问我,黄公,咱们宫里在杭州、苏州、江宁有织造太监,哪个做事得力?我答道,都不是很得力,都给宫里和皇爷添麻烦了,现在都撤了。苏州织造太监畏罪自杀,江宁织造太监被发去凤阳守祖陵。杭州织造杨金水,疯了。 世子很好奇,说好好的人怎么疯了?我把情况说了一遍,世子说,疯了好。要是死了,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反倒说不清楚。 疯了好,人还在,什么事可以掰扯掰扯。偏偏又疯了,你怎么掰扯得清楚?皇爷听了,赞了一句。” 杨金水听到这里,抬头看着黄锦,眼睛里全是惊喜。 “世子又说了,在东南宫里不能没人。那里天高皇帝远,谁知道那些人上下其手,黑了多少银子,还得有我们的耳目。 皇爷听了,又赞了一句。世子顺势说道,这个杨金水不错,机灵,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就他的账目最清楚,每年给宫里的报效也最多,会办事。 现在严世蕃倒了,也没人再去扯那些烂谷子陈芝麻的破事,人要是还能救一救,确实是把好手。于是皇爷吩咐我,叫蓝真人施法,把你的魂魄找回来。” 杨金水连连磕头,磕得嵌砖地面砰砰响,“杨金水给皇爷磕头了,给世子磕头了!儿子给干爹磕头了!” 黄锦心痛地扶起杨金水,看着他额头上的血迹,更加心痛。 “我这么多干儿子,最有本事,最有孝心,我也最看好的,就是你。可惜,造化弄人。现在好了,你被真人作法,还魂了,以后就戴罪立功吧。” 黄锦转身指了指胡宪宗和徐渭两人:“他们你认识吧。” “认识,兵部尚书、直浙总督胡部堂,他的幕僚、东南名士文长先生。” 杨金水一字一顿地答道。 在浙江,他跟两人打过交道。 “好,都认识就好。世子向皇爷提议,组建了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皇督民办,专为胡部堂的东南剿倭筹集粮饷。世子是总理,前户部侍郎赵贞吉赵部堂为总办,你和文长先生为会办。” 杨金水磕头道:“儿子懂了,儿子一定竭尽全力,辅佐世子,协助赵部堂、文长先生,办好统筹处的差事。” 胡宗宪和徐渭也懂了。 黄锦今日这么一出,其实是在向自己两人解释杨金水的来历,以及与他和世子的渊源。同时,也是在替世子拉拢自己两人。 天大的秘密都让你们知道了,是拿你们当自己人,你们千万不要拿自己当外人! 胡宗宪和徐渭也能猜出,在组建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的过程中,世子跟黄锦达成了协议。 黄锦帮世子让统筹处的事过关,世子就帮着把他最心痛、最看好的干儿子捞出来。 胡宗宪和徐渭拱手道:“黄公和杨会办客气了,我们同心协力,一起把差事办好。” 第十四章 倒严告一段落 “锦衣卫百户陈名言,拜见世子殿下。” 朱翊钧上前去,把这位二十多岁的锦袍男子扶了起来。 “舅舅,我们是亲如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陈名言是裕王妃陈氏的四哥,是朱翊钧的舅舅。 陈名言又娶了德平伯李铭次女为妻。 而李铭是朱翊钧的亲外公,他的长女李氏是前裕王妃,朱翊钧的亲生母亲。 所以陈名言也是朱翊钧的亲姨父。 这关系,必须是心腹中的心腹啊! 两人坐下,朱翊钧开门见山。 “舅舅,你听说了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的事吗?” “世子,臣听说了。”陈名言答道。 “几经波折,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在两位会办,徐文长先生和杨金水的一番辛苦下,架子已经搭起来,现在需要填充血肉。” 在朱翊钧的设想里,统筹处类似于国资委兼审计局,负责监管事宜,真正的实事还需要各大商号去做。 这些商号就是大明的央企。 “皇爷爷恩赐下兴瑞祥、联盛祥、德盛茂三家商号名字。兴瑞祥专营丝绸和棉布,联盛祥专营瓷器陶器和琉璃,德盛茂专营茶叶白糖和酒类,还赐下了海商专营权。” 陈名言眼睛一亮,“海商专营权?” “是的,就是与东西南洋海商的贸易专营权。我们把丝绸、瓷器、茶叶卖于海商,收回白银、白糖、琉璃、铜材、粮食等,互通有无,互利互惠。合法经营,按律缴税。” 陈名言听明白了,关键是“合法”和“缴税”这两点上。 合不合法,皇上说了算。 你按律缴税就合法。 不缴,呵呵,那就不合法了。 “我知道,外公家产业的多交给舅舅打理。”朱翊钧的话让陈名言讪讪一笑。 朱翊钧所言的外公,包括了两位外公,嫡王妃陈氏的父亲,锦衣卫千户陈景行陈外公,以及亲外公德平伯李铭。 李铭只有幼子李瑄,不到九岁,家业必须靠二女婿陈名言帮衬帮衬。 而大明外戚,肯定会想法子往商业上钻营,找几个白手套,开几家商号,没人敢欺负,生意就成了一半。 “舅舅开有两家商号,在茶叶和白糖方面,颇有建树。我想让舅舅抽调人手,帮忙组建专营茶叶白糖和酒类的德盛茂商号。” 陈名言心里只是稍微斟酌了一下,便下定决心。 世子深得嘉靖帝宠信,父凭子贵,连带着裕王殿下的储君地位稳固。这是天下共知的事情。 不出意外,大明江山肯定会传到世子手上,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知道怎么选。 再说他陈名言的身份摆在这里,舅舅加亲姨父,他不帮,天下人会笑他无情无义。 以后在大明封建社会里就混不下去了。 “世子信任臣,臣定当竭尽全力。” 朱翊钧暗地舒了一口气。 筹划了近一年,终于看到了结果。 当初看到皇爷爷嘉靖帝有了倒严之意,就想着如何在这场风波动荡中,为自己捞取最大的好处。 朱翊钧深思熟虑,把目标定在严党名下的胡宗宪这群务实派身上。 这些人,属于历史悲剧人物。 虽然有各种毛病,但做的事,多是利国利民。 比起裕王党为首的清流,地方大世家代表的徐阶等官僚集团,他们才是真正的大明脊梁。 大明以后必定要传到自己手里,而自己也立志要打造一个与历史截然不同的新大明。 胡宪宗为首的务实派,对自己帮助更大,必须保下来,成为自己的爪牙羽翼。 于是自己冥思苦想,抓住皇爷爷想钱想疯了的关键点,成立一个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作为明面上为东南筹饷,暗地里也为皇爷爷敛财的机构,把东南剿倭与皇爷爷的钱袋子连在一起。 胡宗宪在东南剿倭剿得越见成效,皇爷爷就越能理直气壮地从统筹处分银子。 世上做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想让皇爷爷嘉靖帝给自己和务实派遮风挡雨,那必须对他有所回报。 祖孙之情,庇护得一时,庇护不了一世。 必须利益绑定在一起,才能长久合作下去。 现在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搭建起来了。 总办赵贞吉是个招牌。 如果是位愿意办事,也真心办事的人,就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总办。 要是三心二意,自己在上面,徐渭和杨金水在下面联手,足以把他架空。 现在,自己委托舅舅陈名言组建专营茶叶白糖和酒类的德盛茂,徐文长找人组建专营瓷器陶器和琉璃的联盛祥,杨金水找人组建专营丝绸和棉布的兴瑞祥。 三大商号搭建完成,这件大事就算告一段落。 自己不仅暗中搭建了班底,还悄悄掌握了一条财源,可以伺机进行下一步。 同时,对于自己而言,倒严告一段落。 下一步怎么搞,还得看局势的发展。 朱翊钧开口问道:“舅舅办事,我一向放心。几位表哥都有十岁了吧?” 陈名言答道:“回世子的话,三哥之子承德满十二岁,臣之子承宗满十岁了。” “那正好。我每日下午在西苑南校场练习武艺,枯燥得很。皇爷爷体恤我,恩准我找几个同伴,每日一起练。 嗯,就让小舅舅,以及承德和承宗两位表哥进南校场,陪陪我。” 陈名言大喜:“谢世子殿下!” 北京朝阳门内,大街两边的茶馆酒楼,坐满了人,尤其是二楼临窗的座位,价格翻了两三倍还有人疯抢。 “今儿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今儿是严小阁老被递解出京,发配雷州的日子。必须从这朝阳门出去,都是来看热闹的。” “什么严小阁老?屁话!大贪官,严世蕃。” “可不要胡说。他是被皇上免职抄家了,可他爹严阁老,皇上只是叫在原籍闭门思过,没说免他的职。听说啊,皇上又想起他了,准备召他回京了。” “真的假的?” “严阁老一回来,徐阁老不就麻爪了吗?” “唉,当官的斗,跟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有何干?” “没干系,也就看个热闹。” “呵呵,可不,今天来看热闹的人不少。” 在一家酒楼二楼靠街的雅间,六位文士聚坐在一起,慷慨陈词。 “严世蕃被贬斥岭南瘴疫之地,正道人士大为振奋!” “二十年,我们正道之人,秉承天理大义,前仆后继,赴汤蹈火,今日,终于扳倒了严世蕃,当浮一白!” “当浮一白!”众人激动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严世蕃是开始,我们要奋起,要再接再励,把朝中奸邪之辈一一驱除,再复众正盈朝的煌煌盛况。” “对,这是吾辈之责任,一起共勉!” “共勉!” 街上传来惊呼声:“严世蕃来了!” 街道两边的窗户被全部推开,无数的脑袋伸了出来。街边上站满了人,黑压压的连成了两条粗线。 严世蕃穿着一身青衫便袍,头戴小帽,端坐在一辆平板马车上,面如死灰。 “怎么这样坐?” “不知道,好像是宫里叫他这样出京。” “好狠啊。这是要把他的面皮全捋下来。” 议论声中,突然有人爆出一声高呼:“狗日的严世蕃,老子送你一程!” 话刚落音,一筐烂菜叶子从天而降,纷纷洒洒地落在严世蕃的头上和身上。 像是发号令,街道上空,全是飘荡洒落的菜叶子,臭鞋底,污水。 不到一会,严世蕃身上被污水浸湿,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叶子,身边的马车上,也堆满了菜叶子,烂鞋底。 “好!”那些文士们跟着老百姓们叫好,“就是要这般杀人诛心!” “对,就着这让人痛快的一幕,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第十五章 敲打徐阶 嘉靖四十一年初秋。 西苑御花园。 湖翠柳青,波光粼粼,绿林郁郁。 湖边林荫道上,嘉靖帝穿着那件天青色道袍,戴着紫金冠,两只袖子甩来甩去,步伐怪异,有点像朝天观蓝真人给杨金水施法时的天罡步。 这是嘉靖帝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修仙神步,说是走多了后能身轻如燕,脱胎换骨。 朱翊钧跟在后面,快步走着,只是腿短,有点跟不上嘉靖帝的步伐。 嘉靖帝走了一段路,逐渐放慢脚步,朱翊钧很快就跟上了。 “钧儿,”嘉靖帝平息呼吸,开口问道。 “孙儿在。” “半年过去,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还有三大商号,运作得很好啊。” “皇爷爷坐镇,洪福齐天,自然能财源滚滚来。”朱翊钧笑嘻嘻地答道。 嘉靖帝哈哈大笑。 这段时间他过得非常舒畅。 严世蕃、鄢懋卿等一干严党贪官被扳倒,家产抄没,足足上千万两银子,一半入了国库,一边进了内库。 嘉靖帝手头上从来没有这么宽裕过。 剿倭!使劲地剿!往死里剿,谁叫这些混蛋截断海路,影响海上生意。 三大殿,万寿宫,加快营造,什么奇缺材料,买!朕不缺钱了! 后宫嫔妃,好几年没有赏赐了,赏!江南的锦缎丝绸,岭南的白糖,海外的琉璃,赏! 宗室外戚喊了好几年的穷,赐!堂兄三千两,堂叔五千两,舅舅家两千两...朕现在不缺银子。 花钱如流水,嘉靖帝的心情却好了不少,然后自我感觉修仙境界又上了一层楼。 另外一方面,经过五个月运营,三大商号迅速进入状态。 兴瑞祥在皇权加持和杨金水的长袖善舞下,统一了东南丝绸的价格,硬生生把今年的丝绸的价格提高了三成卖给西洋商人,赚得盆满钵满。 把东南的棉布贩运到北方、西北和西南,从那里换回大量积压的丝绸、棉花和矿石,转手一卖,又赚一笔。 德瑞祥卖茶叶出去,收南洋、琉球的白糖回来,贩运到各地,又是大赚一笔。 联盛祥的瓷器和琉璃生意做得相对逊色些,但那是跟兴瑞祥和德瑞祥比。 要是跟其它的商号相比,还算是有声有色,并不差。 东南剿倭的粮饷不愁,还能让嘉靖帝分到回头钱了,心中当然大喜。 “钧儿,你拟定的那些章程,朕看过,确实有些门道。”嘉靖帝缓缓说道,“完善制度、积极主动、提高效率、强化奖励。这十六个字有点意思,有那么点驭下的手段。” “皇爷爷,孙儿都是跟你学的。 先把领头羊选好,订好制度,放权给他们,让他们在制度框架里自由发挥,再通过财务进行监督,通过人事进行调整,双管齐下,让船沿着既定的方向扬帆前进。” 嘉靖帝在朱翊钧面前没有那么多威严和假面具。 他笑着摇了摇头:“朕可教不了你那么多。不过没事,驭下手段,都是靠自己一点点琢磨出来的。什么都试一试,有效果,继续用,没效果,换一种。 当年你皇爷爷我,也是这么东试一下,西试一下,找到那些文官的弱点,这才大获全胜。” 朱翊钧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皇爷爷,你这东试一下,西试一下,是有效果,可就是太费人了。 午门前杖死的文官士子,数百上千啊。 嘉靖帝继续说道:“不过你刚才有两句话说到点子上,驭下的核心,一是管住乌纱帽,二是管住钱袋子。这两样你抓住了,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任他们折腾了。” 乌纱帽不说,钱袋子皇爷爷确实抓得紧。 到了每年户部核销上一年账目的时间,皇爷爷就化身为大明总审计师,司礼监成了大明总账房,西苑一天到晚听到巴拉巴拉打算盘声。 可惜落后的会计体系,粗放的财税制度,先天不足,皇爷爷再费尽力气,最后也就审了个寂寞。 朱翊钧很想问一句,那兵权呢。 随即又一想,这其实也在乌纱帽和钱袋子范围之内。 大明的军队以前归五军都督府管,主要是管军官和将领的考核和升迁,后勤归兵部、户部管,基本上还能保持独立。 后来叫门天子明英宗的土木堡一役,勋贵和军中宿将死伤殆尽,于谦又借着京城保卫战,以兵部接管了京营。 此后,大明军队的官帽子归兵部管,钱袋子归户部管,就再也直不起腰了。 朱翊钧连忙答道:“皇爷爷的教诲,孙儿记住了。” 嘉靖帝点点头,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杨阁老递交了辞呈,然后告病在家,闭门不出,这次是非辞不可啊。” 朱翊钧惊讶地问道:“又辞了?半年来,内阁阁老辞了四位,这是怎么回事?” “徐阁老手段高明。当初严介湖能容他,他却不能容别人。”嘉靖帝这话说得有点重,朱翊钧不知道怎么回答。 “钧儿,你说怎么办?”嘉靖帝给朱翊钧出了道考题。 朱翊钧想了想,迟疑地答道:“孙儿听说严阁老在江西老家,闭门读书读得不错,还出了本集子。” “你看了?” “看了,但看不懂。” 嘉靖帝哈哈大笑:“看不懂就算了,反正你又不要考状元。” 笑完后他问道:“你是想让严介湖回来?” “是的皇爷爷,不管怎么说严阁老还是首辅,皇爷爷没有明旨罢黜。存斋公(徐阶)只是以次辅的身份代署首辅。” 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裹在胸前,“算是一个办法,只是严世蕃一去,严介湖被抽走了主脊梁,召回来有没有用,难说。” “皇爷爷,把严阁老召回来,算是对徐阁老的敲打。要是他不醒悟,皇爷爷再用其它法子好了。” “敲打?”嘉靖帝看了朱翊钧一眼。 乖孙,朕很少用敲打的,一般用廷杖。 他沉吟一会,点点头,“好,就按你的法子,我们先敲打敲打徐阁老,看他醒不醒目。” 内阁里,代理首辅徐阶,满脸愁苦,看着坐在对面的张居正,叹息道:“杨宥善又递了辞呈,现在告病在家。这回是铁了心要走。” 张居正小心地说道:“老师,自严阁老被皇上勒令在原籍闭门读书,半年里,内阁请辞了三位阁老,加上杨公,已经是四位了。 朝野非议的非常多。” 徐阶也很激动,“我知道非议的话非常多,都在说老夫难容人,比严嵩还要嚣张跋扈!可是,为师没有逼他们请辞啊!” 张居正大吃一惊,但是看到一向从容不迫的老师,今天确实急了,不像是说谎。 他迟疑地问道:“这四位阁老,陆续补入阁没两月,就被揪住尾巴,上了弹劾。那些弹劾奏章...” 徐阶没好气地答道:“我说了,跟我没关系!这段时间,为师一直在筹划扳倒胡宪宗为首的严党残余。他们才是严党的根基!” “那是谁做的?” “为师也不知道。我叫人查了一番,只知道这些把柄是有人悄悄送上门的。” “有人悄悄送给裕王党为首的那些清流?” “是的,那些清流以为自己扳倒了严党,现在看谁都是斜着眼睛。看到是阁老的把柄,欣喜如狂,一涌而上,以直邀名。” “老师知道把柄是谁送的吗?” “为师怎么知道?”徐阶翻了个白眼答道。 书吏送来几份文书:“阁老,这是司礼监递出来的。” 徐阶随手接过来,扫了一眼,看到最上面一份,眼睛瞪圆。 等书吏离开,他把那份文书递给了张居正。 “什么,皇上下诏,召回严阁老!”张居正大惊失色。 徐阶反倒冷静了,手指头在桌面上叩了几十下,目光一闪,长叹了一口气,“到今天,我才明白背后的这四把飞刀,是谁甩出来的。” “谁?”张居正忍不住问道。 第十六章 好老师和好学生 徐阶盯着张居正,感叹道:“叔大啊,你教的好学生!” 张居正脑子嗡嗡的,怎么跟我又扯上关系了? 随即一想,明白徐阶说的什么意思。 “老师,你是说世子他...” 徐阶分析道:“满京城里,能找到这四位请辞阁老的把柄,除了为师,此前的严阁老,剩下的就只有东厂了。此事不是为师做的,严阁老又在江西,那就只有东厂了。” “难道不会是皇上吗?” 徐阶笑了笑,“皇上要是恶了我,就不是这样的手段了。” “老师,你是说世子跟黄锦黄公,搅合到一块去了?” 徐阶微微仰着头,看着远处的房门。 “上次倒严,为师就看出,黄锦跟世子配合得十分默契。半年前,黄锦最喜欢的干儿子杨金水,被蓝真人施法还魂,全好了。 然后摇身一变,成了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的会办,如今在东南干得有声有色。现在看来,是世子出手,在皇上那里讨了情。” 张居正明白了,“老师,你是说世子跟黄锦达成了某种默契?” 徐阶答道:“没错。世子没有那么傻,敢在皇上鼻子底下跟黄锦勾结在一起。但是暗地里通下气,做点手脚,皇上知道了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世子对付老师,为得什么?” “因为胡宪宗已经是他夹袋里的人了。”徐阶叹息道。 张居正终于弄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因为老师筹划弹劾胡宪宗为首的严党残余,世子知道后,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老师?” “不算是对付为师,是在敲打我。真是皇上亲手带出来的好圣孙啊,一样心思深沉。为了敲打我,接连废了四位阁老...” 张居正不由骇然,忍不住说道:“老师,世子要让你放过胡宗宪等人,只需上课时跟我说一声,或者暗示一句,我再把话递给老师,不就成了吗?何必费这般手脚?” 徐阶摇摇头:“叔大啊,这说明你对官场的规矩,还没悟透啊。” 此时的张居正,一直在翰林院、詹事府等清贵衙门打转,还没有在六部真正历练,也没有入阁跟一群老狐狸斗智斗勇,确实缺乏一种切身的认识。 张居正老实地说道:“还请老师给学生解惑。” “世子通过你递话给我,那是有求我的意思,要欠人情的;如果是敲打我一番,我识趣不做了,就两无相欠,隐隐的,我还欠他的人情。” 张居正无语了。 这真不是我教的,肯定是他那位皇爷爷教的。 “老师,那胡宗宪一党?” 徐阶眯着眼睛,盯着房间里的虚空处。 张居正看到老师的目光,一改往日的温良儒雅,居然闪着几分凶狠。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再一看,老师的眼神全是温良恭顺。 错觉,肯定是刚才产生了错觉。 徐阶微笑地缓缓说道:“世子都借着皇上的手敲打了我,为师再不识趣,就没意思了。只是胡宗宪为首的严党残余,不止我们盯着,还有其他人盯着。” 张居正心里一咯噔,老师这是表面上退一步,暗地里要借刀杀人。 刚才看到老师不一样的目光,不是错觉! 这天,朱翊钧照例在南校场锻炼了一个半时辰,跟表哥陈承德、陈承宗,亲舅舅李瑄比试射箭,十中六矢。 演武结束,朱翊钧跟教官、亲舅舅和两位表哥告辞,出了南校场。 冯保接住了他。 “世子殿下,司礼监滕祥派人来送信。” “什么事?” “吴毅法等四位御史弹劾胡宗宪,说他不用心剿倭,纵兵扰民,为祸地方,浪费朝廷粮饷,更有拥兵自重,意图不轨之嫌...其罪当诛。” 嘶——! 这是下毒手啊! 朱翊钧眼睛一瞪,当场站定不动。 “吴毅法是什么人?” “回世子的话,奴婢去打听过,他是东宫侍讲高拱高先生的门生。” 高拱? 朱翊钧脑子转了五六个圈,明白这里面的关系和玄机。 此时的他反倒完全镇静下来,上了步辇。 “走,去仁寿宫,皇爷爷还在等我一起吃晚饭。” 到了仁寿宫,嘉靖帝早就等着朱翊钧。 一见到朱翊钧,嘉靖帝就迫不及待地说道:“乖孙,你上次说那个铁板烧肥牛肉很好吃,朕叫御厨又搞了一份,完全按照你上次做得法子弄的。快尝尝。” “谢皇爷爷。”朱翊钧也兴高采烈地上前去,看到一盘大明牛排,热气腾腾,六成熟,旁边点缀着两瓣洋葱,两根青菜。 旁边是一小碗黑胡椒汁。 朱翊钧把黑胡椒汁淋在上面,双手拿起叉子和小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再送进嘴里。 嗯,有那股味了。 嘉靖帝一脸期盼地看着朱翊钧。 在他身后站在一位内官,神情十分紧张,他是御膳房管事太监海大贵。 “皇爷爷,很好吃,跟我做梦时梦到的一模一样!” 嘉靖帝哈哈大笑,转头对海大贵说道:“好,世子吃得开心,你的差事也办得好,有赏。” “谢皇爷赏,谢世子。”海大贵没口子谢道。 嘉靖帝坐在旁边,看着朱翊钧吃得满嘴是油,感觉比自己吃得还开心。 他重金属中毒很深,已经严重破坏了神经系统,味觉嗅觉都失常了,胃口也被严重破坏。 可他反倒认为自己是修仙有道,然后进行辟谷,每日里吃得很少。 等到朱翊钧吃完,嘉靖帝忍不住逗他:“乖孙,你怎么吃得这么开心?” “皇爷爷,这牛排好吃,吃得当然开心。” “滕祥没跟你说吗?又有人弹劾你的得力干将,胡宗宪了!” “知道,老滕下午就派人告诉我了。皇爷爷,严阁老回来了吗?” 嘉靖帝答道:“在路上。他啊,年纪大,走得慢,估计还得一个月才能到京城。” 朱翊钧一听,连忙点头:“是啊,严阁老年纪大了,回来也处理不了多少内阁的事。皇爷爷,那怎么行啊。杨阁老请辞了,内阁的事总不能全压在徐阁老和袁阁老身上啊。” 嘉靖帝笑眯眯地问道:“那怎么办?” “皇爷爷,要不补裕王府侍讲高拱高先生入阁参预机务?每回孙儿回王府,父王都对他的学问和才干赞不绝口。” “呵呵,你父王的眼光...”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盯着朱翊钧,笑得更加得意,“嗯,还不够啊,内阁一直缺人,袁懋中(袁炜)又要时常入值西苑。人手还是不够,这样吧,再把你的老师李子实(李春芳)也补入阁,参预机务。” 朱翊钧忍不住在心里点了个赞,姜还是老的辣。 袁炜见天地要给皇爷爷写青词,内阁阁老一职等于挂职。 把李春芳也补进去,正常情况下,内阁就是徐阶、高拱和李春芳三人,形成三角鼎立。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但是一旦被打破,二比一就会形成绝对优势。 “皇爷爷,新阁老入阁,你应该去讲讲话,同僚之间,应该讲团结,内阁议事堂里,应该挂块匾,一团和气。” “讲团结,一团和气。嗯,好,有那么点意思。乖孙,有长进啊。” 朱翊钧连忙说道:“孙儿谢皇爷爷教诲。” 嘉靖帝感叹道:“不光要老师教得好,还要学生学得好。乖孙,跟你比,你父亲跟你叔叔,就是两头猪啊!” 朱翊钧尴尬了。 这话我能听吗?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听到。 第十七章 杨金水 杭州城,原内廷杭州织造衙门,现在的东南粮饷统筹处杭州行办。 前堂大厅。 杨金水一身青袍便服,挽着一个发髻,很随和地坐在上首,下面是兴瑞祥为首的东南十几家大丝绸商号的掌柜的。 众人齐声恭维道:“杨会办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今年卖给西洋人的丝绸,足足上涨了三成,大家都跟着获利。” “是啊,杨会办在前面带头,我们在跟着吃肉,以后赴汤蹈火,我们在所不惜。” 奉承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不要钱似地向杨金水飘来。 他面带微笑,似乎在享受众人的恭维,心里却在冷笑。 一群混账子! 当初拉你们统一价格,一个个心眼比喇叭花还要多。 现在赚到钱了,就好话连篇。 当初我被人设计落难时,你们的嘴脸,我可是都记在心里。 杨金水摆摆手,众人慢慢地停住了声音。 “此事与我无关,是裕王世子殿下,授予我锦囊妙计。” 众掌柜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静了一会,兴瑞祥掌柜凑趣地拱手问道:“杨会办,请问是什么锦囊妙计?” 杨金水笑了笑,反倒不急了。 端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水,轻轻喝了两口,放下后在众人期盼下才继续说道。 “杨某当初离京时,向世子殿下辞行。世子问我,商战最要紧的是什么?杨某答道,是找到对方的需求,才能卖东西给对方;找到对方的痛点,才能把东西卖个好价格。” 众人纷纷点头。 这位杨金水,虽然是残缺之人,可是做生意确实是一把好手。当初任杭州织造时,单枪匹马入杭州,短短三年就做得风生水起,成为东南最大的丝绸商。 可惜,一场党争把他给坑进去了。 “殿下点点头,非常赞同杨某的说法。又问道,西洋人商人的需求是丝绸,那他们的痛点是什么?杨某摇头,只能回答说不知道。” 众掌柜纷纷在心里揣测。 西洋人的痛点? 缺银子? 好像不缺,听说他们老家有金山银海。别的不说,他们贩货去东倭一趟,能从那里筹得大量白银。 路途遥远? 再远也无妨,只要通海路,对于这些爱财如命,不辞万里的西洋商人来说,都不叫事。 那他们的痛点是什么? 杨金水淡淡一笑,揭开谜底:“世子见我百思不得其解,便点拨了我一个字,风!” 众人一听,有聪慧的若有所悟,但短时间没有悟透。 平庸者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杨某当时也不知世子说的什么意思。坐漕船南下时,某一日我看到船夫扬帆划桨,突然间就悟到了。世子英明,西洋商人最大的痛点就是风。” 众人面面相觑,一位掌柜拱手道:“杨会办,还请为我们解惑。” “诸位,你们都知道西洋商人与我大明相隔万里,一路上通的都是海路,需要扬帆泛舟。扬帆,自然需要风。顺风,就走得快;逆风,就走得慢;无风,就动弹不得。 杨某到了江南,找了十几位海上老船夫询问,得知西洋商人行舟万里,一路上风向多变。他们经历多年,总结出一套方法。 天竺以南大洋,三月份到九月份,多吹西南风,十二月到次年二月,多吹东北风;我大明南海,五月到到八月,多吹西南风,十月到次年三月,多吹东北风。 一般情况下,西洋商人来我大明,一般是在四、五、六月,就南风;启程回乡,一般是在十、十一、十二月,就北风。” 杨金水说到这里,有聪慧的掌柜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杨会办果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机妙算!” 杨金水淡淡地说道:“不要搞错了,是世子殿下提点咱家的。” “对,对,是裕王世子殿下,天资颖异,学问过人。” “老潘,到底是个意思?杨会办说的这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有一时没转过弯来的掌柜,急着追问。 “这还不明白。这些西洋商人四五月份就着南风来我大明,给我们下采办预订单子,然后装一船我天朝的货物,去东倭转一圈,狠赚一笔。回来后等着我们筹集好预订的丝绸,装上船,赶在十月份就北风回去。 杨会办暗地里会合我们,拖着筹货,一直拖到八月份,西洋人急了。再拖下去,耽误他们十月份趁着北风启程回乡。 我也听人说过,十月份后的北风不大,变化极快,最顺风便利的就那么一段日子。要是错过,西洋商人就得耽误一年。” 杨金水接了一句,“没错。除了我大明南海的路程,他们还得考虑天竺以南大洋的路程。要是十月份不及时启程,一两个月后到了天竺南大洋,还是赶不上顺风。还得耽误一年的生意。” 其他掌柜的都明白了。 “耽误一年的生意?那损失大了。不如咬咬牙,接受我们涨价三成的要求。反正只要把丝绸顺利运回他们老家,还是血赚啊。” “对,对,这就是杨会办说的,西洋商人的痛点。” 杨金水又强调了一句:“错了,这个痛点说法是裕王世子殿下,传授给杨会办的秘诀!” 等到掌柜们情绪兴奋地议论了一番,杨金水咳嗽几声,大厅里的声音慢慢地变低。 “这一回杨某拉着诸位一起发财,知道为什么吗?” 杨金水的话让众掌柜面面相觑,不少敏感的掌柜心头一动,莫非又是老一套,赚了钱开始要报效了? “是杨会办义薄云天!” “杨会办体恤我们,我们感激不尽。” 众掌柜嘴里敷衍着。 “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敢放话给胡部堂,给数万东南剿倭将士筹集粮饷,底气是什么?诸位知道吗?” 看着众人或不明白,或装不明白的神情,杨金水心里冷笑几声。 “底气就是皇上谕旨恩赐的海商专营权。大明境内,所有跟海外商人的往来通商,都必须拿到海商专营牌照。而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就是奉诏审核发放海商专营牌照。” 杨金水话一落音,大厅里一片哗然。 什么!我们跟海商做点生意还要人批准? 有没有王法? 哦,皇上的话就是王法。 有掌柜愤然地说道:“杨会办,这样不合规矩吧。” 杨金水森然地问道:“什么是规矩?在大明,皇上的话就是规矩!就是王法!” “杨会办,你们这是盘剥商贾,与民争利!” “合法缴税,就是盘剥商贾?与民争利?哪个民?杭州城,东南各州县的普通老百姓,还是你们背后的那些大世家?” “杨会办,这样做,会引起东南动荡?” “呵呵,东南动荡,说得多好听啊。不就是威胁朝廷,又起倭患吗?真以为朝廷和皇上不知道,东南的倭患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今日不同往日。胡兵部麾下数万精兵,已经剿了浙江的倭患,正在剿除福建倭患。 有人敢闹,胡兵部就敢杀! 到时候顺藤摸瓜,找到通倭的证据,我看某些人,有多少个脑袋够砍的!” 杨金水杀气腾腾的话在大厅里回响,震得众掌柜心惊胆战,久久不敢说话。 看到众人被震住,杨金水脸色一转,变得柔和,语气也转为亲切。 “其实拿到海商专营牌照,也很简单,只需要按照这上面的会计制度来做,把账目、库存厘清,再接受每半年一次的审计,轻轻松松就可以赚大钱了。” “杨会办,真得吗?”有掌柜的心动了。 “诸位都是做生意的老人,是真是假,你们一看就知道。拿去看看,好好斟酌。太太平平地赚钱多好,何必刀口舔血地赚钱呢?” 杨金水示意手下把一叠叠的章程拿出来,分给诸位掌柜,笑得格外慈眉善目。 第十八章 东南剿倭部署 宁波鄞县城城东,夕阳照在鄞江上,把半条江都染成了红色。 一艘快船从海口方向驶来,缓缓在码头上停下。 船还未停稳,一位头戴乌纱帽、身穿胸绣云雁绯袍官服的四十多岁官员,从船头上跳了下来,顺着跳板急匆匆地走到岸上。 提着前襟快步走到路边,一头钻进等候多时的轿子。 轿子里传来脚踩轿底板的声音,四名轿夫一用力,把轿子抬起,快步就走。 不到两刻钟,轿子来到兵部尚书、总督直浙闽军务胡宗宪的行辕门前。 官员刚下轿,两位行辕幕僚上前接住:“谭侍郎,胡公在等着。” “好。” 一路穿堂过廊,很快被带到书房里。 胡宗宪一身便服,头上只是挽了一个发髻,上前来挽住来者官员的手,欣然说道:“子理,可算等到你了!” 来者正是浙江布政司右参政兼提刑按察使司巡视海道副使谭纶,数月前奉命率部分浙军南下广东潮州。 胡宗宪把谭纶引到书房里坐下,等仆人奉茶退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林朝曦、张琏两贼破了?” “回部堂的话,刘显、俞大猷、张坤秀率精兵分路进剿。四月,大破张琏老营,其部将肖晚、罗袍被杀,张琏、林朝曦等人仓皇逃走。 六月,张琏部将郭玉镜投降,各路兵马趁胜追剿。七八月间,张琏、张公祜、赖赐、白兔、叶槐、李文彪、余大春等贼先后被擒被杀。 只是可惜,林朝曦狡诈,见势不对带着梁宁、陈绍禄等将,率残部逃入江西。参将王宠率兵追了过去。 我见首恶已除,叛军主力被剿,便与俞将军(俞大猷)率部回闽。” “好!”胡宗宪抚掌叫好。 “广东贼军主力已破,我们就能用心剿除福建的倭患。你与俞将军驰援广东期间,戚将军(戚继光)和卢将军(卢镗)在台州大破来犯的倭寇,斩首倭寇一千四百二十六人,焚溺而死的四千六百人。 而后又在宁波、温州斩杀残余倭寇一千一百余人,倭寇全部逃向福建,浙江倭患全面肃清。” 胡宗宪声音激昂地介绍着,听得谭纶也是激动不已。 二十多年的倭患,终于被逐一肃清大部,快要看到曙光了。 “经过侦察,福建倭寇分为南北两大股,最大的一股聚集在福清宁德海外的横屿岛和牛田两地,伺机进犯袭扰闽北闽中。 南边的倭寇以广东南澳为据点,伺机袭扰闽南闽中一带。人数多少,兵械几何,都摸得七七八八。” 谭纶点点头。 胡宗宪的能力,他还是很相信的。 “子理,我上疏举荐你为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坐镇泉州;举荐俞将军为福建总兵官,负责对付南澳为据点的南边倭寇。 我移驻台州,派浙江总兵官戚将军领编练的义乌浙军,南下闽北闽中。诏书部文都下来了。” 谭纶敏锐地察觉到,胡宗宪这次进剿福建倭患,与往常的进剿方略有所不同,只是哪里不同,一时半会还说不清楚。 不过他突然想到,还有一员剿倭大将没有安排。 “胡部堂,卢子鸣(卢镗)你如何安排?” 胡宗宪笑着答道:“子理兄放心,卢子鸣是本督的得力干将,此前剿倭功勋卓著,不会弃之不用。 子理兄,直浙闽倭患不绝,真实原因你我都是知道的。” 谭纶点点头,“谭某知道,一是东南地方势力,为了谋取海上暴利,铤而走险。内外勾结,肆意作乱。此乃内忧。 二是东倭动荡,地方割据,骁勇兵卒浪迹为生,东南地方势力,遣人去东倭招募引诱,狼狈为奸。此乃外患。 内忧外患是连在一起的。我们剿除了一伙,他们又去东倭招募引诱新的一伙,连绵不断,斩草不尽啊。” “没错!”胡宗宪恨声说道,激动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走动。 “此内忧外患,就是东南二十年倭患之根本。内忧外患不除,倭患难以根除。而今朝廷正在筹划,剪除内忧。我等就要想法消除外患。” 谭纶眼睛冒着光,欣喜问道:“胡部堂,如何消除外患?” “本督已经上疏举荐卢子鸣(卢镗)为提督直浙闽巡海水师总兵官,聚集各地水师船只,征召民间船只,并命几处船厂迅速造船。组建东南巡海水师,巡视东南海面,切断东倭与东南海路通道,在海上剿灭这些被招募引诱的倭寇! 世人都说倭寇凶悍,其一是他们多为老兵,在东倭混战中厮杀多年,作战经验丰富;二是敢舍身来我大明为寇者,多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但是再如何凶悍,到了海上,大船打小船,多铳打少铳,还有火箭、投石、震天雷,倭寇的长处被克制,正好收拾他们。 本督还派人去广东屯门澳,与佛郎机人联系,以利诱之,希望获得他们造船、铸炮、火器和海上作战等方面的帮助。” 谭纶终于明白胡宗宪的不同。 “胡部堂,属下记得你对出海畏之如虎,非常排斥组建巡海水师,只是把它作为剿除倭患的辅助手段,力主剿倭尽在陆上的方略。” 胡宗宪一脸苦笑,摇了摇头,迟疑再三才说道:“不瞒子理兄,我这次进京述职,被好好教诲了一番。” “谁教诲胡部堂?” “裕王世子殿下。” “啊!” 谭纶惊呆了。 “世子殿下不是才八岁吗?” “是的,年纪才八岁,身高长相如十一二岁,心智却难测。” 谭纶有些不信,觉得胡宗宪在夸大其词,给新抱上的大腿吹水。 “世子殿下如何教诲胡部堂?” “世子对胡某说,剿倭根本在于控制海权。” “海权?”谭纶对这个新名词惊叹不已。 “海权就是对海洋的控制,通过水师对海上往来交通的控制。控制海权,首先就控制住与海商的生意往来,进而威逼利诱那些与海商有关的人,使得他们就范,消除内忧。 控制海权,也能控制海外各藩各地入我大明的海路,切断倭寇来犯,歼敌于海上,使得地方百姓不受其苦。 而要想控制海权,佛郎机人对我们帮助巨大。他们能从万里之遥,扬帆泛舟而来,必定有可取之长处。” “海权?”谭纶沉吟一会,点点头,“世子海权之说,倒是有些道理。只是佛郎机人,扬帆泛舟万里海路,肯定有秘诀依仗,他们肯轻易传授我等。” “哈哈,子理所虑,跟我当初所虑一样。世子说道,佛郎机人泛海万里,所图无非钱财暴利。只需我们加以利诱,他们有什么不能传授的?” “嗯,蛮夷化外,重利轻义,确实可以以利诱之。”谭纶又想到另一件事,“胡部堂,你刚才所言种种,皇上都恩准了?” 胡宗宪背着手,转过身去,看着东南舆图,喃喃地说道:“还是世子了解皇上啊。” 有随从在门外禀告。 “老爷,京里急信,是文长先生寄来的。” 胡宗宪一惊,连忙推开门,一把接过书信。 急匆匆展开看完,脸色惊疑不定。 第十九章 高拱立威 “汝贞兄,怎么了?”谭纶叫着胡宗宪的字。 胡宗宪脸色惨白地答道:“文长先生从京里来信,说这些日子,京里局势波诡云谲。” “有人在弹劾汝贞兄?” “是的。一窝蜂地弹劾我,有说我纵兵扰民,侵吞粮饷,有说我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谭纶听得心惊肉跳,这是往死里下手啊。 “他们不知道汝贞兄正在全力以赴地剿除东南倭患吗?” “知道又如何?在他们眼里,我是严党残余。我不除,意味着严党没有被彻底打倒,天理大义没有得到声张。” “糊涂!”谭纶怒斥道,“汝贞兄身系东南剿倭大业,岂能如此因人废事!” “子理兄,在他们眼里。倭患只是芥藓之疾,我这样的严党才是心腹大患。内患一除,外疾手到擒来。” “说什么屁话!”谭纶也怒了,“芥藓之疾?东南地方,千万百姓受倭患祸乱了二十多年,水深火热,在他们眼里只是无痛无痒的芥藓之疾? 党争,党同伐异,这些喊着天下大同,口口声声为天下黎民的士子清流,心里却是党争啊!” 胡宗宪放下书信,默然无语,缓缓地椅子上坐下。 “汝贞兄,文长先生有说,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攻讦你?” “徐存斋徐阁老。” “他!”谭纶有些想不通,“徐阁老一向深明大义,公忠体国。他又是松江世家大户,族人乡亲深受倭患之苦,怎么还会轻妄指使御史弹劾汝贞兄?” 胡宗宪苦笑地答道:“南直隶和浙江的倭患被肃除,对徐阁老来说,已经功德圆满。我要执意剿除福建倭患,对他来说,反倒不美了。” “怎么不美了?” “徐阁老族人乡亲,多与浙江海商有往来。在大明东南,海商势力最大的就两股,一是浙江海商,二是福建海商,互为竞争,此消彼长。 现在浙江太平了,福建不太平,对于浙江海商而言,岂不是大好事。” 谭纶气得脸色发紫,“为一私利而轻废国事,岂是阁老辅政所为?” “徐阁老出身松江世家,家族亲眷错综复杂,被亲情羁绊,又不止他一人。何况徐阁老与严阁老明争暗斗多年,深知严阁老的根基在哪里。 一是严世蕃严东楼,二是胡某为首的这些人。现在严世蕃被斥贬,徐阁老自然把矛头对准我。他已经跟严阁老撕破脸皮,当然要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谭纶气得握紧双拳,浑身微微颤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荒谬,荒谬啊!” 胡宗宪无可奈何地答道:“荒谬?胡某反倒觉得一点都不荒谬。” “那文长先生有说在京城里想办法吗?” 胡宗宪目光一闪,“文长先生说,世子向皇上建言,把严阁老从江西召回京师,敲打了徐阁老一番。” “敲打?”谭纶一愣,随即追问,“那徐阁老收手了?” “收手了。可是高新郑(高拱)又接上,指使他的党羽门生,疯了一般上奏章弹劾我,拿我当严阁老严东楼了,不置我于死地誓不甘休啊!” “高新郑?”谭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裕王府侍讲,世子殿下反倒不好出手了。” “文长先生来信说,前些日子,皇上下诏,高新郑补入内阁,参预机务。” “什么!”谭纶差点跳起来了。 皇上这是在褒奖高拱吗? 难道他对胡宗宪有什么看法了? 一旦皇上对胡宗宪有了什么看法,怪罪于他,那福建、广东的倭患剿除,就缺了一员总领各方、主持大局的人物,会受到严重影响的。 胡宗宪又说了一件事:“文长先生来信说,李石麓(李春芳)也被皇上下诏,补入内阁,参预机务。” “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状元,吏部侍郎李石麓?” “是的,李石麓也是世子殿下的侍讲,与潘时良、同科张叔大同为世子殿下的讲读老师。” 谭纶听得头有点晕,这关系太复杂了,于是小心地问了一句:“汝贞兄,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胡宗宪摇了摇头,“胡某也不知道,文长先生在信里叫我稍安勿躁。只是事关重大,福建剿倭之事迫在眉睫,我安不了啊!” 他转向谭纶,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又悲愤地说道:“子理兄啊,你说我们为国为民,做点实事,怎么就这么难啊!” 谭纶无言以对,只能也长叹一声。 长长的悲叹声,在书房里回响,格外沉重悲凉。 京城紫禁城午门左边的内阁,议事堂。 “广东巡抚张臬平、按察使副江伯、陈圭,广东总兵官刘显、参将王宠,浙江按察副使谭纶、浙江副将俞大猷联名上奏,报捷广东平贼大捷,斩杀贼酋张琏以下二十余首领,贼众两千余... 兵部要为他们请功,新郑先生、石麓先生,如何票拟,我们议一议。” 徐阶拿着一份奏章说道。 高拱抢先说道:“这份奏章我看了,调集广东、江西、福建三省兵马近十万,还从浙江抽调部分兵马驰援,围剿了半年,只斩杀了副贼酋张琏等人,贼酋林朝曦等人却窜入江西,继续为祸地方。 除贼务尽,这点道理他们都不懂吗?张臬平他们有什么脸面报捷请赏?要我说,直接票拟,对他们略加抚慰,再严令追剿,限期斩获贼酋林朝曦等人无误!” 高拱毫不客气的一番话,让徐阶的胸口堵着一口气。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下面的人,费尽千辛万苦,好容易剿除了大部分贼首和贼众,只逃了部分贼酋,你就横鼻子竖眼睛,甚至喊打喊杀。 这样的票拟经过批红,再以部令的形式发下去,下面办事的人全部要泄了气,以后谁还用心办事? 高新郑,你这样做,无非就是因为广东平贼是我一手安排的,主持平贼的张臬平、江伯和陈圭,是我的人。 如此针锋相对,你真得是迫不及待地要拿我的脸面立威啊! 徐阶心里的火,腾腾地冒起来。 以前我斗不过严嵩,还斗不过你吗! 正当他盘算着反击的手段,目光一扫,在“一团和气”的字幅上扫了一眼。 “一团和气”! 这是皇上御笔亲题,赐给内阁的,指令挂在内阁议事堂里。 当初高拱、李春芳补入阁,皇上还特意叫黄锦传来口谕,叫诸位阁老要讲团结,一团和气,齐心协力为君分忧,为国出力。 徐阶马上人间清醒了。 严阁老告假回乡,半年时间请辞了四位阁老,朝野非议汹涌。 皇上这条字幅,这番口谕,敲打得谁,不言而喻了。 徐阶慢慢地沉住气,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高阁老所言甚是,那就请你票拟吧。” 高拱也不客气,拿起笔,按照他刚才所言的意思,票拟了一段话。 很快,这份奏章批红递了出来。 “准。” 然后分发兵部,叫以部令照行。 兵部尚书杨博收到这份奏章,看到上面的票拟,一向能从容处事的他怒火冲天,把奏章狠狠地甩在桌面上,破口大骂道:“姥姥!酸儒误国!” 第二十章 高拱是晋党? 西苑西安门有个院子,在西苑大门与二门之间,隐在朱墙黄瓦,幽翠静绿中。 里面有一排房子,它是西苑值房,以前大明王朝的心脏所在。 严嵩、徐阶、袁炜、李春芳都在这里入值,专职给嘉靖帝写青词。 他们多半是身兼六部职位,或者内阁阁老一职。 一边在这里处理部务和内阁机务,一边随时候命。皇上灵感一来,递出一张纸条,写明要求,值臣要挥毫写出一首皇上满意的青词来,烧掉以祭上苍。 以前是严嵩,现在是袁炜,在这里入值的最久。 在这个院子的附近,还栋楼,是朱翊钧读书的书堂。 旁边有个小院子,有六间房子,以前是放置杂物的,现在被整理出来,挂了个牌子在院门外。 “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 统筹处总办赵贞吉和会办徐渭在这里日常办公,处理事宜。 统筹处总理,裕王世子殿下每日午后会来这里坐上一个时辰,商量些事宜,再转去南校场锻炼身体。 谈完正事,朱翊钧说起一件看上去与统筹处不相干的事。 “兵部杨尚书,上疏驳斥内阁票拟的事,大洲先生和文长先生可有耳闻?” 赵贞吉捋着胡须答道:“耳闻过。” 他中过进士,任过翰林院庶吉士,后授翰林编修。然后历任教习宦官、会试同考官、右中允兼管国子司业事等职。 还做过地方官员,累迁南京吏部主事、南京光禄寺少卿、右通政、南京光禄寺卿等职,在户部侍郎任上得罪严嵩,被免职回乡。 人脉广得很,消息也非常灵通。 徐渭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 赵贞吉瞥了徐渭一眼,继续说道:“杨兵部(杨博)这次是大动肝火,亲笔写了份折子,连同那份奏章的票拟和批红直接送进司礼监。 想想也是,杨兵部和徐阁老,呕心沥血,运筹帷幄,布下天罗地网,好不容易把广东林、张两贼围在网中,分兵进剿,剿除了大部分贼酋和匪众。少许漏网之鱼,情有可原,继续进剿就是。 当务之急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下面的人辛辛苦苦半年,终于荡平粤贼,当赏就赏,鼓舞好士气,大家再接再励,把残贼进剿干净便是。 结果高新郑一通高谈阔论,有功不赏,还隐隐有追责问罪之意。好家伙,兵部要是敢按照票拟发出部文,下面非要闹翻天不可。 没人再愿意尽心尽责,竭力办事。下面一顿敷衍,搞不好过段时间,逃脱的林贼死灰复燃,说不定还会愈演愈烈! 杨兵部是清楚情况的,也知道后果。反倒高新郑,不枉被杨兵部骂一句酸儒误国。” 赵贞吉侃侃而谈,有指点朱翊钧的意思。 看样子他也想做高拱一样的帝师,只是把学生目标定在朱翊钧身上。 徐渭缓缓地说道:“素闻新郑公(高拱)为人有才气,英锐勃发,宏才赞理,有经世救时之抱负。 学生也看过新郑公的文章,得匡政之要领,洞边塞之机宜,才气英迈,遇事能断。与江陵公皆负不世出之才,绝人之识。怎么拟下这等糊涂的票拟之语?” 赵贞吉看了看徐渭,哈哈大笑,“文长啊,你有所不知,高新郑以才略自许,负气凌人,性情迫急,不能容物,又不能藏蓄隐忍。 当初严、徐两阁老相争,高新郑谁的的面子都不卖,都敢当面讥讽嘲笑。 他心怀经世救时之念二十年,今日得以入阁,有一展抱负的机会,心思有些急了。而且他生性如此,不在他眼里的,当舍弃就毫不迟疑地舍弃。” “数万将士半年心血,广东、江西、福建的安宁,也在他舍弃之内?”徐渭不由地问道。 “小不弃则难成大事。这是高新郑施政治事的要术。” 朱翊钧静静地听着两位先生的对话。 他们都是有大才的人,故意借着这样的对话,点拨自己,当然了,里面加了不少私货。 等到两人说完,朱翊钧开口道:“我倒是对徐阁老刮目相看。” 赵贞吉和徐渭对视一眼,世子的关注点与众不同啊。 “世子殿下,你觉得徐阁老隐忍是有大度量?”赵贞吉好奇地问道。 “徐阁老隐忍后退一步,可不是有大度量,而是避开高阁老的锋芒,让他去六部那里碰钉子。” 朱翊钧现在搞清楚了大明目前的治政规则和流程。 内阁听着权力很大,实际上现在还是个咨政秘书班子。 六部和地方的奏章汇总到它这里,阁老们先以皇上秘书的身份票拟处理意见,呈送司礼监。 司礼监或向皇上禀告,或依照授权,批红同意或不同意。 批红回到内阁,阁老把票拟批红同意的,发给六部或地方;不同意的重新票拟,再送进内廷批红。 大明王朝真正的中央行政机构,还是六部。 它们可以根据票拟和批红去执行,也可以反驳票拟和批红,上疏争辩。 六科给事中就是干这活的。 朱翊钧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徐阁老久在内阁,与六部配合多年,早有默契。杨兵部得他举荐,一向配合无间。 高阁老心急用事,徐阁老懒得跟他争,直接让开,让六部这张大蜘蛛网去缠住他,让他动弹不得。被六部驳斥几回,高阁老的票拟在司礼监和皇爷爷那里,恐怕就要多打几个问号了。 精诚团结,一团和气,皇爷爷不仅指的内阁,还指阁部之间的配合啊。” 徐渭早就对世子的神奇习惯了,听了这番话,平常自如。 赵贞吉双目闪光,仿佛巧匠看到了一块天赐璞玉。 自己的这位学生,真得很不一般啊。 天资聪慧,一语就把六部和内阁之间的关系说得明明白白,也把老奸巨猾的徐阶的隐秘手段揭开。 徐渭更担心另外一件事,“世子,谭巡抚和俞总兵,都已经奉命入驻福建。卢总兵也提督巡海水师,蓄势待发。胡督筹划的福建剿倭事宜,万事俱备,只待雷霆一击。” 朱翊钧知道徐渭担心高拱对胡宗宪的攻讦继续深入的话,会影响马上要开始福建剿倭行动。 “文长先生,福建剿倭行动,是重中之重。我已经跟皇爷爷阐明过。浙、闽、粤三省海面不靖,海商往来就会受威胁。 皇爷爷深知其中的利害,会鼎力支持胡督的行动。文长先生,你放心,也叫胡部堂放心。” 徐渭长舒一口气,但是心还悬着一半。 高拱此人,十分强势。 正如赵贞吉所言,当年敢当面嘲讽严嵩和徐阶的主,胡部堂被他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迟疑地问道:“那新郑公?” “无妨。杨兵部上疏争辩,皇爷爷批红,按兵部的意见重新来。看着新郑公丢了面子,可他是越战越勇的性子。此次小挫,只会激起他与徐阁老和杨兵部等六部继续争到底的斗志。胡部堂那边,反倒会放下。 新郑公是晋党一系,在东南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弹劾胡督,多半是意气之争,不会像徐阁老那样纠缠不清。” 晋党? 赵贞吉和徐渭悄悄对视一眼,心中大惊。 想不到高拱在世子心里,打上了这个标识,是好是坏? 只是世子的看法,还是皇上的看法影响到他? 第二十一章 高拱的反击 高府书房里,高拱怒气冲冲,背着手在室内转来转去。 刑部侍郎陈希学、翰林编修张四维、御史王遴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杨惟约欺人太甚!气煞老夫!” 高拱咬牙切齿地骂道,大有下一刻要去兵部,把兵部尚书杨博暴打一顿。 陈希学和王遴不约而同地瞥眼过来,让坐在中间的张四维十分尴尬。 他是晋党骨干,与同为蒲州老乡的杨博关系非常好。 前年丁忧回家,还跟告假在家闲居的杨博一起游历黄河。 高拱虽然是河南新郑人,可河南乡党在朝中势力薄弱,于是自然而然地与附近的山西、山东和北直隶籍官员走在一起,结成盟友。 晋、豫、鲁、北直四地,由于晋商把持解盐和塞外生意,富可敌国。 经济实力雄厚,培养出的读书人多,中进士的人自然也多,朝中实力在北地四省中隐隐第一,四省北地党以晋党为首,被朝野上下统称为晋党。 高拱颇有才干,生性慷慨,具有领袖风范。 后来又机缘巧合成为裕王侍讲九年,与储君裕王的师生情谊深厚,前途远大,于是被晋党推为首领。 偏偏高拱跟晋党另一位领袖人物,兵部尚书杨博杠上了。 这让两边关系都很好的张四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张四维想了想,决定还是劝一劝。 “高公,请稍安勿躁。”张四维的话让高拱停住了脚步。 张四维继续劝道:“高公,杨公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怎么个无可奈何?” “高公,平定粤贼,名为徐阁老运筹帷幄,统筹安排,实际上是杨公在兵部一手操办。巡抚、按察副使,领军将领都是他一一斟酌,向皇上举荐的。 耗时大半年,终于剿除大部分粤贼。虽然逃脱了贼酋林朝曦等少数残余,但毕竟是大获全胜。 高公,站在杨公的立场上,兵部必须要对下面的官吏将卒加以犒赏,否则的话朝廷威严何在?兵部威信何在?” 高拱脾气暴躁,但不是不讲道理,不知道利害关系的人。 听了张四维的话,高拱觉得有几分道理,捋着长须,慢慢地坐了下来。 看到高拱听劝,张四维再接再励。 “高公,这些情况,徐阁老都是知道的。高公刚补入内阁,不熟悉情况,他不解释,不劝解,明面上退让一步,实际上却是把高公推出去跟杨公打擂台。 挑拨我们乡党内斗,居心叵测啊!” 张四维最后一句话,让高拱心动了。 是啊,杨博再争再吵,都属于晋党一派,跟自己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徐阶却是江浙一党的首领,跟自己一派水火不容,属于“敌我矛盾”。 根本矛盾问题搞清楚后,高拱心头那团火慢慢平息。 “子维,”高拱叫着张四维的字,“杨公那边,还请帮忙说项。” 张四维心中大喜,“高公,杨公那边学生早就去坐过。他坦言,事出无奈,一是兵部职责所在,二是徐阁老参预机务,又得皇上宠信,有些面子必须得给他。 杨公再三保证,此事绝不是针对高公的。” 高拱心里的气顺了大半,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看到他气顺了,神情恢复正常,张四维、陈希学和王遴都心中大定。 王遴先开口问道:“高公,胡宗宪那边还继续弹劾吗?这些日子,弹劾他的奏章都被留中不发了。据最新消息,他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对福建的倭患雷霆一击。 要是报捷奏章递上来,再弹劾就更费劲了。” 高拱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呵呵,现在老夫明白过了,宫里有人在保胡宗宪。徐存斋是在拿老夫当枪使!” 张四维三人心里一惊,“新郑公,宫里谁要保胡宗宪?” “可能是黄锦,他跟严嵩配合多年,交情不浅,或许不想严党败亡得那么快。 有可能是皇上,他需要有人剿除东南倭患。闹了二十年,危害地方数省,百姓千万计,再不清剿,说不过去,青史上也会留下不好听的话,皇上是好面子的。” 很明显,高拱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暂时放过胡宗宪,一是他后面有人,得罪不起,晋党不能被浙党当枪使,这是原则问题。 二是晋党势力在北方,跟东南扯不上太多关系,没有利益羁绊,拿得起放得下。 高拱的话让张四维三人陷入了沉默。 不管是黄锦还是皇上想保胡宗宪,都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们心里更恨徐阶。 码得,仗着跟宫里熟,消息灵通,故意设计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不说,还会恶了黄锦或皇上。 太坏了! 陈希学摸到了高拱的思路,连忙说道:“高公,你现在得皇上恩信,补入内阁,参预机务,终能一展抱负,济世救时。 高公,要想有所作为,必须有威势权柄。徐阁老设计了这一招,就是想给高公一个下马威。我们不能退让! 六部、都察院和地方都在看着,高公一退,威势就全无了。” 高拱冷哼一声,“老夫知道!老夫自然不会退让,我不是那样性子的人!只是徐匹夫久居内阁,内廷、六部都熟悉,江浙一党又势大,一时难以奈何他啊。” 张四维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主意。 “高公,去年浙江稻改桑,主持的是严党,胡宗宪身陷其中,左右为难。徐阁老为首的江浙一党上下其手,兴风作浪。但是唯独一人,中流砥柱,石破天惊,还被谭纶等人举荐。” 高拱眼睛一亮:“你是说淳安知县海瑞海刚峰?” “对!海刚峰是一粒铜豌豆,油盐不进,水火不怕,锤不扁,砸不烂,谁的面子都不认。贤识,” 张四维叫着陈希学的字,“徐少湖有亲族在松江苏南巧取豪夺、为非作歹,闹出人命案了。南直隶、浙江按察司来回踢皮球,现在踢到了刑部,是不是?” 陈希学眼睛一亮,“正是,正是。高公,我们刑部正为此事头痛,甚至一位专责勘察浙江案情的主事,辞职了。” 高拱闻弦知意,捋着胡须,缓缓点点头:“这个海刚峰正合适补刑部这个主事的缺。贤识,这是你的职权之内。” 陈希学点头应道:“学生马上就去办。” 这天晚上,朱翊钧又陪着皇爷爷在仁寿宫偏殿,审阅司礼监的奏章,以及东厂、锦衣卫的禀贴。 翻着翻着,看到一份刑部递进来的人事安排奏章,高拱票拟准行。 朱翊钧扫了一眼,看到里面有调任浙江淳安知县海瑞为浙江清吏司主事的条文。 海瑞? 高拱怎么想着把这只老虎拉进京城里来。 海瑞大骂嘉靖帝,可是历史名场面,难道是被高拱拉开了序幕。 高拱调海瑞进京,肯定不是想让他骂皇爷爷,是想对付徐阶。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海瑞是个不受控制的核弹啊。 朱翊钧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斗吧,高拱和徐阶斗得越厉害,就越没心思去管东南的事。 现在胡宪宗的福建剿倭行动,杨金水的东南粮饷统筹处实操,正处在关键时刻。 那你们就继续斗吧。 朱翊钧若无其事地把这份奏章放到了一边。 第二十二章 横屿岛 宁德城东海边小旺山,督府中军都司戴冲霄指着远处海中的一处岛屿说道:“戚将军,那就是横屿岛。” 浙江总兵官、浙军援闽北路军统领戚继光,一身铠甲,盯着那座小岛。 “戴将军,我听闻该岛离海岸十余里,地势险要。涨潮时汪洋一片,却水浅滩长,船只会被搁浅;退潮时淤泥塞路,人很难行走?” “是的。就是横屿岛涉海或登船进攻都十分困难,倭寇以此为据点,沿岸修有箭楼、石垒木寨。然后他们时常乘小船从东边绕行,上岸袭扰闽北。” “现在岛上有多少人?” “有真倭三百余人,倭众七八百人,掳有男女百姓八百余人。” “横屿岛涨潮退潮时间都摸清楚了吗?”戚继光转头问部将王如龙。 “摸清楚了,早上晨时初一刻开始退潮,一直到午时。下午黄昏时分开始涨潮,一直到子夜。” 戚继光继续问道:“横屿岛的地图都绘制好了吗?” “绘制好了。”部将吴惟忠答道。 “巡海水师那边联络好了吗?” 部将陈大成答道:“联络好了。卢提督派副将张汉率巡海水师第二分队,从台州出发,两天后赶到。先停泊远处,只要得到信号,马上起锚扬帆南下,列队于横屿外洋。” “那就好,我们回去。”戚继光看了一眼炊烟袅袅的横屿岛,转身离开。 到了中营大帐,戴冲霄自去安置自己的部属,戚继光汇集部下,商议进军歼敌事宜。 部将张谏建议道:“总兵,我看不如趁着明天早上退潮出发,一举击破横屿岛。反正才一千倭寇,我们六千,加上闽军一千六百人,绰绰有余。” 王如龙、吴惟忠也纷纷出声附和:“总兵,俞将军在南边,与巡海水师第一分队配合,一举攻占了南澳岛,斩首五百余,俘获六百余。 我们不能甘于人后。” 戚继光知道部下心思。 俞龙戚虎,世人总是拿俞大猷跟自己比较。 相比之下,自己跟剿倭主帅胡兵部的关系更密切些,在有意无意的照拂下,这两年自己立下的军功比俞大猷要多得多。 上半年他又被派去驰援广东。 驰援客军最苦的。 客地作战,人生地不熟。功劳分不到多少,一小心会背锅。 俞大猷心里憋了一口气,胡兵部心里清楚,借着援粤大胜,举荐他为福建总兵官,跟自己平列,算是安抚了他一番。 可他心里那口闷气,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就泄掉。 抢先在南澳岛动手,打了福建剿倭行动的第一场胜仗。 他的气算是出了,可自己部下却憋了一口气。 戚继光扫了众将一眼,沉声说道:“剿倭事大,容不得意气用事。这是我们入闽第一仗,马虎不得,必须除恶务尽。 没有水师在外洋阻拦,横屿岛上的倭寇,会乘船外逃。我们必须再等两天,等巡海水师第二分队的战船抵达。” 众将对视一眼,无可奈何,但心里还是忿忿不平,“胡督偏心,巡海水师刚组建出第一分队,马上派遣南下,配合谭抚和俞将军调遣。 调给我们的第二分队,推三阻四!迟迟不到位,延误战机。” 戚继光呵斥道:“胡说!统筹处那边,遣人去了广东屯门澳,联络那里的佛郎机人,重利驱诱,雇得帆船一艘,船员数十员,还购得大小火铳二十支,聘得操铳教官十余人。 卢提督就是在等这些船铳和教官,第二分队才迟迟组建未成。现在可以扬帆南下,想必这些都已经到位,战力会比第一分队高出一截,你们有什么好抱怨的!” 有部将抱怨道:“西洋蛮夷,饮血茹毛化外之人,有什么好学的?还非得等他们到了才拔师南下,难不成没有他们,水师就不会打仗了吗?” 戚继光呵斥道:“目空一切,自视甚高,以前我们吃的亏还少吗?以前我们看不起倭寇,结果连吃败仗。西洋人是不识圣贤道理,却能扬帆万里,又火器犀利,摧寨捣墙。 我煌煌天朝,当海纳百川。无论谁有长处,我们都要学习,取长补短,才能克敌制胜。” 众将对视一眼,齐声应道:“属下记住了。” 第二天中午,戚继光接到消息。 “将军,第二分队大小战船六十余艘,已经停泊在横屿岛以北九十里,等候命令。 “好!”戚继光站起身,高兴地挥拳大叫道,“召集各将议事。” “是!” 戚继光把横屿岛地图摊在桌子上,开始部属。 “把总张谏!” “属下在!” “你率本部留守东墙铺,进屯金垂渡。” “是!” “参将张岳。” “属下在!” “你率本部屯石壁岭,与张谏部以为左右两翼,以防倭寇掩袭我军侧后,同时谨防倭寇上岸逃遁。” “是!” “戴都司!” “属下在!”戴冲霄应道。 “你以降兵为向导,从东山铺出发。我率主力,也以降兵为向导,从兰田出发。陈大成、吴惟忠、陈子銮、童子明!” “属下在!”四人齐声应道。 “你们四人各率本部,今夜潜行至兰田岸边。等明早晨时退潮,各部列鸳鸯阵,涉滩向横屿岛进攻。” “是!” “昨日我传令各部,每人必须积得青草或干草一捆,可都积成?” “回总兵的话,据各部交叉检查,兵卒将官,都收得杂草一捆,符合标准。” “好!” “今天酉时一刻全军吃晚饭,戌初两刻全军歇息。明早寅时三刻全军起床,吃早饭。卯时两刻进入指定位置,晨时一退潮,立即下岸进攻。” “是!” “派人去联络巡海水师第二分队,请他们连夜拔锚南下,务必在晨时列队横屿岛外洋。” “是!” 部署完毕,戚继光沉声说道:“此战是我军入闽第一仗,各部将士务必同心协力,奋勇杀敌。否则的话,军法从事!” “是!” 一夜无语。 到了三更天,四千戚家军准备妥当,列队蹲在离海岸不过两三百米的荒野里。 戴冲霄率领的一千六百闽军,在另外一边准备待发。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东边的海天之间一点点在变亮。 终于,海天之间仿佛巨人睁开了眼睛,透出薄薄的橘色红亮。 没过多久,红色太阳露出了小半个头,把黛色的大海和天空变成粉红色。 将士们没有心思去关注日出美景,他们死死地盯着海面。 “退潮了!” 消息传来,众人兴奋不已。 两刻钟过去,太阳完全跳了出来,潮水完全退下,露出海岸与横屿岛之间长长的泥滩。 戚继光果断下令道:“进攻!杀倭寇!” 第二十三章 大败倭寇 陈大成、吴惟忠、陈子銮、童子明各率本部一千人,分成四路,下了海岸。 到了泥滩前,士兵们官兵们把身上背负的那捆杂草铺在烂泥上。 轮流交替,不一会就在烂泥上铺出四条长路来。 还有辅兵、民夫扛着门板、箱子盖以及其它乱七八糟的木板,沿着杂草路走到烂泥深处,把木板铺在烂泥上。 士兵们从杂草和木板上迅速通过。 虽然踩得泥水飞溅,但是能迅速通过,不会像平常那样,腿脚深陷在里面,寸步难行。 “官兵打过来了!” 横屿岛有人在放哨,看到了戚家军的动静,连忙敲响了警钟。 岛上忙乱起来,倭寇在跑来跑去,多数说本地或浙江话的,只有部分人在叽里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话,他们是真倭。 “将军,巡海水师没有看到!”部将指着远处的海面,对戚继光说道。 戚继光和中军众人举目向海面看去,孤零零的横屿岛,外洋海面上空荡荡的一片。 “怎么办?”有部将问道。 “不管它!”戚继光铁青着脸说道。 这就是明军作战的特点,打仗时各行其是,打完仗互相推诿。 作战需要各部严密配合,互相协作,是非常严谨严肃的事情。 偏偏大明文官们通过兵部和户部控制住大明军队,把文人散漫的气息带到了军队里。 结果成了武备废弛,士气不振,军户世家们世代相传的军事素养,被文官作风克制得死死的。 看来今天巡海水师第二分队,也犯了老毛病,大大咧咧,不把约定时间当回事。 可是事已至此,仗必须要打下去,戚继光只能期盼岛上船只不多,待会能逃出去的倭寇不会太多,又或者期盼张汉在胡兵部的严令下,率领第二分队水师会稍晚点到达。 戚家军冲到一半的路程,岛上开始集结兵力,他们列队在离岛岸三四百米的地方,准备给戚家军迎头痛击。 看到这个阵势,戚继光知道己方赢了一半。 倭寇看到己方兵多,气势正盛,已经胆怯了一半。要是真敢硬博,会列队把己方挡在泥滩上,阻止己方上岸。 冲过三分之二的路程,四路兵马开始集结,纷纷结成鸳鸯阵。 这是戚继光创建的阵法。 鸳鸯阵以十一人为一队,最前为队长,经验丰富,作战勇猛。 次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 再二人为狼筅手,执狼筅。 狼筅是利用南方生长的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又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每支狼筅长三米左右, 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跟进的是两个手持“镗钯”的士兵,担任警戒、支援等工作。 看到戚家军摆出鸳鸯阵,岛上有倭寇惊恐地尖叫起来。 看来是此前有吃过大亏的。 他们的尖叫引得倭寇进一步动摇。 倭寇最大的仰仗就是横屿岛与海岸之间的泥滩,这道人船难行的天然屏障今天被突破,他们的心里先崩了一半。 刷刷! 有真倭出来,砍翻了好几个偷偷想逃的倭众小兵,然后叽里呱啦地大声说着话。 无非就是官兵胆怯,看着人多势众,实际不足惧。等到短兵相接,这些真倭手持利刃,逞凶一冲,官兵们自会混乱,到时候大家一涌而上,大败官军。 一番鼓动,有没有效果暂时不知道,但是倭寇们看着稳定了些。 戚家军分四路,数十个鸳鸯阵冲上岸,向列阵的倭寇源源不断地冲去。刚一接战,倭寇们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鸳鸯阵跟着一变,从纵队变成横队。 一阵变成左右两小阵或左中右三小阵。 变成两小阵称为“两才阵”。 左右盾牌手分别随左右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护卫其进攻。 变成三小阵时称为“三才阵”,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两侧护卫。 有真倭越众冲出来,手持锋利倭刀,列队向戚家军气势汹汹地重来。 狼筅手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三米多长的狼筅迎头兜住了倭寇。 他们的手里的倭刀虽然锋利,可是砍起坚韧无比的狼筅毛竹,却十分地费力,一下子就被格住。 狼筅手拿着狼筅对着真倭乱捅横扫。 狼筅竹端被斜削成尖状,一旦被捅到,就是一个血洞,非死即伤。一顿横扫,四周尖锐的枝枝丫刮到身上,就是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子。 趁着真倭被狼筅逼得手忙脚乱时,长枪手一左一右,分进刺杀,杀得真倭节节败退。一个不小心就被捅死戳伤。 这些战术,戚家军在浙江多次战事中反复改进,十分有效。 真倭是戚家军重点打击对象,不是斩杀就是俘获,逃脱比较少。 横屿岛这股真倭,估计是从东倭被招募引诱过来没多久,不知道戚家军鸳鸯阵的威力,被杀得尸横遍野,死伤惨重。 真倭顶不住,实为本地海盗的倭众们胆魄皆丧,调头就跑。他们丢弃兵械,只求跑得比同伴快。 他们跑到岛东海边,纷纷推出小船,跳上船去,往东边海面划去。 海岸小旺山上,把横屿岛战局一览无遗看在眼里的戚继光,一脸铁青。 七八百倭寇推出数十艘小船,挤了上去,慌慌张张地逃走。 戚家军拼命地追赶,追到海岸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倭寇逃出生天。 “该死!张汉贻误战机!” 戚继光牙齿都要咬碎了! 张汉,卢镗,我一定要去胡部堂那里告你们的状! 看看你们带的水师,坐失良机,结果让倭寇主力逃脱,功亏一篑! “将军,你看!” 突然有部将指着横屿岛东边海面喊道。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队海船从远处的海角处绕了出来,带头的是一艘佛郎机战船,帆蓬被风吹得鼓鼓的,瞬间就横在了倭寇逃船前面五六百米。 然后砰隆隆的火铳乱响,硝烟在海面四起,大小火铳对着倭寇船只拼命地施放。弓箭手居高临下,对着倭寇箭如雨下。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逃窜的倭寇慌成一团。 船上被箭矢和铅丸打中的倭寇惨叫着纷纷落水,海面迅速染红了一团又一团。 惊慌的倭寇拼命地划船,向其它方向逃去,不想纷纷撞在一起,船翻人落水。 水师战船封锁住东逃的去路,再分出数十艘小舟,配置火铳和弓箭手,追杀上去。 一部分追着逃窜的倭寇,火铳、弓箭放个不停,不断地有人落水。 有的痛打落水狗,看到在水里吚哩呱喇乱叫的倭寇,毫不迟疑地用长矛乱戳,戳得附近海面全是血。 戚继光看在眼里,长舒一口气。 横屿岛一战,完美获胜! 第二十四章 心灰意冷的胡宗宪 台州府衙,现在成为兵部尚书、总督直浙闽军务胡宗宪的行辕。 今晚月明星稀,凉风习习,正是赏月的好时机。 府衙后院,身穿一身襕衫的胡宗宪背着手站在院中,仰头看着郎朗明月。 在他身后的石桌上,摆着两碟瓜果,还有酒壶一把,酒杯两个。 一青衫男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三十岁出头,俊朗儒雅,文质彬彬。 快步走到院中,拱手说道:“胡部堂,喜报。” 胡宗宪转过身来,摆摆手,说道:“南宫,不急,坐下来说。” 青衫男子正是严嵩此前的幕僚南宫冶。 胡宗宪和气地问道:“南宫,你家眷都安顿好了吗?” 南宫冶连忙答道:“回部堂的话,都安置在苏州吴县。” 胡宗宪缓缓走过来,用衣袖弹了弹石凳上的灰尘落叶,坐了下来:“东南倭患已靖,苏州再也不会闹倭,一日三惊了。 南宫,严阁老把你托付给本督,我也只能这样安排。如此,才是最妥当。” 南宫冶听出胡宗宪话语里的萧索之意,连忙说道:“胡部堂,属下带来了喜报。” “喜报。”胡宗宪抬头看了看明月,缓缓地说道:“说吧南宫,说说喜报。” 此时,院外有稀落的鞭炮声传来,还有欢呼声隐隐传来。 “捷报喜讯都传出去了?” “军门,报信官兵是一路疾呼进城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传开就传开,好事,台州百姓饱受倭患之苦数十年,也该让他们开心开心。南宫,说吧。” “是,军门。浙江总兵官,援闽北路军统领戚将军急报,十九日,他整军与闽军戴冲霄部南下至福清县以东,临海山镇牛田附近。 倭寇及本地山贼两万余屯壁于牛田镇,闻到官兵急来,列队三十里,摆成一字长蛇阵,意欲官兵击一处则其余呼应。 戚将军故布缓兵之计,贼寇中计,放松警惕。戚将军布置妥当,分兵三路进攻。福建都司戴冲霄率部从苍下进剿;一路由戚将军率主力,从锦屏山进剿,直击杞店;另一路分兵伏哨于林木岭,以防贼寇抄袭,另一部分扼守田原岭、上迳等处,断倭寇退路。” 南宫冶记性极好,把戚继光的报捷书全部一字不差地转述着。 “二十一日夜,官军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杞店的倭巢团团围住。部将王如龙一马当先,冒着如雨箭矢冲到寨门前,用肩膀托着敢死勇士朱珏、金科,爬进倭巢,把寨门打开,兵卒们一齐呐喊杀入。 杞店倭寇被斩杀两百余人,烧死溺死四百余人。戚将军整军回守锦屏山,设伏兵。贼寇忿然不平,分兵夜袭锦屏山,中伏大败。戚将军趁机率主力尾追败军,杀入牛田镇。一夜苦战,斩首五百二十七人,生擒贼酋十一人,烧死溺死贼众两千余人。” 胡宗宪不喜不悲,捋着胡须说道:“牛田镇是倭寇在福建最大的据点,此寨一拔,倭寇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覆灭就在眼前。 元敬(戚继光)领兵继续南下了?” “是的军门,戚将军与戴都司率部南下,与刘将军、俞将军会师于兴化城下。谭军门也移驻泉州,就近指挥,务必把盘踞兴化的倭寇山贼一举剿灭。” “占据兴化城的贼众,大部分是闽中山贼海盗,倭寇只是他们假借来威慑人心的由头。没有多少真倭。 卢提督那里的捷报喜讯呢?” 南宫冶兴奋地说道:“卢将军(卢镗)率巡海水师主力,大福船十五艘,两千料海船二十一艘,佛郎机快船两艘,在宁波府东南陈钱山海岛以东洋面伏击。 六日前拦截八艘海船,全部击沉。据查,船上载有招募引诱的真倭二千二十五人,船员四百七十五人。水师俘获真倭五十一人,其中倭酋十五人。船员四十二人,其中知情人十六人。” “知情人?” “苏州张家、吴家,嘉兴杨家,昆山林家,宁波顾家,这五家出面,派遣人手去到东倭,招募引诱真倭一批,准备趁我军主力援浙,再扰浙东。 军门,杨会办给的消息,真准。” 胡宗宪冷笑两声:“杨金水是人精中的人精,在杭州跟东南世家斗了十年,这些人的狗宝牛黄,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五家是不满皇上的海商专营权,准备来个下马威。只是为了这个下马威,搭上一家人的性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心生后悔?” “军门,属下听说昆山林家与徐阁老是姻亲。” 胡宗宪无可奈何地笑了两声:“那又如何?东南世家,牵丝攀藤,用心一数,都能扯上关系。” 南宫冶眼睛眨了眨,迟疑地问道:“军门就是因为此事,才心灰意冷?” 胡宗宪看着他,悠悠地说道:“南宫,严阁老把你托付给我,可惜啊,我也只是这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落子为定。一步棋走完了,棋子是死是活,身不由己。严阁老权倾天下二十年,最后也是身不由己。” 南宫冶愤慨地说道:“军门与世伯截然不同。军门赤心报国,为君分忧。呕心沥血,殚精竭力清剿倭患,肃靖东南三省,活百姓千万,这些大功,皇上看不到吗?朝堂衮衮诸公看不到吗?” 看着激动的南宫冶,胡宗宪笑了,起身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对南宫冶说道:“得南宫如此肺腑之言,胡某心满意足。就此明月夜景,还有你带来的捷报喜讯,我们干一杯。” 说完,胡宗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南宫冶连忙举起酒杯,也一口喝完。 胡宗宪站起身来,仰头看着皓皓明月,黯然说道:“不瞒南宫小友,胡某早就想到了自己的下场。攀炎附热,甘为奸党走狗,胡某在朝野士林的名声,早就不堪。 今日收到捷报,福建倭患大破,剩下的残余也撑不了多久。东南世家招募的真倭,葬身大洋,勾结倭寇的证据也被拿到。内忧外患,终于看到被除掉的希望。 胡某高兴啊,无怨无悔! 我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竭尽全力了,走不动了。接下来会如何,胡某也不知道,看天意吧!” 对着明月,胡宗宪欣然念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南宫冶看着胡宗宪雄壮的背影,听着他欣然通达的声音,忍不住双目盈泪。 他知道,胡部堂自认使命已经完成,在皇上眼里或许已成了弃子,如同世伯严阁老,世兄严东楼一样的弃子,弃之如履。 今晚胡部堂心灰意冷,却无怨无悔。 第二十五章 给皇爷爷上价值 仁寿宫前殿里。 祖孙俩又开始早饭后太极拳消食。 朱翊钧问道:“皇爷爷,孙儿听说严阁老告病了?” 嘉靖帝一招白鹤展翅,鼻子一哼,“这个老货,回来京师六天,去内阁当了三天的泥菩萨,然后一纸告病折子递上来,说病了,要在家养病。 呵呵,养病?在江西养不得,朕让他来京师养?” 皇爷爷就是这般冷酷无情,刻薄寡恩。 朱翊钧继续说道:“皇爷爷,孙儿想去看看他?” “看他作甚?嫌徐老夫子和高大胡子在内阁斗得还不够热闹?” 嘉靖帝不以为然地说道,瞥了一眼朱翊钧,语气一转:“好吧,待会叫个小黄门去看看他。” “皇爷爷,孙儿想亲自去看看他。” 正好两人太极拳打完,几乎同时收手垂臂,吸气呼气。 调息一会,嘉靖帝看着朱翊钧:“钧儿,你说你要亲自去看严介湖?” “是的。” “为什么?” “一棵大树,曾经撑住了整个大明。这棵大树身上依附了不少藤枝蔓叶,身边也聚集了不少树木。 现在这棵大树老了,要倒了,藤枝蔓叶被清理一空,有些人还想着把它旁边的那些有用的树木,也清理一空。” 嘉靖帝一下子听明白了,“钧儿是说胡宗宪等人?” “是的皇爷爷。严党之下,不全是贪污暴敛之辈。皇爷爷能信任严阁老多年,依仗他治理大明江山二十年,不是尽靠那些贪腐之徒,靠得还是如胡宗宪之类的能臣干吏。 有人却想着把严党全部扣上奸臣贪吏之名,一网打尽。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想向天下人证明,皇爷爷昏庸糊涂,重用奸臣贪吏治理大明二十年?” 朱翊钧的话让嘉靖帝脸色一寒,旁边走上来的内侍吓得深低着头,双手高高奉上毛巾和热茶。 朱翊钧接过热毛巾,递给嘉靖帝。 等他搽了一把脸和脖子,接过来后又递上一碗热茶。 嘉靖帝接过来,轻轻喝了一口,把茶碗重重地丢在托盘上,茶水流了一托盘。 “有人想欺君啊!” 黄锦和李芳拼命地在暗地里做手势,示意四位小黄门赶紧退出前殿,然后自己也退了几步,贴着殿中的大柱,恨不得把自己与大柱合二为一。 “皇爷爷,欺不欺君的,孙儿也说不清。只是孙儿觉得,皇爷爷和臣工立场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严党对于皇爷爷来说,是支撑大明江山的大柱和基石,有好有坏,参差不齐。撑了二十年,旧的旧,破的破,被蛀的被蛀,到了要换一换的时候。 对于某些臣工来说,严党是阻碍他们的高山大树,是他们换取名声的垫脚石。全是坏的,想全部铲除而后快。” 嘉靖帝浑浊的眼睛盯着朱翊钧看了几眼,点点头。 “钧儿,你到现在,悟到了些为君的道理了。没错,这朝堂上,臣与臣之间不争不斗,就是联手起来与君争斗了。 所以你得法让他们斗起来。还有你设立粮饷统筹处,是精妙的一招。” “谢皇爷爷夸奖。” “不是朕夸奖,是你确实做的好。秦皇汉武,为何能成就彪炳青史的功业,朕看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都有少府。 统筹处,就是朕的少府!” 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昂然地说道,随即侧头好奇地问道:“钧儿,你是怎么想到统筹处的?” “皇爷爷,在我大明,国库与内库是分开的,偏偏收入根源又都是同一条。文官们总是说与民争利,这也不让,那也不肯。结果呢,国库枯窘,内库困顿,官绅们却富得流油...” 朱翊钧当然知道大明糟糕的财政状况,有很多原因。 粗犷和低效的财税体系,皇爷爷的挥霍无度,宗室无底洞,被动防御成为沉重负担的九边,重要财税来源地的东南被祸害了二十年... 但是说话要有技巧。 要想让对方听得进自己的话,自然要有所选择。 “既然如此,孙儿就想,不如为内库找一条新财源。只是如果直接为内库开新财源,天下非议肯定会汹涌而来。 正好皇爷爷召见胡宗宪,孙儿就想着,东南剿倭是国朝重中之重,借着这个由头,改造江宁、苏州、杭州织造,改为皇督民办... 孙儿只是提供的一个设想,皇爷爷乾纲独断,运筹帷幄,很快就把这事落实下来,又派遣了得力人手,指明方向,进而迅速打开局面,收获不菲的成就。” 嘉靖帝微笑地听着朱翊钧拍着自己的马屁。 朱翊钧从侧后方观察着皇爷爷的神态,心中渐渐笃定。 胡宗宪担心他会成为弃子,朱翊钧也担心啊。 皇爷爷喜怒无常,看到东南倭患被剿清,哪根筋不对,想起胡宗宪是严党骨干,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大笔一挥,逼其自杀,自己一番苦心就全白费了。 所以今天自己抓到机会,给皇爷爷上上价值,给他心里加加码,让他深刻认识到,胡宗宪剿倭是表面,与杨金水等人一唱一和,抢夺东南财源才是实。 少府,是秦皇汉武直属财税部门,可要是没有王翦、蒙括,没有卫青、霍去病,秦皇汉武的少府能收个毛线的税啊! 朱翊钧陪着嘉靖帝在前殿里转着圈,走着修仙步,斟字酌句地把自己的意思一点点地说出来。 嘉靖帝何等聪明的人,两三句话就听出朱翊钧的弦外之意。 “钧儿,你是说胡宗宪是朕的蒙括、卫青,有他坐镇,没人敢对统筹处,朕的少府指手画脚?” “皇爷爷,东南倭患是怎么冒出来的,朝野上下心里都有数,无非是对抗禁海令,制造混乱,掩护他们与海商贸易往来之实。 为了暴利,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现在统筹处明摆着要抢他们的钱袋子,想必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会使出来。 弹劾这样的正路子,咱不怕。就怕他们铤而走险。皇爷爷,财帛动人心啊。” 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站在前殿,看着徐徐升起的朝阳,如同一尊金像。 过了半刻钟,嘉靖帝缓缓开口道:“钧儿,那你就去看看严阁老吧。” “是皇爷爷。”朱翊钧心中一喜,今天这番话,没有白说。 他又说道:“皇爷爷,看完严阁老,我还想去南市看看。” “哈哈,这才是你真实目的吧。严阁老,只是搭头吧。” “嘻嘻,什么都瞒不过皇爷爷。” “黄锦。” “奴婢在!” “告诉冯保,带上东厂、锦衣卫的好手,护好了世子,要是出一点差池,朕扒了他的皮。” “是!” 朱翊钧在一旁说道:“皇爷爷,孙儿去换衣服了,我们明天见。” “明天?” 嘉靖帝想起来了,今天又到了朱翊钧十天一次回裕王府的日子。 日子过得好快啊! 嘉靖帝站在殿门口,一直等着。 等到朱翊钧换了一身襕衫便服,戴了一顶网巾出来。 挥挥手,看着他和冯保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 朝阳把嘉靖帝的身影斜照在殿门地面上。 金碧辉煌之间,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地孤零。 第二十六章 严阁老 出了西安门,朱翊钧走进了软轿,在一身便服的冯保等人护卫下,混在熙熙攘攘的京师人群里,向城东的严府而去。 自己也想给皇爷爷上课,讲海权论,讲国富论,讲货币战争,讲完善的财税制度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可是有用吗? 没用的。 皇爷爷嘉靖帝自己的三观早就形成,根深蒂固,不是自己撒下娇,卖下萌,然后打着神授仙赐的旗号就能糊弄过去的。 皇爷爷修道,追求成仙,在朱翊钧看来,实际上是在麻痹自己。 他这么精明的人,又生性多疑,怎么可能不知道邵元节、陶仲文、段朝用、胡大顺和蓝道行那些装神弄鬼的雕虫小技。 而且这些人也逐渐被皇爷爷厌恶,最后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皇爷爷这种人,非常自信,又固执,觉得就算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万一其中一个是真的,他就赚大发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种事,百分之百全是假的。 皇爷爷那里说不通,那自己可不可以给张居正、高拱、李春芳等人上上价值,给他们讲讲海权论,国富论之类的知识? 不要逗了,这些人不会听的。 他们反而会认为自己信异端邪说,搞不好还会影响自己世子的地位。 自己只能以利诱之。 利用皇爷爷想钱想疯了,献了一策,建议成立大明版的少府。 杨金水负责实操,胡宗宪负责保驾护航。 杨金水是死里逃生,胡宗宪是绝境里求生,两个半斤八两,稍不留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自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所以自己说什么海权论,国富论的知识,再异端邪说他们都会认真地去思考,然后去执行。 屁股决定思维啊。 一行人很快来到严府附近,看到一群人围在严府门口,吵吵嚷嚷的。 “冯保,叫人去看看。” 朱翊钧让轿子隔着一条街停下,派人去打探。 过了一会,打探的人回来了。 “世子殿下,是裕王府的王管事,说严府欠着王府三千两银子,现在前来讨要。严府管事说无凭无据的,怎么归还?于是就争吵起来了。” “裕王府的王管事?”朱翊钧想不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冯保凑到轿边,轻声道:“殿下,是侧嫔李氏舅舅之子。” 裕王侧嫔李氏,历史上朱翊钧的生母。 她长相艳丽,又会来事做人,深得父王的宠幸,今年从宫女被提为侧嫔。 现在开始翘尾巴了? “去看看。” 朱翊钧下了软轿,在冯保等人护卫下,走到严府侧门。 远远地就听到王管事在大骂道:“敢吃我们裕王府的银子,胆肥是吗?告诉你们,爷爷我今天来,就是老账新账一起算。 吃了我们裕王府的,今天连本带利都给我们吐出来。” 他身后十几个家丁和帮闲的,狐假虎威地跟着吆喝,气势汹汹。 对面严府的管事,头发苍白,神情黯淡。 身后站着的几位家仆,也是年纪偏大,有气无力,畏畏缩缩的。 朱翊钧走了过去,有人报于王管事,他连忙迎了上来。 “小的给世子殿下请安。” “怎么回事?”朱翊钧问道。 “回世子殿下的话,嘉靖三十六年,严世蕃指使户部,扣着咱们裕王府的俸禄不给,王爷实在没法,给严世蕃递了两千两银子,户部这才把俸禄给发下。 我们裕王府怎么能吃这么大的亏,小的今天来就是要把那两千两银子,连本带利讨要回去。” 朱翊钧听完后,盯着王管事,淡淡地问道:“是你的主意,还是府上有人叫你来的?” 王管事眼珠子一转,答道:“回世子殿下的话,是府上账房前天清账时,查到了这笔账。小的刚好在旁边伺候着,就自告奋勇,求了这件差事。” “既然是王府的差事,那是谁给你发的差事?” 王管事眼珠子乱转,支支吾吾不肯说。 朱翊钧不客气地说道:“既然不是府上发下来的差事,就是你假借着王府的名义,故意来阁老首辅府上寻滋闹事。” 王管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世子殿下,是,是侧嫔觉得王府不能亏了这笔银子,便叫小的来讨回。” 朱翊钧摇了摇头。 老祖宗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不好,皇子皇孙娶的全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以色侍人,从小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教育,对人情世故、朝廷体制一概不知,做出来的事都是小里小气的。 不对,朱标、朱棣、朱允炆好像娶的都是勋贵和大臣之女,那这股歪风是从什么开始的? 算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冯保。” “奴婢在。” “你带人把王管事带回裕王府去,跟陈(陈以勤)、殷(殷士儋)和张(张居正)三位先生,随便一位说一声,他们自会处理的。” “是。” 等这事处理完,朱翊钧走到侧门,拱手说道:“烦请通报一声,裕王世子奉谕前来看望严阁老。” 花白头发的严府管事,眼睛瞪圆,愣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连声叫道:“快,快去通报老爷。快,快开门,开中门!” “不必。今天我没有带旨意来,只是来探望严阁老,开侧门就好了,不必太声张。” “是,是,开侧门。” 从侧门走到二进院子,撞到闻报匆匆出迎的严嵩。 八十多岁的他,身穿金丝襕衫,头发挽了个发髻,插着一支玉簪。 颤颤巍巍地跪下道:“臣严嵩,拜见世子殿下!” “严阁老快起来,快起来。”朱翊钧连忙上前,伸手虚扶。同时使了个眼色,冯保连忙上前去,扶住还没跪下的严嵩。 严嵩喊了一声:“谢世子殿下!”就势起身。 到中堂,严嵩请朱翊钧到上首位坐下,自己在下首位坐下。 奉茶,送上糕点。 严嵩抬起头,慢慢腾腾地问道:“世子殿下,今日来鄙府,是有旨意?” “严阁老,我今日来,只是听说阁老身体有恙,来看看。” “世子殿下爱护老臣,实在是折煞老臣了。” “严阁老客气了。”朱翊钧开门见山,“胡宗宪在东南又打胜仗,皇爷爷又夸他了。” “汝贞是有才干,还是皇上识人善用。” “今日我跟皇上说,现在有人要把严党一网打尽,这个风气不好。这些人如此做,难道是想向天下人证明,皇爷爷昏庸糊涂,重用奸臣贪吏治理大明二十年?” 严嵩猛地抬头,昏花的眼睛盯着世子,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真实目的。 朱翊钧继续说道:“我指着捷报,对皇爷爷说。皇爷爷能信任严阁老多年,依仗他治理大明江山二十年,不是尽靠那些贪腐之徒,靠得还是如胡宗宪之类的能臣干吏。 严党,不尽是奸臣贪吏,还是有公忠体国、为君分忧的赤胆能臣。” 严嵩品出味道来,缓缓说道:“皇上圣明,世子英明,听到这公允的话,老臣备受鼓舞,身上的病一下子就好了。晚上就写销假折子,明天去内阁入值。” “我听司礼监那边说,徐阁老和高阁老有些意气用事,耽误了不少正事。需要严阁老入值坐镇,无论如何,不能误了国事啊。” “是啊,不能误了国事。”严嵩跟着说了一句,突然满怀期望地开口问道:“世子,那犬子世藩...” 朱翊钧沉默了一会答道:“听说他从雷州流配之地,潜窜回江西原籍。” 严嵩脸色一下子黯然神伤,“犬子是自作孽啊。” “严阁老,听说你已经是四世同堂了。” “是的,是的。” “四世同堂,多好的事。严阁老当心满意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严嵩点着头,又悲又喜地答道:“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知足了。” 第二十七章 父与子 朱翊钧在繁华的南市里闲逛。 这里商铺林立,货品琳琅满目。 各地的特产,皮草、药材、牛肉干、珍珠、瓷器、陶器、琉璃、茶叶、丝绸、棉布、白糖、烈酒、香料... 几乎是一条街巷就是一类产品。 朱翊钧一家一家地看着,问产地,问价格,问销量。 有些店铺伙计被问得烦了,不愿意回答。 冯保摆摆手,上去一个东厂番子,亮了一下腰牌,吓得店铺伙计把掌柜的都请来。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跟文长先生说一声,统筹处成立一个商业调查科,招募些人手,先从南市入手,把这里各种货品的价格、产地、销量统计起来。 然后再从通州码头入手,从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那里,打听各地的行情。到后面,再在东南西北中设立分站,收集当地的行情,用驿传急铺传回京里来。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各地的行情变化。你先把我这意思传过去,请文长先生拟个章程,等明后天我再跟他们细议。” “是。” 做世子就是好! 有了好想法,只管吩咐下去,有能人大才帮忙完善细节,自己只管检查,有没有执行到位。 “对了,再去问问,我给胡宗宪写的亲笔信,送到了?” “回世子的话,按照行程,明后天应该到了。” 转了一个多时辰,转到一家道观门前。 嘉靖帝秉政三十多年,崇道抑佛,道观生意好得不了。 佛祖跟佛门弟子却穷得吃土。 这家长春道观香火鼎盛,进进出出的香客络绎不绝,人头拥挤。 观前空地里,数十个小贩卖着各种东西,有小吃,也有小玩意。 朱翊钧一眼就看到一个小贩在卖竹子为骨、竹纸蒙皮的仙鹤。 跟一只鸽子差不多大小,笔墨添画,栩栩如生,用绳子吊在长杆上,风一吹,半张开的双翅微微扇动,翩翩起舞。 买! 朱翊钧买下两只后递给冯保。 “马上叫人送回西苑,就说是我送给皇爷爷的。挂着殿前屋檐上,肯定好看的。” “是!世子送的,皇爷肯定喜欢。” 朱翊钧回到裕王府,进到前堂,看到父王朱载坖正在召开王府幕僚会议。 陈以勤、殷士儋和张居正等王府侍讲都在。 朱翊钧上前行礼拜见,朱载坖没叫起,反而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去严府干什么?嫌我们裕王府被严家父子欺负得还不够吗?” “父王,儿子是奉皇爷爷旨意,去看完严阁老。”朱翊钧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答道。 嘉靖帝就是朱载坖的死穴,听到朱翊钧是奉父皇之命去的,吓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我又闯祸了? 又惹父皇不开心了? “你...你...你怎么不早说啊!”朱载坖指着朱翊钧问道,反倒有责备他不早点通报情况的意思。 “父王,皇爷爷特意交代,叫我去严府看望一下严阁老,说两句话,不要声张,尤其是不要打着奉旨的旗号去。” 朱载坖懵了,“父皇是什么意思?” 朱翊钧答道:“儿臣不知道,要不父王问问皇爷爷吧。” 朱载坖被噎得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我要是敢去问,还会坐在这里! 陈以勤、殷士儋和张居正等人看在眼里,知道裕王爷又一次完败。 斗不过老子,连儿子都斗不过,悲哀啊! 张居正开口道:“王爷,还是让世子殿下起身说话吧。” 陈以勤、殷士儋神情复杂地看着朱翊钧,张居正的话提醒了他俩,连忙开口道:“对,对,王爷,还是请世子殿下起身说话吧。” 朱载坖看了自己的这个独子兼长子,隐隐感觉到,这个号似乎练废了,脱离掌控了。 嗯,以后多跟侧嫔李氏她们亲近,再多开几个新号出来。 “起身,坐。” 朱载坖顺势说了一句,然后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嘉靖三十六年,严世蕃羞辱本王的事?” “回父王的话,那时儿子年幼,不清楚。只是后来听人说起过,说是严世蕃暗使户部扣发我裕王府的俸禄,搞得王府上下,连年都过不下去了。 最后父王无奈,东拼西借,凑了两千两银子,送给严世蕃,他才让户部拨发了王府俸禄。” 朱载坖恨恨地拍着椅子扶手,“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你知道是奇耻大辱,那就想法弄死严世蕃啊! 怎么,奇耻大辱好几年,还是奈何不了严世蕃,还是靠我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才扳倒了严世蕃。 人家一倒台,你就张牙舞爪了,旁人看了,指不定怎么笑话你! “父王要是觉得心中那口气不顺,可以叫人弹劾严世蕃。儿子听说他从流配的雷州逃回江西原籍,逍遥快活。正好可以弹劾。” 弹劾严世蕃? 听到朱翊钧的这个建议,朱载坖迟疑了。 很简单,正式弹劾严家父子,会承担正治风险的。 朱载坖在过去那些年,被波诡云谲的朝争搞怕了。 去年浙江稻改桑,严党搞得不可收拾,连胡宗宪都甩脸不愿帮手,高拱、陈以勤、殷士儋纷纷进言,说是倒严的天赐良机,冲鸭! 朱载坖被说得脑子一热,说冲就冲了进去,结果差点被严世蕃拉着同归于尽,吓得好一段时间都睡不好觉。 看到父王迟疑的神态,朱翊钧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 弹劾有风险,派人去严府闹事打脸却没有风险,还能出口恶气。 真是太小家子气! 毫无正治智慧。 朱翊钧说道:“父王,王管事去严府闹事,却是不可取。” 朱载坖脸色微微一红,强打精神,喝问道:“如何不可取?” “王管事去严府闹事,旁人看到了,肯定会问原因,结果裕王府往年丑事被人翻出来,我们王府又丢一次脸。风声传到西苑去,皇爷爷知道了,肯定不开心。 严世蕃欺凌裕王府,事情又一次闹开来,丢脸的是父王,打脸的却是皇爷爷。” 陈以勤和殷士儋脸色一正,是这个道理。 看到两位深受信任的侍讲老师的神情,朱载坖也懵了。 我又闯祸了? 又惹父皇生气了? 连忙挥手叫朱翊钧退下,他好跟陈以勤、殷士儋和张居正商议补救措施。 张居正洞幽烛微,知道这场由王府内院妇人掀起来的,别有用心的风波,以朱翊钧完胜告终。 去拜见王妃陈氏的路上,朱翊钧轻声对冯保交代:“找个由头,把王管事抓进诏狱里去。好好查一查,这个混蛋一看就不是好货,肯定一屁股屎。 敢叫我一时不痛快,我叫他一世不痛快。” “是。” 冯保连忙应道。 不愧是皇爷的好圣孙,连睚眦必报都学得一模一样。 是夜,在仁寿宫殿中道坛上静修打坐的嘉靖帝突然惊醒。 “李芳,外面下雨了?” “皇爷,外面动风了,可能会下雨。” “去把钧儿送给朕的那两只仙鹤收进屋里来,不要叫雨淋坏了。” “是。” 第二十八章 一封信 移驻泉州的胡宗宪,召集了兵部侍郎兼他的副手刘焘、福建巡抚谭纶、福建按察副使曹邦辅、浙江按察副使王崇古、浙江总兵官戚继光、福建总兵官俞大猷、广东总兵官刘显、提督巡海水师总兵官卢镗等文武属员,商议收复兴化城。 “兴化城,目前是倭寇山贼聚集的最后,也是最大的据点。而今本兵奉圣谕,调集浙、闽、粤三省水陆大军,汇集于城下,务必要全歼这股贼寇...” 正说着,南宫冶匆匆进来议事堂,走到胡宗宪耳边,轻声道:“部堂,八百里急件。” 胡宗宪心头一惊,“什么急件?是圣谕吗?” “不是。” 胡宗宪暗自舒了一口气,有些不满地说道:“不是圣谕,着什么急?没看到我在开会。” “部堂,是世子殿下的急件,八百里加急送到宁波,而后又用快船送到泉州。” “世子急件?”胡宗宪愣住了,“快给我。” 南宫冶连忙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胡宗宪接过,发现厚厚的一封。 撕开有火漆的封口,掏出厚厚一叠信纸。 信纸上的字体幼稚,架构章法不到火候,却隐隐透着一股豪迈。 “老胡,见字如见面!” 朱翊钧亲笔信的第一句话,让胡宗宪心头一热。 老胡,比胡部堂,汝贞先生要亲近得多。 “听文长先生说,你最近忧心忡忡,担心自己成为弃子。我也知道,东南倭患肃清,朝中很多人不能再容你了,该下毒手的都会下毒手。 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当初在京师,你把前途性命托付给我,我岂能坐视不管?谁敢弄你,我就弄死他! 徐阁老最先下手,他什么用心,我们心里有数,就不多说了。不过他用的文招,我也用文招对付。为了敲打他,连废了四位阁老。 招数有效,但确实有点费阁老。不过徐阁老这个老鳖孙阴戳戳的,他被敲打后把头缩回去后,却把高拱顶上去了。” 朱翊钧的信,全是口语化的白话,通俗易懂,就像他在耳边向胡宗宪絮絮叨叨,显得格外亲切。 “老高这个人吧,有抱负,也有能力,就是心高气傲些。我想法子把他和石麓先生一起补进了内阁。 他一进阁,第一件事就是要立威抓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财,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老高想实现远大抱负,必须得有权。这一点,他是心里有数的。 于是跟徐老阴马上就斗上了。不过徐老阴确实阴,一个侧滑避让,让老高跟兵部对上了,陷在六部的蜘蛛网里。老高先输一城。 不过老高的性子,是越挫越勇。先输一招,反倒激发了他的斗志。现在他明招暗招齐出,跟徐老阴斗得不亦乐乎。 老高的晋党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不比徐老阴的浙党差,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他们斗得热闹,就没有心思管你了。 所以说,老胡你办事,我肯定放心。那我办事,你怎么能不放心?” 看到这里,胡宗宪心热无比。 他万万没有想到,世子在京城里,为了保下自己,手段百出,不惜跟两位“根深叶茂”和“前途远大”的阁老结怨。 “现在情况是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继续想办法的。天,塌不下来的。你啊,心灰意冷,就是倭患快要肃清,闲得无聊爱胡思乱想。 好了,我现在给你找件事做。倭寇难剿,除了内外勾结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走海路。飘忽不定。官兵在松江等着,他们从宁波上岸。官兵在浙江守备,他们又坐船跑到福建。官兵疲于应付,一不小心就吃败仗。” 胡宗宪在心里赞叹了一句,确实如此。 想不到世子远在京城,却洞悉这些战事实情。 “怎么破局?我们要转换思维。他们依仗海路,灵活多变。所以此前我向你们灌输制海权论观点,催促你们组建水师。从这段时间的捷报来看,你们做的还不错,已经基本上掌握了东南制海权。 现在,你们要充分发挥掌握制海权的优势。首先,建议你马上组建一支水师陆战营。他们由能战又熟悉水性,不惧坐船的骁勇之士组成。平日里集结在某地,倭寇乘船犯境,水师主力追击,路上拦截伏击。 追击不及,倭寇上岸扰民,陆战营乘船紧跟其后上岸,对立足未稳的倭寇展开进攻。茫茫大海,能为倭寇所用,也能为我所用。 倭寇逃去哪里,水师主力和陆战营就追去那里。海上有水师,陆上有陆战营,定叫倭寇上天无门,入海无路。” “好!”胡宗宪忍不住拍桌子大声叫好。 世子说得好,茫茫大海,能为倭寇所用,也能为我所用。 用水师主力在海面上拦截伏击倭寇,用陆战营在陆上追击,几番清剿,倭寇就无法死灰复燃,能彻底根除。 “组建陆战营,扩建水师,发展海商,还有一个好处,我必须向老胡你点出来。倭寇为祸东南,除了部分被招募来的真倭,大部分是海盗,是沿海的渔民青壮。 从南直隶到广东,沿海州县大多是地少民困。朝廷又有禁海令,百姓们出趟海,不管是捕鱼还是经商,都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但是百姓们总要吃饭,要养活一家老小。于是部分渔民青壮铤而走险,当起了海盗,做起了倭寇。组建陆战营,扩建水师,发展海商,需要招募大量的青壮和水手,出海艰险,待遇粮饷肯定还不错。 沿海百姓有了收入来源,能够安居乐业,自然就减少了当海盗倭寇的源头。这也算是从根上铲除倭寇的一种办法,请老胡务必考虑... 好了,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老胡,大明朝像你这样脚踏实地做事的官员,不多了。你们,老胡你,还有谭纶、刘焘、曹邦辅、王崇古、戚继光、俞大猷、刘显、卢镗...你们才是大明的脊梁。” 看到这里,胡宗宪再也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泪流满脸。 多年来积压在他心里的悲愤、抑郁、哀伤,被这封信,一把火给烧得干干净净。 众人看到胡宗宪失态,面面相觑,想问又不敢问。 胡宗宪左手用衣袖抹着眼泪,右手把朱翊钧的信先递给下首第一位的谭纶。 “信里都有你们的名字,可以给你们看,都看看吧,是世子,是皇上好圣孙给我写的信。” 谭纶等人轮流看完这封信,都忍不住或热泪满眶,或泪流两行。 他们十年来,奋战在剿倭第一线,打过胜仗,也吃过败仗,但是最让他们心寒胆战的,却是来自背后的冷箭。 今天,他们却收到了最直白、最灼热无比的赞扬和支持。 “世子英明!” “有如此世子,上苍佑我大明啊!” 第二十九章 严嵩慢腾腾的一刀 朱翊钧一早就回到仁寿宫。 走进前殿,发现皇爷爷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抱臂站在那里,抬头仰望。 朱翊钧走到跟前,也抬头看去,原来是自己昨天买的那两只纸鹤玩具。 被吊在靠外面的殿粱上,悬在空中,微风一吹,双翅微动,翩翩起舞。 两只起舞的仙鹤,像吃完早饭,自己和皇爷爷一起打太极拳。 “乖孙,要是哪一天皇爷爷化成一只仙鹤飞走了,你会伤心吗?” 嘉靖帝突然问了一句,让朱翊钧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皇爷爷,你要是化作一只仙鹤飞走了,一定是羽化飞升,去天上当神仙了。我会想你的。” “想我?”嘉靖帝看着那只仙鹤,喃喃地问道。 “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说,皇爷爷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天底下,古往今来最好的爷爷。” 黄锦和李芳躲在一角,悄悄地抹眼泪。 嘉靖帝使劲地眨了眨眼睛,不让泪水从眼睛里溢出来。 “我的乖孙,你会怎么想我?” “我以后把这仁寿宫改成皇爷爷的庙。做了什么大事,立下什么功绩,都到这里来,说给爷爷听。爷爷在天上做神仙,一定能听到,听到了一定很高兴。” 嘉靖帝点点头,“嗯,朕一定能听到,听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他转过头,双目赤红,很高兴地说道:“好了,我们一起吃早饭吧。今天我叫御厨房给钧儿准备了你说的那个热干面。” “好啊,谢谢皇爷爷。”朱翊钧欢呼雀跃道。 内阁,徐阶刚在自己的阁房里坐下来,听到心腹书吏来禀告。 “徐阁老,严阁老来了。” 徐阶心里一惊,这个老货来干什么? 他还有脸来吗? 可是严嵩不管如何,还是皇上明诏指定的内阁首辅。 “走,去拜会他。” 走到内阁最大的阁房门前,徐阶高声道:“徐阶拜见严首辅。” “少湖来了,快请进。” 进到阁房里,看到严嵩端坐在正上首的书案后面,虽然老态龙钟,可精神头好得很。 旁边下首的座位上坐着新补入阁的李春芳。 徐阶知道他性格温和,处事中平,又资历尚浅,第一个来拜见严嵩,不足为奇。 “徐阁老。”李春芳拱拱手,招呼一声便不再出声。 “李阁老。”徐阶也拱拱手,招呼了一声,继续面对严嵩说话。 “严阁老病了,我们一时间群龙无首,许多事处置失当,被司礼监驳回和留中了许多票拟奏折。” 严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少湖见谅。年纪大了,身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皇上信任我们,把国事托付给我们,不敢懈怠啊。 身子一好,挣扎着就来了。正好,你们来了。来人,去把高阁老也请来,有件事,我们几位阁老需要议一议。” 徐阶心里一惊,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高拱可以秉承气节,不来主动看完严嵩,但是严嵩以内阁首辅的身份,以内阁议事的名义来请,他就不得不来了。 “严阁老,徐阁老,李阁老。”高拱进来先拱手不淡不咸地打了声招呼。 “高阁老请坐。”严嵩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从书案一旁拿出一份奏折,慢慢地打开。 他年纪大了,做任何动作都比别人慢一拍,但是大家都耐着性子等着。 “这是刑部递上来的部议。内阁票拟准行,递进司礼监被打了回来。” 严嵩开口了,第一句话让徐阶、高拱、李春芳都打起了十二分小心。 “上月,巡海东南水师在宁波以东海面设伏,拦截击沉海船十艘,溺死从东倭招募来的真倭三千余人,海员四百余人,救起俘获真倭五十余人,海员四十余人。 递解上岸,兵部尚书、总督直浙闽三省军务的胡汝贞,派员严加审问,审出一件天大的案子来。” 听到这里,高拱和李春芳清楚严嵩今天来,剑指何处,不由自主地向徐阶瞥了瞥。 徐阶不动声色,但是笼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 “苏州张家、吴家,嘉兴杨家,昆山林家,宁波顾家,这五家东南世家出面,派遣人手去到东倭,招募真倭一批,潜行南下,准备趁官兵主力援闽,伺机袭扰南直隶和浙东。 与东倭地方大名商贾的往来书信,俘获的人里有派遣管事,东倭倭寇首领...人证物证皆在,胡汝贞上报刑部,刑部部议,然后得出...” 严嵩慢腾腾地掏出玳瑁水晶眼镜,颤颤巍巍打开,戴在眼睛上,再低着头,展开奏章,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念道。 “刑部部议判定,经办管事十二人弃市,苏州张家、吴家,嘉兴杨家,昆山林家,宁波顾家,五家家主判杖三十,流配三千里,罚银一万五千两...” 念完后,严嵩抬起头,慢慢取下眼镜,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厉色。 “刑部部议出这么个玩意,内阁票拟准行,要是传出去,会天下哗然。西苑当然要打回来了。”严嵩说话很慢,一字一顿,像是锤子一下一下地打在众人的心里。 “勾结倭寇、引兵犯境,是谋反,是叛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居然只判首恶杖三十,流配三千里。王扈文,这位刑部右侍郎,读过大明律吗?还有一点点公道良心吗?” 严嵩的话在议事堂里回荡,徐阶三人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知道此事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徐阶开口,嘶哑着声音问道:“严阁老,认为当如何判?” “满门抄斩!按谋逆叛国,男丁弃市,家眷发配边疆,家产抄没。”严嵩冷冰冰地说道。 “是否过于严苛了?” “严苛?那他们去问问,被倭寇祸害了二十年,背井离乡,家破人亡的上百万东南百姓,严苛不严苛?他们去问问,惨死在倭寇刀下万万千千大明亡魂们,严苛不严苛? 徐阁老,老夫记得贵府太夫人,十年前因为松江有倭寇袭扰,连夜转移时被雨淋染上风寒,病卧在床,没多久病逝。 国仇家恨啊,徐阁老,你觉得严苛不严苛!” 徐阶被严嵩的话,逼得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他面无表情,过了好一会才徐徐答道:“严阁老说得没错,徐某与倭寇有国仇家恨,不共戴天,绝不姑息。” “高阁老,李阁老,你们的意见呢?” 严嵩又缓缓地问道。 高拱觉得很诡异。 刚才严嵩那番大义凛然的话,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能接受,偏偏从天下头号大奸臣的嘴里说出来,还说得如此义正言辞,让他恍然如梦。 但是高拱、李春芳都清楚,勾结倭寇,必须严惩不贷。 这是底线。 “严阁老,必须严惩不贷!”高拱和李春芳异口同声答道。 “好,那老夫就重新票拟。苏州张家、吴家,嘉兴杨家,昆山林家,宁波顾家勾结倭寇,引兵犯境,罪不可赦,判男丁弃市,家眷流配边疆,家产抄没。 刑部右侍郎王扈文有包庇嫌疑,着停职交都察院议处。地方必然有五家的同党余孽,着胡汝贞继续严查...” 严嵩挥毫写下票拟,签上自己的名字。 徐阶脸色铁青,但还是起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高拱和李春芳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内阁难得地达成完全一致的票拟意见。 “再送进西苑批红吧。” 严嵩缓缓说道。 第三十章 流年不利啊,徐阁老! 张居正看到一向冷静从容的老师徐阶,愤怒在书房里来回地走动,知道他真得生气了。 “王扈文,他在干什么!这么大的事,不跟我商量,就独揽过去,装模作样地出了那么一份部议,他以为他是谁,能遮掩的过去吗?” 听了徐阶的怒问,张居正心里清楚。 无非是刑部右侍郎,浙党骨干王扈文想拍老师的马屁,先斩后奏,好给老师一份大大的惊喜。 结果现在成了大大的惊吓。 王扈文这次玩脱了,被严嵩抓到把柄,十有八九要被锤死。 徐阶还在怒不可遏地骂着猪队友,“他们以为严世蕃被流配,严嵩失去了圣眷,成了没牙的老虎,江西一党一落千丈。 高拱的晋党又还没成气候,以为我们在朝中一家独大,就张狂得得意忘形了。他们忘记了,严嵩还是内阁首辅,圣眷还在。严世蕃不在,还有胡宗宪在东南给他撑场面!” 徐阶气得坐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咕隆咕隆一口气喝完,堪堪压住心中的怒火和躁动。 张居正看到徐阶逐渐平复,便开口说道:“老师,我听说苏州张家、吴家,嘉兴杨家,昆山林家,宁波顾家都派了心腹到京师。有人说,银子丝绸一船船的从江南运上京。” “真得吗?”徐阶心里一惊。 连张叔大都知道了,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吧,难怪严嵩一下子就抓到了把柄,西苑皇上也心里不满。 还有,自己府上有没有收受贿赂? 想到这里,徐阶心里一惊,连忙招呼张居正。 “叔大,先坐坐,为师想起一件事,要跟他们交待一句。” “老师请自便。” 徐阶提起衣襟急匆匆地出门,大声叫着他最信任的管事的名字,然后两人转去了远处。 过了一会,徐阶铁青着脸回来了,坐在座椅上,一时半会没有说话。 张居正心里有数,肯定是徐阶身边人收取了那五家的贿赂。 儿子、宠妾、心腹管事,可能都笑纳了不少孝敬。 徐阁老身边的人,一两千两银子,是拿不出手的。那五家涉罪世家,为了保命,肯定是不惜血本,非常地大方。 徐府上下得了好处,肯定也给王扈文那边递了话。 王扈文得了徐府的话,以为是徐阁老的意思,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张居正知道,现在大明上下官吏,真正清廉的没有几个。那些攻讦贪官污吏的御史清流们,更多的像是在泄愤。 你们大把的贪银子,奢靡的日子过着,凭什么我们没得贪,只能啃萝卜喝西北风? 比如王扈文,以前可谓是清流中的清流,骂起严党贪官污吏,恨不得食其肉。 现在... 相信一抄家,几十万两银子是有的。 还有一个问题,王扈文的部议能被递进西苑里又打回来,说明在内阁被票拟了。 谁票拟的? 张居正不敢问。 徐阶终于开口了,“叔大,为师听说,严介湖被皇上下诏,从江西原籍召回京师,是你的学生怂恿的?” “老师,世子在书堂里,从不与我们议论政事。” “从不议论?有时候他连商量都不商量,独自做主?”徐阶好奇了。 张居正苦笑道:“老师,我的这位学生,主意大得很,而且天马行空,想法跳脱。这一点,我和李石麓、潘时良是深有体会。” 徐阶有点吃不准世子在里面扮演的角色。 西苑渠道传出来的消息,说世子对皇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但是从张居正这边的信息来看,似乎又不是一回事。 世子才八九岁,独自一人就能把这些事情思考得周全,不需要向老师咨询请教? 徐阶是万万不信的。 难道是皇上? 他为了培养好圣孙,手把手地教诲隔代储君,把自己的意图通过世子的嘴说出来,替他树立威信,有这个可能。 徐阶相信张居正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 西安门附近的世子书堂里,不止他一位老师,要是有所隐瞒,一问就露馅了。 想到这里,徐阶忍不住心生对嘉靖帝的抱怨。 “当初皇上与我们交换。我们同意成立统筹处,他就倒严。现在统筹处在赵贞吉、杨金水等人的操持下,有声有色,俨然大明的少府。东南剿倭,宫里用度,都不用愁了。 可是倒严呢?流配了一个严世蕃就再无下文了。严介湖还在内阁里颐指气使,作威作福。” 张居正听出老师的满腹怨言,可他不敢顺着这个话头往下说。 嘉靖帝啊,谁敢怨恨他啊。 张居正说起另外一件事来,“老师,我听说严世蕃从流配地雷州,逃窜回江西原籍,在严家大院里逍遥快活。” 徐阶眼睛闪着寒光,“还有这等事。严东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张居正突然想起,严世蕃偷逃的事情,好像是世子“无意间”透露给自己的。 看到老师徐阶如此表情,张居正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又被自己的学生当枪使了? 码得,当这个破老师,真是太累了! 学生太蠢了,累! 太聪明了,更累。 当他们父子俩的老师,一个带不动,一个跟不上,都累! 心累啊! 裕王府后院,侧嫔李氏轻声问着自己的心腹,王府一位管事嬷嬷。 “李嬷嬷,我表哥王固的下落,打听出来了吗?” “回侧嫔娘娘的话,小的到处打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王管事被下了诏狱。” “诏狱?”李氏吓了一跳。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我表哥怎么被抓去哪里?” 是啊,我表哥怎么够格进那里啊。 “回侧嫔的话,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是锦衣卫出的手,给王管事安得盗卖军械的罪名。” 李氏被吓住了。 这个罪名不小,勉强够格进诏狱。 那是谁出的手,严府? 应该不会吧。 严嵩都塌台了,威势不在了,听说现在夹着尾巴做人。而且严嵩老奸巨猾,怎么会得罪实为储君的裕王殿下? 西苑? 李氏觉得自己找到真相了。 自己无非是听到裕王殿下偶尔提起此事,愤慨不已,便想着让表哥出头,为殿下出口恶气,被赏识重用,自己在王府里也好有个自己人做帮衬。 万万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好狠的小崽子! 李氏咬碎了玉牙,暗地里下定决心! 我一定要怀上殿下的龙种,然后抢了你的气运,夺了你的太子之位。 老娘要坐上太后之位,把你踩在脚下! 西苑里的朱翊钧,很快就收到严嵩在内阁出手的消息。 不愧是严阁老,出手老辣犀利,一招致命。 严嵩是好人吗? 肯定不是。 这点自己知道,皇爷爷也知道。 但是皇爷爷身为上位者,不会去考虑这个人是好是坏,他只会去考虑这人能不能用,好不好用。 与此同时,朱翊钧也收到另外一个消息,身为大明道德完人的海瑞,正在刑部酝酿着一场风波。 流年不利啊,徐阁老! 第三十一章 阉党肆虐东南 杭州城,武林门内原杭州织造府的宅院里。 杨金水一身道袍,头发挽了个发髻,爽利地站在院子中间。 两位管事是此前在杭州织造府跟了他七八年的老人,又被请了回来。看着杨金水四十岁不到,已经花白的头发,心中感慨了几句。 “老爷,按照你的吩咐,临街的院墙全部拆了,改成了商铺。靠运河码头那边,拆了改成仓库。这么一来,织造府只有此前的一半。 再分出一部分作为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的杭州行办官署,老爷,你住的地方只剩下以前的四分之一了。” “是啊,老爷,这也太窘迫了些啊,与你的身份不符。” 杨金水提起衣襟,在石凳上坐下。 “有什么不符的?我现在只是粮饷处的会办,非官非民,有什么身份。” “老爷,你可是皇上和世子...” 杨金水扬起右手,阻止了管事的话,“这些话不要说了。我现在孤身一人,这么大的院子够用了。” 一位随从在院门口禀告。 “老爷,宁波越兴行,杭州富春行,苏州德悦行的东家和掌柜们都到了,在行办中厅里喝茶候着老爷。” “都来了。吴管事,杨管事,我们走吧。” “是。” 进来行办官署中厅里,杨金水拱手先致歉:“让三位东家,三位掌柜们久等了,抱歉,实在是抱歉。” 杨金水态度诚恳,说话和气友善,让人如沐春风。 可在座的六人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杨会办客气了。” “杨会办公事繁忙,我们等一等无妨。” 他们脸上堆着笑,嘴里说着话,心里却十分警惕紧张。 “吴管事,杨管事,你们都认识的。” “认识认识,吴管事和杨管事,都是三吴商界有名的铁算盘,我等是久仰大名。” 六位宾客都有嘴无心地恭维了两声。 “坐吧!都坐着说话。上茶,上今年刚到的秋茶。” “是。” 喝过一巡热茶,杨金水又开口了。 “最新的邸报,诸位有看到吗?” 六人面面相觑,一位东家迟疑地问道:“请问杨会办指的哪份邸报?” “内阁奉圣谕,六百里加急,着胡兵部将勾结倭寇、引兵犯境的苏州张家、吴家,嘉兴杨家,昆山林家,宁波顾家这五家,悉数拿下。男丁斩立决,家眷流配边关,家产抄没。 胡兵部接到圣谕后,立即遣兵把这五家分别拿下,预计十天后,在杭州、宁波三地的菜市口,把五家男丁一百一十五口,悉数斩杀。首级传檄东南。 咱家说得,就是这份邸报。” 中厅鸦雀无声,有几位东家和掌柜忍不住搽拭额头上的汗珠。 冬天,天气寒冷,他们却觉得像是坐在火炉子里,内外皆焚,汗流浃背。 “这等无君背国之人,杀了是大快人心啊!二十年,倭寇乱我东南,军民死伤数以十万计。居然敢勾结倭寇,引兵犯境,多少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啊!” 杨金水的话平和直白,却让在座的六人心里发毛。 杨金水挥了挥手,“这些是朝廷大事,我们想操心也操不上,不如关心一下我们的生意。” “对,对,杨会办说得对!” 三位东家、三位掌柜纷纷出声附和。 “皇上有心整饬,原本要将海商专营权收起来,只授予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这三家。还是世子殿下几经劝说,陈述利害,皇上才会在兴瑞祥三家之外,再赐下十张海商专营权的牌照下来。 南直隶三张,苏州两张,杭州两张,宁波两张,泉州一张。合法经营,按律纳税。这是专营权牌照上明明白白写清楚的字,是不是,六位?” 六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地答道:“是的,是的!” “可是你们,为什么账目不清,偷税漏税呢?”杨金水猛地抬头,盯着六人,森然地问道。 六人吓得弹了起来,异口同声地答道:“我们怎么敢!” 有人迟疑地说道:“杨会办,统筹处要我们用新会计账目章程,账房们不是很熟练,可能有错漏。” “新会计章程叫借贷平衡记账法,是统筹处秉承世子的草案,引入了天竺数字,几经修改拟定出来的章程。半年前,你们申报海商专营权牌照时,就召集了你们骨干账房,加以学习培训。 大半年了,还不熟练?你们可真放心啊!” “杨会办,我们三家都是数十上百年的老字号,以诚信为本,绝不会干虚假苟且之事。” “对啊。杨会办,会不会搞错了?我们账房里,六位资深账房,二十多年的经验,肯定不会算错的。” “搞错了,是你们记错了,还是我们查错了?”杨金水笑眯眯地问道,“借贷平衡记账法,要点就是盯着钱的流动,钱怎么流进来,又怎么流出去,中间干了什么,一目了然,为什么? 一借一贷要平衡啊,中间稍微糊弄不到位,这数字就平衡不了。” 六人低着头,默不作声。 看到他们在继续装死鱼,杨金水继续敲打着:“世子跟我们说过,这世上无十全十美的法。借贷平衡记账法也是如此,它无法规避有人做假账。 但是它最大的好处在于,便于查账。资产负债表表,利润表和现金流动表,三张表一对比,就跟天庭里的照妖镜一样,什么鬼伎俩都逃不离。 你们那些受过培训学习的账房先生,没有跟你们说吗?” 六人哑口无言。 杨金水挥挥手,吴管事和杨管事把几本账本摆在三位东家和三位掌柜面前。 “你们都说了这两位是东南赫赫有名的铁算盘。但你们有所不知,借贷平衡记账法,也是他们两位完善的。所以你们账本里做的那些手脚,难逃他们的法眼。 这几本账本,是你们递交给统筹处杭州行在审计科的,里面的猫腻,都用红笔标识出来。” 都说到这个份上,六人无言以对。 “念在是第一次,我也就睁只眼闭眼。你们该完善账目的就好好完善,该补税的就给税政科补齐,一个月为期。 全部厘清了,我们就该喝酒的就喝酒,该听曲的就听曲,继续赚钱。要是厘不清呢,我也没办法,只好禀告京里,停了你们三家的牌照,再知会巡海水师,遇到你们三家的海船,一律缉拿。 我的话说完,你们有什么补充的吗?” 杨金水的目光在六个人的脸上流过。 可六人都不敢对上他的眼睛,纷纷闪开或低头。 “好,今天就这样,统筹处行在现在是清水衙门,吃的喝的都寒碜,六位锦衣玉食,肯定吃不习惯,就不留客了。” 六位如释重负,连忙起身告辞,捧着那几本账本离开。 等到他们刚到中厅阶下,杨金水又开口了。 “诸位!” 六人马上停住了脚步,转身倾听。 “十天后,记得十天后去杭州菜市口,看嘉兴杨家和昆山林家满门男丁被斩首。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各位好自为之!” 杨金水淡淡地说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谢杨会办提醒!” 出了行在大门,六人觉得自己从阎罗殿走回到人间。 有两人忍不住悲愤地说道:“阉党凶嚣,我东南百姓有难了!” “轻声,轻声!小心有人听了去!”同伴连忙提醒道。 六人连忙收住一肚子话,仓皇离去。 第三十二章 海瑞第一击 刑部总领大明刑狱之事,分十三清吏司,专责各地重案大案的稽核。 浙江清吏司,专责浙江一地的重案大案的稽核。 这一天,刑部许久未用的小公堂人头晃动,各司吏员对着那边指指点点。 “出什么事了?” “浙江清吏司主事海瑞海主事,今天提审犯人?” “提审犯人?” 吏员们大吃一惊。 十三清吏司稽核大案重案,一般是以卷宗为主,很少把人犯从案发地解到京师提审。 太麻烦了。 千里迢迢不说,人犯提来了,原告或苦主要不要解? 证人呢? 有的案子涉及面广,十几二十个证人,全部解到京师来,耗费巨大之外,还劳民扰民。 所以几十年了,除了顺天府的大案要案,以及通天钦案,刑部很少在公堂提审犯人了。 “听说审的还是徐阁老的亲族。” “徐阁老的亲族?!” 吏员们啧啧作响。 新上任才几个月的海主事,真是胆大得没边了,直接在刑部公堂提审徐阁老的亲族。这消息传出去,无疑是在京师地面上放了一枚震天雷。 “威武!” “肃静!” 被紧急叫来撑场子的刑部衙役分站两边,拿着水火棍敲击着地面,发出威吓声。 端坐在公案后面的海瑞,黑瘦不高,脸型有棱角,目光锐利,显得无比冷峻。 头戴乌纱帽,身穿鹭鸶补子的青袍官服。 一拍惊堂木。 “来人,带人犯!” “带人犯顾茂延、顾宗嗣。” 喝令一声声传下去,在高阔的衙门厅堂里回荡,尽显大明最高刑狱衙门的威严。 很快,一对父子被带了上来。 父亲四十多岁,儿子二十多岁。都穿着干净的囚服,头发用网巾包着,不见散乱。满脸红光,精神焕发,看上去在刑部大狱里过得不错。 两人被衙役带到公堂上,噗通跪下。 “下跪何人!”海瑞按照程序问了一声。 “青浦前生员顾茂延/青浦前童生顾宗嗣,拜见主事。” “知道今日提审二人,所为何事吗?” 顾氏父子低着头,暗自对视一眼,恭声答道:“学生不知。” “嘉靖四十年春二月,顾宗嗣出外踏青,偶遇同乡王秀才之女,慕其艳丽,伺机调戏,被怒斥后还追至家中。 被王秀才怒骂后恼羞成怒,拔拳相向,领着两位仆人对王秀才拳打脚踢,使其受伤。卧床十余天,郁愤而终。 顾宗嗣不思悔改,还趁机欺凌王家寡母孤女,强抢王氏女入府奸淫。逼得王秀才之妻愤而上吊自杀,王氏女羞愧投井。 王家族人义愤填膺,合族举力,至青浦县、松江府告状...然顾茂延闻得其子顾宗嗣犯下滔天大祸,不思教诲弥补,还四下钻营,行贿青浦县、松江府以及南直隶。” 海瑞口音很重,说出来的官话让人听得有些迷糊。但一字一顿,十分有力量,威迫感十足。 “顾茂延,你能力不小啊,上下勾连,使得如此简单的一起满门惨案,一审二审三审,毫无头绪。而今本官把你们提审到刑部,要看看你是如何不把大明律放在眼里,不把天理公道放在眼里的!” 顾茂延咬咬牙,狠狠心,都到了这个地步,就此服软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不如硬扛到底。 “海主事容学生陈情。完全是王家族人,与我顾家争夺上好水田不得,伺机诬告。那王秀才一家,明明是倭寇所害,非要栽赃给我,实在是冤枉啊!” “倭寇所害!”海瑞冷笑一声,一拍惊堂木,“嘉靖四十年,兵部尚书、直浙总督胡部堂接连用兵,南直隶、浙北一带倭寇绝迹,哪里来的倭寇所害!” “学生说错了,是山贼水盗所害。”顾茂延连忙改口道。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真当我大明刑部是你能够蝇营狗苟之地!快快招来,要是还敢狡辩挣扎,定要叫你看看王法的厉害!” 顾茂延低着头,心里盘算着利害关系。 旁边跪着的顾宗嗣抬起头,大声道:“我表伯父是徐阁老!” 海瑞眼睛一亮,等的就是你的这句话。 “哦,你表伯父是徐阁老?可有详解?” “我爹管徐阁老的娘亲,也就是徐府太夫人叫姑姑,亲姑姑。我爹是徐阁老亲表弟,徐阁老当然是我的表伯父。” 顾宗嗣生怕海瑞不清楚,讲解地特别清楚,旁边的顾茂延眼睛都眨瞎了也阻止不了他,最后只能开口。 “混账,刑部大堂岂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 顾宗嗣直着脖子说道:“爹,我说错了吗?徐阁老是你亲表哥啊,是我的表伯父,没错啊。去哪里我都敢这么说。” 顾茂延气得脸色发青,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不知好歹轻重的玩意啊。 自己一家是徐阁老的亲族,大家心知肚明,干嘛非要说出来? 有些事不必说,说出来反而有大麻烦。 海瑞一阵冷笑:“难怪你们二人如此胆大妄为,原来是有依仗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要说是徐阁老的亲族,就是徐阁老本人,犯了王法,本官一样参他! 既然你们不知罪,来人,给我用刑!” 怎么说用刑就用刑呢! 顾茂延心里叫苦,完蛋,遇到头油盐不进的犟驴,还有可能是表哥的政敌! 你个孽子,叫你不要乱嚷嚷,你把窗户纸捅破了,他们就无所顾忌了! 衙役们对视一眼,都不敢动手。 海瑞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还不动手!” 县官不如现管! 徐阁老太远了,不如眼前的海主事管用。 今天不打这两位,自己就得搭进去。 衙役们只好动手,把顾氏父子按倒在地,板子噼里啪啦打了上去。 看着气势汹汹,实际上雷声大雨点小,板子落在肉上并不痛。 可顾宗嗣那吃过这个苦头,才四五板子,伤到点皮肉就哭爹喊娘。 远处院门,一位身穿绯袍的官员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到顾氏父子在三十杖下终于认清现实,鼻涕眼泪地哀嚎着认罪。 转身甩开袖子就离开了。 他就是受徐阶举荐,上月从南京户部尚书入京补缺刑部尚书的黄光升。 下午,朱翊钧在西安门附近的统筹处,收到了详细消息。 徐渭在浙江任胡宗宪幕僚时,跟海瑞打过交代,知道他的性情。 “海瑞此人,最爱护贫苦百姓,也最恨劣绅贪官,一遇到乡绅百姓纷争,都是站在百姓那边。对百姓亲善礼遇,对乡绅苛刻峻紧,却难分是非曲直。这一点,很遭人非议。” 正义感爆棚,同情弱者的心态非常严重。 对于海瑞,朱翊钧暂且不去评论,他现在只能评估这件事的后果。 “海瑞在刑部大堂,让顾氏父子当堂认罪画押。此事就看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黄光升和徐阁老怎么处置了。” 赵贞吉开口了:“徐少湖最爱惜自己的羽毛,一生好面子。顾宗嗣在公堂当众说出他与顾家的关系,徐少湖肯定会撇清关系的。” 爱惜羽毛? 好面子? 如此爱惜羽毛,好面子的徐阁老,是如何让徐家短短二三十年间,拥有二十四万亩(注一)良田的? 徐家虽然是诗书世家,可徐阶父亲也仅仅是一介县丞,祖父更没做过官。 徐家是在徐阶手里骤然发家的。 二十四万亩良田,好个爱惜羽毛的徐阁老! 注一:史书有说徐家拥有四十五万亩,有说二十四万亩,这里就按少的算吧,可也不少了。 第三十三章 海瑞杀伤力初现 倒严先倒楼后,朱翊钧给自己定的现阶段目标就是保胡。 保住胡宗宪,就能获得一条财源,拉拢一批名将悍卒,还有一支目前很菜,但勉强够用的水师。 根基啊,这就是自己的基本盘啊。 经过这么几个月的反复拉扯,朱翊钧知道,保胡最大的障碍就是徐阶。 无它,自己保胡,还有皇爷爷继续重用胡宗宪,其本质都是在抢夺东南财源地。 只是目前动作还很隐蔽,通过一些此前“违法乱纪”的海商交易,以及大义凛然的东南剿倭在慢慢渗透,但已经开始侵犯到东南地方势力的利益。 身为江浙地方势力总头目的徐阶,自然要维护集团的利益,敲掉胡宗宪。 所以自己要想保胡,就要打徐,打得他无暇旁顾。 从目前看,徐阶这段时间确实清闲不起来了。 把这些讯息散乱地记在纸上,再逐一整理,串成一条主线,朱翊钧的思路清晰多了。然后把这两张写画得密密麻麻的纸,烧掉。 正经人谁会写日记? 明白人谁会留破绽? 把烧掉的纸灰用水冲掉,张居正张老师来了。 朱翊钧一见面就问道:“张先生,我听说刑部出了件大事?” 张居正脸色僵住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世子殿下,这事,皇上也知道了?”张居正紧张地问道。 “张先生,在西苑里,有谁的消息比皇爷爷更灵通?” 张居正心神皆丧,这事被皇上知道了? 喜怒无常的他,会不会大发雷霆? “闭门思过”的严嵩又回内阁了,皇上是不是要重新开始一轮臣子互斗的戏码了? 只是这样的戏,不砍上几个脑袋就收不了场。 夏言的下场,摆在那里啊。 张居正没有心思给朱翊钧上课,他只想摸清楚,皇上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世子殿下,这件事,皇上有说什么?” “张先生,皇爷爷的话,我怎么敢乱传啊。”朱翊钧一句话堵住了张居正的嘴,“不过学生倒是有个小小的建议。” 张居正精神一振,“世子殿下,什么建议?” “危机危机,有危险也有机会,就看徐阁老如何把危险变成机会了。” 张居正记住了,觉得这句话大有玄机,上完课后一定传达给徐阶。 不到半个时辰,张居正就掏出今天的听课作业,叫朱翊钧抄。 他坐在一边,冥思苦想。 朱翊钧知道,张居正不是被自己吓到了,他是被皇爷爷吓到了。 秉政三十多年,皇爷爷通过他的驭下手段,把满朝文武都驯服得跟绵羊一样,没有谁不怕他。 自己此前做的那么多事,看着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实际上都是狐假虎威,借着皇爷爷的威势在行事。 什么时候能让文武大臣也这么怕自己,大明这艘快要撞上暗礁的大船,就好调头换航道了。 刑部,海瑞夹着刚拟好的卷宗,昂首挺胸,向浙江清吏司员外郎李顺的签押房走去。 走到门口,发现浙江清吏司郎中张虬也在。 看到海瑞走进来,正凑着头窃窃低语的两人像是吃了一大碗苍蝇。 “李主事,张员外都在,下官有事禀告。” 李顺挥挥手,随意指了房间里的一张座椅,“坐,坐。海主事,有什么事吗?” “青浦县顾家父子伤人奸淫以及行贿徇私案,下官已经结案落判,结案陈词和判书在此,请两位过目。” 李顺和张虬对视一眼,心里悲凉。 我就知道是这破事。 这事谁都避之千里,唯独你个海南犟驴,还兴奋地往前扑。 净给我们添麻烦啊! 李顺耐着性子问道:“海主事,你是怎么结案和落判的?” “顾宗嗣伤人致死、强抢奸淫民女、逼人致死,证据确凿;顾茂延行贿枉法、包庇舞弊,证据确凿... 下官的判词为,顾宗嗣仗势欺人,行天地人伦王法不容之禽兽事,伤人性命,坏人名节,罪无可恕,判斩立决,弃市;顾茂延身为秀才,国家储才之士,却罔顾王法,行贿枉法,乱我大明国律朝纲,判绞刑... 再判顾家罚田五百亩,白银五百两,用于抚养苦主王家之遗孤子...” 顾家父子,徐阁老的血亲啊,你是一点活路都不留,也不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啊! 李顺和张虬气得脸色铁青,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有一肚子的话堵在那里喷不出来。 犟驴! 酸儒! 可是海瑞的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 李顺和张虬对视一眼,身为直属上司的李顺开口了。 “海主事,青浦县,松江府属于南直隶,按照朝廷律例,此案当由南京刑部审理判决,到不了京师我们这里。可它偏偏被递到咱们这里来了,海主事,你知道为什么?” 海瑞不动声色地答道:“不知。” 李顺义愤填膺地说道:“这是严党在反扑! 严党乱政二十年,朝纲不正,贪官污吏横行,祸国殃民。幸得徐阁老带着朝堂众正,瞧准时机,一举扳倒了严世蕃等一众严党干将。清源正本,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不想严党残余,死灰复燃,他们伺机报复,于是把这件案子,从南京刑部,行偷天换日之法,提到咱们这里,就是要在皇上和天下人面前,打徐阁老的脸啊。 此等压制公道正义,助长严党凶焰之事,海主事,我们是万万做不得啊!” 海瑞冷然问了一句:“顾宗嗣杀人奸淫,逼死王家三口;顾茂延徇私枉法,都是严党指使的?” 李顺和张虬被噎得一愣。 “严党祸国殃民,自有皇法天理;顾家父子违法乱律,与严党何干?莫非曾经骂过严党,被严党迫害过的人,就可以枉法行奸了不成? 与严党做斗争,秉承的是天理公道,是王法大义,不是以此邀名获功。他嘴里痛骂严党,实际上却行苟且之事,与严党奸臣贼子何异?” 李顺和张虬被海瑞犀利的话堵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过了一会,回过神来的李顺恼羞成怒:“海刚峰,好话跟你说尽,你是油盐不进啊!我是浙江清吏司的员外郎,张主事是郎中,这结案陈词和判词,我俩不签字,到不了部堂那里。” 张虬眼神不善地看着海瑞,森然地说道:“本官以刑部浙江清吏司郎中的身份告诉你,海瑞,你这份结案陈词和判词,荒谬!出奇地荒谬!本官不批,发回重审!” 李顺马上跟着说道:“对,本官把它打回去,重审,重审!” 海瑞脸色如常,“京师里这么多衙门,都察院、通政司、还有六科给事中,不是你们两人能只手遮天的。 这份结案陈词和判词,你们不收,没关系,我自有送去处。” “海瑞!你想干什么!”李顺拍着桌子大骂道。 这时,一位身穿绯袍的官员走了进来, 李顺和张虬吓得从座椅上弹了起来,颤声道:“黄...黄...黄部堂。” ******** 谢谢书友20220317010202311,衰神在世,黄龙玉,老梆古2021,地中海小白龙,书友150827222614358,风秋雪叶,血族荣耀达蒙,鬼尺寸,不喷水的鲸鱼,道法自然仙,羡慕法海抢过妻,雪鱼,书友20220501002509305,书友20230429143509257,书友20190822165756283,朕没有皇后,df鸿飞道人,渺小随意,至高剑走偏锋,花满楼fy诸位书友的月票。 谢谢书友起风这个季节,书友20230903073047310的打赏。 还有投票、收藏和追读的书友们。 谢谢你们了! 第三十四章 壮士断腕的徐阁老 来者正是刚上任没多久的刑部尚书黄光升,他瞥了李顺和张虬一眼,直接走到海瑞跟前。 “海刚峰。” “回尚书,是下官。”海瑞不卑不亢地答道。 “你身为浙江清吏司主事,青浦县顾家父子一案,你审过了吗?” “回尚书的话,审过了,这是下官的结案陈词和判词。”海瑞递上那叠卷宗。 黄光升接过那份卷宗,在结案陈词和判词上匆匆扫过一眼,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好,这份卷宗,我以刑部尚书的身份收了!待会写奏章用印,以刑部部议的名义呈到内阁。” 海瑞神情如常地答道:“谢尚书。” 李顺和张虬在一旁听傻了。 有没有搞错啊! 听说黄光升从南京户部尚书升迁为刑部尚书,是徐阁老举荐的,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怎么今天看着不对啊。 海瑞那份结案陈词和判词,可是把徐阁老表弟和表侄一起要了命,黄尚书居然要以部议的名义呈报内阁。 什么意思? 难道朝堂上变了天,换了风向,我们却不知道? 张虬在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开口说道。 “尚书,此案卷还未过我和李员外郎的审签,还没出浙江清吏司。” “是没出浙江清吏司,可它也没出刑部。”黄光升不客气地答道。 张虬也不知道黄光升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的立场亮明,免得受殃及鱼池之祸。 “黄尚书,我是不赞同海主事的结案陈词和判词。” 李顺猛地一个激灵,也跟着说道:“黄尚书,下官也不赞同海主事的结案陈词和判词。” 黄光升看了两人,“好,本官知道了你们的意见,不同意海主事的结案陈词和判词。不过本部堂收下了这份陈词和判词。” 李顺和张虬大惊失色。 我们不白暗示了吗? “黄尚书,万万不可!” “本部堂做事,还需要你们指点吗?”黄光升冷冷问道。 李顺和张虬连忙低头拱手答道:“下官不敢!” 黄光升接过海瑞递过来的卷宗,转身离去。 海瑞对两人拱拱手,提起官袍前襟,也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李顺和张虬两人,对视无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半个时辰后,黄光升来到内阁,直接进到徐阶的值房里。 “少湖公。” “葵峰兄。”徐阶起身相迎。 两人坐下后徐阶问道:“葵峰兄登门拜访,有何指教?” 黄光升不出声,只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奏章,还有那份卷宗和海瑞拟定的结案陈词和判词。 徐阶接过来,匆匆看完,双手微微发颤,脸色发白。 黄光升急切地问道:“少湖公,说句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阶放下奏章和卷宗,双手扶着座椅扶手,冷然答道:“海瑞,是高拱指使陈希学,从浙江调到刑部任浙江清吏司主事。” “高拱?” 黄光升脑子转了转,此前他虽然在南京任户部尚书,但是京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却知道。 “他补入内阁,意欲立威,不想在杨兵部那里吃了亏,把帐记在少湖公头上了?” 徐阶苦恼地答道:“是的。高新郑此人,心高气傲,颇有才干,尤其是他在裕王府九年,九年啊。老夫本不想与他有纠葛,先行避让,谁知他过于好胜,不知实情就自行其是,被杨兵部痛斥了一顿,却把帐记在老夫的头上。” 为什么不把账记在杨博头上,反而记到徐阁老头上。 突然想起杨博是山西蒲州人,黄光升顿时头痛不已。 又他娘的是党争! “少湖公,海刚峰此人,我在南京听说过他的事迹,很是难缠。而今他做了浙江清吏司主事之位,审理了此案,恐怕就很难脱手了。 我把卷宗拿了过来,请少湖公过目,然后一起合计合计,怎么想个万全之策。” 徐阶也头痛,“海刚峰之名,老夫也听说过。葵峰兄的意思我也清楚。此事要是不能在海刚峰手里有个了结,他能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到时候不好收场的还是老夫。” 黄光升一拍大腿答道:“对,少湖公,我就是这个意思。此案目前还在我们掌控之中。刚才刑部浙江清吏司员外郎和郎中那两个蠢材,还想拿官阶逼着海刚峰压下此案。 能压得下吗?怕是越压越要出祸事!” 徐阶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想无视一切烦恼,偏偏又做不到。 “家慈只有一位同母胞弟,可惜刚成年没多久就去世。留下一位亲侄儿,家慈自小疼爱。病逝前,特意写信给我,叫我好生照拂四表弟父子俩...唉,叫我如何面对家慈在天之灵啊!” “少湖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而今不仅有高新郑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有严嵩这个老贼。他跟少湖公暗斗了十几年,扳倒严东楼一事上,可谓是彻底翻了脸。 高新郑还能秉承君子之风,严老贼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他正暗暗窥视,等待少湖公露出破绽来。” 徐阶猛地睁开眼睛,双手在扶手上一撑,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房间来来回地走动。 他跟严嵩斗了十几年,彼此之间知根知底。 正如黄光升所言,严嵩不是高拱,只要被他抓到机会,就会发起致命一击。 更可怕的是,他侍候皇上二三十年,深知西苑那位的忌讳和心事,要是被他抓到机会,把事情往皇上的忌讳上一引,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走到第三个圈,徐阶停住了。 “葵峰公,这份结案陈词和判词,刑部部议是按海刚峰的来?” “是的,一字不动。” 徐阶阴沉地点点头:“那好,我马上票拟。” 他拿起狼毫笔,仿佛有千金重。 盯着那份卷宗和判词看了足足十几息,终于在奏章上落笔写道:“准行。” 徐阶丢下毛笔,萎然地瘫坐在座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待会我叫他们送进西苑批红。” 黄光升长叹一口气道:“少湖公,难为你了。” 徐阶无力抬头看着黄光升,苦笑地答道:“时也,命也!” 西苑仁寿宫偏殿,嘉靖帝看完一份奏章,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递给旁边的朱翊钧。 朱翊钧接过来,扫了一遍,有些吃惊。 “徐阁老壮士断腕,果真有大魄力。” 嘉靖帝不屑答道:“什么大魄力?顾家父子是自作孽不可活。徐少湖要想保住他的表弟和表侄,就得甘冒风险。现在左边是严介湖,右边是高新郑,都在盯着他。 海瑞这个人,朕也有耳闻过,宁折不弯的性子。事情闹大,徐少湖可能会被逐出内阁,回乡养老。 一边是前途,一边是表弟父子,怎么选,徐少湖自然能决断。” 朱翊钧放下奏章,若有所悟。 “钧儿!” “皇爷爷。” “以后你也会遇到这样的抉择。一边可能是你最喜欢,任劳任怨忠诚不二的臣子,一边是朝局的稳定,都在逼你,这个时候,你怎么选?” 朱翊钧答道:“孙儿不知道。” “滑头。”嘉靖帝笑着说了一句,“你一句不知道,其实心里有了数,只是迈不过那道坎。” “皇爷爷,如果我真得顺从所谓的朝局稳定,舍弃了能吏忠臣,那么以后就不会再有赤臣愿意跟随我。而所谓的朝局,逼迫了我一次,就能逼迫我第二次。” 嘉靖帝愣在座位上,过了几十息他才转过头来,惊喜地对朱翊钧说道:“你比朕要坚毅,这是你的长处。 钧儿,以后要记住这点,既然认定了,就要坚持住。他们能逼迫你一次,就能逼迫你第二次。你以后是大明天子,谁也不能逼迫你!记住了吗?” “皇爷爷,孙儿记住了!” ********** 谢谢书友20220317010202311,衰神在世,黄龙玉,老梆古2021,地中海小白龙,书友150827222614358,风秋雪叶,血族荣耀达蒙,鬼尺寸,不喷水的鲸鱼,道法自然仙,羡慕法海抢过妻,雪鱼,书友20220501002509305,书友20230429143509257,书友20190822165756283,朕没有皇后,df鸿飞道,渺小随意,至高剑走偏锋,花满楼fy诸位书友的月票。 谢谢书友起风这个季节,书友20230903073047310的打赏。 还有投票、收藏和追读的书友们。 谢谢你们了! 第三十五章 完全不一样的胡宗宪 福建漳州府镇海卫。 靠海的卫所城楼上,胡宗宪带着一干属官和幕僚,登高望远。 “这里的位置好。西边是海澄月港,福建除泉州外最大的海港。北边是中左所和金门所。扼守咽道,镇海平波。” 一身绯袍官服的胡宗宪,黑瘦了些,双目微红,却十分精神。 兵部侍郎刘焘兴奋地说道:“部堂,现在兴化、惠安、澄海等地逃窜的海贼倭寇,被我们分兵合围在这金门所岛上,覆灭就在即日啊。” 胡宗宪兴致大好,转身问着众人:“你们说说,这次剿倭为何与以往不同,为何能迅速将四下乱窜的倭寇围聚在一处?” 福建巡海按察副使曹邦辅答道:“此次剿倭,我军能水陆并进,倭寇逃到哪里,我们不仅有水师在海面上伏击拦截,还有陆战营尾追登陆,趁敌立足不稳,痛加进剿。” 戚继光附和道:“曹副使说得对。卢将军和俞将军训练出来的两支水师,伏击拦截,不仅痛剿四处逃窜的倭寇海贼,还接连伏击从东倭漂过来的真倭船只,断了倭寇的源头,居功甚伟。” 胡宗宪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按照他的部署,巡海水师被一拆为二,分为浙江水师和福建水师,卢镗提督浙江水师,俞大猷提督福建水师。 这是朝廷经制。 谁都知道,皇上和朝廷不可能让大明最强大的水师掌握在卢镗一个人手里。 这点,卢镗心里也有数。 既然如此,不如下面主动提出来,等到皇上和朝廷开口,反倒不美了。 果真,胡宗宪拆分水师的奏章一递上去,不仅秒批,还得到了嘉靖帝的朱批称赞。 懂事! 吃了一颗定心丸的胡宗宪调俞大猷提督福建水师。 一是俞大猷确实长于海战。 他很早就提出以海战之术扼制倭寇,还提出了“盖海上之战无他术。大船胜小船,大铳胜小铳,多船胜寡船,多铳胜寡铳而已。”说法,颇受胡宗宪赞许,还在朱翊钧面前引述了一番。 二是俞龙戚虎。 俞大猷总是被世人与戚继光做比较,让胡宗宪非常苦恼。都是他麾下猛将,厚此薄彼,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现在干脆把俞大猷调到水师去,不在一个系统里,那就不好直接比较了吧。 水师一拆为二,胡宗宪要求卢镗和俞大猷,整编船队,加紧操练。 又重金雇佣佛郎机战船和教官,传授西洋海战、操舟和火器之术。 陆战营,胡宗宪交给最会练兵的戚继光编练。 以此前的六千义乌兵为底子,抽出两千为骨干,招募台、温、宁波、泉、漳等州的骁勇渔民,编为前后左右四营,合计一万两千人。 苦练上船、登陆、水陆搏杀等战术,短短两三个月,已经看到成果了。 福建、浙江陆师,则交给刘显、汤克宽、王如龙等将分路统领。 粮饷不愁、军纪严明、军令畅通、水陆协作,这大半年的剿倭自然是异常顺利,战果不菲。 但胡宗宪还是要敲打敲打部下。 “前月,倭寇数千袭扰连江、长乐,在海上被浙江水师伏击,大败南逃。福建水师半路拦截,不想被贼船从海坛山西侧窜逃,直至漳州铜山所。 陆战营左右两营,由福建水师搭载,追至铜山所。轻敌疏忽,把预设的歼灭战打成了击溃战。大半倭寇逃至南诏所,扰诏安县,聚集当地山贼海寇万余,重振凶焰。 要不是浙江水师及时赶到,封锁了海面。戚将军戴罪立功,带着前左右三营陆战营在诏安县西南登陆,奔袭贼营侧翼,一举歼灭了该贼,说不定又要糜烂福建广东两省。” 卢镗、俞大猷和戚继光老实地拱手认罪:“属下知罪!” 福建巡抚谭纶配合默契地转圜几句:“胡部堂,卢将军、俞将军和戚将军虽有小过,但不影响大局。他们能及时补过,最后还是把倭寇海贼悉数消灭在诏安。 金门所岛近万倭寇海贼,也是三位将军配合默契,才顺利地围聚在此地。这些贼人剿除,福建算是肃清了。” 胡宗宪威严地看了卢镗、俞大猷和戚继光三人一眼,“皇上和世子对三位寄予众望。东南安危,海路安宁,全寄托在你们身上,万万不可大意。” 卢镗、俞大猷和戚继光早就暗地里得胡宗宪点明,你们掌握的这三支水陆兵力,是在为统筹处保驾护航。 你们能完全掌控东南制海权,不准一船一帆出海,它就出不了海。那么站在岸上的统筹处,说话就响亮。 敢不合法经营,按律缴税? 一纸公文发到水师衙门,从海面上到陆地上,全给你按倭寇处理,叫你下海下不了,上岸上不去。 只能乖乖地向统筹处认罪。 而统筹处不仅是东南剿倭诸军的粮台,还是皇上的少府钱袋子,认清楚这个关系,你们就心里有数了! 卢镗、俞大猷和戚继光马上应道:“属下牢记部堂的教诲,绝不敢懈怠。” “好,总督广东军务的欧阳部堂来报,有一股海贼,似乎是安南莫氏属下的水师悍将,纠集了五六千人,上百艘船,盘踞在上川山,袭扰珠江口。 剿灭金门所岛之贼后,戚将军速带两营陆战营,由俞将军领福建水师搭载和护卫,迅速南下,水师伏击海贼船只,陆战营直捣上川山海贼老巢。” 旁边的曹邦辅连忙劝道:“部堂,那边是广东,戚将军和俞将军无令越境,会被弹劾的!” 胡宗宪摆摆手说道:“海上追敌,追着追着就去了广东。遇到海贼扰境,水陆官军视而不见? 御史弹劾?那好,叫他指出来,海面上哪里是广东境,哪里是福建境!要是指得出来,本兵就奏请皇上,请这位御史天天守在海面上,纠防我们越境。” 这不是耍赖吗? 曹邦辅无语了。 自从收到世子那封感人至深的亲笔信后,胡宗宪整个精神面貌,以及行事作风截然不同。 因为曹邦辅不知道,胡宗宪还收到了朱翊钧的其它密信。 在信里,朱翊钧明白无误地告诉他。 拿下南直隶、浙江和福建的制海权,控制住三地海商贸易后,下一步就是拿下广东的制海权,控制住广东的海外贸易。 要是能帮皇上吃下这块大肥肉,不仅无过,还是大大的功劳! 被朱翊钧点拨通透,明白皇上心思的胡宗宪非常笃定。 越境用兵算个鸟! 要是能拿下南海制海权,控制住这一大片地区的海商贸易,出国作战都没事。 关键是你得打赢! “元敬、志辅,从这里跨海南下上川山,行途千里,海路凶险,是对你们一次极大的考验。好好操练,只要皇命一下,指哪打那。 西洋夷人能泛海万里,来我天朝。我泱泱天朝,反倒去不了他们蛮夷之地了?” “遵命!” “好了,你们下去部署,时间一到,发起总攻!” “是!” 一个时辰后,东边海面,浙江水师上百艘海船火炮齐鸣,对着金门所岛东边停泊的倭寇海贼的船只,一顿炮击。 硝烟弥漫,炮声隆隆。 整个海面仿佛被震得要倒过来一般。 铁丸在空中发出令人恐怖的嘶嘶声,呼啸着打在木船上,把倭寇海贼的大小船只打得千疮百孔。 在金门所岛西南方向,福建水师上百艘海船,向岛上西岸施放了上千发火箭弹,把长六里、宽两里的区域笼罩在火海黑烟中。 “不错,不错,世子设计的这个火箭弹,威力不错。” “是,虽然准头不行,但是量大管用,几百上千发对着一块地方打出去,杀伤力巨大。” “这么厉害的利器,用来对付倭寇海贼,可惜了。” 众人一边议论着,一边看着六千陆战营分成两批,乘坐着登陆舟,从容不迫地登上被清理一空的岸边。 “杀倭寇!” 冲在前面的军官们大吼道,数千士兵跟着大吼,声音传遍了方圆数十里。 第三十六章 又大一岁 嘉靖四十二年春三月。 裕王府花厅里,裕王朱载坖、王妃陈氏、世子朱翊钧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吃饭。 从朱翊钧早上回府开始,就看到朱载坖乐得嘴巴合不拢。 跟他坐在一起说话时,或者几位先生与他一起议事,总是会突然地偷着乐,显得很诡异。 朱翊钧很快就知道原因,侧嫔李氏怀有身孕。 寂静了好几年的裕王府,终于要迎来新生命。 不管是男还是女,便宜老爹都证明了非常重要的一点,我还行! 不过这件事对于目前的朱翊钧来说,毫无影响。 就算侧嫔李氏生下裕王二王子,要想动摇朱翊钧的世子地位,除非是地动山摇,天翻地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没有谁有这个心,以及有这个能力。 “钧儿,你又大一岁了。” 或许是李氏怀孕的喜讯,让朱载坖猛地觉醒,自己还是位父亲,看着朱翊钧慈爱有加,猛地说了一句。 废话,我今年比去年大了一岁,去年比前年也大了一岁。 只是你一直没有关注到我而已。 朱翊钧恭敬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知道,此时的父王,只是在宣泄着一种欣喜激动的情绪而已,并不是父爱觉醒泛滥。 父爱这种东西,他从小没有得到过,所以也不知道如何给予自己。 “钧儿,你希望有个弟弟啊,还是妹妹?” “回父王的话,儿子都喜欢。父王鼎盛春秋,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想必我都会有的。” 朱载坖仰首哈哈大笑。 陈氏看着朱翊钧,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 钧儿才九岁啊,却长得一颗七窍玲珑心。 在陈氏看来,这是除了是皇上的教诲之外,也跟裕王殿下的粗枝大叶也有很关系。 钧儿从小失去亲母,孤苦伶仃,裕王殿下又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父亲,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早熟。 “殿下,钧儿又长高了。”陈氏提醒道。 “是啊,钧儿确实又长高了,跟十二三岁的孩童一样高,再窜两年,怕是跟本王一样高了。” “殿下,臣妾的意思是又要给钧儿准备做新衣衫了。” “又要做新的?去年...哦,长高了。”朱载坖迟疑地说道,“宫里不是有给他做衣衫吗?” “殿下,宫里是宫里做的,那是皇上的恩典。王府是王府做的,是殿下的宠爱。” 朱载坖砸吧着嘴巴说道:“又要做啊。现在府上又要添丁加人口,开支又要大一截。可本王的俸禄还是那么多,又没有就藩的食邑封地,唉...” 他目光在朱翊钧身上转了几圈,想起这孩子从小没了亲娘,五岁起又被接到父皇身边,在寂寥冷清的西苑跟着脾气古怪的糟老头。 可也多亏钧儿陪着父皇,自己才能转危为安。 想到这里,朱载坖心里又充满了慈爱,袖子一挥,“做吧,王妃说做就做,才多少钱啊,王府也不缺这点钱和布帛。” “谢父王。”朱翊钧恭声谢道。 陈氏看着波澜不惊,如同一个大人似的朱翊钧,又是一阵心痛,伸出筷子,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钧儿,吃吧,都是你爱吃的菜。殿下知道你要来,特意叮嘱厨房做的,是不是啊殿下。” 朱载坖抿了一口酒,正美滋滋地吃了一口菜,听到陈氏的话,含含糊糊地答道:“呜呜,是啊,吃吧,吃吧。” 第二天朱翊钧回到西苑,陪嘉靖帝吃早饭,打太极拳,上课。 回来吃中饭,散步消食,去统筹处议事,去南校场锻炼身体。 再回仁寿宫,洗澡吃晚饭,散步消食,然后陪着嘉靖帝看奏章和禀文。 “兵部右侍郎、右副都御史、蓟辽总督杨选谨奏:三月初二,朵颜卫有游骑扰边,古北口守将李丁派遣哨兵出塞,抓获其中四人。 朵颜卫酋长通汉叩关索要部属,副总兵胡镇出其不意,将他与其同党十多人擒获... 通汉的儿子把里恐惧,带被抓住的哨兵到边墙下,请求交换他的父亲。臣探知,通汉乃辛爱妻子之义父,臣意欲以其牵制辛爱。并与通汉约定,以其四子轮流为质,以为人质,半年一换。 通汉依约召长子入关为质,臣再赐金银布帛若干,约其说服辛爱,与大明永世结好。对天盟誓,方遣还通汉... 而后辛爱遣使通报臣,结约盟誓,不再纵兵犯境。蒙皇上皇恩浩荡,德泽四外,朵颜部通汉、土默特部辛爱在臣的苦心结营下,誓与大明结好。蓟辽边塞,当高枕无忧...” 朱翊钧看着这份奏章,越看越不对劲。 “陈洪。”朱翊钧叫着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的名字。 “殿下,奴婢在。” “辛爱是谁?” “回殿下的话,辛爱,全名辛爱黄台吉,又被称为黄台吉。孛儿只斤氏,是蒙古俺答汗长子,领蒙古右翼土默特部。以骁勇著称,骑射雄冠诸部,被称为蒙古右翼五勇士之一。” 嘉靖帝转过头来问道:“钧儿,怎么了?” “皇爷爷,我觉得杨选此事做得不妥。关外蒙古人原本就对我大明心怀异心,杨选又耍小聪明拉拢通汉,牵制辛爱,不仅是与虎谋皮,还切切实实羞辱了通汉和辛爱一番。 此二人肯定心怀不满。 看杨选在奏章里洋洋得意地写着,通汉和辛爱如何心悦臣服,如何信誓旦旦要与我大明结好,孙儿觉得好笑。” “好笑,有什么好笑的?”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拢在胸前,眯着眼睛问道。 “皇爷爷,连我这九岁孩童都察觉到,通汉和辛爱,身为漠南鞑靼酋首,受此之辱,还如此折节恭顺,肯定是心怀不轨。 偏偏杨选还不自知,以为自己手段高明。孙儿担心,杨选被通汉和辛爱蒙蔽,放松警惕,会吃亏的。” 嘉靖帝沉吟一会,点点头:“有道理,陈洪。” “奴婢在。” “把世子的这番话写成批红,转给兵部,叫杨惟约盯着杨选,不要被鞑子蒙蔽了。蓟辽诸关,关乎京畿安危,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 朱翊钧心里隐隐还是觉得不妥,但这种边关军备大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处置,心里也没底。 嘉靖帝也不会让他胡乱出主意。 过了一刻钟,嘉靖帝看到一份奏章,眉头一皱。 “钧儿,你看看。” 朱翊钧接过来仔细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想到一件事。 “皇爷爷,孙儿记得御史林润的这份奏章,与前天东厂禀贴里,抄写的草稿大不相同啊。” 嘉靖帝冷然说道:“他此前那份奏章递上来,十有八九是石沉大海。这份奏章,却是犯了朕的忌讳。林润向高人请教过,重新写了今天的这份奏章。” 朱翊钧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皇爷爷,孙儿想明天带着这份奏章,还有东厂抄写的原稿,出宫一趟。” 嘉靖帝目光一闪,等了二十几息,才缓缓地点点头:“好。” 第三十七章 要五世同堂的严阁老 第二天下午,朱翊钧又一次来到严府。 严府还是一样的冷清寂寥,死气沉沉。 严嵩还是那样的老态龙钟,有气无力。 看他的动作,听他说话,就感觉比其他人要慢一拍,但是你又会很耐着性子,等着他的慢动作,听着他的一字一顿。 “严阁老,这是一份弹劾奏章。”朱翊钧把林润的那份弹劾奏章的底稿抄件,递给了严嵩。 冯保连忙接过,走了两步,递给了严嵩。 严嵩颤颤巍巍的手接过那几张纸,仿佛有几十斤,抖动着放到桌面上,又慢慢地拿起玳瑁水晶老花镜,晃晃悠悠地戴在眼睛上,再又拿起那几张底稿抄件,双手哆嗦着伸直。 头歪着,就着窗框里投进来的亮光,眯着着浑浊的眼睛看了起来。 看了大约一刻钟,朱翊钧把一碗茶都喝得七七八八,严嵩终于开口了。 “世子殿下,这份奏章弹劾老夫与犬子,怂恿皇上,好道误国,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蒙蔽皇上,陷害忠良,疏远正臣,亲近奸邪... 这份奏章,它参不倒老夫和犬子。” 严嵩非常自信地告诉朱翊钧。 “严阁老说得没错,这份弹劾奏章写得全是狗屁。 口口声声弹劾的是严阁老父子,实际上剑指皇爷爷。要是准了这奏章,是不是说皇爷爷昏庸无道,敛财无度;受奸臣蒙蔽,亲小人,远贤臣,陷害忠良... 也不知道这御史,脑袋是不是长在屁股上,居然写出这么一份奏章。到底是想弹劾严阁老父子,还是想借着弹劾名义,谏君以天下之名?” 严嵩笑了,满是老人斑的脸上堆满了皱纹。 “世子殿下说得对。这些人,只知道意气用事,做实事做不得,只好卖直邀名。” 朱翊钧从袖子里又拿出一份抄件,递给严嵩。 严嵩从冯保手里接过,有些吃惊。 “殿下,这是什么?” “严阁老,刚才你看到的是御史弹劾奏章的原稿抄件,这份是递上去的抄件。” 严嵩双眼寒光一闪,不做声地戴上眼镜,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严嵩的脸变得铁青,缓缓放下抄件后,他冷然道:“殿下,这位御史请教了高人啊。” “没错。严阁老应该猜得出,这位御史请教了谁。” “参劾我儿违抗皇命,从流配之地潜窜回原籍,继续花天酒地,有欺君之罪...勾结倭寇,意欲潜逃东倭,有叛国之罪...光这两条罪名,就足以制他于死地。这份奏章应该请教了徐少湖。” 严嵩跟徐阶斗了十几年,知根知底。 “上次老夫力主票拟斩杀通倭的东南五世家,徐少湖就以通倭罪名杀我儿,真是一饮一啄,报应不爽。” 严嵩悲呛地说道,卷起衣袖,搽拭起眼泪。 突然猛地抬头,期盼地问朱翊钧:“世子殿下,可有转圜余地?” 朱翊钧缓缓地答道:“严阁老,正是上次你在内阁,力主严惩东南那五家通倭的世家,我今日才会来的。” “世子,你要老夫如何?”严嵩颤颤巍巍地问道,苍老的脸上满是苍凉悲哀。 “严阁老,前些日子,徐阁老表弟表侄犯法,被刑部审结,判斩立决和绞刑。徐阁老接到刑部部议奏章,当即就票拟了准行。” “世子殿下,徐阁老勾的只是表弟表侄的命,你却要老夫勾亲儿子的命。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发妻不在了,连儿子也保不住了。” 严嵩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朱翊钧看着他这位八十多岁的老者,坐在地上哭得脸上满是鼻涕眼泪,心里有些不忍,但是很快就一闪而过。 “严阁老,皇爷爷给过严东楼机会。要是他老老实实在雷州待着,就算有御史上这份奏章,大家都好为他开脱。 严阁老,你自己说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朱翊钧的话让严嵩慢慢恢复平静。 “严阁老,你可是四世同堂,不,听说你的曾孙给你添了重孙。五世同堂,古往今来,哪位老人有这么大福气。 严阁老,你位极人臣,而今又五世同堂,值得了。” 朱翊钧一边说着,一边挥挥手,示意冯保把严嵩扶起来。 “是啊,五世同堂,难得啊。”严嵩在冯保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在座椅上坐下。 “老夫这个犬子,自视甚高。老夫两口子,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溺爱了。不过他自小狡诘机智,博闻强记。 长大后又熟习典章制度,畅晓经济时务,精力旺盛,能任繁剧。嘉靖二十七年,老夫再入阁,已经快七十岁了。年迈体衰,精神倦怠。又要时常入值西苑,撰写青词。内阁大小政事,老夫多与庆儿商议。 朝野便有了大丞相,小丞相之说。” 严嵩坐在座椅上,絮絮叨叨,朱翊钧也很有耐心地听着。 “老夫与发妻白头到老,衣食用度都不是很在意。可是庆儿他,贪酒好色,有名字的妾室就有二十七位之多。夜夜笙歌,无酒不欢,吃不得一点点苦。所以才有今日之祸。” 严嵩闭上眼睛,默然了许久,两行泪水,无声在他脸上流淌。 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朱翊钧,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夫马上写请罪奏章,明早递进西苑里,请求皇上对犬子严惩不贷,以正国法。” 好!体面给了你,你也接住了,那就好说了。 朱翊钧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张纸来,叫冯保递给严嵩。 “这是...”严嵩看了一眼,不明就里。 “联盛祥专做瓷器。在景德镇有分号,我叫他们悄悄在袁州府一带,买下三千亩水田,挂在严氏宗祠名下,以为祭田。 按照我朝皇诰国律,严东楼再大的罪过,也不会没收严氏宗祠的祭田。严阁老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原籍,五世同堂,三千亩水田,足以衣食无忧了。” 严嵩震惊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朱翊钧,颤颤巍巍站起来,想行礼。 “严阁老,你不必谢我。你此前的罪过,自有国法天谴。不过站在我的立场上,你力主斩杀通倭的东南五世家,压制徐阁老,帮统筹处在江浙立威,进而站稳脚跟。 算是帮过我。 而且你是胡宗宪他们的旧恩主。于情于理,我都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让他们良心上过得去,安安心心地跟着我干下去。” 严嵩摇摇晃晃地弯腰行礼,叹息道:“胡汝贞,遇到明主了。” “严阁老,事情讲完,我就先走了。” “老夫送世子殿下。” “不必送了。严阁老年老体迈,送到书房门口就好了。”朱翊钧坚持道。 出了书房,没走几步,听到呜呜的哭咽声,如同荒野上孤魂野鬼的哀号一般,从书房里幽幽地传了出来。 朱翊钧身子微微定了一下,没有停步,继续向前,径直离开了严府。 第三十八章 给海瑞上课 西苑西安门附近的统筹处。 这是朱翊钧觉得最惬意的地方。 这是他的地盘,他做主。 在这里,他可以与赵贞吉和徐渭畅所欲言,指点江山,告诉他们如何建立一家合格的大明央企,如何抢夺市场,获得更多的利润;如何扶植上游,确保货源,实现双赢。 又如何通过财务和人事制度去监管这些大明央企,让分布在各地的信托经理人,在框架和规则里充分发挥主动能动性。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跑题,开始对大明的经济和财税制度评头论足。 话说当年,谁还不是一个键政客。 要想做一个合格的键政客,必须自学很多东西,否则在网上喷口水你都喷不过对方。 “而今的京师,发展非常不平衡。文武百官、勋贵外戚、京营团兵、普通百姓,差不多有军民百万。大部分不事劳作,全靠漕运和少部分海运,从东南等地运输钱粮,以及全国各地的各种物资。 还有北边九边中的辽东镇、蓟州镇和宣府镇,二十几万将士,也需要从南边运输钱粮供给养活。” 朱翊钧站在一张圆桌上首,背着手,跟个小大人似的侃侃而谈。 一转头,看到一位黑瘦干巴老头,穿着一身有些发白的灰衫袍,头上包着一块布巾,脚蹬一双京城老布鞋,上面满是泥巴尘土,恍如一位老农,站在门口往里张望。 “先生是?” 朱翊钧拱手问道,很好奇他是怎么进来的。 自己的统筹处衙门,背靠西苑,有禁军守护,不是闲杂人等随便能进来的。 “户部浙江清吏司主事海瑞,拜见裕王世子殿下。” 朱翊钧愣住。 你就是海瑞?! 你不是在刑部吗?怎么调去户部了? 朱翊钧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徐阶和高拱,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吃过几次亏后,能猜得出几次兴风作浪的幕后黑手来自何处,也能判断出自己的命脉在哪里。 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 然后他们很默契的,不动声色地把海瑞从刑部挪到户部,还都在浙江清吏司。 真看得起我。 朱翊钧也知道海瑞为什么能进来。 他坚持公道正义,力主严惩徐阶表弟和表侄,顾家父子,震惊了朝野和京师,也把海青天这块招牌搽得金光闪闪。 今天他以户部主事的身份,来统筹处拜访,洽谈“业务”。 一是名正言顺。 二是慑于他的赫赫威名。 海青天啊,你还担心他跑进来搞破坏? 加上这里与西苑还隔着一道墙,不属于禁内,自然被禁军放了进来。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海瑞海青天啊,快请,快请!”朱翊钧连忙招呼道。 赵贞吉和徐渭对视一眼,来者不善啊! 两人起身,前后拱手与海瑞打招呼。 “大洲先生,你是前辈,学生见礼了。” “文长先生,我们在浙江打过交道,老熟人了,不必多礼了吧。胡部堂最近可好?” 看到海瑞和风暖日地打着招呼,朱翊钧有点诧异。 海瑞虽然长得不像黄智忠,可也没有传说中那么一根筋,不近人情啊。 “世子殿下,刚才臣在门外冒昧地听到几句,世子指点京师所谓发展不平衡,满腹锦绣。臣正好调到户部,跟钱粮民生搭上了关系,想听听世子的教诲,还请不吝指教。” “海主事客气了。”朱翊钧挥挥手说道,“我正好与大洲先生和文长先生在闲聊,既然刚峰先生有兴趣,那就一起聊聊。” “谢世子。” 朱翊钧的态度也让海瑞暗地里吃了一惊。 九岁的孩童,不仅言之有物,还落落大方,豁达率真,跟阴鹫的皇上,懦弱的裕王,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坐下来,朱翊钧扫了三人一眼,继续说了起来。 “刚才说到京师百万军民,绝大多数依仗南方的钱粮供给。这会产生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依赖性。百万军民吃喝拉撒,全靠东南。东南打个喷嚏,或者运河稍微堵一堵,京师就要伤风得病。” 海瑞目光一闪,开口提问:“莫非世子殿下有迁都回南京的意思?” 朱翊钧是隔代天子,这一点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 刚才那番话,让海瑞听出些预兆来。 要是世子有迁都回南京的意思,那他即位后就可能着手去办。 但是迁都在海瑞看来,对于现在的大明以及大明百姓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刚峰先生,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在指出京师发展的弱点,绝无迁都的意思。再说真要是迁都南京,九边就更守不住了。” 赵贞吉、徐渭和海瑞眼睛一亮。 海瑞是客人,性格又坦直少忌讳,忍不住问道:“世子殿下,为何说迁都南京,九边就更难守住了?” “我朝二祖,奠定了大明如今的基础,列宗大致是在这基础上缝缝补补。洪熙年间,由于巨大的财政压力,仁宗皇帝有了迁都南京的意图,幸好不久后即位的宣宗皇帝坚持留在北京。 只是人一旦有了退路,就没有了斗志。宣德年间放弃开平卫,加上永乐末年放弃的大宁等卫,我朝防御北虏的防线退至九边。京畿的防线也被收缩至宣府、蓟州、辽东一线。” 后来又出现英宗皇帝的土木堡之变,北边的形势更加危险急迫。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鞑靼兵锋直抵京师安定门。 艰难至此,皇爷爷也不敢轻言南迁,为何?” 赵贞吉、徐渭和海瑞腰杆一挺,忍不住坐直。 “我大明以天子守国门。大明天子在北京,勋贵外戚在北京,文武百官在北京,这才能名正言顺地从全国各地调集人力物力,囤积于九边,扼守边关,拱卫神州中原的安宁。 从这点而言,我大明无愧于历朝历代得国最正!” “大善!”海瑞抚掌大声赞叹。 赵贞吉和徐渭也连连称赞。 好,看来自己的这番话有效果。 自己当然知道明朝天子守国门是无奈之举,可文宣,你就得这么说。 海瑞现在是同战对象,就得上文宣手段。 朱翊钧继续说道:“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天下有识之士能知道,可大多数普通百姓愚钝,只关心自己的一日三餐。 他们不清楚九边的重要性,只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挣下的钱粮,大部分被北运至京师,至九边,被权贵,被大头兵给吃完了。 肯定会在心里骂娘。” 三人继续点头。 他们心里多有体会,尤其是东南地方,从百姓到士绅,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形成了一种默契和想法。 朝廷是我们供养的,九边边军也是我们供养的,那大明上下就得听我的! 尤其是世家官绅们,他们会在心里想,老子缴纳了那么钱粮,挖挖矿,搞点买卖,跟海商做点生意,还要缴税,有没有天理啊! 朱翊钧继续说道:“从另一方面来说,经济发展,总是有来有往。京畿只进不出,海量的粮食和银子流进了京师,造成了畸形繁荣。 遍数京师的商铺,全国各地的货品,比比皆是。可是有几样是京畿北直隶产出的?京师最发达的行业是什么?一是人牙子,买卖人口,为奴为仆,介绍管事健妇,伺候官宦富贵人家。 二是酒楼勾栏和赌坊。一到晚上,灯红酒绿,醉生梦死,天下无数的财富流进京师,然后被这些人吃掉喝掉玩掉,有一点利国益民之处吗? 没有!” “说得太好了!” 海瑞激动地一拍桌子,高声叫道。 “世子殿下深明大义,洞悉民生,实在是大明之福啊!” 朱翊钧淡淡一笑,“刚峰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请稍安勿躁,听我继续说下去。” 海青天,后面的话你要是听得不爽,可不要再拍桌子哦。 第三十九章 表示很乱的海瑞 等海瑞平复心情坐下后,朱翊钧抛出一个问题。 “东南为何富足?” 赵贞吉、徐渭和海瑞面面相觑,最后徐渭说道:“世子,我原籍浙江绍兴,东南人士,我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跟在朱翊钧身边大半年时间了,已经跟得上这位的思路,很清楚世子所想,以及想要的答案。 “东南土地肥沃,河流密布,粮食不仅自产自足,还能出运它地。还盛产丝绸、棉布、茶叶等物,畅销海内外,获利颇丰。故而有天下钱粮近半在东南之说。” 朱翊钧抚掌称赞:“文长先生说得对。东南有粮,不需要另外掏钱外购粮食。 还能往外卖丝绸棉布等物,收获大量的钱财。所以富人愿意营造园林府邸,四处购买。北方的皮草,海外的香料,西北的药材,西南的木材,无所不买。” 海瑞冷哼了一声:“奢靡浪费,劳民伤财。” “不,刚峰先生。东南这样的繁华才是真正的繁华,他有出有进。百姓们手里有钱,愿意四下采办,是好事。” 海瑞摇头道:“怎么是好事?这些钱用来救济穷苦百姓,多好啊。” “救济穷苦百姓是一方面,那是做善事。哪有让人挣到钱就要他拿出来做善事的?如此这般,谁愿意挣钱?还不如大家躺平摆烂算了。 再说了营造园林、采办货品,也是有益百姓之举!” “如何有益?” “营造园林,不需要雇请工匠和杂工了吗?他们得了钱财,就能买粮食,添衣服,养活一家老小。 采办各地货品,比如采办铜器,西南铜矿矿工,成都铜匠,运铜器顺江到东南的船夫,都赚到了钱,能够养活一家老小。 如果如刚峰先生所言,不营造园林,不采办货品,那些工匠、杂工、矿工、铜匠和船夫,如何养活家小?” 海瑞刚想说可以种地,可是转念一想,人家家里有地,何至于去做这些事? 看到海瑞被自己问住,朱翊钧继续说道:“钱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用起来,像大江大河一样流动起来,这样就可以搭载许多的船只,搭乘无数的百姓。 比如一百文钱,丝绸商收丝茧给到茧户,茧户买米给到米商,米商付工钱给船夫,船夫买棉布给布商,布商付工钱给纱工,纱工买酒给酒铺,酒铺付税给到官府。 一百文,一天之里转了多少圈,促进了多少交易,养活了多少人口? 相反,这一百文钱被藏在地窖或收在府库里,放一年,一百文还是一百文,有促进交易,养活了多少人口吗? 这一百文跟此前的一百文,都是一百文,差异在哪里?” 赵贞吉和徐渭跟朱翊钧待久了,日常讨论和交流中经历类似知识的熏陶,多少能想得明白。 海瑞却是把脑子转冒烟了。 圣贤书里没讲过这玩意啊! 怎么理解啊! 朱翊钧又补充了一句:“刚才一百文钱,转了七次手,等于七个人用一百文钱买到了各自所需要的东西。 那这一百文钱算下来,是不是一百文钱当成七百文钱用?” 海瑞的脑子已经冒烟了。 一百文钱转七次,当成七百文钱花。 这样算,对不对? 小小的一百文钱,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海瑞搜刮了脑子里所有的知识,好像在《盐铁论》、《》里有提到过类似的字眼,但是意思和跟世子提到的说法,相差甚远。 世子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学问? 赵贞吉? 徐文长? 看他们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好像也不是他们传授的。 张叔大、李状元还是潘时良? 又或者是世子天资聪慧,自己悟出来的? 那就真是不得了啊! 海瑞还在这里脑补,徐渭开口道:“殿下,如此说来,你说的京师繁华,是畸形繁华,非常不正常,我倒是理解了。 只进不出,百万军民所花的钱粮,都是从南边运过来的,不是像东南那样,财富是自产以及贸易换回来的。” “对!”朱翊钧高兴地说道。 不愧是一代奇才徐文长,很快就领悟到自己的意思。 徐渭也很高兴,认为世子这些话,给他推开一扇新的窗户,让他看到完全不同的知识体系。 赵贞吉也很高兴,他是做过地方官和户部侍郎的人,对大明的财税民生有切身的体会,把朱翊钧的话与此前实际遇到的问题一对比,马上在心里碰撞出波澜来。 赵贞吉问道:“殿下,那你觉得京畿该如何发展正常?” 朱翊钧毫不迟疑地答道:“发展工业!” 回答之快,让海瑞三人心里一惊。 世子殿下早就胸有成竹了! “殿下,如何发展工业?在哪里发展?” “煤矿、炼钢、制造和造船四大件,就在永平府开平卫、滦州,那里有丰富的煤,也有丰富的铁矿,还靠近京师和海边。” 后世有句话,世界钢产量中国第一,河北第二,唐山第三,而唐山就在开平中屯卫。 “利用永平府丰富的煤铁资源,大力发展冶铁炼钢,以钢铁为基础,发展制造。 那里有滦河等丰富的水力资源,以水力、畜力为动力,锻造、切削,以工业化模式制造农具、兵器、纺纱机、织布机、纱锭以及火器,运往各地。 在滦河入海口建立造船厂,依托辽东丰富的木材资源,修建新型海船,装配上永平府铸造的火炮,扬帆南下...” 赵贞吉、徐渭和海瑞三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相比还在迷糊和思索中的海瑞,赵贞吉和徐渭更清楚这些话里蕴藏的澎湃力量。 钢铁啊! 除了百姓日常所需的农具、炊具、刀具以及纱厂、织布厂所需的机器之外,它还能打造成冷兵器和热兵器。 还有世子所说的装载火炮的新式海船,这些都是国之重器。 这就是世子曾经提及过的重工业! 永平府就在京师附近,发展成大明重工业中心,一是发展得到了平衡,有进有出,不再像现在这般畸形。 二是中央权势得到了加强。兵器、海船都在京师附近,捏在皇上手里,还有数十万产业工人... 自此改变了从前头重脚轻的局面。 东南要是还敢瞎逼逼,依靠强大的工业基础,皇上一根手指头就能按死它。 赵贞吉和徐渭见识过东南纱厂和织布厂的威力,数百人的厂子,能产出数万人穿的棉布来,产出吓死个人。 要是按照世子此前的描述,在什么大工业模式下,钢铁、机器和火器也像这样源源不断地产出,足以碾压一切。 相比赵贞吉和徐渭的惊喜和震撼,海瑞还在迷糊中寻找方向。 这样的描述,听上去很美好,可是算不算劳民伤财,与民争利呢? 这一切又跟自己接受的农耕女织的思想,截然不同,听上去有违圣人之言。 可是圣人的书里没说什么大炼钢铁和大工业啊。 海瑞好容易从水里游出来,勉强找到了方向,开口问道:“世子,农乃天下之本。修建这么工厂,需要大量的青壮劳力,这有违治国根本啊!” 来了,还是来了! 赵贞吉和徐渭脸色微微一变,不约而同地看向朱翊钧。 第四十章 奋发的海瑞 该来的都要来的。 朱翊钧不慌不忙地问道:“刚峰先生出自海南琼崖岛。” “是的。” “那很清楚海岛以及海边的生活。” 海瑞不知道朱翊钧问话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非常辛苦。海岛多山少田,夏秋又多风暴大雨,运气一不好就一年的收成全无。 出海打渔,也十分地辛苦。可是人也不能光靠吃鱼为生。拿鱼换粮食,附近都是一般的生景,谁给你换粮食?” 海瑞絮絮叨叨地说着。 朱翊钧点点头,非常赞同。 “刚峰先生所言极是。海岛海边百姓,生活极苦。东南剿倭的胡部堂呈上来的奏章曾经提及过,官兵剿除的倭寇,有七成是浙闽粤三省的海贼,多是当地渔民或山民出身。 生活艰难,苦无生计,于是就铤而走险,依附倭寇,为祸肆虐。” 海瑞有点摸到朱翊钧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把这些生计艰难的百姓,召集起来,用为工人?” “是的。老百姓的要求很简单,有口饱饭吃,有衣服遮体挡寒,一家老小不至于忍饥挨饿,什么苦都能吃。 男耕女织,谁不想啊,可是你得给他们足够的田地。” 海瑞涨红了脸,直着脖子昂然争辩道:“所以朝廷要抑强扶弱,打击豪强兼并土地,给贫苦百姓一条活路。” 朱翊钧反问了一句:“有用吗?从汉武帝到现在,朝廷抑强扶弱上千年,抑住了吗?扶起来了吗?” 看到海瑞还要争辩,朱翊钧笑着说道:“刚峰先生,今天我们不是争辩,只是讨论交流,探讨利国利民的举措。” 海瑞看着有十二三岁孩童一般高的朱翊钧,一时愣住了。 是啊,我干嘛要跟一个孩子争得脸红耳赤? 有意思吗? 海瑞讪讪一笑,拱手道:“臣失礼了。” 朱翊钧乐开了花,这就是年纪的优势。 争辩不过你,我可以耍赖啊。 朱翊钧微笑地说道:“刚峰先生,无妨无妨,我们都是怀着一颗忧国忧民的赤诚之心,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摸索出一条利国利民的道路来。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我们虽然做不到像先师圣人那样,但是你一点光,我一点光,千千万万颗赤诚之心,终将汇集成一轮太阳,照亮大明。” 一番话,说得海瑞热泪盈眶,差一点泪流满面。 戳中要害了! 赵贞吉和徐渭对视一眼。 世子的口才是越来越厉害,连最顽固执拗的海刚峰,都被吃得死死的。 海瑞激动地站起来,拱手说道:“世子深明大义,高瞻远瞩,臣一定会牢记这句话。你一点光,我一点光,千千万万颗赤诚之心,终将汇集成一轮太阳,照亮大明。” “刚峰先生言重了,请坐,我们继续交流,探索利国利民之路。” “殿下请继续说。” “田地是有限的,还要靠天吃饭。这世上,最苦的就是做农民,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海瑞再也绷不住,泪流满面地对着朱翊钧长躬作揖,怆然道:“世子殿下,有你这句话,大明百姓幸哉啊!” 朱翊钧连忙扶起他,“刚峰先生,我们终究不是神,也没法像神仙那样呼风唤雨。与其祈求上苍风调雨顺,还不如多想法子,多给百姓们创造出几条活路来。” 海瑞一边搽拭着眼泪,一边喃喃地说道:“多创几条活路来?” “大兴工厂,一来可以增强国力,二来为百姓提供便利,三来为百姓们创造一条活路来。进工厂做事,赚取工钱,也能养家活口。 抑强扶弱只是一种手段,鼓励富人铺路修桥,赠衣施粥,多做善事也是一种手段。我们不能阻止百姓通过合法手段发家致富,只能让他们不能为富不仁。 有时候,过于暴烈的手段是达不到效果,以疏导为主,讲水到渠成的经济手段说不定更有效。” 海瑞怀疑地问道:“水到渠成的经济手段?” “刚峰先生,假设陈州连年灾荒,缺粮少粮,粮价暴涨数倍,百姓苦不堪言,请问你该如何处置?” 海瑞毫不迟疑地答道:“开仓放粮...” 朱翊钧打断了他的话,“太仓没粮了。” 海瑞一噎,迟疑一下继续说道:“发布公告,不准粮商涨价,违者斩!” 朱翊钧淡淡一笑:“前宋皇祐二年(1050年),吴州、两浙路爆发大饥荒,杭州灾情尤重。时任杭州知州的范文正公,一边鼓励百姓储备粮食,一边引导各佛刹寺庙募工兴建。 当时杭州粮价暴涨到每斗一百二十钱。范文正公就发布公告,把粮食的收购价格提升到了一斗一百八十钱,还令属下四下张贴榜文,向各地传播杭州米价上涨的消息。 各地商人们听到杭州米价暴涨,争先恐后地往杭州运粮,以谋取暴利。范文正公等到各地粮食聚到杭州后,下令把价格降到原来的价格。 粮商千辛万苦运来粮食,不可能又耗费人力财力运回去,只好忍疼按市价出售。杭州米价应声大跌,居然恢复到正常年份的价格。” 海瑞听得目瞪口呆。 范文正公可是历代文官士大夫学习的楷模,他居然也是个老六? 海瑞冥思苦想后,受到刚才米价涨跌的启发,又开口问道:“殿下,百姓青壮去了工厂,数以十万计,他们要买粮食吃,岂不是要把米价涨上去了?还是与民争利啊。” “无妨。青壮百姓去了工厂,产出丝绸棉布铁制农具,可运到南海诸国,如占城等地。那里土地肥沃,一年三熟,无数的稻谷。一船丝绸棉布,起码能换五六船粮食回来。” 海瑞脑子很乱,还能这样搞? 不过听上去好像可以这样搞。 “殿下,永平府大兴工业,该如何做?” 朱翊钧摆摆手,“刚峰先生,谈这些还早,我们只是探索。” 海瑞默不作声。 赵贞吉和徐渭却心里有数。 有东南粮饷统筹处这样行之有效的模版放在这里,永平府大兴工业如何做,还用说吗? 当然还是同样的套路了。 只是现在不好说出来。 又聊了半个时辰,海瑞昏昏沉沉地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朱翊钧在想,今天这番谈话,说服了他吗? 怎么可能! 要是他能轻易被说服,那就不是海瑞了。 不过今天这场谈话,算是与保守儒家势力的一次试探性的交锋。 海瑞今天没有准备,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灌了一脑子的新观点,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但他不是傻子,回去后很快就会想明白,然后再从他熟读的儒家经义里找到反驳的论据。 不过这些对于自己而言,无所谓。 自己的皇爷爷,嘉靖帝就不是个跟文官士大夫们讲道理的人。 自己身为他的好圣孙,能老老实实地跟他们讲道理? 海瑞走出西安门,心里充满了激情以及责任感! 世子英明,以后一定是位圣明天子,大明有幸! 身为大明忠臣,自己要帮他远离奸邪。 朱翊钧料想的没错,刚出来没多久,海瑞就转过弯来,明白世子话里话外,要以统筹处模版,在永平府搞工业。 不行! 海瑞暗暗对自己说道! 统筹处这样纵权敛财、乱国害民的机构,坚决不能让世子再待在里面,必须铲除掉。 必须把世子从可能要滑下去的邪路上拉回来,让他成为大明中兴明君! 海瑞暗暗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第四十一章 北虏破边 嘉靖四十二年五月二十九日。 普通的一天。 朝阳门车水马龙,无数的马车、牛车、人力车排着长队,向朝阳门里驶去。 京师百万军民所需的粮食等物资,就是靠这些车辆运进城中各处官仓、民仓。 通惠河船只密密麻麻,如同暴雨前池塘水面上浮出的鱼儿,一眼看不到边。 通惠河的另一头是通州,北运河最重要的中转仓储地。 漕船沿着运河来到这里,把南方的粮食、布帛、香料等各种物资卸载下来,再通过通惠河的小船运去朝阳门外的码头。 最后通过那些河流一样的车辆,运进京师。 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像蚂蚁一样,在这条生命线上忙碌,源源不断地向京师输送着血液,让它在朝阳下逐渐鲜活生动。 太阳越升越高。 薄雾在阳光下慢慢被驱散,朱墙黄瓦,雕梁玉砌,大小院子,宽窄巷子,大明朝心脏的全貌逐渐出现在北方大地上。 突然间,几股浓浓的黑烟在东北方向冒起,如同几把黑色的长矛,刺破了湛蓝的天空。 狼烟! 北虏破边犯境的示警狼烟! 朝阳门城楼上的守军最先发现,拼命地敲响了警钟。 铛铛——! 急促的钟声中,无数的京营士兵从各个营房里钻出来,穿棉甲鸳鸯袄,手持刀枪,飞快地向各自的岗位冲去。 接着是通惠河码头,通州城,陆续敲响警钟,士兵们纷纷钻了出来,扼守各城门关卡。 百姓们纷纷逃散,刚才车水马龙的朝阳门不到两刻钟,消散得只剩下上百士兵在放置拒马木鹿。 繁忙的通惠河,一个时辰后也空荡一片,刚才还密密麻麻的船只,不知躲去了哪里。 通州城内外无比紧张,官仓、民仓,雇佣了数以千计的民夫,拼命把堆积在通州运河码头上的物资,运回城里去。 西苑也看到了冲天的狼烟。 京师各城门警戒的钟声也传到了西苑。 嘉靖帝震惊,紧急在仁寿宫召见了阁老徐阶、高拱、李春芳和兵部尚书杨博。 四人穿着绯袍官服,急匆匆地从西安门进了西苑。 走在第二位的高拱没有看到内阁首辅严嵩,不由地越身上前,问前面引路的黄锦。 “黄公,严阁老没请来?” 黄锦转头看了他一眼,“严阁老体迈,皇爷允他在府上休养。且兵部武备之事,很久不让他管了。皇爷说了,不必请他。 还有一位袁阁老,奉皇爷圣谕到朝天观祈福打蘸去了。” 这时候还搞这一套。 高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严嵩居然没被叫来,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严世蕃及其同党罗文龙等人,被锦衣卫奉诏从江西原籍缉拿回京,押在诏狱里。刑部、大理寺会同都察院,三法司会审,还在审理当中。 不过严嵩前些日子上了请罪奏章,表示绝不包庇孽子,请皇上和法司依法办事,严惩不贷。 严世蕃是难逃法网。 徐阶与杨博对视一眼,流露出忧愁之色。 北虏又一次破边犯境,是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以来的第一次,皇上震怒,可想而知。 兵部尚书杨博,兼管兵部边备事的阁老徐阶,都难逃干系。 如何在皇上的万丈红莲业火中脱身,是两人急需考虑的。 其余的,如高拱越位跑到前面去了,严嵩意外地没有被召见,他们都来不及考虑了。 李春芳却是四人中最坦荡的一位。 他今天的任务非常明确,全程划水。 众人心神各异地跟着黄锦,来到仁寿宫偏殿门前。 四人停下,黄锦进去禀告。 “皇上,兵部尚书杨博,内阁阁老徐阶、高拱、李春芳奉诏觐见。” “宣!”殿里传出嘉靖帝不怒而威的声音。 “是!” 徐阶、高拱、李春芳和杨博依次进到偏殿里,只见殿中垂下一道青帐帷幔,把殿里的一半空间遮住。 隐约可以看到一身赭红道袍的嘉靖帝在帷幔后面坐着,旁边还坐着一位少年。 想必就是裕王世子殿下。 “臣徐阶/杨博/高拱/李春芳叩见皇上!”四人跪在水磨地面上,磕头行礼。 “起来,都起来!”嘉靖帝语气中很不耐烦,站起身来,在帷幔后面焦急地走动着。 “狼烟看到了吗?警钟都听到了吗?说说,怎么回事!杨博,你是兵部,你说!” 杨博知道自己躲不过去的,上前半步,拱手说道。 “启禀陛下。嘉靖年早期,土默特部俺答汗崛起,原本游牧于宣府、大同塞外的北蒙宗主、察哈尔汗被欺凌,只得率部东迁,至辽河套地区,原兀良哈三卫中的泰宁、福余诸部地。 察哈尔汗父子达赉逊和图们,还相约俺答汗,连兵进犯我辽东。俺答汗表面答应,暗中把消息通报我大明。十数年来一直如此。 去年年底,蓟辽总督杨选设计俘获朵颜卫酋长通汉,牵制俺答汗长子,右翼土默特部首领辛爱黄台吉,详情杨选有奏章禀上。” 嘉靖帝鼻子一哼,“朕看过,继续说。” “是,陛下!当时陛下还批红,说通汉和辛爱忍辱而不发,有图谋不轨之意,叫兵部看住杨选,盯住蓟州镇兵备事。” “是的,这是世子看完奏章后,跟朕提出的。” 嘉靖帝淡淡答了一句,却让帷帐外的四人心起波澜,高拱忍不住向旁边的李春芳看了一眼。 你小子怕不是下一个我,难怪这么稳当。 “陛下,兵部接到批红,数次向蓟辽总督衙门发札文,同时遍示蓟州、辽东两镇各卫所关隘,叫他们务必小心谨慎,不可疏忽大意。 四月初,蓟州镇各边急报兵部,说北虏聚集上万骑,屡屡窥边。兵部急忙去信蓟辽总督衙门,杨选很快回信,说他与通汉、辛爱通过信,说是察哈尔部图们汗,相约他们出兵辽东,抄掠一番。 杨选在信中说,他得到北虏抄掠辽东的详细路线,正调兵遣将,会合辽东镇兵马,伏击犯境北虏。臣马上送去急信,告诉他北虏狡诈,有可能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千万谨慎。 可是前日臣接到杨选回信,说他已经聚集蓟州镇兵马两万一千,出山海卫,奔辽东去了。臣失职!臣疏忽!请陛下治臣罪!” 杨博坦荡无私的声音在偏殿回荡着。 坐在一旁的朱翊钧,抬头看了一眼皇爷爷。 他正像一只困兽,在来回地走动着,下一刻,滔天怒火将要焚烧一切。 但朱翊钧心里有数,刚才一番话,杨博撇清了关系,他身后的徐阶撇清了关系,所有的罪过却扣在了蓟辽总督杨选头上。 皇爷爷的滔天怒火中,第一个被烧死的会是这位自作聪明,又或者是稀里糊涂做了背锅侠的蓟辽总督,杨选。 第四十二章 蓟辽总督杨选 “北虏从哪里入境,有多少人,兵部可知?”朱翊钧开口问道,略带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偏殿的寂静。 焦躁不安的嘉靖帝马上停住脚步。 重金属中毒,让他易怒。 北虏犯境,危及京师,传到天下,又是一次狠狠的打脸。 好面子的嘉靖帝十分狂躁,恨不得把所有的人全部杖死。 但是朱翊钧的问话,让他从狂怒中走出来,理智慢慢恢复。 “杨博,你回答世子的话。” “是,陛下。回禀世子殿下,辛爱黄台吉和把都儿等人率土默特右翼部,以及多罗土蛮部两万余骑,前日从墙子岭、磨刀峪毁墙入侵,现在兵峰直指平谷。” 杨博的话让众人的心悬了起来。 平谷在京师东北,距离两百里,很近了。 “平谷?皇爷爷,那通州有危险。那里聚集了大量夏税和粮食,一旦有失,后果严重啊。”朱翊钧说道。 “杨博,兵部有应对举措吗?” “回陛下的话,兵部给杨选和蓟州镇、宣府镇,以及天津卫、涿鹿卫、神武卫发了急令,叫他们整顿兵马,即刻起拔。蓟州镇、宣府镇兵马汇集京师城下,天津、涿鹿、神武三卫,汇集通州城。” 嘉靖帝这才松口气。 杨博还是有些本事的。 他熟悉边事武备,经验丰富,处事有手段也有魄力。 有他坐镇,暂时可保京畿无虞。 只是嘉靖帝心里憋着一口气。 东南闹倭寇,闹了二十多年。 北边先是俺答汗,然后是他的子孙,年年扰边,不堪其烦。 现在东南倭患几乎肃清,可是北边却愈加糜烂。 从山西镇到大同、宣府、蓟州、辽东这拱卫京师西、北、东三面的边镇,每年耗费钱粮高达四五百万两银子。 国库苦不堪言! 什么时候才能把北患像东南倭患一样,清剿干净。 “杨选这个蠢货,现在哪里?” “回陛下,兵部接到最新的急报,杨选还在密云。想必已经接到军情急报,正在调集昌平、密云、永平等地的兵,会师拱卫京师。” “叫他密切关注犯境北虏,伺机进剿,斩敌立功以谢罪。” “是!” “徐阶。” “臣在!” “知会户部,一是把通州等仓的钱粮看紧了,不可有误。二是准备好粮饷,犒劳各镇勤王之师。 传谕顺天府,京师即刻戒严,京营、五城兵马司严查奸细,以及趁乱作奸犯科者。” “是!” “好,你们都下去,用心办事!” 嘉靖帝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显得十分不开心。 “是!臣等告退!” 徐阶四人跪下辞陛,由黄锦带着离开仁寿宫偏殿。 “把帷帐拉起来!”嘉靖帝对着空荡荡偏殿说道。 四位小黄门连忙把垂地的帷帐拉了起来,挂在两边大柱的钩子上。 嘉靖帝走到殿门,双手笼在袖子里,歪着头看着徐阶四人远去的背影。 朱翊钧轻轻走到他旁边,也双手笼在袖子里,歪着头向外看着。 大麻烦事! 蓟州等地的边防,就跟一张纸一样。 处处设防,处处破绽! 边患不除,自己在永平府开发滦州、开平(唐山)等地的煤铁,大兴工业的规划,就是水中月,梦中花。 “钧儿,东南倭患肃清,北患却是一日糜烂一日啊。”嘉靖帝叹息道。 朱翊钧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皇爷爷,这个杨选不给力,难堪大任。” 嘉靖帝摇了摇头,“北边守备事宜,繁剧杂琐,非大才干大魄力之人,难以胜任。杨选此人,是不胜任,可矮个子里选高个,只能选出他这样的货色!” 朱翊钧听到心头一动,开口道:“皇爷爷,我有一个建议。” 嘉靖帝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建议?” 朱翊钧伸长脖子,嘉靖帝侧身弯腰,两人嘀嘀咕咕咬了一会耳朵。 嘉靖帝皱着眉头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啊,朕要好好想一想。” “皇爷爷,此事过后,杨选肯定要裁换,不如就此入手。多招杀手锏在手里,多一份保障。 杨选这厮,孙儿看他多半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万一铸下大错,皇爷爷也有回旋余地。” 嘉靖帝看着远处的朱墙黄瓦,默然了一刻钟,最后点点头。 “钧儿说得有道理。多招杀手锏在手上,多一份保障。就按你说的办。黄锦。” “奴婢在!” “拟诏。” “是。” 口述完旨意,看完黄锦执笔写的诏书,嘉靖帝点点头。 “用印吧。” “是。” 嘉靖帝看着远处阴晦不定的天空,叹了一口气道:“希望杨选这个蠢货,不要蠢到没边。” 兵部右侍郎、右副都御史、蓟辽总督杨选,正在密云总督衙门,召见顺天巡抚徐绅,副使卢镒,总兵官孙膑、副将胡镇、参将冯诏、胡粲、游击赵溱、严瞻等下属部将,举行军情议事。 杨选阴沉着脸,嘶哑着声音说道:“现在北虏在平谷一带。本督已经派副将傅津等人,领兵前去拦截,务必不能让他们南下,惊扰圣上,抄掠通州。 否则的话,在座的各位,包括本督在内,都难逃皇上的严责!” 众人想起嘉靖帝的狠辣,心底不由打了个寒战。 徐绅问道:“杨督,傅津他们现在哪里?” 杨选答道:“他们前日从昌平出发,日夜急行军,想必过了潞河,快到郑家铺了吧。” 徐绅轻轻舒了一口气:“守住潞河一线,不放北虏过河西,京师和通州就无虞了。” 杨选觉得自己布置妥当,京畿应该无虞,也心安了些,忍不住感叹起来。 “本督此前上奏章,陈述十五条封疆积弊,得皇上明诏褒奖。上任蓟辽总督以来,兢兢业业,殚精竭力,可叹时运不佳,致使小股北虏扰境,数年心血,毁之一旦。” 卢镒、孙膑、胡镇、冯诏、胡粲、赵溱、严瞻等将官暗地面面相觑,心里不屑。 你也就会纸上谈兵,写奏章洋洋洒洒,什么十五条封疆积弊,全是空话套话,有个屁用! 什么兢兢业业、殚精竭力? 你上任以来,蓟州、辽东上百卫所关哨,你去过几个? 各部操练,你观摩过几次? 天天在密云呼朋唤友,开什么文会,饮酒作诗。 那玩意能御敌? 剩下的时间就是支着耳朵、睁大眼睛,观察着京城里的一举一动,拼命地寻找门路,好等你在蓟辽总督一职上镀金后,升迁一个好职位。 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才干不输胡宗宪胡部堂,接任直浙闽总督绰绰有余。 呸!你是馋东南富足吧! 杨选还在侃侃而谈,一名军官满头是汗地跑进来。 “报督部!” “什么事? 被打断兴致的杨选不耐烦地问道。 “副将傅津急报,北虏东窜,问怎么办?” 杨选惊喜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抢过那份急报。 第四十三章 拙劣的杨选 杨选迫不及待地撕开急报封皮,一目十行地看完,不由大喜。 “上苍保佑,上苍保佑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顺天巡抚徐绅问道:“杨督,有什么转机?” 杨选把急报递给他,双手合掌,念念有词:“三清在上,昊天上帝保佑。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啊!” 徐绅接过急报看完,也是满脸喜色,大声向众人通报:“傅将军昨天过了潞河,进驻孤山,马上派了夜不收去平谷一带刺探北虏动向。发现一大股北虏,趁夜东窜,过了平谷以东磨盘山。” 杨选已经起身,走到墙上的舆图前,在上面找了一会,找到了磨盘山。 “磨盘山过去就是蓟州城。它城高墙厚,有重兵把守。北虏擅长野战,攻城不力,肯定不会困顿于此城下。 本督判断,这股北虏东窜,是想在黄崖峪、马兰峪关、鲇鱼关一线,寻找空隙,伺机北逃。” 杨选在舆图上狠狠一敲,得意洋洋地做出结论。 卢镒、孙膑等将互相对视,交流着不敢置信的眼神。 北虏进来不过十来日,什么都没抢到,然后转身就跑? 他们是来搞十日游的? 杨选在众将眼神看到了疑惑,自信地呵呵一笑:“本督运筹帷幄,布置妥当。北虏看到我军严阵以待,无隙可趁,只能悻然撤兵。 他们偷偷越墙犯境,后路被断。要是在我境滞留过久,四处碰壁,等到我四方大军云集,便是他们覆灭之日。 想必这点,他们是很清楚的。所以才会见势不妙,趁着我军还未合围,转身逃窜。” 说着说着,杨选越来越信了。 没错,就是这样! 我在蓟辽总督任上做了那么多部署,终于发挥作用了。 北虏虽然趁得一时之隙,但是在我的周全部署下,京畿防务已成铜墙铁壁,自然就无功而返了。 好,妙! “杨督,傅将军还在等着你的命令,该怎么办?”徐绅把杨选从兴奋中拉了出来。 “怎么办?当然是趁胜追击!”杨选激动地说道,眼珠子一转,又加了一句,“告诉傅津,我要鞑子的首级。告诉他,必须给本官砍下一百枚鞑子的首级!否则的话,本官要参他一本,参他延误战机,论罪当斩!” 卢镒、孙膑等将无语了,你这不是逼着傅津去杀良冒功吗? 就算北虏是想北逃,他们是骑兵,我军多步兵,怎么追杀? 还一百枚鞑子首级? 太贪心了! 遍数国朝九边战事,斩获一百枚鞑子首级,已经是惊动天下的大胜了。 卢镒忍不住说道:“杨督,兵部尚书杨公,十分精明,一般的首级可瞒不过他的法眼。” 杨选沉吟无语。 没错,北虏鞑子与内地百姓,长相、发型、皮肤等截然不同,有经验的兵部官吏,在验收首级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杨选眼珠子转了转,又想到一个好主意。 “本督记得傅津麾下,有五六十个北边逃过来的马奴和牧民,充为夜不收和亲兵。都是北虏,应该差不多。 既然没有百枚斩获,五六十枚,本官也能接受。马上密令傅津,领兵追敌,妥善安排斩获一事。” “是!”旁边的心腹书吏马上应道。 踌躇满志的杨选又想到了妙招。 “徐兄,你我领衔上书,就说北虏畏惧皇威,仓皇东窜,意欲北逃。臣等已派精兵强将追击,请皇上传诏,命真人祈福,佑我皇明官兵,一举斩杀北虏,威震关外漠南。” 徐绅抚掌赞道:“好!此计甚妙! 既向皇上禀明了在杨兄的周密部署下,北虏无功而返,又投皇上所爱。等到真人祈福之后,杨兄再献上数十枚北虏首级,那真是锦上添花,大功一件啊!” 杨选捋着胡须,得意地大笑起来。 卢镒、孙膑等人实在无语。 你们俩,但凡把这些心思有一半用在正事上,也不至于出今天这么大的纰漏,让北虏破边扰境。 西苑。 嘉靖帝接到杨选的急报后,半信半疑。 坐在他旁边的朱翊钧建议道:“皇爷爷,杨选是蓟辽总督,你要是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不如找个局外人士。京畿九边的军情,一向归锦衣卫负责,不如把朱都督召来一问便知。” “对!黄锦,速传朱希孝。” 半个时辰后,一身飞鱼服的朱希孝急匆匆赶到,额头上满是汗珠。 “臣太保兼太子太傅、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掌锦衣卫事朱希孝,叩见皇上。” “正孝,”嘉靖帝对朱希忠、朱希孝兄弟非常信任,和气地叫着朱希孝的字问道。 “京畿的军情,你都掌握着。” “回陛下,臣等不敢懈怠,尽在锦衣卫掌握中。” “破边犯境的北虏,现在何处?” “回陛下,还驻屯在平谷城东。” 嘉靖帝双目闪过寒光,不动声色地问道:“没有移动的迹象?” “回陛下,昨日、今日,北虏分别向东、向南派出数百探骑,搜索百余里。” “你觉得他们会去向何处?” “回陛下的话,从这几日收集的军情来看,臣觉得北虏有南下袭扰,抄掠三河、香河,伺机再犯通州的意图。” 嘉靖帝气得双手微微发抖,强忍着满腹的怒火,平静地说道:“北虏军情,你好生收集整理,一日三报递进禁内,不得有误。” “是,臣遵旨!” “正孝,辛苦了,下去吧。” “是,臣告退!” 等到朱希孝离去,嘉靖帝愤怒把案桌上的奏章一扫而空。 “蠢货!愚蠢至极的蠢货! 朱翊钧也是无语。 杨选,你身为蓟辽总督,北虏破边犯境,肆虐京畿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赶紧亲临前线指挥,还缩在密云死活不动。 然后敌情不明,胡乱指挥。 都这个时候了,心思还不在御敌上,全放在谄上。 这就是大明文官们的本色? 进士为主的大明文官,既出胡宗宪这样强悍干练的能臣,也出杨选这样昏庸无能的碌碌之辈。 只是从比例上看,胡宗宪少,凤毛麟角。 杨选多,比比皆是。 自己以后必须要改变这种状况。 否则的话,就算如皇爷爷这样,把驭下技能点满,也难以从这堆烂萝卜里选出可用之才来。 朱翊钧定了定神,开口劝道:“皇爷爷,兵部杨尚书已经急召宣大总督江东率宣大精兵日夜兼程驰援,先锋已到居庸关,不日可背城扎营。 镇远侯顾寰也奉诏统领京营团兵,分驻京师内外。保定、天津等镇卫官兵也入驻通州。戒备森严,防御无误。 京师无虞!” 嘉靖帝喟然叹息道:“可恨,可耻!朕御寰四十年,北虏多次破边犯境。加上这次,两次京师震惊! 朕的这张脸,被这些无用之辈丢得干干净净! 还掷在地面上,被世人和后人使劲地踩!” 看到无比悲愤的皇爷爷,朱翊钧也不知道怎么劝。 根子在你身上啊,皇爷爷! 你前期把心思放在驭下揽权,后期把心思放在修玄敬天上。 上有所好,下有所投。 满朝文武百官的心思全花在跟你斗智斗勇,以及讨好你上,哪有心思去管边关武备。 第四十四章 癸亥之变 夏家店,位于三河县西北,是京畿一座不大的小镇。 昌平兵备副将傅津率军驻扎在小镇外。 入夜,傅津在大帐里睡得正香,突然被人叫醒。 “什么事?” “参将丁跃有急事求见。” 傅津一掀被子,“快点灯,请进来。” 大帐的蜡烛被点亮,傅津披了一件外袍,坐在床榻上,参将丁跃被带了进来。 “属下参见将军。” “老丁,这么晚了什么事?” “他们跑了!” “他们,谁?”傅津一愣。 丁跃挥挥手,示意亲兵们退下,走到傅津跟前,轻声道:“他们,那六十五名关外逃进来的牧民马奴。” 傅津一惊,“都跑了?” “都跑了,像是约好似的。总兵,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还有人给他们提供便利。” 丁跃顿了一下问道:“总兵,要不要查一查?” 傅津沉默一会:“查?有什么好查的。他们入营吃皇粮时,有二百一十七人。跟着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现在只剩下这六十五人。 都是跟我们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同袍。你我忍心,有人不忍心。何况大战当前,胡乱一查,动摇军心啊。” 丁跃急了:“总兵,他们跑了,杨督报功用的六十多枚真虏首级,就没有了。他心眼小,不会放过你的。” 傅津闭着眼睛,黯然道:“那六十五人,虽是北虏,却是你我的同袍。逼着我等出卖同袍去邀功,已经是黑了心,跑了就跑了吧。 兵荒马乱的,且大敌当前,你我哪里还有功夫去追他们?” 丁跃也无可奈何,“好吧。这次北虏破边犯境,听说惹得皇上大怒。我们不好过,杨选怕是也不好过。希望事后他也没工夫来管我们。 总兵,我们基本探明了,此前发现的那股骑兵,不是北虏主力,只是他们的探马队伍。 这事怎么办?杨选叫我们趁胜追击,怎么个追击法?追到平谷敌巢去?那里有一万多敌骑,我们怎么啃得动?” 傅津反倒无所谓了,“天亮了拟份军报,说敌骑飘忽不定,我们追丢了,正在四下搜寻。报到密云去。虱子多了不愁痒。” 丁跃长叹一口气,“唉,只能这样了。行,总兵,你先休息,属下继续去巡视。赶了三天两夜的路,你也辛苦了。” 傅津苦笑道:“大家都累了,轮流休息吧。” “是。” 傅津又躺下睡觉,不知过了多久,又被吵醒。 “怎么了?” 丁跃红着眼睛冲了进来。 “总兵,不好了,一队夜不收回报,说北边有两支骑兵向我们包抄过来,少说也有上万骑。” “什么?北虏主力?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傅津惊慌地问道,愣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狠狠一拍床沿。 “坏事!那六十五个逃走的人,有人怀恨在心,连夜投了平谷,把北虏主力引了过来。” “总兵,怎么办?” “马上进镇,依仗镇里的房屋和寨墙,紧急修建防御工事。立即向密云报急求救,同时发信去京师兵部,就说我昌平卫五千将士,被上万北虏围在三河西北的夏家店。” 丁跃听懂了傅津充满求生欲的话。 密云的蓟辽总督杨选坐视不管,那么京师也不会看着五千蓟州镇官兵,在天子脚下被北虏围歼。 兵部肯定会督促杨选出兵救援的。 “是!” 天亮时分,上万北虏骑兵呼啸而至,冲到夏家店镇外,绕着不大的镇子对着里面施放了几轮箭矢后,然后把它包围起来。 中午时分,急报陆续传进京师和密云。 杨选除了收到昌平卫官兵被围的消息,还知道了北虏主力没有东窜,而是南下,大肆抄掠三河、顺义。 “混账!傅津谎报军情,欺瞒本督!铸成弥天大错,看他如何向皇上谢罪!” 杨选大怒,破口大骂了傅津足足两刻钟。 徐绅黑着脸,强忍着怒气,劝道:“杨督,还是赶紧派兵去救援傅津他们。昌平卫有五千兵,要是在京畿被北虏全歼,这个罪名,你我都担当不起。” 杨选当然知道自己担当不起。 先是中了辛爱黄台吉声东击西的诡计,把蓟州镇精兵调去辽东,造成边关兵力空虚,使得辛爱黄台吉有隙可趁,自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后,北虏又一次破边深入京畿,惊扰圣驾。 这份罪过大了。 要是再让傅津的昌平卫,在夏家店被全歼,他长着三颗脑袋也不够嘉靖帝砍得! “蓟州镇总兵官孙膑,副将胡镇,游击赵溱!”杨选点名。 “末将在!” “你三人率官兵一万五千人,迅速驰援夏家店,务必要把傅津所部救出来。” “是!” “参将冯诏、胡粲,游击严瞻!” “末将在!” “本督率你们所部,立即南下,入驻京师城东,誓死拱卫京师不失,圣驾无虞。” 杨选挥舞着拳头,嘶哑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大声吼道。 众人没有出声应和。 大家都知道,他只是在垂死挣扎。 事到如今,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己先顾着自己吧。 接下来十几天,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进京师,传进西苑。 “杨选派派总兵官孙膑偕同副将胡镇、游击赵溱率军援救夏家店,途中遭辛爱和把都儿所部伏击。孙膑、赵溱战死,胡镇力战才得以逃脱。 残军向西逃窜,把都儿部率部追击,越潞河,袭扰郑村、夏河等村镇。四日前,把都儿部前锋数百骑,窜至安定门外,京师九门戒严。” “傅津部在夏家店被围五天,终被辛爱黄台吉围歼,副将傅津、参将丁跃等战死。杨选、徐绅领蓟州镇官兵一万二千余,屯驻潞河以西,隔河相望,未发一矢。” “辛爱黄台吉遣前锋袭扰通州,被击退。再遣兵马渡潞河,袭扰京师,在郑村一带被宣大总督江东率麻禄部痛击,退回潞河以东。” “前日,把都儿率部见京师无隙可趁,渡潞河东去,与辛爱黄台吉所部会合,整兵南下,抄掠香河、宝坻两县,百姓死伤数以千计...” “给事中李瑜上奏章,弹劾蓟辽总督杨选、顺天巡抚徐绅和顺天巡边按察副使卢镒,参将冯诏、胡粲,游击严瞻等人,畏敌不前,延误战机,纵敌肆虐...内阁票拟,着免职缉拿入狱,交都察院审理论罪。” 黄锦念着奏章,声音微微颤抖。 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站在殿门口,看着外面阴晦得要滴水的天空,脸色跟天一样阴沉。 朱翊钧站在旁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堂堂蓟辽总督,居然被北虏首领忽悠瘸了,把最精锐的兵马调去辽东,然后两万胡骑乘虚而入,在京畿肆虐了一个多月。 安定门外出现了北虏侦骑,三河、顺义、香河、宝坻等县被抄掠,房屋被烧上千座,百姓被杀上千,被掳走数千。 蓟州镇官兵伤亡一万五千余,其中阵亡六千,总兵官、副将、参将、游击、守备死了十几人,蓟州镇的脊梁,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后最大的一次惨败,朝野都开始称这次惨败为癸亥之变。 皇爷爷已经愤怒到没有力气来发泄了。 过了一会,嘉靖帝转头看着朱翊钧,目光黯然又透着点希望,问道:“我的孙儿,不知道你的杀手锏,能不能给朕挣回一点面子啊!” 朱翊钧暗地里握紧自己的拳头。 他也没有想到,大明边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到底是官兵整体烂透了,还是文官把持下的军事制度腐朽不堪呢。 朱翊钧暂时还不清楚。 骤然间,皇爷爷把希望寄托在自己此前的建议上。 对于自己而言,确实是一次天大的机会。 要是抓住了,自己就能化蛟为龙了! 第四十五章 把都儿找到猎物 把都儿,也被称为把都儿黄台吉,是右翼多罗土蛮部领主,一直跟随俺答汗,如同左膀右臂。 他的牧场在山西偏关东北方向,离京畿甚远。 这次千里迢迢跑来助拳辛爱黄台吉,就是想着能不能在富庶的大明京畿腹地,狠狠捞上一票。 破边入境一个多月,把都儿所获甚微,十分失望。 他眺望着远处的香河县城。 这一座座城池,就是宝藏。 只要砸开它坚硬的外壳,里面的人口、粮食、钱财、布帛,能让自己和七千部属收获满满。 可是把都儿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时半会很难砸开。 这里是京畿,大明皇帝所在的地方,重兵云集,稍有不慎就会被围在这里,再也回不去草原。 把都儿刚接到辛爱的报信,说宣大和辽东的兵马已经赶到,还有更多的大明援军在陆续赶到,该撤了。 把都儿心有不甘,但是也清楚,到了该撤的时候。蓟州镇的兵马算是绵羊,可宣大和辽东的明军是豺狗,数量一多,再勇猛的自己也顶不住。 正要下令全军北撤,有数骑从南边疾跑而来。 打头的正是把都儿的心腹手下,图索,上午被派出去打探周围的情况。 “黄台吉!” “怎么了?” “我们发现了一群肥羊!大肥羊!”图索兴奋地说道。 把都儿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哪里?” “南边四十里,靠着明人的运河边上。有一队船队,有几十艘船。岸边有数百辆马车,缓缓向北而来。” “马车?在运河的东岸还是西岸?” “在东岸!东岸!”图索兴奋地答道。 东岸,那就是靠自己这边了。 天赐良机啊! 把都儿眼睛瞪得跟灯泡似,无比欣喜,但是多年的作战经验让他保持着警惕。 “有多少人护送?” “几千人,都是步卒,就算有马,也都是驮马,拉车的马,跑不过我们这些草原上的马。” 把都儿连忙把手下首领全部叫在一起,通报了图索的发现。 好几位首领兴奋地嗷嗷直叫,恨不得马上就冲过去。 “黄台吉,我们的儿郎从牧场跋涉了数千里,来到这里,就是要抢得多多的人口和财帛。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大家的行囊还是扁的,拉钱财人口的马车空荡荡的。” “是啊黄台吉,如果我们这么空着手回去,会被其它部落的人笑死的。” 还有两三位首领保持着冷静。 “黄台吉,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一支运输钱粮的队伍?会不会有诡计?” “对!黄台吉,南蛮子狡猾,我们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马上有其他首领反驳。 “上什么当?我们在这里放马一个月,这条运河断了一个月。你没听人说吗?西边那座最大的城池里,有上百万人口。” “天啊,上百万人口,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多少头羊?好像说都要从南边运上来。断了一个月的粮,他们早就受不了了。” “对!此前赶在我们前面南下的土默特部,调头去东边了,南蛮子肯定以为我们北撤,于是就开始运送钱粮了。” “黄台吉,怕什么!他们才数千步卒,我们七千骑兵,还怕打不过他们吗?就算他们有埋伏,我们调转马头,让他们在马屁股后面吃灰。” “对,让他们在马屁股后面吃灰!” 众人都笑了起来,空气弥漫着自信和轻快。 把都儿看到大家的意见逐渐一致,扬起马鞭狠狠往下一劈! “好!马上出发,我们劫了这支运送钱粮的车队,狠狠抢上一回!” 首领们回到各自所部,把好消息传给手下,到处响起兴奋的鬼哭狼嚎声。 不一会,整个大地震动,数千骑兵从不同的方向涌出,很快汇集成三股洪流,向南席卷而去。 远处,香河县城南门城楼上,知县、县丞、主簿等官吏,哆哆嗦嗦地从跺墙后面探出身来,看着远去的数千北虏骑兵,面露劫后余生的狂喜,纷纷拜倒在地上,对着上苍磕头。 “老天爷保佑!” “我们又逃过一劫!” 知县拜完后,拉着县丞和主簿,轻声说道:“我们马上拟文,就说我们组织得力,守卫见效,北虏万余骑在香河县无功而返。报上去,尽快报上去!” “县翁,急了点吧?”主簿说道。 “急个屁!不急!这北虏骑兵围了香河五六天,突然撤走,不是往北就是往南,说明他们寻到新的猎物了。也不知该谁倒霉。 我们不赶紧报上去,万一上头要找人顶罪,我们知情不报,或坐视不管,都是要吃挂落了。” 县丞和主簿秒懂。 “对!我们竭力组织守城,殊死搏杀,事后及时上报,至于北虏去了哪里,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没关系了,我们该做的的都做了,与我们何干!” 把都儿率领七千骑兵,很快就赶到南边三十里外的地方。 “黄台吉,你看,”一处小山丘上,图索指着远处,运河上数十艘船像一串串鱼,河东岸数百辆马车像一群绵羊。 “多么肥美的猎物啊,我们只需要冲下去,他们就四处逃散,然后我们就可以尽情地抢了。” 把都儿扬着马鞭,轻轻地打在图索的后背,“你这个狗奴才,一说到抢东西,就跟游唱诗人一样。 好,你发现大肥羊有功,我允许你第一个选战利品!” “谢谢黄台吉!“图索兴奋地谢道。 “传令下去,兵马分成两股,一股把南蛮子的车队从正面拦下,一股绕到他们的后面,断了他们逃路。 告诉儿郎们,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群肥羊,放开手脚,好好抢!” “是!” 数千北虏骑兵欣喜地应道。 随着大小首领发令,七千骑兵分成两股,一股四千骑,呈半圆形,从正面把车队拦住。另一股三千骑,绕了一个大圈,向车队的后方迂回包抄。 把都儿带着数百亲兵,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志满意得地看着这一切。 后方的骑兵迂回包抄到位,射出响箭,穿透了整个荒野。 得到消息的正面骑兵,在寂静中猛然爆发,数千骑兵挥舞着马刀,嘴里发出嚯嚯的怪叫声,如排山倒海一般,气势汹汹地对着车队迎头冲了上去。 马蹄翻飞,震动着大地。 尘土飞扬,如同无数旌旗在卷动。 四千多罗土蛮部的精锐骑兵,兴奋地呼啸着,眼睛里放射着兴奋贪婪的光芒,向他们的猎物狠狠扑去。 把都儿欣慰地点头,他仿佛看到了下一刻,南蛮人们惊慌失措,到处逃散。然后金银珠宝,粮食布帛,奴隶女人,就像成熟的果实,落进他的皮囊里。 第四十六章 露一脸的戚继光 把都儿和他手下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抵达这里时,车队已经停下,背靠运河围成了一个长圆形。 船队也大部分向西岸停泊,分出部分船舶停在东岸,车队方阵的后面。 整个车队和船队十分地安静,在多罗土蛮部骑兵发起进攻时,依然保持着安静,数千人躲在马车后面。 从外面看,只能偶尔看到人影闪过。 多罗土蛮部冲在前面的骑兵,愕然地发现,前面数百步远的明人马车,全部首尾相连,仿佛一道城墙。 高大的马车本身就是难以跳跃的障碍物,连在一起后,让多罗土蛮部骑兵有一种无从下嘴的感觉。 眼尖的骑兵还看到。 在马车车厢,马车首尾相连的间隙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黑漆漆的,有方的,有圆的,离着有点远,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可不管是什么,都挡不住蒙古骑兵的冲击! 多罗土蛮部骑兵,拉住缰绳,挥舞着马刀,举着长矛,踢着马镫,驱使着坐骑加速。 四百步,三百步... 多罗土蛮部的骑兵们察觉到不对。 对面的这些南蛮子,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惊慌失措,到处逃散。 他们依然安静。 尤其在惊天震地的马蹄巨响声中,这份安静显得有些诡异。 两百步! 多罗土蛮部骑兵们突然发现,这些马车侧翼,伸出无数的长矛,差不多一丈长,无比锋利。 可能是太细了,刚才离得远看不到,又或者等到自己靠近了,南蛮子才把它们伸出来。 矛尖在太阳下闪烁着寒光,让多罗土蛮部骑兵们都知道,这玩意撞上去,连人带马都得成京师里的小吃,糖葫芦。 冲在前面的多罗土蛮部骑兵拉紧缰绳,让坐骑的速度放慢。并且把话向后传去,前面有长矛阵,不要急着上前去送死。 我停后面的不停,推着我往前挤,死的还是我啊。 这绝对不行! 多罗土蛮部骑兵逐渐地放慢速度,站在山丘上的把都儿看着有些生气了。 干什么! 为什么要放慢速度? 难道你们先要商量好怎么分配战利品才开抢吗? 混蛋! 把都儿气愤地叫来亲兵头子:“你下去狠狠抽前面带头冲锋的中离儿几鞭子,告诉他,给我带着人,冲进去,马上、立刻给我冲进去!” “是!” 亲兵头子应道,刚拨转马头,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长响,仿佛是锤子狠狠砸在空气里,把整个天地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打雷了吗?” “哪里打雷?” 把都儿到处张望。 “黄台吉,你看!”亲兵头子找到了目标,指着那里说道。 把都儿顺着手指头看过去,看到连成一道线的马车里,不停地喷出一团火,吐出一团青烟,然后在它们前面徘徊的多罗土蛮部骑兵,就像被铁锤狠狠打中一样,鲜血乱飞,人翻马倒。 “怎么回事!?” 把都儿的眼眶欲裂,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汗的勇士,像牛羊一样被人宰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戚继光站在车队方形中间,锐利的眼睛在巡视着战场的每一处。 这些马车看着跟普通的木制厢车差不多,但实际上经过改造的。 箱壁加厚,能挡住强弓箭矢和长矛突刺。 两面箱壁可以打开,成为敞开式。 车厢里可站十二人,三名鸟铳手,九名装填手。 鸟铳手手持的鸟铳,是仿制佛郎机传来的火绳枪。 在十几年的剿倭过程中,明军俘获了不少善于制造火绳枪的东倭工匠,以及被东倭雇佣的佛郎机工匠,学会了佛郎机火绳枪制造,并加以改进,称之为鸟铳。 胡宗宪执掌剿倭事宜,接受戚继光的建议,大量制造鸟铳,尤其是去年,足足造了上万支。 现在陆战营就是以鸟铳为主。 鸟铳手手持鸟铳,站在车厢后面,通过射击孔对外射击。每位鸟铳手配备三名装填手,确保他能源源不断向外射击。 鸟铳最远能打一百步,有效距离三十到六十步。 所以等到多罗土蛮部骑兵冲到五六十步之内,戚继光才下令射击。 厢车首尾相连的空隙,架设的是子母铳。 也是仿制佛郎机子母铳,加以改进。 每门火铳炮身架在炮车上,一般配十枚子铳。 里面塞满火药和蚕豆大小的铅弹,一炮打出去,天女散花,三四十步之内,人马皆丧。 看准时机,戚继光一声令下。 先是一门子母铳开火,作为号令。 一千五百名鸟铳手全面开火,后面有四千五百名装填手装填,鸟铳手射击速度极快。几乎十秒钟能放一枪。 一百门子母铳声响巨大,杀伤力也更大,漫天飞舞的铅弹打得多罗土蛮部骑兵严重怀疑人生。 数以千计的骑兵,生怕撞到密密麻麻的长矛,成为糖葫芦,只能在马车三四十步附近徘徊。 鸟铳手端着鸟铳,对着人多的地方打。 一铳过去,无论人和马,只要有一个中弹,都会发出极其痛苦的哀号嘶叫,倒在地上。 运气好当场就死,运气不好不知哀号多久,才痛苦地死去。 子母铳就霸道多了。 有运气好的骑兵冲得近,正好在射击覆盖范围的中心,一声巨响,骑兵上半截身子被打爆裂,坐骑被打得千疮百孔,血雨漫天飞舞,全泼在旁边的同伴身上。 同伴也好不到哪里去,漏出的铅弹打在手上,手臂十有八九要断。 打在胸口,眼见不活。 打在腹部,血淋淋的口子里流出白的、青的内脏。 四千正面突击的多罗土蛮部骑兵,才转了不到两圈,就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到处是断臂残肢的骑兵和坐骑,在地上哀嚎。 他们的身边满是尸体,有完整的,有四分五裂不完整的。 不一会,厢车方阵周围,离着三十到六十步的地带,泥土被鲜血浸泡,变成黑乎乎的烂泥。 两刻钟不到,剩下一千多的多罗土蛮部骑兵,终于被恐惧击倒,他们调转马头,从正面战线逃走。 迂回包抄到明军后方的三千多罗土蛮骑兵,集结在一处,随时准备对溃散的明军发起截杀和追击。 可是他们只听到轰隆隆如打雷一般的声音,由于一排排车厢阻挡,他们看不到正面战场的情况,一时惊疑不定。 连忙派人去打探情况,还没等探子回来,发现前面密集的雷声骤然停了,只有偶尔发出的疏落的几声。 刚才还震动耳朵的声响消失了,周围出奇地安静,安静到三千多罗土蛮骑兵和坐骑有些不安。 嗖嗖! 远处传来奇怪地尖锐啸声,刺痛着他们的耳朵。 哪里? 出了什么事? “天上!” 有人指着远处的天空惊恐地大叫道。 所有人都闻声抬起头,看到了让他们肝胆皆裂的一幕。 第四十七章 香河大捷 三千多罗土蛮部骑兵的视线里,无数的火光划破天空,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无数的流星,在瞳孔里慢慢放大,向自己的头上砸来。 “跑啊!” “快跑啊!” 不知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嗓子,队伍轰地一声炸开了。 多罗土蛮部众,以实际行动来响应这声呼喊。 大家惊慌失措地调转马头,抽打着坐骑,拼命地向远处的荒野跑去。 可是太晚了! 他们还没跑十几步,这些流星劈天盖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逐一炸开。 一团团火球腾起。 火光和黑烟中,无数的三角铁片飞出,横扫它们飞行轨迹中的一切物体。 人和马,这些锋利的三角铁片无情钻进他们的肉体里,旋转着带出鲜血和肉屑,在哀嚎声中漫天飞舞。 这就是裕王世子殿下设计制造的火箭弹,也被东南剿倭官兵称为世子火箭。 加上此前的鸟铳、子母铳,合称为陆战营的三板斧。 这三板斧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杀得东南倭寇闻风丧胆。 听说某些人现在去东倭招募真倭都得翻倍加钱,风险太高了! 这些火箭弹早早被装在发射架上,摆在靠西岸的船只甲板上,用篷布遮挡着。 等到戚继光发出号令,迅速除去篷布,点火发射。 第一批一百二十发齐射,把三千多罗土蛮骑兵炸得人仰马翻,惊慌失措。 接着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 量大管够,足足发射了六百发,把漕船上运载的储量用掉了三分之一。 六百发火箭弹,等于六百颗小型陨石落在了三千多罗土蛮部骑兵,密集的队形中,造成的杀伤力,让把都儿看得都要吐血。 硝烟缓缓散去,地上满是尸体和伤员,战马也是或死或伤,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满目苍凉。 鲜血逐渐变成黑色,把这片土地变成了黑土。 哀嚎声中,近千骑兵仓皇逃走。 他们远遁的马蹄声,仿佛是在给战场上彼此起伏的哀嚎声伴奏。 不到半个时辰,自己七千骑兵,只剩下三千,还有不少是带伤逃回来的,更可怕的是他们胆气被击得粉碎,只想逃离这个让他们恐惧的地方。 把都儿看着围在自己四周,目光躲闪,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的部众,转头恶狠狠地盯着远处的厢车圆阵,眼睛里透着怒火! 他不甘! 七千部众,是他立足漠南,成为俺答汗心腹左右的根本。 现在一下子丢掉一大半,回到关外漠南,他会成为笑话,然后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他将成为别人的食物! 这些该死的明军,到底从哪里来的? 他们用的是什么鬼战术,怎么跟九边的明军,截然不同? 呜呜——! 长号声响起,三千明军结成鸳鸯阵,缓缓走出厢车圆阵。 他们十分警惕,每队之间靠得很近,小心在战场上穿行。 躺在地上的伤员,明军多半会毫不迟疑地补上一刀,戳上一枪,帮他们解除痛苦。 根据陆战营使用火器的经验,被铅弹击中,死亡率非常高。就算只是受伤,铅弹的铅也会慢慢渗透进血液里,造成铅中毒,还是会要命。 把铅弹取出来? 在目前的医学条件下,很难的。 往往是铅弹还没取出来,伤员就流血过多而死。 所以送多罗土蛮部伤员上路,少受痛苦,是对他们最大的怜悯。 半个时辰后,战场上被清理了一遍,活奔乱跳、只是受到惊叫的战马被俘获了数百匹——它们的生命力要强大得多。 多罗土蛮部伤员被收容的不到百人。 其余的战马尸体,一部分被切下来作为晚饭的加餐,其余都丢在一边。相信用不了多久,附近的乡民们会蜂拥而至,把这些马肉切回去加餐。 多罗土蛮部骑兵们的尸体被垒在一起,首级被砍下码在一起。 这些是需要兵部来勘验的。 兵甲、旌旗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堆在另外一边。 把都儿看着远处被尸首分离,码得整整齐齐的部众们,几乎咬碎了牙根。 好几次他就怒发冲冠,拔刀而出,大吼一声,儿郎们,跟我杀下去。 可是临到头,理智还是拉住了他。 最后,在还活着的部众殷切期盼下,把都儿只好恨恨地说道:“撤!” “报!北虏已撤。我部探马追随三十里,看到他们过香河县城继续北去。” 戚继光长舒了一口气,这一仗终于打完了,完胜! 他很清楚,此战能获得如此大的战果,其实最大的一点就是出其不意。 北虏以为自己这支队伍,只是一支运送钱粮的护运队,于是就大大咧咧地冲上来。 要是他们早有准备,就不会被迎头打懵,一直在车阵外围徘徊,等着被鸟铳和子母铳收割。 如果他们早就有准备,会排成疏散队形,不会像刚才,密集的队形冲上来,让鸟铳、子母铳和世子火箭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又或者他们刚才一遇到小挫,扭头就跑。 他们四条腿,自己多步卒,两条腿,根本追不上。 胡部堂、谭巡抚和王副使说得极对。 嘉靖年以来,我朝九边的策略就是被动防御。 数十万边军躲在高厚的城墙后面,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使得北虏日益嚣张,完全忘记了百年前,他们在漠南漠北,被二祖的北征军,追着屁股后面暴打的经历了。 “报!战果统计出来了。” “说!” “斩获三千九百六十七枚首级,俘获一百一十人,战马五百七十六匹。百户、千户旌旗三十四面,铜鼓六面,其余刀枪弓盾七千二百六十一件。” “我部伤亡?” “伤六十三人,其中十三人是被鸟铳炸膛所伤,十七人是被世子火箭弹尾焰灼伤。 阵亡二十五人。其中十一人是在战前与敌军探马相遇,不幸阵亡。五人是被敌军骑兵乱箭射中要害。十二人在打扫战场时,被诈死的北虏杀死。” “好,全部登记造册,快马送至京师,给西苑禀呈一份,给兵部送一份。” “是!” 戚继光站在逐渐变干的黑土上,闻着还未散去的硝烟味,看着空荡一片的战场,踌躇满志。 他非常清楚,自己已经登上了一个新的舞台。而这个舞台是胡部堂,是世子殿下为自己搭建的。 转头,看到一队队官兵,结成鸳鸯阵,在四周巡哨。 这些由自己亲自操练出来的士兵,将是他最大依仗!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戚继光的捷报被火速送到京师,一份直接送进西苑,一份送到兵部。 兵部官吏收到捷报,不敢相信,连忙呈交给正在检查京师防务的兵部尚书杨博。 消息也因此走漏,迅速传遍京师五城。 满城官民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是同一个念头。 东南来的丘八土鳖,想立功想疯了吗? 仗着剿倭打了几场胜仗,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谎报捷报! 斩首漠南多罗土蛮部破边扰境北虏,首级三千九百六十七枚! 三千九百六十七枚首级,还说是北虏真鞑子的! 太敢吹牛了! 你怎么不说自己直捣黄龙,封居胥山呢! 第四十八章 一场惊人的大胜 兵部尚书在朝阳门附近收到戚继光的这份捷报,看完后第一个念头也是不信。 “斩获三千九百六十七枚首级,俘获一百一十人,己方伤亡不超过百人。你们可真敢编啊!” 可是杨博转念一想,戚继光口碑不错,不是胆大妄为之人。 他沉思一会,当即叫上几位兵部属官,点上一队宣大骑兵作为护卫,翻身上马出朝阳门,不顾外面还有北虏游骑的危险,向南疾驰。 西苑的嘉靖帝接到这份捷报,脑子也是懵的。 朕是需要胜仗捷报来遮掩脸面,可是你这份也太猛了吧。 搞得朕不敢相信啊! “皇爷爷,请派几个人去战场一看究竟。打了大胜仗,北虏仓惶而逃,总不会连尸首都一并卷走了吧。” “对,对!钧儿说得没错。”嘉靖帝马上回过神来,“黄锦!” “奴婢在!” “传诏给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掌锦衣卫事朱希孝,还有内阁高拱、李春芳,嗯,还有兵部杨博...” “皇爷爷,捷报肯定也有一份给到兵部。杨公多半也不信,依照他的性子,多半已经出城去亲自勘察了。” “对。香河离得又不远,按照杨博的性子,确实可能去战场勘察了。黄锦,就叫这五位,马上出城,去香河战场,勘察戚继光奏报胜仗的实情。” “遵旨!” 朱翊钧又叮嘱了一句:“黄公,叫冯保、陈洪陪着他们去,再交代一句,叫点上五百宣大骑兵,一路护送,小心北虏游骑。” “是!” 香河离京师也就一百里,快马加鞭半天时间也就到了。 杨博赶到时,戚继光刚收到最新一份军情。 尾追的探马回报,把都儿部与辛爱统领的一万一千土默特部右翼骑兵会合,多罗土蛮部的惨状把辛爱吓坏了,慌忙带着兵马北上,奔平谷而去。 看来没有什么危险,戚继光下令全军拔营,继续向通州进发。 “报!兵部杨部堂到了。” “兵部尚书杨公?” “是的!” “快去迎接!” 戚继光连忙赶到码头迎接。 杨博一行是从西岸沿岸一路南下,到了这里必须用船只载到东岸。 “末将戚继光拜见兵部杨部堂。” “浙江总兵官戚继光,数年前你进京述职,本兵见过你。” “是的,末将有幸得杨部堂亲自问话。” 杨博点点头,直奔主题:“缴获在哪里?” “请跟末将来。” 杨博一行人跟着戚继光来,穿过繁忙又有序的营地,看到数千将士在忙碌着收拾,他问道。 “这是干什么?” “回杨公的话,探马回报,把都儿残部与辛爱所部会合,向平谷北遁。” “哦,那就是有北逃的可能。” “末将不敢妄议。只是敌情已明,末将下令所部继续北上,进驻通州。” 杨博不再做声。 来到营地外,看到数千乡民,手持菜刀柴刀,挽着篮子,蹲着地上埋头切割死马的肉。密密麻麻,就像一堆堆觅到食物的蚂蚁。 “这么多死马?”杨博不由大吃一惊,“有三四千匹吧。” “回杨公的话,有三千一百六十二匹。” 有兵部属官壮着胆子上前去勘查了一番,“杨部堂,确实都是关外的蒙古马,都是战马。” 杨博顿时对戚继光的捷报信了五分。 东南再有钱,你也找不到地方买来这么多的关外蒙古马当道具来谎报战果。 被戚继光引到堆放尸首的地方,远远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掺杂着淡淡的腐烂臭味。 天气渐热,尸体放上大半天,就开始散发腐烂的臭味了,只是还不严重,要是再过一两天,能把人熏死。 尸体被码在四个大坑里,还没有盖土掩埋。 走过去,惊起一堆的苍蝇,嗡嗡地飞起,像一大朵黑云。 无头尸体层层叠叠,堆在一起。 他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现在都是一堆死肉,在灰扑扑的泥土间,腐烂变臭。 兵部专门负责勘察的官吏上前去,捂着鼻子上前去,随机翻查了十几具尸体,回来后长舒几口气。 “杨部堂,确实是关外的真虏鞑子。” 杨博点点头,“去看看首级。” 在不远处,三千多首级堆成三十几堆。 “一百枚头颅一堆,请杨公和上官点验。” 这些首级都灰扑扑的,有的睁着眼睛,有的半睁半闭,有的闭着眼睛,神情各异。有的痛苦,有的愤怒,有的求饶,有的悲苦,还有的麻木。 他们像黑乎乎的石头,被垒在一起。 一堆堆的苍蝇围着他们,享受着属于蝇虫的盛宴。 有经验的兵部官吏,凑近一看,就知道是北虏真鞑子的首级无误。 “一百枚一堆,总计三十九堆,还有六十七枚零散的首级。合计三千九百六十七枚首级无误。” 兵部官吏激动地禀告道。 北虏真鞑子的首级,嘉靖朝,不,国朝以来都数得着的大胜啊! 杨博看着一堆堆首级,还有远处大坑里的尸体,神情复杂。 荒野的风卷着泥土和血腥味,吹动着他的绯袍官服衣角。 他心里有数,皇上有此大胜,什么癸亥之变,甚至庚戌之变的耻辱都可以洗刷了。 只是戚继光所部九千人,为何能如此迅疾地从数千里的东南,驰援京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京畿。 皇上是怎么想到动用这步棋的? 结果一出手就成了扭转乾坤的杀手锏。 一场大胜,朝堂上的局势会变得很微妙。 “戚总兵,你们何时出发...” “报!”有人打断了杨博的话。 “什么事?” “英国公张公、成国公朱公、后军左都督朱都督、内阁高阁老和李阁老奉诏前来勘察战果。” 杨博一愣。 来得好快啊! 皇上这次反应得好快啊! “走,戚总兵,我们去迎一迎!” “是。” 戚继光带路,杨博作陪,请张溶、朱希忠、朱希孝、高拱、李春芳五人,还有冯保和陈洪一起,又点验了一遍尸体和首级。 听完旁边兵部官吏激动的讲述, 张溶五人都不出声。 过了一会,性子最急的高拱忍不住问道:“戚总兵,你们是接到皇上密令赶来驰援的?” “是的。”戚继光恭敬地答道。 杨博在一旁补充道:“皇上有知会本兵,还拿了一份兵部钧令一同寄出。但是特意交代,此事属于机密,严禁外泄。当时老夫在想,东南相隔数千里,调剿倭精兵进京勤王,恐怕远水解不得近渴。 只是当时情景,以安抚为主。” 众人听懂了。 当时情况,杨博要安抚稳住皇上,也就随他去了。 数千里路程,等东南剿倭兵马赶到,北虏早就回关外分战利品,到时候再打发他们回去就是了。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来得如此迅速。 皇上看似病急乱投医的一着昏招,居然成了杀手锏! “你们是怎么来得这么快的?”高拱问出大家的疑惑。 “二十天前,胡部堂在宁波收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皇上密诏,正好末将带着三营陆战营,在定海卫修整。 胡部堂马上下令调集浙江水师船只以及征发民商海船,准备军械粮草。五天后,我们九千陆战营上船,由浙江水师护卫,顺着东南风,十一天赶到天津卫。 当时天津卫到通州的北运河段被切断,大批船只和马车都聚集在天津卫,我拿出密诏和兵部文书征召了大量船只和驮马,三天前从天津卫出发,沿着北运河奔通州。” 张溶、朱希忠、朱希孝三位知兵的勋贵惊讶地对视一眼,问道:“除去兵部八百里加急寄密诏和部令,你们只花了五天时间准备,十一天从宁波赶到天津卫?” “是的。我们陆战营日常作战就是这般。随时做好准备,一接到倭寇上岸袭扰的消息,马上上船,追击过去。 十一天从宁波赶到天津卫,我们是冒着风险日夜兼程,加上苍天保佑,一路顺风顺水,才堪堪赶到。” “不得了啊不得了!”张溶、朱希忠、朱希孝忍不住赞叹道。 高拱和杨博对视一眼,心里发愁。 香河大捷,文官们陷入被动,又一次被皇上拿捏住了。 该怎么办啊! 第四十九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西苑仁寿宫大殿里,英国公张溶、成国公朱希忠、后军左都督朱希孝、内阁阁老徐阶、高拱、李春芳、兵部尚书杨博、兵部尚书/协理京营戎政/宣大总督江东,依次跪在殿中。 “把帷帐拉起来。”嘉靖帝的声音从殿中帷帐后面传出来。 “是!” 四个小黄门把从殿顶垂到地面的帷帐拉开,挂在两边的柱子上,露出嘉靖帝和世子朱翊钧。 嘉靖帝穿着一件天青色道袍,挽着道髻,神情峻冷。 朱翊钧穿着一身赭皇斗牛服,戴着翼善冠,站在嘉靖帝身边。 “都起来吧!” 嘉靖帝的声音不怒自威。 “谢皇上!” 众人谢恩后起身,看到站在一起的祖孙俩,猛然间发现,皇上变老了,世子又长高了,看上去比皇上矮不了多少。 嘉靖帝看着张溶和朱希忠问道:“香河大捷的战果,英国公、希忠、希孝,你们跟内阁点验过了吗?” “回皇上的话,我们都点过了。”成国公朱希忠连忙答道。 他是勋贵中最得嘉靖帝信任的,圣眷正隆。 “如何?”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歪仰着头问道。 “回皇上的话,三千九百六十七枚首级数目不差,确实是北虏真鞑无误。” 朱翊钧瞥了一眼,看到自己皇爷爷嘉靖帝,双手在袖子里拢在胸前,下意识地耸着肩,扬着头,撇着嘴,完全可以做成我很得意的表情包。 嘉靖帝瞥了一眼徐阶,继续问道:“杨兵部,你也点过了?” 杨博顿了一下,老实回答道:“回皇上,臣点过,三千九百六十七枚首级无误,是北虏真鞑。” 嘉靖帝终于绷不住了,一甩右边的宽大袖子,鼻子连哼几声,“啊哈,啊哈,你们认就好!香河大捷,好歹给朕挣回些脸面,不至于被天下人唾骂。后人也不会再说,朕御寰一朝居然有两次大变。 再看看蓟辽总督杨选,先是缩在密云,坐视北虏肆虐京畿。等到夏家店大败,蓟州镇精兵损失殆尽,一溜黑烟跑到京师城下,说是要拱卫京师,誓死不让北虏惊扰到朕。 笑话! 朕需要他来拱卫吗?京师有杨兵部,有江兵部,有张溶、希忠,有顾寰,有数万京营精兵,有勤王的数万宣大王师,朕何须他杨选来拱卫?” 徐阶听在耳里,敲在心里。 皇上在敲打我们啊。 杨选是朝议公推出来的蓟辽总督,说白了是文官大臣们公允共襄的人,并不是皇上特别中意的人。 皇上中意的人是江东,是胡宗宪,是谭纶,是戚继光。 唉,拙劣的杨选啊! 你真是丢尽了士大夫们的脸啊! 嘉靖帝继续说道:“黄锦,给大家念念。” “是。” 黄锦洪亮略带尖锐的声音响起。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增兵增饷,选卫修垣,万姓疲劳,海内虚耗...” 徐阶、杨博等人都听出来了,这是杨选就任蓟辽总督后意气风发,上疏陈述十五条封疆积弊。 黄锦念完,嘉靖帝扫了一眼众人,又开口了。 “听听,大家听听,写得多好啊!此疏一出,朝堂上下各个称颂,说杨选是务实能臣,定能一扫蓟辽边关积弊。 结果呢,呵呵,结果呢!” 嘉靖帝摊开双手,冷笑地大声问道,话语里的戏谑、嘲讽意思,都要溢出来了。 “奏章里说蓟辽边军训练松懈废弛,那他主持过几次操练?说蓟辽边镇哨塞关隘年久失修,那他巡视过几处?修葺过几个?” 嘉靖帝今天把他刻薄的性子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初杨选被公推为蓟辽总督,嘉靖帝也是赞同的。 亲自接见两次后,对其大加赞赏。 接到他的那份陈述十五条封疆积弊的奏章,也是赞许有加,朱批叫兵部、户部照行。 现在全部不认,仿佛当初是满朝大臣强按着他的头,硬逼着他任命杨选为蓟辽总督。 可是这些话又万万不能说出来。 徐阶、杨博心里那个苦啊! 张溶、朱希忠、高拱、李春芳对前年公推杨选的事还有记忆,知道嘉靖帝这是翻脸不认账,借机甩锅和敲打文官。 看到众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嘉靖帝把杨选骂了几句后,双手又笼回袖子里,拢在胸前,微微歪着头问道。 “杨选呢?” 朱希孝连忙答道:“回皇上的话,锦衣卫奉诏已经把杨选、徐绅、卢镒、冯诏、胡粲、严瞻等人全部拿下,押在诏狱里,等候三法司会审。” “嗯。”嘉靖帝阴冷的目光落在徐阶和杨博身上,“你们好好审审,审出结果来,给朕看看。” “是。”徐阶无可奈何地应道。 他知道,杨选是保不住了,这家伙死定了。 现在他要力保杨博。 杨博虽然是晋党,可他跟徐阶并无太多党争偏见,在军事武备上,两人配合得很好。 再说了,这些年朝廷许多军事武备的决策,都是徐阶拟定力推,杨博配合执行。 杨博倒了,很多屁股擦不干净,往上一查,徐阶也跑不掉的。 于情于理,徐阶知道自己一定要力保杨博。 可是如何保呢? 徐阶在嘉靖身边伴驾多年,深知皇上的心思。今天大殿上,口口声声在骂杨选,暗地里剑指杨博。 在皇上心里,怕是会认为杨选的大后台是杨博。 杨选失职误国,杨博能逃得了干系?自己能逃得了干系? 一旦被嘉靖帝惦记上,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徐阶脑子转了好几圈,突然看到嘉靖帝身边站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朱翊钧。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嘉靖帝还在继续说道:“蓟辽总督废了,巡抚废了,蓟州镇总兵当了逃兵,也废了。蓟州镇精兵丧于夏家店,也废了! 一群废物,全废了!可关外十几万北虏骑兵没有废,随时可能南下。怎么办?蓟辽边务,还有蓟州镇,朕问你们怎么办?” 众臣没有答道。 “怎么办?你们倒是说说啊! 朕的杀手锏只能用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是不灵的。何况事事都要朕乾纲独断,还要诸位臣工干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身为文臣之首的徐阶只好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硬着头皮答道:“皇上,臣等失察,举荐失当,坐视庸臣误国,罪该万死。 臣等恭请皇上明示,蓟辽边事,当如何处置!” 其余勋贵大臣们也都跪倒在地,齐声说道:“臣等失职,让皇上惊扰,罪该万死!” 看到文臣首领徐阶终于服软低头,嘉靖帝满意地笑了,又露出刚才那副我很得意的表情包。 第五十章 出牌的嘉靖帝 “蓟辽镇关乎京畿安危,事关重大,不要说派一只虎镇守,派一条恶犬去看着也好,结果你们上次公推了一头猪。”嘉靖帝继续说道,话里还不忘再敲打敲打徐阶和杨博。 “猪办猪事,也逃不了猪的下场!”嘉靖帝语气不善地说道,“我朝北有虏患,南有倭患。现在倭患肃清,虏患却越演越烈。” 说到这里,嘉靖帝突然对江东说道:“江卿,看你脸色不对,不舒服吧。黄锦,给江卿拿一张凳子来。” “是!” “江卿巡守宣大,兢兢业业,使得北虏不敢南窥。这次蓟州被破边扰境,江卿接到急报,立即率领精骑日夜兼程,驰援勤王。 他身体一向不好,又久在苦寒之地殚精竭力,一番奔波劳顿,累得吐血了。朕下诏给太医院,好好给江卿看看。” 江东连忙拱手道:“谢皇上,这都是臣的职责。” 嘉靖帝和蔼地挥挥手。 凳子被搬来,黄锦扶着江东缓缓坐下。 “江卿尽心尽责,朕知道。谁三心二意,朕也知道。蓟州镇糜烂成这个样子,倒也给朕提了个醒,有些事,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了。 有人在蓟辽镇做得不好,就让做得好的人来做。朕决定了!” 众人精神一振,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调福建巡抚谭纶进京,迁左副都御史,加兵部左侍郎衔,总督蓟辽军务。浙江总兵官戚继光,好,练兵练得好,仗也打得好!甚慰朕意。 迁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佥事,领蓟州镇总兵。胡宗宪,朕也要把他调回来,替朕巡视九边。” 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朱翊钧却心里有数,更震惊的还在后面,你们且听着吧。 这一回皇爷爷深受刺激,把我的有些话都听进去了。 “胡宗宪,继续领兵部尚书衔,加右都御史,总督宣府、大同、山西军务。”说到这里,嘉靖帝转头对江东,和气地说道,“江卿,不是你做得不好,是你身体不好。朕担心,你万一累死在任上,不知道多少人要戳朕的后脊梁。 现在朕给你选了一个好的接任者,你先回京荣养,让太医给你看看,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朕下诏了,叫山东布政司,在你原籍给你修一座府邸。一年半载修好了,你身体也养好了,就回乡荣休,可好?” 江东泪流满面,颤颤巍巍跪倒在地上,失声哭道:“臣谢陛下天恩!” 徐阶和杨博却心头一震,不对! 他俩对嘉靖帝太了解了,这不是皇上的风格。 刚才又是赐座,又是善言安慰,有点临时起意的意思,可能是听了谁的建议才有此举措。 听了谁的建议? 两人不由自主地瞥了瞥嘉靖帝身边的朱翊钧。 万万没有想到,裕王世子对皇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 嘉靖帝悉心教诲世子帝王之术,世子学得很好,发挥出色,反过来还影响到嘉靖帝。 这对祖孙俩,互相学习,一起进步? 徐阶和杨博差不多猜出,香河大捷后面肯定有世子的影子。 嘉靖帝接下来的话,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是在下一盘大棋,这后面肯定还有世子的影子。 嘉靖帝有点不知怎么安抚在大殿上嚎啕大哭的江东。 因为他以前没干过这种事。 朱翊钧上前去,在李芳的帮助下,搀扶起江东。 “江尚书,你身子骨不好,皇爷爷和众臣们都知道。这次勤王,你日夜不休,一口气跑了七天七夜,赶来京师,都累吐血了。 皇爷爷说得对,皇爷爷和你君臣相得,现在你也尽心尽责了,不如卸下重任,暂且休养一段时间。也能在青史上留下你和皇爷爷,全君臣肝胆相照,善始善终的美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江东颤颤巍巍地拱手道:“臣谢皇上天恩,臣谢世子殿下。” 徐阶和杨博对视一眼。 这对祖孙,现在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 高拱却心里一惊,不好,以前我轻视了这位世子殿下。张叔大此前言及世子有宏量,有神奇之处,我还不信。 现在看来,是我疏忽大意了。 皇上今天这番表演,世子怕是脱不了干系。 看到江东被劝住了,嘉靖帝挥挥手,示意李芳把他扶着坐下,继续说道:“这次北虏破边扰境,表现尚可的是宣大两镇兵马,可圈可点。 表现卓越的是东南兵马,一战破敌!这才是我大明王师官兵该有的面貌和气魄! 蓟州镇糜烂如斯,猪狗不如! 还有京营!蓟州镇是一群猪,那京营就是一群鼠!鼠辈!安定门外出现北虏侦骑,城楼上的京营吓得肝胆皆裂,当即跑了数十人。一群无胆鼠辈,拿着朝廷粮饷,混吃等死的昏庸之材!” 看着用尖酸刻薄的话,怒骂表现欠佳的蓟州镇和京营的嘉靖帝,徐阶和杨博觉得,这才是我们认识的皇上。 刚才那位安抚江东的皇上,只是我们的幻觉。 大骂一通,把心中怒火发泄了一部分的嘉靖帝缓了口气,从李芳手里接过一碗茶,喝了几口,润润喉咙,继续说道。 “京营原本是成祖皇帝设立的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景泰年间,改为十二团营,分别为奋、耀、练、显四武营,敢、果、效、鼓四勇营,立、伸、扬、振四威营。 正德年间,又立东西两官厅,东官厅操练当时从各地所选精锐官军,西官厅选团营及勇士、四卫军精锐操练。 到了本朝,嘉靖二十九年,朕下诏,罢十二团营和东西官厅,复成祖先帝时的三大营,只是把三千营改名神枢营。五军、神机、神枢三京营。改来改去,越改越烂! 此乱过后,朕觉得,把京师百万军民安危,系于这些鼠辈无能之徒身上,最后能落得什么下场,难以预料。朕不想做宋徽宗!所以朕决定。” 嘉靖帝扫了一眼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成国公!” 朱希忠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臣在!” “朕命你为总理京营戎政。三京营,以及京师五城防务,京畿诸镇卫兵备事宜,你都替朕看起来。” 朱希忠马上磕头应道:“臣遵旨!” “宣大山西总督胡宗宪,蓟辽总督谭纶,协理京营戎政。京营的兵,不行的就裁掉,转为辅兵,罢为百姓,从九边选精锐之师补入京营。” “是!” “裕王世子,天资聪慧,敏而好学,朱卿,朕把他派到你身边,名为襄理京营戎政,实际上是你的学生,你要好好教他。” 众人震惊。 朱希忠恭敬地应道:“臣遵旨!” 嘉靖帝继续说道:“九边一年耗费钱粮五百多万两,还天天哭穷。户部哭穷,地方哭穷,朕看,就是粮饷统筹协理不到位! 东南剿倭为什么这么顺利!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居功甚伟!朕已经下诏,赐赵贞吉户部侍郎衔,徐渭户部主事衔,杨金水赐飞鱼服。 九边的粮饷,可以向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学学,看看人家怎么统筹的!” 徐阶、杨博和高拱终于明白,皇上这是图穷匕见,终于露出底牌了。 嘉靖帝扫了三人一眼,不慌不忙地说道:“杨选等人的审理,要快。还有严世蕃的案子,都审了多久,还没有结果吗?也要快。 两个案子的结果尽快禀给朕,要是审不好,朕另叫人去审!” 看着默然无声的众臣,嘉靖帝心满意足地地说道:“好了,朕的话说完。你们该拟旨的拟旨,该合计的合计。朕和世子要玄修敬天,你们先退下吧!” “遵旨!” 众人满腹心事地跪地辞陛! 第五十一章 接牌的众人(一) 内阁值房里,徐阶和杨博对视发愁。 两人默然了许久,最后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 杨博先开口:“今日之事,难办啊!” 徐阶叹了一口气,“难办也要办。” 杨博愤然道:“怎么办?京营之权,景泰年间,被于少保收于兵部,自此操持于我们文臣之手。正德年间,武宗先帝设东西官厅,选锋操练,什么用意,大家心知肚明。 内阁前辅政杨公等人,竭力反对遏制。最后武宗龙驭宾天,此事不了了之。皇上御极以来,对京营之事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只是在嘉靖二十九年,罢十二团营和东西官厅,复三大营。 现在突然生出心事想法,意图对京营下手,你叫我这个兵部尚书怎么办?” 徐阶又叹了一口气,“要是这么简单,我也不用这么发愁了。” 杨博愣了一下,“还有什么?不就是连粮饷都要接过去吗?那好啊。九边的粮饷要是都能接过去,户部那帮人能乐疯掉,明天就去统筹处上香,认他们做活菩萨!” “杨公,六部能凌驾于朝堂之上,制扼勋贵武将,一是你兵部的武选司,二是户部清吏司,三是地方巡抚。看住了武官磨勘铨选,也看住了边军的粮饷命脉。” 杨博捋着胡须,微微点头:“这个道理,老夫也懂,少湖请继续。” “杨公,今日在仁寿宫大殿,皇上任命了两位总督,一位总兵,按理说,巡抚是总督副手,威势还在总兵之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提。 其余的不说,顺天巡抚徐绅,还在诏狱里,于情于理,都要赶紧补一位上去。 皇上如此精明的人,会忘记此事?” 杨博捋胡须的手定住了,“我朝定制,总督总领军务,巡抚算是监军,兼督理粮饷事宜。只提总督,不提巡抚... 少湖公,皇上不会是把边军的粮饷真的一下子全交给,嗯,那个什么统筹处吧!如此心急乱政,会出大乱子的!” 徐阶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幽幽地说道:“皇上做事,一向深谋远虑,心里有什么算盘,岂是你我一时能揣测到的。只是今日皇上后面的话,杨公,你听出意思来了吗?” 杨博问道:“后面的话,审理杨选和严世蕃?” “对,杨选等人和严世蕃党羽,人在诏狱,在锦衣卫手里,皇上却叫我们加快审理,意思很明白了。” 杨博缓缓点头:“老夫也明白皇上的意思。明面上说叫我们加快审理,实际上是在暗示我们,得顺着他的意思来。否则的话,他要换人审理杨选和严世蕃了。” 徐阶右手一拍座椅扶手,“没错!要是我们敢忤逆皇上的意思,皇上换人审理,杨选、徐绅一番攀咬,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严世蕃及其党羽,可能安然无恙,再回朝堂,对我们是痛打落水狗。杨公,这种局面,你不怕吗?” 杨博愣住了! 孙子才不怕! 为官数十年,亲族都跟着起来了,成为当地的名门世家,传个几代问题不大。 门生故吏也招揽了一大堆。 致仕后的荣福,身后的子孙遗荫,都得靠大家帮衬。要是被杨选、徐绅攀咬出来,沾上癸亥之变的罪名。 然后严世蕃等严党再上台,对自己、亲族以及门生故吏斩草除根,数十年的奋斗全白费了,说不定要绝嗣断根... 想到这里,杨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皇上的手段,还是这么阴鹫啊。 徐阶却在心里感叹。 这招妥协交换,皇上是越发用的炉火纯青。 上次用治罪严世蕃,打击严党重要党羽,换取成立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以及保下胡宗宪。 这次更绝! 用自己和杨博的安危,来换取胡宗宪一党掌握九边军权,以及部分粮饷权力。 想到这里,徐阶忍不住又把杨选从心里拖出来鞭打一番。 杨选,这头猪! 自己死有余辜就算了,还把我和杨博也拖下水去! 现在皇上捏住了自己和杨博的命脉,要价肯定也高了。 这么娴熟的一招,莫非又是世子在幕后操办。 保下胡宗宪之后,朝堂上明眼人都知道,胡宗宪一党现在不叫严党,人家改换门庭,叫世子党! 世子党啊! 统筹处的赵贞吉、徐渭、杨金水抓钱粮。 胡宗宪、刘焘、谭纶、曹邦辅、王崇古,以及戚继光、俞大猷、卢镗、刘显抓兵权。 今天仁寿宫大殿上,皇上的一番话,透出很明显的意思。 胡宗宪和谭纶带着戚继光入京,抓九边的军权。后面可能会提拔九边将领,或者从东南调人。 刘焘留在东南,继续坐镇主持大局。卢镗、俞大猷继续统领水师... 这段时间,亲朋好友们的来信,话里话外都在抱怨,浙江水师和福建水师,把东南海面封锁得连一条黄花鱼都游不过去。 统筹处与水师沆瀣一气。 统筹处发牌照,水师认牌照。 没有牌照,水师一律抄没,货品由统筹处交与其它商号拍卖,六四分。 水师分六,统筹处分四。 搞得现在水师清剿走私海船,比清剿倭寇还要积极。 聪明啊! 统筹处只抓海外商贸,绝不上岸。 不欺行霸市,不侵贪田产,不占山开矿,它只盯着海上。暗地里吃下最肥的一块肉,还万法不沾。 海外商贸,原本就是个颇有争议的事情。从正德年间,恢复前宋抽分制度后,海禁就名存实亡了。 现在皇上秉承祖制,大体上维持所谓的海禁。 但是又顾及民生民计,网开一面,赐下海商牌照给百姓们经营生财。 刀切两面光的主意,肯定是世子出的无疑了! 现在皇上又要让世子党把手伸进九边和京营...这是多大的恩宠啊,说不好听点,储君裕王殿下都没有这么大的势力。 裕王府最大的实力就是那么几张嘴,吵架的时候比别人嗓门大! 果真是皇上的好圣孙啊! 徐阶和杨博对着冥思苦想了一会,徐阶开口说道:“杨公,我们坐着这里对着发愁也不是办法,要不你先去跟高阁老商议商议?” 杨博一愣,我跟高新郑有什么商量的? 可是转念一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码得,你徐阶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是个玻璃球,滑不留手。 不过徐阶的话虽然有推脱之意,却说到点子上。 杨博也不矫情,起身拱手道:“好,少湖公,老夫先去跟高新郑商议商议,有了结果再与你说道说道。” “好!杨公请!” 送走杨博后,徐阶对心腹书吏道:“去,把张叔大请来。” “是!” 坐在值房里等张居正,徐阶想起此前自己说到世子,张居正忍不住面露苦笑,当时还不大明白,现在懂了。 这样的学生,确实不好教。 做世子的老师,比做裕王的老师,要辛苦千百倍,但是更有前途。 要是他能在世子那里站稳脚跟,自己的衣钵,倒是可以交给他了。 第五十二章 接牌的众人(二) 张居正匆匆赶到。 徐阶把上午在仁寿宫大殿发生的一切,简略地说给张居正听。 张居正忍不住喉结上下抖动着。 知生莫如师啊! 张居正猜得出,今日仁寿宫大殿上的这一幕,多半是世子跟皇上商议出来的。 “老师,这盘棋,关键点在香河大捷。戚继光带着东南陆战营,二十天从东南乘舟赶到京畿,还大败把都儿的多罗土蛮部。 有此大捷,这盘棋,就全活了!” 徐阶一拍座椅扶手,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一下子说到点子上了。 “没错! 有了香河大捷!皇上腰杆就直了,说话有底气了。可以义正言辞地拿下杨选、徐绅,治他们的罪。 而杨选、徐绅他们,背后连着兵部杨公和为师我啊。要是杨公和为师不识相,这次京畿大乱的罪过,就得为师跟杨公,跟杨选和徐绅一起背。 这么大的罪过,为师和杨公,怎么背得动!” 看着老师徐阶垂头丧气的样子,张居正知道,老师并不是杨廷和、杨荣那样心中坚持抱负,又颇多心计手段的人。 老师已经没有太多的抱负,只剩下心计和手段了。 “老师,胡宗宪、谭纶入主宣大山西和蓟辽诸镇,而成国公总理京营戎政,也只是块招牌,想必朱国公心里也有数。” 徐阶点头道:“有数。朱希忠心里要是没数,能成为勋贵中最得圣眷的人?” “世子可以打着学习的旗号,在胡宗宪和谭纶的配合下,把手伸进京营里。外有蓟辽和宣大,内有京营,皇上这是想干什么?” “你说呢?”徐阶反问了一句。 “学生不知。” 徐阶起身,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示意心腹看住走廊,不准任何人靠近门口。 关上门走回来,在张居正身边坐下,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太医院有消息,说皇上丹毒颇深,龙体不大好。” 张居正吓了一大跳,这才明白老师为何如此谨慎。 “皇上自己知道?” “自个的身体,自己不知道吗?皇上多精明的人,真以为那些真人随便画几道符就能骗过他。” “那皇上这是?” “还有一个消息。” “老师,什么消息?” “德安府传来的消息。” 张居正又一惊,“景王殿下怎么了?” “他被下诏出京就藩,痛失储君机会后,在德安王府日夜笙歌,狂酒纵色,身子骨垮了。” 张居正眼珠子一转,“老师是说景王殿下,身体可能会出意外?” “是的,景王薨了,裕王殿下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可是他又平庸,无太多主见,皇上担心啊。” “学生在裕王府行走时,听说侧嫔有孕。裕王还春秋鼎盛,此后定会多子嗣。皇上担心裕王即位后,会有变故发生,动摇世子地位?” 徐阶也不直接回答,“皇上做事,一向深谋远虑,这一点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是深有体会。 叔大,你心里有数就好。你虽然也是裕王府侍讲,但是论起信任,你远不及高新郑他们三位。 反倒是世子这里...胡宗宪、谭纶等人,都是当世雄才,通识时变,勇于任事。却不是调和阴阳、辅政平衡之人。叔大啊,为师遍观与世子相熟的人里,唯独你有这份本事。” 张居正心里猛地跳动,老师暗示的很明显。 “世子比皇上难伺候,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实更好伺候。” 张居正不想再就这件事讨论下去。 皇上身体如何,这是天大的机密。 就算他几年后龙驭宾天,还有裕王殿下,他才二十多岁,还很年轻,谈这些为时过早。 “老师,杨选、徐绅和胡宗宪之事,兵部杨公应该跟您好生商议,难道您跟他商议好了?” “商议好个屁!我俩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发了半个时辰的愁,干脆叫他去跟高新郑商议。” “跟高新郑商议?”张居正有点不明白老师徐阶的套路。 “胡宗宪出掌山西、大同和宣府三镇,最紧张的是晋党啊!”徐阶点了一句。 张居正恍然大悟。 对,是晋党。 晋商为何富足为北方第一? 一是有解池的盐,二是把持着与关外的贸易。 尤其是贩运茶叶、丝绸等物北出边关,换取牛羊马匹回来,暴利啊! 有时候还会走私粮食、食盐、铁器等朝廷明令禁止的货品,那就是暴利中的暴利。 晋商要维持这条获利丰厚的财路,就得与山西、大同等关镇的边军关系良好。 晋商的手段之一就是通过与晋党连结,扶助晋党在朝堂上进步,获取高位和权势,再反过来影响山西、大同关镇的边军将领。 高拱虽然是河南新郑人,但原籍山西,又因为身份特殊,才干殊卓,被推为晋党领袖。 而杨博是蒲州人,是晋党骨干。 现在胡宗宪要出掌山西、大同和宣府三镇,背后还有一个让东南世家头痛的统筹处,晋商和晋党们自然也会头痛,必须好好商议一番。 张居正明白了,也清楚老师真实的想法。 胡宗宪等人从东南离开,江浙党压力倍减,他们乐得看到晋党跟胡宗宪等人斗得你死我活,坐收渔翁之利。 老师,你的理想抱负呢? 难道全部消散在位极人臣、荣华富贵中了吗? 消散在与严党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二十年里吗? 但是张居正问不出口。 他迟疑了一会,脱口而出的却是另外一番话。 “老师,你打算暂时退避?” “叔大,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当下时局,容不得我不退啊。” 老师,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你一退,就能从杨选、徐绅案中全身而退。 你一退,就能坐视胡宗宪等人与晋党恶斗。 你一退,就能正式成为内阁首辅。 张居正心里有些寂寥。 当初在翰林院以庶吉士进修时,自己是雄心壮志、抱负不凡,要改变朝堂和世间的一切积弊,让大明国强民富,创建一个太平盛世。 老师你也悉心教习我,鼓励我不要轻易放弃... 现在我没有放弃,老师你却彻底放弃了。 张居正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高拱背着双手,在值房里急躁地来回走动着。 杨博皱着眉头问道:“高阁老,你在这里转了几十圈了,转得我头都晕了。到底怎么个章程,你心里有数了吗?” “杨公,山西、大同、宣府三镇,关系重大,稍微出点纰漏,就是地动山摇。胡宗宪是勇于任事,可生性急峻,我担心他心急之下,好心办坏事。 何况他是严党!” 杨博摇摇头:“胡宗宪现在不是严党。” “他怎么不是严党?” 杨博有点恼火,正事你不去考虑,操心什么严党不严党的? 严党还有什么蹦头? 这根本不重要! “高阁老,胡宗宪是不是严党,你我怎么认定的不管用,关键是皇上怎么看。现在在皇上的心里,胡宗宪、谭纶,是世子党!” 听完杨博不客气的点破,高拱一时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世子党! 如果真是这样,那必须好好斟酌一番。 今天上午仁寿宫大殿里,这对祖孙俩,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第五十三章 彻底倒台的严党 嘉靖四十二年秋九月。 京师西门外,萧杀疏廖。 西山的满山郁翠,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枯黄。 十里铺驿亭,朱翊钧、胡宗宪、徐渭等人站在亭里,目送着两辆马车,在远处的大路上缓缓行进。 老藤枯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 前面两辆马车里,一辆坐着前内阁首辅,权倾天下的严嵩。 一辆装着严嵩的独子严世藩,刚从菜市口拉回来的他躺在棺材里。 “介湖公心里还是有怨愤啊。”朱翊钧说道,“他觉得我和皇爷爷,把他的独子又卖了一回好价钱。 任何父母都会觉得自己孩子有小过,无大错。介湖公想必也是如此,在他心里,他的庆儿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 胡宗宪和徐渭对视一眼,不知道如何回答这番话。 经过两三个月的扯皮, 几件朝野上下瞩目的大事,终于落定。 癸亥之变,自然由前蓟辽总督杨选、顺天巡抚徐绅把责任扛了起来,他们被嘉靖帝下诏,连同“临阵脱逃”的副将胡镇等人,秋后问斩在菜市口。 巡边按察副使卢镒,参将游击冯诏、胡粲、严瞻等人免死,或戴罪立功,或免职为庶民。 在菜市口被一同问斩的还有严世蕃及其同党罗文龙。 严世蕃被判秋后问斩后,严嵩上辞呈,被嘉靖帝批准。 今天是年迈的严嵩带着儿子的棺椁,踏上回乡的漫长之路。 “世子殿下,今日你不必来送介湖公的。” 胡宗宪转换话题。 是的,朱翊钧的身份特殊,他来送严嵩回乡,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也会让很多人产生联想。 皇上是不是对严阁老旧情不忘? “不,我不来,汝贞先生也就不好来了。”朱翊钧直接了当地说道。 胡宗宪和徐渭对视一眼。 确实是这个道理。 “我来也无妨。少湖公,新郑公,他们都猜得出,我跟介湖公有协议默契。联盛祥分号在袁州府,给严府买下三千亩水田的事,瞒不住他们的。” “殿下,联盛祥号给严府买水田?” “对,三千亩水田,挂在严氏祠堂祭田名下。严府的家底,在严世蕃获罪被抄没时,早就被抄空了。 介湖公五世同堂,几十口人,开销巨大啊。内阁前首辅饥寒交迫,困死在原籍,史书上会给皇爷爷记上一笔的。” 有情有义的世子殿下啊! 胡宗宪忍不住问道:“殿下,你如何评价介湖公?” “肯定不是好人,是奸臣,这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他的儿子严世蕃,死有余辜!” “那殿下还来送他?” “至少严府名下,没有二十一万良田啊!”朱翊钧感叹了一句。 胡宗宪和徐渭敏锐地察觉到,世子在内涵内阁新首辅徐阶! “去者已去。介湖公此次致仕离京,回原籍荣养,严党自此烟消云散。汝贞先生,你也不必再有顾虑了。” “臣知道。”胡宗宪应道。 他心里有数,自己已经从严党脱身,成为世子党首领。 “坐,汝贞先生,文长先生,我们在这里坐会,难得出来一趟,在这里看看京师西山的秋景。” “是。” 冯保带着小黄门上前,在亭子里摆下三张凳子,中间摆上一张小圆桌,上面有水果好茶水。 “请!” “谢殿下!” 喝过一巡茶,朱翊钧开口道:“汝贞先生,你就任山西、大同、宣府总督已有月余,也走过附近的不少卫所关隘,有什么想法?” “殿下,其实九边所有边军的根结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粮饷。” 听了胡宗宪的话,朱翊钧默然了。 是啊,明军不满饷,满饷便无敌。 粮饷确实是明军最大问题,它直接改变明军的基础结构,对明军的战斗力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朱翊钧斟酌地说道:“太祖皇帝在边塞实行卫所制,官兵一边戍边一边军屯,自力更生,粮饷自给自足。太祖皇帝还自豪地宣布,边军粮饷自此不要地方百姓一粒一文。 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从永乐年间开始,边军粮饷已经没法自给自足。然后朝廷想发设法筹集粮饷,行开中法,兴商屯,左支右绌,窟窿越滚越大。 到本朝,每年朝廷要往九边填折银四五百万两的粮饷。户部是苦不堪言,地方也是苦不堪言。 可粮饷所需越滚越大,边军战斗力却是日渐的下降。关外北虏,谁都可以来打一下边关,敲诈勒索一番。战斗力下降,就需要更多的兵员。兵员越多,所需粮饷越多... 就此,九边就像趴在大明朝身上一条巨大的蚂蟥,日夜不停地吸着血。可你还不得不让它吸。” 胡宗宪和徐渭万万没有想到,世子对九边武备,有如此深刻的认识,那么交流起来就轻松多了。 “殿下所言极是。臣与文长先生多有沟通,九边之事,关键在于粮饷。而粮饷糜烂,在于卫所的崩坏。 太祖皇帝在边塞设卫所,一边戍边一边军屯,本意不错。可惜随着卫所军官世袭,这些田地或被卫所军官侵占,或被本地世家大户侵。 军户无田无地,只能沦为佃户,一门心思在耕地上,也没有心思去操练打仗。成为大地主的军官和地方世家勾结,为了自己的利益,隐瞒军户青壮,宁可让他们留在家里给自己种地,也不愿放出去打仗...” 胡宗宪也谈了自己的看法。 朱翊钧听完后,有些观点不同意,直接反驳道:“汝贞先生,你说九边粮饷糜烂在于卫所崩坏,我倒觉得,卫所制本身就是个错误。 或者说,卫所制国朝初期还有稳定军心、巩固地方、加快生产恢复的作用。但是很快就与实际情况相背离,该改时不改,结果成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胡宗宪和徐渭非常吃惊,世子殿下怎么敢质疑起祖制来? 想到嘉靖帝御极四十多年来,不知质疑和修改了多少祖制,连永乐帝的太宗皇帝庙号,都能给你改成成祖庙号。 心中也就了然。 这对祖孙,还真是一脉相承。 “世子殿下,你说卫所制当早改,臣不知从何改起,还请指点教诲。” “无妨。卫所制,是太祖皇帝鱼想要,熊掌也想要。既想让边军守边,又要让他们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想得太美好了。 洪武年间,弊端就出现了。边塞卫所军士们,不仅要承担戍边、操练等日常武备,还要开荒、种地、照料、收粮。 天底下最苦的两样事都让边军军士们做了。 可这就完了吗?怎么会完! 粮食收上来,还得解送到官仓。贪官污吏横行,缺斤少两是常事。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不够完赋缴税的,只能做些零工,帮下佣,挣点钱去填窟窿。 可是卫所士兵上头还有军官,还得无偿给他们家的田地耕种干活。然后地方有什么破事,铺路架桥、修葺城池,因为边塞本来就百姓稀少,这些徭役自然就落在附近的卫所士兵头上。 这是边军吗?连关外北虏的奴隶都不如啊! 这样的边军谁愿意做? 所以永乐年开始,边军军户大量地逃走。逃了又补,补了又逃。后来,军户指望不上,朝廷只好募兵戍边,卫所制就成了摆设,累赘...” 第五十四章 先练新军吧 听了朱翊钧的话,胡宗宪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世子殿下对九边情况的认识,不仅比自己要深刻,还要悲观。 这话怎么聊下去? 自己认为九边卫所制缝缝补补还能再用上一会。 世子却觉得九边卫所制就是块破布,没有丝毫缝补的意思,还是早点毁灭吧。 意见不一,那自己筹划许久的九边整顿计划,世子殿下肯定不会同意。 可是按照世子殿下的想法去整顿,等于是把九边重新翻过来,地动山摇,巨大的风浪,谁都扛不住。 朱翊钧看出胡宗宪的犹豫,开口安慰道:“汝贞先生,我知道我的想法很激进。只是要想找到病源必须深挖,不能讳疾忌医。要敢于正视,勇于直面。这样才能找到问题最根本的原因。 根源找到了,如何医治,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不能说右手上长了个脓包,就要把右手砍下来。” 胡宗宪听懂了,连连点头。 “世子殿下,你觉得该如何医治九边的病?” 关于这个问题,朱翊钧想过很久,一时间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但是后世有人提供了一个解决类似问题的模板思路。 练新军。 练一支从内到外都崭新的军队。 首先它的战术战法要新,练出来后战斗力要碾压旧式军队,以一打十是基操。 其次它的人事和粮饷要完全独立,官帽子必须脱离兵部掌控,钱袋子必须脱离户部和地方的掌控。 否则的话,练得再好,在那个泥潭里滚上几年,还是一滩烂泥。 等新军练出来,找关外不长眼的北虏当磨刀石,好好打上几仗。只要能打上几场胜仗,这支新军就算成军了。 自己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管以后是有人想掀自己的桌子,还是自己想掀别人的桌子,都能镇得住场子。 朱翊钧想把练新军的重任,托付给戚继光。 首先他是后世公认的练兵大家,至少当世没有谁练兵能练得过他。 其次他对火器等新式武器和战术不排斥,还善于学习和吸收。 朱翊钧是知道热兵器是未来的趋势,可终究是纸上谈兵。 如何在当下的条件,有效地运用火器,发挥出最大的效果,朱翊钧知道自己肯定不如实战经验非常丰富的戚继光。 所以朱翊钧在密诏里点名叫戚继光带兵北上驰援勤王,还派人把锦衣卫关于把都儿、辛爱部的军情,通过统筹处的渠道,在天津卫候着,戚继光一到就马上通报给他,然后随时共享最新的动态。 有了这些最新的军情,戚继光才能在香河附近诱惑把都儿上当,以逸待劳,打得把都儿措手不及。 戚继光的香河大捷,让皇爷爷长了面子,从北虏破边扰境的坑里跳了出来,把锅甩给了文官们。 皇爷爷对戚继光的印象大好,自然会听从自己的建议,加以重用。 “汝贞先生,文长先生,我的想法很简单。以点带面,选一个基本点入手,把根基打好,再伺机破局。 我想借着给蓟州镇编练补充兵马的机会,让蓟州镇总兵戚将军,再兼任一个官衔。” “什么官衔?” “京营戎政训练厅都监。” “训练厅?”胡宗宪马上听出朱翊钧的弦外之意,“为蓟州辽东、宣府大同等镇编练新兵?” “对,九边边军战斗力低下,我们一步步来。先给九边编练出有战斗力的新兵,练出一批轮换上一批。 在编练成军前,先挂在京营名下,就叫新军营。 朝野都说统筹处要接管九边粮饷,开玩笑,那是个无底洞,金山银海也填不满。再说了,九边粮饷,牵涉方方面面,统筹处只是皇督民办的机构,能有几斤几两? 统筹处为皇爷爷分忧,但必须量力而行,先把新军营的粮饷担负起来,其余的以后再说。” 胡宗宪和徐渭交换着眼神。 世子这一招,有意思。 新军营,由戚继光编练,粮饷由统筹处负担,想必士兵选拔、军官铨选都自成体系,在训练厅里打转。 兵部、户部和地方都插不上手,也就没法渗透和掌控它。 至于新军营什么时候编练成军,还不是世子说了算。 “九边的事,先这么办。汝贞先生,你和子理先生(谭纶),一西一东,拱卫大明北境的安危。先以整饬为主。清理积弊,修葺城塞,点验兵额,汰劣留良。 戚将军编练新军营的事,你和子理先生多多支持就是了。” 胡宗宪见朱翊钧不愿说得太深,只能拱手应道。 “是!” “汝贞先生,我知道,东南水师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 这话朱翊钧说得没错, 嘉靖三十二年(1554年),负责东南剿倭的胡宗宪针对倭寇来去飘忽不定,海岸线漫长难守,沿海地区随时可能遭受倭寇焚掠的情况,决定建立沿海防御系统。 他组织人员把沿海倭情、地理形势及抗倭措施编成《筹海图编》,分发各地,指导抗倭作战。 力主缮甲造舰,修造大小战船数百艘,多置火器,如鸟铳、火炮、喷筒、火箭等。 在浙江沿海设海盐、澉浦、乍浦三大水寨,招募苍山、福清等船近百艘布列各港待命。 在福建沿海设立哨兵,置烽火门、小埕、南日、浯屿和铜山五大水寨,招募福船上百艘。 分以四参将六总兵统之,不管有没有警报,定期率队出海巡戒,遇到海寇必须力战,否则斩首不饶。 只是这些水师分散,或只是拘于近海防御,或配于戚继光、俞大猷等将领,属于从属部队,但已经属于明朝真正的水师。 后来朱翊钧要求胡宗宪组建完整的水师,掌握东南制海权,就是有此基础,他才能一下子拉出一支有战斗力的水师来。 “现在你调任宣大,东南交由仁甫先生(刘焘)坐镇,水师分由卢、俞两位将军执掌,能确保地方无虞,顺利清剿残余倭寇?” “殿下,仁甫兄乃嘉靖十七年进士,精骑射,通韬略。此前在西北任职,熟悉边防戎务。后调任东南,以为臣的副手。转战于浙闽沿海,斩获无数。戚元敬曾在他麾下任参将,得他举荐,臣才得知元敬大才。 东南诸将,皆服其威信...” “那就好。”朱翊钧看了看天色,干脆利落地起身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城吧。” 坐在马车上,胡宗宪忍不住问徐渭,“文长兄,今日世子问话,只问了一半,什么意思?” “很简单。汝贞兄,九边的事,你和子理兄尽心尽责,届时尽量配合就是,世子殿下应该是另有乾坤。 其实他更担心汝贞兄、子理兄和戚将军陆续调离东南后,那边会不会反复?” “不会!”胡宗宪斩钉截铁地答道,“刘仁甫镇得住!世子当初指点我建立水师,是绝妙之招。 浙江福建两水师,只会越战越强,有他们在,再加上王如龙等人统领的陆战营,倭寇难成气候。 倒是广东,以及从福建逃入江西的山贼,有愈演愈烈之势。但是有曹邦辅和王崇古,加上汤克宽、刘显足以应付。” “那就好!你这么一说,世子也就放心了。”徐渭劝道,“京畿不比东南,如履薄冰,世子让你和子理外居关镇,反倒是对你们的保护。 严嵩一去,徐阶成为首辅,高拱为次辅。暗潮涌动啊!” 第五十五章 捐输赈济统筹局 “恭喜徐老先生,贺喜徐老先生迁为元辅!” 内阁值房里,高拱、李春芳、新补进来的阁老严讷,就连常在西苑入值的阁老袁炜,都出现在这里,一起向徐阶拱手贺喜。 徐阶终于成为内阁首揆,千年老二终于翻身做了老大。 身穿一身崭新绯袍官服的徐阶精神抖擞,嘴角挂着笑,客气地回着礼:“诸位客气了,都是为君分忧,报效朝廷。” “徐老先生荣任首揆,定能总百官,平庶政,理阴阳,经邦国。”高拱笑眯眯地说道。 徐阶眼角一跳。 老高,你这是在给我挖坑啊! 你说的这些,是一国宰相,我只是内阁首辅,说白了只是皇上咨政票拟的领班而已,跟宰相差得远。 你说的这些话,传到西苑,是在给我上眼药啊! “高阁老,你也是内阁一员。我们都是在为皇上分忧。其余的,都该是六部和都察院做的。我们做臣子的,先要谨守本分,恪守职责。” 徐阶不温不火地还了一句,一时兴起,提起毛笔,在值房屏风上写下三行字。 “以威福还主上。” “以政务还诸司。” “以用舍刑赏还公论。” 高拱等人看着这三行字,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好。 “徐阁老一手好字!” “徐阁老写得好!” 众人看着意气奋发的徐阶,神情各异。 仁寿宫偏殿,嘉靖帝看着内侍抄录的纸条,看了三遍,冷笑一声,递给旁边的朱翊钧。 “钧儿,你看了徐阁老的这三句话,有什么感想?” 朱翊钧看完后,毫不迟疑地答道:“觉得甚是虚伪。” “虚伪?”嘉靖帝乐了,“好孙儿,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看法的?此三行话一出,朝堂沸腾,赞誉有加,为徐阁老博得一番美名。” “以威福还主上。难道此前皇爷爷被严嵩一党欺君,连威福都被夺走了?现在需要他徐阁老来还主上?” “哈哈!”嘉靖帝哈哈大笑。 满朝有心人都知道,严嵩一党,只是嘉靖帝的工具人,非常合格的工具人,用起来顺手,所以用了二十年。 你要说严党把嘉靖帝的威福夺走了,严嵩第一个要跟你拼老命。 “以政务还诸司。这句话难道说此前国政专擅在一处,是哪处?内阁?徐阁老此前身为内阁次辅,内阁擅权,他岂不是主谋之一? 专擅在六部?大明皇诰国律,六部行的就是国政擅专之权啊。” 嘉靖帝挥了挥衣袖,在凳子上坐下,拿起一个瓜果吃了起来,化身为一位吃瓜群众,继续听朱翊钧讲。 “以用舍刑赏还公论。难道此前的用舍刑赏不公?为什么不公?是皇爷爷御极不公,还是内阁咨政不公,又或者六部处事不公?现在需要他徐阁老以用舍刑赏还公论?” 嘉靖帝仰天大笑,指着朱翊钧开心地说道:“好孙儿,想法够刁钻!” 朱翊钧也笑着答道:“徐阁老接任首辅,不想着找出朝政积弊,不想着如何除弊革新,先忙着给皇爷爷,给六部,给朝堂文武百官许好处。 好一个持正应变!在孙儿看来,骨子里里行的都是沽名钓誉、保位固宠的举措。” 嘉靖帝笑了,“好孙儿,你现在知道朕为何叫徐阶在严嵩底下,做了二十年的副手?严嵩一党,只要利,不要名,多少能办些事情来。 徐阶一党啊,既要利,也要名。好处占尽,却打着爱惜羽毛的旗号不肯办事。你说的没错,虚伪,伪君子!” “皇爷爷英明。严嵩一党是真小人,你给他们好处,他们就愿意踏踏实实办些实事;徐阶一党是伪君子,名利都要占尽,还不肯湿鞋。” 嘉靖帝笑得更加欣慰:“没错,真小人有真小人的用法,伪君子有伪君子的用法。孙儿,你要牢记。” “孙儿记住了。人尽其才,物尽所用。就算是一张草纸,在如厕时也能派上大用场!” 嘉靖帝笑得前俯后仰,指着朱翊钧,手指抖个不停,突然呛到,连声咳嗽。李芳连忙在他背后轻轻地抚摸拍打。 “你这混小子!无法无天了!” 朱翊钧端着一碗茶,双手送了上去。 “皇爷爷别呛着了,喝口热茶顺一顺。” 嘉靖帝接过热茶,喝了两口,顺了顺笑岔的气。 “成国公是用心办事的人。今儿上奏章,奏请设立京营训练厅,专事给九边训练新兵,先从蓟州镇练起,兵员从东南、九边等地择优选录,粮饷从优,就叫新军营。 新军营兵籍名册暂且放在京营戎政衙门里,嗯,这衙门叫个什么名字呢?” “皇爷爷,不如叫京营戎政督办处。” “京营戎政督办处?哈哈,再过两年,可以把京营二字去掉,戎政督办处。” 嘉靖帝意味深长地说道。 朱翊钧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笑,嘉靖帝继续说道:“等新军营训练成军,操练考校合格分发九边诸镇,再把兵籍名册移交给兵部就是。” “谢皇爷爷。” 一只老狐狸,一只小狐狸,都知道训练厅和督办处玩得什么花样,只是都不点破而已。 “癸亥之变,还有此前的庚戌之变,朕就知道,九边的兵,都被那些文臣们不知祸害成什么鬼样子。 朝廷辛辛苦苦筹集的粮饷,在这些文臣中间转手,一转二转三四五六转,每转一手漂没一次。最后落到官兵们的手里,只剩下些连狗嫌弃的残渣!” 这些腌臜事,朕心里有数,想改,却没有那份魄力。当年朕的堂兄,武宗皇帝驾崩得不清不楚,跟这些破事不无关系啊。 现在倒是改的好时机。文臣里已经没有杨廷和、杨一清这样通炼权变、精明强干的人了。看看徐阁老,就知道现在的文臣都是一群贪名利忘义理的碌碌之辈。” 嘉靖帝喟然感叹道。 朱翊钧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 皇爷爷虽然有些话说得极端,却有几分道理。 经过于谦、商辂等文臣的不断努力,文官集团通过官帽子和钱袋子掌控了九边边军和京营军队。 皇爷爷的堂兄,正德帝想夺回军权。 任用刘瑾等八虎,拉拢边将、清丈屯田、开拓财源,跟自己暗中做的事,异曲同意。 只是他做的操之过急,用的刘瑾等人又所托非人。加上当时的对手,杨廷和、杨一清,都是一等一的权谋大家。 很快铩羽而归,最后还落了个不明不白的驾崩。 皇爷爷即位后,审时度势,挑起大礼仪,用权谋手段把杨廷和、杨一清等人给ko了,但他没有正德帝那份的雄心壮志。 反正这江山是捡来的,只要自己过得舒坦,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现在轮到自己跟文官集团们斗智斗勇,抢回属于皇权的东西。 皇爷爷虽然没有那份雄心壮志,但他支持自己去争去抢。 因为他自己的权力,就是从杨廷和等大臣手里争来的,抢来的! “钧儿,新军营的粮饷,统筹处要筹备好,不要出岔子。”嘉靖帝再次叮嘱道。 “孙儿记住了。只是皇爷爷,最近不少大臣谏官,以东南肃清为由,连连上奏,要求裁撤统筹处。孙儿想,这统筹处该不该换个马甲了?” “换马甲?” “就是换个招牌。” 嘉靖帝眼睛一亮,“怎么换?” “这几年黄河、淮河水患不断,西北干旱,东南台风,湖广洪水,天灾人祸,百姓困苦。朝廷力量有限,于是东南为首的义民善商为君分忧,为国解困,愿意输捐,赈济灾民。 皇爷爷,可改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为捐输赈济统筹局,以海商专营权牌照为捐输奖励,加上海商课税等获利,用于赈济灾民。” 嘉靖帝的眼睛都成灯泡,闪闪发光。 朕的好圣孙,这主意出得好。 捐输赈济统筹局,专事赈济各地灾民,多么高大上的理由啊! 谁还敢瞎逼逼,朕叫他身败名裂! 第五十六章 一团和气 内阁议事堂。 “一团和气”的字幅前,徐阶坐在上首位置,两边分别是次辅高拱和阁老李春芳,新补得的阁老严讷。 另一位阁老袁炜又在西苑入值,忙着给嘉靖帝写青词。 “元辅,都察院一堆的弹劾统筹处的奏章,都被留中了?”高拱高声问道。 “东南倭患基本肃清,那么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是该撤了。”严讷也出声附和道。 文臣们都不是傻子,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这种独立于朝廷经制外的敛财渠道,是他们的肉中钉、眼中刺。 以前皇上打着东南剿倭的旗号,大家只能暂时容忍。 剿倭是大事,是国策! 必须得剿。 可是你户部又掏不出钱饷来,东南义民善商,愿意为君分忧,愿意以某种方式捐输粮饷,助朝廷剿倭,谁也不好说什么。 终于等到东南倭患基本肃清,胡宗宪、谭纶、戚继光北调九边,曹邦辅、王崇古、汤克宽、王如龙、刘显调广东、江西追剿山贼,那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也该撤了。 天经地义! “都被司礼监留中了!”徐阶淡淡地答道。 “那不行!”高拱愤然地说道,“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就该专事统筹东南剿倭粮饷。现在东南倭患肃清,还留着干什么?要成为营私敛财,与民争利的祸害吗?” 高拱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李春芳。 这事是你的好学生,裕王世子殿下做的好事! 你当老师的就不管管? 同样是做老师,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大不一样啊!你看我教出来的学生,裕王殿下,多乖啊! 看看你教出来的学生,世子殿下,简直就是齐天大圣! 李春芳接到高拱不明觉厉的眼神,也是淡淡一笑。 有本事你把世子教成裕王殿下的模样,我认你做祖师爷都可以。 严讷在一旁附和着:“徐阁老,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朝野非议汹涌,尤其是东南士林,对其深恶痛绝。 你身为内阁首辅,当站出来,指正纠偏啊。” 徐阶一摊双手,“没法子,弹劾不了。” “什么叫没法子,弹劾不了?难道事关西苑,我们就要坐视不管了?”高拱还是一脸老愤青的模样。 “统筹处都没了,怎么弹劾?”徐阶反问一句。 “什么?统筹处没了?怎么没了?它自己裁撤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心急的高拱一口气问出好几个为什么。 徐阶不慌不忙地说道:“没裁撤,换了块牌子。” “换了牌子就不能弹劾吗?它换了块什么牌子?凌霄宝殿吗?”高拱讥讽地问道。 “人家现在叫捐输赈济统筹局。” “捐输赈济统筹局?”高拱和严讷对视一眼,念着这个名字,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徐阶继续说道:“以东南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等十五家商号,联名上疏,感念近年大明各地水患干旱不断,百姓困苦,愿意捐输钱粮,用于赈济灾民。 皇上圣心甚慰,颁下诏书,赐海商专营牌照以为捐输奖励,并以海商课税,购置粮草布帛,赈济灾民。 然后捐输赈济统筹局专事此事,还是皇督民办。只是人家不再筹集东南剿倭粮饷,改为劝捐输助,赈济天下受灾百姓。” 高拱和严讷就像吃了一碗苍蝇一样。 还是西苑套路深啊,会玩啊。 看到高拱和严讷的神情,徐阶心里舒服多了。 早上我看到这份批红时,也跟吃了一碗苍蝇似的。 可苍蝇不能我一个人吃,得大家分享,一起吃! 高拱有点束手无措。 这还怎么弹劾? 弹劾不该劝捐输助,赈济天下灾民? 想被喷死就只管上奏章。 可是不弹劾,捐输赈济统筹局正式运作,威力会比粮饷统筹处更大。 皇上忧心三大殿修得不够虔诚,捐! 皇上忧心新军营粮饷没有着落,捐! 皇上忧心蓟辽宣大边军将士贫苦,捐! 都是义民善商为君分忧,你敢让他们不捐? 捐着捐着,大明少府就越来越成气候了。 以前文官们还能用赋税度支勉强约束住皇上。 一旦统筹局成了气候,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以后怎么约束皇上? 看着高拱和严讷一筹莫展的样子,徐阶心里暗喜。 叫你们暗中跟我做对! 当初老夫带着江浙党,跟统筹处斗智斗勇,你们为了党争,在后面拼命地扯老夫的后腿。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猪队友,才让统筹处坐大。 皇上尝到了大甜头,怎么可能会轻易舍弃。现在换了个马甲继续来,还把新军营和九边的事都隐隐地接了过去。 该轮到你们头痛了吧! “徐阁老,统筹处的危害,你我都心知肚明。现在换了牌子,换汤不换药,我们该进谏的还得进谏! 你是内阁首辅,得领着我们拿主意啊。” 看到高拱服软,徐阶心里一乐。 说句软话就想让我上去碰个头破血流,你当我是刚入仕的热血进士? 不过高拱的话也没说错,不能坐视不管,真要是让统筹局以大明少府的身份坐大,以后文臣们没有好日子过。 “老夫听说户部主事海瑞海刚峰,这些日子四下奔走,收集了不少统筹处的证据,正在拟写弹劾奏章。” 徐阶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有点飘忽,“老夫还听说,海刚峰这几月省吃节用,攒下一笔钱,近日买了口棺材,摆在自家院子里。” 高拱拔高了声音惊问道:“海刚峰要死谏?” “西苑是铜墙铁壁啊,海刚峰是满朝正义之士中,头最硬的,不妨就让他碰一碰吧。” 徐阶淡淡地说道。 当初你们把他从浙江调到京师,担任刑部主事,为了什么? 还不是要把老夫的表弟和表侄问成死罪,狠狠地打老夫的脸,好给你高新郑这位新阁老立威长脸。 好了,我表弟表侄去见我府上太夫人了,我的脸被打肿了,你高拱也立威了,现在好了,也该功成名就的海瑞出出力了。 当初我费尽心思,把他挪到户部去,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众人默不作声,都达成了默契和协议。 突然,有书吏在门口叫唤道:“不好了,四位阁老,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 “都察院有两位御史,刚刚去午门叩阙递交谏书。结果冲出来一群小黄门,拳打脚踢,把这两位御史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 人被抬回都察院,王中丞都气疯了,点齐了都察院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十三道监察御史,展纸磨墨,誓死要用弹劾奏章把紫禁城淹了!” “荒唐!”徐阶呵斥了一句,”紫禁城多大,天下所有的纸都用来写弹劾奏章,都淹不了它。” 他扫了一眼,点了李春芳的名:“石麓,劳烦你跑一趟,去把王中丞请来。告诉他,稍安勿躁,等商议好后再做定夺。” “好!”李春芳应道。 他资历最浅,跑腿的事归他。 “徐七。”徐阶又叫着心腹随从的名字,“去打听一下,午门殴打御史的小黄门,为首的是谁。再去司礼监,找陈洪、找滕祥,问问到底有什么幺蛾子。” 高拱心头一动,出了议事堂,找来了心腹,轻声嘱咐道:“你去找尚膳监太监孟冲,问问今天午门的事。” “是!” 第五十七章 谁下的黑手 西苑西安门,黄锦提着衣襟,急匆匆地走着。 出大事了! 午门外小黄门殴打御史,这是谁干的啊! 这是赤裸裸在挑衅! 这是在挑拨内廷与外朝之间的关系,谁心思如此歹毒? 黄锦一脑门的心思,很快就闯进了统筹局的院子里,看到统筹局总办赵贞吉、会办徐渭站在院子里,轻声说着什么。 “黄公!” 见到黄锦,两人连忙上前迎接。 “世子殿下呢?” “在前堂。” “前堂?” “对,在问冯保冯公公的话。” 黄锦深吸了一口气,跟赵贞吉和徐渭拱拱手,走到前堂门口,作揖道:“世子殿下,奴婢黄锦叩见。” “黄公来了,快请进来。” 黄锦进去,一眼看到冯保直挺挺地跪在前堂中间的地板上。 朱翊钧迎了出来,接住黄锦,一起在上首座位上坐下。 “世子殿下,午门的事,你也听说了。”黄锦明知故问道。 “知道了,这不,我在问冯保的话。打御史的十几个小黄门,带头的沙礼,是冯保的干儿子。冯保,这事你怎么交代啊!” “回世子的话!”冯保磕了个头,“沙礼是奴婢的干儿子,可奴婢绝不敢怂恿唆使他去做这无法无天,给主子添麻烦的事情。” “你有在他面前唠叨抱怨过吗?” 冯保迟疑了一下,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回世子的话,奴婢有在他面前抱怨过,说几个御史老是盯着统筹处,给世子找麻烦。” “你听听。”朱翊钧指了指冯保,对黄锦笑着说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这紫禁城里,连只猫儿都长着七八个心眼,你还敢乱说” 随即问冯保:“沙礼这小子在哪里?” “回世子的话,奴婢已经派人去找了。” 朱翊钧转头对黄锦说道:“黄公,还请你也派些人手,把沙礼这厮找出来。” “世子放心,奴婢也派人在找了。闹事的那十几个小黄门,都抓到了,唯独沙礼还在找。” 朱翊钧目光一闪,“冯保啊,我跟你说过的,心,不能浮啊!” 冯保又磕了几个头,心里恨得直痒痒。 沙礼,你个混账,找到你,非抽你的筋,扒你的皮不可! 突然,有一位内宦在门口禀告道:“世子殿下,黄公。” 黄锦马上说道:“世子,是奴婢派去找沙礼的东厂珰头。” “叫进来。” “是。” 珰头走进来,跪下磕头:“奴婢王诚拜见世子殿下,拜见黄公。” “沙礼找到了吗?”黄锦问道。 “回黄公的话,人找到了。在禁内长福宫一个偏僻小院子的杂物房里,上吊死了。” “死了?”黄锦和冯保都大吃一惊。 “死了。”朱翊钧冷笑了几声,“冯保啊。” “奴婢!” “起来吧。”朱翊钧说道,“沙礼死了,你倒是活了。” 冯保猛地抬头,不明就里。 黄锦起身上前,踢了冯保两脚,“还不快谢恩起来!” “是!” 冯保站起身,低头垂手。 黄锦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沙礼要是自做主张,为了讨好你而纠集人手在午门外殴打御史,早就跑来向你献宝讨好了。 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死了...” 冯保悟了,“干爹,是有人暗地里怂恿他做的,看到事情闹大,就灭了他的口。” 朱翊钧盯着他,“你也不傻。我问你,沙礼平日里跟谁往来密切?” 紫禁城里,内宦明争暗斗,没心眼的早就死翘翘了。 沙礼能升任小头目,拜冯保为干爹,肯定有心眼。 这种人,不是外人随便怂恿几句,就敢去午门外殴打御史。 肯定是跟他亲近的几个人,利用他的信任,暗地里下套,才能把他给坑进去。 “回世子的话,沙礼跟尚膳监、司设监的两三个人往来密切,平日里都是以兄弟相称。” “黄公,还要请你让王诚跑一趟。” “是。王诚,世子殿下的话听到了吗?你跟冯保跑一趟,把跟沙礼亲近的那几个狗才都抓起来。” “是!” 冯保和王诚急匆匆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朱翊钧和黄锦。 “黄公。”朱翊钧沉吟一会,开口道。 “世子殿下。”黄锦把头凑了过来。 “这样做,里面的人谁会得好处?” 黄锦知道朱翊钧话里的意思,他想了想,“回世子的话,没人能得好处。” 朱翊钧琢磨道:“既然内部没动力,那驱使他们做的动力来自外面了。” 黄锦心里一惊,世子的脑子转得好快啊。 这种勾心斗角的事,看来是深得皇爷的真传啊。 只是这牵涉到外朝,那范围就广了。 最近因为统筹处的事情,徐阁老、高阁老,户部、兵部,都对世子颇有微词。 中间谁会下手? 又或者说,谁有能力把手伸进内廷? 能在数千内宦中找到沙礼,再找人怂恿唆使他,在午门外干出这么一件泼天的事来,外朝中有这本事的人,不多啊。 徐阁老、高阁老,还有裕王府... 找到线索,顺藤摸瓜,是很简单的事,可是能把幕后黑手翻出来吗? 这件事,皇上一早就听到消息,却一反常态地不吭声,还暗示自己,配合世子。 这是在让世子练手啊。 不知世子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黄公。”朱翊钧又开口了。 “世子殿下。” “我听说户部主事海瑞海刚峰,昨天买了口棺材回家?” 怎么跳到海瑞这茬来了? 黄锦不明就里,但老实答道:“是的,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他见天来统筹处,又时常泡在户部架阁库里,翻阅卷宗文档,听说写了一篇气势宏伟的奏章,要弹劾统筹处?” 这事东厂上过禀文,世子也翻阅过。 黄锦马上应道:“是的。那份奏章的原稿,东厂的番子有抄件。只是海刚峰对那份奏章还不是很满意,修修改改,一直没有定稿。” “海瑞是孤臣啊。” 黄锦答道:“没错。他在京里,力主严惩了徐阁老的亲族,又弹劾了高阁老两次,兵、户、工、礼、吏、刑部,也被他骂了一个遍。 朝中不少人骂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再臭再硬,也应该有往来密切,说得着,谈得来的几个朋友吧。” “有。一个是礼部主事王耀,一位是国子监司业吴昌,据说都是海瑞中举时,主考官南麟公的学生。” “师门啊。海瑞海青天也脱不离这张网啊!” 朱翊钧顿了一下,又问道:“黄公,王耀和吴昌这两人,能不能请你帮忙查查,谁怀才不遇,仕途坎坷?” 黄锦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世子的思路,怎么比皇上还要飘忽不定啊,我都要跟不上了。 第五十八章 怎么说服海瑞? 国子监司业吴昌,广东恩平人。 嘉靖二十八年,与海瑞同科乡试中举,然后第二年春闱,海瑞落榜,他中了进士。 只是广东地处偏远,被中原和东南士大夫们视为瘴疫蛮荒之地,中进士的人也不多,朝堂势力边缘化。 吴昌历任县丞、知县、州判官,一直在云南、四川等偏远地区磨堪转任。后来得恩师南麟公提携,费了好大劲才调进京师里。 可惜这里藏龙卧虎,吴昌背景浅薄,根本用不上劲,在礼部主事、员外郎上慢慢煎熬,然后在国子监司业任上一坐好几年,看不到前途。 惆怅,郁闷啊! 这天他从国子监散衙出来,转头进到一家醉仙酒楼,坐在二楼常坐的包间里,喝酒买醉,一泄郁闷。 正喝着,包间门口有人敲门。 “谁?” “吴老爷,有客人拜访。” 哦,我这样的孤魂野鬼,还有人拜访? 吴昌好奇了,说道:“请进!” 门开了,伙计站在门口,引入一位青袍襕衫男子。 四十来岁,温润儒雅,一表人才。 “兄台尊姓大名??”吴昌站起身,拱手问道。 徐渭转头,示意伙计关上门,拱手答道:“在下会稽徐渭徐文长。” 吴昌眼睛猛地睁圆,惊喜地问道:“可是户部主事、捐输赈济统筹局会办徐文长先生?” “正是不才。” “快请,快请坐!”吴昌激动地说道。 徐渭徐文长啊! 京师朝野都知道,这位是东南名士。 此前入胡宗宪幕府,帮忙筹划东南剿倭事宜。 关键是他不知怎地就入了世子殿下的法眼,一跃成为统筹处的会办。 这一年多,统筹东南剿倭粮饷有功,被皇上赐户部主事衔,而众人也清楚,他成了世子殿下的心腹。 世子党啊! 最新崛起,朝堂上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胡宗宪、谭纶、刘焘、曹邦辅、王崇古,还有隐隐约约的李春芳、赵贞吉、张居正、潘季驯。 这些人中,胡宗宪成了世子党首领,摇身一变,从臭不可闻的严党党羽成了国之干臣,北塞柱石。 谭纶、刘焘、曹邦辅、王崇古等人,以前在东南剿倭,吃苦受累,功劳被别人分去大半,出了事就挺身而出去背锅。 可成了世子党后,副使、巡抚、总督、副都御史、侍郎,嗖嗖地就升上去了。 李春芳,世子的老师,“教务主任”,直接入阁... 想到这里,吴昌一颗红心滚烫灼手,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组织可算是找到自己了。 “文长先生,请坐!伙计,上菜,上酒,好酒好菜,都上,都上!文长先生,可有什么忌口。” “没有什么忌口,加两个菜就好了,我陪吴兄小酌几杯。” 小酌几杯好,听着就亲近! 一番手忙脚乱后,徐渭和吴昌坐下。 徐渭举起酒杯,笑着说道:“我有晚辈在国子监读书,听他们提起过吴兄,才学过人,不愧是岭南俊杰啊。” “徐兄缪赞了。”吴昌美得差点鼻涕冒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巡过后,徐渭不急不慌地说道:“听闻吴兄跟户部主事海瑞海刚峰,师出同门,往来密切?” 吴昌心里一咯噔。 海瑞在写奏章,准备弹劾统筹局,作为为数不多的好友,吴昌是知道的,几位好友还坐在一起斟酌过奏章的造词遣句。 听到徐渭这么一问,吴昌清楚,这是奔着海瑞来的。 不过他并不恼怒,这说明自己有价值啊! 京师上万官员士子,你要是没点价值,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文长先生,不才与刚峰同科乡试中举,大宗师都是南麟公。此前我俩转历地方,只是以书信往来。 去年刚峰右迁到京师,认识的人不多,所以与我等几位旧友,往来的比较密切。” 吴昌沉着地答道。 徐渭听出来,吴昌宦海沉浮,已经历练出来,不是冒冒失失的人。 这样更好。 “现在京师传闻,海刚峰正在写奏章,弹劾统筹局。刚峰刚正不阿,清廉公允,天下闻名。他盯上了统筹局,我等焦虑不安啊。” 徐渭在统筹局,跟着赵贞吉,别的没学会什么,绕弯兜圈子,却学通了。 官场上谈事情,哪个不是先绕上十万八千里,互相试探,摸摸底牌,这才慢慢往外放话。 以前太耿直了,难怪仕途不顺啊! 吴昌眼睛眨了眨,开始接招,“刚峰此人,确实刚直执拗,说不好听,就是一根筋。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叫我去劝海瑞? 不是不可能,而是根本不可能! 他要是听劝,也不会把徐阁老得罪得死死的! 吴昌先把困难摆在明面上。 “海刚峰的性子和脾气,我们早有耳闻。只是我们委屈啊。” 委屈? 什么意思? 吴昌支着耳朵,听下文。 “朝堂上那么多积弊,干嘛就盯着我们这些做实事的?我们为东南剿倭筹集粮饷,呕心沥血,容易吗?” 确实不容易! 吴昌也听闻过,统筹处不仅要为东南剿倭筹集粮饷,还要给皇上大修道观宫殿,玄修敬天筹集银子,真不是一般人干的。 要知道,这两件苦差事,逼得户部衙门,从尚书到主事,缺额三分之一。 没人愿意接手这破事。 可是一句不容易,劝不住海刚峰啊! “其实啊,统筹处最头疼的,有几处。一是几处道观,奢华浪费,每天打着给皇上打蘸祭天的幌子,三牲、祭品、金银法器,不知几凡,装模作样一番后被他们私下吞分... 还有各地布政司,甚至有总督、巡抚等边关大员,正事不做,争着向皇上贡献有祥瑞征兆的物品,礼官总是上表致贺。皇上又是好面子的,祥瑞物品,要修殿阁摆放,要赏赐恩典。 礼官上表致贺,也要大赏臣工,惠及万民...这些都是钱啊。” 吴昌听得心惊肉跳,恨不得起身离开。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是我能听的吗? 文长先生,你好歹是东南名士。 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干嘛要害我? 徐渭还在继续说道:“弊政根源不除,弹劾我们统筹局有什么用?我们裁撤了,道观就不打蘸祭天了?祥瑞就不报?贺表就不递了? 本末倒置,海刚峰不该这么糊涂啊!再说了,他身为名满天下的清官直臣,那么多弊政不弹劾,盯着我们统筹局小虾米弹劾,不怕天下人嗤笑吗?” 徐文长!你什么意思?! 你想叫我怂恿海瑞去弹劾道观、祥瑞,去打皇上的脸? 吴昌吓得后背冒汗。 不对! 徐渭好歹也是东南名士,世子党上下除了能办实事,各个也都是人精,怎么可能这么糊涂! 吴昌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文长跟我们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用意? 吴昌看着对面徐渭似笑非笑的脸,突然明悟了! 你们这些当官的,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各个都太坏了,心黑,太脏了。 可是我喜欢,因为这样才有前途! 第五十九章 捅破天了! 吴昌听明白了,徐渭是叫自己去劝海瑞,不是劝不要写弹劾奏章,而是劝海瑞把事情搞大,连皇上喜欢搞的那些玄修敬天一块弹劾。 太黑了,太脏了! 可是效果好啊! 此前谁都知道严世蕃,恶贯满盈,罪该万死,可是无数的弹劾奏章递上去,一直奈何不了他。 为什么? 因为这厮聪明,一被抓到把柄,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把事情往皇上身上扯。 我是在为皇上办事,弹劾我就是弹劾皇上。 皇上啊,你要给臣做主! 皇上是护短又好面子的人,你敢打他的脸,他直接打你个半身不遂。 于是严世蕃凭借这一招,十几年来躲过了无数致命的弹劾。 直到他得罪了世子... 现在世子党用的也是这招。 弹劾我统筹局是吧,我统筹局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们不都心里有数吗? 徐渭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自己撺掇海瑞,索性来把大的。 直指皇上大兴土木、好道误政、劳民伤财等积弊。在这些问题面前,统筹局就是个小虾米,顺带着提一句就是。 此疏一上,保证海瑞成为名震天下的直臣,嘉靖朝最红的当红辣子鸡! 可是能不能保住性命,就不好说了。 嘉靖帝手底,不缺一个户部主事的冤魂。 吴昌咽了咽口水,迟疑地说道:“此事我一提,刚峰脾性激愤,自然会成。只是此疏一上,凶吉难测。我身为刚峰好友,不能眼睁睁地推他入火坑。” 徐渭了然。 吴昌还有点人味,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了。 “吴兄放心,我们对刚峰先生也是敬仰有加。此事出于无奈,但绝不会置他与死地,否则的话,良心过不去,也没法向天下人交代。” 良心过不去? 良心,当官的有良心吗? 呵呵! 不过徐文长这话,算是一个保证。 世子党来兜底,至少会保住海瑞的性命。 那就可以了。 海兄要想成为大明第一直臣,不付出点代价,怎么成长啊! 能保住性命就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再说了,下诏狱,被皇上廷杖一顿,也是名扬天下的快捷之道啊! “好,今晚我就去劝劝海刚峰。既然要上谏,就要直指积弊要害。劝谏皇上成为明君,才是最重要的。” 见吴昌已经充分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徐渭微微一笑,举起酒杯。 “好,那我们就静候吴兄佳音。” 吴昌与徐渭对饮一杯,满怀期待。 我呢? 我的好处呢! 徐渭吃了一口菜,不慌不忙地说道:“昨日午门有小黄门殴打御史,此事吴兄听说了吗?” “听说了。真是无法无天了。” “是啊,太无法无天了。”徐渭顺着感叹了一句,然后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我听说,这事啊,是有人在故意挑事,挑拨内廷和外朝的关系,在给皇上、世子和徐阁老上眼药。” 吴昌眼皮乱跳,“啊,还有这么一说?” “徐阁老的首辅之位,还没坐热,有人惦记上了。”徐渭点了一句,然后转言,“不过这种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对,这种事我们掺和不得。” “不过此事一出,大家往都察院一看,发现好像缺了一员右佥都御史。吴兄,想不想从国子监挪到都察院?” 吴昌的小心脏噗噗乱跳! 孙子才不想挪! 右佥都御史,正四品官,比国子监司业从四品要高一阶。再说了,都察院啊,岂是国子监这个清水衙门能比拟的? 吴昌也品出味道来。 午门小黄门殴打御史一案,世子遭了无妄之灾。 回过头一看,发现在都察院没人,很多事听不到风,很多事也插不上手。 借着机会,想往都察院安插自己的人。 现在势态很明确,自己要是能让海瑞把弹劾奏章的矛头转向皇上,世子党就接纳自己,再安排到都察院,担任右佥都御史。 世子党能办得到吗? 右佥都御史,在都察院里,排在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之后,有话语权,但不多。这个职位,内阁、都察院都不会太放在心上。 再说了,世子党那边敢这么说,至少是有把握的。 “请文长兄转禀世子,吴昌以后愿为世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海刚峰一事,臣一定办到!” “好!不才一定把吴兄的话转禀给世子殿下!” 过了几天,晚上,嘉靖帝又开始夜批奏章,朱翊钧在旁边学习。 嘉靖帝拿起一份奏章,看了两行,眉头一皱,脸色变青。 周围的人,黄锦、李芳、陈洪、滕祥等人,都屏住了呼吸,十二分小心。 朱翊钧还在继续翻阅嘉靖帝转递过来的奏章和禀文。 “混账!”嘉靖帝把奏章狠狠一甩,暴跳如雷地大骂。 黄锦等人全部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唯独朱翊钧坐在座椅上,转头看着嘉靖帝。 “无君无父的混账!他这是指着朕的鼻子在骂朕!他想当忠臣,要直谏邀名,就戳朕的脊梁骨骂吗! ‘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也,人未有不顾其家者。’骂朕是败家子是吧,骂朕把二祖列宗留下的基业败掉了,是吗! ‘天下之安与不安、治与不治由之,幡然悟悔,日视正朝...’还幡然悟悔?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幡然悟悔!” 嘉靖帝的咆哮声在偏殿里回荡着,就像一只愤怒至极的老虎在嘶吼。 黄锦忍不住瞥了一眼朱翊钧。 我的好世子,你的什么馊主意,看把皇上气得,你还不赶紧安抚劝一劝? 到时候不好收场了看你怎么办! “海瑞,你这个无君无父的混蛋!想当谏臣,朕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来人,把这个海瑞抓起来,丢进诏狱,按无君无父,大不敬治罪!” 朱翊钧站起身来,抚着嘉靖帝的后背,又从桌子上端起一杯热茶,递给嘉靖帝。 “皇爷爷,犯不着跟他置气。他摆明了豁出命去博个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 “是啊,我听说海瑞前些日子省吃节用,买了口棺材放在院子里,还把老母妻妾和子女托付给好友。 摆明了要死谏一回。皇爷爷你真要是杀了他,他倒是遂了愿,青史留名,却是连累皇爷爷。” 嘉靖帝慢慢地冷静下来,细细一琢磨,感觉不对。 “黄锦,把东厂前些日子抄录的海瑞奏章底稿给朕。” 黄锦额头上冒汗。 皇上太精明了,世子,你是糊弄不过去的。 这回可把天给捅破了! 嘉靖帝接过底稿抄件,看完后气得直笑:“好,好,是谁叫海瑞改了奏章的!” 朱翊钧拱手道:“皇爷爷,是孙儿叫人怂恿海瑞改了奏章。” 嘉靖帝盯着朱翊钧,气得浑身发抖,想发脾气,又不知道怎么发。 发轻了,难解心头之恨! 发重了,又怕孙儿受不了。 他气呼呼地往座椅上一坐,语气森然地说道:“小崽子,你给爷爷说清楚,要是说不出个道理来,这顿打你是逃不掉的!” 第六十章 还是世子能折腾 朱翊钧毫不畏惧地答道:“皇爷爷,海瑞此前的奏章,直指统筹局。递上来后,皇爷爷如何批红? 置之不理,其余的谏官会闻着味道一涌而上。 严加斥责,可是统筹局之事,可轻可重。海瑞上奏,又是站在户部主事的职责上,无可指责。 一番严加斥责,说不得还会激起户部反弹。毕竟统筹局,确实与其职责相冲突。” 嘉靖帝不善地问道:“那你就让海瑞把矛头指向朕?” “皇爷爷,海瑞弹劾统筹局之事,明显是有人在推他出来试探。此前,东南世家联手,暗招明招不断。朝堂上,内阁、户部使了许多绊子,都让大洲先生、文长先生和杨金水想方设法避开了。 现在他们把海瑞推出来,无非换了一个手段。以清直之名,坏统筹局之名。海瑞上疏,被驳回,再上疏,被驳回,其余御史一起上疏,再被驳回。 几番拉扯,他们就会把统筹局丑化,说成是为皇爷爷你横征暴敛、敲骨吸髓的爪牙走狗。他们做的这事,还少吗? 朝廷合法征税,他们说是与民争利。解除海禁,他们说会招来倭患。所以孙儿认为,必须把势头扼杀在萌芽,行霹雳手段,直白无误地告诉他们,此事不行。” 朱翊钧诚恳地说道:“皇爷爷,统筹局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给他们上点手段,以后麻烦不断。” 嘉靖帝脸色微微缓和。 毕竟统筹局这一年多,做得非常不错,替他大大缓解了财政危机。 真要是被文官们想方设法把统筹局搞掉,以后他就只能过上此前的苦日子。 过了好日子,谁还想过苦日子? “所以你利用了海瑞,让他故意指着朕的鼻子骂,好让朕趁机大发雷霆?” “皇爷爷,满朝文官,从内阁到六部。有识之士,愿意做实事的,反倒理解皇爷爷设统筹局的苦衷。 唯独那些钓誉沽名,清贵空谈之人,或者心怀私心的人,视统筹局为肉中刺眼中钉。可是这些人又色厉而胆薄,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筹划来筹划去,把海瑞推到前面打擂台。皇爷爷只需雷霆一怒,他们自然就会惜身而退,不敢再在统筹局之事上鼓噪。” 嘉靖帝明白朱翊钧的意思。 统筹局是你老人家的钱袋子,你这段时间过得这么舒坦,就是因为有它兜底。 现在它被文官们盯上,欲除之而后快! 皇爷爷,你想要钱,就得损点名声出去,以霹雳手段,镇住那些没胆子的文官们。 嘉靖帝脸色更缓和:“你还真把他们看得很透啊。” 皇爷爷,不是我看得透,是你秉政三十多年,喜欢用什么样的臣子,就决定了现在朝堂上会有什么样的臣子。 自杨继盛等谏臣死难后,朝中已经很难再看到誓死坚持大义的直臣了。 他们选来选去,好容易才选出个海瑞,用他来的头来碰一碰。 嘉靖帝也想明白了,还是钱重要。 至于名声,自己在文官心目中,还有什么名声。 他语气更加缓和:“你小子,连朕都要算计进去。” “皇爷爷,孙儿年幼,只能依附皇爷爷的庇护之下。” “不过做天子就该是这样。孤家寡人啊...这点,你比朕强。” 朱翊钧马上答道:“皇爷爷,孙儿确实比皇爷爷你强。” 黄锦一听,刚舒缓的心又紧绷了。 我的世子,你是得意忘形了还是怎么了? 居然如此口无遮拦! “皇爷爷十四岁入京,面对权臣,文武百官,只有孤身一人。孙儿今日,却有皇爷爷遮风挡雨,这一点,孙儿确实比皇爷爷要强。” 黄锦听到,忍不住心生感慨。 不由想起自己陪着皇上从承天府赶到京师,面对波诡云谲的局势,咄咄逼人的权臣百官。 皇上孤苦无助,彷徨不安,只能咬牙坚持,那时他才十四岁啊... 想到这里,黄锦忍不住落泪,却被嘉靖帝看到。 “黄锦,你哭什么!” “皇爷,奴婢听世子说起这话,不由地想起那年奴婢陪着皇爷进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时没忍住。请皇上恕罪。” 嘉靖帝也有些感慨:“是啊,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 “都起来吧。”他挥一挥衣袖,大声道。 黄锦等人起身,他们心里知道,一场大风暴平息了。 还是世子厉害啊,这么折腾,皇上都没生气! “你说,海瑞的这份奏章,怎么处置?”嘉靖帝指着朱翊钧问道。 “这是进谏皇爷爷的奏章,孙儿不敢妄言。” “是骂朕的奏章,你不好插嘴是吧。”嘉靖帝冷笑两声,“下诏,海瑞无君无父,叫锦衣卫抓他进诏狱。” 黄锦大吃一惊,怎么还要抓他? 看到黄锦脸上的神情,嘉靖帝一摆衣袖,指着朱翊钧说道:“你给黄锦解释解释。” “黄公,不在诏狱里待上一段时间,海瑞怎么成为名满天下的谏臣?” “呵呵,想做谏臣,好,朕成全你!只是这把刀磨锋利了,能伤到朕,也能伤到你们这些混账!这诏书,明早再说。还有,这份奏章,加上朕的批红,明日明发!” 朱翊钧马上接言道:“皇爷爷说的没错。皇爷爷把海瑞这把刀磨锋利了,到时候怕的是天下奸佞之徒,贪官污吏。” 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神情复杂地看着朱翊钧,感叹道:“所以说,钧儿你比朕要强。” 第二天一早。 内阁,徐阶值房里,高拱、张居正,还有左都御史王廷等五位其他大臣,焦急地等待着。 “昨晚海瑞的奏章已经递进去了,一晚上了,该有反应了。怎么西苑还没动静啊?“ “是啊。统筹局是皇上的钱袋子,命根子,海瑞一剑指向它,皇上怎么都该有反应。” “不管皇上怎么反应,有海瑞打头,我们跟上,一定要把统筹局给它淹了!” 徐阶咳嗽几声,“稍安勿躁!” 值房里很快安静下来。 “报,报!”有书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有消息了?”高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刚刚西苑传下旨意,着锦衣卫捉拿海瑞,下诏狱!” “什么!” “下诏狱?” “这么严重?” “不行!海瑞身为户部主事,弹劾统筹局是职责所在,皇上居然如此严惩,处事不公,偏袒包庇,我等要上疏!”王廷愤然地说道。 徐阶皱着眉头,觉得哪里不对。 “西苑还有旨意下来没有?” “有,有明发一道上疏,还有皇上的批红。” “快,快拿给老夫看!” 徐阶焦急地说道。 接过那份批红明发的上疏,徐阶扫了一眼,马上觉得不对。 “《治安疏》?” 他匆匆扫了一眼,脸色铁青。 “怎么了徐阁老?”高拱、王廷等人焦急地问道。 徐阶无声地把那份上疏递了过去。 高拱看完后惊声道:“海瑞怎么进谏起皇上来了?如此指责,实在是...” 王廷等人看完也惊呼不已,“明明是弹劾统筹局,怎么变成进谏皇上了?弹劾统筹局居然只在后面提了两句。到底怎么回事啊?” 徐阶缓缓说道:“有人抢先下手,劝说海瑞改了主意。” 高拱揪着胡子恨然道:“海瑞此人好名!能进谏皇上,肯定不会放过。好了,好了,惹得皇上大怒,统筹局让它给跑了。” 王廷等人心惊胆战地问道:“这上疏,太胆大了吧。皇上会不会再兴大狱?” 众人哑然,心里不由发寒。 午门城楼上,朱翊钧看着楼下。 午门前,数十名执刑的东厂番子,押着十几个小黄门,按倒在地上。 “世子,不再追查下去了?”冯保不甘地问道。 朱翊钧瞥了他一眼,“追查谁?徐阁老,高阁老,还是裕王府?追查到了,你敢治罪吗?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线索该断的都断了。怎么查?” “那...世子,就这么算了?” “被沙礼带着在午门前殴打御史的小黄门,都在下面。与他亲近,能够怂恿他的那几个内侍,也在下面。 冯保,你下去传皇爷爷的口谕。” “是。” 朱翊钧扫了一眼午门下十几位被堵住嘴巴,呜呜挣扎的小黄门。 知道你们可怜,被利用的棋子蝼蚁。 打杀了你们,算是给文官们一点薄面,也在点醒他们,统筹局的事,到此为止! 再纠缠不清,在午门廷杖的就不是小黄门。 要是你们还有大礼议时那些谏官诤臣们的风骨,那就尽管来。 还有到底是谁幕后指使小黄门午门殴打御史,自己心里有数,皇爷爷也心里有数,无非是有人想浑水摸鱼。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皇爷爷和自己都不想深究,就用这是十几位小黄门的性命告诉大家,此事,也到此为止。 朱翊钧脸色沉寂,转身离开。 冯保下楼,走到午门前。 东厂珰头王诚上前接住。 冯保大声道:“传皇上口谕,殴打御史的内侍,午门前用杖刑!” “遵旨!” 王诚瞥了一眼冯保的脚,双脚脚尖朝内。 那就是死罪难逃了。 他转身,喝令一声:“用刑!” 第六十一章 诏狱里的海瑞 诏狱,也叫锦衣狱,由锦衣卫北镇抚司掌管,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被世人视为人间地狱。 “奴婢拜见朱都督。”一位头戴钢叉帽、身穿墨绿绣花袍的内宦上前,对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孝拱手行礼。 “你是东厂王诚?”朱希孝眯着眼睛问道。 “回朱都督的话,奴婢得皇爷恩典,赐擢为御马监监丞,不在东厂办差了。” “哦,恭喜王监丞。”朱希孝眼睛一闪,拱手道。 “朱都督客气了。” “王监丞来我锦衣卫北镇抚司,可有公事?” “回朱都督的话,奴婢奉皇爷口谕,来看看钦犯海瑞。” 朱希孝眼角猛跳。 海瑞在诏狱可是个烫手煎饼。 上《治安疏》,直指嘉靖帝好道误国、大兴土木、奢侈无度等弊政,天下震惊。 虽然皇上震怒,将其夺职下诏狱,可名声却誉满海内。 每天都有人通过各种关系递来话,求照拂他一二。还有人捎来食物衣物,要给到海瑞。其中不乏高官权贵。 朱希孝头痛不已。 现在皇上也派人来“看望”海瑞,是看他身体安康呢?还是看他怎么还没病死呢? “奴婢临来之前,世子殿下拉住奴婢,叫奴婢带来一罐京师六必居的酱菜,还有四个老莫家杂粮馒头,都是海瑞最爱吃的。” 朱希孝眼睛一眯,世子也掺和进来了。 这事更复杂! 现在满朝文武,都不敢把世子视为等闲之辈。 哪位等闲之辈,能给皇上出主意,建立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借着东南剿倭的名义,拿到部分财权。 哪位等闲之辈,能遥控指挥,依靠海商专营牌照,纵横捭阖,把统筹处经营得风生水起。扶植起来的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三大商号,领着东南十几家商号,垄断了海商贸易。 哪位等闲之辈,能及时地给皇上建议,把东南剿倭粮饷统筹处换块牌子,改为捐输赈济统筹局,不仅避开了汹涌舆论,还扩大了业务。 朱希孝还听说,这一年多,严党倒台、高拱入阁、徐阶吃瘪...似乎都有世子的影子。 身为勋贵,朱希孝很清楚,仲夏的癸亥之变,要不是有香河大捷,恐怕会演化成当年的庚戌之变。 文臣士大夫们,会把大部分责任全推到皇上身上,迫使皇上杀人,杀一部分替皇上办事,不被主流文臣士大夫们容纳的文武官员。 谁知道一出香河大捷,形势倒转。 皇上趁机把责任扣在文臣头上,把文臣们公推出来的蓟辽总督杨选、顺天巡抚徐绅等人,直接斩首在菜市口。 极大地震慑了满朝文臣们。 而香河大捷,又跟世子脱不了干系。 二十天里,集结九千精兵,在宁波装船,扬帆顺风,一口气飘到天津卫,突然出现在京畿。然后打了北虏措手不及,斩首四千,打出嘉靖朝前所未有的大捷。 疯子才会这么想,才会这么做,然后还把它给做成了! 世子是疯子吗? 朱希孝心头闪过许多的念头,但不动声色。 “既然王监丞奉皇上口谕,又得世子托付,那就随我进去吧。” “有劳朱都督。” 走到北镇抚司大狱门口,一股难以明言的恶臭扑鼻而来。 有两位小旗呈上一个盒子。 “这里面是香珠,塞进鼻孔里,可避臭驱秽。王监丞请。” “谢朱都督。” 两人各给自己的两个鼻孔塞上香珠,迈进诏狱大门。 有四位牢子在前门开路,还有两位牢子各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在前面照路。 身后跟着十几位番子和小旗。 “王监丞在御马监何处公干?” “回朱都督的话,奉圣谕,奴婢恭据新军营坐营。” “哦,蓟州镇总兵官、京营戎政训练厅都监戚元敬(戚继光)所领的新军营?” “是的。” “我还以为王监丞要去勇士营公干?” “皇爷把勇士营交给刘义提领。” “刘义?” “啊,就是跟随世子,从裕王府入西苑,后来被擢升到内官监监丞的刘义刘公公。他现在被擢升为御马监少监,坐勇士营。” 朱希孝依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一次癸亥之变,一场香河大捷,暗地里改变了京畿势力,只是对丘八们素来漠不关心的大部分文官们,暂时没有注意到。 “王监丞,我听说皇上有意,要把京营戎政事务,专炼出来,专门设一衙门打理。家兄身为总督京营戎政,关涉甚深,一直在找人打听,不知王监丞可有听到风声?” “朱都督耳目灵通。皇爷旨意已经到了司礼监,说不定这会已经明发出来了,王某但说无妨。 皇爷要成立京营戎政督办处,专事京营戎政。皇爷说,京畿戎政,乱得不像样子,让北虏钻了空子,差点酿成大祸。必须得严加整饬,所以乾纲独断,成立这么一个处。 据说下设司务厅、训练厅、军械厅,还专设新军营用于训练新兵。还把兵仗局、火器监、勇士营也划拨过去。” “勇士营也划拨过去?” 朱希孝大吃一惊。 兵仗局、火器监是宫里二十四衙门之一,专责兵甲和火器打造,皇上想拨给谁就拨给谁。 朱希孝暂时顾不上,他关心的是勇士营。 勇士营和四卫营,属于禁军,跟京营不是一个概念。 “是啊,皇爷什么意思,奴婢不知道,也不敢妄加猜测。” 大概是把勇士营也练一练吧。 皇上可能觉得禁军也腐朽难用,想振奋一下? 圣意难测。 不过朱希孝猜得出来,兄长朱希忠肯定是总督督办处。 他是位非常合格的工具人。 襄理督办处肯定是世子,然后塞进去他的人,御马监作为内宦监军,也会掺和进去。 统筹处改为统筹局,继续风生水起。 现在都多了个京营戎政督办处,世子的布局,真得很稳啊,有皇上的城府心智,但做事却高瞻远瞩,步步为营。 嗯,皇上和世子之间,好像还有一位裕王。 唉,可怜的裕王啊! 两人边走边说话,很快来到里面一间单独的牢房里。 这里可以说是整个诏狱最干净的所在。 海瑞身穿灰色衣衫,蓬头垢面,坐在草堆中,盯着高墙上的窗户,贪婪地看着那一缕阳光。 “刚峰先生。”王诚跟朱希孝点点头,上前说道。 海瑞转过头来,看到王诚的服饰,一眼就看出他是内宦。 “原来是宫里来人了,是不是海某的大限到了?”海瑞站起身来,镇静地理理衣服,除去头上的草杆麦秸。 第六十二章 脑补的海瑞和众人 王诚拱拱手,很客气答道:“刚峰先生客气了。奉皇上口谕。” 哗——! 周围的人都跪下了,包括朱希孝。 海瑞也坦然一掀前襟,跪倒在牢房里的泥地里。 “海瑞无君无父,妄议朝政,当严惩不贷。但是朕也知道,海瑞赤子诚心,忧君忧国,与其他心怀叵测之人截然不同...” 跪在地上的朱希孝听着,不由长舒一口气。 皇上不会杀海瑞。 他都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了,怎么还会去杀海瑞呢? 看来皇上年纪大了,心也软了。 要是换做二十年前,你看海瑞有几个脑袋砍的。 又或者身边多了位世子,他把皇上给劝住了。 朱希孝在心里暗暗评估着。 “既然如此,海瑞就在北镇抚司大狱里好好待着,深刻反思。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就什么再出来。告诉朱希孝他们...” 王诚故意顿了一下,朱希孝连忙出声:“臣朱希孝在!” “好生照顾海瑞,不要饿着,冻着,有病就找大夫看,抓药治病,不能耽误了。也叫北镇抚司大狱里的管事和牢子们听好了...” 跪成一片的掌刑百户、小旗、牢子们齐声应道:“臣等在!” “好生照顾海瑞,要是他出一点差池,朕饶得了你们,天下舆情,天理王法饶不了你们!” “是!臣等遵旨!” 王诚笑眯眯地拱手转了一圈,“刚峰先生,朱都督,诸位,皇上的口谕,咱家也念完了,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面面相觑,眼神里都透着喜悦。 海瑞海青天不用死,好事! 这世上终究还是有天理公道! 海瑞站起身来,一脸的无所谓。 王诚继续说道:“刚峰先生,小的奉谕出西苑时,世子殿下拦住了我,特意交代了一番,叫奴婢带话和东西给刚峰先生。” 世子? 海瑞终于动容了。 海瑞不傻! 吴昌那天来家里,一番话后海瑞激愤不已,但是夜静人深,细细一想,里面有蹊跷。 再顺着线往上一捋,很快就明白是世子出手了。 怎么办? 海瑞迟疑了一夜。 他清廉正直,但跟其他只会以直邀名的谏官不同,他还是位实干家,凡是与民有利的他都会去做。 历史上,隆庆年间海瑞出任应天巡抚,大力清丈田亩、打击豪强、推行一条鞭法... 后来张居正的新政改革,还吸收了海瑞的许多做法和经验。 海瑞改任户部主事,经常去西苑西安门统筹处串门,听朱翊钧聊经济,从赵贞吉和徐渭嘴里知道统筹处许多事情。 海瑞承认,统筹处确实办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实事。比如没有惊扰到地方百姓,就筹集了足够的粮饷,确保东南剿倭顺利进行。 它从另一方面引导东南商贾,从海商开始,合法经营,按律纳税,使得国库课税骤增。 海瑞也从朱翊钧的嘴里知道国家财税体系;知道制海权和海外贸易;知道农为国本,工可强国,商可富国;知道禁海令的内幕以及真正的与民争利。 但是在海瑞心里,统筹处最大的原罪就是脱离了朝廷经制的掌控。 这么大一只庞然大物,没有被套上项圈,很容易变成一只无法掌控,吃人的怪兽。 所以海瑞决定要弹劾统筹处,不是取缔它,而是把它从大明少府变成大明户部的一部分。 吴昌的话,代表着世子的意见,这让海瑞犹豫了。 但是迟疑到下半夜,海瑞突然“明悟”,一切问题的根源都在皇上身上。 要不是皇上好道误国、贪财喜奢,国家财政也不会糜烂成这个样子。 世子建立统筹处,除了要统筹东南剿倭粮饷,还要满足皇上的用度。 没有后者,皇上怎么会支持世子建立统筹处! 想到这里,海瑞突然发现自己确实如世子所言,只看到鼻子底下的问题,没有跳出桎梏看到问题的本质。 于是海瑞动手写了天下闻名的《治安疏》,矛头直指嘉靖帝,统筹处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疏中略提一句的搭头。 听到王诚刚才的话,海瑞心里知道,自己的性命是世子殿下保下的。 世子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 海瑞沉声问道:“殿下带了什么话给罪民?” “世子殿下说,刚峰先生在狱里,不如多读读书。所以叫奴婢带来了一些文卷。” 王诚挥挥手,有两位番子双手奉上两叠厚厚的文卷。 “刚峰先生,这一叠文卷,是统筹局商业调查科请有关联的商号,在东南、湖广、江西、中原、西蜀、西北等地行走经商时,记录的当地讯情。 有当地米盐布帛的市价,有地方民情,还有些当地百姓关注的案情...由调查科整理编辑成册,世子殿下叫抄了一份。” 王诚指了指另一位番子手上的文卷,继续说道:“这些是户部、刑部关于这些地方的赋税记录、案情呈报,世子殿下叫刚峰先生,可以对比着看。有对比,才能看清全面,不至于被蒙蔽。” 海瑞喟然感叹:“还是世子知我。请替我谢谢世子殿下!” “刚峰先生的话,小的一定带到!” 朱希孝也听明白了意思。 看来海瑞的性命,是世子殿下保下的。 周围的人互相交换着眼神,他们都跟朱希孝一样,悟到了这一点。 出北镇抚司大狱,王诚说道:“朱都督,正事办完了,小的还有一件事,需要通知都督。” “王监丞,敢问何事?” “出西苑时,黄公叫小的跟朱都督说一声,说皇爷有件事要找都督。叫小的办完事跟都督说一声,有空去西苑西安门递个牌子。” “好,”朱希孝想了想,“本督暂时也无事,就跟王监丞同路去西苑。” 到了西苑西安门,朱希孝递了牌子,很快被召见进万寿宫。 对,嘉靖帝心心念的万寿宫终于修好了,他也挪到这里玄修,兼居住和办公。 万寿宫偏殿,嘉靖帝坐在上首,朱翊钧坐在旁边。 朱希孝上前先磕头行礼。 “臣朱希孝叩见皇上。” “起来。” 嘉靖帝直奔主题。 “朕跟世子复盘癸亥之变一事,发现边事糜烂是一方面,军情不明也是一方面。关外北虏动向,不明。北虏破边犯境,敌在何处,有多少人,采取了什么行动,不知。 杨选、徐绅躲在密云,两眼一抹黑。京师的朕和百官,一日数惊,到底什么情况,还是不知。勤王的各兵马,听从兵部调遣,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一不小心就被北虏包围,比如夏家店,蓟州镇精兵损失殆尽!军情不明,大明上上下下,就像一群蒙着眼的雀儿,扑腾乱跳,看着热闹,却于事无济。” 朱希孝冷汗冒出来,军情侦查不利,那就是锦衣卫的责任,也是自己的责任。 噗通一声,朱希孝跪倒在地。 第六十三章 京营戎政督办处 朱希孝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军情不明,是锦衣卫办事不力,是臣办事不力,请治臣失职之罪。” 嘉靖帝摆摆手,示意李芳把朱希孝扶起来。 “希孝,跟你没关系!锦衣卫能在短短几天内,搞清楚辛爱、把都儿等部的兵马数目和踪迹,让朕和兵部不至于成为瞎子,难得可贵。 钧儿也跟朕说了,幸亏希孝把锦衣卫得知的所有北虏的情报,及时给到了戚元敬,他才能从容策划,设下伏击,打出香河大捷。 希孝,你无罪,还有功,大功!黄锦。” “奴婢在!” “把赐给希孝的蟒服,拿出来。” 朱希孝连忙跪下,双手接过黄锦手里的蟒服,“臣谢皇上天恩。” “李芳,给希孝搬张凳子来。” “是。” 朱希孝把蟒服交给小黄门,自己在凳子上坐下。 “现在朕要整饬九边,军情明晰是非常重要的。此前边关军情一直是锦衣卫管着,只是你们的事太多了,兼顾不过来。” 确实事太多了。 要负责皇上宿卫仪仗,监视宗室、勋贵、文武百官,缉查谋逆大案,后来还要兼管打击妖书妖言和‘捕盗’方面事宜。 侦查边关军情,原本很重要的工作,被慢慢排挤成不受重视的边缘职责。 很多时候,锦衣卫边关军情,都是收集各地守军上报的军情,或者是锦衣卫派驻各地各军营坐探,顺便上报的军情,转了好几次手,真假难辨。 这次辛爱和把都儿破边犯境,锦衣卫能迅速获得情报,是他们原本在京畿就广布耳目,情报网络发达成熟。 要是换在宣大或辽东等地,锦衣卫也是两眼一抹黑。 “世子跟朕建议,成立一个边情侦查科,专事侦查九边关外虏情,早做警示,就挂在京营戎政督办处名下。锦衣卫把此前负责军情收集的千户、百户、小旗等相关人等,移交过去即可。” “是!” 朱希孝毫不迟疑地应道。 锦衣卫是大明活雷锋,东厂西厂没有锦衣卫调拨大批人手过去,根本搭建不起来。 现在各地各衙门有事缺人手,都会往上写份报告,人手不够,请锦衣卫军校帮忙! 都帮习惯了,调拨些边缘业务人手过去,朱希孝觉得无所谓。 很快,嘉靖帝的圣谕下到内阁,摆在了首辅徐阶的案桌上,他扫了一眼,沉吟一会,叫人把高拱和李春芳两位阁老请来。 “京营戎政督办处,总督成国公朱希忠,襄理世子殿下,总办胡宗宪、谭纶、郑洛,司务厅都事萧大亨,军械厅都事胡如恭,训练厅都监戚继光,再设参事房,以徐渭为参事,兼领边事侦查科,直辖新军营、勇士营...” 高拱念完后头痛不已,右手抖着这份圣谕,转头瞥着李春芳,嚷嚷道:“世子殿下,又撺掇皇上玩新花样了?” 徐阶眉头微微一皱,“高新郑,那是圣谕!” 高拱脸色一正,连忙把圣谕摆放在桌面上。 徐阶继续说道:“癸亥之变,皇上大为震怒,要整饬蓟辽、宣大边务,是理所当然之事。” 李春芳幽幽地说道:“癸亥之变,北虏叩门京师安定门,圣驾惊扰,日夜皆忧。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啊。” 高拱看了他一眼,气得鼻子冒烟,但是刚才的气焰确确实实被打压了下去。 李春芳继续说道:“边事糜烂,皇上忧虑,殚思竭虑,定下这方略,我们做臣子的遵行便是。” “便是就便是。只是这人事,归六部管,六部听我们内阁的,我们得好好掰扯掰扯。”高拱还是那个性子,心里服软了,但气势上不能输。 “胡汝贞、谭子理以宣大、蓟辽两总督兼任总办,说得过去。还有位总办郑洛,是什么来历?” “郑洛郑禹秀,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登州推官,查纠过多起冤案,弹压过几次海贼扰境。三十九年入朝为御史,巡察辽东等地,指出积弊,纠偏查漏,得兵部杨公赞誉。 四十一年,奉旨查鄢懋卿、万寀、万虞龙等贪污盐课案,查证严世蕃为幕后主谋,皇上下诏,斩鄢懋卿、万寀、万虞龙等。” 李春芳娓娓道来。 高拱默然无语,这份履历说得过去,无可指摘。 “司务厅都事萧大亨又是什么来历?”高拱继续问道。 李春芳答道:“萧大亨萧夏卿,四十一年进士,授山西榆次县令。榆次连年灾荒,民众饥寒,流离失所。 萧夏卿张榜招抚流民,聚集乡兵清剿寇贼,绥靖地方。胡宗宪巡视山西镇时得知其才,颇为赏识,举荐为司务厅都事。” “军械厅都事胡如恭又是何人?” “胡如恭胡盛才,嘉靖三十七年进士,宁波推官。胡汝贞在东南剿倭,大兴火器,胡盛才负责督造,不到一年督造出鸟铳万余枝,大小火铳四百门,弹药无数,因功被赐工部主事衔。” 各个都是人才啊! 一位勇于任事,一位能断任繁,一位擅造军械,世子党人才济济啊。 高拱继续问道:“徐渭徐文长,怎么被安排去参事房任参事?干什么的,机要文字吗?” “参事房承上官之命,掌拟订及审议条律章程和命令事宜。” “说那么多,还不就是机要文字。”高拱撇撇嘴,对边事侦查科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刺探情报的机构,文官们天然地排斥,但是又知道这是上位者的手段,干脆视而不见。 “老赵呢?赵大洲还在统筹局?” “是的,大洲先生领户部左侍郎衔,主持捐输赈济统筹局事宜。” “难怪不设粮台,有大洲先生和统筹局,还怕没有粮饷。”高拱阴阳怪气地说道。 海瑞上《治安疏》惹恼了嘉靖帝,直接被打入诏狱。 群臣惶然不安,生怕又要兴起大狱,也就没人再愿意去提什么统筹局。 这让高拱等正直之臣十分恼怒! 一点点挫折就让你们退缩了,读书人的骨气呢! 刚才一直不出声的徐阶开口道:“高新郑,这是皇上发的圣谕,我们做臣子的,遵行便是。且这些官职人名,都是皇上拟定的,你妄加议论,多加指摘,这不是内阁咨政备询之责。 就算要行封驳之权,那也是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的事。” 徐阶在敲打高拱。 现在的内阁,听着位高权重,可实际上就是皇上在外朝的秘书班子,要摆正位置。 高拱听着徐阶的话,心里的怒火腾腾地往上冒,但一时半会不好发作。 李春芳看在眼里,心里暗叹。 世子殿下建议把高拱补入内阁,用意深远。 他跟徐阶的性子,一个是霹雳火,一个温吞水,早晚水火不容。 徐阶资历深,声望高,六部和都察院里人脉广,能把朝局平衡得四平八稳。 高拱有才干,有冲劲,做事风风火火。 更关键他是裕王老师,当了九年的老师。裕王一旦即位,高拱就会一飞冲天。 徐阶再如何也不敢往死里得罪高拱。 于是两人就这么拧巴地周旋着,朝局反而平衡住了。 第六十四章 东南之事要稳 徐阶把高拱、李春芳叫来,其实就是跟他们通下气,没有指望能商量出什么事情来。 等高拱和李春芳走后,没过多久,张居正被请进徐阶的值房。 “叔大,坐!” 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徐阶客气地说道。 “有去看海瑞吗?” “回老师的话,有去。海刚峰在诏狱里,看书看得津津有味。” “看书?他还真看得进去。” “海刚峰是无欲则刚。” “是吗,海刚峰真的是无欲无求吗?”徐阶眯着眼睛反问了一句,随即挥挥手,“好了,不说他了。杨博由兵部转去了吏部,兵部由江东接执。此事,你知道了吗?” “有听说。” “我听杨公说,你有转任地方的意思?怎么心生出这么个念头?我安排你去国子监任司业,你觉得不妥?” “老师,国子监司业清贵之职,学生并无意见。只是学生自翰林院入仕,转历都是清贵之职,无地方历任。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学生想到地方任职,也是这个意思。” “荒谬!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那是法家的谬论!儒家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能明明德,自然就能亲民,进而止于至善,天下大同。 你转历翰林院等清贵之地...” 徐阶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 “是不是世子对你说了些什么?” 张居正没有正面回答:“老师,学生于嘉靖三十三年,因病回荆州休养。游历荆州诸地,发现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回京后一直思索解决之法。 这两年执教于西安门,我与世子殿下时常交谈,很多疑惑骤然开窍。 学生跟世子谈及解决时下积弊的一些想法时,他说学生过于理想化,有不通实情之弊端,还建议学生到地方任职,了解整个大明从上到下的运作...” “荒谬!荒唐!”徐阶不客气地说道,“世子十岁孩童懂什么?他身居深宫,左右皆是妇寺,能知道什么? 哦,回裕王府时路过南市,逛一逛庙会就知道民间疾苦,就清楚大明实情了? 荒谬! 叔大,你是世子的经义老师,自应用心教诲,把他培养成如裕王一般的谦谦道德君子。怎么还受他孩童痴言乱语的影响!” 看到张居正默然无语,徐阶头痛。 张叔大,到底你是老师,还是世子是老师? 怎么上了三四年的课,你反倒受他的影响了? 可是徐阶也知道,张居正也是个很执拗的人,做出了决定,旁人很难改变。 本来不想管他,可是想到自己的衣钵,后人的富贵,可能全部系在他身上,又不能不管。 徐阶按捺住性子问道:“叔大,你的意思是什么?” “老师,学生是这样想的。蓟辽总督谭子理上奏,说山海卫至密云一线,边关经过一番修葺,缺破的城墙补上了,还增设了一百六十座哨楼。 按例,朝廷要派出巡关御史,巡视验查。学生想做这个巡关御史。” “好吧,你去吧。”徐阶笑了,“胡汝贞也上奏,说把宣大一线修葺了一遍,朝廷也要往那边派遣巡关御史。叔大你倒是机警,知道那边情况微妙,不愿趟浑水,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张居正苦笑道:“老师,学生虽然身在清贵之地,但是也听说过山西、大同等镇,晋商向关外走私异常猖獗。晋商背后是晋党,晋党有高拱。 学生与高拱既有裕王府侍讲同僚情分,中间又有老师你在内阁与他暗中不合。我去了宣大,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知道就好。 当初胡汝贞在东南,搞得东南地方寝食难安,咬牙切齿。老夫以大局为重,按住了他们,隐忍不发,终于维持过去。现在胡汝贞去了山西大同,换做晋商难受。 可是高新郑心性不如老夫镇定。他肯定咽不下那口气,会和胡汝贞扛上。他啊,是不知道你那位学生的厉害。看着吧,他早晚要吃大亏的!” 张居正抬头一看,自己老师徐阶捋着胡须,眉眼间似乎颇为得意。 想起他说的话,想起自己的学生,裕王世子殿下,不由百感交集。 世子支持胡宗宪在东南剿倭,剑指财权,现在已经大有所获;现在把胡宗宪、谭纶等人调到蓟辽、宣大山西,剑指兵权。 财权和兵权拿到手,世子才会定下心来。 这是他心中最要紧的事情,谁敢阻拦,他会毫不客气地干掉谁。 而皇上也很支持他。 老师徐阶老谋深算,判断出里面的玄机,果断缩手,只是搞些小打小闹的手段,应付东南世家的质问。 但绝不跟世子及其背后的皇上翻脸,于是躲过一劫,还成为首辅。 东南世家,确实不少人家靠海商贸易发了财,但是海外贸易暴利、风险也大,又涉及到禁海令,容易湿鞋。 东南世家往往绕了几道弯子,找到白手套去操办海商的事情。 现在剿除倭患成了主流,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沾上通倭的罪名。那五家过于嚣张的世家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既然如此,早就赚得盆满钵满的世家们,也暂时偃旗息鼓。 毕竟在他们心里,置下了大量田地,可以传嗣子孙,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必要在风口上去冒险。 高拱不知道里面的玄机,现在心里还很轻视世子,为了晋党利益,肯定会跟胡宗宪干上。 老师说得没错,世子的心计智谋和手段,已经青出蓝而胜于蓝。 高拱肯定会吃大亏的! 嘉靖四十三年,夏四月初十。 浙江水师提督卢镗,率领浙江水师主力定海营,两千料大海船二十一艘,其余大小船六十五艘。 出宁波,在定海卫休憩两晚,然后扬帆向东,准备做例行海上巡视。 “报卢军门!”有快船来报。 “什么事?” “有商船来报。两艘商船在大衡山以东洋面被七艘海贼船拦劫。其中一艘是兴瑞祥的商船,一艘是苏州恒仁泰的商船。货品被洗劫一空,海员死三十七人,伤四十五人。” “都是有牌照的商船?”卢镗问道。 “都有牌照。出海时都拿了统筹局宁波市舶科的出关纸。” “那就是给咱们水师缴了份子钱,我们不能坐视不管。马上发信号,各船起锚扬帆,出海!” 副将劝道:“军门,商船被劫在三天前,离咱们这里有数百里路。现在追,大海茫茫,很难追得上。” “再难追,也得追!商船心甘情愿地给我们水师缴份子钱,为得什么?因为我们能保得他们平安! 现在坐视不理,以后谁还愿意缴税纳份子钱?以后我们水师兄弟们,只能喝西北风!” 卢镗呵斥了几句,又分析道。 “这片海面上,大股海贼被我们清剿干净了。还能一次劫两艘海船的,多半是一直藏在东倭的谢大脑袋和池三金。 码得,这两只老鼠终于从老鼠洞出来,机会难得,这次非要追上不可!” 船队向东南方向追击,七天过后,定海营前哨船的瞭望手看到前方有岛屿出现,连忙向后面禀告。 “我们跑到哪里?”卢镗问副将。 “军门,前面应该是朝献的耽罗岛。” “找港口停泊,派人上岸去问问,是不是有海贼船队经过?” 两个时辰后,副将来禀告:“军门,当地乡民说,昨日有一队船队在附近停泊,大约十余艘船,今天一早就起锚走了,直奔东边。” “追!” “是!” 两天过后,定海营前哨船瞭望手大喊道:“前方发现船只!一,二...十一艘海船!是我们在追的海贼船队!” 消息通过旗语传遍定海营,正当全队欢呼时,前方瞭望手又传来消息:“前方发现港口,是东倭港口,海贼船队正拼命往里逃窜。” 全营默然。 副将问道:“军门,海贼船队逃进东倭港口,我们怎么办?” 卢镗只沉默几息,断然道:“追!都追到这里的,难道还调头回去?” “要是东倭藩主阻止我们拿贼怎么办?” “怎么办?敢拦住我们拿人,打他个狗日的!” 第六十五章 大明水师提督卢镗的警告 随着卢镗军令下达,定海营把平户港围得严严实实。 过了两个多时辰,港内慢慢悠悠地过来一艘小船,上面坐着一人,身材矮小,穿着一身乌黑的衣服,跟穿着戏袍的猴子一样。 “在下平户藩奉行石井三兴,奉我家藩主松浦隆信之命,前来与明国水师交涉。”来人说着一口别扭的大明官话。 “带到旗舰上来。” 卢镗接报后立即说道。 很快,双方在旗舰,一艘四千料福船的甲板上举行了会谈。 卢镗沉声说道:“在下大明浙江水师提督卢镗。” “卢提督好,在下平户藩奉行石井三兴,奉我家藩主松浦隆信之命,前来交涉。请问上国水师前来我平户藩,有何贵干?” “有一伙海贼在我大明海域,抢夺商船,杀人越货,我水师一路追击缉拿。现在他们逃进了平户港。” “海贼?我们平户港完全放开,出入自由,我们不知道有海贼进入,也管不到他们在外面做了什么。 如果真有海贼,能否请贵国礼部发文,通知我藩,我们核查无误后,一定缉拿,解递贵国。” “不必那么麻烦了。”卢镗挥挥手说道,“我水师奉大明天子旨意,巡视海面,护卫商船安全。但凡往来我大明船只,合法经营,按例纳税者,皆受我大明皇法保护,也受我大明水师保护。” 石井三兴大吃一惊:“贵国放开海禁了吗?” “海禁?”卢镗哈哈大笑,“我大明有海禁,禁得是私下往来。官面上的往来,可有禁绝?要是完全禁绝,你们的堪合贸易,又如何说起。 我朝天子,肃清了东南海贼,念及百姓不易,赐下海商贸易牌照,可自由出海贸易,已有两年有余,难道你们还不知道?” 石井三兴默然。 明朝与东倭的贸易,一直都非常复杂。 从洪武年间开始,先是全面海禁,不准与东倭往来,东倭商人就开始与大明东南地方势力勾结,走私、抢掠。 后来太祖皇帝要求东倭足利幕府清剿倭寇。 当时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做得还可以,太祖皇帝就赐下堪合,以朝贡的方式进行贸易往来。 此后历朝皇帝都会赐下堪合。但控制的非常严格,一般都是日字号堪合一百道,本字号堪合一百道。 每一朝新皇继位,都要把上一位皇帝赐下的堪合全部收回,再赐下新的两百道堪合,至此,已有永乐、宣德、景泰、成化、弘治、正德六种堪合。 但是两百道远远不够明朝与东倭的商贸往来。 到了嘉靖初年,嘉靖帝想多捞钱,默许海禁放开,东倭海船汹涌而至,但地方还是按照堪合来执行。 于是很多东倭海船把以前的堪合拿出来,比如此前景泰、成化、弘治、正德等朝的来不及收回的堪合拿出来用。 反正嘉靖朝的堪合又没有,拿以前的堪合用,似乎也说得过去。 有些东倭海商拿不出堪合,干脆就抢同伴的。 大明地方官员思想保守,又不想承担责任,面对乱状,干脆一刀切,哪个堪合都不认,谁也不准交易。 这下可把东倭海商们惹急了。 他们押上全部身家,冒着巨大的风险来明朝宁波,就是想大捞一把,居然不让交易了。 立即就恶向胆边生。 加上他们与东南地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暗地合计后,兴起了宁波之乱。 地方官员只会一刀切,面对乱局却不知道如何应对。干脆上报朝廷,取消浙江和福建市舶司,只留广东市舶司。 可是这种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屁股露在外面的举措,反而激发了东倭海商与东南地方势力的进一步勾结。 私下交易之风越演越烈。地方官府又极力弹压,严防死守。 最后矛盾激化,为了获取暴利,东南地方势力与东倭海商勾结作乱,倭患横行,东南沿海苦不堪言。 这段历史,卢镗和石井三兴心里都有数。 卢镗的一番答话,让石井三兴心里一愣。 明朝海商贸易,要变天了? 此前的所谓海商牌照,东倭商人以为只是堪合方式另一种,加上明朝国策多变,喜欢因人废事,所以一直在观望。 万万没有想到,大明水师破天荒地追到了东倭港口,还是以保护商船,追剿海贼的名义。 石井三兴现在迫切地需要把大明朝的真实用意摸清楚。 “卢提督,海商牌照我们也听说过,只是据我们了解,只是针对贵国商人,对我等外藩,似乎还没有颁发过。” “你们不去申领,怎么知道不能颁发?” 石井三兴大吃一惊:“什么!卢提督,我们东倭外藩商人,也可以去申请吗?” 真得变天了? 明朝官府允许外藩商船自由往来,交易货品? “我大明天子,已经将海商贸易专营权,恩赐给统筹局,全权处置。统筹局于嘉靖四十一年,颁布了大明海外贸易条例。 四十二年,加以修改。条例规定得非常详尽。正好本督这里有一本,送给你看看。” 卢镗挥挥手,叫属下递过去一本不厚的册子。 石井三兴神态严肃地接过,然后起身恭声道:“卢提督,此事事关重大,在下需要回去向我藩藩主禀告。” “无妨,你自去禀告就是。但是平户港海面,已经被我水师封锁,只准进,不准出。任何海船胆敢出港,一律扣押。负隅顽抗者,一律击沉!” 卢镗杀气腾腾的话让石井三兴冒火,可是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大明水师船只,马上又把怒火压下去了。 大明朝这次玩真的! 先回去禀告再说。 石井三兴回到平户藩,直接进到本丸,向松浦隆信禀告情况,递上了那本小册子。 《大明统筹局奉谕颂行海商往来管理条例》。 松浦隆信翻开后,里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几十条。 他翻阅了一番,找到跟东倭海商相关的条例。 东倭海商暂时只准到宁波、温州、泉州停泊,南洋海商只准到广州、香岛、漳州停泊,到岸后立即向统筹局驻六地的市舶科“报关”,呈交船上所载货品清单。 再由拥有海商贸易牌照的商号,竞价拍买,收购船上货品。 海商所需采办的货品,也可列出清单,由持有牌照的商号报价提供。 所以交易都必须账目清晰,在市舶科的监管下进行。交易完成,缴纳关税,市舶科发给凭证。 海商凭此凭证出海,并享受大明水师在海上的安全保护。 ... 松浦隆信看完后,把这本册子递给坐在下首的四位心腹家老们传阅。 “藩主,看上去很简单啊。”家老甲迟疑地说道。 家老乙有些愤然地说道:“大明强行要求我们把货品卖给指定的商号,会不会故意压价?拿我们当肥羊?” 众人默然,一起看向上首的松浦隆信。 第六十六章 松浦党的反应 松浦隆信沉声答道:“这本册子有说,目前大明颂下海商贸易牌照十五张,也就是说我们的船到宁波,会有十五家商号来争买我们的货品?” “藩主,如果他们联手压价呢?”家老乙质疑道。 松浦隆信没有出声。 家老丙开口道:“如果只有四五家,联手压价倒是可能。现在有十五家,如何联手压价?人多了,心就不齐了。何况明人好利,素来喜欢窝里斗。” 他的话得到了其余两位家老的赞同。 家老丙继续对松浦隆信说道:“藩主,如此说来,大明已经实际上放开了海禁,准允我们自由去通商。相比堪合贸易,以及只开放广州市舶司,现在大明的国策,对我们很友好。” 家老乙愤然说道:“好个屁!大明应该全部放开,我们想去哪就去那!想跟谁做生意就跟谁做生意。” 众人看着他,像看傻子一样。 你怎么还是倭寇作风啊! 这两年,大明水陆并剿,杀得人头滚滚。 平户藩松浦党出去不少人,很多都尸骨无存,少部分逃回来的,也是肝胆皆裂。 当倭寇已经没有前途了! 松浦隆信问跪在下首的石井三兴。 “石井,你怎么看?” “藩主!小的出海,看到大明水师有高如城阁的大船二十多艘,其余哨船、快船、楼船大小有六七十艘,看上去配置非常合理。看得出,这是一支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水师。” 石井三兴也是松浦党首领出身,带着人出去打过海战。 松浦党是东倭出名的水军,尤其擅长远海作战,曾经袭扰过朝献。大明东南倭患,松浦党众是幕后骨干之一。 石井三兴所言,指的是今天来的这支大明水师,不是样子货,是从实战中历练出来,有实力有经验的水师。 “藩主,小的还发现,大明水师装备了大量火铳。小的还隐约看到几位西洋人在指导他们。” 嘶——! 火铳! 众人大惊失色。 松浦党是东倭最先接触佛郎机人和他们带来的火器,发现这玩意确实好用,于是大力推广。几十年下来,有非常丰富的使用经验,也积累了非常丰富的打造经验。 大明剿除东南倭寇,就曾俘获过技术精湛的东倭火铳工匠,他们就来自平户藩和松浦党,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戚继光等剿倭明军的火器水平。 “有多少火铳?”松浦隆信急切地问道。 “回藩主,明人防备得非常严密,小的不得近身。不过根据小的的观察,以及经验来判断,光大明水师主帅所乘的大船,他们叫旗舰的船,至少装备大筒四五十支。” “纳尼!这么多!”家老们都不镇定了。 火铳在海战时的威力,他们是深有体会的。 松浦党纵横东海,威压东倭,凭得就是他们手里数量不少、非常犀利的火铳。 现在大明水师,主船上就装备了大筒四五十支,还那怎么得了! 在场的都是行内人士,知道石井三兴说的大筒,不是普通手持肩扛的那种单兵火铳,必须装在木架子,一炮打出来,能把船打出一个洞来的才叫大筒。 松浦隆信缓缓说道:“大明人多地广,物产丰富。陆续有逃回来的松浦党众说,此前大明不重视火器,可是前几年看到我们火器犀利后,便大力打造。 曾经一年打造了上万支火铳,数百门大筒。前年开始,又开始大造海船,两三千料的海船,遮天蔽日。” 他的话让众人沉默。 家老丙说道:“来平户港的南蛮商人说,这两年大明许下重利,招揽南蛮有才之士。消息传遍南海西洋,许多南蛮有才之士,贪图厚利,纷纷向大明涌去。 造船、铸炮、火铳、操船、海战、营造、测量...只要有一技之长,都会得到大明的优待。 藩主,或许大明那边,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平户藩,依仗的是水军,根基是与大明和南蛮人的商贸。 不得不有所提防啊。” 众人沉默,想着各自的心思。 石井三兴提醒道:“藩主,诸位家老,大明水师还在港口外等着我们回复。” “什么回复?” “要求把抢劫大明商船的海贼交出去,合计大小船只十一艘。小的问过,正是谢正勇和池三金两股人。” 家老乙坚决反对:“藩主,谢正勇和池三金可是我们松浦党的朋友,这些年帮着我们在大明东南发了不少财。 要是把他们交出去,以后松浦党在大明就孤立无援,再无朋友了!” 松浦隆信沉吟一会问道:“如果不交,明国水师会怎么样?” “藩主,明国水师提督已经下令,封锁平户港,所有船只只准进不准出。敢有冒然闯出的,一律击沉。” “八嘎!”几位家老们都大骂了起来,尤其是家老乙,义愤填膺,恨不得跟大明水师同归于尽。 “藩主,明人欺人太甚!我们万万不能答应!” “是啊藩主,我们要是答应了,松浦党的脸面就荡然无存!” 家老甲缓缓地说道:“藩主,明国乃礼仪上邦,做事最讲颜面。以前就算被我们欺负到头上,他们也要把礼仪讲完。 稍微给他们点面子,奉承几句,就开心得不得了,忘记过往的事。而且他们对商人极为鄙视,那些士大夫世家,利用商人赚钱,只是当成一只狗而已。 赚取的大量钱财都用来购置良田。现在怎么可能会为了如狗一样的商人,来我大曰本讨什么公道。” 松浦隆信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今日此事,是明国水师提督,擅自做主?” 家老甲继续说道:“藩主,明国跟我大曰本不同,他们是文官当政,武士沦为他们的走狗。 他们的文官们,不通实务,又自视甚高。我们可以派人告诉明国水师提督,我们会奏请朝廷,派出使节向明国皇帝请罪。” 松浦隆信眼睛一亮:“哟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是在威胁明国水师提督,告诉他如果他胆敢向我平户藩用兵,我们就会向他们的朝廷,他们的皇帝告状,说他擅开战衅。” 家老甲自信满满地说道:“明国太祖皇帝,把我大曰本列为不征之国。他们的文官,又非常排斥武官们擅自挑起与他国战事。 我们可以告诉明国水师提督,我们是打不过他,但是他头上有明国的祖制,有文官的歧视,这些都会让他死无葬之地!” “好!武藤家老,不愧是九州鬼武藤,神机妙算,鬼神难测!”松浦隆信高兴地说道,然后对石井三兴说道:“你再出一次海,把武藤家老的话,转达给明国水师提督! 我们打不过他,可是有人能制他!” “嗨!” 第六十七章 卢镗的怒火 卢镗听完石井三兴的话,气笑了,笑着笑着,脸上露出悲凉之色。 东倭把我们的底细摸得如此彻底,大明东南沿海被东倭袭扰了上百年,却还是麻木不仁,一点都没有想着去了解这个隔着一水的敌人。 卢镗挥挥手:“好!你们的答复本督收到了。你回去吧。” 石井三兴起身看了看,看到卢镗神情凝重,心里暗喜。 好,明国的水师提督被我们鬼武藤的妙计给吓到了。 果然,明国人都是这样色厉胆薄。 石井三兴暗地里鄙视了一下,转身离开,跳上快船,站在船头,昂着头,仿佛得胜归来的大将军,往码头而去。 几位副将和参将围了过来。 “提督,松浦堂欺人太甚了!” “提督,给他们一个教训尝尝!” 一位老成的副将开口道:“提督,万万使不得。刚才东倭使者说得没错。我们一开火,就是擅开边衅。 当年九边多少名将,就是这条罪名,被朝廷斩杀,首级传檄九边。” 另一位年长的参将附和道:“提督,东倭对我们的底细了解得非常清楚。他说的确实没错。 我们追击到此,没有奉王命。就算大获全胜,斩杀了谢大脑袋和池三金这两股海贼,回去后东倭派出使节,去朝廷告我们一状,提督,你就危险了!” 卢镗站在船头,看着万里海波。 波澜起伏,无边无际。 “去年,我随胡部堂等人回京述职,见到了世子。” 卢镗缓缓说道。 “世子知道我是浙江水师提督,再三叮嘱我。说我大明建立水师,为的就是掌握制海权,御敌于海上,不让沿海百姓再受海寇之苦。 不再受海寇之苦啊!” 卢镗潸然泪下,扶着船舷愤然道:“从洪武年间,我朝东南沿海,就开始备受倭寇之苦。断断续续,连绵不绝。尤其以嘉靖年间最烈。 数十万军民百姓,死伤于海寇之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我大明水师,有三宝太监率领,七下西洋,兵势之盛,威慑天下。那时,是我大明东南寇患最轻的时候,也是沿海百姓最安居乐业的时候。 现在,大明水师还在,却连沿海的父老乡亲们,都护不住。” 他转头看着众将:“兄弟们,我们都是从剿倭战场上,一刀一枪地拼出来的。多少兄弟同袍,倒在了我们身边。这倭寇却像是杀不完,斩不绝一般,为什么?” 卢镗指着远处的平户港,恨然说道:“因为有它!有平户港,有松浦党!我们杀了一批,他们又运去一批! 他们就像一群群蝗虫,飞到我大明,吞噬万民,草木不生。他们就是一窝窝蚂蟥,趴在我大明,吸血吃肉,残害百姓! 他们不除,东南沿海何有安宁!” 众将默不作声,众军士默不作声! “听听他们的答复,何等傲慢!他们派出强盗到我们的家里烧杀抢掠,我们追来了,他们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包庇强盗和杀人犯! 我们能忍吗?” 卢镗掷地有声地问道。 “如果我们能忍,我们就不是大明水师,我们是踏马的狗娘养的!” 卢镗大吼的声音点起了全营将士们的怒火! 数千手臂高举着,如林如海。 “不能忍!” “打他狗日的!” 声音震天,掀得大海波澜激荡。 “众将听令!” “在!” “列队出战。快船队、哨船队出前,谨防港口冲出的船只。主力船,列队海面,炮击平户港。 其余船只巡哨两翼,掩护后翼!” “是!” “诸将全力以赴。朝廷但有怪责,由我卢某人一力承担。” 众将面面相觑。 “现在你们想东想西干什么!东南被倭寇残害的数十万军民冤魂,在天上看着我们,看我们如何向倭寇老巢倾泻怒火!” “是!” 众将齐声应道。 两艘快船在四艘哨船的掩护下,冲进平户港,绕着水面绕了两圈。 松浦党的船只马上起锚划桨,追了上来。 快船绕了三圈后,把码头、停泊船只、岸上设施以及稍远点的城下町都绘制成简易的地图,调头往回走。 松浦党的桨船追了一会,看到明国水师的快船和哨船回到了密密麻麻的船队中,徘徊了两圈,悻悻地调头回来。 卢镗看着呈上来的简易地图,开始部署。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三处码头,船舶聚集的最为密集,用臼炮,装开花弹。” “这里,还有这里,这两处码头突出,离港口出口很近,点六艘速度快的炮船,直插过去,一字排开,用长炮打,打完后调头就出来。 前队的快船和哨船注意掩护。” “这里是码头仓储区,与城下町相连。东倭的房子都是一个鬼样,矮小连片,喜欢用木料修建,上火箭弹!” “打完后,主船突前到这里,用最大的长炮对着他们的本丸城来上几炮。” “是!” 平户城本丸。 听完石井三兴的回报,众人眉开眼笑。 四位家老纷纷出声奉承松浦隆信。 “藩主神机妙算!” “藩主威势震天,明人终究还是折服在你的威势之下。” “哈哈,上百年了,明人还是这个样子!” 松浦隆信仰头大笑,得意洋洋。 “轰——!” 几声巨响传来,震得平户城本丸瑟瑟发抖。 “大筒!这是大筒发射的声音!” 松浦隆信大声尖叫道。 “谁在放大筒?南蛮人吗?最近没有南蛮人的海船来!” 众人惊慌地乱叫道。 “报!” 有传令兵在门口禀告。 “什么事!” “是明人船只,在对我平户港开火!” “纳尼!” 松浦隆信从榻榻米上一跃而起,向室外冲去,到了玄关处,木屐也不穿,直接向本丸的挑台上跑去。 四位家老和石井三兴紧跟其后。 在平户港外,十余艘海船一字排开,甲板上不断地腾起黑烟,冒出火光,然后一枚枚炮弹在空中划过,落在平户港停泊船只最密集的三处码头上。 炮弹落下,或几息,或十几息,突然炸开,腾起一团火光,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被波及到的人,血肉横飞,船只木板碎屑到处飞溅。卷在一起的帆布被点燃,船舱开始冒黑烟。 有六艘明国海船,扬帆成一字型闯入平户港,然后一字排开,用左舷对着最外面的两处码头上停泊的船只,轰轰地开炮。 炮弹笔直飞出,狠狠砸在一两百米外的船只上,打得碎屑乱飞。打在甲板上,会直穿过去,打出一道凹槽。 打在船舷上,直接打出一个黑洞。 看上去船体像是把这枚炮弹吞掉了,但是看着船体左右摇晃,就知道打进去的那些炮弹,在船体内部给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打了三轮炮弹后,这六艘船调转船头,飞快地驶出平户港。 松浦隆信双目欲裂,痛苦大叫起来。 可是他的大叫声,被天空中传来的呼啸声掩盖。 从平户港外十几艘海船上,腾起一团团的黑烟中,升起一个个火星,它们像长矛,尾巴拖着火光,在空中飞过,掠过平户港码头,重重地落在仓储区和附近的城下町。 嗖嗖,又一轮火箭弹飞起来。 一口气发射了六轮,近百枚世子火箭弹把仓储区和城下町点成了一团团篝火。然后风助火势,迅速连成了一片。 整个仓储区变成了火海,无数的货品在大火里化为灰烬。 半个城下町被点着了,无数的人在火海中惨叫奔走。 松浦隆信看着平户城满目沧痍,如同末日的一幕,差点晕厥过去。 四位家老和石井三兴惊恐地对视着。 什么时候,明人变得这么凶残了! 砰砰,几声炮响, 四枚弹丸直飞过来,把他们身后的本丸,砸塌了一半。噗通掉下来的碎石瓦砾,把他们全埋在下面。 第六十八章 大同镇高山卫 嘉靖四十三年,六月。 大同镇高山卫。 “时良,前面就是虎口峪。”骑在马上的胡宗宪指着前面的边关隘口说道。 潘季驯举手遮在眉边眺望了一会,感叹道:“果然地势险要。” 胡宗宪兴致很高地说道:“是的。这里是连接大同和宣府的要道,朝廷在这里设了高山、阳和、天成三卫,重兵扼守。” 潘季驯感叹道:“汝贞用心了。出居庸关,一路上军纪肃正有序,关隘修葺一新。” “唉,不瞒时良兄,到宣大这些日子,我越巡越心惊。触目惊心啊,夜不能寐。宣大山西,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是暗礁漩涡重重。” 潘季驯答道:“所以皇上才把你派到这里来。世子殿下也对你寄予厚望。” 都是世子党骨干,说话没有那么遮掩。 胡宗宪开口道:“胡某其余的不怕,就怕辜负了世子殿下对我的期望啊。” “汝贞过谦了。东南局势复杂,我们都心知肚明。汝贞能够一力降十会,大刀阔斧,剿除了倭患,绥靖了地方,还百姓安宁,居功甚伟啊。 山西、宣大,再复杂,能复杂过东南去?汝贞不要妄自菲薄。” 胡宗宪连忙说道:“时良兄身为世子侍讲,也是知道情况的。东南剿倭,凶险重重。要不是世子提出建立统筹处,剿倭粮饷难继。” 潘季驯点点头,知道这里面的猫腻。 倭患跟东南世家牵涉甚深。 为了阻止胡宗宪顺利剿倭,除了攻讦他是严党爪牙之外,断其粮饷也是重要手段之一。 毕竟世家跟东南地方官员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十分密切,暗地里搞手脚,很简单。 “后来世子又叫臣建立水师,巡弋外海洋面,断倭寇根源,扼海商命脉,再加上斩杀了五世家为首的大小二十几家通倭地方世家,这才让那些混账暂时畏惧。 但臣知道,最重要的是世子殿下在朝中稳住了徐阁老。” 潘季驯赞同地点点头。 徐阶是江浙党领袖,东南世家代表人物。又老谋深算,在朝堂上势力根深蒂固,他要是出手,远在地方的胡宗宪肯定扛不住。 多亏了世子斗智斗勇,先是利用风烛残年,但手段老道的严嵩,顶了一把。 再把高拱为首的晋党引入内阁,扼制住徐阶,使其不得不与高拱一党周旋,没有什么精力去搞胡宗宪。 潘季驯想到这里,忍不住长叹一声:“先是江浙一党,现在是晋党...汝贞难,世子也难啊。” 胡宗宪也十分感慨,“幸好皇上体恤,派张叔大去巡察蓟辽一线,派时良你来巡察宣大山西一线,要是换做其他御史来,鸡蛋里挑骨头,我和子理都没法做事了。” 皇上现在是摆明了,铁了心要把皇位隔代传给世子,这给了胡宗宪、潘季驯极大的信心。 “走,我们去虎口峪实地看看,让时良好好看看北塞关隘的风采。” “好!” 一行人来到虎口峪,却看到意外的一幕。 守关的上百军士们,与四位全副武装的士兵依依惜别。 “兄弟,放心,家里老小我们帮忙照看着!” “虽然大家都难,但是每人省那么一口,能养活四位兄弟家眷,你们安心去吧!” “请代我们向梁千总问好!” “可恨,我们有家眷拖累,不能与梁千总同死!” 胡宗宪策马上前,喝问道:“怎么回事!” 正挥泪要出关的四位士兵,转头一看,看到胡宗宪一身绯袍,身后跟着数百官兵,一看就是大官,心中惊喜,绝望之余又升起少许希望,连忙跪倒在地。 “求官老爷救救我们千总。” “本官是兵部尚书、右都御史、总督山西、大同、宣府军务,到底怎么回事?”胡宗宪喝问道。 四位军士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连忙磕头。 “回部堂的话,小的们是高山卫千总梁勇标下军士。前天,梁千总接到高山卫副将府传来的军令,叫他带着五十轻骑出关巡视,侦查北虏动向。 梁千总接令后,当即带着我们就出关了。不想在前天下午时分,遇到上千北虏伏击。梁千总见机快,带着兄弟们逃到一处险要的山丘上,又趁着北虏没有合围,叫我们几人从后山跑了出来,向高山卫求援。 不想路上被北虏发现,我们边打边逃,折了两个兄弟,绕了一个大圈,昨晚终于逃入虎口峪,连夜去到高山卫,向副将求援。 结果被副将府亲兵给赶了出来,还说我们梁千总是擅自出击。 天地良心啊!出关巡视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谁愿意出关啊。没有军令,我们待在关隘里,谁愿意出去啊! 部堂官老爷,求求你,救救我们梁千总吧。他可是好官啊。待我们如兄弟,真不忍心看着他死在北虏人手里。” 听四名军士轮流讲完。 胡宗宪转头问虎口峪的守备。 “可有此事!” “回胡部堂的话,没有军令,我们也不敢放人出去,何况梁千总带着五十骑出关了。” 这等于变相承认梁勇是奉军令出关的。 现在总领高山、阳和、天成三卫的副将却不认了,里面有蹊跷。 “林正标在干什么!” 胡宗宪怒骂了一声,随即点将。 “董一元、陈武,你们二人奉本官的手谕,马上调集一千轻骑,由这四人带路,把梁勇救回来。不要恋战,救人为上。” “是!” “时良兄,我们现在去一趟高山卫城。” “好!” 胡宗宪与潘季驯,带着数百卫兵,很快就进到了高山卫所城。 这是一所不大的城堡,单纯军事用途,也是周围军屯地的粮储中心,以及这一带的商贸中心。 在城外,有大片百姓自己搭建的木屋土房,还有帐篷、窝棚,中间是十几家商铺,卖皮毛、布帛、粮食、盐巴、铜铁器以及日用杂品。 骆驼三三两两卧在空地上,马车横七竖八地停着,商铺区最显眼的是一面幡旗:祁县恒源泰。 胡宗宪看在眼里,眉头紧皱,转头对潘季驯说道:“上回我来过,对林正标说过,边塞不禁绝商贸,只是叫他用心整饬一番,不要搞得跟叫花子聚会一样。 说了不听!想必是心里另有所想。” 潘季驯知道九边情况复杂,尤其是靠近山西的山西、大同和宣府三镇,默默地点了点头。 胡宗宪带着潘季驯直入高山卫所城,直奔副将府。 刚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丝竹乐器声,还有喧哗高叫声。 “再来一碗!大家一起敬林将军一碗!” “好!” 乱七八糟叫好和奉承声中,掺杂着几位女子娇笑声。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胡宗宪转头看着潘季驯,愤然又羞愧地念了一句,带着亲兵闯了进去。 第六十九章 高山卫事件 胡宗宪的闯入,让沸腾喧闹的大厅乱做一团。 舞女歌姬们吓得连声尖叫。 还沉浸在酒色之中的武将们连忙起身,跪倒在大厅中间。 作陪的七八位商贾模样的人吓得脸色发白,缩在一边不敢吱声。 只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士子,显得非常镇静。 “高山、阳和、天成三卫副将林正标,参见胡部堂。” “这位你也认识,都察院巡关御史潘御史。” “参见潘御史。” “林正标,把闲杂人等都散了。” “是。” 林正标连忙转身,叫人把舞女歌姬,以及商贾带出去,只留下五位部下。 “你这是在干什么?摆庆功宴吗?”胡宗宪问道。 林正标小心翼翼地答道:“回部堂的话,今日是当地乡绅劳军。” “劳军?慰劳尔等劳苦功高!” 林正标低着头不敢答道。 “部堂,我等感念林副将为国镇守边关,安民保境,实在是辛苦了,所以才自愿前来慰劳。” 有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胡宗宪转头一看,正是那位三十来岁的士子。 胡宗宪不善地喝问道:“旁人都走了,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在下祁县恒源泰东家,嘉靖三十九年举人,白良才,字...” 胡宗宪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本兵在这里与边将商议军务机要,你非官非将,留在这里窥听机要,有何用意!” 白良才不清楚胡宗宪的脾性,还觉得这位兵部尚书在装腔作势,轻描淡写地说道:“在下只是仰慕胡部堂的才学,故而留下来请教。” 说完他还不知死活地添了一句,“在下与刑部陈侍郎之弟,陈希礼乃是姻亲。” 胡宗宪哈哈一笑:“窥探军务机要,到了如此猖獗的地步!来人,把这奸细给我拿下!” 白良才这才慌了,连忙辩解道:“部堂,学生真的只是仰慕部堂的才学,并无他意。我马上就走。” “想来就来,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你当自己是关外的北虏啊!拿下!” “是!” 如狼似虎的亲兵上前,把白良才按倒,绑了个结实,拖了下去。 潘季驯看在眼里,没有出声。 他知道白良才不仅狂傲,以为自己是刑部侍郎的亲戚,就跟满朝文武百官都攀上了亲戚关系。 还特别没有眼力。 看到兵部尚书闯进来,脸色不善,有训斥边将的意思,不仅不赶紧走,还留在旁边攀关系。 太不知死活了。 胡宗宪往大厅上首位置上一坐,喝问道:“高山卫千总梁勇在关外被围,派人来求援,林正标,你为何不派援兵?” 林正标心里一咯噔,我的亲娘啊,怎么这事让胡兵部给撞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强撑着答道:“回胡部堂的话,梁勇是擅自出关,结果撞到了北虏被围,实属活该。且关外虏情不明,贸然派兵出去,恐遭不测。 属下再三斟酌,决定静观其变。” 胡宗宪掂了掂桌子上的酒杯,瞥了瞥上面狼藉一片的羊腿牛肉,冷笑道:“你就是如此再三斟酌的!” 林正标低头不敢说话。 胡宗宪又问道:“好,我们姑且算梁勇擅自出关。 本兵上任以来,再三严令,肃正边关,各关隘无通关文证以及军令,不得擅放一人一马出关。 梁勇能率五十骑擅自出关,你这位副将就是如此治理高山、阳和、天成三卫各关隘的?视本部的钧令如废纸!” 胡宗宪厉声问道。 林正标吓得只磕头,“属下不敢!梁勇与虎口峪守军关系很好,可能是他私授好处,徇私舞弊,才得以出关。” 胡宗宪冷笑几声,“好!好!好!” 他抬头问道:“麻贵和傅应嘉来了吗?” 亲兵应道:“麻副将带兵已到,正在接管高山卫。傅参将带着亲卫营在外面候着。” “叫进来。” “是!” 傅应嘉福建人,字德弼,武举人出身,是东南剿倭时涌现出来的勇将之一,被胡宗宪带到九边,执掌亲卫营。 他一身披甲,带着十几位亲兵走进来。 “部堂!” “林正标等将,战前饮酒乱事,先行扣押,再论军法。德弼,你带人把他们看管起来,严禁外人与他们私通消息。 “是!” 半天一夜过去了,第二天早上,董一元和陈武带兵回来了。 “部堂!” “你们回来了,辛苦了。梁勇救回来了吗?” 董一元回答道:“回部堂的话,人救回来了。只是身上有伤,叫医官上药包扎,换身干净衣裳再来见部堂。” “嗯,你们想得细心。说说,救他时情景。” 董一元答道:“是。属下带着一千轻骑赶到时,梁勇等人已经危在旦夕。五十人,只剩下不到十人,各个带伤。” 陈武接着说道:“不过北虏也好不到哪里去。山坡下堆满了北虏尸体,足足数十具。其余人也是精疲力尽。 我们冲了过去,北虏一哄而散,我们俘虏了几个,才得知,他们攻打了两天两夜,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实在无法了,就把山丘围起来,想渴死饿死梁勇等人。” 胡宗宪和潘季驯对视一眼。 北虏这是笃定了梁勇不会有援军。 陈武继续说道:“梁勇所部骁勇,与十倍北虏决一死战,真是令人敬佩。” 陈武也是胡宗宪从东南带过来的心腹将领。 胡宗宪点点头:“世子殿下说得没错。九边大部分将士,心怀保家卫国、报君效国之志,只是部分人,利欲熏心,损公而利己啊。” 站在旁边的麻贵心头猛跳。 他家是大同军将世家,此前屡立军功,却受晋党一系排挤。于是在胡宗宪拉拢下,很快就改投门下。 他深知山西边事的内幕,听到胡宗宪此言,心里惊涛骇浪。 很快,梁勇被带到。 “高山卫千总梁勇拜见胡部堂。” “起来坐。你身上有伤。” “谢部堂!” “梁勇,你是奉命出关还是擅自出关?” 梁勇斩钉截铁地答道:“回部堂的话,小的是奉命出关。” “可林正标却一口咬定你是擅自出关的。” 梁勇默然。 胡宗宪心里有数,继续说:“梁勇,本兵看你不是糊涂人,此时想必清楚,为何有人要置你与死地了吧。” 梁勇沉默不语。 胡宗宪也不着急,慢慢等着。 等了一会,梁勇开口,黯然地说道:“胡部堂,小的为何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小的心里有数。” “潘季驯潘时良,兵科给事中,巡按山西、大同、宣府边关御史。满朝皆知清廉正直。 董一元,宣府参将。麻贵,大同镇总兵麻禄之子,现为本官亲领的中军营副将。陈武,浙江副将,傅应嘉,福建参将,都是本官从东南带来的。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梁勇,你但说无妨!” 梁勇深吸两口气,鼓足勇气开口了。 ****** 周三12号上架,当天五更,本月争取每天三更。此后两更保底,争取三更。还请诸位书友多多支持! 顺祝各位书友端午节安康! 第七十章 去皮见骨 “胡部堂,月前小的率部在白羊口一带巡哨。那里是雁门水冲出的河谷,地势险要,却能直通土默特部右翼牧场。历来是北虏派遣奸细,入关来刺探我军情的通路。 那天,小的在那里拦住了一群商贾。十五匹马,四十几个人,马背上驮得鼓鼓的。小的带人上前去拦住,他们拿出通关文证。 只是此前北虏奸细有过先例,杀死我朝百姓,拿着通关文证蒙混过关。且说既然有通关文证,为何不走虎口峪这样的关口,非要偷偷摸摸走白羊口这样偏远的小关口? 小的叫人搜查,结果搜出刀枪兵甲上百套,还有朝廷明令禁止出关的铁锭等违禁物。小的连忙叫人拿住他们,送解到高山卫副将府。 结果当晚他们就被人放走了,说什么证据不足。然后有人找到小的,要送良田五十亩,布帛一百匹,叫我闭嘴。我没收...” 听梁勇讲完,胡宗宪心里有数,跟他预想的一样。 “梁勇,你抓的那队走私商队,可知是哪家商号?” “祁县恒源泰。” “陈武,董一元,你们带梁勇下去,好生休息。” “是!” “麻贵,你继续布防高山卫城内外。” “是。” “傅应嘉,守住门口,本兵有事与潘御史商议。” “是!” 胡宗宪说道:“时良,想必你也看明白了。” 潘季驯点点头:“明白。汝贞上任以来,严查边事,砍过不少人的脑袋。他们多少有些怕了,就不明目张胆,改从偏远小路上走。 结果被梁勇撞到,他们担心事情败露,就想出这么一招,杀人灭口。不过按照世子殿下的说法,这帮人做事有点糙啊!” 胡宗宪看着潘季驯。 你可是世子殿下的侍讲,怎么给他教了几年书,感觉你还受到他很大的影响? “时良所言无误。现在事情摆在这里,不得不好生斟酌一番。” “汝贞可有什么想法?” “此前本兵谨记世子殿下的叮嘱,全力把篱笆扎紧,把边关看牢,不去掀他们的盖子。可是本兵不去掀,他们偏偏把脑袋凑过来。 今天本兵把梁勇救下,又拿下林正标、白良才等人。这事就无可转圜了。该面对的还是要对上!” 潘季驯摆摆手道:“山西三镇边事,跟此前东南倭患一样,都是脓包。东南倭患没来得及医治,自己糜烂,流毒二十年,现在终于肃清。 九边脓包,看样子也顶不住多久,要烂了。与其等它自己烂,不如我们先下手,把脓毒挤出来!” “时良兄跟我想的一样。我们好好合计一下,再写封信,把情况详细禀告给世子殿下。” “对,必须禀告给世子殿下。事情出在九边,要想解决,最后还得到朝堂上去。” 胡宗宪点点头:“不把这些脓毒挤干净,这九边的事,早晚要烂,烂透,烂到骨子里!” 五天后,京师东城。 一处宽广奢华的府邸里,刑部侍郎陈希学正在花厅里与几位清客听曲,摇头晃脑,悠然自在。 一位男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惊动了沉浸在艺术熏陶中的陈希学。 他转头一看,正是在国子监读书的五弟陈希良。 看到五弟紧张的样子,陈希学心领神会,起身拱手道:“几位先生听着,我去去就来。” “东翁请便。” 陈希学和陈希良来到偏室里,刚坐下来,陈希良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大兄,大事不好了。” 陈希学呵斥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要心定气闲。” “白良才被抓了。” “白良才?老三的姻亲?替我们看着恒源泰的那位举人?” “就是他。” “被谁抓了?” “胡宗宪。” “什么!”陈希学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杯咣当一声掉到桌面上。 “怎么让胡宗宪给抓到呢?他怎么能让胡宗宪给抓到呢!”陈希学恨然地说道。 “这事也是巧了。三哥来信说,恒源泰有支商队在白羊口北被一个千总抓到了,里面有兵甲...” “兵甲!你们敢卖兵甲!”陈希学大吃一惊。 陈希良心里有些不满,不卖兵甲这些暴利货品,家里能有那么多钱供你在京师里逍遥快活? “大兄,生意难做!不卖些兵甲,北边那些部落酋长,根本不肯把好马卖给我们。”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然后呢?” “白良才疏通了一番,高山卫副将林正标把人放了。白良才派人去收买那个千总,叫他嘴巴严实的,如果收了,就顺带着把他拉下水。 结果那个千总不识抬举。白良才担心走漏风声,留下把柄,就与林正标商议,传军令叫那个千总出去巡边,再暗地里通知北边的人,买那个千总的人头。 结果这事被胡宗宪撞到了,不仅拿了白良才,还把林正标拿下。” 陈希学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你们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好了!被胡宗宪拿到了把柄。他去山西三镇是干什么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他睁大了眼睛,寻你们的过错,结果倒好,你们自个送上门去!” “大兄,现在说这些没用,赶紧想个法子!”陈希良着急地说道,“要不要找下新郑公。我们在新郑给他亲族买的上千亩良田,不能白买。” “糊涂!现在就是去找高新郑,你想死啊!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第一个就上奏章弹劾我们。” “那怎么办?”陈希良问道。 “我们得把水搅浑!把这事变成严党余孽与我晋党争权夺利,只有这样,高新郑才会下场。否则的话,不灵的。” 陈希良欣喜道:“大兄果然神机妙算。” 陈希学捋着胡须道:“此事光我一人,还不够。我还得找个帮手。” “找谁?” “你拿我的帖子,去翰林编修张子维府上,就说我有要事相请。” 张四维? 他也是晋党中坚,享受晋商丰厚的报效,确实也该出把力。 而且他现在正当红,先是担任嘉靖四十一年会试同考官,后来又被公推为重录《永乐大典》的编修分校官。 已然是清贵翘首,士林领军人物,能出把力。 很快,张四维被请到。 “子维兄,”都是老熟人,陈希学开门见山把事情说清楚,“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张四维捋着胡须答道:“说简单也简单,把胡宗宪扳倒,就万事大吉。” 陈希学摇着头:“子维兄,说得轻巧。胡宗宪现在是世子党,入了皇上的法眼,难以扳倒啊。” 张四维信心满满地说道:“正面交锋,确实很难扳倒他。不如用去皮见骨之法。” “去皮见骨之法?” “先找一位小人物,或是看上去与胡宗宪不相干的事,抓住不放,使劲地弹劾,引起朝堂注意。那些想邀名的小御史们,见到有机可乘,一窝蜂涌上。 ...等到积小成大,朝野沸腾时,再请陈公和新郑公出手,一举定乾坤,扳倒胡宗宪!” “妙计!”陈希学捋着胡须赞叹道,“那去哪里找这样的事或人?” “有京官接到原籍乡绅书信,说四月份,浙江水师提督卢镗,带着定海营,炮击了东倭平户港。” 陈希学眼睛睁大,惊喜道:“这可是擅开边衅!卢镗可是胡宗宪的心腹干将!” 他抚掌连声道:“好,好!天赐良机啊!我们就从这里,给胡宗宪来个去皮见骨!” ******************** 周三12号上架,当天五更,本月争取每天三更。此后两更保底,争取三更。还请诸位书友多多支持! 顺祝各位书友端午节安康! 第七十一章 高拱的第一箭 嘉靖四十三年七月初二。 万寿宫。 两只铜仙鹤体态优美,站在大殿中间两边,扬着长长的脖子,长嘴对着天空,吐出缕缕檀香。 嘉靖帝又瘦了些,脸显得更加长。颧骨高耸,像是刀削的一般。一双三角眼依然犀利,浑浊中有些疲惫。 旁边站着李芳,下首站着黄锦,坐着朱翊钧。 殿中站着阁老徐阶、高拱、严讷、李春芳,以及礼部、户部、工部尚书和侍郎,合计十人。 万寿宫少有的站了这么多臣子。 徐阶和高拱瞥了一眼坐在皇上下首旁边的朱翊钧。 世子又窜高了许多,看上跟半大小子一样。神态也更加沉稳,坐在那里,仿佛一座小山,目光深邃,仿佛平静的大海。 内阁首辅徐阶上前一步,缓缓地说道。 “八月初十万寿节,普天同庆。臣等半年前行文礼部、户部、工部和顺天府,五城兵马司,万寿节要大庆...” “皇上,具体的安排,请礼部、户部、工部和顺天府一一向皇上禀告。” “好。你们继续说吧。”嘉靖帝平和地应道。 “启禀皇上,礼部拟定的万寿年大庆章程如下,祭天、敬祖,遣礼官至天坛、太庙祭拜上苍及二祖列宗,祈福蘸佑...拟诏大赦天下,推恩文武百官...” 礼部讲完,工部又出来讲。 三大殿重修完毕,加上万寿宫等宫宇建成,终于赶在嘉靖四十三年的万寿节,给嘉靖帝献上了一份贺礼。 工部尚书雷礼声音洪亮,说得嘉靖帝心花怒放,脸上渐渐地露出笑容来。 接着顺天府府尹说道,要在五城四处地方,搭建通天彩架,摆设各地进献的祥瑞和贺礼。又从北直隶、南直隶等地延请了百戏杂耍,在四处通天彩架旁边表演十九天。 五城兵马司会增派人手,巡视各城,让万寿节欢庆安详。 户部侍郎战战兢兢地上前,禀告了万寿节费用筹备。 嘉靖帝毫不客气地说道:“户部国库里拨六十二万两银子,内库拨一百三十五万两银子。朕给自己过生日,肯定要掏钱。其余的都是你们的孝敬和投献,多少不论。” 户部侍郎听着这话有点不对,眼神忍不住向兼着户部尚书的高拱瞥去。 皇上的话我摸不透,高公,你赶紧给指点一二。 高拱也头痛。 皇上还是这样的性子,说些云里雾里的话,让臣下去猜。 你揣摩着去做,做得好或者做对了,他褒奖一句;要是做得不好,遭人非议了,他脸一翻,你们为何要误解朕意? 刚才皇上说的这番话,有抱怨国库钱拨少了的怨意。 可是实在没有办法,各项支出就是个巨大的无底洞。 遍及全国、数量庞大的宗室需要供养;九边数十万兵马的粮饷;京城、南京城、其它城池需要定期修葺;黄河、长江、淮河见天地闹水灾;西北等地闹旱灾。 无数只手伸出来,都在问户部要钱粮。 可是户部也没有摇钱树、聚宝盆啊。 管了大半年的户部,高拱甚至都有点佩服大奸臣严嵩,二十多年他是怎么左支右绌给应付过来的。 可是皇上话都说出来了,“都是你们的孝敬和投献,多少不论。” 这话你得反过来听! 内库拨一百三十五万两银子用于万寿节,里面有七成应该是统筹局掏的,是义民善商的孝敬和投献。 跟他们一比,户部太小气了。 高拱心里想了想,牙一咬,上前说道:“皇上,户部可再拨出五十万两银子来,用于推恩。” 嘉靖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高拱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这里面他耍了个小花招。 户部说是再掏五十万两银子出来,用于推恩,也就是皇上给宗室、勋贵、外戚和大臣们加俸禄,涨工资。 大家沾沾喜气,一起颂谢皇上圣恩,给他长面子。 但加俸禄不是一下子全发下去,而是每月加一部分,后面慢慢想办法。 高拱给户部留出了一个缓冲期。 看到嘉靖帝满意,殿上众臣都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 知道内情的人,都忍不住瞥了高拱一眼。 都差不多了,重头戏你该出来唱一唱了吧。 朱翊钧看在眼里,心里一愣。 难怪今天这小型朝会看着就不对,大臣们都在小心翼翼地应对着皇爷爷,万事都顺着他,生怕惹着他生气。 以往的朝会可不是这样,就算是召集阁老开闭门会议,也会有阁老的意见与皇爷爷相左,明辩暗争一番,这才达成一致。 今天大臣们都在竭力顺着皇爷爷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们刚才的顺意,可能都在为接下来的举动做铺垫。 朱翊钧马上警惕起来,打起十二分精神。 “皇上,臣接到一份御史弹劾,事关祖制和国律,关系重大,不得不向皇上禀明,请圣裁。” 嘉靖帝眼睛眨了眨,眼皮子耷拉了两下,目光扫了大臣们一眼。 他跟大臣们斗了四十多年,刚才的异常,他早就察觉,一直在静静地等着。 现在,这条深藏在水里的鱼,终于跳出来了。 “说吧。” 嘉靖帝淡淡地说道。 “皇上,巡按浙江道监察御史陈一敬上奏,弹劾浙江水师提督卢镗,妄自开战,擅开边衅,无视祖制、大不敬,有违国律、结兵自重,有海外称王、割据谋逆之心。” 高拱的话一出,万寿宫大殿上气氛无比凝重。 这些罪名在大臣们心里窜动着。 好狠啊! 晋党这次是下狠手,非要把卢镗弄死不可。 弄死卢镗事小,想必他们剑指的是卢镗背后的胡宗宪。 胡宗宪以兵部尚书总督山西、大同、宣府三镇大半年,终于捅到马蜂窝,把晋党的牛黄狗宝都掀了出来? 所以才有这兵锋相见,不死不休的势态。 巡按浙江道监察御史陈一敬上奏。 浙江是东南,是江浙党的地盘,晋党是不可能把手伸过去,就如江浙党的手伸不到九边一样。 难道晋党和江浙党联手,一起铲除胡宗宪。 好家伙,朝堂上势力最大的两股党系联手,胡宗宪怎么扛得住! 胡宗宪背后可是世子啊... 众人心思各异,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皇上下首,依然沉寂如水的朱翊钧。 嘉靖帝浑浊的眼睛盯着高拱看了看,嘴角闪过难以察觉的笑意,沉声说道。 “什么情况,说说吧。” “回皇上。四月,卢镗率浙江水师定海营,擅自扬帆北上,窜至东倭平户港,敲诈勒索不成,擅自开炮,炮击平户港,造成数千军民死伤。 东倭举国哗然,他们幕府正在选派使节,渡海西来,想向我朝讨取公道... 东倭乃太祖皇帝列为不征之国...与他国开战,需朝堂合议,皇上定夺...卢镗种种举措,说明他狂妄不臣,请皇上严惩!” 高拱的话说完,大殿里寂静无声,众人都不约而地瞥向世子。 第七十二章 朱翊钧的反驳 朱翊钧扬起身,走到殿中,面对着嘉靖帝说道:“皇爷爷,此事孙儿早就知道,原本想着过些日子再启禀皇爷爷,作为万寿节大诰中恩施天下的重要内容,想不到还是被人给翻出来,还翻得面目全非,黑白颠倒。” “世子说的黑白颠倒,面目全非!可有证据!”高拱争辩道。 朱翊钧转过身,盯着高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世子,是君,你是臣!我说话,你听着,叫你说话再说话!” 朱翊钧的话像一支支利箭,箭箭射中高拱的心窝,让他心底发寒,后背发凉。 在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嘉靖帝那双能置他死地,冰冷无情的眼睛。 徐阶、严讷、李春芳以及其他众人,都被朱翊钧的话吓住了。 他们第一次看到世子殿下,霸气十足地宣示自己是君的权威。 嘉靖帝嘴角上翘,笑意更浓,依然不动声色。 朱翊钧转过身来,面对着嘉靖帝,继续说道:“四月初十,宁波以东舟山岛,浙江水师提督卢镗率定海营循例巡视海面,在舟山港暂憩。 当时他接到商船通报,说两艘持有海商牌照的商船,在以东两百里的海面,被海贼谢大脑袋、池三金一伙洗劫,货品被劫一空,死伤上百人。 自东南倭患肃清后,大明海面还未出现如此严重惨案,卢镗当即率定海营扬帆北上,誓要追剿海贼,追回货物,为死难者报仇,以尽水师之责,不负皇上重望。 追击了近十天,终于看到了海贼的影子,只是大海茫茫,不知不觉追到了东倭平户港。海贼窜入平户港躲了起来。 卢镗派人向平户港藩主交涉,要他们交出残害我大明百姓的海贼来。 平户藩藩主狂妄无知,居然在我天朝王师面前叫嚣犬吠,说什么不肯交出海贼,一心要庇护这些海贼。 卢提督也不惯着他们,当即下令开火。几轮炮击后,平户港损失惨重,平户藩也迫于压力,把近千海贼捆绑,解送给卢提督。 卢提督押着这些海贼回到宁波,交予当地官府,当堂会审,判首犯谢大脑袋、池三金等一百六十七人,手里犯有命案的海贼二百七十九人,一律处斩,其余或流配或劳役不等。 此案已经上禀刑部,皇爷爷可叫人去刑部调阅卷宗,一看便知。” 高拱上前半步,刚想开口争辩。 朱翊钧似乎后背有眼睛,猛地转身,双目如剑地盯着他。 嘉靖帝目光也突然落在他的脸上。 祖孙俩十分默契地看着高拱,让他心头忍不住一跳,满肚子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钧儿,此事你如何看?” 朱翊钧噗通跪倒在地上,长长一揖,朗声道:“孙儿为皇爷爷贺!” 嘉靖帝慢悠悠地问道:“为朕贺?什么意思啊钧儿?” “皇爷爷,太祖皇帝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为号,受天命,入主天下。北元残部逃窜漠北漠南,却不死心,屡犯我边境,残杀我军民。 成祖皇帝秉承太祖遗志,伐罪吊民,派遣大军五渡阴山,三犁虏庭,一举安定了北境,为数十万死难者报仇雪恨。 故而天下大慰,万民归心。” 朱翊钧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高拱越听越觉得心惊。 他有点明白朱翊钧为卢镗辩解的思路,心里有些后悔。 还是世子了解皇上的心思。 自己还是有些轻视了世子殿下。 当初讨论如何弹劾卢镗,剑指胡宗宪时,张四维等人提出要提防世子,有他在,可能会事出意外。 自己与张四维、陈希学等人商议后,决定在今天这样的小型朝会上当场发难,打世子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让皇上在众人面前大发雷霆,开了御口,好面子的他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严惩卢镗的事情就能定下来,再想法主持对卢镗的调查和审理工作,拿到主动权,把矛头引向胡宗宪,进而达到去皮见骨的效果。 可是今天才一开口,就被世子给堵在空中,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现在看形势发展,似乎对己方不利。 世子如此厉害? 对皇上的影响力如此大? 高拱忍不住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徐阶。 当初张四维以晋党的名义,暗地里与江浙党某些人勾兑,意图联起手来,一起对付胡宗宪一党,各取所需。 张四维勾兑一番后回来跟自己说,原本江浙党几位骨干中坚动了心,只是说回去商议下。结果一商议就没了下文,据悉是徐阶把他们给按住了。 当时自己和张四维、陈希学等人还以为徐阶是人越老胆越小,万万没有想到,他是真正的老谋深算。 不行! 高拱心里给自己打气! 胡宗宪是严党余孽,祸害了东南不说,现在又要来祸害九边,而且还是严党那套做法,只讲利害,不讲义理,如此下去,礼法崩坏,国律不正。 今天是剑指严党余孽的第一剑,自己不能气馁,必须坚持公道,坚持义理! 朱翊钧的声音还在继续。 “倭寇为祸大明东南二十年,皇爷爷卧薪尝胆,起用胡宗宪、谭纶、戚继光、俞大猷、卢镗等人,终于肃清倭患,还天下百姓安宁。 可是二十年间,东南数十万死于倭寇之手的冤魂,沉冤待雪。上苍有眼,引着卢镗水师,在茫茫大海中,直接来到平户港。 平户港,东南倭寇十有七八来自那里。盘踞在那里的松浦党,是东南倭寇的主力。不客气地说,平户港,是倭寇老巢! 卢将军下令炮击平户港,重创松浦党,孙儿觉得是大快人心。皇爷爷更应该把此事明诏公示天下。 倭寇残害我百姓,皇爷爷伐罪吊民,遣水师炮击倭寇老巢,重创倭寇根源。此壮举当慰东南军民,当安天下万民。 前有永乐犁庭,今有嘉靖捣巢。皇爷爷定会如成祖皇帝一般,在青史留下德泽天下,定波四海的美名!” 高拱浑身微微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他今天才彻底明白世子的心智和手段。 卢镗炮击平户港,在他们嘴里是擅开边衅,拥兵妄动。 但是经过世子这么一说,却变成了奉皇上之命,伐罪吊民,为数十万东南军民报仇雪恨。 倭寇为祸东南,地方深受其苦,多少人亲属死在倭寇刀下? 皇上把大明水师炮击倭寇老巢,重创倭寇根源之事颂布天下,东南各地定会欢呼雀跃,高呼皇上万岁。 这是正治正确,是舆情主流。 皇上此前二十年不重视倭患,让人非议。后来不得不重视,重用胡宗宪等人,肃清了倭患。 现在卢镗突如其来的一记直捣寇巢,等于帮皇上洗刷过去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一来,晋党在背后忙乎了半天,怂恿唆使陈一敬的弹劾,成了天大的笑话。 出了万寿宫,徐阶回到内阁值房,不一会,吏部尚书杨博跑了过来。 杨博见面就问道:“少湖公,今日万寿宫出大事了?” “虞坡公,消息挺灵通的。” “你们一进西苑,不知道多少只耳朵在外面支着。你们一出来,各显神通,到处打听消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得很快。” 徐阶看了一眼杨博,提醒道:“这回高拱和晋党惹恼了世子,他有难了,晋党也有难了,虞坡公,你赶紧把你相熟的乡党子弟,维护好吧。” 杨博大吃一惊,“少湖公,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幽幽地说道:“老夫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世子是引蛇出洞,还是守株待兔。反正这次,老高和那些喝九边血的晋党们,有难了啊。” 第七十三章 万事不要伤和气 朱翊钧回到统筹局,这里还多了块牌子,“京营戎政督办处参事房”。 坐在他对面的是赵贞吉和徐渭。 “文长先生,东西都收集好了吗?” “回世子的话,都整理好了。”徐渭解释道,“边事侦查科接管了锦衣卫在九边的人手,除了侦查关外北虏一块,还有坐探各边镇卫所的细作,也一并被划入到我们边事侦查科 《朕就是万历帝》第七十三章 万事不要伤和气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七十四章 世子的反击 此时,张居正走进徐阶的值房里。 “叔大来了。”徐阶站起身来,笑容满面地迎接自己的得意门生。 “嗯,脸黑了些,但是更坚毅了。看来你这次在蓟辽边镇巡关,收获匪浅啊。” “回老师的话,学生这次巡关,确实受益匪浅,受用无穷。” “述职文书递上去了?” “已经交到都察院和兵部,也 《朕就是万历帝》第七十四章 世子的反击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七十五章 大同镇 大同城,是大同镇、大同府、山西行都司所在地,尤其以大同镇最为紧要。 大同府府衙后厅里,山西、大同、宣府三镇总督胡宗宪召集了一群将领,在开会。 “本兵已经上奏朝廷和兵部,得圣谕和兵部部文,任命如下。薛麟为大同总兵官,董一元为阳和、高山、天成三卫副将,麻贵为大同前、中、后三卫副将,陈武为大同 《朕就是万历帝》第七十五章 大同镇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七十六章 惊天大案 胡宗宪放下文卷,决然地说道:“既然世子殿下下定决心,趁着这次机会要把山西、大同和宣府三镇彻底整饬一番,那臣也不惜此残躯。” 徐渭笑着说道:“汝贞不用说得那么严重。晋党、晋商,看着根深蒂固,可是能跟当年首辅杨公,以及凶焰熏天的严党比吗? 皇权凛然、天威煊赫。再强大的势力,只要西苑一纸圣谕, 《朕就是万历帝》第七十六章 惊天大案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七十七章 赶紧结案吧 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廷,刑部尚书黄光升,大理寺正卿钱问真坐在一起,神情疲惫。 朱希忠看了看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强打着精神说道:“诸位,我们连审了二十天,审了人犯三百七十五人,案情已然清楚。 到了结案的时候,诸位,说说吧,怎么结案。” 张溶打了个哈欠,睁着发红 《朕就是万历帝》第七十七章 赶紧结案吧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七十八章 祖孙俩分钱 皇城东安门。 一身蟒服的黄锦,带着身穿飞鱼服和斗牛服的陈洪、滕祥,站在城门边上。 他们三人身后站着二十几名小黄门。 一列长长的车队,缓缓地行驶过来。 每辆车由四个番子手推着车,上面码着四个木箱子,密密麻麻贴满了封条。 左右还有锦衣卫军校、四卫营禁军们巡哨把守,严禁闲杂人 《朕就是万历帝》第七十八章 祖孙俩分钱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七十九章 世子的羽林卫 京城朝阳门内光华坊,有一家顺升茶馆。 朱翊钧便装坐在二楼临街的雅间里。 徐渭指着街对面华丽堂皇的酒楼说道:“殿下,对面丰华楼,他们在那里设宴,为高拱送行。” 朱翊钧问道:“有谁?” 徐渭迟疑几息答道:“陈以勤、殷士儋和张居正,兵部尚书江东,刑部尚书黄光升...还有徐阁老长子, 《朕就是万历帝》第七十九章 世子的羽林卫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十章 又送走一位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赶下一场。” 朱翊钧起身说道。 赶下一场? 徐渭和南宫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世子的意思。 今天有人要出京,世子殿下亲自去相送。 三人下了茶馆,钻进停在门口的马车,在便装的锦衣卫军校和勇士营官兵的护卫下,悄然离去。 与此同时,对面华丰楼,张居正向 《朕就是万历帝》第八十章 又送走一位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十一章 儿孙满堂 裕王府花厅里摆了两桌。 正中间是正桌。 裕王朱载坖坐在上首,朱翊钧跟嫡母陈氏分坐两边。 桌子上摆满了菜肴,虽不丰盛但很精致。 朱载坖美滋滋地喝着小酒,眼睛时不时往旁边的侧桌上瞥。 侧嫔李氏抱着他的第三子,坐在那里。 四五位健妇和婢女围着她俩打转。 因为亲老子 《朕就是万历帝》第八十一章 儿孙满堂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十二章 皇太孙 西沉的夕阳把半边映得通红, 西边天上的朵朵云彩,层层叠叠,仿佛是锦鲤身上那金得发光的鱼鳞。 嘉靖帝穿着一件藏青色道袍,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插个根玉簪子,几缕花白的头发零乱地落下。 站在万寿宫殿外的台阶上,双手笼在袖子里,歪着头,呆呆地看着晚霞。 朱墙黄瓦,巍峨的宫殿中,他的身影 《朕就是万历帝》第八十二章 皇太孙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十三章 会做生意的杨金水 松江府上海县城。 赐飞鱼服、领御用监少监衔、捐输赈济统筹局会办兼坐领东南办事处杨金水,一身襕衫,头戴网巾,站在县城东门城楼上。 身边跟着上海县知县李三江,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三商号总掌柜张景元,杨德治,王飞麟,统筹局东南办骨干人员,其它关系密切的商号东家掌柜,大约二十余人。 举目 《朕就是万历帝》第八十三章 会做生意的杨金水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十四章 你爱银子吗? 杨金水继续说道:“于是我写信向世子殿下请教。往来两封信,殿下知道我所言困境后,指出了东南工商发展遇到困境,根源可能来自两个问题。 一是市场的问题。” “市场?” 众人表示非常疑惑,市场?它是个什么玩意? “市场就是能买卖货品的地方,比如安南,卖出稻米,获取铜钱白银,再来买我们 《朕就是万历帝》第八十四章 你爱银子吗?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十五章 银子是好东西! 杨金水看到众人的神情,哈哈大笑。 “对了,大家都爱银子,我也爱。银子这玩意,就是个王八蛋。可要是没有它,你就是个王八蛋。” 众人面面相觑。 杨公公话糙理不糙啊! 杨金水继续问道:“大家为什么都爱银子啊?” 这话问的。 “杨公公,因为它值钱啊!” “值钱?它本 《朕就是万历帝》第八十五章 银子是好东西!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十六章 泼天的富贵 “世子殿下给我们指出了一条明路,那就是建立银行,发行汇票。” 杨金水的话让大家一愣。 有人迟疑地问道:“杨公公,银行?是不是前唐金银行演化过来的?是专做银子生意的?” “对,是从前唐金银行演化过来的,你可以说是专做银子生意,但是按照世子殿下的说法,叫专做银根生意。” “银根生 《朕就是万历帝》第八十六章 泼天的富贵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十七章 不服输的高拱 杨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感叹。 “肃卿。”杨博叫着高拱的字。 高拱闻声转了过来。 “惟约公,何事?” “你的性子还是那样急峻。这天下的事,急不来的,得一步步去做。” “惟约公,我是想一步步去做,可是有人对我却是步步设防,我想做每一步事,都得先从层层叠叠的蜘蛛网里挣脱出来, 《朕就是万历帝》第八十七章 不服输的高拱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十八章 嘉靖帝又开骂了 朱翊钧头戴白鹿皮弁,上缀五采玉璂。身穿红裳绛纱袍,腰配大带,挂玉佩,身后配锦织大绶。 甩着两只大袖子,从万寿宫宫门走了进来。 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微歪着头,笑呵呵地看着他。 朱翊钧提着衣襟走上台阶时,不小心踩到了一角衣襟,啪地摔倒在台阶。 嘉靖帝哈哈大笑,挥手示意黄锦和李芳 《朕就是万历帝》第八十八章 嘉靖帝又开骂了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十九章 外交和通商权 果然,皇爷爷不能让他知道有人在贪他的银子,一提就急。 朱翊钧斟酌了一下,开口道:“皇爷爷,二祖制定朝贡制度的时,考虑的是‘怀柔远人,协和万邦’,从来没有考虑过与海外诸藩贸易往来。 在他们眼里,我大明是天朝上国,富甲四海,根本不需要海外诸藩国的什么货品,也不知道什么互通有无,易货生财。 《朕就是万历帝》第八十九章 外交和通商权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十章 又出新幺蛾子了 嘉靖帝看着远处问道:“钧儿,你说新衙门叫什么名字?” 朱翊钧想了想答道:“皇爷爷,理藩院这个名字行不行?” “行!就是个名字,能凑合着用就行,关键是它得能理事,明面上的事,暗地里的事,都能管起来。” 听明白皇爷爷的话了,叫什么名字无所谓,关键是要跟统筹局打好配合,把海商贸易的事全管 《朕就是万历帝》第九十章 又出新幺蛾子了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十一章 一打二的李状元 徐阶摸清楚这份奏章的底细后,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 废海禁,开关允商,对于东南世家而言,确实有好处。 海商暴利,人人皆知。 东南世家多参与其中。 以前有海禁,做海商生意走的都是朝贡堪合模式,能赚到钱,但不多。后来借着“倭患”混乱局面,狠狠地赚了几年钱。 但倭患是把双刃剑, 《朕就是万历帝》第九十一章 一打二的李状元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十二章 理藩院 徐阶、严讷和郭朴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地听起李春芳的相当简单。 “太祖皇帝定朝贡和堪合制,当时是国朝初立,四海未平。北有残元窥视,东有方国珍余党远遁海外,意图不轨。 朝鲜本国又内乱不止,改朝换代;曰本狼子野心,贪婪残暴...鉴于此,太祖皇帝才定下两年、三年或十年一贡,施恩厚赏,赐堪合以 《朕就是万历帝》第九十二章 理藩院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十三章 乖孙,想好了就去做! 朱翊钧确实没有心思去管陈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思考。 吃完晚饭,祖孙两人又开始例行的消食,在西苑的林荫道里散步。 “钧儿,你非要打这一仗吗?” “皇爷爷,这次整饬宣大、蓟辽以及京营戎政,很多人风言风语,甚至断言用不多久会有第二次庚戌之变。” 嘉靖帝冷笑一声,一脸的不屑, 《朕就是万历帝》第九十三章 乖孙,想好了就去做!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十四章 自我开始,大明不再天子守国门 西安门参事房里。 今日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御马监净军,锦衣卫,四卫营,围得水泄不通。 徐渭和南宫冶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时不时偷瞥一眼。 原来天颜是这样的,跟个枯瘦老头没什么区别。 嘉靖帝一身天青色道袍,头戴紫金道冠,坐在一张太师椅,双手笼在袖子里,抿着嘴巴看着朱翊钧,在一张地 《朕就是万历帝》第九十四章 自我开始,大明不再天子守国门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十五章 敌在柳河 嘉靖四十四年三月,遵化以北两百里,属于边关外。 这里山丘起伏,绿草茵茵,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 一队车队在蜿蜒的路上缓缓前行。 这队车队大约一百多辆车,有一半都是厢车,还有一半是架子车,上面堆满了一包包的货物。 车夫、杂役还有护送的官兵,大约有四五千人。 戚继光一身普通军 《朕就是万历帝》第九十五章 敌在柳河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十六章 这事不简单啊! 白马川一处山丘上,辛爱和董狐狸骑马并立在山坡上,看着远处“惊慌失措”的车队。 数千人四下忙乱,架子车和厢车被迅速解下驮马,首尾相连,连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防线。 董狐狸扬着马鞭指着前方,对辛爱说道:“辛爱黄台吉,这支南蛮子的车队,这么快就摆出防御阵形,有点章法啊。” 辛爱不屑地答道: 《朕就是万历帝》第九十六章 这事不简单啊!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十七章 必须攻下明军车阵! 白马川,柳河河畔。 奔跑的五千骑兵展开后,在草原上呈一个扇形,向车阵猛扑了过来。 “盾牌手,注意给同伴掩护。北虏就是那么几招,待会会有乱箭飞过来,千万注意了。” 戚继光躲在两面盾牌下面,大声说道。 随即又叫着张元勋的名字:“世臣,火炮队准备好了吗?” “总兵,准备好了, 《朕就是万历帝》第九十七章 必须攻下明军车阵!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十八章 永不陷落的车阵 首先出现在辛爱视线里的是车阵。 它残缺不堪。 不少架子车和厢车冒着黑烟,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第二轮进攻,作战经验丰富的北虏骑兵动用了火箭。这对于草原上临时围成一圈的车阵或骆驼阵而言,是致命的。 但是目前来看,似乎没有对明军车阵造成致命的伤害。 车阵可以看到很多缺口,附近 《朕就是万历帝》第九十八章 永不陷落的车阵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十九章 明军到底有什么打算? 董狐狸献上的南蛮子的酒,真得好喝。 辛爱一口气喝了半坛,晕晕乎乎,什么烦恼似乎都随着酒气飘散不见了。 “董狐狸,你等着,我明天一定会把南蛮子的车阵打下来,把他们统统杀掉,像狗一样杀掉,再把他们的头颅,用木棍穿着,立在南蛮子的关口外面。” 辛爱满脸通红,喷着酒气,身子摇摇晃晃,挥舞着 《朕就是万历帝》第九十九章 明军到底有什么打算?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章 从我们开始,大明不再是天子守国门 谭纶和徐渭从马芳、李成梁、周国泰脸上的神情,猜得到他们心中所想。 接到谭纶的眼色,徐渭出声解释前因后果。 “此计乃太孙殿下亲自策划。” 听到这句开头,马芳三人神情一振。 再想到各自上司胡宗宪、谭纶与太孙的关系,马上明白这次军事行动,是太孙和太孙党接管宣大山西以及蓟辽边务后,向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章 从我们开始,大明不再是天子守国门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零一章 柳河大捷 辛爱黄台吉在做梦。 他梦到自己那位做了三十多年蒙古右翼三万户大汗,已经六十岁的父亲,俺答汗终于嗝屁升天了。 自己在万民拥戴下,坐上了大汗的宝座,拥有东蒙古右翼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三万户部众,英雄威名,在草原被人传唱称颂。 然后美滋滋地继娶了父亲的钟金哈屯。 她才十八岁,美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零一章 柳河大捷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零二章 天下无巧事 太阳又一次升起,照耀在京师五城上。 这座卧在燕山脚下的巨大城池,慢慢地苏醒过来。 大街小巷摆着大大小小的早餐摊子,热气腾腾。五城九门的老少爷们,纷纷走出自己的屋子,在摊子前坐下,一边吃着,一边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一个书办模样的人,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了吗?” 旁边相熟的街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零二章 天下无巧事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零三章 太孙预判了我们的预判 严讷顺着徐阶的目光向外看去,看到了那棵如华盖一般的大树,体会到徐阶的心思,不由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严讷出声打破屋里的寂静。 “如此说来,这事是太孙一手筹划的?” “对,督办处参事房,我们一直都看不上眼的地方。” “走了眼啊。”严讷感叹了一句,“江兵部转奏谭子理的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零三章 太孙预判了我们的预判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零四章 心情很好的嘉靖皇帝 徐阶在前,严讷、袁朴、李春芳在依次在后,被小黄门领进了万寿宫的大殿里。 “臣徐阶/严讷/袁朴/李春芳,叩见皇上。” “起来吧,黄锦,给四位老先生拿四张凳子来。”嘉靖帝是人逢喜事爽,说话的语气听着就透着高兴。 他穿着一身朱色道袍,戴了个紫金道冠,甩着两个宽大的衣袖,仿佛一只仙鹤拍打着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零四章 心情很好的嘉靖皇帝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零五章 徐阁老,你们的预案呢? 徐阶、严讷、袁朴、李春芳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不好处理啊。 被抓的辛爱,现在就是个烫手的煎饼。杀了,怕死了儿子的俺答汗失心疯,对大明边关发起全面进攻。 不杀,就这样放回去,太便宜了北虏。皇上不开心,朝野有非议。 关起来,不闻不问? 也不行啊。 好嘛,又跟以前一样,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零五章 徐阁老,你们的预案呢?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零六章 这只小狐狸,成精了! 徐阶再是养气功夫好,此时的脸色也是一会白,一会青。 羞辱啊! 今天祖孙俩组队来羞辱老夫啊! 太孙上来先侃侃而谈,以什么预案为由头,赤裸裸地讽刺大明内阁,尸位素餐,无所作为。 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的左脸抽得啪啪响。 皇上再戏谑地补上一句,内阁可有预案?把自己的右脸抽得啪啪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零六章 这只小狐狸,成精了!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零七章 想有大收获就舍得下本 徐阶把那叠草案顺着桌面往前一推。 “叔大,你先看看。” 张居正狐疑地接过那叠稿纸,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俺答汗反击预防方案—嘉靖四十四年三月》...” 看完后,张居正抬起头,脸上的狐疑更重了。 “老师,这文稿像是督办处参事房搞出来的,怎么到了您这里?” 徐阶心里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零七章 想有大收获就舍得下本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零八章 不靠谱的爹 大明东宫,指的是紫禁城东华门内的以文华殿为主体的这片区域。跟西苑隔着一座紫禁城。 朱翊钧坐着步辇,从午门前面绕了一圈,绕到东华门前,按例递牌子,验腰牌,这才进了东华门。 走进东宫正门,文华门,东宫太监万福在门口候着。 “太孙殿下。太子妃叫奴婢在这里候着。” “万公公有心了。”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零八章 不靠谱的爹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零九章 朱翊钧的战略 京营戎政督办处的衙门在城北后军都督府的一处院子里。 丝毫不起眼。 今天这里被锦衣卫军校、勇卫营和新军营的军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在一间花厅里,朱翊钧看到了董狐狸。 他穿着一身明人衫袍,戴着一顶笠帽,坐在左下首的第一个位置。 徐渭一身青衫长袍,头戴四方巾,坐在对面右下首的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零九章 朱翊钧的战略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章 收其巢穴,化其种类 朱翊钧开始说起自己的北线战略。 “建州女真,可以说是大明整个北线,东胡北虏中最弱的一支。名义上是建州两卫,实际上分成数十支部落,有的结伙自保,有的依附察哈尔,有的各自为政。 一盘散沙,正好给了我们好机会。” 徐渭问道:“殿下,我们继续宪宗皇帝的捣其巢穴,灭其种类?” “应该是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一十章 收其巢穴,化其种类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孙百发百中! 从参事房出来,朱翊钧转去了西苑南校场。 南校场,李瑄、陈承德、陈承宗等人穿着飞鱼服,站在门口,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 在另一边,站着四人。 一人是从大同调来的薛易。 他是大同总兵官薛麟之子,十九岁,弓骑娴熟,十五岁从军,立下不少军功,被胡宗宪举荐,成了朱翊钧的“陪练”校尉。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孙百发百中!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侃晕一位新侍讲 朱翊钧在薛易、王赤、萧陵三人的护卫下,在南校场跑了三圈,射了三箭,三射两中,马马虎虎。 下了马,把缰绳甩给侍卫,额头上满是汗珠的朱翊钧欣然道:“真是痛快啊!” 拥有一个好身体,是有为君王的基础。 这世上很多事情,是需要时间去熬的。 你熬过去,就大获胜利,名垂青史。熬不过去,功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侃晕一位新侍讲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经义我不行,治国你不行 陈以勤想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想出个确定答案来,于是又开口。 “殿下,你说天宝年间,前唐朝廷财政面临破产,所以行下策,放权给藩镇,酿成大祸,可有什么说法?” 朱翊钧侃侃而谈:“陈先生,当然有说法。前唐能强盛一时,继承的是前隋国制,其精髓是西魏北周朝建立的府兵制。 ‘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一十三章 经义我不行,治国你不行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事烫手,礼部接不住 一行北虏打扮的人,骑着马,缓缓地走进安定门。 在他们前面,是数十名新军营的骑兵在开路。 守门的四卫营军士们,很紧张。领班的千总,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把,死死地盯着这些骑在马上的北虏鞑子。 这些人身穿紧窄短长袍,头戴翻毛帽子,脖子、腰上挂着赤珠,居高临下,蔑视地看着守城门的明军。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事烫手,礼部接不住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五章 和谈前的小交锋 四方驿馆。 这里现在住得全是土默特部使者团。 前厅里,端坐在上首的伯思哈儿说道:“哈布列。” “小的在。” “到处看看,把明人的豺狗赶远一点。” “是。” 哈布列带着几个随从出了前厅。 “玄池大和尚,还请出来,这里没有外人了。” 从侧屋里转出一人,穿着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一十五章 和谈前的小交锋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窥到伯思哈儿的破绽 理藩院衙门在以前的鸿胪寺。 鸿胪寺几乎成了礼部下属的机构,正德年间,干脆在礼部附近寻了个大院子,全体打包搬了过去。 此前的衙门闲置,成了礼部仓库和别院。 李春芳掌了理藩院,请得圣谕,把乱七八糟的人全部清了出去,把鸿胪寺衙门变成了理藩院。 徐渭三人的轿子在理藩院侧门停下,过了勇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一十六章 窥到伯思哈儿的破绽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东边急不得,北边慢不得 李春芳进了理藩院,徐渭、吴兑和李贽上前接住。 “下官拜见阁老先生。” “客气了,三位都是同僚,一起为君分忧。”李春芳十分客气,目光在李贽脸上转了转。 四人鱼贯进了典客厅前堂,依次坐下,李春芳问道。 “曰本使节,什么时候来?” 徐渭答道:“定好是巳时三刻。” “那还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一十七章 东边急不得,北边慢不得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用新方式跟你们讲道理 来到理藩院门口,徐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曰本国使节。 真他娘的一群猴子。 最前面的人,穿着乌色缝腋袍,下穿襕裙。头戴冠帽,最顶上有高高顶起来的缨板。脸上裹着白粉,眉毛抹着两团黑。手里抱着一块笏板。 后面一人身穿素袄,下穿袴裙,头戴舟型乌帽子, 后面五人,头剃月代发型,身穿肩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一十八章 用新方式跟你们讲道理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找到鲶鱼和撬杆了 听了徐渭的与曰本国使节团初步和谈的汇报后,朱翊钧点点头:“文长先生辛苦了。” 朱翊钧扫了一眼,今天在座的有赵贞吉、郑洛、萧大亨、吴兑、李贽,目前都是太孙党的骨干。 朱翊钧心里很清楚,所谓太孙党,实际是自己能给这些人带来好处,他们才愿意上自己的船。 有人上船,有人也会下船。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一十九章 找到鲶鱼和撬杆了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章 李贽遇到明主 李贽看着朱翊钧,心里有些紧张。 他知道自己的思想在如今是离经叛道,不为名士和儒生所容。可他坚持自己的理念,希望有机会能够实践。 李贽心里最根本的理念,主张革故鼎新,希望至道无为、至治无声、至教无言,至人之治乃因乎人者也。 在他心里,天之立君,本以为民。 李贽从骨子里最痛恨维护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二十章 李贽遇到明主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早晚你们会念我嘉靖的好! 对于众人的神情,朱翊钧看在眼里。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不过都是自己的心腹骨干,朱翊钧还是愿意解释两句。 “开边互市,能换来边境安宁,何乐而不为。但是为晋商和晋党所定,还是为我所定,完全不同。 晋商和晋党联手,推动开边互市,那么就会被他们把持在手里,没有我们什么事!本殿推动,那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二十一章 早晚你们会念我嘉靖的好!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后悔的高拱 河南新郑高老庄,高府后院。 院中亭子里,中间桌子上是一壶茶,一本书。 高拱一身素灰襕衫,头戴网巾,背着手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一行大雁,从白云间穿过了,展翅飞翔,向北而去。 今年的南雁,回来的这么早啊。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师,一展抱负呢? 高拱长叹一口气。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二十二章 后悔的高拱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里都有数的高拱和王崇古 高拱心里有几分后悔,但是他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不允许把这份懊悔显现出来。 我身负天下孚望,又做过太子老师,居然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对付不了,有何脸面领袖群英,革新除弊,中兴大明? 高拱脸上又浮现出王崇古熟悉的倨傲之色,捋着胡须说道:“与俺答汗会谈,在山西开边互市,是山西父老乡亲多年夙愿。我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里都有数的高拱和王崇古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四章 督办处海军局 刘焘坐在轿子里,时不时挑开轿帘,看着外面的京师风土人情。 离京多年,再看到这一幕幕,他居然有些恍惚了。 刘焘是嘉靖十七年中进士,胡宗宪的同科。 历任济南府推官、兵部职方主事,陕西佥事、监军,屡立战功。 嘉靖三十二年,东南倭患猖獗,他被调任杭嘉湖兵备副使,开始十几年的剿倭。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二十四章 督办处海军局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海运! 众人脸色有些凝重。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但凡历任过地方,接触过纳粮完税,跟漕运打过交道的官员,都知道这条南北两千里的河,牵扯着多少地方,多少人的利益。 朱翊钧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不急不缓地开口。 “海运,前元就有,反倒到了我大明,自永乐年间开始弃用,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二十五章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诸位先生,能体谅我的苦心吗? 督办处总办郑洛开口道:“殿下刚才有句话说得极是,治国施政,体恤百姓最好的办法就是提高效率。 大明朝上下运作,包括漕运,一粒粮,一文钱,所有支出的钱粮,都是百姓承担。我们把效率提高了,减少度支,百姓们的负担,就极大地减轻了。 漕运改海运,应该能提高不少效率。” 李贽这时答道:“范溪先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二十六章 诸位先生,能体谅我的苦心吗?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七章 西苑赏月 西苑万寿宫宫门外。 太子朱载坖身穿朱色十二章纹五爪团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下了步辇,双腿发软,一把抓着旁边的黄锦。 颤抖着声音,轻声问道:“黄公,今儿父皇真的是叫我来中秋赏月的?” “太子殿下,没错的,今儿皇爷请了您和太孙殿下,三人在万寿宫赏月度中秋。” “好吧,你这么一说,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二十七章 西苑赏月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八章 紫禁城给你,西苑给他 “当年,你,老二,老四,围在朕的身边,恍如昨日一样啊。”嘉靖帝斜靠在座椅上,目光看着窗外的水面,黯然说道。 “前些日子,晚上朕突然做了个梦,梦到老二,带着老四...他们还是那个样子,就跟十几年前一样。” “父皇偏心,没有梦到儿臣。”朱载坖抹了抹眼泪,低声嘀咕着。 嘉靖帝转头,狠狠地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二十八章 紫禁城给你,西苑给他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还是老实地住在紫禁城吧 朱翊钧想了想,缓缓地说道。 “文官与天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两者利益是一致的。文官出自士子,士子出自世家。从秦汉到我朝,世家掌握着天下最重要的资源,那就是田地。 有了田地,便有了人口,有田有人,就有了财富。有了财富,才能心无旁鹫地读书,考科试,三试连捷,出仕做官。进而,文臣们的基础,是大大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还是老实地住在紫禁城吧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章 回京的张居正 嘉靖四十四年秋九月。 中秋节没过去多久,天色骤然变冷。 安贞门,匆匆一行人自北疾驰而来。 守门的武官带着军士连忙上前拦住。 “下马!” 这行人拉住了缰绳,停了下来,守门的武官,这才看到队伍里有一人,穿着绯袍官服,心里咯噔一下,再仔细一看,胸前补子上绣着一只孔雀。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三十章 回京的张居正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一章 徐阶和张居正师生密谋 徐阶捋着胡须,轻声说道。 “中秋节当晚,皇上把太子殿下,太孙殿下,接到西苑赏月。太子殿下很晚才出来。” 张居正一愣。 就这事? 皇上父子、祖孙三人,聚在一起赏月,让老师你琢磨了这么多天? 我刚才禀告的马政积弊,不仅辽东镇一处有,九边可能都有,处理不好,可能危及到整个九边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三十一章 徐阶和张居正师生密谋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二章 达成默契的师生 我成了变数? 张居正理解徐阶话里的意思。 自己与太孙的感情,比与太子殿下的感情要深。 太子殿下与侍讲们,感情最好的是高拱,往下就是陈以勤、殷士儋,最后才轮到自己。 太孙殿下的侍讲里,排第一位的是李春芳,自己算是第二位,往下是潘季驯、赵贞吉和徐渭。 不过最后两位,幕僚部属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三十二章 达成默契的师生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三章 北边谈好,东边谈了个寂寞 徐渭回到督办处,朱翊钧在等着他。 朱翊钧旁边坐着的是南宫冶和李贽。 南宫冶现在是他的机要秘书,李贽现在除了是他的老师之外,也是“顾问”智囊之一。 朱翊钧问道:“文长先生,那个牛皮袋给了伯思哈儿?” 徐渭恭敬答道:“殿下,已经给了伯思哈儿。” “你说,伯思哈儿会不会把这些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三十三章 北边谈好,东边谈了个寂寞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淘金小分队成立了! 嘉靖四十四年十月的一天。 登州港。 陈科言在码头上焦急地眺望着,时不时向旁边的港口小吏问一句,“大沽过来的船,上午能到吗?” “我的陈爷,现在刮得是西北风,只要船只是按时离得港,中午肯定能到。” 小吏陪着笑脸答道。 可不敢得罪这位,据说这位是太子妃的族弟,太孙殿下都得叫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三十四章 淘金小分队成立了!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五章 威海卫里藏着好东西 登州港出发的快船,一路顺风顺水,赶在太阳下山前,来到威海港。 这里成了北海水师的主驻地,船舶往来如织,港区桅杆如林,船帆如羽。 港口陆地,远远看去在大兴土木,十分地繁忙。 快船靠了岸,卢相在候着。 卢相三十多岁,由于常年在海上,皮肤黝黑,长相沧桑,看上去跟四十多岁一样。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三十五章 威海卫里藏着好东西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东巡抚张居正 “无妨!”卢相欣然答道,“吴淞船厂,嘉靖四十一年年底开始,奉太孙殿下密令,仿造佛郎机人的海船,嗯,叫什么卡瑞克帆船。 仿制出六艘四千料的卡瑞克帆船,载着十几位老船匠,二十几位老船首,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航行了一段时间,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 后来太孙殿下又给了一份图纸,叫什么盖伦帆船,说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东巡抚张居正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来就查账的张巡抚 王徐寨驿站,由前王徐寨前左所改过来的。 莱州知府丁悟,登莱兵备副使梁楚庸,坐在驿站大厅的餐桌边,轻声说着话。 “梁兄,听说张抚台是你的座师?” “是的,嘉靖三十二年,张抚台以翰林清贵,主持顺天府乡试,侥幸刷到了晚生的卷子。鹿鸣宴上,张抚台还悉心指点了晚生一番,晚生才能在会试中再进一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来就查账的张巡抚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八章 张居正的亮剑第一刀 “本抚记得,丁太守的座师是新郑公?”张居正轻飘飘一句,让丁悟坐立难安。 “下官启禀抚台,下官会试时,确实拜了新郑公为座师,也在琼林宴上,得了新郑公的点拨。 可惜下官只是三甲同进士,后来又转任地方,难有机会得新郑公教诲了。” 张居正点点头,“新郑公与本抚同殿为臣,又在裕王府同为侍讲。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三十八章 张居正的亮剑第一刀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戎政督办处 这日一早,严讷走进徐阶阁房里,拱手道:“少湖公,老寿星,严某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徐阶一张俊朗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挽着严讷的手,笑着答道:“养斋公,客气了,多谢,多谢啊!” 两人坐下,严讷有些抱怨地说道:“昨日少湖公大寿,却紧闭府门,不收任何投贴,如此这般,冷了众人的好意啊。”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三十九章 戎政督办处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章 太仆寺济南站起火了 张居正坐在前往济南府的轿子里。 轿子是卢成驹从济南府带来的,八人大轿,八尺长,六尺宽,比普通轿子要长宽一些,坐着特别舒服。 还专门配了一班轿夫,据说是曲阜孔府世代相传的轿夫。一班三十二人,八人一组,半个时辰换一轮。 走起路来快捷如飞,平稳不晃。 轮换时也非常有技巧,两人一换,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四十章 太仆寺济南站起火了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诸位,本抚该怎么办? 到了济南府衙右院,门口就是一片泥泞地,到处是水洼。 走进去,过道、院子里全是水,到处是泥泞脚印,还有各处可见的木盆、木桶,随意丢弃在地上。 走到二进院,太仆寺寺丞卢成驹迎了上来,他穿着一身便装襕衫,带着网巾,身上满是烟火气,衣服上有不少泥渍和水渍。 脸上脏兮兮的,横一道,竖一道的黑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四十一章 诸位,本抚该怎么办?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张师傅,这样做不行啊! 西苑西安门。 此前阁老们入值,随时准备给嘉靖帝写青词的那一排瓦屋,随着袁炜的告老还乡,被空了出来,现在成了戎政督办处。 这个倍受朝野非议的衙门,在数以百计的御史、清流们用“弹劾奏章”魔法攻击了一个多月后,屹立不倒。 武斗不行,那就文斗。 数以百计的文官们纷纷写信,告诉各地的同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四十二章 张师傅,这样做不行啊!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张师傅,不妨再大胆一点! 朱翊钧端起茶杯,喝了两温茶,润润喉咙,徐徐答道:“大洲先生,桩朋银是桩头银和朋银的合称。 桩头银指的是各地军队的战马如果非正常死亡或者走失被盗,当地官军就需要向太仆寺赔付一笔银两;朋银则指的是朋合买补之银,各地官军需要定期向太仆寺缴纳一笔钱财,嗯,跟我们搞得海运保险社差不多,保险费。”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四十三章 张师傅,不妨再大胆一点!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笨蛋,因为读程朱理学能当官啊! 一念堂在西城。 离西安门不远,以前广济寺改建的。 嘉靖帝崇道抑佛,佛门日子不好过,广济寺迅速败落,然后顺天府把里面所剩不多的僧人,迁到护国寺,广济寺就空出来。 南宫冶奉朱翊钧之命,建一念堂,转了一圈,选中了这里。 当时顺天府尹是王国光,顺手就拨到统筹局名下。 宋公亮早早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四十四章 笨蛋,因为读程朱理学能当官啊!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五章 辛爱黄台吉,真汉子! 朱翊钧回到西苑,嘉靖帝不在万寿宫。 自从进了嘉靖四十五年,嘉靖帝很少再玄修敬天。 袁炜致仕后,他也很少叫臣子们写青词。 以前很得宠,天天在御前晃悠的几位道士,现在一个月都难以见到天颜一面,把他们急得团团转,却无可奈何。 “黄公,皇爷爷又去钓鱼了?” “是的,皇爷今天一早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四十五章 辛爱黄台吉,真汉子!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带不动的亲爹 陪着嘉靖帝钓了一个时辰的鱼,钓上来六条不大不小的鱼,朱翊钧起身。 “皇爷爷,孙儿去一趟督办处,好好收拾一下辛爱这条汉子。” 嘉靖帝轻轻地挥挥手。 “先去看看你的爹。” “父王?” “去看看他。”嘉靖帝把盖在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他和老四,从小被朕送出宫...唉!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四十六章 带不动的亲爹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非常苦恼的张居正 张居正在济宁州接到督办处发来的朱翊钧“密复”,关于他上奏山东马政改制奏章的不公开回复。 他刚从曲阜孔府祭拜完至圣先师。 这是到山东就任的地方官员的惯例。 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巡按,按例都要先去曲阜孔府祭拜,就跟到任一方,需要拜码头一般。 祭拜礼仪结束,婉拒了衍圣公孔尚贤的挽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四十七章 非常苦恼的张居正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李成梁,有牢骚憋着! 嘉靖四十五年夏四月,蓟州镇以北,天气没有关内那么热,有时候还能感觉到从河谷以及远处吹来的凉风。 一支庞大的明军,过了柳河,沿着滦河缓缓北上。 中间是一支四百辆厢车组成的车队,车上坐着,以及两边并车随行的是扩编为一万五千人的新军营。 合计五个步兵团,编为新军第一、二、三、四、五步兵团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四十八章 李成梁,有牢骚憋着!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四十九章 狡猾的戚继光,憋屈的李成梁 徐渭掀开帘布,走了进来。 看到三人,拱手道:“马将军、麻将军、李将军,辛苦了。” 马芳三人早就站起,抱拳行礼,“我们戎马半生,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就习惯了,倒是徐参事辛苦了。” “哈哈,马将军客气了,我们都是一样,为君分忧。大家都坐,我们等等戚都统。” “徐参事,步军他们走得慢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四十九章 狡猾的戚继光,憋屈的李成梁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五十章 这火器是好还是坏? 京师西门外,新军营地里,空旷的操场里站着四排人,穿着明军常穿的鸳鸯袄,头戴笠帽,手持火铳。 朱翊钧、赵贞吉、吴兑、刘焘、郑经、李贽等人,坐在旁边的台子上,周围围了一圈的盾牌。 都是厚实木包铜皮的大盾,用木架支在周围。 冯保站在朱翊钧身后,踮脚探头,往操场看。 今天太孙殿下想看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五十章 这火器是好还是坏?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五十一章 寇可行,我亦可行! 戚继光带着主力马步军,沿着滦河向北走了两天,依然没有遇到辛爱所部。 骑在大黑马上,戚继光看着远处。 山丘起伏,绿草地连绵不绝,像一块巨大的绿色绸缎,把他紧紧地包围着,围得水泄不通! 辛爱,你在哪里! 你不是真汉子吗? 四下发檄文,说谁来就打谁,现在老子来了! 你来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五十一章 寇可行,我亦可行!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五十二章 ,灭国毁城的世子大帆船 张居正赶到青岛水寨,看到一艘快船划开水面,向码头行来,船头上站着一位老将,一身戎装,头戴大帽,沧桑英武。 正是卢镗。 卢镗进京述职过几次,张居正跟在朱翊钧身边,见过他两回。 一年不见,他似乎还是老样子。 黝黑的脸,似乎已经黑无可黑,也就那个样子。 快船稳稳地靠在码头上,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五十二章 ,灭国毁城的世子大帆船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仗打得不对啊! 喀喇沁部骑兵的出现,让戚继光很兴奋。 可算出来了。 经过香河、柳河两役,喀喇沁部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骄横妄动了。 上万颗多罗土蛮部和同族伙伴的首级,已经告诫过他们。 马芳和麻贵也很兴奋。 以前他们在宣大山西,是防着北虏打,偶尔反击一下。后来是寻着骗着北虏打,现在是逼着追着北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仗打得不对啊!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五十四章 西北的问题也要解决 西苑西安门督办处。 王崇古和霍冀坐在花厅里,凑在一起,喝着茶,轻声议论着。 “尧封,福建那边,情况稳定吗?” 王崇古问道。 两人既是山西同乡,又在东南剿倭战场上共过事,是世子党的骨干,关系很密切。 但霍冀比王崇古小一岁,又晚一科中进士,持晚辈礼。 “倭患多年,终于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五十四章 西北的问题也要解决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五十五章 张居正被震麻了 张居正站在船首,右手无师自通地拉着一根缆绳,感受着呼呼吹来的海风。 所有的风帆都被放下,被顺风吹得鼓鼓的。庞大的船体在海面上快速行驶,疾如奔马。 卢镗忙完后,走了过来。 张居正看到他,哈哈大笑。 “北山兄,这大海一览无遗的景象,真是让人心胸为之一开啊!” 海风很大,还有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五十五章 张居正被震麻了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往来兵间功成际 漠南沙尔呼山大营。 戚继光转头看着徐渭,“文长先生,哪里不对?” “辛爱不在这里!” 戚继光马上悟到了,“对,辛爱不在这里,领兵的首领酋长各自为战,所以这仗打得稀烂。跟上回柳河之战,根本没法比。 文长先生,辛爱不在这里,他还在半壁山?” 徐渭眺望远方,看向两百里外的半壁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五十六章 往来兵间功成际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料理嘉靖身后名 北京城,还是那样喧闹繁华。 通惠河东偏门码头,是喧闹繁华的中心之一。 一艘船在码头上缓缓靠岸,岸上有人在等候。 看服饰,为首者墨绿袍子,钢叉帽,像是内监。 周围的人都远远避开。 码头管事的小吏,腆着脸在旁边陪着笑,指挥手下的河丁,把左右的空位也让出,方便此船停泊。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五十七章 料理嘉靖身后名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说的话,你记住了? 朱翊钧在西安门督办处接到捷报。 “李成梁率部绕道察哈尔部,奔袭半壁山,趁势掩杀,大破辛爱所部。辛爱逃避不及,被当场格杀,其三子、岳父、妻弟、心腹二十余人被斩杀,妻妾儿女等百余人被俘。 此役合计斩首一万一千级,俘获部众两万余帐,男女人口十余万,牛羊近百万,良马一万六千匹...” 南宫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说的话,你记住了?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和太孙都希望你入阁 户部右侍郎王国光,坐在轿子里,微眯着眼睛,身子随着轿子晃动而微微晃动。 元辅徐阁老找自己。 自从小吏跑到户部通报了这件事,王国光心里就忐忑不安。 无它,嘉靖朝六部最难做的官,就是户部的官。 以前严嵩擅权,户部尚书就是眼中钉肉中刺,自从前户部尚书砺庵公(方钝)被严嵩挪去南京后,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和太孙都希望你入阁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六十章 太仆寺是个好地方 王国光进到阁房,作揖行礼:“下官户部侍郎王国光,见过元辅老先生。” 徐阶从书案后面走出来,客气地抬手虚扶:“汝观,快请坐,请坐!” “谢老先生。” “上茶!” 主客两人坐好,徐阶捋着胡须先开口:“汝观,户部的差事不好做,你辛苦了。” 王国光欠欠身子,恭声答道:“老先生言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六十章 太仆寺是个好地方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朱翊钧看完后,神色一黯。 “皇爷爷,孙儿不想说。” 嘉靖帝双手笼在袖子里,摆在腹部上,身子挪了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无妨,朕心里清楚,也不在意了。生老病死,朕现在也看透了。你看,皇爷爷我连玄修都不修了。 姥姥的,修了半辈子,花了那么多银子,结果修来一场空。也还好,朕敬天虔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六十二章 暗潮汹涌 入冬后,嘉靖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朱翊钧日夜守在身边,时常召李时珍、万密斋、潘世良、夏平觉、刘纯粹等名医入西苑。 太子朱载坖也隔三差五进西苑问安。 北京城里,谣言四起。 右佥都御史王遴在自己府邸的书房里,与两位密友商议着事情。 一位是太常寺少卿李宥,字持正,一位是翰林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六十二章 暗潮汹涌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紫禁城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 雪花纷纷落落地从天空飘落,悄无声息地落在北京城。 黄瓦朱墙上,小院乌顶上,树梢阁顶上,大街小巷上,很快聚集了一层薄薄的雪。 李时珍和万密斋外袄的肩上,翻毛皮帽上,很快就沾着了一层雪,就像两人此时的心情,肃杀无声。 两人走出西安门,转手对着相送的冯保,拱手 《朕就是万历帝》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紫禁城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百六十四章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一百六十四章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一章 非常焦急的高拱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一章 非常焦急的高拱》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二章 做太子的一天,早上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二章 做太子的一天,早上》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三章 做太子的一天,问政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三章 做太子的一天,问政》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四章 高拱回京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四章 高拱回京》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五章 朝堂无高公,如黑夜无皓月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五章 朝堂无高公,如黑夜无皓月》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六章 父皇英明,知人善任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六章 父皇英明,知人善任》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七章 户部尚书高拱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七章 户部尚书高拱》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八章 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八章 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九章 太子确实难对付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九章 太子确实难对付》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十章 颤抖吧,朝中的魑魅魍魉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十章 颤抖吧,朝中的魑魅魍魉》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十一章 这对祖孙太坏了!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十一章 这对祖孙太坏了!》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今日五更,再单章推荐一本书 今天有大推荐,所以五更! 谢谢读者朋友的支持! 然后推荐《1977:我的文艺人生》,一部套着年代文的都市爽文,我一直在追看,觉得很合自己口味。 偶然有机会跟这部书的作者大桃小苹果聊了起来。 他说写书难,同为作者我感同身受。 他诉苦说自己的书成绩不好,一直冲不上三江,哭着喊着要我给个章推,还说不给就直播自宫给我看。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十二章 太子的杀鸡骇猴好生猛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十二章 太子的杀鸡骇猴好生猛》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十三章 太子不杀人只诛心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十三章 太子不杀人只诛心》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十四章 大好事,有钱分了! 小说$《朕就是万历帝》的最新章节《第十四章 大好事,有钱分了!》内容正在获取中,稍候重试。。。 本章内容字数过少,其他网站可能还在更新中,后续会自动修复。 第十五章 培养勋贵的第一步 朱翊钧回到西苑,径直来到仁寿宫。 这里已经修缮好了,改名为仁寿殿。 嘉靖帝自嘉靖三十九年万寿宫起火,就一直住在这里,朱翊钧也在这里陪了他四年多的时间。 嘉靖帝龙驭宾天,朱翊钧继承了西苑后,下令改仁寿宫为仁寿殿,并叫御用监对其进行了改造修葺,将其打造成一座祭拜皇爷爷的大殿。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缓缓走进大殿里。 大殿被按照道观大殿的模式改建,主结构改动的不多,主要是大殿最里面,把陛阶、龙椅全部拆除,修建了一座神龛,上面挂着一幅嘉靖帝身穿道袍,头戴紫金道冠,脚踩白云,飘飘欲仙的画卷。 朱翊钧跪下来,对着这幅画磕了三个头。 冯保拿来一张蒲团,摆在中间,朱翊钧掀起衣襟,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他没有如嘉靖帝一般静坐玄修,而是静静地思考问题。 任何权力,不用就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权力如何用,又非常谨慎。 在朱翊钧看来,权力的本质其实能给人带来好处,或者施以惩罚。 赐予荣华富贵,传嗣子孙;或问罪抄家灭门,祸及家人。 朱翊钧拥有的权力,其实是皇权衍生品,看上去至高无上,实际上也是有迹可循的。如何巩固自己的权力,其实一直是朱翊钧这段时间心里琢磨的主题。 世袭勋贵,与国同休,其实是皇权天生的盟友。因为他们得一切来源就是本朝皇权,跟文官集团截然不同。 文官集团的权力根源也是皇权,却不一定是本朝皇权。换了新皇帝,他们帮忙把国家体制完善好,照样可以荣华富贵。 所以当初在西苑,祖孙父子三代赏月时,自己说文官是皇帝最大的帮手,也是最大的敌手时,皇爷爷是赞同的。 自己掌握了皇权,要想与势力庞大的文官集团斗,除了挑拨他们内讧,破坏他们的团结之外,就需要皇权的羽翼。 勋贵集团其实就是最好的羽翼之一。 这一点,文官集团也清楚,所以在正统年间,他们中的有识之士,借着机会,几乎让勋贵集团全军覆没。 从成化、弘治到正德,再到皇爷爷的嘉靖朝,几代皇帝在努力扶植勋贵集团。可惜,文官集团也跟在后面挖坑。 勋贵集团的威势,除了皇权,还需要军功,两者叠加,才能压得住文官集团。 朱翊钧睁开眼睛,自己在铜炉里上的三柱清香,烟气袅袅腾起,萦绕在皇爷爷的画像前。 皇爷爷也曾经努力过,结果发现,自己斗倒了杨廷和为首的一批文官后,又被另一批文官给忽悠了。 在愤然杀掉夏言等人后,皇爷爷选择了躺平。 受历史局限,皇爷爷没法跳出桎梏,还是在以前的那个循环圈子里来回地跳。 朱翊钧眯着眼睛,看着烟气缭绕中的画像。 皇爷爷,你做不到的事,我会做到的。 经过数年的准备,蓟辽镇、宣大山西镇的兵马练出来了,我有兵可用。 海运也初见成效,不会再被文官们用漕运来卡自己,我有粮饷可用。 现在,自己要开始北疆计划中的第一步,也是重要的一步。 打女真,收东北。 皇爷爷,这就是自己定下的计谋,老一派的勋贵集团,好生笼络,作为根脚。 重要的是通过不断地对外战争,扶植一批拥有卓著军功的新勋贵集团出来。 新旧勋贵集团叠加,才能稳住大明朝的一条根基,才能确保自己的权力,进而能在后续的岁月里,推动更深入的,可能激化更大矛盾的改革。 “殿下,戚继光奉命在西安门候着。”冯保轻轻走进来,跪倒在身后三尺远的地方,轻声禀告。 “宣进来。嗯,本殿在定波阁等他,孤要与他围着这三海,边走边聊。准备本殿与他的午膳。” “是。” 朱翊钧在定波阁等了一会,看到戚继光在冯保的带领下,匆匆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斗牛服,头戴乌纱帽,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臣丰宁伯、上柱国、前军右都督、总督京营戎政戚继光,拜见太子殿下。” “元敬平身。”朱翊钧笑着挥手抬了抬,示意戚继光起身。 “西苑的景色不错,本殿素日忙于军政以及功课,无暇旁观。今日有闲,请元敬陪本殿随意走走,边赏景边说话。” 朱翊钧笑着说道。 “元敬是朝廷股肱,本殿的柱石,有你在身边陪着,本殿觉得,这天啊,肯定塌不下来,放一万个心。” 如此器重和褒奖,让戚继光心生感激。 “殿下的信任,臣铭感在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沿着湖边林荫道,慢慢走动着。 戚继光跟在后面,落下半步。 冯保、方良等人带净军在前后拱卫着。 “哈哈,本殿不要元敬赴汤蹈火,只要不埋怨本殿按住你,不让伱去辽东就行了。” 戚继光连忙答道:“臣不敢。只是臣出身草莽,半生久历沙场,看到前面有仗打,心里一时难耐不住。” “辽东的仗,收拾女真人而已,让李成梁、周国泰他们去打好了。杀鸡焉用牛刀!元敬,你的对手应该是察哈尔的图们汗!” “臣明白了。臣一定牢记殿下的教诲,好生练好兵,时刻准备奉殿下钧令,出关讨伐察哈尔。” 戚继光算是一位全面人才,练兵、打仗全能。关键是他非常懂得人情世故和官场规矩,说白了就是谨慎,知道进退,绝不持才自傲。 要是用好了,可能是大明版的卫青。 “这就对了。本殿请旨,迁你为京营戎政总督。接下来两三年里,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练兵。九边的兵,逐一移驻京畿,交你练出来。 九边的兵练好了,铸就钢铁长城,不管是用兵东北,还是讨伐察哈尔,我们都能从容行事,不会顾得了东,顾不了西。” “是,殿下的话,臣记在心里。回去后一定好好练兵,九边的兵,京营的兵,臣都一并练好了。” 京营的兵一并练好。 朱翊钧转头看着戚继光,欣慰地点点头。 懂事! 知道本殿的深意,九边的兵要练好,京营的兵也要练好,就像新军营一样练,练得能征善战,练得只听本殿的号令。 “督办处要开一座武备学堂。九边和京营,不仅兵要练,武官也要上进学习。而今火器盛行,马步军面临着重大的战术改革,我大明王师上下,不仅要练新兵,还要练新官,这样才能叫新军。 元敬有空多去武备学堂上上课,多教些可用之才出来。” “是。” “你现在也是戎政督办处督办,军机戎政的事,你也多看顾着。你是沙场宿将,不仅知道南边的军情,北边的情况,你也熟悉,比那些纸上谈兵的文官要强。” 朱翊钧缓缓地说道。 此前他发现太祖立下的祖制里,有个很大的缺陷,现在朱翊钧想把这个缺陷弥补上,先从戚继光开始吧。 第十六章 想要好处,你自己上啊! 太祖皇帝在制定本朝国制时,废除了丞相,改为六部和五军制,军政分开,互相制衡。 但是后来他组建了内阁,以为皇帝的外朝秘书班子,成祖、宣宗将其与司礼监发扬光大,到了正统、成化年间,内阁正式成了大明朝堂的权力中枢。 朱翊钧发现,六部和五军制,军政分开,设想是好的,但是后面的路就走歪了。 大明中枢改成了内阁,其实就钻了一个大漏洞,那就是太祖皇帝没有给大明朝制定一个最高决策常设机构和体制。 太祖皇帝精神旺盛,天下的事一个人扛,悍然成为大明王朝的举重冠军。 可是他行,他的子孙们不见得行。 成祖常年带兵在外征战,大明那么多大事,不可能事事都由他拍板决定,于是开始放权给内阁,使其逐渐成为大明最高决策机构。 五军都督府,在太祖祖制里是负责管军队的,与六部互相制衡。 但问题是大明最高决策机构里,勋贵集团及其把持的五军都督府,连门都进不去。 里面的人商议什么,决定什么军国大事,他们根本不得而知。 被排除在最高决策层之外的后果就是,勋贵集团在某次看上去很巧的败仗中,几乎全军覆没,然后毫无抵抗力的五军都督府,被六部和内阁逐渐夺权。 要想平衡朝堂局势,就得让各方势力,都能在最高决策机构里占有一席。在军国大事决策讨论和决定过程中,都有自己的话语权。 这样才能避免一家独大,最后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现在朱翊钧决定逐渐把军权从兵部手里慢慢夺回来,收在督办处里,然后放权给他们,多做一些事关国防战略的重大决策。 朱翊钧此前在西苑,陪着嘉靖帝“观政”时,翻阅大量的朝堂文卷,发现过去百余年里,篡夺到军权的兵部,完全是外行领导内行。 玩文字游戏,各种手段收拾武官军将,大搞舆图御敌,头头是道。真正的武备边务,他们完全是个半桶水。 一旦边关有事,需要见真章时,他们就上蹿下跳,跟一群反应激烈,却没有任何鸟用的猴子一般,不知所措。 朱翊钧的设想里,自己即位后,一定要建立一个大明最高决策机构和运作体制。 每年朝廷的财政预算和核销、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的考成和任免、国防建设、税赋政策、对外关系、与某国战或和.这些军国大事,就该在这个最高决策机构里,用某种机制进行讨论,最后决定。 讨论的时候,各方势力参与,都能确保各方的利益。一旦各方谈妥决定下来,就要无条件执行。 而督办处、六部等机构,才应该是军政执行机构。 在朱翊钧心里,已经把戚继光定位为新军功勋贵集团的领袖人物,开始有意培养他,鼓励他积极参与军机戎政方面的决策讨论。 培养到最后,以他为首的军功勋贵集团,对文官集团不会再心有忌讳,敢于在最高决策机构中“争权夺利”,与文官集团抗衡。 戚继光不知道朱翊钧这些心思,他只觉得太子殿下对自己无比信任,愿意在军机、戎政方面听取自己的意见。 这一点,超越了几位先皇,也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这份信任让他激动,更觉得沉甸甸的。 “元敬,边关戎政之事,马虎不得。稍一疏忽,可能酿成大错。此前数次之变,北虏破边寇境,本殿看啊,都是这种纸上谈兵的不正风气造成的。 所以本殿力主,把你调进督办处,参预戎政军机,就是以你的实战经验,好好涤澄一下纸上谈兵的风气,切实做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戚继光马上答道:“臣知道。这是殿下给督办处提出的最重要的一点。因为这一点,文长先生亲赴辽东,实地调查建州、海西等女真情况,再做后续决策。” “是的。你在东南剿倭战场上打过仗,从南直隶一直打到福建广东。后来又调到蓟州镇,马军、步军、水军,能打的仗,伱都打过。还从东南开始,一手练兵,不可谓不全面。 别人还需要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是切身实践,比他们坐马观花调查要更深一步。所以元敬,你要多参与到督办处的戎政军机上去。 上面少做一些荒唐错误的决策,下面就会少伤亡很多人了。” 戚继光一脸肃正地答道:“臣记住了,一定谨遵殿下的教诲,在督办处用心办差。” 高拱府邸的书房里,高拱听张四维说完,捋着胡须沉默了许久。 张四维也不着急,端起茶杯,呼呼地慢慢地喝了起来。 他看出来,高拱已经心无斗志,不想再跟太子殿下斗下去,只想着搞几件政绩出来,然后在众望所归下入阁。 可是你们不斗,我怎么办? 你们不斗,我怎么体现出价值来? 你们不斗,我怎么好在你们的乱斗中谋到好处? 所以,你们必须斗起来! 高拱缓缓开口:“凤磐,此计可行吗?” 张四维心中大喜。 高大胡子,我还是了解你的。你这人,心高气傲,在太子那里吃了那么瘪,怎么可能忍得住。 而且你想做大事,就得揽权,现在皇上在紫禁城里逍遥快活不管事,挡在你前面最大的拦路虎就是太子。 把太子挪到一边去,你就能独揽大权,行非常之事,建非常之功。 可是之前你得用非常之手段啊! “当然可行。太子再天资聪慧,他也才十三岁,按照祖制,应该在文华殿设经筵,讲读孔朱经义,让太子明是非,懂天理。 而今太子侍讲名存实亡,东宫詹事府荡然全无。新郑公,你曾是皇上侍讲,天子帝师,太子殿下的东宫讲读,你旁无责贷。” 高拱捋着胡须说道:“凤磐说得,给太子设经筵,讲经义,是从太祖皇帝传下的祖制。老夫也曾听闻,先皇过于惯纵太子殿下,几位启蒙老师都是敷衍了事。 到了十二岁,居然连篇像样的制文都没启笔。这样怎么能行。以后做了天子,点状元,收天子门生,连制文都分辨不出好坏来,可怎么办?” 张四维连连点头,“新郑公说的极是。你必须挺身而出,拨乱反正,纠偏归直。” 高拱点点头,“后天就是十五常朝,正是大好机会。凤磐,就由你打头,领衔上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奏请皇上,全东宫詹事府,给太子殿下设经筵,讲经义。” 张四维差点跳了起来,怎么叫我上! 我一般只躲在后面煽风点火,从不会冲在前面,很容易当烈士的。 高拱似乎对张四维脸上的苦恼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凤磐你现在官复原职,是翰林院学士,国史馆编修,身为清华领袖,你此时不挺身而出,更待何时? 等你上疏后,老夫再趁热打铁,连同诸位好友,一起附和,再举荐你为太子宾客、东宫詹事。” 一张香喷喷的大饼砸了下来,张四维迟疑了。 吃,还是不吃呢? 看着张四维迟疑的神情,高拱心里冷笑两声。 他可不是政治小白,以前能在严嵩和徐阶两边来回地跳,靠得不是裕王府侍讲这个身份。他近期在太子面前屡屡吃瘪,是对手太高明,手里的牌太多,绝不是他太昏庸。 张四维心里的小算盘,扒拉声高拱早就听到了,干脆反手一推。 你想要捞好处,自个上。 反正老夫近期没有再与太子正面冲突的打算。 这张老脸,到现在还痛着呢! 第十七章 张四维早朝记 午夜时分,心腹仆人在门外喊道。 “老爷,时辰到了,该起来了。” 张四维猛地惊醒,睁大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躺着小妾。 她也被惊醒,坐直了光溜溜的上半身,穿上衣服,下了床,又穿上裤裙鞋子,轻声叫唤着门外的婢女丫鬟们,点灯,端着水盆进来。 小妾走到床边,把帷帐挂了起来,看着睁圆眼睛躺在床上的张四维,柔声说道:“老爷,该起来洗漱了。” 张四维咳嗽两声,慢慢坐起身,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碗,喝了一口参茶,补补元气。 漱口、洗脸,又用了一碗红枣小米粥,再在小妾和丫鬟的伺候下,张四维换上三品朱红圆领官服。 小妾端着乌纱帽,正要给戴上,张四维突然伸手挡住,“今儿老爷要进殿启奏事情,给我换顶新的。” 小妾一愣。 新的? 进殿启事要换一顶新乌纱官帽戴? 不过小妾不敢问,马上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一顶新的乌纱官帽,给张四维戴好。 小妾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牙牌,小心地系在张四维的腰带上。 这是一块朝参官牙牌,象牙材质,正面刻有“光禄寺卿、翰林院学士、国史馆编修张四维”,反面刻着四行字,“朝参官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与借与者罪同,出京不用!” 明制中,翰林院学士品阶不高,才正五品,难显其清贵,于是一般加个九寺卿的衔,把官阶抬上去。 就好比参预机务的内阁大学士,从中极殿大学士到东阁大学士,都跟翰林院学士一样,只是正五品,视受皇上的宠信程度,加侍郎、尚书、三孤、三公衔,把官阶抬上去。 “什么时分了?”张四维站在后院中,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 “回老爷的话,丑时两刻了。” “丑时两刻。差不多了,轿子备好了吗?” “回老爷的话,轿子在轿房里候着。” 张四维摸了摸怀里的上疏奏章,深吸一口气:“走!” 轿子从张府侧门出来,两位随从在前面提着气死风灯照路,前后八位随从护着轿子。 走到长安街上,四位轿夫抬着轿子,脚步轻盈,走得很快。 为了方便上朝,朝参官们一般都住在南城,尤其以东西长安街的最多。 张四维不缺钱,在东长安街边买有一座宅院,离午门不远,大约两刻钟的路程。 轿子在午门外停下,这里停满了上百座轿子,官员们纷纷从轿子里钻出来。 午门上挂着数十盏灯笼,照得人影幢幢。 大家互相拱着手,无声地打着招呼,不敢随意出声,打破这里的寂静。 张四维抬头看了看午门。 午门是紫禁城的正门,中间为御道,平时不开启,左右两阙门供当值大汉将军和宿卫执杖旗校等人的出入。 左右两掖又各开一门,称为左、右掖门,这才是百官入朝之门,文官入左掖门,武官入右掖门。 张四维看到一座城楼隐在夜色中,上面的灯笼像是点点繁星,在黑夜中晃动。 这是五凤楼,设立有朝钟朝鼓,由钟鼓司宦官掌管,暮鼓晨钟,等会朝钟一响,就要早朝了。 看着这座黑夜中这座高耸的城楼,张四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煌煌天威啊! 他心里迟疑了一下。 要不要搏一把? 很快,他下定了决心。 都走到这一步了! 当然要博! 张四维跟同僚们在左掖门候着,按照律制,当值的大汉将军和执旗锦衣卫军校最先验牌入禁。 接下来依次验牌入内的近侍官员,公侯驸马伯,五府六部官员,最后是应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 张四维是翰林院学士,属于近侍官,第二批验牌入门。 左侧门有直房五间,被人称为“板房”,是詹事府、左右春坊和司经局官员侯朝的地方。 张四维横穿午门后面的空地,来到右侧门。 这里上首位置是锦衣卫官员侯朝的朝房,下三间是翰林院翰林们的朝房,张四维拱着手,跟同僚们打着招呼,找座位坐下。 其余内阁、六部、五军府各有各的侯朝朝房。 卯时正,钟声响起,天蒙蒙亮。 大汉将军在金水桥上,挥动长鞭,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 听到鞭响,大家从各自朝房里出来,过金水桥,到达奉天门丹墀,大学士居北边最前面,众学士仅次居中,余者在南边。 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在御道两边对向站立。 两声钟响,大家肃然站立,不敢乱动。 负责纠察的御史在旁监督,凡是有咳嗽、吐痰、拥挤或仪态不整的官员都会被记录下来,听候处理。 台阶左右是钟鼓司的乐队,殿陛门楯间站列着大汉将军,着全副铠甲。 御道左右及文武官员身后则各有锦衣卫校尉握刀站立。 乐队奏乐,隆庆帝身穿朝服,坐着步辇到达御门,走上丹墀,在御座上坐下。锦衣卫力士撑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于御座后左右。 一身朝服的朱翊钧,垂手站在在丹墀御座下来一级的围阶上, 皇上和太子就位后,大汉将军再次挥动长鞭,鞭响后,鸿胪寺官员开“唱”入班。 随着唱声,左右文武两班齐头并进步入御道,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行一拜三叩之礼,是为“大班”。 公侯、驸马、伯自成“勋戚班”,居武官班前面一点位置,同时行礼。 行礼完毕,开始早朝。 鸿胪寺官员先出班,对隆庆帝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辞的官员人数姓名。 这些人都是前一天在鸿胪寺报备好的。 皇上要召见的,早就安排入禁觐见了。 隆庆帝早朝都想罢工,自然不会安排入禁觐见,这副重担又压在朱翊钧身上。 不过他一般都是在西苑召见这些进京述职和离京赴任的官员。 所以谢恩和请辞的官员,都是在庭下或午门之外遥行五拜三叩之礼,行礼之后便算完事了。 接下来应该是边关奏报,今日没有。 那些边关奏报早就被隆庆帝下诏,直交督办处处置即可。 接下来进入非常重要的环节,各官员自行奏事。 几个月下来,满朝文武都知道当今皇上是什么样的脾性,知道处理军国大事在西苑,这里只是表面工作,除了礼仪上的大事,真正的要事反倒不会在这里启奏。 张四维等两位礼部官员奏完后,猛地咳嗽一声。 这叫“打扫”,告诉其他同僚,我要启奏了,你们先等着,不要撞车了。 张四维提起衣襟,走到御前跪下,从怀里掏出奏章,照着上面念。 天色还未亮透,光线不是很好,要是眼睛不好的大臣启奏,先得在家里把奏章背熟了。 张四维的声音洪亮,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了,徐阶等阁老脸色微微一变。 在奏章里,张四维强烈建议皇上完善东宫詹事府、以及左右春坊,选拔侍讲,在文华殿里给太子设经筵,讲经义。 张四维念完后,把奏章递给内侍,起身弯腰返回自己的站班位置。 早朝奏事,一般不会要皇上当场做决定的,收回去后批红或留中。 隆庆帝远远地坐在御座上,身子微微晃动,看样子很有可能睡着了。反正纠察朝会纪律的御史不会去找他的茬。 张四维远远地瞥了一眼太子,发现他不动声色,静静地站在那里,像座石像,双目炯炯有神。 后面又有几位官员启奏一些事情,御史和鸿胪寺官员先后出班,上奏早朝期间官员失仪情况。 一切安好,大家都很守规矩。 站在旁边的万福提醒了一下,隆庆帝身子一抖,终于坐直,及时点了点头。 接到提示的鸿胪寺官员又开始唱班,“奏事毕,鸣鞭驾兴!” 然后隆庆帝和太子坐着步辇离开,等这两位爷离开后,文武百官按顺序退出禁内,各回衙门视事。 一万匹曹泥马在张四维心头飞驰而过,高大胡子,你的附和,你的增援呢! 第十八章 海瑞又哭了 早朝后,朱翊钧从西华门回到了西苑。 把今天的晨练补上,慢慢地吃了一顿早饭。 冯保走到跟前,恭声说道:“殿下,海瑞在西安门等宣。” “请进来。嗯,请到仁寿殿去。” “是。” 海瑞跟着冯保,进了西安门,沿着直道,往里走。 冯保在前,略弯着腰,头直看向前方,走得不紧不慢。 海瑞跟在身后,昂着头,直着腰,提着前襟,走得不慢不紧。 两人一声不吭,好像两个不认识的人凑在一起赶路。 要是换做其他官员,徐阶、高拱、张居正、陈以勤,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跟冯保搭讪几句,拉近关系。 家产殷实者,徐阶、张四维等人,还会悄悄地塞张富国银行的汇票给冯保。 汇票太好用了,在全国大行其道。 不过汇金银行的汇票通行于南方和海外,富国银行的汇票则通行与北方和塞外。在京城,则两家的汇票都大受欢迎。 但是海瑞不屑这么做。 冯保也知道他会如此,于是两人各走各的,又走得很有默契。 远远地看到一座大殿,殿前站着一人,十五六岁少年一般高,穿着一身朱色圆领蟒袍,头戴翼善冠,双手笼在袖子里。 太子殿下,又长高了。 身形雄伟,相貌肃威。 众臣暗地里都说,太子相貌上跟皇上很像,神态很像先皇,身形气度却神似二祖。 “臣礼部祠祭司郎中海瑞,拜见太子殿下!” 朱翊钧上前一步,扶起了海瑞。 “刚峰先生,免礼。” “臣谢恩。”海瑞站起来,正要开口,被朱翊钧拦住了。 “刚峰先生,不急,先跟我来。” “是。” 海瑞也不多问,提起前襟跟着朱翊钧,沿着台阶走上殿台,迈过殿门,走进大殿。 这里金碧辉煌,如嘉靖帝在时没有太多区别。 朱翊钧引着海瑞一直走到大殿深处,修有一座供台,上面摆着鲜果贡品,两边有香烛,中有香炉。 供台后面是一处神龛,上面挂着一幅长卷画,正是身穿道袍的嘉靖帝。 海瑞睁眼一看,双目赤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嘶哑着声音喊道:“先皇啊,先皇!臣来了.” “砰,砰,砰!” 海瑞在水磨地面上连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朱翊钧拿着六炷点好的清香,走了过来,分了三炷给海瑞,自己一掀前襟,手捻清香,恭敬地跪下,连磕三个头。 起身,把香插在铜炉上,侧身站到一边。 海瑞又磕了三个头,强忍着哭声,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走到跟前,把三炷清香插在铜炉上。 “刚峰先生,走吧,陪本殿在苑中走走,边走边聊。” “是。”海瑞用衣袖搽拭干泪水,沉声应道。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和海瑞走出了仁寿殿,转到侧面,看到有工匠在忙碌着。 海瑞抬头一见,只见殿顶屋檐挑顶,新安着一只仙鹤,高高地站立着,仰着脖子,尖长的嘴巴向上,伸向天空。 有工匠贴着墙柱,安着一条刷了同为朱色油漆的宽铜条,从屋檐一直延伸到地面。 另有杂役在墙柱处挖坑。 “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安避雷针。” “避雷针?” “是的。可以把天雷引到地面上。” 海瑞大吃一惊,“还有此法?” “是的。紫禁城宫殿容易起火,多半是天雷引起的。要是能避开天雷,不再焚烧宫宇,国库内库就能少支出,百姓们也就能稍微缓口气。” 海瑞对着朱翊钧长施一礼,恭声道:“殿下把百姓铭记在心,实在是大明百姓之福。” 朱翊钧澹然一笑,站在南海湖边,看着波光粼粼。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以后本殿是大明天子,大明百姓会视我为君父。本殿不把他们放在心上,还能指望谁把他们放在心上? 家有四十万良田的徐阁老;无数古玩商铺,被天下骂作奸臣的严阁老;侵占九边卫所田地,视大明万里血肉长城为草芥的地方豪强;自诩先师至圣后人,礼义传世却良田遍及山东的衍圣公府。 本殿能指望他们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吗?” 海瑞颤声道:“殿下英明。” “百姓轻贱如草,割了一茬又一茬,‘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草野上一场大火,可以把所有的一切付之一炬。 百姓不会写字,不会上疏,发不出声音,如这水一般,寂静无声。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朱翊钧转头看着海瑞,“刚峰先生,皇爷爷把大明万里江山交给了父皇,父皇又把军国事托付给本殿。 本殿常常日夜难安。关外的北虏,东海的倭寇,本殿都有法子平定抵御,可是大明万里江山,荒野草原起了火,黄河长江决了口,本殿却是无计可施啊。” 海瑞拱着手对道:“吏治,豪强兼并,此乃陷大明于水火之中的两大元凶,臣愚钝,愿为殿下,为大明剪除水火之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翊钧满脸欣慰道:“皇爷爷信得过刚峰先生,本殿也信得过你。好,请说说这次清查道观方士的结果吧。” “是。臣这次清查京城以及畿辅附近一百四十六座道观,其中有侵占田地、宅院等恶行者八十九座,清查方士道羽四千六百五十二人,没收度牒者二千五百一十人,收入监牢待判者三百二十一人.” “这些道观,刚峰先生如何处置?” “侵占者归还原主,无主者没入官府。统筹局与臣交涉,想用这些道观宫宇用作学堂医馆,臣觉得这是与民有益的好事,就拨了五十二座给他们.” 朱翊钧点点头,“听说有权贵者找刚峰先生说情,想让你拨些道观宫宇,改为寺庙?” “是的殿下,不过被臣严词拒绝了。道方术士,为祸不轻。释佛僧尼,又岂是干净。” “刚峰先生如此处置,本殿也就放心了。” 两人围着南海湖边绕了半圈,边走边聊,半个时辰后,朱翊钧把海瑞送到了西安门。 看着他的背影,朱翊钧站立不动。 海瑞海刚峰,你这把倚天剑,应该快要派上用场了。 斩妖除魔,希望伱将来能不负本殿期望。 朱翊钧回到司礼监,陈矩送来一叠禀文,还禀告了一件事。 “殿下,宫里转过来一份御批,说是要从内库拨出一万两银子来。” 朱翊钧眉头微微一皱。 自己老爹好美色好美食好美酒,对其它的没有太多的爱好,也不会像皇爷爷一样,喜欢大修宫殿观宇,其实用度不算浩大,突然要支出一万两银子,确实惹人生疑。 “父皇没说拨给谁?” “殿下,皇上要赏赐人。” “赏赐谁?” 陈矩把御批递了上来。 朱翊钧接过来,扫了一眼,冷笑一声。 现在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外跳啊。 第十九章 打扫紫禁城 “玉琼阁江美人?” “是的殿下,江氏是年初从民间选充的宫娥,原籍扬州。四月被授选侍,六月升才女,上月升美人。” “谁选她进宫的?” “内官监杨开,孟冲的义子。” 朱翊钧冷笑了两声,“这一位,还真是既有心眼又有胆子,才几个月,就敢哄得父皇御批,赐她一万两银子,给她父兄做生意本钱。 江美人?冯保,” “奴婢在!” “你去统筹局问问,前日呈上来的一份禀文,有江姓父子,说家有女儿在宫中为贵人,居然要叫统筹局签海商牌照和互市关商牌照各一张给他们。 查一查,是不是江美人的父兄。” “是。” “陈矩,你先去忙,等冯保查完了再说。” “是。” 过了一会,黄锦走过来,拿着张四维上疏的奏章。 “殿下,张四维这封东宫齐备的折子,如何批红?” 朱翊钧早就有了定计,“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李春芳,加太子少傅。兵部尚书胡宗宪,加太子少保。兵部侍郎、武英殿大学士张居正,授詹事府詹事。 授翰林院学士张四维为太子宾客,东宫设经筵讲经义的事,由他操办,还有经筵侍讲官,也叫他选拔。” 黄锦长长的眉毛轻轻一抖,马上应道:“是。” 过了一会,冯保回来了。 “殿下,到统筹局公然索要牌照的江氏父子,正是玉琼阁江美人的父兄。奴婢还查到,他们年初跟着杨开从扬州到了京城,自四月江氏被封选侍后,日渐嚣张起来。 殿下,东厂番子有查到,江氏父子跟扬州几位大盐商,关系不清不楚的。” “大盐商?跟南京城里国公府、侯府关系密切的那几家?” “殿下英明。” “冯保,叫东厂番子把江氏父子先抓起来,等候处置。” “是。” “叫吕用过来。” “是。” 司礼监秉笔太监吕用走了过来,“殿下,奴婢来了。” 朱翊钧指了指桌子上江美人的御批,统筹局关于江氏父子索要牌照的禀文,“把这些收起来,我们进紫禁城去。” “是。” 朱翊钧上了步辇,吕用跟在旁边,从西华门入了紫禁城,很快来到乾宁宫。 皇后陈氏等朱翊钧行完礼,惊喜地问道:“钧儿,今天怎么此时有空进宫来?” “母后,儿臣这里有份转到了司礼监的御批,需要请母后过目。” 吕用马上把那份御批呈给陈氏过目。 看完后,她脸色阴沉。 “这里还有一份统筹局的禀文,也请母后过目。” 陈氏看完吕用呈上的禀文,脸色更加阴沉。 “江氏父子,是江美人的父兄?” “是的母后。” “大胆妄为!”陈氏勃然大怒,站起来大骂道,“宫里怎么容得下这样的狐媚君上,肆意妄为的贱人!” 朱翊钧缓缓地说道:“母后,还请息怒,不如把万福请来。” 陈氏平息怒火,慢慢地坐下,“我儿说得对,此事连着皇上,得慎重着来。去把万福请来。” “是。” 很快,万福被请来。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陈氏和气地抬抬手,“万福,你是伺候皇上和本宫的老人,免礼,起来。” “是。” “把这些给万福看看。”陈氏指了指那堆文卷,对吕用说道。 万福接过来看完,脸色凝重,“娘娘,殿下,此事不可开先例。” 朱翊钧和陈氏对视一眼,万福这是表明态度,愿意跟自己这边站在一起,下面的事就好办了。 “万福,父皇这几月里,在玉琼阁歇过几夜?” “四月歇过七夜,五月歇过五夜,六月歇过四夜,上月歇过两夜,这月就昨晚歇过一夜。” 那就没错了。 自己的父皇,就是只小蜜蜂,喜欢在百花丛中辛勤采蜜。只是鲜花太多了,他乐不彼此,每朵鲜花都待不了多久。 父皇前几个月能在江美人那里待上那么几夜,说明确实有宠爱过她。只是这两个月.爱终究是会消失的。 万福这么一说,朱翊钧和陈氏都懂了。 “钧儿,伱怎么看?” 朱翊钧沉住气,继续问道:“万福,江美人平日在玉琼阁,喜欢做些什么?” “江美人一直想着给皇上生个皇子,据说还请她父兄,从泰山请来斗姆元君的赐子仙符。” “生皇子。”朱翊钧冷笑一声,“母后,江氏才当上美人,就敢要一万两银子,敢要海商和关商牌子。要是她怀上龙种,生下皇子,会不会要母后的皇后之位,本殿的太子之位?” 万福、吕用吓得头低下,缩着脖子,不敢出大气。 陈氏脸色铁青,恨然道:“紫禁城一大,篱笆稍微没扎紧,这脏的臭的都敢钻进来。魅惑皇上也就罢了,还敢胡乱伸手! 都怪本宫,没有给这些人立好宫里的规矩,结果一个二个都没了规矩。 钧儿,宫外的事,你自去处置。宫内的事,自有本宫处置。” “儿臣全听母后安排。” “唉,皇上不勤政,把军国事都交给你。听说你每天五更就起来?朔望早朝,起得更早?” “欲戴旒冕,必承其重。儿臣身为大明储君,要想接住二祖列宗传下的社稷江山,就得自律。 在儿臣看来,做太子,做天子,是责任,不是享受。” 陈氏长叹一声,挥挥手,叫朱翊钧上前去,握着他的手,心痛地说道:“那些糟心事,待会再处置,我们母子俩说会话。” “好啊。儿臣最近的骑射又有了长进,以前五十步十箭中四矢,现在能中六矢.” 朱翊钧跟陈氏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起身告辞。 吕用没有跟着出宫,留在了乾宁宫。 “好了,该把糟心事料理了。万福,吕用,跟本宫走。” “是。” 一行人很快赶到玉琼阁,陈氏在万福、吕用和二十多位小黄门的拱卫下,径直走进玉琼阁正堂里。 江美人连忙从后院里赶了出来,在堂前给陈氏见礼。 “臣妾江氏,拜见皇后娘娘。” 陈氏看了她一眼,“果然长得妩媚。吕用,搜吧。” “是。” 江美人大吃一惊,抬头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陈氏森然道:“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要搜你玉琼阁,还要请旨吗?” 江美人知道不好,想叫身边人悄悄出去报信,却见整个玉琼阁被团团围住,根本走不脱一个人。 不一会,吕用拿着几张符纸呈上:“娘娘,搜到三张符纸,不知是哪家淫祠野庙请来的。” 江美人连忙争辩道:“娘娘,这是臣妾从泰山玉皇观求来的斗姆元君的赐子仙符,臣妾只想为皇上诞下皇子,延衍子嗣。” 陈氏恨然地说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是紫禁城,是皇上住的地方。你胆子可真大啊,什么符纸都敢往宫里拿,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吗? 厌胜之术,宫禁内任何人,沾到就是大罪!” 江美人慌了,连连哀声道:“臣妾真的只是想给皇上诞下皇子。” 陈氏快刀斩乱麻,挥挥手,问吕用:“厌胜之术,按照祖宗家法,如此处置?” “赐白绫。” 陈氏站起身,“那就赐江氏白绫一条。” “是!” 江美人彻底慌了,想扑向陈氏,却被小黄门拦住。 “娘娘,臣妾是冤枉的,臣妾要见皇上。” 陈氏头也不回地出了正堂。 吕用对左右挥挥手,语气平和地说道:“奉皇后娘娘旨意,送江氏登天。” “是!” 六位小黄门不顾江氏拼死挣扎,把她拖到了内屋,很快就没了动静。 陈氏与万福在玉琼阁门外等着,不一会,吕用出来了。 “娘娘,江氏自缢了。” “嗯,好生安葬。还有这玉琼阁的所有人,都遣散了,以后都不准在皇上面前出现。” “是。” 陈氏继续开口道:“要是皇上问起江氏?” 万福在旁边低着头答道:“就报个急病,没了。” “嗯,一堆人在外朝跟钧儿玩心眼,现在把手都伸进宫里来了,不知死活的东西。” 陈氏忿忿地骂了一声,不知是骂江氏,还是伸手进宫的幕后之人。 朱翊钧在西苑司礼监听完吕用的禀告,点点头,对冯保说道:“东厂番子把江氏父子妥善处置了。” “是。” 朱翊钧知道江氏父子以及江美人冤枉,可是你们受贪婪驱使,敢下场在旋涡里捞鱼,就得承担被淹死的风险。 这些藏在水底下的家伙们,现在开始把手伸到后宫里来了。 呵呵,你们敢伸手,我就敢剁!看你们有多少只手! 就算你是千手观音,老子也会给你剁成维纳斯。 第二十章 高拱第一刀,盐政! 朱翊钧想了想,决定找人合计一下。 “冯保,去把石麓先生、太岳先生和大洲先生请来。” “是。” 很快,三位被请到了西苑司礼监旁边的偏阁里。 “臣拜见太子殿下。” “三位先生免礼!” 见过礼后,朱翊钧请三人坐下,把江美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扬州盐商?”张居正脱口说道,“他们背后是南直隶的那群勋贵,这些人插手后宫,居心叵测啊。” 南直隶和北直隶的勋贵不同。 北直隶的勋贵,除了历代皇帝的外戚外,多是成祖皇帝奉天靖难时立下大功的世袭公侯伯,以英国公和成国公为首。 南直隶的勋贵,是太祖皇帝立朝时的世袭公侯伯,以魏国公为首。 北直隶的勋贵,田庄产业基本在北方,多掌控京营,与皇家关系更密切些。 南直隶的勋贵,与朝廷中枢相隔甚远,跟南直隶的六部等衙门一样,属于招牌。 田庄产业在江南,但是又很难抢得过枝繁叶茂的江南世家,于是把手插进了相隔不远的扬州,与两淮盐商勾结在一起,给他们站台,谋取利益。 李春芳却想到另一点,“天佑大明,江氏一家贪婪无德,自暴丑行,被殿下察觉到。要是江氏迁升到贵妃,或者诞下皇子,反倒麻烦了。” “没错。”赵贞吉点头赞同,“只是出来一个,紫禁城里还藏着多少个如江氏一般,别有用心者?” 朱翊钧赞同赵贞吉的话,“大洲先生说得对。当你看到一只蟑螂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可能有数十上百只蟑螂。 本殿正教东厂继续清查,自隆庆元年被选入宫的秀女,是重点。此事急不来,先看看清查结果再说。 江氏的背后是两淮盐商,高拱就任户部的第一刀,也盯了两淮盐政。因为这件事,本殿才请来三位先生,好生商议下。” 赵贞吉马上答道:“户部的情况,臣略有耳闻。账目就是一大笔糊涂账,各项度支就是个无底洞。国库不管进来多少银子,转眼间就能花得干干净净。 高新郑不把户部上下理顺,堵住无底洞,转去盯两淮盐政,臣觉得可能会因小失大。” 张居正摇头道:“高新郑也是迫于无奈。人人都伸手找户部要粮要钱,偏偏地方的田粮税银,越来越难收。 殿下整饬东南海商,设统筹局,每年通过市舶局给户部国库多缴了二百多万银子的关税。嘉靖四十二到四十四年,户部稍微喘了口气。 可是其它五部和地方,怎么会坐视国库有盈余的银子!兵部驿传的费用一年比一年高,工部治河修城的费用一年比一年高,漕运的花费一年比一年高。 嘉靖四十五年,户部的银子又不够花了。今年更麻烦,要是高新郑不张罗,过不了两个月,京官们的俸禄,就要发不出来了!” 李春芳大吃一惊,“户部的情况到了这种地步?” 他一直管着工部,后来管着理藩院和吏部,户部的事情知道得少。 张居正叹了口气,“户部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些的。账目上有盈余,其实仓库里全是些根本不值钱的玩意。 桂木、蜡烛、灯笼、蓑衣、鱼干、果脯.有的甚至都是发霉了,送给人都没人愿意要,可是在户部账簿上,却是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价值数千上万两银子。 现银没有多少了,户部国库里,现在多的都是这些玩意。高新郑要是不搞些银子回来,过两个月,他只能发蜡烛、灯笼这些东西给百官们当俸禄了。” 李春芳转向朱翊钧,惊讶地问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朱翊钧站起身来,双手笼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湖光美景。 “现在不是讲党争的事情。高大胡子愿意做实事,那本殿就支持他。这次张四维上疏齐备东宫,高拱及其一党没有掺和,说明他撞了两次南墙后,头也撞痛了。” 朱翊钧转过身来,对着李春芳三人说道:“高拱召集门生故吏,在府上议事。应该议的是两淮盐政的事。 敲打两淮那群盐耗子,为国库多收些银子回来,本殿支持。只要是做正事,不搞乱七八糟的党争,本殿都支持!” 李春芳、赵贞吉、张居正齐声应道:“是!” 三人出了司礼监,往西安门走去。 张居正回头看了一眼司礼监,摇了摇头说道:“高新郑被殿下敲打两次后,终于做起正事来。只是我担心,此事不长久啊。” 赵贞吉附和道:“高新郑的性子,遇挫越战越勇,只是一旦略有得势,就会翘尾巴啊。” 他瞥了张居正一眼。 在他看来,张居正跟高拱的性子类似,都善于谋国,不善某身。但张居正比高拱更沉得住气,也会下水磨功夫。 只是赵贞吉现在有些头痛,现在朝堂局势乱如麻,跟嘉靖四十二年到四十五年完全不同。 那时朝中只有世子党与非世子党,愿意与世子党合作的,就合作;不愿意合作的就打,简单明了。 现在不同了,世子党势力庞大,环视过去,似乎没有敌人,可是又到处是敌人。 李春芳看了张居正和赵贞吉两人,只是淡淡地答一句:“以前太子为世子时,我们势单力薄。现在太子为储君,大势已明,大家都想从龙。鱼龙混杂啊,反倒没有此前那么爽利了。” 三人心有戚戚,不再多言。 朱翊钧站在偏阁门口,看着三位先生的背影,心里也有这样的思考。 但自己心里明白,世子党以前是一群孤臣,游离于文官主流。 现在世子党成了太子一党,成了朝堂上一大主流,反过来说,文官集团把现在的世子党,化解了。 自己种种新政举措,逐渐进入到深水区,有可能触犯到世子党骨干们的利益。 清丈田地,会不会触犯李春芳的利益? 摊丁入亩,会不会触犯赵贞吉的利益? 官绅一体纳粮,会不会触犯张居正的利益? 所以自己才会小心翼翼。 当下,自己要用高拱在前面探路,试探朝野的反应,也试探自己属下的反应。 高府,高拱召集了二十多位门生故吏在花厅里。 看着满堂的青年才俊,高拱心里涌出几分得意。 在场的,都是他精心选出来的,还没有被官场“同化”,还没有被前途和名利夺走心中的抱负和热血。 “诸位!”高拱咳嗽一声,大声说道,“盐税,是国朝重要的税收来源。长芦、两淮,最盛时要为户部国库奉献数百万两银子的盐税。 可是自弘治年后,盐税一年少于一年,最多时不过百余万两。难以想象啊!” 高拱扫了一眼众人,发现都在认真地听着,于是继续说道:“老夫入执户部,翻阅架阁库文档,国朝每年产盐四亿斤左右,两淮长芦占三分之二。 每年发出长芦两淮盐引,有四百五十万引,但是纳盐税或者折中纳物的,不到九十万引。其余三百六十万引盐的盐税和折色纳物,去了哪里? 都是被那些硕鼠蛀虫们吃掉了. 现在,老夫下定决心,要痛打这些硕鼠和蛀虫。所以还请诸位俊杰相助,巡察盐政,革新除弊,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高拱慷慨激昂地说完,站起身来,对着众人作长揖。 “诸位,户部国库就靠你们了,大明就靠伱们了!” 二十多位年轻俊杰全部站起来,激动地满脸通红,齐声道:“恩师放心,门生定会赴汤蹈火,澄清两淮盐政!” 高拱长舒了一口气,大声道:“好!诸位,请坐,现在由德众给大家安排任务。” 他把主持位置让给得意门生杨炳,站到了一边。 随从仆人走到他旁边,轻语两句,高拱脸色微微一变,悄悄离开花厅。 第二十一章 臣是太子的一条狗 高拱来到前院,看到一间偏堂门前站着两位小黄门,目光一闪,提着衣襟走了进去。 冯保坐在正上首,手里端着一杯茶,咣当咣当刮着杯盖,然后送到嘴边,细细地喝了两口。 “冯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一进门高拱就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说道。 冯保放下茶杯,露出淡淡的笑意,随意地回了个礼:“高公,府上门槛高,咱家是轻易不敢上门的。” 两人在裕王府时就结下旧怨。 高拱在旁边下首位置,远远地坐下,对着西苑的方向略微拱拱手,“冯公公,太子殿下有什么教诲啊?” “高公客气了,你可是皇上的老师,户部尚书,谁敢对你有什么教诲!” 哪壶不提开那壶! 高拱两边的太阳穴气得呼呼地向外鼓,双手紧紧地握着座椅扶手,手上的青筋一条条地凸显。 冯保捂了捂嘴巴,心里舒坦多了,转到正题上:“高公,殿下叫咱家跟你说一声。只要高公愿意放下成见,专心办正事,为国解忧,殿下一力支持。 高公盯上了两淮盐政,殿下跟吏部和都察院打过招呼,伱要安排的巡盐和巡按御史,那边会悉数允了,尽快出票牌。” 高拱不动声色,藏在袖子里的右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 太子支持自己! 那确实是好事。 自己还在想法子,怎么让选中的二十多位门生,如何拿到吏部和都察院的任命,以巡盐御史或巡按的身份下去两淮和长芦。 高拱迟疑了一下,拱手对着西苑说道:“还请冯公公替老夫,谢过殿下。” “高公客气了。不过殿下还叫咱家带来一句话,不管你爱听不爱听,咱家都要说。” 高拱沉住气答道:“冯公公请说。” “两淮盐政,从洪武年开始,就纠葛不清。朝廷多次革新除弊,却总是只能收到一时之效,有时候这一时之效都不见冒个泡泡出来。而今两淮盐政,积弊百年,与地方和南直隶的关系错综复杂。 那些盘踞在扬州江都的两淮盐商们,手里有银子,背后有权势,杀人不见血,请高公务必叫你的门生们好生小心。” 高拱神情复杂。 他也知道两淮盐政的水,深不见底,里面不知藏着多少暗礁,稍不留意就会叫人船翻人亡。 可他想一展抱负,为大明纠偏匡正,在青史留名,就得干出一番拿得出手的政绩来。 目前来看,两淮盐政可能是他最好的选择,既能缓解户部国库的缺银之困,又能一炮打响。 二十多位门生,在他心里,有过半已经成为弃子和牺牲品。只要还有一半能查出实据来,就是胜利。 做大事,必须有所取舍! 太子现在派冯保来说,支持自己,高拱半信半疑。 但他打定主意,只要自己的门生查出实据,自己就能逼太子殿下上自己的船,一起对付两淮盐商和他们背后的势力。 高拱拱拱手,言不由衷地答道:“殿下的教诲,老夫铭记在心。” 冯保听高拱这么一说,也不管他是真记住了还是假记住了,反正自己任务完成了。 站起身来,拱拱手,爽利地告辞离开。 高拱把冯保送出府门,转回来,站在二进院门口,看着花厅里群情激奋的门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慷慨陈词,指点江山,意气奋发,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当年,老夫也如他们这般,科试得意,初登天阙,觉得自己身负天下孚望,定要实现圣人教诲。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话,当时就像是四团火,在自己的心中燃烧! 可是朝堂里的倾轧,同僚的尔虞我诈,君臣间的勾心斗角,早就让高拱心中的火灭了,只剩下一堆灰烬。 理想抱负要实现,却没有那么容易,需要无数的尸骨垫在脚下,垫成台阶,一级级。 高拱忍不住抬头,看着晴朗夜空,一轮皓月挂在天幕之上。 苍天,请保佑大明! 保佑这些热血才俊!保佑我吧! 张四维齐备东宫侍讲的奏章,被司礼监批红,他被迁为太子宾客,负责挑选东宫经筵侍讲,一跃成为京城中灼手可热的人物。 数以百计的翰林同僚、会试前辈、同科同门、大儒名士,纷纷登门拜访,投文卷,攀交情。 大家共同的目的就是告诉张四维,自己是非常合适的东宫侍讲,张兄,千万不要遗漏了我这位俊才啊! 张四维文章好,人设稳,做事更是滴水不漏。 他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连开了四场文会,以文会友。 广请孚有声望,不需要去抢东宫经筵侍讲这个坑位的大儒名士,拟定题目,大家当场写文,再由大儒名士点评,公开给大家以示公正。 如此这般,有几位俊才脱颖而出。 当然了,暗地里给张四维塞钱了的,还塞得不少的,他会提前把题目告诉你,让你提前一两天做出文章草稿,总比那些苦哈哈,或者家有薄产,却不愿意与张四维分享的人,要强得多。 张四维早在暗中点了两位夹袋里的人,不仅提前给他们题目,还暗中说服大儒名士,帮他们扬名。 很快,六位经筵侍讲人选选定,张四维写了一封文采奕奕的上疏,再附上六位写得最好的文章,送进西苑司礼监,等候批红。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吴昌在西安门值房里坐着,心跳得很厉害。 上次他在海瑞弹劾统筹局一事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说服了海瑞不要只盯着统筹局,要搞就搞个大的,直指先皇的毛病。 于是海瑞真搞了个大的,上了封《治安疏》,下诏狱,天下闻名。 吴昌也顺利从国子监司业迁升为右佥都御史。 今天又接到通知,到西苑西安门递牌子,等候太子殿下的召见。 组织又想起我来了! 看来又有艰巨的任务要交给我! 我绝不会喊苦嫌累,只要能升官发财,再苦再累,我都愿意挺身而出,我就是大明官员的中流砥柱! 右佥都御史吴昌! 等了一会,方良走到值房门口:“右佥都御史吴昌。” “在!”吴昌身子一弹,从座椅上蹦了起来。 “去那边验牌子,搜身。” “是。” 进了西苑,吴昌跟在方良后面,沿着林荫路往深处走去。 只见湖面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 四周绿树成荫,楼台榭阁,隐在葱郁中。 近处,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洒下点点金光,让人心旷神怡。 到了一排阁房前,吴昌被引到偏阁里,朱翊钧在里面坐等着他。 “臣右佥都御史吴昌,拜见太子殿下。” “吴昌,起来说话!”朱翊钧挥挥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座椅,“坐。” “谢殿下。” “听大洲先生说,你在都察院做的不错。” “回殿下的话,都是中丞抬举下官。” 朱翊钧笑了笑,“你是什么人,本殿也知道,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请殿下吩咐,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又不是叫你去杀北虏,用不着你提脑袋。”朱翊钧笑着摆了摆手,“还是发挥你所长。你长袖善舞,在都察院结识了一群御史。现在该是你们出声的时候了。” 吴昌咽了咽口水,噗通跪下,赤胆忠心地说道:“太子殿下,臣是殿下的一条狗,殿下臣叫咬谁,臣一定呼朋唤友,叫足了人,活活咬死他!” 第二十二章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朱翊钧看着跪在地上表忠心的吴昌,手指头点了点,语气却透着亲近。 “粗鄙!吴昌,你好歹也是二甲进士出身,不该这么粗鄙!”说完话锋一转,“不过你的忠心,本殿知道了。” 吴昌心中大喜。 殿下终于知道臣的赤胆忠心,我一番表演也不算白废。 “起来说话,本殿有重任交付给你。” 好! 越重的重任越好,殿下,请把我当成都察院举重冠军,大明举重冠军来使唤吧! 吴昌站起身,在座椅上坐了三分之一个屁股,弯着腰,用心倾听着。 “翰林院学士张四维在前一次的早朝上,上了一份齐备东宫疏,伱知道吗?” “回殿下的话,臣知道。当日正是臣带着人,在早朝上纠察风纪。耳闻了张学士的上疏。” “你说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吴昌眼珠子一转,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说道:“殿下,臣觉得张四维是想以东宫经筵侍讲,羁绊住殿下的手脚,好让他们为所欲为。 殿下,张四维此举,会不会是高拱示意?他躲在背后,让张四维行此诡计,等到绑住殿下的手脚,他好行擅权之举。” 朱翊钧笑着问道:“张四维此举,为何是高拱唆使,为何不是徐阶唆使呢?本殿听说,张四维选定的六位经筵侍讲官,有四位出自东南啊。” 吴昌眼珠子一转,难道张四维看到高拱行情不妙,转身拜在徐阶门下? 不过徐阶人老奸猾,自新皇即位以来,不显山露水,只想着熬到时间荣休致仕。再说了,人家门下人才济济,还有得意门生张居正是太子心腹,稳得很。 张四维你投过来,连泡热的你都够不到,有意义吗? 又或许只是张四维、高拱一伙,跟徐阶江浙一党,暂时达成了默契? 吴昌脑子转了几圈,然后故意说道:“殿下,臣愚钝,实在猜不到其中玄妙。不过臣虽然愚钝,却有一颗赤热红心,只要太子所指,臣无往不前!” “好。冯保。” “奴婢在。” 冯保从旁边转了出来。 “吴昌是赤胆忠心之人,也是能办事,会办事的人,你跟他好好配合,把差事办好。” “是!”冯保应了一声,然后拱手对吴昌说道:“御史吴老爷,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吴昌心里美得冒泡。 冯保,可是太子身边第一内侍,提督东厂大太监,现在殿下能叫自己跟他一起办事,说明自己已经进入到核心圈了。 “不敢,不敢。冯公公,你在殿下身边待得久,吴某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还请冯公公多加指正。” 紫禁城里。 隆庆帝看着空荡荡的玉琼阁,心里也空荡荡的。 “怎么突然就没了呢?”他痴痴地问道。 万福在一边低头轻声答道:“陛下,江美人突然染了恶疾,太医院看过后,药石无用,当夜就没了。奴婢不敢惊扰陛下,禀过皇后,按照宫里的规矩,连夜把江美人送出宫厚葬。” 滕祥、孟冲站在一边,低着头眼珠子乱转。 隆庆帝无比痛惜,“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这紫禁城,高高在上,在百姓眼里犹如天阙仙宫一样,可还不是说死人就死人!” 万福没有出声,只是眼睛有意无意地瞥了滕祥、孟冲一眼。 隆庆帝长吁短叹几句,提起衣襟往玉琼阁里走,万福跟着进去,刚到门口一转身,对身后的心腹说:“拦住大门,不准打扰了皇上。” “是!” 心腹带着几位黄门和净军把住了大门,冷着脸,谁也不让进。 滕祥、孟冲对视一眼,只好等在外面。 进到后院,隆庆帝仰头呆呆地看着这座留下他满满快活回忆的房子,心绪万千。 万福在一旁噗通跪下。 “陛下。” “嗯”隆庆帝心不在焉地应道。 “陛下,江美人不是病死的。” 隆庆帝猛地一转头,死死地盯着万福,“说,江美人到底是怎么没的!” “回陛下的话,是皇后赐下白绫。” 隆庆帝脸色先是变青,随即变白,眼角闪过惊慌之色,“皇后为何要赐白绫给江美人?” “陛下,江美人行厌胜之术!” 隆庆帝吓了一跳。 厌胜之术,在宫禁里是个无比忌讳的事情,历朝历代,包括本朝,因此涉及此事,不知被杀了多少人。 “江美人如何行厌胜之术?” “陛下,皇后接到宫人密报,带着奴婢、吕用突查了玉琼阁,查出三张纸符。江美人说是从宫外请来的求子符,可是上面无道观庙宇官印,不知是哪里淫祠野庙求来的符纸” 隆庆帝皱起眉头。 宫里想求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去官方认证的道观寺庙求。要是从无官方认证,不知名的道观寺庙求来的,谁知道是求子符还是诅咒符? 这种事上,隆庆帝知道自己都不好维护江美人。 此事要是开了先例,紫禁城可就群魔乱舞,关乎到他以及皇室的身家性命,岂能开玩笑! “陛下,江美人不仅行厌胜之术,还藏有禁药。”万福继续说道。 “禁药,什么禁药?” “陛下,房事助兴的药。”万福轻声答道。 隆庆帝一愣,背着手在后院空地里转起圈来,“难怪朕每次来玉琼阁,都会分外地快活。难道江氏给朕的茶汤里,下了这等药?” “陛下圣明!此等药,虽然助兴,却是旦伐的虎狼之药。且江美人私自给陛下下药,就是死罪!” 隆庆帝知道万福话里的意思。 今天江美人下的是助兴春药,万一哪天她不开心,下包毒药,自己不就马上归天了吗? 隆庆帝后背满是冷汗。 美人多的是,满满一紫禁城,但是性命,自己却只有一条。 “江氏家人呢?” “陛下,司礼监接到皇后的密旨后,马上禀告了太子殿下。殿下马上叫东厂缇骑抓了江氏的父兄,这才查出,江氏原籍不详,自幼被拐卖到扬州一家盐商府上。 后来杨开奉密旨南下选秀,盐商行贿杨开,把江氏列入名录。江氏父兄皆是盐商家生奴仆,冒充父兄之名,随行北上.” 隆庆帝的圆脸,气得发红,随即又发紫。 “一群混账子,就知道联起手来欺蒙朕!那个杨开,交司礼监论处!” “遵旨!” 隆庆帝的脾气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他就恢复了平常,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万福说道。 “万福啊,还是我们裕王府的老人感情真,大家同甘共苦一起熬过来。王妃,钧儿,李嫔,老三,还有你我们吃了多少苦才熬到今天。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皇上圣明!” “嗯,去看看贤妃,好久没看她和老三了。” 隆庆帝坐上步辇,很快来到永和宫。 贤妃李氏大喜,连忙带着皇三子朱翊镐出宫门接驾。 朱翊镐虚岁已经五岁,长得虎头虎脑的,隆庆帝一看,父爱马上荡漾在心里,伸手把他抱在怀里。 “啊呀,这么沉啊,比老大那时还要沉,看样子,你个头比不得比老大,但要壮实。” 李氏美目闪动,嘴角遮不住笑意,眼角藏不住小心思。 从裕王府搬到紫禁城里,事态变化骤然打断了李氏的勃勃野心。 紫禁城太大了,藏了太多的美女,也有太多的规矩,把她绑得死死的。一个月下来,她连皇上的背影都见不到一面。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那些新选进来的美人,来自全国各地,其中比李氏好看的不知几凡。 今天,天降福音,皇上突然来到永和宫。 李氏把隆庆帝迎到宫中正殿坐下,瓜果茶汤,流水般地端上来。 说了一会家常,李氏看到隆庆帝兴致正好,趁机说道。 “陛下,按祖宗家法,镐儿也该有封赏了吧。” 隆庆帝马上不作声了。 第二十三章 先毁其巢穴 李氏看到隆庆帝没有出声,心里大急,连忙补了一句:“陛下,你膝下只有太子和镐儿,可不要厚此薄彼啊。” 隆庆帝看着李氏,那双眼睛透着难以捉摸的光,正当李氏忐忑不安时,隆庆帝哈哈一笑:“你啊,我的爱妃,眼皮子还是那么浅!钧儿是太子,以后大明江山都是他的。镐儿能跟他比吗? 不可厚此薄彼!你这话要是传到外朝,御史的弹劾奏章能淹了伱!那些老夫子一定会逼着朕,夺了你的封号,把你打入冷宫。” 李氏咽了咽口水,明白了隆庆帝话里的意思。 太子朱翊钧,是大明的半个君,以后是大明的君父,自己的儿子,以后永远都只能是臣! 想到这里,李氏颇为不平,可是她知道,此时万万不可表露出来。 “陛下,臣妾出身粗鄙,不识礼仪,不懂规矩,还请陛下恕罪。” “爱妃,你放心。你和镐儿,都是跟随朕在裕王府熬过苦日子。尤其是你,那段时间,王妃和你日夜陪伴朕。终于等到钧儿入了父皇法眼,进了西苑,我们才算从朝不保夕中脱身。 老三,朕在他加冠时,会封他为王,指个好地方封国就藩,出京时,多赏赐金银珠宝。只是.” 隆庆帝看着李氏,语重深长地说道:“朕不可能看顾他一辈子。爱妃,你要多教导他,多与太子亲近。 太子虽然坚毅果敢,但是对于亲人,脾性如朕一般,多有看顾。镐儿,以后安安心心做个福贵藩王就好了。” 李氏低着头,嘴角闪过不甘之色,抬起头,却是满脸笑容。 “陛下,天色不早了,留在永和宫用膳吧。” 隆庆帝看着李氏双目含春的眼睛,心头一荡,刚要脱口说留下,可是想起自己昨晚答应一位新纳的美人,今晚去她那里。 自己要是留在永和宫用晚膳,十有八九就脱不开身,岂不是有违金口玉言?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确实是故旧好,可是衣服还是新的好穿啊。 隆庆帝迟疑不定,半晌没有出口。 李氏在一旁,又气又恨,却把满腹的心事,压在心头,继续施展妩媚大法。 只是今日她的妩媚温柔之术,似乎对隆庆帝不起作用了。 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百花丛中采蜜多日的隆庆帝,什么风,什么浪,没见识过?早就乱花迷眼,眼界大大提高了! 辽东镇辽阳城,辽东都司府。 兵部侍郎、蓟辽总督谭纶;兵部侍郎、戎政督办处总参事徐渭;辽东总兵李成梁;副总兵周国泰,围站在一张桌边上,桌面上摆着一张舆图。 徐渭指着舆图说道:“辽东根本在辽阳,辽西根本在广宁。殿下在广宁修筑了塔山港;在辽河口修筑了营口港。 海船直接可以从乐亭葫芦河港运送火炮兵甲,从松江运送棉衣棉被,从海州、宁波、广州运送米麦,送至塔山和营口两港,可保辽东辽西两军粮草兵甲无虞。” 谭纶、李成梁和周国泰齐声道:“太子殿下英明!筑港口,开海运,一下子便利了数倍。要是靠漕运及陆路转运,耗费巨大不说,中间不知道会飘没多少!” 众人相视一笑,都感到庆幸。 幸好遇到一位目光高远,又意志坚定的太子。 在做太孙时就制定了辽东战略部署,外面再多的风言风语,他都抛到耳后,坚定不移地推动定好的战略步骤。 现在终于看到效果,海运便利明了,不仅不用仰那些官吏的鼻息,也大大减少中间的贪污和损耗,极大地提高了效果。 大明是物产丰富,可是架不住漕运两千里,步步为营的贪墨和损耗啊! 徐渭继续指着地图说道:“辽东东面是建州和海西女真诸部,北边是泰宁部,西边是察哈尔部,可谓三面环敌。 辽东北边是察哈尔部和喀喇沁部。现在喀喇沁部被打残了,一部被董狐狸卷着归附了察哈尔的图们汗,一部西撤回俺答汗势力范围,一部被羁置在滦河一带。 剩下的部分,有的隶属董狐狸的哈喇慎部,有的是各自为政,散布在辽河以西,广宁卫以北,潢河、木河以西。” 徐渭在地图上画了一大个圈。 辽河在双辽一带,受北面大兴安岭阻挡,一分二,向东为东辽河。 西辽河向西绕了一个大圈,汇集了土河(老哈河)、潢河(沙拉木伦河),也叫辽河河套地区,以前是契丹人龙兴之地。 “现在我大明在滦河连筑承德、丰宁、兴化三城,羁置滦河一带的喀喇沁旧部。如果我们能够在东边,沿着辽河、土河和潢河一路筑城,就能与滦河东西合璧,把滦河中上游和辽河河套地区,这一大片地区全部收入我大明。 届时,我大明可复开平、哈河、广宁后屯等卫,开疆上千里。京畿会多千里屏障,我大明,终于不用天子守国门了!” 众人神情激动。 是啊,自从太子说出大明天子守国门后,太子一党的文武将臣,都视之为奇耻大辱。他们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太子即位之前,不再让大明天子守国门! “滦河、西辽河悉数入明,不仅京畿稳固,辽西也不再是九边最薄弱的一环,辽东辽西可以执行太子殿下的农耕工矿发展计划。” 徐渭看了众人一眼,手掌在舆图上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的位置上,狠狠一拍,“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把辽东以东,叛降不定、狼子野心的女真诸部,好好收拾了! 王杲叛明,羞辱先皇,抄掠边镇,杀我边将,罪不可赦!太子殿下在徐某临行前,切切交代。 王杲要死,其部族必灭!归附他的建州女真部,也必须人死族灭!支持他的海西女真部和泰宁部,也必须人死族灭! 不行霹雳手段,辽东清净不了。辽东不清净,辽东镇侧翼就无安宁,就无法全力以赴经略辽河河套,攻打察哈尔部!” 谭纶、李成梁和周国泰齐声道:“臣等谨遵殿下令旨!” “辽东镇有马步军兵额八万,其中骑兵三万五千,编为乙级骑兵团十八个,甲级骑兵团三个。督办处钧令,十八个乙级骑兵团组成六个骑兵师,军号为辽海、铁岭、抚顺、蒲河、沈阳、定辽。 三个甲级骑兵团组成的辽东机动骑兵师不变,从大同和宣府抽调抽调两个机动骑兵师入辽。 机动骑兵师为干,乙级骑兵师为枝,步步为营,先灭赫拉图拉城的建州卫,再进攻王杲的老巢辉发城,灭建州右卫,再直入长白山的建州左卫。 后续步兵跟上,择要隘通津之地筑城,羁置周围收降的女真部众。这一次对建州女真的行动,殿下制定的目标是毁其巢穴,化其种类,尽收其土! 实现这一目标的第一步,是毁其巢穴!先对王杲为首的暴虐女真人,展开雷霆行动,王杲一族及其部众,依附他叛明作乱的建州女真各部,一律斩杀!” “是!” “好。本官传达了殿下的令旨。接下来的具体行动,就由熟悉辽东情况的诸位来制定。徐某旁观,同时做实情调研。 请!” 不过十天,一队队骑兵出抚顺关和鸦鹘关,向东而去。 第二十四章 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 醉风楼,京师高档酒楼之一。 入夜,正是它最热闹的时候。 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人声鼎沸,喧闹不休。 一顶又一顶轿子在楼前停下,钻出来一位非富即贵的人,带着小厮,趾高气昂。 迎客的伙计连忙大喊:“贵客一位,里面啊喔!” 第三层最大的雅间,今日被人包下,门外站着十几位小厮童仆。各个长相端正,训练有素。 锦织缎绸,头戴小帽,比一般小地主穿得还要好。 酒楼的伙计流水介地端上最拿手的三十六样菜,摆满了三张桌子。 山西的汾酒、陕西的新丰酒、保定府的白干、浙东的黄酒、西川的剑南春、湖广的玉壶春、两淮的古井倒,摆满了旁边的一张桌子。 三十余儒雅文人分别围坐在桌子旁边,群星拱月一般奉承着今日的主人公张四维。 其中六位也众人关注和恭维的中心,春风得意,神采飞扬。 他们正是张四维点中,报西苑批红恩准的六位东宫经筵侍讲。 “凤磐公乃大明第一博物君子,有博达渊潜之识,更有端方直亮之操,为清华翰林翘首,实在是吾辈之荣幸啊!” “幸也,幸也!”众人附和。 “凤磐公志秉忠贞,才兼谋断。实乃大明柱石,入阁辅政,指日可待啊!” “是也,是也!”大家点头。 “凤磐公的文章倜傥清谨,独抒神情,深造自得,而优入于化境。” “妙也,妙也!”在场的人无不摇头晃脑。 “凤磐公学洞天人,德媲圣哲。权衡人物,廓然天地之无私;纲纪文章,焕矣斗山之再作!” 所有的人略微停滞了几息。 这谁呢,踏马的吹捧得也太厉害了。 然后众人异口同声道:“凤磐公当之无愧!” 张四维听着络绎不绝的奉承声,心里半喜半忧。 喜的是自己在士林清华中的声望又拔高了不少,这次选拔东宫经筵侍讲,经过他一番操作,不仅捞了不少钱,填补了上次山西大案被牵连,吐出的亏空,还让许多名士大儒、高官显贵们,落下一份大大的人情。 钱财好说,人情难得啊! 忧的是太子殿下居然毫无反应。 不可能啊。 自己上疏完备东宫,选侍讲,设经筵,很明显就是用读书把太子羁绊在学业上,用无边无涯的读书功课缠住他,不再让他有空去管着司礼监。 皇上又怠政,不愿花费心思时间去处理政事。届时推高拱入阁,再一起联手,把心仪的内侍推进司礼监,内外勾结,票拟批红一条龙,抓住权柄。 这计谋几乎算是阳谋,天资聪慧的太子会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 难道他坐以待毙,任人摆布? 更加不可能! 张四维越想越觉得不对。 这位太子爷的脾性,他大概能了解一些,话不会说绝,但事一定会做绝。 一旦反击,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难料啊。 坐在旁边的汤云典是张四维的老友,是这次东宫经筵侍讲选拔中,张四维最先定下来的夹袋里的人。 曾经参与商议这次东宫经筵侍讲选拔事宜,知道些前因后果,凑到张四维耳边,轻声安慰道:“子维!何必担心。东宫齐备,选侍讲,设经筵,是太祖皇帝传下来的规矩,皇诰祖制里明文有定的。历代皇帝储君,都是这么过来的。 太子能例外吗?难道他不是大明储君?不是太祖子孙?” 汤云典摇头晃脑,自信满满地说道。 “子维身为翰林院学士,遵循祖制,为君选材,理所当然的事情,何足畏惧!” 张四维摇了摇头,你们天天只顾着风雅,根本不知道太子爷的厉害。 “风藻啊,你有所不知,此事我心里不踏实,不踏实!” 汤云典不在意地反问一句:“有什么不踏实?” “太子殿下,做事往往匪夷所思,却又在情理之中。这一次,明明是奔着他去的,却沉寂无声,怎么可能?” “子维,你太过滤了!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智未全,有一时计谋,无一世智慧。 再说了,我们完全按照祖制皇诰来的,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太子殿下想要推翻,岂不是被天下人嗤笑。” 张四维转过头来,一脸真诚地说道:“风藻,我担心伱们啊,不要被我牵连了。” “呵呵,子维兄,那你更过虑了。我们六位,不敢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却都是京城数千圣教弟子中脱颖而出之辈。道德文章,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担心什么?且我等皆任清贵之职,不涉浊污实事,想问罪,也得找个理由来吧。” 说到这里,汤云典举起酒杯,对众人高声说道:“诸位,子维兄为国抡才,为君录优,更为我等翰华士林再添华章,我等何不敬他一杯。” “好!” 众人轰然应道,举起酒杯。 雅间里气氛一时到了顶点。 不知是谁,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骂,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好像是说骂在座的某一位,以为听错了,连忙说给旁边好友听,叫着一起倾听。 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整个雅间很快就安静,大家侧耳倾听。 屋里一安静,外面的叫骂声听得很清楚。 “汤云典,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家产万贯,逛堂子,嫖娼妓的钱都一欠再欠,你他娘的还是人吗?” “汤云典,好歹你也中过进士,翰林出身,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啊!你睡我们姑娘时,摇头摆尾,就跟路边上发情的狗子一样。怎么一提上袴子,你他娘的就不认账了!” 一男一女在外面破口大骂,骂得极其污秽。 汤云典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往外走,刚到门口又停住了,转过身来,尴尬地搓了搓手,连使眼色把张四维请到了一边。 “风藻,到底怎么一回事?”张四维厉声说道。 “子维兄,我上月跟同僚喝醉酒,路过皮夹子胡同,稀里糊涂就钻了进去,然后酒后乱性。等到天亮酒醒,看到陪睡的女子丑陋不堪,实在恶心。气愤不过,就说身上没带钱,下回再给。” 你他娘的还真是白嫖! 张四维鼓着眼睛问道:“当时他们就肯放你走?” “我喝醉酒了,闯进去胡言乱语,露了身份。他们见我是官身,也就信了。” 张四维暗暗舒了一口气,“无凭无据的,他们敢这么羞辱一位翰林,马上叫人把他们抓起来,附上你的名帖,送去顺天府,好生一顿板子,先打杀他们嚣张气焰。” 汤云典欲言又止,外面男女又叫骂起来。 “汤云典,你个乌龟王八蛋!我们信了你,让你随便写了张纸条,就放了你回来。结果一去就不见了踪迹,足足一个多月,你是王八藏池塘,死活不露面了!” 张四维脸色一变,“什么!你还留了字据给他们!” 汤云典支吾着说道:“当时想着,我是官,他们是贱民,要是敢拿着纸条上门去,我叫人夺了纸条,再把他们送去顺天府.一个月过去,不见他们有动静,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也不放在心上” “糊涂!你当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都是吃干饭的!现在这情形,摆明了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们,就是要当众搞臭你! 都察院的人,恐怕已经写好了奏章,往上呈报。” 官员嫖妓,明令严律禁止的!你这样搞,违制的!嫖妓不说,居然还不给钱,不仅违律,还突破了道德底线! 人渣! 汤云典慌了,拉住张四维的衣袖问道:“子维兄,这可如何是好!你快些想想办法!” 我踏马的想什么办法! 这摆明了是太子的反击。 你汤云典肯定完蛋了,只是我担心的是这仅仅是开始。 太子这一招狠啊。 齐备东宫,选侍讲、设经筵是皇诰国律定下来的祖制,他确实不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废,但是他把人废掉就可以了。 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 第二十五章 一对卧龙凤雏 外面男女,配合得非常默契,阴阳顿挫的叫骂声越来越激烈。 两人喷口而出,让人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飘荡在整个醉风楼里,把汤云典的脸皮摁在地面上,用沾满狗屎的鞋底来回地摩擦践踏。 可是汤云典躲在雅间里,死活不敢出声。 不一会,雅间的人悟到了,外面围观的众人也有不少悟到了。 汤云典这位翰林老爷,确实被人捏到短处了,还是真凭实据的那种,所以在当下这微妙时刻,不敢出声。 原本热闹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雅间里在座的众人,有暗地里幸灾乐祸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兔死狐悲的.种种不一。 “风藻兄,你这事,办得有些不地道。”六位东宫经筵侍讲之一,国子监国子学博士姚学良摇着头说道。 他双眼如星,人长得十分端正,更兼一身的正气凛然。 “酒后乱性,人之常情。可是那点嫖资银两,给她们就是了,何必惹得一身骚?这两人粗鄙辱骂,不半日就会传遍京师。 都察院的御史们听到了,岂可罢休。说不定现在正在拟写弹劾奏章。” 姚学良一脸的痛心疾首,恨其不争。 “我们六人,现在被点为东宫经筵侍讲,已经是为一体。风藻被弹劾,我等五人岂能脱得了干系? 这.这.这可叫人如何是好啊!” 其他四人如梦初醒,纷纷变色。 其中翰林侍读吴退之恨然道:“风藻啊,你这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失此小节是小事,误了东宫经筵侍讲,是误国误君的大事啊!” 汤云典心里那个气,什么误国误君的大事,不就是担心会连累你们成不了东宫经筵侍讲,耽误伱们纵身一跃,飞跃龙门吗? 在我身上发生的事你们还没看出来,太子心里早有定计! 我这样的人,太子看不上,你们这五个烂菜梆子,太子会入了眼? 呵呵,后面指不定有什么手段收拾你们! 好,我不说,任由你们辱骂讥讽! 反正不能只我一个人掉粪坑里,只脏我一个人。 好兄弟们,我在粪坑里等着你们! 汤云典咬着牙,任由姚学良、吴退之等五人冷嘲热讽,他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唾面自干! 旁人见了,心里暗生赞叹。 好一位风藻先生,虽然小节有亏,可是气度不凡。要是自己,早就在这里跟这几个落井下石的混蛋干起来! 风藻不干净,你们屁股底下难道不是屎,只是纯洁无瑕的黄泥巴? 张四维深知汤云典的脾性,知道他不是如此能忍的人。 现在他如此能忍,说明心有执念。 什么执念? 张四维细细一想就想明白了,心中不由大骇。 码得,难怪高大胡子抽身不管,徐少湖装聋作哑,全拿我一个人顶在前面啊! 唉,还是我太老实淳朴了,被这些老官混子当了枪使。 一场原本开心无比的欢宴吃得极其郁闷,外面终于响起了五城兵马司吏目的说话声。 一番交涉后,叫骂的两位男女被带走了,外面马上变得极其安静。 但是这份安静反倒让人有些不安,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那种不同寻常的寂静。 在座的人,似乎都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各个都心中隐隐不安。 趁着外面清静,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张四维也不敢久留,站起身来拱手对众人环施一圈。 “诸位,学生还有事,先走一步。” 其他人也跟着一哄而散。 大家夺门出了醉风楼,纷纷坐上各自的轿子,准备做鸟兽散。 突然从对面街面上冲出一妇人,带着两位一男一女不过七八岁的孩童,扑到姚学良轿子前,厉声大喊道:“夫君,相公,可算让妾身找到你了!” 众人一愣,啊,又有什么大瓜! 大家都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姚学良。 扑在姚学良轿子前的妇人,二十五六岁,有六七分颜色,穿着不算贫贱,只是风尘仆仆,一脸憔悴。 两位孩童看上去是双生子,相貌真的与姚学良有五六分相似。 双生子? 姚学良是嘉靖三十八年中的进士,算下来正好是八年前。 他中了进士,说家中贫寒,尚未娶妻,于是被前吏部侍郎陈公招了女婿,没两年陈夫人生了一对双生子。 这踏马的完全对得上啊! 姚学良在轿子连连跺脚,急得声音都变尖了,“来人啊,快把这泼妇拉走!本官不认识这泼妇!” 两边站立的随从仆人,听命去拉拦路的妇人。 妇人疯了一般挣脱他们的拉扯,对着轿帘大喊道:“相公,夫君,姚学良!你这个没良心的,九年前你进京赶考,路过广平府清河县,又饥又病,倒在路边上。 还是家父路过,见你可怜,才叫人抬回家里,延医抓药,才救回你一条性命。 你那时又花言巧语,说什么高中后一定会回来娶我,这才与我明媒正娶,得我家资助,给你银两衣物,还叫人把你送到德州,搭坐漕运座船入京。 你个没良心的,我珠胎暗结,给你生下一对儿女,你却是八年多不见音讯。家父多次派人去京里打听,终于得知你高中进士,还进了翰林院,三番几次给你写信,叫你回来探亲认子。 你个没良心的,置之不理,为了荣华富贵,狠心抛妻弃子,做了吏部侍郎的女婿,活活气死家父。 现在我变卖家产,来这京城,就是要跟你分辨个明白,我这糟糠之妻,你这对亲生骨血,你到底认不认! 要是不认,我就去告御状,叫天下人看看你这个自诩读圣贤书的伪君子,是如何抛妻弃子,攀附权贵的!” 哗——! 这消息比汤云典的还要劲爆啊! 八年前得人活命,以爱女下嫁、资助进京,结果转背就把恩情和妻儿抛到脑后,为了仕途前程,居然谎称家中无妻,被吏部侍郎招了女婿! 忘恩负义! 抛妻弃子! 停妻再娶! 汤云典还只是略失小节,姚学良却是一个猛子,直接扎破了道德底线和国法底线。 六位新选出来的东宫经筵侍讲,出了一对卧龙凤雏,剩下四位,又会有什么惊喜等着大家呢! 其余四位瑟瑟发抖,心里想着,只要能平安无事回到府上,马上写辞呈,拼死也要辞了东宫经筵侍讲的差事。 这不是登天的青云之道啊,这简直是直奔地狱的顺风船啊! 选出这六位东宫经筵侍讲的张四维也是头痛欲裂! 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啊! 居然选中了这么六位大才! 不过他也知道,满朝所谓的清贵翰华,不要看着各个人模狗样的,其实真要是被人细细一查,暗地里不知道多少男盗女娼的腌臜事。 太子手里有东厂,还有什么商业调查科,什么牛黄狗宝他查不出来。 现在等自己把人选选拔确定好了,他直接一个暴击,从道德和律法层面上,对这六位进行彻底否定。 张四维已经能想象,可能过不了多久,太子殿下会把自己叫进西苑,然后好一顿训斥。 本殿以重任托付给你,你却给本殿选得什么人才! 苍天啊,我终于明白连高大胡子都暂避锋芒,老奸巨猾的徐少湖更是沉默不语。 都是有原因的! 就我是个憨憨,一头撞上去了! 第二十六章 太子,臣一定会办好 张四维坐着轿子,一路上心神不定,想着心思。突然有人在轿子外说话,吓了他一跳,这才知道回到自己府门口,有随从在外面禀告事情。 “老爷,有中使在府门口候着。” 张四维心里一咯噔,掀开轿帘一看,原来只是一位小黄门,他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幸好不是来宣旨问罪的内侍。 张四维走出来,双手拱手作揖,和声和气地问道:“这位中使,有何贵干?” “小的奉命前来与太常卿、翰林院学士、太子宾客张四维老爷传话,太子殿下有事找他,请张老爷即刻到西安门递牌子。” “多谢了。张琦,给这位公公五两银子,买茶喝。” “是。” “谢,张老爷。” 张四维看到那位小黄门没有其它小黄门那样欣喜如狂,眼睛一转,心里愣了一下,但一时半会顾不上。 他现在想的更多的是,太子殿下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 会不会骂自己一顿,然后赶自己出京? 这次被赶回蒲州,要再回京师就不容易了。 张四维又钻回轿子,放下轿帘,任由轿夫把他抬到西安门。 出了轿子,递了牌子,在外面的板房里等了一刻钟,有人出来接他,还是那位小黄门。 “公公怎么称呼?”走在西苑里的抄廊里,张四维眼睛一转,开口问道。 “小的祁言。” “祁公公在宫里哪处衙门办差?” “小的在司礼监办差。” 张四维目光一凛。 等了一会,张四维试探着问道:“祁公公,不知你以前跟随哪位公公的?” “小的以前在神宫监,负责宫殿洒扫,没有跟过哪位公公。” 更不得了。 神宫监,禁内二十四衙门里出了名的清水闲散衙门,能从那里跳到司礼监去,绝对不简单。 “那祁公公现在跟随哪位公公。” 祁言在前面提醒了一句,“前面有道门槛,张学士小心些。” 张四维心里一愣。 不知不觉中,到了司礼监所在地,紫光阁。 这里始建于正德年间,原本是一处平台,台上有黄瓦顶小殿。 到了嘉靖朝,先皇拆除了平台,改建成阁。 阁高两层,面阔七间,单檐庑殿顶,黄剪边绿琉璃瓦,前有五间卷棚歇山顶抱厦。赐名紫光阁。 后有武成殿,面阔五间,单檐卷棚歇山顶,现在被朱翊钧改名为勤政堂。 司礼监现在搬到了紫光阁里处理事务,祁言带着张四维,从侧门进去,绕到后面的勤政堂。 走到勤政堂正门,张四维一撩前襟,跪倒在门口。 “臣太常卿、翰林院学士、太子宾客张四维拜见太子殿下。” “张先生来了,快请进。”朱翊钧的声音在里面响起,“祁言,扶张先生起来,请进来。” “是。”祁言伸手来扶张四维,他顺势站了起来,跟着一起进了正堂里。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背对着门口,身前是一堆的文卷,几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坐在两边,正在埋头整理上疏奏章。 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朱翊钧转过身来,“请张先生到左堂稍坐,本殿稍后过来。” “是。” 张四维跟着祁言进到左边的房间,在下首的座椅上坐下,很快有小黄门端上茶水,放到一边。 祁言站在门口,双手垂下,直立静默。 “周国泰已经平了建州卫的赫拉阿图城,斩首一千一百余李成梁平了王杲的辉发城,斩首两千一百余 叫测绘处的人,勘察地形,修筑新城。我们要步步为营,把抚顺关、鸦鹘关以东的建州土地,归为大明真正的疆土。 寄字给文长先生,叫他在实地调查时,务必注意安全. 寄字给子理先生,叫他好生派出得力干将,好生保护好文长先生安全。同时叫他注意东边朝鲜的动静。此国君臣表面恭顺,实际上最为鸡贼! 小心他们借着我们清剿建州女真之际,又行窃据土地之事。告诉子理先生,一旦有发现,不要客气,狠狠收拾他一顿。 既然做我大明的藩属,就要有做藩属的样子,不听话,照打不误。 海军局那边,前后两批十二艘世子大帆船,已经列装水师了,在曰本巡航了一圈,炮击了织田家、今川家以及北条家的港口,算是进行了海上适航。 这十二艘世子大帆船,以后就是大明战略机动水师之一,赐名玄武水师。暂时与北海水师同驻威海卫。等青岛港修建完善,再移驻过去。” “是。” 有秉笔太监问道:“殿下,海军局呈文,询问乐亭船厂和吴淞船厂是否继续修造世子大帆船?” “造!怎么不造!这十二艘世子大帆船,海上适航,海上炮击,以及炮击港口,又与北海水师实战操演过几回,该发现的问题也发现了,跟船的工匠们回去后会升级改善,造出新的更好的大帆船。 继续造,乐亭和吴淞船厂,再各造六艘出来。有了玄武水师,朱雀、青龙和白虎水师,怎么能缺呢?” “是。” “嗯,寄字海军局,叫玄武水师在威海卫稍做休息后,围着朝鲜国从西到东,绕行一圈。遇到海盗,狠狠地打!打给朝鲜水师们看看。 宗主国就要有宗主国的威严,有这灭国毁城之利器,就该让藩属国看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以后有大明保护他们的安危,可高枕无忧了!” “是!” 张四维在隔壁听得心惊胆战。 太子这些话语间透出的无比自信,似乎太祖成祖两位皇帝,都未曾有过。 哦,自己也没见过太祖、成祖皇帝,没法对比。 只是大明有如此天子,是福还是祸? 正想着,朱翊钧快步走了进来,在上首处坐下。 “张先生,你上疏齐备东宫,是好事。”朱翊钧直奔主题,“本殿禀过父皇,请石麓先生为太子少傅,梅林先生(胡宗宪)为太子少保,太岳先生为东宫詹事。 只是他们或入阁值朝,或执掌兵部,东宫的事管不大过来。于是本殿禀过父皇,请先生为太子宾客,选拔东宫经筵侍讲。 听说先生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功夫,选出六位来,可是这六位.” “汤云典公然违律,嫖宿娼妓,居然还白嫖不给钱;姚学良为攀附权贵,背信弃义,停妻再娶;这两位,真是毫无廉耻,视道德和国法为无物。 还有一位,吴退之先生,嘉靖四十五年巡按湖广时,公然索贿,白银一万六千两,丝帛六百匹。他的第三房妾室,就是湘南几位大矿主,在武昌府买的名妓。” 张四维后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这些道德君子,教本殿什么?忘恩负义,贪财索贿,违法乱纪?” 太子不愧是先皇的好圣孙啊,说出来的话,跟先皇一样刻薄锋利。 张四维马上跪倒在地上,连声道:“殿下,是臣失职,请殿下治罪。”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必先生也不知道这些人在暗地里做的腌臜事。” 太子居然愿意放自己一马,不管什么原因,张四维马上顺坡下驴。 “殿下,臣被这些伪君子蒙蔽了,请殿下恕罪!” 朱翊钧看着跪在地上的真正的伪君子,笑了笑,“没关系,张先生请起。皇爷爷常教诲本殿,吃一堑长一智。 张先生,叫剩下那三位自己请辞。烦你再选一回。相信伱肯定会选出合适的人选来。” 张四维头大了,殿下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 “好了,祁言,送送张先生。” 朱翊钧不由分说了声送客,转身去了正堂。 祁言走到张四维跟前,默不作声地塞过来一张纸条。 张四维连忙接过来,低头目光一扫。 “王世贞,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魏学曾,嘉靖三十二年进士;王锡爵,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叶梦熊,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梅国桢,隆庆元年湖广乡试举人;李贽,嘉靖三十年福建乡试举人。” 张四维此时才明白,这才是太子心仪的东宫经筵侍讲。只是其中有两位举人,又除了王世贞之外,其余的文名不扬,他不好直接提出来。 所以让自己先选了一圈,然后一棍子全废了,把东宫经筵侍讲变成危险职业,再让自己把这六位选出来,非议也就少了。 我的太子啊,你做事,真得越来越有先皇的章法了。 出西安门时,一直沉默寡言的祁言问道:“张先生可心里有数了?” 张四维马上答道:“祁公公,请转告殿下,臣一定把事情办好。” 第二十七章 为银子发愁的高拱 高拱坐在自己府邸里的书房里,脸色黑漆漆的如同抹了一层锅底灰。 左右坐着高仪、王遴、张四维、程文等人,屏住呼吸,神情复杂地看着高拱。 室内的气氛,十分压抑,就像暴风雨之前那种让人气闷的氛围。 过了好一会,高仪按捺不住问道:“新郑公,是不是你门生巡盐,有了结果。” 此话一出,高拱的脸更黑了,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夫派出二十四位得意门生,下到两淮,整饬盐政,厘查账簿,清理亏空,查了两个月,最后查出四十七万两银子,定罪的十一位不法之徒,皆是盐丁、盐吏、盐大仓之类的小喽啰!” 他右手握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差点把这张梨花木的桌子捶得散架。 “老夫寄予厚望的这些门生,就给老夫交出这么一张答卷来!四十七万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啊! 严党鄢懋卿,巡查两淮盐政,随随便便就查出五百万两银子来,到老夫这里,才查出四十七万两银子的贪赃枉法,说出来,谁会相信! 真是可恶,他们当那些没出息的混账是白痴,把老夫也当成了白痴吗!” 高拱骂完盐商骂门生,然后两者连在一起骂。 高仪三指捻着胡须,皱着眉头问道:“新郑公,你的那些门生都回来了吗?” “派出去二十四位,回来二十一位。” “只回来二十一位?”王遴大吃一惊,“还有三位呢?” “两位落水溺死,说是行船时,喝酒喝多了,落入水中。”高拱黑着脸答道,“但老夫知道,这两人都是滴酒不沾的人。 还有一位说是染急病而死,可是扶他棺椁回来的却是高邮县差役,他的仆人随从不知所踪。” 程文迟疑地问道:“恩师的意思是子毅、伦亮两位同门是被人推入水中溺死。吾廉是被心腹随从害死的?” 高拱目光闪烁地答道:“种种迹象表明,子毅、伦亮和吾廉可能查到了什么,然后有人想收买他们不果,才被灭了口。” 高仪喟然叹道:“两淮盐政,想不到糜烂成这个样子了。黑幕沉沉,死水一潭,原本国朝的一大税源,却成了损公肥私的无耻之地。” 张四维开口说道:“新郑公,你有没有清点几位回来的门生,亲自问过?” “二十一位回来的,老夫都一一问过。唉,出去之前还是人,在两淮转了一圈后,回来已经变成鬼了。 人鬼难分!钱财美色迷人眼!” 那就没错了,全军覆灭! 扬州那个地方不好乱闯,里面的盐商太多银子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看着高拱一脸惭愧痛惜的样子,王遴忍不住问道:“新郑公,怎么了?” “除了三位还能牢记老夫的叮嘱,执意厘查,其余十九位,十三位不知为何心生怯意,难得糊涂,退守自保。六位应该是被拉下水,同流合污了。还自诩聪明,在老夫面前装腔作势。 三位坚持厘查的门生,虽然刚直不阿,却过于迂腐,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查到了一些线索以为抓到了大蛀虫,却不知全是一些替死鬼。” 高仪看着高拱黑沉沉的脸,小心提醒道:“新郑公,户部太仓库里,没有多少金花银,得早做打算啊。” 王遴和程文大吃一惊,“高公/恩师,怎么回事?户部账上不是盈余不少吗?” 不说还好,一说高拱更来气! 他狠狠地一拍桌子,大骂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焦急地来回走动。 “盈余,全他娘的是账面上的玩意,全他娘的糊弄鬼的玩意。老夫原本也信了,高枕无忧,还是得南宇公提醒,老夫亲自跑了一趟太仓库,当场傻了眼。” “怎么了高公?” “户部账簿上三百一十七万两盈余,全是他娘的干柴、鱼干、果脯、灯笼、蜡烛、纸扇、纸伞、麻布.全是他娘的不值钱的玩意,足足占了一百四十六万两银子,剩下一百七十一万两银子,却是一百四十多万两银子的欠条。” “欠条?”王遴和程文对视一眼,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久任清贵翰华之职,当然不知道户部征税,很大一部分是以实物折银,而且户部国库还可以向外借银子。 “是啊,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先是从勋贵外戚开始,没钱用了就找户部借银子,从俸禄里扣就是了。 然后此风蔓延到京官。我朝的俸禄,大家心知肚明,大部分京官,都穷困潦倒,只好托人说情,找位居三品以上的同乡故旧给开张条子,到户部借银子,也从俸禄里扣。 借了新账还旧账,来回地倒腾。日积月累,户部多了一百四十五万两银子的欠条。七十余万两是勋贵外戚,七十五万两是上千穷京官们借的。沉积了数十上百年,才有这笔烂账。” 王遴和程文在心里一算,大吃一惊,“高公,那户部里没有多少现银了。” “是啊。而今只有不到三十万两金花银子,那么多窟窿等着填,这么多人伸着手要钱,根本不够花。所以老夫才下定决心,派出门生去清查两淮盐政,在革除弊政之时,看能不能找些银子回来,把亏空补上。 结果才查出四十七万两银子回来。快到月底了,又到了发放京中官吏们粮饷的日子了。偏偏漕运总督那边在一而再地催漕军们的粮饷。” “漕军的粮饷?”高仪不敢置信,“新郑公,伱暂停了漕军的饷银?” “停了两个月的漕军饷银,先填京城里的窟窿。” 高仪跺脚说道:“新郑公,你糊涂啊!漕军那帮家伙,自持把持漕运,一言不合就闹事,延误漕运。 现在户部缺银,要是漕运又阻塞,粮食运不上来,就更麻烦了啊!” 高拱烦躁地说道:“老夫知道!可是老夫也知道,漕运上数万漕军,哪个靠那点碎银子过日子的?他们每船夹带的免税货品,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一趟下来,平均一人能分十几两银子。 一年他们能跑四趟,能赚多少银子?两月不关饷,饿不死这帮混账玩意!” 高仪恨然道:“新郑公,这帐不是这么算的。漕军那些玩意,你少他一文钱,他敢跟你拼个你死我活。现在欠了两个月饷,下面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现在正是运秋粮的要紧时候,他们随便一闹,漕粮运不上来,新郑公,那可是一场大祸事!” 高拱挥挥手,“粮食老夫不怕。” “为何不怕?” “老夫问过统筹局,那帮家伙接了蓟辽、宣府等边镇的军粮应支,这一年来用海运,从东南、两广以及占城、暹罗运了大米一百七十万石,囤积在京畿和辽东几处仓库里。” “多少?”高仪不敢置信。 “一百七十万石大米!”高拱背着手,喟然感叹道,“这个海军局的海运处,真得是厉害,不声不响,居然运了漕运一年定制的漕粮一半在京畿里囤着。” 高仪做过实务官,知道这么多粮食意味着什么,“好事啊,仓里有粮,心中不慌啊。” 高拱一脸敬佩又有些许不甘,“老夫当时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王遴和程文对视一眼,迟疑地问道:“一百七十万石大米,京畿、九边数百万军民,似乎用不了多久。要是漕运出事,堵上半月一月怎么办?” 高拱神情复杂地说道:“梁乾吉(梁梦龙)告诉老夫,如果紧急动员,海运处能调集上千艘海船,在一月内再运五十万石大米北上。进一步,在两月内能调集数千艘海船,再运一百万石大米北上。” 高仪站起身来,大呼道:“壮哉!新郑公!有如此雄壮船队,如此磅礴运力,朝廷不会再被漕运那帮混账拿捏了。” 再雄壮,再磅礴也跟我没关系! 高拱不想在海运上多谈,转言道:“粮食好说,可是银子怎么办?老夫思前想后,只有两个法子,一是尽快清查欠账,二是太仓库里新征收了不少胡椒。老夫想着,能不能把这些胡椒当俸银发下去。” 王遴和程文对视一眼,觉得这法子似乎还行。 张四维眼睛转了一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高仪捋着胡须,沉声说道:“新郑公,此举可能会出乱子的。” 高拱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再找不到银子,老夫只能行此下策了!” 第二十八章 清苦的大明京官们 隆庆元年九月二十三日,户部终于放出话,开始发放七、八月份的俸禄。 鸿胪寺主簿袁咸安在鸿胪寺里坐立不安。 同一值房的同僚也焦急不安,嘴里发着牢骚。 “我们五寺就是后娘养的,俸禄也得等六部都察院的老爷们领完了,才轮到我们。” “那不,五寺就我们鸿胪寺、太常寺、光禄寺是后娘养的,人家大理寺虽然比不上刑部,可是多少能在刑名上吃上一口。 太仆寺更不得了,马政革新,银子就跟通惠河的水一样,源源不断地往他们仓库里流。现在京里各衙门,腰包里钱最多的,就是太仆寺了。” “我听户部的同乡说,户部这次要清查欠账。凡是在户部欠有旧账的,从这回发俸禄起,从里面扣。” 袁咸安心里一惊,连忙出声问道:“真的假的?” 另一位同僚答道:“真的。我听户部的同科说,户部尚书高公亲自发话,所有在户部有欠账的,从这月开始扣钱。不过不扣禄米,只扣俸钱。” 袁咸安心里稍微舒了一口气,按照成祖时传下的祖制,“一二品四分支米,六分支钞;三四品米钞各半;五六品米六钞四;七八品米八钞二。” 自己鸿胪寺主簿七品官,每月俸禄七石五斗。 俸禄八成米,钱给二成,自己在户部有欠账,就算两月的俸银全扣了,还有十二石米,就算户部的人心黑一点,给三分之二陈米。 拿去米店换,还能换回七、八石的新米。加上户部发的新米,足够一家六口吃两个多月了。 袁咸安在心里暗暗地算了一下,觉得日子还能凑合着过,不由地踏实了一点。 这时,一位其它值房的同僚跑过来说的一番话,又让他的心悬起来。 “诸位,我听户部的同年说,这月又开始折色了!” “什么!”袁咸安等人忍不住围了过来。 当年成祖皇帝为了修建北京城,下令百官、勋贵、宗室俸禄,三成支米,剩下七成“春夏折钞,秋冬折苏木、胡椒”。 后来宣德年后,废除了一段时间,可是一旦朝廷国库紧张,就会延用此祖制。嘉靖朝四十六年里,有过七八年这样的折色。 现在大明宝钞比擦屁股纸还不如,肯定折的是苏木和胡椒。 苏木是重要的染色物料,胡椒是香料和药材,这两样东西平时还能卖得起价,关键是百官都折色苏木或胡椒,京城到处都是折卖这两样货品,肯定卖不起价了。 又一位同僚窜过来,悄声说道:“没错了,这月折的是胡椒,户部、吏部领俸禄的人出来说了,四品以下支两成米,其余八成折成胡椒。” “四品以上呢?” “四品以上全部支四成米,其余六成折成胡椒。” “操!四品以上的官老爷,也不缺那点银子,全折成胡椒也不影响他们吃香喝辣的。我们不行啊,我们没有夏冰冬炭的孝敬,全指着俸禄过日子啊!” 袁咸安在心里一盘算,凉了半截,完蛋,下月全家要吃土了。 到了下午,轮到鸿胪寺的官员去领俸禄,袁咸安随着同僚们一起来到户部陕西清吏司。 按照律制,百官、勋贵、宗室的俸禄由为陕西清吏司核算和发放。 只见陕西清吏司外面一堆的绿袍青袍官员,人头涌动,熙熙攘攘,各个嘴里都没有好话。 “码得,又折物!折它娘的物!原本到手的俸银就没多少,一家买布做衣、油盐酱醋、人情往来、看病抓药,全在那点俸银里抠。 现在好了,本来没多少,还要被折物,我拿着这堆胡椒干什么?能当饭吃啊,还是能当钱花啊!” “听说统筹局、督办处那边,一水的金花银子。” “码得,没天理,大家都是读圣贤书,都是科试出身的,凭什么他们俸禄给的那么高,还直接给银子。” “岂止给银子,听说他们每月有福利,直接给购物券。” “购物券?什么玩意?” “就是几大商号发行的劵,上面有写金额,直接去那几家商号里买东西,不用掏钱,用那劵当钱用。”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码得,说得我都想去那边了。” “想去?谁不想去,关键得那边要你。” 听着纷纷扰扰的议论,袁咸安跟同僚们终于听到一声招呼声。 “鸿胪寺的老爷们,到这里排队领俸禄,请把腰牌准备好,我们是只认腰牌不认人。”有户部杂役在那里大声喊道。 袁咸安跟同僚们呼啦啦跑到那里排队,很快走进陕西清吏司的院子里,里面也多是绿袍青袍的官员,少见绯袍官服的官员。 还有不少身穿便服的随从仆人,他们都是四品以上官员派来领俸禄的。 袁咸安看到同科魏云来,失魂落魄从里面出来,右手里拎着一个布袋,里面瘪瘪的装了半口袋东西。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院门走去。 “霏启兄,霏启兄!” 袁咸安的招呼声,魏云来根本没听到。 旁边有认识他的人问道:“欸,老魏这是干什么?” 有人摇头说道:“他日子难过。” “怎么了?” “当初为了留在京里,他借了一笔银子给吏部的那群貔貅。后来实在顶不住,找户部的前辈批了张条子,找户部借了笔银子,才把窟窿赌上。 看样子是清查欠账,把俸禄扣得七七八八。他家里人口多,十来口人全指着他的俸禄吃饭,看他手里拿着那点东西,估计就半口袋胡椒,能干什么?全家围在一起喝西北风?” 袁咸安跟魏云来同在嘉靖四十一年中进士,又一起在顺天府观政半年,然后同在京城里为官,往来得非常密切。 他知道魏云来家境贫寒,老家也没有什么人,所以没有什么带产投献门下的好事,全靠吃每月那点俸禄过日子。 又放不下面子,去卖文挣润笔费。堂堂国子学从六品助教,过得穷困潦倒。 自己有心想资助一回,却有心无力。 这月自家都要吃土喝风,哪里还有能力去帮魏云来啊。 慢慢排队,终于到了袁咸安。 他上前去,户部清吏司的主簿验过他的腰牌,在花名册上找到他的名字,点点头。 旁边的户部书办啪啦啪啦打了一下算盘,“鸿胪寺主簿袁咸安,官俸七石五斗。两月十五石。支米二成,给米三石。其余折物胡椒。 袁咸安尚欠户部库银七十五两,本月扣七两八钱。扣除欠债,再给胡椒六升。” 另一位书办递给袁咸安一本账簿,要他在上面签字画押。 完事后再递给他两张纸条,一张上写太仓库官米三石,另一张写有太仓库胡椒六升,均盖有官印。 袁咸安长叹一口气,收下这两张纸条。 出了户部,叫了家里仆人,又雇了一辆牛车,去南城太仓库里,用那两张纸条,把七、八月份的俸禄,一石新米,两石发黄的陈米,还有六升胡椒领回家。 家里的妻子一看,当即破口大骂。 “你寒窗苦读十几年,好容易中了进士,做了官,结果这日子过得,比乡下地主还不如!这日子怎么过啊!” 袁咸安连忙劝道:“休得呱噪!再等两三年,大哥儿长大一些,就能以读书的名义送回原籍,把家门撑起来,到时候就有人带田地家产投献门下,到那时候,你能安安心心做太太了。 且忍耐两年。要不是奔着官绅可免赋税,老爷我寒窗苦读这么些年干什么!” 袁妻这才慢慢忍下这口气来。 袁咸安住的地方,住的都是六七品官,左邻右舍,都是一片骂声。 他长叹一口气,“等明天把胡椒换了钱,好好盘算一下这月的日子。唉,这世道,越来越不好过了。” 第二天一早,袁咸安就被坊间吵闹声惊醒了,隐约间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心头一颤,不好,出事了! 第二十九章 义愤填膺的清苦京官 袁咸安穿好官服,匆匆出了院门,看到大家都往一个方向奔。 “怎么了?”他拉住旁边一位街坊问道。 “听说是国子监的一位助教,昨天领俸禄空手而回,昨晚气不过,在柴房里自缢了。” 袁咸安大吃一惊,国子监助教? 老天爷,千万不是魏云来魏兄。 转了一个弯,拐到云锦胡同里,看到前面聚集着一堆人,正好在魏宅附近。 袁咸安心里一凉,越发地不安。 走得近,听到魏宅里哭声震天,妇孺老弱,嘶哑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 十几位闻讯赶来的绿袍青袍官员,围在宅院门口,摇头叹息,脸上都浮着一种兔死狐悲的悲戚。 “魏兄,魏兄你怎么了?”袁咸安踉踉跄跄奔到魏宅门口,看到院子里停着一具尸体,躺在架在两张长凳的一扇门板上,盖着一床白布单。 魏云来的妻子带着四个女儿,围着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昏暗的客厅里,四位老人坐在门槛上,有干嚎的,有默然流泪的,有撕心裂肺哭的,还有位老太太几乎昏厥过去,一位丫鬟手忙脚乱地扶着她。 袁咸安知道魏云来的情况,他家境贫寒,岳父就是启蒙老师。他考上进士后,家里遇了水灾,两边无兄弟族人照顾父母和岳父岳母,只好把他们四位接到京里尽孝。 自己还能等大哥儿长大了回原籍撑家门,魏云来一口气生了四个女儿,根本没法回原籍撑家门。 只能熬到致仕,以官绅身份回原籍,到那时想法子招揽些投献户,还能过上几年富家翁的好日子。 袁咸安冲到尸体跟前,掀开白布,看到果真是魏云来,一脸的死灰色,舌头吐出,眼睛鼓出。 他心里一骇,连忙放下白布,不由地涌起一阵悲凉。 他跟魏云来都是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只不过都是三甲进士,按例拣发地方为知县或县丞。 当时严党当权,吏部受严氏父子控制,认银子不认人,要是不给吏部那些貔貅塞足银子,直接给你拣发到云南广西去,身体不好的,赴任路上就没了。 自己和魏云来都凑了笔银子给到吏部,这才留在京里,在清闲衙门里当了个京官。 没办法,云南、甘肃、陕西、广西、辽东等苦寒边远地方的知县,是恶差,不给钱就分派你去。 东南、中原、山西、山东、湖广、两淮等腹地的知县,属于优差,尤其是江南、两浙,属于肥差,给钱了才能去。 袁咸安和魏云来塞给吏部的那点钱,只能免除去云南等苦寒边地走一趟,想谋个优差肥差,还得加钱! 没钱加,那就留在京里清闲衙门里慢慢熬吧。 “魏兄,我的魏兄,伱怎么就想不通,这么去了呢!” 袁咸安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了几声。 不一会,其余几位同门或平日里往来密切的好友,陆续赶到,围着魏云来的尸体哭嚎了几声,洒下几滴眼泪。 然后聚在院子一边,商量起事情来。 “魏兄家里这个情况,一贫如洗啊。这治丧的钱粮,大家得帮衬一把。”一位老成的同年说道。 他叫周秉洲,在都察院里当御史。 “周兄说得对。魏兄一走,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全是妇孺,治丧是一笔钱,扶柩回乡又是一笔钱,这老弱妇孺回原籍还得有笔安家银子。 国子监可能会有一笔抚恤,可是朝廷目前的情况,看样子没有多少。大家都是魏兄的同年同乡好友,不帮衬一把,说不过去啊。” 说话的是李治彬,在礼部当主事。 “行吧,昨天刚发了俸禄,今天一早我叫家里的仆人去把折色的胡椒换钱,这会应该回来了。我回去,拿些银两来,大家凑一凑吧。” “袁兄说得没错,大家凑一凑吧。” 大家跟魏夫人告了声罪,陆续回家去拿银子。 回到家里,袁咸安等了一会,看到去换钱的仆人悻悻地回来,背着那六升胡椒。 袁咸安大吃一惊:“怎么了?” “老爷,小的跑了十来家杂货铺,他们都不收。” “这可是胡椒啊,平时可抢手了,怎么不收?” “老爷,杂货铺的掌柜和伙计们都说了,这月和后面两月,户部发的都是胡椒,满京城里全是卖胡椒的,价钱从昨天开始就一跌再跌。 他们先紧着三品以上官老爷的胡椒收,往下才是四五品官老爷的胡椒。收完他们的,才轮到我们,不过那时是什么价,谁也不知道。 老爷,小的问过,就算是尚书侍郎,他们的胡椒也折价八成了。” 袁咸安心里一凉,尚书侍郎的胡椒都要折价八成,那自己这七品官,岂不是直接骨折? 无可奈何,袁咸安转头问妻子,“家里可还有银子?” 袁妻摇了摇头,咬牙答道:“没有了。” “魏霏启昨晚自缢了,人没了,一家老小在院子里哭。老的老,小的小,一屋子老弱妇孺,我们几位同年好友商议,多少凑点银子,让魏兄走得体面些!” 袁妻默然一会,回屋取出二两银子,“家里就这么点碎银子,全给你了。” 袁咸安长叹一口气,揣着这点银子,悲怆地赶回魏宅。 不一会,周秉洲、李治彬等几位同年好友都回来,凑了十五两银子,递给魏妻,让她宽心处置魏云来的后事。 几人聚在院子一角,越想越气愤。 “户部的那些混账,不把我等当人!原本就没有多少俸禄,还要折色,叫人怎么活?” “现在逼死了魏兄,逼得我们连些治丧银子都凑不齐,连乞丐都不如啊!真是让人捶胸顿足啊!” “不行,不能任由这些奸人祸乱朝纲!” “上弹劾奏章?” “没用的!户部尚书高拱是皇上在潜邸的老师,怎么弹劾?” “码得,朝廷视我们为乞丐,那我们就当一回乞丐!”周秉洲愤然说道,他振臂一呼,“诸位,我们何不去朝阳门,在那里摆碗乞讨,为魏兄乞讨些银两,更要让朝中衮衮诸公看看,他们尸位素餐,把朝廷度支败坏成什么样子了!” 李治彬马上呼应,“好,对,户部视百官为乞丐,我们就去当一回乞丐!” 其他几人也是热血上头。 是啊,祖制国律中,没有哪条不准官员当乞丐吧。户部这么瞎搞,我们非要恶心死他们不可! 很快,有人回家拿了一块白布,有人拿来了笔墨,大家都拿来一口碗,然后到了朝阳门内,在最热闹的街边,一字排开蹲在路边,摆碗挂横幅。 “户部无良,逼死同僚,乞讨化缘,凑钱治丧!” 五位青袍绿袍官员在朝阳门内当乞丐,当街乞讨,消息像风儿一样传遍京城各处。 在内阁值房里的徐阶听到后,脸色微微一变,把心腹幕僚叫了进来。 “徐老先生,这事一看就是直指高新郑而去的。” “老夫知道。你去查查,这背后有谁在推动,有没有西苑的人,或者我们的人。” “是,学生马上就去查。” 西苑,朱翊钧听到这件事,忍不住一拍桌子,“高新郑误事啊!” 他站起身来,双手笼在袖子里,来回地走动,然后转头对冯保说道:“去把石麓先生、大洲先生、太岳先生和疏庵先生请来。” “是!” 第三十章 是殿下在给你机会 李春芳、赵贞吉、张居正和王国光很快就赶到西苑紫光阁后堂里。 “四位先生,今天京城发生了一件事,冯保,你来说一说。” “是殿下。四位先生,昨夜国子学助教魏云来自缢于家中,据悉是昨天去户部领俸禄,因为欠户部银两过多,被扣得太多,只领回两石米,三升胡椒。 魏云来家境贫寒,除了户部,还欠了不少外债。这点俸禄不要说还债,连度日都艰难。魏云来应该是一时想不通,自缢了。 他的同年好友,都察院监察御史周秉洲、礼部主事李治彬、鸿胪寺主簿袁咸安等五人,凑了十五两银子给到魏家治丧。 几人都对户部克扣颇有怨言,一时气愤不过,五人跑到朝阳门内大街上摆碗乞讨,还挂出横幅,上写‘户部无良,逼死同僚,乞讨化缘,凑钱治丧!’ 现在有数千民众围观,也有不少人捐钱给他们。消息已经传遍五城,并往城外传去。” 李春芳、赵贞吉、张居正和王国光面面相觑,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国朝前所未有啊! 朱翊钧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高拱怎么办事的!执掌户部,清查两淮盐政,挺好的一步棋。怎么办得虎头蛇尾呢! 他派出的得意门生,下去二十四位,只回来二十一位,只清查出四十七万两银子来。杯水车薪,对户部的大窟窿根本没有用!” 张居正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高新郑应该是有苦衷吧。” “什么苦衷?要做事,决心是第一要。既然决定要做,就要排除万难,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好。 本殿叫冯保跟他说过,会全力以赴支持他。冯保,你跟高拱说了吗?” 冯保连忙答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把殿下交代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高尚书听了。”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踱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的中海湖面,摇了摇头:“高新郑,到底在想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出声。 等了几十息,朱翊钧转身,对四人说道:“不管他高拱怎么想,现在我们先想想,这件事如何善后! 还有两淮盐政,既然开了头,就必须继续深入整饬,不能半途而废!” “咣当!” 户部尚书签押房里,高拱气得把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成无数块,和着茶水洒了一地。 “周秉洲、李治彬、袁咸安,他们五人想干什么?朝廷命官,居然当街乞讨,成何体统。 这是在赤裸裸地打老夫的脸!国库紧张,他们怎么就不体谅一些。只要咬牙过了一两月,等到秋赋的钱粮运到京城,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签押房里坐着他在户部的几位心腹,以及几位信任的幕僚。 “高公,这次发俸禄,折物过多,朝堂上非议颇多啊。” “折物多吗?”高拱突然意识到什么,“实发的时候,到底折了几成物?” 众人不敢出声,高拱指着一人气势汹汹地问道:“你说!” “高公,陕西清吏司实发的时候,四品以上支米四成,折物六成.” 高拱厉声问道:“四品以下呢?” 沉默了十几息,那人答道:“四品以下支米两成,折物八成。” “混账!”高拱暴跳如雷,“谁的主意,说,谁的主意!” 众人没有答话。 一位幕僚迟疑地答道:“高公,恐怕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想为伱分忧解难。” “混账,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这是在为我分忧解难吗?这是在把我往火坑里推!马上传令给陕西清吏司,必须按照老夫此前说的,一律支米五成,折物三成,发银两成。” 一位心腹突然开口道:“高公,你此前的钧令发下去后,陕西清吏司的官吏们纷纷抱怨,说如此核算,过于复杂了,让他们徒添了许多事,会来不及按时发放俸禄。” “借口!他们都是吃了一辈子的算盘饭,这点帐就让他们为了难?徒添许多事,那他们怎么还知道四品以上和四品以下分开算?这就不徒添麻烦了!” 另一位幕僚说道:“高公,现在叫重新发放俸禄,会一团糟的。据学生所知,很多官员都已经把折物的胡椒悉数变卖了。重新发放俸禄,岂不是要叫他们又把胡椒买回来? 再说了,一位官员自缢,五位官员沿街乞讨,高公就改弦更张,旁人看在眼里,下回若有什么不满,会不会有样学样?” 另一位心腹马上附和道:“高公,此时要紧的不是重新发放俸禄,而是搞清楚,此事会不会幕后有黑手?” 高拱一时愣住了。 现在朝堂上想搞他,有能力搞他的,不是徐阶一党就是西苑。 高拱现在已经完全明白,徐阶和西苑此前联手,请皇上下诏召自己回京,却让自己接任户部,其实就是推自己去踩户部这个大坑。 现在户部这个大坑,自己已经踩了进去,今日的事情,又惹得一身臭,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会不会顺势继续把掉在坑里的自己给埋了呢? 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高拱站起身来,在签押房里转了几圈,突然转头对心腹和幕僚说道:“继续发放俸禄,暂时不用去管它。再四处去打听,今天早上这两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 “是!” 等到众人离去,高拱一肚子怨气,忿忿不平。 “高新郑,”有人在门外叫唤着,高拱一转头,看到高仪匆匆走进来。 “南宇公,你来了?”高拱站起身来,拱手说道。 “新郑公,国子学助教魏云来自缢,都察院御史周秉洲、礼部主事李治彬、鸿胪寺主簿袁咸安等五人在朝阳门乞讨之事,你可知道吗?” “有所耳闻!” “新郑公,你何不赶紧想办法弥补。” “弥补什么?有奸人在背后推动此事,构陷老夫。弥补什么?老夫以不变应万变!” “糊涂!”高仪痛心疾首,“新郑公,我早就跟你说过,俸禄发放,折物是万不得已的事情。现在户部没钱,可是太仆寺有银子,统筹局有银子!你可以去借啊。 太子殿下叫人跟你说过,只要你用心办事,他会全力支持的啊!” “全力支持!什么全力支持?老夫本该入阁,却叫我接了户部这个烂摊子。西苑和徐少湖什么想,以为老夫不知道吗? 叫老夫去借,西苑不就等着老夫去求他们吗?南宇公,我高大胡子的膝盖,硬得很,跪不下!” 高仪连连跺脚,“糊涂啊肃卿兄,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暂且阻你入阁,让你接任户部,徐少湖什么心思,老夫当然知道。可是西苑不是这么想的啊!” “他不是这么想,会是怎么想?” “肃卿啊,西苑办事,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他要送你入阁,先要看看你的成色。让你接任户部,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理财能力,有没有担当。 “松谷先生(陈以勤)、太岳,还有孟静(赵贞吉),他们对太子殿下非常熟悉,曾经与好友多次谈过,殿下认为阁臣首要能力,在于实务,实务之首在于度支理财。” 高拱愣了一下,心中有些认同高仪所言,可是脾性让他不愿意就此认输,冷笑几声答道:“笑话,老夫的能力还用得着他来考校?子象兄,你何必为他说好话。” 高仪连连摇头叹气,“肃卿啊,你这脾性害死人啊。你桀骜不逊,严嵩和徐少湖都不在你眼里。可是先皇在的时候,你敢顶撞吗? 不敢吧。太子殿下是先皇好圣孙,帝王之术青出蓝而胜于蓝。而今得皇上信任,托付军国事,是大明半个君。他不折服你一番,怎么用你? 他的脾气,跟皇上一样吗? 你以为殿下缺了你高拱,就治不了大明吗?他麾下人才济济,会缺了你高肃卿? 高肃卿啊!现在是殿下在给你机会,而不是你给太子殿下机会!” 第三十一章 目标还是太子殿下 高拱默然无语。 张四维、王遴、程文等高党骨干也匆匆跑来,看着高仪在劝解高拱,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这时,工部尚书葛守礼也跑来,看到这般情景,也放了心。 他缓缓坐下,语重深长地对高拱说道。 “肃卿,此事不仅打了你的脸皮,也打了太子殿下的面皮。你管着户部,他管着司礼监,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受非议,他也受非议。” 高拱心里马上一片澄清。 是啊,太子被皇上委以批红职权,托付以军国大事,自己户部不称职,逼死官员,逼得官员上街乞讨,他也难咎其职。 如此说来,此事不是他在背后推动。 为了恶心我,把他自己也惹得一身骚。太子殿下要是如此愚钝,也不会此时住在西苑,暗行监国之权。 “诸位,老夫心中明白,这件事跟西苑无关。或许只是事发突然,然后有心人顺势推波助澜。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妥善处理此事。” 高仪、葛守礼、张四维、王遴和程文等人看到高拱说出这么一番话,心中大定。 葛守礼捋着胡须说道:“肃卿能这么想,我等甚感欣慰。如何妥当处理此事,一切根源在于有没有银子。 而今大明朝野,谁手里的银子最多?” 其他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太子殿下!” “如此一来,”葛守礼点点头,“肃卿,伱与太子殿下利害一致,当抛开成见,向他求援,平息这场风波。” 高仪在一旁说道:“肃卿,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向太子殿下求援,联手一起平息这场风波,说不定还是一场好事。” 程文也听出话里的意思,“恩师,南宇公说得极是。恩师勇于任事,有魄力也有担当。只是这次两淮盐政,所托非人,被误了大事。 但门生想来,西苑也一直有心整饬盐政。” 高仪点点头:“九边、马政、海运,诸多积弊,西苑一直在暗暗整饬,颇见成效。盐政和漕运,是大明两大积弊之一,西苑不可能不关注。 肃卿在盐政铩羽而归,这不要紧。百年积弊,岂是一回巡察就能解决了?肃卿你也算是在前面冲锋一回,试探了两淮的深浅。 接下来,肃卿,你应该与西苑合作,先平息这场风波,再盯着两淮盐政。只有拿下两淮盐政,你这户部尚书才坐得正,说话硬气。” 高拱捋着大胡子答道:“诸位都是老夫的好友知己,逢此大变,能迅速赶来,推心置腹,高某感激不尽。 老夫反思过,两淮盐政上,确实是所托非人。且发放俸禄上,自视甚高,拒绝了西苑的好意,才酿成这场风波。 放心,老夫是臣,太子是储君,且利害一致,都是为了大明。高某愿意向西苑服输,携手铲除积弊,澄清朝政。” 正说着话,有书吏在门口禀告:“尚书老爷,宫里来人。” 高拱连忙领着众人来到院门口,接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 “户部尚书高老爷,工部尚书葛老爷,左副都察御史高老爷,礼部侍郎王老爷,你们都在。 宫里传下旨意,召内阁诸位老先生,六部侍郎以上,都察院右副都察御史以上,大理寺、太仆寺正卿,即刻入禁内。 皇上和太子在保和殿,召见诸公。” 高拱与众人对视一眼,太子把皇上都请出来,看来这次是要彻底解决许多事。 诸位大臣坐上轿子,默然无声地来到午门,递了牌子,从左掖门入禁内。在内侍的带领下,沿着巷道走了一段路,来到保和殿,被带到正殿中间。 隆庆帝坐在正中的御座上,朱翊钧站在陛前。 徐阶、李春芳、陈以勤、殷士儋、张居正站在第一排。 高拱、葛守礼、赵贞吉等六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紧跟着站在第二排。 再后面就是六部侍郎,都察院左右副都御史,以及王国光等大理寺卿和太仆寺卿。 大臣们行完大礼,隆庆帝强忍着把打了一半的哈欠收了回去,转头对朱翊钧说道:“太子,你开始吧,朕听着就是。” “是,父皇。” 朱翊钧转身看向众人,朗声说道:“今早,发生了两件事。一是国子学助教魏云来自缢于家中。二是他的五位好友,基于义愤,到朝阳门乞讨,筹钱为其治丧。 这样的事,国朝以来前所未有。本殿身负父皇重望,托以军国事,却出了这么大的乱,儿臣向父皇请罪。” 隆庆帝挥挥手:“这等事,太子好生处置就是,不必担忧。” “遵旨!” 朱翊钧又转过身来,看向众人,继续说道:“此事既然出了,诸位看看,如何处置?” “陛下,殿下,臣有话启禀。” 说话的是户部侍郎胡庆绪。 “说。” “此次闹出这番风波,是户部国库无银。而今赋税艰难,国库窘困,内库却盈余甚多,头尾倒置,内重外轻,国困私富,乃不国之情。 臣诚请,将统筹局归于户部,解大明燃眉之急!” 高拱心里一惊,顿时明白过来。 这一番风波,幕后之人精心布局,针对的是太子和他手里的统筹局,自己只是捎带上的。 胡庆绪,翰林出身,做过几任乡试主考官,在南京户部做过侍郎。 南京户部? 它的职责为对南直隶、浙江、江西以及湖广四个地区征收税粮;协助漕运管理;全国盐引勘合事务,以及全国黄册的收藏与管理。 南京户部一般不设左侍郎,只设右侍郎,是两淮盐政的顶头上司。 嘉靖四十三年,胡庆绪从南京调任京城任户部侍郎至今。 胡庆绪平日里跟谁亲近? 他原籍湖广黄州府,按照地域划分,应该属于张太岳一系的楚党。 可是高拱在裕王府做侍讲时,偶尔得知,胡庆绪跟裕王府另一位侍讲,殷正甫(殷士儋)的关系密切。 据说胡庆绪其父举人出身,在济南历城、齐河、济阳做过十几年的教谕、县丞。济南府是他的第二故乡。 殷正甫原籍就是济南府。 中进士时,座师又是前阁老严养斋(严讷)。 严养斋可以说是被太子借着皇上登基之时,暗地里逼出京的。 高拱把脑海里的各条线索连在一起,骤然发现,自己派出二十四位门生巡察两淮盐政,遭到精准狙击,功亏一篑的根源在这里! 然后自己明明要求陕西清吏司百官俸禄一律五成支米,三成折物,两成支银。结果被他们改成四品以上四成支米,六成折物;四品以下两成支米,八成折物,酿成一场风波。 自己原本以为只是陕西清吏司的一群大聪明在自作聪明,好拍自己的马屁。 万万没有想到,却是一场别有用心的大阴谋。 高拱目光一凛,在殷士儋的背后扫了扫,然后又转向朱翊钧,想看看太子殿下如何应对。 朱翊钧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胡侍郎的话倒有几分中肯。诸位臣工,你们有何进言?” 殷士儋不慌不忙地躬身说道:“陛下,殿下,臣附议胡侍郎所言。” 然后四位六部侍郎,一位左副都御史出声附和。 坐在御座上隆庆帝露出惊讶的神情,目光在殷士儋身上扫了几下,又落到朱翊钧身上。 殿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太子殿下的回话。 第三十二章 保和殿上的铜罄声 朱翊钧转身对着隆庆帝躬身做了长揖,双手笼在袖子里,慢慢踱了出来。 这是他的特权。 隆庆帝坐在御座上,高高在上。 其他臣子老实站在殿中陛前,不得随意走动,也不可咳嗽、讲小话等君前失礼。 唯独他,可以在殿中慢慢走动,只要他亲老子隆庆帝没有意见。 目前看,隆庆帝一点意见都没有。 朱翊钧走到群臣左前方,缓缓开口。 “殷老先生,胡侍郎,你们要脸吗?” 不愧是先皇的好圣孙,一旦翻脸就开口直剥脸皮,不给臣下留一丝情面。 胡庆绪直着脖子,摆出一副大明第一诤臣的神态,大声道:“殿下何出此言,羞辱臣下!” 朱翊钧不客气地说道:“不是本殿羞辱你,是你自取其辱!” 他扫了一眼殷士儋,又看了一眼其他阁老,目光再在其他大臣脸上转了一圈,继续说道。 “伱们户部管着大明赋税度支,两都十三省,无数的田地你们管着。人家的田地是越聚越多,你们呢?黄册鱼鳞书上的田地是越来越少。你们户部,可真行! 两淮、解池、长芦、浙江,这些盐都归你们户部管着。对,你胡庆绪还做过南京户部侍郎,正管着全国盐引盐政。 我大明吃盐的人是一年多过一年,可你们收上来的盐税,却一年比一年少。你们户部,可真行啊。 漕运归你们户部管着。没错,你胡庆绪在南京户部做过五年侍郎,也兼管着漕运。 朝廷一年四五百万两银子的钱财砸下去,定制每年四百万石漕粮,前年损耗四十万石,去年六十万石,今年八十万石。 漕军官吏一年比一年多,花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多,可损耗却一年一年多。你们户部,可真行啊!” 朱翊钧语气轻松,声音平和,说出的话却如在层层乌云里闷响的雷声,稍不小心,可能就是撕裂天地的巨响炸雷。 “皇爷爷整饬市舶互市,每年给户部缴纳关税银子三百多万银子,账目清清楚楚,一文不差.还有其它的赋税,天下的钱财都在你们户部管着,用心点,应该过得去。洪武、永乐、宣德等朝,户部年年有盈余。 到了你们手里,不好好理财,清理积弊,却亏空得一屁股帐,京官发不出俸禄了,就腆着脸伸手问内库要银子,还想着把统筹局拿了去,给你们填窟窿。 殷阁老,胡侍郎,你们要脸吗?” 殷士儋和胡庆绪脸色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 隆庆帝坐在御座上,看着朱翊钧轻描淡写地,把殿下站着的群臣们,好一顿奚落,心里五味具杂。 自家老大,在对付群臣方面,确实得了先皇老爷子的真传。 说的话一针见血,让群臣们无言以对。 是啊,户部就是掌管天下田籍赋税的,算是大明的大管家。别的地主官宦家,田地是越聚越多,银子是越积越多。 唯独大明,田地人丁越来越少,赋税越收越少,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都不是傻子,无非是地方官绅豪强侵占田地,隐匿人口,逃脱赋税。你户部不清查这些,却一味盯着统筹局,盯着内库的银子。 那是朕的银子! 是朕和太子父子俩的银子! 朱翊钧继续说道。 “统筹局是皇爷爷留给父皇和我,我们父子俩的封桩压库,万万不敢轻动。皇爷爷也跟本殿说起过,你们这些文臣们的行事风格。 当年皇爷爷刚即位没几年,夏言等文臣,欺他年少不知事,行什么嘉靖新政。皇庄宗室的田地越行越少,各地藩王宗室都吃不上饭了。地方世家的田地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有钱。 又整饬九边,供给边军粮草的卫所田地越整越少,地方豪强的田地越整越多,然后边军的粮饷无法自给,只能从国库里支挪。” 朱翊钧看着殷士儋和胡庆绪,嘴角的讥讽拉满。 “现在你们把该祸祸的都祸祸完了,又想怂恿父皇和本殿,打着利国益民的旗号,把父皇和本殿当傻子,把统筹局给你们。 等个三五年,统筹局祸祸完了,内库跟你们把持的国库一样清洁溜溜,父皇和本殿,我们爷俩是不是可以去午门外,摆两个碗?” 徐阶等阁老噗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其他大臣也跟着跪倒在地,齐声高呼道:“臣等失职,请陛下和殿下治罪!” 高拱终于切身体会到朱翊钧给群臣们带来的压迫感。 先皇只会宣泄怒火,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太子殿下却始终十分冷静,但言辞非常犀利,会让你背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不臣罪名! 坐在御座上的隆庆帝,看着跪满一地的群臣,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这些文臣,一个个自诩是天理和大义的代言人,动不动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你进行触及灵魂的批判。 你稍微反驳一句,他们就要死要活,嚷嚷要辞官。仿佛朝堂上没有他们这些正人君子,天下就会礼崩乐坏。 你知道他们虚伪,可是又不得不依靠他们治理天下,只好退让一步,由他们得逞。 现在钧儿却反过来,站在国律和道德制高点上,把他们的失职和虚伪狠狠地批判一番,话不重,不是骂也不是吼,却把他们丑陋的样子揭露得淋漓尽致,无所遁形。 胡庆绪跪在地上,看到了左右同党的眼神,又看到前面殷士儋暗地里做出的手势,心里一横。 事到如今,只能奋起一搏了! 胡庆绪给自己鼓了鼓劲,咬了咬牙,大声说道。 “臣户部侍郎胡庆绪奏请,请停辽东战事,把督办处和统筹局用于战事的粮饷,借与户部应急。” 众人心头一惊,这算不算图穷匕见啊! 朱翊钧冷笑一声,“你们可真有脸说啊。国丧期间,皇爷爷尸骨未寒,建州女真酋首王杲当众违制,广传檄文,以言辞羞辱先皇和我大明。 何等羞辱啊!你们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辽东战事,皇室内库掏钱打,不用国库一分钱一粒粮。你们这些做臣子可以不忠,父皇和本殿,做子孙的,却不能不孝!” “臣等不敢!臣等失职,臣等死罪!” 这话说得极重,一经说出来,殿里众臣吓得心惊胆战,异口同声地向隆庆帝和朱翊钧父子俩请罪。 大多数人更是把胡庆绪记恨上。 辽东战事,用的是统筹局的钱粮,没用户部国库的钱粮。你们没得经手,无法飘没贪墨,心里不舒服是吧。 非要打着给国库应急的旗号,想把统筹局的钱粮接手一部分。 你们的德性,我们还不知道,统筹局的钱粮一落到你们手里,先飘没四成,然后层层盘剥,最后落到百官和边军官兵手里的,要是还有两三成,你们都是可以刻碑立传的大清官。 现在太子殿下直接把门给你堵得死死的。 你们要是还纠缠不清,不仅你们不忠,还要陷皇上和太子于不孝。 这么大的罪名,把你们户部全砍了也不够扛的。 朱翊钧慢慢走到一旁,丢了个眼色,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祁言走上前,双手捧着一个铜罄,腰间插着一根木槌。 朱翊钧从他腰间抽出木槌,在铜罄上一敲。 “铛——!” 铜罄声在保和殿里回荡响彻。 坐在御座上的隆庆帝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复了。 跪在地面上的群臣却吓得后背全起鸡皮疙瘩,额头和背后全是冷汗。 让他们畏惧到灵魂深处的铜罄声,又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太子手段比高阁老高明 朱翊钧敲完铜罄,回到殿中,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群臣,转身对隆庆帝拱手道:“父皇,还请赐恩,请诸位臣工们起身。” 隆庆帝摆了摆手,“诸卿请起身。” 等到徐阶等臣起身后,朱翊钧继续说道。 “辽东捷报,王杲及其党羽贼酋百余人授首。他们公然羞辱先皇,而今国恨家仇得报,需一位德高望重宿臣,前去拜祭先皇。 殷老先生。” 朱翊钧看着殷士儋说道,“你是阁老,还请你去一趟永陵,祭拜世庙先帝,以全吾等君臣忠孝之意。 此外,辽东女真公然挑衅,国朝前所未有,祖陵动荡,还请殷老先生,一一祭拜孝庙泰陵,宪庙茂陵,英庙裕陵,宣庙景陵,仁庙献陵,成祖长陵。然后再南下中都凤阳,祭拜祖陵,而后再下南京,祭拜孝陵,告知捷报,以慰二祖列宗在天之灵。” 殿里非常寂静,大臣们知道,这是太子殿下的反击,借着祭拜各先陵的理由,把殷士儋踢出内阁。 这一圈祭拜下来,少说也得一年。 因为祭拜二祖列宗皇帝,不是说去了就可以祭拜的,还得挑选黄道吉日,还要沐浴戒斋。 繁文缛节,祭拜一座先陵少说也得半个月时间。 阁老不可能让你领衔在外办事一年,于是顺理成章地就把殷士儋踢出内阁。 殷士儋神情复杂,他知道这一次苦心设计的抢夺统筹局的计划失败,自己的仕途也告一段落。 更可怕的是,后续太子还会有什么报复行动落到自己的头上? 殷士儋跪倒在地,对着隆庆帝,哀然说道:“陛下,老臣向陛下辞行了。” 看着在裕王府陪伴自己数年的殷士儋,隆庆帝心里泛起了几分波澜,于心不忍起来。 他刚要开口,朱翊钧说道:“父皇,殷先生身体弱,要不请陈先生或高先生去一趟吧?” 在隆庆帝心里,裕王府潜邸里,几位侍讲感情深的,第一位当属高拱,第二当属陈以勤。 这两位在严氏父子欺凌他的时候,挺身而出,四处奔走,竭力助援。 隆庆帝是看在眼里,感念在心里的。 殷士儋就差很多,因为当年在裕王府,他一门心思给隆庆帝上课,其它事宜,他掺和得少。 可能是畏惧严氏父子的权势,又或者是有心无力,明哲保身。不管如何,在隆庆帝心里,对殷士儋的情感肯定不如高拱和陈以勤。 至于张居正,进裕王府有点晚,感情更浅。 现在朱翊钧摆出一道两难选题,要不殷士儋去,要不高拱或陈以勤去一位。 隆庆帝心里根本不用想多久,他肯定舍不得让高拱或陈以勤辛苦一趟,还要搭上仕途。 既然如此,那还是殷先生伱辛苦一趟吧。 殷士儋听出朱翊钧话里的阳谋,脸色变幻再三,心里哀叹。 有此太子,以后有此天子,大明会走向何处,不得而知。 但是殷士儋肯定的是,圣教不兴,正道不振是必然的。 “殷先生,一路上多多保重。” 听到隆庆帝的话,认命的殷士儋深伏在地,连磕三个头,踉踉跄跄地离开保和殿。 朱翊钧盯着胡庆绪,不客气地说道:“此次发放俸禄,户部高尚书再三强调,百官一律五成支米,三成折物,两成支银,给百官们多少有口喘息之机。 你倒好,暗中指示陕西清吏司郎中和员外郎,你的两位心腹,实发时改为四品以上四成支米,六成折物;四品以下,两成支米,八成折物。终究酿成了这场风波。” 朱翊钧冷笑几声,“你们还真有点小机灵,损人之际,还不忘讨好四品以上的官员。只是你们身为朝廷命官,身负重任,只有这么点损人利己的小聪明,全无利国益民的大智慧,还有何脸面位列殿上。” 说完,他转身面向隆庆帝,拱手说道:“父皇,儿臣恳请将造成这次风波的胡庆绪及其党羽一干拿下,送交都察院、大理寺审理,将其罪行公布于世,以平民愤。” “准!”隆庆帝干脆利落地应道。 朱翊钧挥挥手,自有入值的锦衣卫军校进殿来,把浑身筛糠一般的胡庆绪拉走。 “现在,大家议一议如何处置后续的问题。” 这时,隆庆帝打断了朱翊钧的话。 “太子,你跟老先生们,以及其他臣工商议着,妥善处置。朕身子乏了,先回去补个觉。” “是,父皇。” 徐阶等人不由骇然,抬头看去,看到隆庆帝脸色有些发灰,双眼黑眼圈厚重,从御座起身,走下台阶时脚步发浮。 等到隆庆帝离开,朱翊钧双手虚伸,“诸公请起。冯保,给几位老先生和尚书拿凳子坐着。” 徐阶等阁老和高拱等尚书,外加赵贞吉这位中丞有凳子坐,其余的都站着。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继续说道:“太仆寺的银子是要给被边军买马用的,挪用不得。统筹局先借一百万两银子给户部,把这两月应付过去。” 高拱连忙起身,拱手道:“谢殿下。” 朱翊钧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户部里面的腌臜事,满朝闻名。漏洞不堵上,再多的银子也不够填的。还请高先生明白。” “臣明白,回去后一定厘查户部十三清吏司账目。” 朱翊钧点点头,继续说道:“两淮盐政,高先生既然开了头,我们就要一鼓作气,把这事查到底。” 他话语一停,目光一扫,语气变得坚毅。 “江西山贼事宜已了,江西巡抚王一鹗,调他为漕运总督。刘应节调任南京户部侍郎。海瑞为右副都御史,专职巡查两淮盐政。” 高拱听得一愣,当即明白太子厘查盐政与自己厘查盐政的不同处。 他先布两步棋,把剿贼抚民能臣王一鹗任命为漕运总督。 该官职全称为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 除了管理三千里漕运外,还兼庐凤巡抚,管理凤阳府、淮安府、扬州府、庐州府和徐州、和州和滁州三直隶州。 两淮盐政所在地方,全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刘应节调任南京户部侍郎,正好管盐引事宜,是两淮盐政顶头上司。 两淮盐政所处的地方,以及顶头上司摆上两位能臣干吏坐镇,再把海内闻名的海瑞派下去巡查盐政,当头就是一刀。 两淮盐政涉及的盐商和背后的势力,要是敢负隅顽抗,王一鹗可是杀过倭寇,剿过山贼,关键时刻真敢杀人的。 三驾马车的架势一摆出来,就知道朝廷厘清盐政的决心。 高拱也明白过来,太子殿下对两淮盐政早就有了动手的想法。 要是当初自己主动一些,太子殿下会把王一鹗和刘应节派下,自己再派一员得力心腹带队下去,肯定能把两淮盐政厘清得七七八八,不至于落得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 唉,都怪自己一念之差啊! 第三十四章 家事国事 在保和殿敲响铜罄声,忙完正事,朱翊钧没有急着回西苑,而是转去了坤宁宫,跟皇后陈氏一起用了晚膳。 陈氏满脸慈爱地看着细细嚼着食物的朱翊钧,看到他吃得贼香,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眼睛一瞥,无意间看到站在朱翊钧身边的祁言,有些好奇地问道。 “太子,你身边的小黄门看着眼生。” 朱翊钧抬头看了祁言一眼。 祁言马上上前一步,跪下回禀陈氏的话:“回禀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名叫祁言,原本在神宫监做事。” “神宫监,怎么到了太子身边?” 陈氏也是很好奇。 神宫监是禁内最清冷的衙门,在那里做事的内侍,几乎没有机会见到皇上和太子,也多是没有背景的人在那里苦熬。 朱翊钧刚好吃完,搽拭了嘴巴,开口解释道:“母后,那日儿臣去仁寿殿祭拜皇爷爷,正好遇到神宫监派了一队小黄门去洒扫。 我在暗中看了看,发现祁言做事最认真,清扫最仔细,所过之处也最干净。儿臣觉得他做事很用心,又叫东厂查了查他的身家,很清白,就调到身边来了。” 陈氏点点头,“嗯,原来如此。太子身边现在确实缺一个贴心的人。冯保要看着东厂,将来还要看着司礼监,责任重大,懈怠不得。 刘义要看着御马监,盯着京营的兵。方良要看着西苑,看护着太子的安危,都马虎不得,分身无术。 本宫看他挺机灵懂事的,很好。来人,赐他两匹丝帛。” “是。” 祁言马上磕头谢恩:“谢娘娘恩赏。” 等祁言退到一边,朱翊钧正好吃完饭,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漱了漱口,把水吐在铜盆里,又拿起布巾搽拭了嘴巴。 “母后,儿臣听说你为东宫选充秀女之事,操劳多日,儿臣感激不尽,不知有了什么结果?” 陈氏一听就明白了,自己这位嫡子,是想问为他选太子妃的事宜。 心里不由长叹一口气,十三岁的孩童,一切都要掌握在手心里,就连给他自己选东宫嫔妃之事,都要过问。 陈氏开口吩咐道:“去把万福请来。” “是。” 很快,万福赶到。 “奴婢给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安。” “万福,今儿太子问起东宫秀女候选之事,此事本宫交你操办,伱给说说吧。” “是。” 万福清了清嗓子说道:“娘娘,殿下,第一位东宫秀女是阳武侯薛翰之女。” “薛翰之女?”朱翊钧想了想,“听说阳武侯薛翰有七个女儿?” “是的殿下。薛侯爷有七位千金,最小的十一岁,长得貌如天仙,京城勋贵家眷里颇有盛名。成国公,英国公,都想为子孙求婚配于薛侯爷,都被薛侯爷以千金年幼给拒绝了。” “嗯,薛侯爷的第七女,叫什么名字?” “薛宝琴。” “薛宝琴。”朱翊钧点点头,不再做声。 万福继续说道:“第二位是顺天府推荐的秀女。” “顺天府推荐的秀女叫什么名字?” 在顺天府和直隶地方选民间秀女,是皇室老传统了。 “回殿下的话,顺天府推荐的秀女名叫曾婉儿,年芳十一岁,乃大兴县秀才之女。” 朱翊钧点点头,示意万福继续。 “.第七位是赵贞吉赵先生推荐的,名叫许悠莲,年芳十一岁,成都府资阳人,其父是西川名士,现据重庆府通判。 第八位是张居正先生举荐的。他任山东巡抚时,巡视到济宁州,见济宁州学正王学贤才学渊博,为人正直,又家有国姝,名王兰儿,年芳十三岁。接到娘娘旨意,让近臣举荐秀女以备东宫,张先生就举荐上来。 第九位是 第十二位是.” 万福一口气说了十二位人选。 陈氏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朱翊钧说道:“这十二位,万福叫宫里的画师,前去各处,画了画像,又当面叫她们写了文卷。 本宫都看过,端庄娴丽,才德皆备,太子皆可放心。”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母后,不必那么多人,就选第一位薛氏,第二位曾氏,第七位许氏,第八位王氏。 儿臣年幼,还请母后把这四位带在身边悉心教诲,让她们学学母后母仪天下的贤德和气度。” 陈氏含笑答道:“太子放心好了,本宫一定会悉心教诲的。只选四位就够了吗?” 朱翊钧笑了,“足够。” “不看看她们的画像和功课?” “不看了。能入母后法眼的,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朱翊钧起身,拱手告辞,“母后,儿臣先回西苑了。” “好,去吧。万福,送送太子。” “是。” 陈氏把朱翊钧送到坤宁宫宫门,看着他坐在步辇上远去的背影,转头对心腹女官说道:“钧儿,太过自律了。” “娘娘,殿下年纪虽少,却坚毅果敢,实乃大明之福。” “是啊,他虽年少,却不嗜酒,不暴食,每日五更即起,跑步骑马,强身健体。想来不会步他父皇后尘,在女色上放纵。” 女官连忙答道:“娘娘,奴婢看来,太子万事皆有主意,心怀鲲鹏之志,坚韧不可摧啊。” 陈氏苦笑两声,摇了摇头,“皇上是凡事没有主意,太子是太有主意了,他们父子俩。” 徐阶回到府邸里,换上一身直缀和四方平定巾,坐在书房的座椅上,神情有些疲惫,闭上眼睛想小憩一会。 刚眯一会,听到有人在门外叫唤道:“父亲大人。” 徐阶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脑袋晃悠了二十几息,这才反应过来,闻声向门口看去,原来是次子徐琨。 他的长子徐璠在嘉靖四十五年回原籍去了,现在跟在身边是次子徐琨和三子徐瑛。 “二哥儿,何事?” “光禄卿赵锦、大理寺少卿张翀、刑部郎中董传策、吏部给事中杨思忠四位联袂来拜访父亲。” 徐阶一愣,这四位都是他晚辈故旧,张翀和杨思忠更是他的得意门生。 双手扶着座椅扶手站起来,“快请来,稍等,叫下人打盆温水来,让老夫搽把脸。” “是!” 徐阶背着手在书房里等了一会,赵锦等四位被徐琨带到。 “四位请!我家老爷在屋里。” “麟阳、子仪、原汉、孝夫,你们联袂拜访,可有要事?”徐阶让四人坐下,叫仆人奉茶,自己坐在上首座椅上,捋着胡须问道。 “少湖公,棠川公出阁了?”赵锦开门见山地问道。 “棠川奉旨意,祭拜二祖列宗山陵,等于是出阁了。”徐阶答道。 “少湖公,棠川公为何惹怒了圣意?被逐出了内阁?”杨思忠问道。 “户部发放俸禄,四品以下官员支米二成,折物八成,逼死了一位国子学助教,逼得五位同僚在朝阳门当街乞讨,此事你们听说了吗?” 四人面面相觑。 “听说了,我等还遣家仆,带了帛金去了魏府。” “此事,是殷棠川在背后策划的。” “什么!” 四人无比震惊。 赵锦想了一会问道:“少湖公,棠川公此番策划,剑指何处?” “统筹局。” 张翀、杨思忠连声赞同道:“取缔统筹局,这是利国益民的大好事,棠川公此举,实乃行大义之事!” 徐阶看了他俩一眼,厉声说了一句:“胡闹!” 第三十五章 太子出手,你还敢往前凑? 张翀、杨思忠闭嘴不说,可是脸上愤然之色却明明白白。 徐阶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地扫,喟然叹息道:“你们啊,不知太子的大志!” 杨思忠愤然不平道:“如此乱政,算什么大志?无非是想穷兵黩武,最后生灵涂炭。” 徐阶看了他一眼,“呵呵,你们啊,就只知道盯着书本里的那些经义道理,最后啊,一无是处!” 他双手握住座椅扶手,直身想起来,站在旁边的徐琨连忙上前扶起他。 徐阶起身站立,背着手在书房里慢慢走动着。 “海运之事,你们听说了吗?” 赵锦四人对视一眼,“听说了。” “伱们觉得海运是好,还是不好?” 四人沉默一会,张翀答道:“另辟一条新路,减轻漕运压力,算是益政。” 杨思忠不屑道:“漕运自隋唐便用,沿用上千年。国朝太祖成祖皇帝又耗费精力疏浚维护,现在用的稳稳当当的,何必又开新路? 门生看来,纯粹是浪费,劳民伤财。” 徐阶盯着他看了一会,知道这位得意门生的仕途也就仅限与此了。 也不想对他解释劝说,继续说道:“西苑开辟海运,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从容清厘漕运积弊。” 赵锦点头附和:“少湖公所言极是。有了海运,朝廷就不会受制于那些贪官污吏,以及蛇鼠一窝的胥吏漕军。 届时可以痛下决心,清厘沉疴百年的漕运,让它焕然一新。届时漕运、海运肃清有序,确实能为国库省下不少银子。” 张翀琢磨到徐阶话里的意思,“恩师,你是说西苑立统筹局,是深思远虑,想对大明赋税大动干戈。” 杨思忠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而今赋税体制,乃太祖皇帝皇诰祖制定下来的,怎么敢说改就改。” 其他几人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顺着各自思路往下说。 董传策说道:“学生曾经听闻,太子在西苑,与亲近密臣谈话,提及过要革新大明赋税国制,要建立一个完善的财税制度。 学生此前一直纳闷,太子如何建立?建新必定要革旧。大明赋税国制,关乎重要,一月停用,京城百官、九边军民所需粮饷,却不可停一日。 今日少湖公一说,学生明白过来。统筹局就是为废除旧赋税体制,建立新的完善财税制度做准备。” 徐阶猛地站住,转头看着他的这位同乡,抚掌赞叹道:“原汉一语中的!统筹局加上海运,有粮有银子,能稳住京城百官和军民,能稳住京营和九边数十万精锐。 只要稳住了这几处,建新革旧势不可挡!” 赵锦和张翀缓缓说道:“听少湖公和原汉如此一说,我等才明白,西苑从嘉靖四十一年就开始立统筹处,果真是深谋远虑,让人惊叹。” 杨思忠也听懂了,心里也暗自惊叹太子殿下的智谋和布局。 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觉得治大国若烹小鲜。祖宗传下来的律法国制,能用就用,有弊端稍微改良一下就好。 一旦大动干戈,最后吃苦头的还是老百姓。 前宋王安石变法,变来变去,还不是百姓吃苦,最后断送了赵宋江山。 沉寂中,徐琨突然开口:“父亲,各位世叔谊兄,棠川公被逐出内阁,会不会补高新郑入阁?” 气氛为之一变,变得几分凝重。 赵锦四人不约地看向徐阶。 徐阶走回到自己的座椅上,缓缓坐下来。 “殷棠川如此被罢阁,是西苑念及他终究做过皇上侍讲,是潜邸老臣,留了几分体面。太子的手段,越发地老练。所以老夫猜想,高新郑还入不了阁。” 众人一喜。 自己这边跟高新郑那边,之间存有仇隙。 嘉靖四十三年,倒查庚戌之变,晋党遭到重创,高拱灰溜溜罢阁出京,徐阶这边的江浙党可是出了大力气。 高拱此人睚眦必报。 他现在在户部尚书任上,暂时没有太多能力报复,只能是江浙党负责的衙门,经费度支上卡一卡。 可要是让他入阁了,那就不得了,他会凭借手里的权柄,展开猛烈地报复。 杨思忠小心地问道:“恩师,此话可有几分把握?” 徐阶看了看他,不动声色,“如果上次高新郑清厘两淮盐政时,愿意放下成见,放下面子,去西苑服个软,求太子臂助一二,把两淮盐政清查出些成绩来,这次殷棠川罢阁,高新郑真就可能顺势补入阁。 现在两淮盐政清查,虎头蛇尾,一场闹剧。然后又因为发放俸禄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虽然现在查明,是侍郎胡庆绪与殷棠川在幕后指使的。 可你高新郑不是自诩才干卓绝吗?入执户部半年,居然让人在眼皮底下玩了个大活,叫太子如何看待他高新郑? 是徒有虚名,还是年老昏庸了?” 赵锦点点头:“少湖公说的有道理。而今皇上以军国事托付给西苑。太子的脾性,大家也了解一二,谁要想被他重用,必须在他面前切切实实展现出真才实干来。 张叔大亲历山东巡抚,把山东、河南、北直隶和辽东的马政办得妥当,又盯着赶建了山东青岛、威海两处大港,太子才请旨补他入阁。 高新郑在两淮盐政上,确实做得有些失色,让太子失望了。” 杨思忠突然冒出一句,“恩师,如此说来,这次清查两淮盐政,名为海刚峰为首,实则还是高拱居中调度,做好了是他的政绩,说不定打消太子成见,能让他入阁。 既然如此,我们要不要在此事上做些文章,让高新郑功亏一篑?” 徐阶看着杨思忠,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这位门生的政治智慧。 张翀连连摇头:“不可,不可! 这次清查两淮盐政,西苑把刘应节调为南京户部侍郎,把王一鹗调为漕运总督,此为明面功夫。暗地里锦衣卫、东厂,还有统筹局的商业调查科,不知布了多少眼线在里面。 西苑出手,一向是事前谨慎缓慢,事中雷霆出击,不达目的不罢休。我们还是不要去沾惹这是非。” 徐阶欣慰地点点头:“子仪说得没错。刘汝观是户部干练能臣,两淮盐政那点腌臜事,逃不出他的法眼。 王子荐机警聪敏,通达干练,杀过倭寇,剿过山贼,他往淮安一坐,盐商养的那些盐枭,土鸡瓦狗而已。 还有一位海刚峰掌纛! 此次清查,扬州淮安数得上的盐商都难逃一死,南京城里那些勋贵外戚,怕是也要被拉出来祭旗立威。我们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趟这趟浑水了。” 赵锦、张翀、董传策连连点头:“少湖公英明。太子亲自出手,犹如太阿出鞘,不砍几百颗脑袋,岂能空回?” 第三十六章 清剿建州左卫旧地 阿也苦河(图们江)畔会宁山。 山脚下,徐渭举着单筒望远镜,查看着山上山寨的情形。 定辽骑兵师统领孟之国,辽东通远步兵师统领郭定东站在他两侧,周围站了一圈军校扈从。 看了半刻钟,徐渭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两人。 孟之国指着山寨,向徐渭介绍道:“徐侍郎,这会宁寨以前是建州左卫旧城。正统年间,建州左卫酋长猛木哥之子查山,率领该部主力五百余户,西迁辽东,与建州卫合流。 余下两百余户北迁合兰河与阿也苦河交汇的塔温城,与那里的建州左卫酋长李住满会合。成化三年,成化犁穴,李住满所部被我明军与朝鲜军合击,人死族灭。 百年过去,这里又聚集了一波女真人,统领着阿也苦河流域千余户女真人,塔温城聚集了一波女真人,统领着合兰河上千户女真人。” 孟之国是蒙古泰宁部人,祖辈就投明,在辽东军中世代为将,与明人无异。 徐渭点点头,“我军已经扫荡了阿也苦河,收得女真部众六百帐,先迁回辽东,等明年开春再来此地,择地筑城,修路通径,扼险守土。不过收兵之前,需要拔掉这座山寨,还有塔温城。” “是!” “孟统领,马军负责四周警戒;郭统领,攻城拔寨,是你们步军的职责。都准备好了吗?” “回徐侍郎的话,都准备好了。卑职派出一个骑兵团在四周警戒,撒出去五十里。其余两个骑兵团集结完毕,随时应战。” “好。郭统领。” “回徐侍郎的话,卑职的炮兵团已经做好准备。这山寨,用臼炮效果最好。十六门臼炮随时开火。一个步兵团已经进抵山脚下,随时进攻。另一个步兵团在山寨后翼和侧翼警戒,搜捕漏网之鱼。” “好。”徐渭说了一声,突然感到脸上一凉,抬头一看,阴沉的天空中稀疏地飘落着雪花。 雪花不大,就跟点点鸭绒碎屑一样,落到脸上转瞬间就化掉了。 “要下雪了,辽东的冬天,严寒刺骨。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拔除此寨和塔温城,迅速把马步军撤回辽东鸦鹘关以西。” “是!” 过了两刻钟,咚咚的炮声响起,臼炮打出的炮弹,呈抛物线向山顶飞去,散落在不大的山寨里,火光闪动,黑烟腾起,然后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顺着山梁传下来。 声音在寂静的东北山林河谷间跳跃,格外地响,震耳欲聋。 很快,一队队穿着红色鸳鸯袄的明军,手持上了刺刀的世子燧发枪,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向上行动。 时不时遇到依着地形修建的砦栅,明军会停下来,然后有炮兵队,抬着三斤野炮上前,对着砦栅猛烈开火,先是铁丸弹,把简陋的砦栅轰得七零八落,让躲在里面的女真人无所遁形。 等他们慌乱逃跑时,早就等候多时的明军,单膝跪在地上,排成一排排,打出密集的弹丸,把他们击倒在山野间。 有的砦栅用了石块,修得相对比较坚固,或者角度比较刁钻,三斤野炮很难正面击中他们,于是明军步军就改变战术,用野炮和排枪正面轰击,吸引女真人的注意力。 三五个士兵沿着山沟潜行上去,利用地形的掩护,爬到砦栅不远的地方,然后对着砦栅里面,扔出两三个震天雷。 这是火器局根据朱翊钧意见改造过的震天雷,更像是木柄手榴弹。火药提纯,威力变大,铁壳在铸造时就预留了一道道沟槽,以为预破片。 手榴弹被扔进砦栅里,很快炸开,弹片在狭窄的空间横扫一切,等到这三五位明军士兵端着燧发枪冲上砦栅时,里面一片狼藉。 现在的手榴弹威力也就那样,被弹片击中要害当场死亡的幸运儿只有一两个,其余的都是被击中身体各部分,负伤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明军士兵冲上来,毫不客气对着这些女真伤员,一人两三刺刀,把他们了账,然后挥动小旗,接应主力上前,继续推进。 这是一支经验非常丰富的明军步军。 他们的骨干很多在东南打过倭寇,历经血战。 很多军官士兵,打过柳河战役,又在滦河平定辛爱之战与北虏骑兵交过手。 这三月来,又在辽东丛山密林里与女真人作战,一边作战,一边调整战术,越打越得心应手。 很快,明军步军攻到山寨大门口,十几门三斤野炮被抬了上去,甚至两门六斤野炮也被抬到跟前,对准了寨门。 徐渭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了整个战况,转头对孟之国和郭定东,感叹道:“太子英明,他说女真人骁勇善战,又坚韧凶悍,是一等一的好兵源。 对付泰宁和察哈尔部等北虏,再好不过。 把他们负隅顽抗者悉数剿灭,愿意归附的好生优待,加以训练,以后我军出征黑山和漠南漠北,就多了一支生力军。” 孟之国和郭定东齐声应道:“太子英明!” “砰砰——”接二连三地炮声从山顶上传来,震撼着整个阿也苦河流域。 黑烟慢慢笼罩着这座山寨,然后是密集的枪声响起。 间杂着是手榴弹的爆炸声,过了半个时辰,山寨最高处,飘扬着一面“明”字大旗。 “好了,这里已经荡平,马上移师塔温城,拔除建州左卫旧域最后一颗钉子!” “是!” 五日后,徐渭站在塔温城下,身边依然是孟之国和郭定东。 塔温城说是城,其实不过也是一座稍大一点的山寨,里面聚集了上千女真兵丁,反抗地更加激烈。 明军的进攻也更加猛烈,臼炮、三斤炮不停地轰击,还抬上去六门六斤炮,对着石木结构的堡垒不停地轰击,不到一个时辰,整座塔温城浓烟滚滚,到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幸好明军早就围着它挖出两条长沟,不仅阻止女真人逃跑,也阻挡了大火向四处蔓延。 零星飘落的火苗,被随时待命的明军迅速骑马出动灭火。 这里山高林密,一旦大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两个时辰后,塔温城炮声枪声逐渐变少,一队队女真人被明军押解下山,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裹着破烂的衣服和皮毛,神情沮丧。 “会宁山寨斩首五百,俘获人口两千一百;塔温城斩首九百,俘获人口四千余。加上此前斩首和俘获,阿也苦河和合兰河流域的女真人被扫荡一空。 我们也该回师了。逃入山林之中的女真人,就让严冬收拾他们吧。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我们再来。” 骑在马上的徐渭,挥动着马鞭,意气风发地说道。 哒哒,马蹄声响,三位骑兵沿着山路,从远处疾驰而来,很快就跑到跟前。 “报!” “什么事?” “前面奚关一带,侦骑发现一支朝鲜兵马越过钵门江,越境袭杀女真人。” 徐渭眉头一皱:“多少兵马?” “骑兵三百,步兵一千。据查袭击了四个女真人部落,俘获了四百多人口,正在向怜苦关一线进攻。” “狼子野心之徒!”徐渭大怒,马鞭狠狠一甩,高声道,“孟统领!” “在” “带着你的骑兵,跟我走一趟!” “是!” 第三十七章 敢越境用兵?抓! 徐渭和孟之国带着定辽骑兵师两个骑兵团,一路急行,很快赶到毛怜山一带。 合兰河在塔温城附近汇入阿也苦河,调头向东南,再行一百多里,流入大海。 这一段河流被称为钵门河。 徐渭策马站在一座山岗上,指着东南方向,对孟之国等将领说道。 “前元时期,朝鲜还是高丽国,疆域在大同江一线。李氏篡位谋国,趁着我太祖皇帝驱除暴元,无暇东顾,逐渐蚕食了这长白山以东千里江山。 而后又偷梁换柱,蒙蔽太祖皇帝。朝中和地方官员昏庸无知,既不实地勘查,又不召集辽东边民询问,稀里糊涂地就附奏,结果坐视这千里江山被朝鲜狼子野心之辈占了去。 现在他们贪心不足,居然敢越境用兵!真当我大明是泥塑的菩萨吗?” 孟之国愤然答道:“卑职在辽东任职多年,常年听闻朝鲜那边,时常借着清剿女真人的名义,侵占我大明国土。 成化年间,我军犁穴建州女真,朝鲜趁机攻灭建州左卫李住满等人,把手伸到了阿也苦河和和钵门河,现在胆子越来越肥,居然敢越境用兵,真是气煞我等!” 徐渭一扬马鞭,“太子殿下说过,我大明江山,每一寸土地都是万千将士,洒热血、抛头颅,一寸寸争回来的。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等我们收拾完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再好好收拾朝鲜这些贪得无厌的无耻之辈。” “好!” “现在,我们就把这支胆敢越境用兵的朝鲜小儿们,好好收拾了!孟统领!” “卑职在!” “把兵马布置好,切断他们的逃路,一个也不要放过!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是!” 领军越过钵门江入明境的朝鲜官员叫崔恕仁,属于安东崔氏一族,进士出身,现任宁边都护府判官。 三十岁出头,在宁边历练一任后,就可以以干练能臣的身份,被召回京城,赋以重任。 此时的崔恕仁意得志满,意气奋发,他穿着一身红色圆领官袍,头戴乌纱帽,披着一件貂皮大衣,对手下的队官和哨官发号施令。 “怎么才抓到四百多女真人?太少了!本官要一千,知道吗!一千人口。四五百人口,本官如何报到朝廷? 还有,本官要女真男丁首级一百枚,你自己算算,需要抓多少人!马上去抓,要是抓不齐,本官把你们塞进去充数!“ 旁边骑马的一位将领,正是领兵的兵马虞侯朴光直,在一旁忍不住提醒:“崔判官,我们过了钵门江,已经入了大明境内。 我听说附近有大批明军也在清剿女真人,要是被他们撞到了,恐怕不好看。” 崔恕仁瞥了朴光直一眼,嘴角挂着讥讽。 崔恕仁官阶比朴光直还要低两级,但他是东班文官,又是进士出身,清贵之人,加上出自名门崔家,根本看不起西班武官的朴光直。 只是兵马是人家的,后续依仗人家的地方还有很多,多少要给点面子。 崔恕仁不在意地说道:“怕什么!这里是女真的地方,什么时候成了明国国土?有德者可居之。” 他得意地指了指钵门江以南,长白山以东的地方,“那里曾经是无主之地,现在归了我朝鲜国,明国人可有说什么? 他们最在意的不是土地,他们的土地多的是。他们最在意的是面子,只要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土地随便拿了去。我们不拿白不拿。 告诉你朴虞侯,本官这次出击钵门江以东,除了搜刮人口,还要脚下这片土地。只要明国人不吭声,不用多久,它就是本官为朝鲜,为大王开拓的新疆土! 哈哈!” 崔恕仁得意地大笑起来,只是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打断了他张扬的笑声。 “报!” “什么事?” “有一队明国人疾驰过来了。” “多少人?”崔恕仁心里一惊。 “不到三百骑,其中一人好像是明国大官。” “大官?” “是的,穿着朱色官袍。” 崔恕仁心里忐忑不安。 他知道明国对官服品级管理得非常严格,不像朝鲜,在京城勉强还按品级来,什么品级穿什么颜色的官服。 出了京城就全部放飞自我,想穿什么官服就穿什么官服。 好比他自己,品级不够,但是依然穿红色官服,以为炫耀。 明国穿朱色官服,那基本上是四品以上官员,少说也是辽东布政司的左右参政,居然出现在这偏远的荒郊野外。 崔恕仁深吸一口气,挥挥手,示意朴光直,“朴虞侯,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位明国官员。” 很快,崔恕仁和朴光直与徐渭两行人,在一处山丘上会合。 “下官宁边都护府判官崔恕仁/兵马虞侯朴光直,拜见上国官使。” 徐渭扫了两人一眼,淡淡地说道:“本官大明兵部侍郎徐渭,奉诏领兵巡边,伱二位,为何越境?” 崔恕仁一听,有些头痛。 兵部侍郎! 好家伙,这妥妥的大明高官。奉诏巡边,那意味着他是清剿辽东女真人的主官之一。 上来一开口就质问为何越境,来者不善。 不过看到徐渭身后才三百骑兵,虽然兵甲鲜明,剽悍肃然,但崔恕仁心里不慌,老子有上千兵马,不怕。 再说了,大明官员一向喜欢以德服人,可以慢慢谈嘛。 崔恕仁马上恭声答道:“本国接到上国国书,大王和议政府派卑职领兵前来助剿女真人,以尽藩属之责。” 徐渭笑了两声,语气有些严厉,“我朝给你国的诏书,是叫你们严巡边境,不得放女真人逃窜入你国,可没请你们越境啊。” 他直起身子,看了看崔恕仁和朴光直身后的朝鲜兵马,冷笑几声:“你们好狗胆,不仅擅自越境,还敢携带兵甲入境,掠我边民,烧我边寨,朝鲜是要跟我大明开战吗?” 徐渭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让崔恕仁脸色惨白,额头冒汗,连忙争辩道:“我等只是听闻女真人不服王化,肆意作乱,义愤填膺,这才带兵助剿,请上官千万不要误会。” “误会?”徐渭冷笑几声,“建州女真再如何不服王化,肆意作乱,该如何清剿惩处,自有我大明官兵来理会,用不着你国兵马越俎代庖。 现在你们上千兵马,兵甲齐备,杀气腾腾,脚底站着的是我大明的国土。被你们视为猪狗驱赶的,是女真人,也是我大明子民。 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辨是辨不明白了,崔恕仁连忙给朴光直使眼色,你小子赶紧上前去,做了这个明国官员,还有他手下三百骑兵。 这里荒郊野外的,杀光后挖个坑一埋,谁也不知道。 朴光直白了他一眼,对面三百骑兵,可是辽东骑兵,敢跟北虏蒙古人血战对冲的骑兵,叫我手下去打他们? 老子没傻到这个地步! 徐渭看到了崔恕仁的小动作,冷笑地问道:“崔判官,你是不是想灭老夫的口啊!” 崔恕仁脸上的肌肉来回地抽动,讪笑道:“不敢,不敢!” 徐渭一举手,身后的骑兵扈从吹响牛角号,呜呜声中,两千多骑兵,从三面慢慢围了上来。 “来人,把这些越境用兵,侵犯我大明国土的贼子们,统统抓了!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徐渭杀气腾腾地说道。 他亲自策划多次战役,又亲身参与过多次战事,气势这块,早就拿捏得死死的。 明军牛角号又吹响,骑兵开始小跑,朴光直还没开口,手下的兵马纷纷放下武器,蹲在地上,齐声大叫:“我们降了,我们降了!” 徐渭看着明军把一千三百多朝鲜马步军全部缴械俘获,连同四百多女真人一起押解,他指了指十位挑选出来的朝鲜小吏和军官。 “你们回去通报一声,就说你国兵马越境,犯我大明国土,被本官悉数拿下,叫你国大王,赶紧派使者去京城请罪!” 第三十八章 巡盐三剑客 淮安城外运河码头,三艘官船徐徐靠岸,最前面一艘官船的桅杆上,挑着一面旗帜,上写“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查两淮盐政海” 第二艘官船桅杆上挑着一面旗帜,上写“户部侍郎、巡查两淮盐政徐。” 是的,经过一番协商和妥协,高拱把他信任的徐养正派出来,以户部侍郎的身份,与海瑞一同巡查两淮盐政。 根据高拱与朱翊钧谈好的,海瑞负责查账抓人,剔挖烂肉;徐养正负责改革盐政,治疗伤口。 码头上,仪仗整齐,众人肃立。 一位身穿绯袍官服的官员,瘦高个子,气度不凡,站在人群最前面。 他就是漕运总督王一鹗。 等到官船靠岸,他马上迎了上去。 “刚峰公,蒙泉公,一路辛苦了。” 海瑞和徐养正从官船跳板上走到岸上,拱手与王一鹗见礼:“让子荐久等了。” “两位身负国家重任,王某等一等是应该的。”王一鹗哈哈一笑。 他十八岁中进士,今年才三十四岁,已经身居三品大员,可谓是年轻有为,意气风发。 尤其是与年近六十的徐养正一比,区别更加明显。 王一鹗继续说道:“王某在官邸备下薄宴,还请二公赏脸。等用完饭,休葺一晚,明日王某陪两位直下扬州。” 海瑞拱拱手,淡淡地答道:“请!” 三人钻进轿子里,不急不慢地向漕运总督衙门而去。 徐养正坐在轿子里,有些感叹。 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资历也最老。嘉靖二十年中进士,那时王一鹗才七岁。 只是徐养正是广西人,号称柳州八贤。可惜,两广在朝堂属于边缘地带,徐养正就算是柳州八仙也没有用。 仕途坎坷,嘉靖二十七年,与同僚联名弹劾严氏父子,被贬去云南通海县为典史。 而后转历广东肇庆府推官、贵州提学佥事、云南按察使司佥事,后因破获云南布政使徐樾在元江被人杀害之案,名声鹊起。 迁南京光禄寺卿、尚宝卿,中间又被严世蕃记仇打压,直到严氏父子逐渐失势,徐养正才被迁为南京通政司左参议。 嘉靖四十三年,南京户部侍郎胡庆绪迁户部侍郎,徐养正接任南京户部侍郎,其间发现诸多漕运、盐政弊端,数次上疏。 只是当时户部尚书走马观灯一般换人,实权掌握在如胡庆绪等正任侍郎手里,上疏被暗中扣留。 高拱接任户部,无意间查阅到徐养正的报告,视为人才,胡庆绪一倒台,他马上把徐养正调往京城户部,任侍郎,依为助手,这次又被派来一并巡查两淮盐政。 徐养正深谙两淮盐政的弊端,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一次大好机会。要是做好了,能入高拱法眼,成为他的心腹。 徐养正对于揭露两淮盐政的弊端,信心十足。 海瑞出马,谁的面子都不会买,肯定地往死里查。 这世上任何账目都经不过认真查。 徐养正担心的是,弊端查出来了,怎么善后。 他就在南京为官,知道扬州那群盐商的背景和手段。他们富甲天下,又手眼通天。 有人说这些盐商跟南京城那些勋贵和官员们关系密切。但徐养正知道,不仅如此。 那群盐商跟京城里的勋贵外戚们,也有很深的关系。他们大把的银子往外掏,满天下没有交不到的朋友。 徐养正还知道,这群盐商中,有暗地里掌握大批盐枭的,有阴蓄死士的,有跟漕军关系密切的。 一旦查到他们要害处,家破人亡之际,这些盐商肯定会翻脸,如何弹压善后? 压力就全给到漕运总督王一鹗。 想到这位同僚,徐养正心里忍不住生出嫉妒。 十八岁的进士,被选到福建为县官,恰巧遇到倭寇犯境,然后噼里啪啦打了起来,打了十几年仗,居然三十四岁成了领兵部侍郎衔总督漕运,正三品官阶。 自己三十四岁在干什么? 还在云贵跟那些苗人打交道啊。 徐养正担心,王一鹗能不能镇得住场子! 虽然他在福建、江西剿贼十几年,称得上能臣干吏,可是山贼和盐商有巨大区别。 山贼杀了就杀了,首级还不如倭寇和北虏值钱。 但是每一个盐商背后,连着数十个高官显贵,不要说,抓他们都要有足够的勇气。 患失患得中,三顶官轿在漕运总督衙门的轿房里停下,徐养正钻出轿子,跟着海瑞,在王一鹗的引领下,很快来到前厅里。 这里摆着一张圆桌,仆人陆续摆上六道菜,徐养正目光一扫,有些诧异。 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菜肴,加在一起,不到五两银子。 海瑞扫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一撩衣襟,先坐了下来。 王一鹗对徐养正客气道:“蒙泉公,请。粗菜淡饭,还请不要嫌弃。” 海瑞先开口了:“粗菜淡饭好,吃了不闹肚子。” 王一鹗哈哈一笑,“刚峰公直爽。王某这十几年,在军中的时间多,通常跟将士们一个锅里舀饭吃,海里河里的鱼虾,山里林里的鸟兽,逮到什么就吃什么。 有一年在福建,王某困守孤城,连啃了七八天的野菜树皮,也熬了过来。所以饭菜上,王某不在意,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 刚峰公和蒙泉公,不要嫌弃。” 徐养正坐了下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笑着答道:“徐某在云贵待了十几年,跟在那里吃的饭菜相比,这一桌饭菜算是美味佳肴了。” 王一鹗最后一位坐下,哈哈大笑:“看来我们三人都是能吃粗菜淡饭的人,幸会,幸会啊! 看来扬州盐商的美酒美食,诱惑不到我们啊。” 海瑞也笑了,指着王一鹗说道:“子荐,你个好小子!不错,难怪太子殿下如此器重你!” 王一鹗先起身,给海瑞和徐养正夹了些菜,然后自己端起饭碗,呼呼地就吃起来。 “刚峰公,蒙泉公,你们自便。王某在军中待久了,养成吃饭快的习惯。 军中不知何时会遇到敌袭,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刻就要开拔。所以吃饭是抓紧时间,狼吞虎咽,二公不要嫌王某粗鄙。” 海瑞微笑着端起饭碗,慢慢地吃起来。 徐养正也摇了摇头,缓缓地吃了起来。 两人一碗饭还只吃了三分之二,王一鹗已经呼呼地吃完三碗饭,放下碗筷,打了一个饱嗝,喝了两口热茶。 徐养正吃完一碗饭,又添了半碗。 海瑞吃了一碗就饱了,他放下跟用水洗过一样干净的碗,又把掉落在桌子上,衣襟上的七粒米饭,一一捡起来,塞进嘴巴里。 王一鹗请两位上座用茶。 等仆人把热茶一一奉上,徐养正端起热茶,拿起盖子,轻轻吹了几口,慢条斯理地问道:“子荐,听说伱中进士时,座师是少湖公?” 第三十九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海瑞眼睛轻轻一眯,瞥了徐养正一眼,端起茶杯,没有出声。 王一鹗哈哈一笑,毫不避讳地答道:“少湖公有门人四百,不才就是其中一位。” 海瑞笑了,“少湖公有门生四百位,果真是桃李满天下啊。据说翘首者为张叔大,子荐,是不是?” 王一鹗笑得更加开心:“没错,吾等少湖公门生,确实一致认为张叔大得了恩师的真传,当为衣钵传人。” 徐养生心中哑然。 一位名满天下的刚直孤臣,领着一位高党之人,以及徐公门生,清查两淮盐政,而主导这一切的却是身在西苑的太子殿下。 一个两淮盐政,把朝堂上最重要的三股势力全卷了进去。 更有意思的是这三股势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难道这就是朝堂上玄妙之处? 徐养生在地方任职多年,还多是在云贵岭南等偏远地方做官。后来稍微好点,被召回到南京。 可是南京的官都是听上去位高权重,实际上远离朝堂和大明权力中枢。 只有被高拱调到了京城户部,徐养正在朝堂上亲眼目睹了一番,这才明白些玄妙之处。 喝了几口茶,徐养正又问道:“刚峰公,这趟差事,你是掌纛,伱说这次我们该怎么入手?” 海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两淮盐政,积弊根本在于腐败猖獗,盐课累岁逋负,私盐盛行。” 徐养生点点头,附和道:“刚峰公所言极是,理职的运司姑息逢迎,监督的御史因循不理,进而导致官盐不足,私盐盛行。” 海瑞捋着胡须,缓缓地反问一句:“蒙泉公,你觉得当如何?” “刚峰公,清厘盐政弊端,一般做法是往来提举、督查各盐场的盐政,查盘清理,禁革奸弊.灶丁有缺,督令有司佥补。 山场草荡踏勘不许占据,仓敖、锅盘损坏措置物料修理,灶丁艰窘设法账济。而兴利除弊,改善盐法的根本在于厘奸革弊,恤灶通商。” 海瑞点点头,开口道:“老夫出京前,蒙太子殿下召对,授臣以巡查两淮盐政之目标要务,必须尽心竭力使盐法兴举,奸弊革除,商贾疏通,边储给足。” 徐养生默不作声,暗自琢磨着,太子殿下这十六字方针,真正含义是什么? 海瑞转头看向王一鹗问道:“子荐,你的刀,准备好了吗?” “刚峰公,已经准备妥当。 漕督抚标营三千五百兵额,被学生淘换了一大半。奸刁懒滑者,一律被遣散,从两淮卫所中选拔了三千余兵额,从戚元敬新军营里借了数十位士官军官,好生操练。 杀倭寇,战北虏,尚且没那个胆,但是除盐枭、杀家丁,还是能胜任的。” “那就好!”海瑞一拍桌子,慨然应道,“烟花三月下扬州。老夫看,这扬州,现在对于我们三人来说,是龙潭虎穴。 巡盐之路,少不得刀光剑影。财帛动人心,数以百万两银子计的财富,那些人不会轻易舍了去,说不定要拼个家破人亡啊。” 王一鹗呵呵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徐养生深知此次扬州巡盐之路,凶险重重,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海瑞和王一鹗会是这样的态度。 说不放在心上,他俩完全把这次巡盐当成一次战事来对待;说放在心上,他俩却轻描淡写,以为砍几颗脑袋就可能成事。 扬州城,十几人人聚坐在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花厅里。 他们有肥头大耳,有红光满面,有儒雅斯文,各个身穿绫罗绸缎,配玉围貂,富贵逼人。 这十几位,都是扬州城的巨富,两淮盐商中排名最前面的十几位。 他们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名下产业不止两淮,好几位还控制着长芦和两浙的产盐。 此时,这十几人脸色阴沉,目光各异地看着坐在上首的一位绯袍官员,两淮都转运盐使瞿文绶。 时值入冬,瞿文绶时不时用手巾搽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诸位,这次朝廷派下来巡盐的主官,是海瑞。他是什么人,相信大家都知道。 还有一并来的徐养正,在南京户部做过侍郎,以前有人跟他打过交道,知道他精明能干,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不知为何投到高新郑门下,成了高氏走狗。 上次高新郑派出二十四位门生下来巡盐,被大家联手给遮掩过去,吃了个大暗亏。高新郑睚眦必报,徐养正这次来,肯定是来者不善。 总之,这一次两淮巡盐,图穷匕见,来势汹汹,大家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过去?” 瞿文绶目光在十几位盐商脸上缓缓扫过,他话里的意思明白无误。 海瑞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 要是被他挖出什么牛黄狗宝,大家都得死,一块死! 大家赶紧发动能力,把身后的关系网都动员起来,想方设法阻挡海瑞清查盐政。谁也别想偷奸耍滑,大家都是绑在一块的,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十几位盐商都是人精,听明白了瞿文绶话里的意思,只是他们心思各异。 有的背景深厚,消息灵通,深知这一次巡盐是太子、徐阁老、高户部三方达成一致,各取所需。 朝堂最强大的三股势力联手,怎么抵挡? 这些人心生怯意,在盘算着退路。 有的背景深厚,但是消息不灵通。 他们以为这次巡盐跟以往的无数次一样,都是走个过场,上面捞政绩,捞银子,热闹过后,一切照旧。 无非就是丢几个卒子出去,再舍点钱财就是了。 有的背景深厚和消息灵通都一般,但是人很聪明,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不对。这几位现在心里想的是,我在十几位盐商中是弱势群体,会不会被抛出去当替罪羊? 等了半刻钟,瞿文绶还是没有听到一位盐商开口说话,气得半死。 真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可是自己这个位置太敏感了,一旦事变,自己第一个被灭口。 自己一旦被灭口,盐商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就可以把黑锅往自己头上甩。 瞿文绶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咳嗽一声说道:“诸位,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沉默是金!得同舟共济,好好想法子!说吧,有什么说什么!” 花厅里还是一片寂静。 瞿文绶气愤地一拍桌子,大骂道:“什么意思?打算把脏水往我头上倒,推个干干净净是吗? 告诉你们,老子活不成,你们也别想活!” 有个声音阴恻恻地从盐商中传了出来。 “那就全都没想活!” “韩大头,你什么意思?”瞿文绶惊问道。 “这三位来巡盐,摆明了就是要我们的命,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花厅又陷入一片寂静中。 京城西苑紫光阁勤政堂里,朱翊钧和两位东宫新侍讲在说着话。 “荆石先生,龙塘先生,两淮巡盐,你们有什么看法?” 上次张四维选定的六位东宫侍讲,两位爆出丑闻,被右佥都御史吴昌领衔,弹劾得体无完肤,全部请辞。 张四维按照朱翊钧暗示的,重新选了六位。 到此满朝百官心里也有数,太子要的不是老师,他在选近臣,作为以后即位的班底。 今天陪朱翊钧一起读书,讨论时政的是王锡爵、叶梦熊。 叶梦熊开口答道:“殿下,臣对盐政了解不多,不敢妄加建议。但是臣举荐一人,实为经济能臣,殿下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朱翊钧很感兴趣地问道:“谁?” 第四十章 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叶梦熊答道:“殿下,臣举荐大理寺右寺丞庞尚鹏庞少南。” “大理寺庞尚鹏?”朱翊钧点点头,“此人本殿知道,龙塘先生,你说说他的履历和长处。” “是殿下。庞少南是臣的同乡,广州府南海县人士。嘉靖三十二年进士,先观政兵部,而后除江西饶州府乐平知县,颇有政绩。 嘉靖三十七年迁福建道监察御史,嘉靖三十九年迁河南巡按。汴梁强宗多挠法者,少南首锄抑之,藩封敛戢,贪墨之吏望风解印绶而去,时称‘庞铁面’。 嘉靖四十年迁浙江巡按,打击缙绅豪强,检举他们纵容子弟和僮奴倚势横行、鱼肉人民等罪行,奏准朝廷剥夺他们的官职。 同时少南察举地方赋役名目繁多、负担不公、实物和劳役的征发酷虐等弊,在浙江初行里甲均平法,行十段锦法和一条鞭法。” “十段锦法?本殿听说过,就是将十甲内丁粮通融分为十段,分定十年。 凡官吏、举人、监生、生员及军灶匠丁等按例应优免者,开列名单于每甲名册之前,如某某在各甲内俱有丁粮者,只在一甲内优免。 此举倒是解决了优免太滥、赋役不均等些许问题。” 叶梦熊连忙起身拱手答道:“殿下英明。” 朱翊钧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至于一条鞭法,本殿也听杨金水听说过,还叫他做了详细调查,写了条目折子上来。 庞尚鹏先在余姚、平湖两县先行试点。恩,这一点很好。任何新政,利弊难以预知,先试点是最稳妥的法子。 少南先生这点做的好,先试点再总结经验,而后在浙江全省推广。” 朱翊钧喝了两口热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一条鞭法的具体做法是首先有步骤、有计划地将岁编徭役通编为一条,全部折银,随粮代征。 百姓缴纳了规定的银两后,就可以免充徭役。这样官民两利,百姓皆欣欣然称便。 其次,以往百姓的徭役差事十年一轮,由十甲百姓轮流充任。而一条鞭法将徭役差事改征银后,则每户十年均摊,以十年之差责之一年,则重而难;以一年之役而均之十年,则轻而易。所以小民乐而从之。 其三,将丁户分为二等,有田之丁编银适当增加,无田之丁编银量为递减。” 说实话,朱翊钧当初看完杨金水递上来的密折,这才明白,张居正后来在万历初年的改革,一条鞭法,都是跟这位学的。 朱翊钧甚至还从庞尚鹏在浙江的新政中,看到了摊丁入亩的苗头。 庞尚鹏在浙江行这些新政,只不过是浙江巡按。 虽然号称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看上去位高权重职宽。 可是再怎么说也只是正七品官,地方有的是办法跟你扯皮推诿。 庞尚鹏能以七品官阶在浙江全省推行十段锦法和一条鞭法,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叶梦熊期盼地看着朱翊钧。 王锡爵也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庞尚鹏从浙江巡按任上被迁为大理寺右寺丞,实则是明升暗降。 因为他在浙江巡按任上,除了力推十段锦法和一条鞭法之外,就是拼命地上奏章弹劾总督南直隶、浙江、福建三省军务,主持东南剿倭的胡宗宪,弹劾他贪婪失律和侵克军需。 胡宗宪是谁? 当年世子党头号大将。 后来胡宗宪被调去主持山西宣大边务,庞尚鹏这才停止弹劾。 嘉靖四十五年他被调任大理寺右寺丞,有人传言说是胡宗宪报复,向太孙进谗言,对其明升暗降,将其闲置。 说实话,胡宗宪真没有报复庞尚鹏。 他身为严党残余代表性人物,被无数的人弹劾,庞尚鹏的弹劾奏章,混在里面还真排不上号。 胡宗宪想报复,都还轮不到他。 庞尚鹏被调任浙江巡按,是因为他的十段锦法和一条鞭法,得罪了浙江地方的官绅世家们。 这些人终于忍无可忍,一番运作,把庞尚鹏给挪到大理寺当右寺丞,闲置起来。 朱翊钧看过吏部的这道禀文,觉得庞尚鹏暂时去大理寺,其实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任何改革家,一旦侵犯到既得利益集团的的利益,都会遭到他们的反噬。 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他们。 庞尚鹏如此,以后的张居正如此,现在愿意去推动盐政改革的高拱也如此。 “龙塘先生,既然你跟少南先生相熟,那就请伱后天上午,带他一起来西苑,与本殿聊聊。” 叶梦熊大喜:“是,臣遵殿下令旨。” 这时,黄锦急匆匆地跑来禀告道:“殿下,辽东送来八百里加急,是徐渭徐侍郎的奏文。” 朱翊钧接过来一看,沉默了一会,“朝鲜国君臣这贪婪偷鸡的心啊,死性不改!黄公,派人去把理藩院石麓先生和海军局刘公请来。” “是。” 戎政督办处海军局就在西安门,所以刘焘很快被召到。 朱翊钧开门见山地问道:“带川先生,玄武水师现在何处?” “回殿下的话,玄武水师刚刚巡视完一圈朝鲜东西海岸,现在回了威海港休憩,补充粮草弹药。” “辽东镇清剿阿也苦河、合兰河一带的建州左卫女真人时,遇到朝鲜兵马打着助剿女真人的旗号,渡过钵门河,入我大明境内。 文长先生不惯着他们,下令把他们全部缴械,计有马军四百五十骑,步军一千一百人。还有他们的安边都护府判官、兵马虞侯以下官员五十余人。 现在放回十余人,叫他们回朝鲜王京报信,让他们国王遣使来我大明京城谢罪,说明兴兵犯境之原委。” 王锡爵和叶梦熊对视一眼,居然有这样的事。 不过两人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俩是新进之臣,想借此机会摸清楚太子殿下处理军国事的思路。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屋子中间空地里来回地走动。 “以前本殿提醒过辽东方面,叫他们提防狼子野心的朝鲜人。果然,被文长先生抓了个正着。 文长先生虽然放了他们的人回去报信。只是朝鲜惯常走陆路入我朝。现在入冬,天寒地冻,道路难行。 带川公,等会石麓先生到后,本殿会叫理藩院写一封国书,再遣一国使,正式质问朝鲜国君臣,为何犯境用兵,是不是想背宗兴乱?走水路过去,速度快些。 叫玄武水师陪着国使送过去,郑重地告诉朝鲜君臣,这件事本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刘焘马上应道:“臣谨遵殿下令旨,马上去办。” 第四十一章 有人要杀官劫船 高邮州以北张家沟镇的运河码头,三艘官船静静地停在夜色中。 桅杆、船首和船尾,悬挂的灯笼,散出昏暗的灯光,随着水面波浪荡漾而起伏着,把船形勾勒得若隐若现。 无边无际的黑暗,把三艘官船包围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把它们吞噬掉。 在远处的河汊里,静静地漂出两艘小船,然后停在暗处,船上的人趴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三艘官船。 “查清楚了吗?” 一位彪形大汉轻声问旁边的瘦小精干汉子。 “大当家的,查清楚了。前面官船里坐的是天下闻名的海瑞海青天,还有新上任的漕运总督,姓王。” “三艘官船,还有一位呢?” “以前南京户部侍郎,姓徐。” “南京户部侍郎?难怪,这个姓徐的可能知道他们的底细,所以惊慌失措,叫我们兄弟来杀人劫船,以除后患。” “大当家的,这买卖做不得。” “怎么做不得?” “船上可是海青天啊。” “海青天又如何?难道给你家三代祖先洗冤雪耻了?还是包你三代子孙荣华富贵?” 从后面慢慢爬上来一人,五短身材,满脸横肉,还有一道刀疤。 大当家侧头一看,轻声道:“二当家的也来了。老五说前面船上坐着海青天,你看这买卖干不干的?” 刀疤脸的二当家瓮声道:“海青天?哪路神仙?我只认得财神赵公明。” 大当家心里放心了,帮会里最心狠手辣,心腹死党也最多的老二站在自己这边,这事就成了。 老五还在劝,“大当家的,我们真要是杀官劫船,天下就没有我们容身之处了。” “糊涂!有了银子,去别处买一纸户贴,改名换姓,做个富家翁,快活得很!”大当家奚落了老五一句。 老五还想再说,被刀疤脸二当家在后面踢了一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迫于淫威,不敢再吱声。 大当家看在眼里,嘿嘿轻笑,转头对二当家说道:“老二,待会伱带人摸上船去,把当官的都杀了,赏钱我分你一成。” “嗯。”二当家鼻子哼了一声。 “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什么海青天,都是那些文人吹捧出来的。这世上要是真有好官,兄弟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大当家继续给二当家洗脑。 他趴在甲板上,看了看天色,侧耳听了听远处传来的梆子声。 “三更天,动手了!” “是!” 不过一刻钟,从暗处涌出二三十艘小船,如同黑夜水面上的水虫,贴着水面,悄悄地向三艘官船围去。 南京城,魏国公府里。 一位老仆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在前面带路,引着一位文人,沿着抄廊曲径,来到一处书房门前。 “小公爷,梁先生来了。”老仆人在门外禀告道。 “请进。” 门被推开,里面点着十几支蜡烛,照得亮如白昼。 书案后面坐着一人,白面长须,四十来岁,正是当代魏国公、太子太保、领中府、兼南京守备徐鹏举的世子,徐邦瑞。 “小公爷,学生深夜冒昧打扰,多有得罪!” “无妨!石清深夜拜访,肯定是有要事。”徐邦瑞挥手示意老仆人退下,把文人请到座位坐下。 文人不到三十岁,长得星目柳眉,儒雅中有四分英武,他正是魏国公府派在扬州的“白手套”梁奢,字石清。 梁奢急切地说道:“小公爷,韩友卯重金收买了一伙盐枭水贼,意图在张家沟伏击官船。” 徐邦瑞猛地站起来,厉声道:“什么!他想杀官劫船!胆大包天啊!” 梁奢更加焦急,“小公爷,韩友卯这是狗急跳墙。他急了不要紧,却是要坏了大家的好事啊。” 徐邦瑞反倒冷静下来,“石清,不要着急。此件事,倒不一定是坏事。” 梁奢一愣,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徐邦瑞,想从他脸上看清楚小公爷的真实想法,一时间也没有开口。 徐邦瑞脸上的神情在跳动的烛光里晃动着,过了一会他患失患得地问道:“石清,你说太子殿下清厘两淮盐政,会不会是剑指南京?” “小公爷,何出此言?” “石清,不瞒你说,去年南京有传言,说先皇要废南直隶,如其它地方设三司,置巡抚。” 梁奢一惊,“小公爷,这传言从何而来?” “来源谁也不知道。有的说是西苑的司礼监大太监传出来的,有的说是某位阁老传出来的,还有的说是皇上潜邸近臣传出来的。 不管如何,绝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先皇去年身体不好,没有心气做这大事。现在皇上即位,把军国事悉数托付给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脾性,我们远在南京的人,可就有点摸不清了。而且我们南京的这些勋贵,隔得有些远,内阁中枢、内廷御前,都说不上话啊。” 梁奢有些明白徐邦瑞的担忧。 一旦废除南直隶,改为三司,不仅南京六部、都察院、翰林院等一干衙门受到影响,世代居住在南京的勋贵们受影响也最大。 他们留在南京最大的作用之一就是替老朱家坐镇东南。 离京城远,离权力中枢远,但有个好处是天高皇帝远,逍遥自在。 废除南直隶,朝廷十有八九是要把南京城的勋贵们迁到北京城去。 世代居住在南京,产业根基都在南直隶,谁愿意舍弃祖业,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城去? 所以以魏国公为首的南京勋贵们,相比巡查盐政,更担心朝廷会以清查盐政为开端,顺藤摸瓜,查出一大堆弊政,然后以此为理由裁撤南直隶。 “小公爷,要是海刚峰一行三人,在南直隶遭劫遇害,那事情更麻烦了。”梁奢小心地答道。 徐邦瑞脸色一变,狠狠一拍桌子,“石清,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们鞭长莫及啊!我们与扬州那边,只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现在他们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往刀尖上撞,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撇清关系。” 梁奢想了想,“小公爷,瓜州附近有一营江防水师。” 徐邦瑞眼睛眨了眨,“这营兵马,操持在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吴时来手里。” “小公爷,听闻公爷曾经有大恩于吴御史?” “活命之恩。”徐邦瑞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嘴里喃喃地说道,“居然有水贼在运河上劫杀官船,操江御史有责任进剿水贼,肃清地方。” 京城里,朝阳缓缓在天际升起,朱翊钧完成了每天照例的晨练,洗了澡,换了身衣衫,徒步往紫光阁走去。 到后阁坐下,方良进来禀告。 “殿下,叶梦熊和庞尚鹏递牌子进来了。” 朱翊钧把手里的奏章往桌子上一丢,“好,请两位先生进来。” 第四十二章 千万两银子的暴利 “臣叶梦熊/庞尚鹏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起身,请坐。祁言,给两位先生上茶。” “是。” “谢殿下。” 等叶梦熊和庞尚鹏坐下,朱翊钧开门见山:“惺庵先生,你的十段锦法和一条鞭法,统筹局东南办的杨金水,列了一份详细的条文呈给本殿,足足五万字。 很好,很有魄力,很有想法。尤其你的出发点,有使于均平之中,曲寓存恤之意。这一点超出许多官员。 他们行除弊革新之举,无非是头痛医痛,脚痛医脚,舍本逐末。唯独惺庵先生之法,是利国益民的根本之法。” 庞尚鹏施然应道:“谢殿下夸奖。” “惺庵先生,现在盐政是大问题,本殿查阅过本朝和前宋的相关资料,嗯,与两位先生共同探讨一下。” 叶梦熊和庞尚鹏连忙拱手道:“臣恭请请殿下指点。” “据前宋《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载,绍兴二十七年,淮南产盐高达三百八十万石,预计每年盐引在两百万引左右。 据宋史记载的数据推测,宋时人口男女老少应在六千万左右,《宋史.通货志》有载,盐引每张领盐一百一十六斤,价六贯。 宋时一年出盐两万四千万斤,六千万人口,每人每年吃盐近四斤,合理。又得盐税一千两百万贯。” 庞尚鹏和叶梦熊听得非常认真,心里也十分震惊。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对前宋盐税这些枯燥的数字,熟记于心。 据说先皇也精于算计,司礼监盘账算账的本事,比户部还要牛,难道是遗传? 朱翊钧继续说道:“我大明每年产盐多少?户部架阁库的文卷显示,长芦、两淮、四川、解池、浙东、福建、广东,全国产盐在六亿斤左右,合计两百万张盐引,两淮占一半。 而我朝盐政行的是开中法,即民商输粮食、布帛至九边,换取盐引。成化年间,直接以粮食至户部、运司换盐引。 只是盐引有利可图,宗室、外戚、勋贵、内侍、百官们纷纷上奏讨要盐引,使得占窝严重,那些输粮的民商有盐引却领不到盐。 弘治年间,户部尚书叶公改开中法为折色法,每张盐引折银三到五钱不等为盐税。” 说到这里,朱翊钧冷笑道:“每张盐引折税银三到四钱,折合两百文钱,与前宋每张盐引盐税六贯钱相比,简直是白送。真是损国利民的大好举措啊。只是这民,是哪些民,两位先生,心里有数吧。” 叶梦熊和庞尚鹏低着头,喉结不停地抖动,只敢含糊地应了一声:“臣心里有数。” “我们再来看看盐价,前宋盐价不同年代是有波动,但太平时期通常在每斤五十文左右。我朝食盐,有高有低,本殿叫人算过,平均在每斤五钱银子,折合三百文钱。 也就是说我朝的盐,到百姓们手里,市价是前宋的六倍。但是交给国库的盐税,却只有前宋的三十分之一。 这里面的钱,去了哪里? 前宋盐税太重,占六成之多。我们不学,只需征收十分之一,每张盐引可得折银九两,全国两百万张盐引,可得一千八百万两盐税银子。 现在呢? 自弘治年间行折银法,每年盐税银子不过五六十万两,有时征到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就有一堆的御史谏官上奏,说什么与民争利,民不聊生。 按理说该收一千八百万两银子的盐税,只收了不到十五分之一,就有人出来劝阻,打抱不平,呵呵!到底是与哪个民争利?哪个民不聊生了? 本殿看来,这些御史谏官,不是朝廷的命官,成了盐商的命官。” 叶梦熊和庞尚鹏听得后背冒汗,满朝文武百官,都说先皇是天下第一精明人物。 可是今天太子殿下才露一小手,把盐政的腌臜帐算得清清楚楚,算得让人心惊胆战。 他的精明恐怕远超先皇数倍。 先皇还只是在算肤浅的表面帐,太子直接算到本质上,连根都给你刨出来,无所遁形! 朱翊钧一指庞尚鹏:“惺庵先生,素闻伱颇懂经济,善于理财,现在两淮盐政,全国盐政败坏成这个样子,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殿下。”庞尚鹏恭敬地答道,正要禀告,冯保急匆匆跑来禀告:“殿下,督办处收到急报,四日前,海瑞、王一鹗、徐养正一行在高邮州以北张家沟镇遇到水贼袭击。” 朱翊钧猛地站起来,“贼子好胆!居然敢杀官劫船!刚峰公三位可无恙?” “回殿下的话,刚峰公三位安然无恙,只是蒙泉先生受了点惊吓。” 朱翊钧转头对叶梦熊和庞尚鹏说道:“二位先生,我们暂停盐政议论,本殿要先听听淮东急报。” “是。” “冯保,你说。” “是殿下。急报有说,当晚高邮湖水贼半边天一伙,纠集部众五百余,夜袭停泊在张家沟镇码头的官船。 半边天贼众二当家苏峰实乃锦衣卫的番子,在夜袭官船的紧要关头,反水杀了大当家半边天。 且王一鹗王督早有安排,调集了五百抚标营精锐乔装民商船夫,散匿周围,听到号令,当即发作,与官船上三百护军合歼了半边天匪众。 苏峰禀告道,半边天名为水匪,实为扬州大盐商豢养的私盐贩子。只是跟大盐商联络,一向是半边天亲自往来,不假于他人,苏峰只知道应该是扬州十大盐商之一,具体是谁,不得而知。” 朱翊钧点点头,“十大盐商?不管是谁,这一次都难逃法网。王一鹗呢?” “急报有禀,王督天未亮就带兵南下扬州城去了。”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中,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对冯保说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南直隶住着一群神仙,逍遥自在上百年的活神仙。 各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啊。而扬州城里,住着一群财神,手眼通天,南京城,北京城,外朝内廷,不知道多少人靠着他们吃饭呢。” 说到这里,朱翊钧转向庞尚鹏和叶梦熊说道:“上千万两银子的暴利,不要说杀官劫船,扯旗造反都敢做了! 冯保,叫督办处发八百里加急。一,总督浙江、福建军务的曹邦辅,以兵部侍郎职巡察南京到吴淞口的江防武备。 二,东海水师定海营移师吴淞口,与镇海营在长江口相宜地方,进行水陆并进、追剿海贼上岸犯城的操演,由曹邦辅节制主持。” 冯保领令匆匆而去,朱翊钧转头对叶梦熊和庞尚鹏说道:“防范于未然。财帛动人心,千万两银子横财,足以会让很多人铤而走险。” 叶梦熊和庞尚鹏看到朱翊钧当机立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狠狠体会到这位主的行事风格,连忙恭声应道。 “太子英明!” 第四十三章 事事要走到前面 朱翊钧伸伸手,示意道:“两位先生不必客气,我们继续。” “是,殿下。” “惺庵先生,请你继续说说对盐政的看法和建议。” “殿下,臣斗胆进言,盐政乱象众生,必须以雷霆手段大改。首先是实行小盐法。此前祖制盐引每张正盐是每引三百斤,余盐二百八十斤。 成本、盐税、运费算下一引需银子数百两,小一点的民商根本无力负担得起一引盐,凑钱也只能买两三引。 最后只会便宜那些财势雄厚的大商人,一买数百上千引,获取暴利。 臣建议盐引正盐三百斤每引,余盐一百八十斤一引。让更多的民商买的盐引,从而引目疏通,民商货钱流转变换快,公私两利,商贩乐趋。” 朱翊钧点点头,没有做声,静待庞尚鹏的继续发言。 “臣建言,废除《克限法》。” “《克限法》?” “殿下,此法乃当前户部督盐所定的法子,两淮、长芦、四川、浙东皆遵行。 它规定查稽私盐的巡哨士卒,每季必须缴获私盐若干斤,逮捕私盐贩子若干人,达不到则削免工钱。 此乃恶法,于是逼得巡卒滥捕守法商人,或诬以贩私。有的巡卒被削免工钱后,就加入私贩之列。结果私盐愈禁愈多。 臣认为,乃法乃治标懒政之法,解决不了私盐泛滥的根本问题。治本才是首要。臣建言决定废除此法,各衙门原定捕私数额尽行豁除。” 朱翊钧点点头,默想了一会,看着庞尚鹏说道:“惺庵先生,请继续。” 庞尚鹏越说越慷慨,他朗声道。 “三,臣建言官买私盐。从杜绝私盐之源入手。臣在浙东巡按时发现,私盐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盐场收购未尽的余盐。灶户苦于纳盐有转输之难,给银有守候之苦,于是直接卖给上门收盐的私贩,还能马上拿到钱银。 臣建言,各盐场超额完成的余盐也应卖与官府,不得有误。官府派出收盐队,分赴各处盐场,如遇灶丁余盐,即过秤对核明白,马上给付现银,不许顷刻留滞。” 朱翊钧听到庞尚鹏声音有些嘶哑,连忙指了指他旁边茶杯说道:“惺庵先生,请喝口茶,润润喉咙。” “谢殿下。” 庞尚鹏喝了两口温茶后,继续说道:“四,臣建言行纲盐法。而今盐场官盐出产有限,却往往被权贵持强,拿着盐引先行领了盐去,普通民商拿着盐引苦等三五月,甚至一年半载都领不足盐引上的盐。 臣建言,将天下盐引编成纲册,分为十纲,每年以一纲行积引,九纲行新引。 纲册援海商、互市商例,拍卖盐牌。得牌各商永远据为窝本,每年按照册上旧数派行新引,无名的不得加入。” 朱翊钧马上说道:“如此一来,自此以后,这天下食盐收买运销之权均归纲牌商人,并得以世袭?” 庞尚鹏小心地答道:“是的。” “嗯,还有吗?” “臣事关盐政除弊革新,只想到这四点。” “嗯,光这四点已经超越朝堂上九成的官员了。”朱翊钧站起身来,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叶梦熊和庞尚鹏跟前踱步转圈。 这位庞尚鹏确实有几把刷子,可以作为自己的改革先锋啊。 朱翊钧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说道:“四点大有可取之处,但是还未跳出最根本的桎梏。” 庞尚鹏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还请殿下指教。” “小盐法,你悟到了成本压力和资金流转速度的重要性。纲盐法,你明白权贵往往会抢先把盐先领了去。加上余盐法,伱其实已经摸到问题的门槛,只差一点点。” “摸到问题的门槛?”庞尚鹏有些不解。 “对。其实本质问题之一就是生产力低下。历朝历代,制盐无非是煎煮法,以盘为煎,以锅为煮,不仅需要铁器,还需要大量柴火。 嘉靖元年,山东济南府海丰县盐场,开始改煮为晒,不需铁器,不需柴火。 虽然受天气雨水影响,但是一次出盐,抵得上上百灶户一年产出,偏偏我们不用。当然,这里面原因复杂,本殿就不细说了。” “其次就是产运销制度落后。惺庵先生你其实已经明白了统筹局的运作窍门,只是出于顾忌,不愿提及,于是提出余盐法、纲盐法,能解决问题,却还是有大弊端的法子。” 纲盐法确实能确保出盐不会全部被权贵拿了去,能短时间里确保盐税猛地增长上去,但是盐纲世袭,长久来看弊端更大。 庞尚鹏低着头,对朱翊钧揭穿他的小心思默然无语。 叶梦熊连忙开口转圜道:“殿下英明。臣观殿下胸有成竹,应该有周全良法,还请赐教臣等。” “龙塘先生,惺庵先生,何不依统筹局例,成立盐政局,再成立官督民办的盐务商社。 盐务商社分两种,一是专事开办盐场,以晒煮法产盐;二是专职收盐转运。从各盐场现银收盐,再转运至各布政司分号。而后各省商贩至各布政司盐社,贩盐至本地各州县。 产盐、收盐、转运、专卖皆在盐场、盐社转循,盐社出盐给商贩时,盐价包含盐税,给予盐票,可在该布政司所辖各州县里售卖。 而盐政局全程监管,严防余盐转私、偷逃盐税。” 庞尚鹏最先领悟通透,捋着胡须赞叹道:“殿下英明。盐务之事,交给商社处置,产、运、销或可分开。盐场专司产盐,盐社总号收盐转运,分运至不同布政司的不同商号,再由他们发卖。 盐政局为户部直派,只管查账盘库,监管盐税不得走失,却不直接负责经营之事。” 叶梦熊也领悟过来,点头赞许道:“殿下英明,此法十分周全。” 朱翊钧摆了摆手,“此新法周不周全,本殿也不知道。但是有个原则必须要掌握。” 庞尚鹏和叶梦熊连忙拱手道:“请殿下赐教。” “首先是权责明晰,该产盐的负责产盐,产盐不足,问责盐场即可;收盐、转运、发卖的,就由盐社专责,转运不及、发卖不足,问责盐社即可;监管自有盐政局负责,盐政混乱,盐税流失,问责盐政局即可。 其次,身份分开。朝廷官吏,不懂经济之法,经营之术,就不要胡乱插手。盐政经营,就交给盐场盐社民商负责就好,朝廷只管通过盐政局去监管。 省得大小官吏全搅合在里面,昏庸的昏庸,贪婪的贪婪,最后成了一笔烂账,却要朝廷背锅,要百姓们买账。” 朱翊钧看着庞尚鹏和叶梦熊说道:“两位先生是能臣干吏,今日我们商议的法子,两位先生先好生琢磨一下,然后就近去长芦、海丰几个盐场,以及北直隶和山东试行一下。 总结利弊。两淮盐政是第一刀,先由刚峰公砍一刀。但是如何根除弊端,想一个周全长效的法子,我们得想到前面,也要走到前面。” “是!” 把叶梦熊和庞尚鹏送出紫光阁,朱翊钧把冯保叫到跟前。 “东厂那边马上派出探子,跟锦衣卫一起,密切监控南京城。但凡有水陆兵马任何异动,马上飞报于暂驻吴淞的曹邦辅,并急发督办处。” “是!” 第四十四章 不知所措的扬州官场 漕运总督王一鹗带着抚标营一千人坐上快船,星夜向南,直奔扬州。 离扬州还有二十多里,看到扬州城里腾起一股黑烟,直冲青天云霄。 站在船头的王一鹗连连跺脚。 “直娘贼的!又让这些混球抢到前面了。” 他看着那股黑烟,默然了一会,头也不回地传令。 “马上催后面的抚标营,除护卫海公和蒙泉公的兵马,其余的火速赶来,在城外驻扎,随时待命。 派人火速赶去上海,告诉统筹局东南办会办杨金水公公,就说南京可能有事,叫他小心。” “是!” 过了半个时辰,船队靠上码头,闻讯赶来的扬州知府、江都知县在码头相迎。 “下官扬州知府汪万洋、江都知县蒲永安拜见督宪官老爷。” “起身吧。”王一鹗挥挥手,然后指着城中还在腾起,但是开始变得很小的黑烟问道:“这黑烟,是怎么回事?” 汪万洋和蒲永安对视一眼,蒲永安上前一步,恭声答道。 “好叫督宪官老爷知晓,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吴御史率江防营巡察江面时,发现一股水贼,当即追击。不想此贼从瓜州窜入运河,一路向北。 吴御史率部追击,不想水贼凶悍,趁乱杀入江都城附近,破了大盐商韩友卯员外的宅院。吴御史连同城里官兵,两淮转运司盐丁,把水贼堵在了田宅,悉数斩杀。只是水贼凶残,杀了韩员外一家,还放火烧了韩宅。” 王一鹗呵呵一笑,“江都也遭了水贼?本官与刚峰公、蒙泉公在张家沟码头也遇到了水贼。想不到这扬州地界,水陆两路都是这么不太平啊。” 汪万洋和蒲永安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太平,那是睁眼说瞎话。身后的黑烟还在冒,三位官老爷在张家沟亲身遇到了水贼。 说确实不太平,那身为扬州府县两级地方官,两人不得担责任? 这责任可大可小,把汪万洋和蒲永安顿时给愁死了。 心里暗自骂道,你们这些盐商,老子拿了你们多少银子,还得搭着身家性命来给你们擦屁股! 蒲永安机警,眼珠子一转,想到了托词,“胡部堂带着众英杰在东南剿倭,把南直隶一带的水匪山贼都剿除干净。军民百姓过上好几年的太平日子。 后来我大明又新设北海、东海和南海水师,定海伏波,绥靖四方,海面上那些漏网的贼子们,纷纷窜入内河,蛰伏隐匿。 只是时间久了,需要出来找些钱财裹腹。而今时近年关,扬州等地有散财聚福的习俗,于是这些贼人蠢蠢欲动,伺机作案,不想一股撞到督宪的驾前,冒犯虎威,却死有余辜。 可恨扬州一带,承平已久,猝不及防。幸得吴御史、汪知府和瞿都使恪守职责,奋勇向前,一举剿灭了扬州这股悍匪。” 王一鹗笑得更加慷慨,指着蒲永安说道:“好,妙!浦县台真是位妙人,前途不可限量!不过扬州城也在本督治下,居然出了水匪犯城,杀人毁家之事,本督要去现场看看。 走!” “督宪官老爷请!” 蒲永安连忙恭请王一鹗走在前面,然后趁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三顶轿子在五百漕督抚标营官兵的护卫下,很快来到韩友卯宅院。 韩宅位于扬州城南门外,背靠着运河,前览瘦西湖。 上百江防营兵卒正在往外面抬尸体,一位绯袍官服的官员,正在大声指挥着,叫兵卒把尸体分开,水匪一堆,田家一堆。 另一队兵卒正在进进出出,提水扛水,扑灭残余的火苗子。 还有两队盐丁,看守着韩宅周围的路口和码头。 抚标营的官兵一冲过去,把这些盐丁惊得缩成一团。 那位大声指挥的绯袍官员迎了上来,他脸上满是汗珠,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另一位绯袍官员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也迎了上来。他脸色阴沉,目光闪烁。 “下官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吴时来/两淮都转运使瞿文绶参见督宪官老爷。” 王一鹗呵呵一笑,右手微微一抬,“两位辛苦了。” 他站在韩宅门口。 大门洞开,里面一片狼藉。 “吴佥宪,水匪清剿干净?” “回督宪的话,悉数斩杀。” “无一漏网?” 吴时来迟疑一下答道:“无一漏网。” “也无一活口?” 吴时来悄悄地咽了咽口水,声音有点嘶哑,“水匪凶悍,负隅顽抗,最后十余人,自刎而死,无一活口。” 王一鹗乐了,“这是什么水匪?田横五百士吗?” 现场一片寂静。 “韩家呢?”王一鹗继续问道。 “回督宪的话,韩友卯及其妻妾、子女十七口,悉数被水匪残杀。其余仆人、婢女被杀者三十余人。” 王一鹗点点头,“差不多知道点事的,都被杀干净了。韩家活下来的,都是些一问三不知的人了。” 瞿文绶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沉声问道:“督宪何出此言?” “本督与刚峰公、蒙泉公前晚在张家沟遭遇一股水匪袭杀,被抚标营官兵剿杀。为首者供认,他是受韩友卯指使。” 吴时来、瞿文绶、汪万洋和蒲永安脸色大变。 吴时来目光不时地瞥向瞿文绶。 汪万洋脸色惨白,额头上的汗比蒲永安还要多。 瞿文绶眼睛里闪过凶光,然后强自镇静。 “请问督宪,是匪首亲自招供的吗?” 王一鹗点头答道:“是的,高邮湖水匪头子半边天。真名韩自在,是韩友卯族侄,也是他豢养的私盐贩头子。 全招了,签字画押,现在他本人已经连同重要党羽,被本督押往京城。” “京城?此案在扬州府即可审理。”瞿文绶脸上闪过惊慌,瞥了一眼汪万洋。 汪万洋连忙强打精神说道:“督宪,高邮州即在扬州辖下,自当有下官审理,再呈报南京刑部。” 王一鹗不置可否地答道:“敢袭杀三位朝廷大员,这个韩自在胆子太大了,本督担心,扬州府审不了,干脆,递送京城,请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会审,说不定还得向西苑请旨意,命锦衣卫协查。” 锦衣卫协查?! 吴时来、瞿文绶、汪万洋和蒲永安,脸色或铁青,或惨白,或死灰,胆子最小的汪万洋双腿不由地发抖,尿意直逼下面,差点就崩了。 王一鹗把四人的神情看在眼里。 呵呵,先把伱们吓唬一番,反正半边天的死讯,已经被严密封锁,外人很难知道他是生是死 看样子自己的敲山震虎,有了效果,嗯,可以下一步了。 王一鹗在韩宅的门口和前院转了一圈,就要回城去。 吴时来勉强问道:“督宪,不再细看?”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该烧的都烧光了,死的也死了。回城去,本督还要收拾好驿馆,迎接刚峰公和蒙泉公。” 吴时来、瞿文绶、汪万洋和蒲永安心头又是一颤。 是啊,后面还有位海瑞海青天,这位更麻烦! 第四十五章 海瑞也会玩心眼 扬州城北有一处驿馆,是天下一等一的驿馆,现在被征用,成了钦差行辕。 王一鹗在这里收拾一番,去码头接了海瑞、徐养正两人过来,在这里安顿下来。 三人换了身衣衫,在花厅坐下,一边用茶一边交流情况。 王一鹗把知道的情况一说,海瑞冷笑几声,徐养正也很无语。 徐养正摇着头感叹道:“扬州连着南京,扬州还没慌,南京的那些人就先慌了。” 海瑞语气冷森:“扬州终究是一群富商,他们看着锦衣玉食,花天酒地,实际上库窖里堆积如山的银子,都是替他人保管。 南京城里的,却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世代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王一鹗嘿嘿笑道:“吴时来,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主理江防,原本跟两淮扬州毫无瓜葛,偏偏就赶在我们前面,出现在扬州,还杀了十大盐商的其中一户。 堂堂正四品绯袍大员,却甘愿冒着大风险,亲自下场做这杀人灭口的事,能驱使他做事的人,嘿嘿.” 徐养正在南京城当过官,知道那里的情况,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子荐说得没错,这样的人物,又住在南京城里,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 想不到一场盐政清查,会扯出这么多人来” 王一鹗不以为然,“某在西苑向太子殿下辞行时,殿下给臣算过一笔账。千算万算,天下盐政流失了一千八百万两银子的盐税,两淮产盐占天下一半还要多,它流失的盐税银子,少说也有一千万两。 一千万两银子,扬州城里的那些盐商怎么吃得下。殿下说过,那些盐商最大的本事不在于赚银子,而在于花银子。 现在想来,殿下深谋远虑,目光如炬!” 徐养正惊得差点把下巴的胡须给扯了下来,“上千万两银子,难怪会如此丧心病狂!” 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忧患之色。 “一年上千万两银子,花出去一般,不知道能收买多少人。南京城勋贵百官,少说有一半人要靠扬州吃饭。 难怪老夫在南京任职时,有人戏称,扬州打个喷嚏,南京城就得伤风。现在看来,确实是一张天罗地网,这可怎么查?” 海瑞脸色不变,只是微微更黑了一点,“怎么查?照样查。老夫蒙殿下召对时,听过他的一句话,再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老夫在南京城任职过,那里的事知道些,那里的人认识些。” 王一鹗哈哈一笑:“刚峰公有了定夺,那就是好事。出京前,殿下再三交代,叫某听刚峰公,指哪打那。” 徐养正见他们两位有信心,也懒得管了。 出京时朝中各方势力达成默契,海瑞负责破壁查案,王一鹗负责抓人维稳,徐养正负责盘库起银子。 当天下午,海瑞挂出钦差告牌,从两淮都转运使瞿文绶开始,接见扬州城的官员。 蒲永安在行辕的门房里坐着,忐忑不安。 他三十五六岁,长得一表人才,心思敏锐。高拱上一次派门生下来巡查盐政,被扬州上下联手,轻松给遮掩过去。 众人弹冠相庆时,他却在暗地里忧心忡忡。 现在是隆庆年间,坐镇西苑的不再是心思深沉却不思进取的先皇,而是太子殿下。 这位爷什么章程,蒲永安有暗地里研究过。 统筹局、督办处,东南剿倭,清查晋党,一桩桩分析下来,蒲永安冷汗直冒。 这位爷最擅长布局,看似不经意地东一子,西一步,一旦发作就是人头滚滚。 高拱是铩羽而归,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太子殿下派出来的试探棋子。 西苑的那位,连权倾天下的严氏父子都能拿来做棋子,高拱算什么? 蒲永安艰苦奋斗了十几年,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想最后落得人头被悬在城门上,以儆效尤。家眷被流放边关,九死一生。 如何破局? 他在苦苦思寻着。 瞿文绶黑着脸走了,汪万洋流着汗走了,高邮知州、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同知、副使、判官,或阴沉着脸,或如丧考妣地走了。 终于,有随从到门房说道:“江都县,三位钦差老爷传你。” 蒲永安小心翼翼地跟着随从,来到签押房门口。 “老爷,江都县传到。” “请进!”里面出声的是海瑞,蒲永安心里一咯噔,连忙走进签押房里,看到海瑞坐在正中上首,王一鹗坐在左边下首,徐养正坐在右边下首。 他上前两步,撩起前襟,跪倒在地上。 “下官江都县蒲永安,见过三位钦差上官。” “起来,坐着说话。”海瑞发话了。 “谢海钦差。” 随从在屋子中间摆了一张凳子,蒲永安在上面坐了三分之一个屁股。 “蒲永安,老夫记得你。嘉靖三十五年,老夫在福建延平府南平县为教谕,你是老夫亲点的廪生,没一年伱还中了秀才。” 蒲永安噗通跪下,泪如雨下,“刚峰公,学生惭愧,辜负了你的殷切教诲。” 海瑞上前,双手扶起他,“坐,坐着说话。” “学生谢恩师。”蒲永安顺杆就上来了。 王一鹗和徐养正对视一眼。 “世德,你怎么到了南京?” 海瑞回到座位上,继续问道。 “回恩师的话,恩师调任淳安后,学生两次参加科试,都未中。嘉靖四十一年,母舅在东南做生意,帮学生谋到南京国子监监生。 学生在南京国子监读书,成绩卓异,嘉靖四十三年外放为淮安府安东县县丞,机缘巧合剿灭了为祸地方多年的水匪,被擢升为知县,然后又在南京走了走门路,嘉靖四十五年被外放到江都县。” 南直隶州县官员的磨堪迁黜掌握在南京吏部手里,所以蒲永安说在南京走门路。 海瑞捋着胡须说道:“世德,江都县是大明第一等紧要繁冲县,你能在这里任职两年,说明你还是有些本事。” 蒲永安连忙答道:“都是恩师当年教诲得好,让学生心中有理念,才能在仕途中用心办事,恪守职责。” 海瑞哈哈一笑,“老夫当年可没教你这些” 谈了两刻钟,海瑞问得很细,江都有人口多少,有田地多少,有县学学生多少,每年赋税多少. 蒲永安都能一一答上,跟前面几位一问三不知,或者一问额头上直冒冷汗截然不同。 海瑞眼里浮现出少许赞许之色,给王一鹗丢了个眼色,最后开口道:“嗯,世德,今日问话到此为止。 老夫以及王督、徐侍郎,奉旨巡查两淮,后续还需要你多多配合。” “学生一定竭尽全力。” “好,那你就先退下吧。” “是。” 蒲永安起身告辞,王一鹗站起身来,呵呵一笑:“蒲知县是刚峰公的学生,真是巧了。本官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蒲知县,一起吧,本官送送你。” 蒲永安诚惶诚恐地答道:“不敢,不敢!” 王一鹗走到他身边,“你胆子大得很,有什么不敢,走吧。” 第四十六章 我们可是大明的孝顺儿子啊! 理藩院衙门,来了两位衣装服饰与大明不同的官员。 他们身穿杂色绫罗官服,胸前没有补子,只是绣着花纹,头戴乌纱帽,急切地要求拜访理藩院礼东局主事宋应昌。 宋应星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庶吉士考试,他写了一份加强海防论、抚靖外藩的策论,被李春芳看中,选入理藩院为礼东局主事。 宋应星听到小吏禀告,朝鲜国通报请封使沈义谦、副使郑仁弘有事要拜会他。心里顿时明白,消息传到朝鲜使节耳朵里去了。 朝鲜先代大王李峘在隆庆元年六月病逝,因为他的独子顺怀世子早逝,于是他的王后沈氏按照遗诏,立李峘侄儿,河城君李钧入继大统,并改名李昖。 然后朝鲜君臣派出正使沈义谦、副使郑仁弘来明朝京城,向宗主国告哀请封。走得水路,九月启程,十月份到大沽,按照明朝官员引导,到理藩院递上国书。 “请到前厅客房请茶,本官马上就来。”宋应星吩咐道。 “是。” 沈义谦和郑仁弘坐在客房里,坐立不安。 他们一直在等待明朝的册封诏书,然后跟着明朝上使一起回朝鲜王京。 万万没有想到,却突然听到一个晴天霹雳。 本国宁边都护府判官崔恕仁,打着帮明朝助剿女真人的旗号,领兵越过钵门河,结果被在那里主持进剿的明朝兵马撞到,直接缴了械,急报传回京城,据说西苑的大明太子殿下,大发雷霆,叫理藩院修国书,质问朝鲜君臣,为何胆敢兴兵犯境? 兴兵犯境! 沈义谦和郑仁弘吓得冷汗直冒,这个罪名可不小,等于在说,朝鲜国是向大明宣战。 朝鲜国怎么敢向大明宣战啊! 两人在心里,把崔恕仁不知骂了多少回。 然后四处打探消息,同时通过在北京城做生意的朝鲜商人,帮忙疏通关系。 今天两人来理藩院,是想探探口风,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一会宋应星进来了。 “沈正使、郑副使,两位找本官,可有什么事?”宋应星故意装糊涂。 沈义谦和郑仁弘对视一眼,郑仁弘开口道:“外使此次前来拜会,询问的是我国边官兴兵犯境一事。” 宋应星目光一闪,开口道:“西苑司礼监传下旨意,叫我们理藩院修国书,选使节,前往贵国王京,质问此事。” 郑仁弘小心地问道:“好请上官知晓,我国刚遇国丧,新君初立,天朝尚未册封,地方尚未抚慰,恐怕是边官小吏,心怀不轨,胡乱兴事,还请上官明察。” 宋应星一听,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朝鲜国先王六月份病逝,即位的新王是他的侄子,而且朝鲜此国,按照殿下的说法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内部官员没事就斗得死去活来。 新旧交替之际,确实难保有些野心家在下面搞小动作,然后黑锅叫远在朝鲜王京的君臣来背,确实有点冤枉了。 不过宋应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正色说道:“两位外使,下官所任礼东局,奉诏做过调查,自洪武年间,你国趁着我太祖皇帝驱除暴元,无暇东顾,兴兵沿着长白山向东,一路侵吞了前元辽阳行省合兰府、双城总管府以及奚关总管府和南京万户府大片土地。” 沈义谦和郑仁弘又气又急,怎么还算起两百多年的旧账了? 沈义谦忍不住答道:“宋主事,洪武年间,我神武大王(李成桂)兴兵助太祖皇帝驱除暴元,那些土地是太祖皇帝赐给我国酬功的。” 宋应星一摊双手:“可有我太祖皇帝的皇诰诏书?” 是啊,你说是太祖皇帝酬功赐下的,有什么凭证?至少要拿出一份诏书来吧? 沈义谦和郑仁弘傻眼了。 这事都过去两百多年,朝鲜经历多次内乱,王京不止被烧过一回两回,很多文卷早就遗失,现在叫他们上哪里去找? 再说,就算我们拿出一份诏书,你们大明说在内廷架阁库找不到原件,翻脸不认,我们能怎么办? 伱们还会反咬一口,说我们矫旨。 你们奉天靖难,听说南京皇宫被一把火烧得七七八八,也遗失了不少诏书啊。 可是话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扯,扯不清楚的。 郑仁弘开口道:“朝鲜事明甚恭,谨守臣礼,不敢有半分疏忽。大明也待朝鲜丰厚,恩德有加。 两百年来,东北相安无事,成化年间,上国清剿建州女真,平乱绥靖,我国欣然响应,出力颇多。 上官,万不可因为某些小人肆意妄为,坏了两国血浓于水的情义,也会叫外藩知道了看笑话。”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两百年来,朝鲜一直把大明当亲爸爸看待,谨小慎微地伺候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儿子占了亲爸爸的一点土地,这叫什么事啊!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喊打喊杀,传出去,曰本和安南这两个大明不孝子,会看笑话的。 宋应星一听,说得有道理。 他想了想答道:“待本官先向礼部侍郎、理藩院丞方公禀告一声。” 理藩院由李春芳直管,但他还是阁老,又要管着吏部,所以理藩院的具体事务,就由礼部侍郎、理藩院丞方逢时负责。 方逢时就在理藩院入值视事,听了宋应星的话,沉吟半刻,召见了沈义谦和郑仁弘。 两人又诚恳谦卑地表示,朝鲜可是大明最乖最孝顺的外藩儿子,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错,就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方逢时听完后,跟宋应星的态度一样,也觉得两人说得极有道理。 “嗯,两位外使,待本官先给西苑递份折子,阐明此事。想必很快太子殿下就会召对本官,嗯,你二位这两天就在理藩院候着,届时跟着本官一起去西安门递牌子,如果殿下需要召见,不必再跑来跑去。” “谢上官怜悯!下官谨代表朝鲜君臣上下,万分感激方侍郎、宋主事为我国周旋。” 方逢时的奏章递上去第二天上午,西苑派人来传,叫方逢时、宋应星带着朝鲜正副使沈义谦和郑仁弘,一起到西苑西安门递牌子,太子殿下要召见他们。 沈义谦和郑仁弘心中又惊又喜。 惊得是明朝秉政的太子殿下处理政务,真的是雷厉风行。 这样有魄力的君上,再结合此前他的种种传说,真要是对朝鲜有了成见,有意报复,朝鲜真得受不了啊。 喜的是终于有机会见到大明实际上秉政的太子殿下,如果能说服他,朝鲜国就能免除一次大灾难。 两人忐忑不安地坐着轿子,跟着方逢时和宋应星,来到了西苑西安门前。 第四十七章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沈义谦和郑仁弘在西安门前下了轿子。 这里的门庭是琉璃瓦顶雕梁画栋的二层明楼,看起来很普通,远不如午门威严,甚至比不上景福宫高大气派。 但两人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威压感。 从这座门里走进去,是大明的权力中枢。 这里传出来的一句话、一张纸,会在万里江山掀起波浪,会让亿万人的命运发生改变。 跟在方逢时、宋应星身后验了腰牌,又在旁边的门房里搜过身,由一位内侍带着四位净军在前面带路,战战兢兢地走进了西苑。 从大门走进去能看到两个大湖,左边的是中海湖,右边边的是南海湖。紫光阁就在两个湖之间的某一处。 沿着抄廊、林荫道走着,这里到处可见锦衣卫军校和勇士营的士兵。 再进去一道门,是净军和十三四岁的少年军校把守。 据说这些少年军校是太子殿下的扈卫营,从东南剿倭和九边阵亡军官的遗孤挑选出来,在一念堂读过两年书,接受过训练,再被选拔出进西苑入值。 身穿曳撒服,头戴大帽,腰配绣春刀。 好事者说这些少年军校是太子的羽林卫。 他们的大帽上,都插着一根红色的雉尾长羽,十分威壮好看。 走近一座阁楼建筑,宋应星转头轻声叮嘱道:“前面是紫光阁,要到了,两位外使注意了。” 沈义谦和郑仁弘心头一震。 紫光阁,听说前面房子是司礼监,后面主阁是太子殿下处理国事的地方,他召见大臣,也多在这里。 从侧门进去,看到右手边是五间卷棚歇山顶抱厦的阁楼房子,应该是大名鼎鼎的司礼监。 左手边是单檐庑殿顶、黄剪边绿琉璃瓦的两层阁楼,宽七间。 内侍把四人引到最外面一间,交代沈义谦和郑仁弘在这里等着,带着方逢时和宋应星进到里面一间。 “臣礼部侍郎、理藩院丞方逢时,臣理藩院礼东局主事宋应星拜见太子殿下。” 沈义谦和郑仁弘听到里面传来方、宋二人清朗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略带少年气息却十分老成的声音。 “起身。方侍郎,宋主事,朝鲜正副使来了吗?” “回殿下的话,在外间候着。” “祁言,去叫进来。” “是。” 一位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内侍,身穿斗牛服,头戴钢叉帽,右手搂着一支拂尘,走了进来,微笑地问道。 “两位可是朝鲜告哀请封正副使沈义谦和郑仁弘?” 两人连忙弯腰答道:“正是在下。” “太子殿下叫传,进来吧。” 沈义谦和郑仁弘跟着祁言走进里面,看到正上首位站着一人,身穿朱色蟒袍,头戴翼善冠,看上去十四五岁,却身形雄伟,跟一般成年人不差多少。 两人上前几步,噗通跪下,嘴里念道:“外臣朝鲜弘文馆学士、礼曹参知、参明告哀请封正使沈义谦;外臣朝鲜国司宪府持平、参明告哀请封副使郑仁弘,拜见大明太子殿下!” 朱翊钧右手一抬,“免礼,起身!” “谢殿下!” “祁言,给四位赐座。” “谢殿下。” 方逢时和宋应星对坐在上首一点的位置,沈义谦和郑仁弘对坐在下首一点的位置。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在上首位置来回走动,在沈义谦和郑仁弘看来,似乎是少年心性,定不下来。 “方侍郎的上疏,孤看了,有几分道理。但是有些事必须跟你们当面说清楚。”朱翊钧一开口,让沈义谦和郑仁弘马上沉下心静听。 “大明威严,是二祖列宗,以及万千将士们,洒热血抛头颅换回来的。北虏扰边,斩杀无赦!女真寇城,灭其部族。 大明天威,神圣不可侵犯!” 朱翊钧的声音慷锵有力,一字一顿,不容置疑。 坐在前面的方逢时、宋应星低着头,恭敬而顺从。 沈义谦和郑仁弘心里大吃一惊。 听说大明太子殿下,比自家大王还要小三岁,却坐镇西苑,主持大明国政,处理得井井有条。 见到真面,看着年少,却天威凛然,不敢正视。 相比之下,自家大王却完全依附在仁顺王后的威势之下,百官明争暗斗,根本不把这位新君放在眼里。 “而今你国小吏崔氏,居然带兵犯境,肆意践踏大明主权威严。如不严惩,孤何以祭拜二祖列宗,何以见天下军民,何以镇抚四海外藩?” 沈义谦和郑仁弘噗通跪倒在地,磕头连声道:“下国无知小吏,肆意妄为,冒犯天朝圣威,吾等知罪,还请殿下体悯下国事明甚恭,行圣君仁恕之德,宽赦饶罪。” 朱翊钧歪着头看着两人:“圣君仁恕之德,当行与良善之辈。孔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大明恩威并施。曰本国狼子野心,纵容唆使乱兵为倭寇,祸害我东南。大明兴兵,斩杀倭寇数万。现在每年大明水师有定制,轮流派遣水师一支,一年两次,炮击曰本港口以及沿海城镇。 至今有三年有余。曰本沿海已经百业凋零,田地荒芜,人口稀少。此乃以直报怨! 朝鲜事明甚恭,我大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两百年来,恩赐有加,多有照拂。前两年,你国水贼盛行,尤其是曰本倭寇,在我大明占不到便宜,都跑到伱国沿海为祸。 我大明水师自带干粮,从西海岸打到东海岸,水贼、倭寇,斩获数万。而今你国海疆无虞,沿海军民安享太平。此乃以德报德。” 朱翊钧抬起下巴,微歪着头,语气森然道:“你国不思报恩,却想着趁乱兴兵犯境,侵占土地,践踏天威。莫非想要我大明要以直报怨?” 沈义谦和郑仁弘心中大骇! 曰本的惨状他俩在朝鲜国内就听说过。 一年大明水师去两次,上半年一次,下半年一次,围着曰本港口炮击。先是繁华港口轰成废墟,然后偏远港口也不放过。 到后来港口都打没了,就对着沿海的城镇开火。 现在曰本各处,连下海捕鱼都要冒着天大的风险。 不要说南蛮和朝鲜商人,除了明朝商人定期会去平户、博多两港之外,连鲸鱼群都被炮声吓到,绕着曰本岛走。 对外商贸只剩下两个平户和博多两个港口,渔业几乎全毁,曰本全国等于被强行执行了禁海令。 这样的搞法,曰本家里有矿也顶不住。 幕府、各地的领主拼命地向平户、博多港的明商求饶,请他们向大明通报,说曰本知道错了,愿意悔过赔罪,只求放过。 可是大明朝廷一直没有松口。 真要是大明给朝鲜也这么来上一回,谁受得了啊。 看着沈义谦和郑仁弘连连磕头求饶,朱翊钧开口道:“好了,要打早就打你们了。若非这两百年来,你国事明甚恭,攒下这些人品,大明水师早就出动了。 好了,起来坐着说话,你们跪在地上磕头,怎么说话?” “是。” 沈义谦和郑仁弘连忙站起来,在凳子上坐下。 朱翊钧现在无暇去顾及朝鲜。 大明现在内部一堆的破事要处理,光东北,就需要花费十几年,下一番大力气,才能把它振兴起来。 只有东北振兴,成为大明扼制漠南漠北的强大右翼,自己才有精力去管朝鲜。 再说了,朝鲜跟曰本不一样,它也喜欢内斗,但不是曰本那种各地领主之间武斗,而是文官之间内斗,斗得死去活来,却不会危及到大明。 “孤看来,出现这种事情,完全是大明与朝鲜边境没有勘定清楚。哪里是大明的,哪里是朝鲜的,一笔糊涂账,所以才给了小人可趁之机。” 沈义谦和郑仁弘连连点头,太子殿下说得有道理。 只要大明跟朝鲜边境划分清楚了,朝鲜一定派重兵守好边境。谁要是侵犯大明天威,不用爸爸你动手,我们先执行家法,把他们全砍了! 朱翊钧看着方逢时:“这件事理藩院带头,会同督办处测绘局、蓟辽总督府、辽东巡抚等处,与朝鲜实地勘察,一一确定边境,树界石,绘地图,以为定制。” 说到这里,朱翊钧转向沈义谦和郑仁弘,“你们以前玩小聪明侵占的土地,必须吐出来。到底以何为依据,勘定边界时你们朝鲜派出得力官员,一起商议勘察。 定好了,叫你国国主在地图和文书上签字盖上国印” 沈义谦和郑仁弘老老实实听着,不敢有半句反驳。 第四十八章 我们没得选! 是夜,星稀清冷,弦月当空。 江都县衙后院里,蒲永安身穿青袍,头戴网巾,长吁短叹,犹豫迟疑。 今天海瑞、王一鹗的态度非常明白,两淮这艘船要被凿沉了,自己是想趁机换艘新船还是愿意跟着旧船一起沉溺水底? 任由自己选择。 当然想换新船。 但是蒲永安担心,在成事之后,自己会不会成为弃子? 朝堂地方的斗争,自己这样的人,多半是不会被胜利者接受,用完就扔,一点都不带可惜的。 蒲永安不甘心。 辛苦这么多年才熬到如今的位置,谁愿意轻易舍弃。 “老爷,有客拜访。”老仆人在后院门口禀告道。 蒲永安一愣,这么晚了,谁来拜访自己? “谁?” “梁举人。” 梁奢! 蒲永安眼珠子一转,说道:“请进来。” 不一会,梁奢提起衣襟快步走进来。 蒲永安上前迎接道:“克俭兄,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梁奢拱拱手,淡笑道:“北风凛冽啊,世德兄难道没感到刺骨寒意吗?” “感受到了,所以才在这里长吁短叹。走,到书房里说话。” “好。请。” 两人在不大的书房里坐下,等老仆人端上茶离开后,梁奢抢先开口。 “世德兄,今天三位钦差找你们几位谈话,说了些什么?” 蒲永安摇了摇头:“还能说什么?敲打一番罢了。这一次来势汹汹啊。” 梁奢沉声答道:“确实来者不善,海刚峰海内闻名,却是太子的一把利剑,斩妖除魔,无比犀利;徐蒙泉,久居南京,熟悉南直隶政务,新得户部尚书高公器重,正是踊跃报效之时;王子荐,少湖公门生,太子干将,杀伐决断,干练通达。” 蒲永安又摇了摇头,“克俭啊,你漏算了。” 梁奢一愣:“漏算了?南京城新任户部侍郎刘子和(刘应节),只是他在那个位置,有些鞭长莫及。” “克俭,伱漏算了上海的杨金水,漏算了吴淞的镇海营,漏算了巡抚浙江、福建兼提督海备的曹子忠(曹邦辅),漏算了舟山岛的定海营。” 梁奢脸色一变,沉吟一会慢慢说道:“杨金水坐镇东南,以统筹局东南办统筹东南海商,进而掌控着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以及江西、湖广的商贸。这些商贾往来各地,交游广泛,消息灵通。 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商业调查科.如此说来,还有东厂、锦衣卫,确实,我们少算了许多。” 说完后,梁奢脸色凝重,“世德兄才干智谋远在我之上。这一次巡查盐政,高公要政绩,要银子;太子要什么?少湖公又要什么?愚弟一时想不通。” 蒲永安摇了摇头:“克俭客气了。不是你想不通,是你不敢想。” 梁奢往椅背上一靠,抬头看着屋顶,长叹一声,“还是世德兄了解我。梁某不想重蹈覆辙!” 蒲永安也有些激动,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不大的屋里慢慢走动。 “当初在安东县,我是县丞,你是淮安府推官,你我二人携手,呕心沥血,耗费半年时间才将为祸淮东十多年的漫池山水匪剿除。 最后得到什么?好处全部被他们拿了,赐下点残羹剩汤给我们。当初我劝你,去南京走动走动,你却不听,结果” 梁奢一脸悲愤,双眼闭上,似乎不想回忆过去往事。 “克俭,这世上小人难防啊。” 梁奢点点头:“世德,不要再提了。” “为何不提?当年你我在安东剿除漫池山水匪,救出韩承濂。当日他千恩万谢,说自己是扬州十大盐商韩家之二子,出来游玩时不慎被水匪绑票,性命危在旦夕。 回到扬州,他的态度就有所变化。后来无意间窥得弟媳,起了歹心.克俭,当初你差点万劫不复,难道不记得了吗?” 梁奢恨然道:“当然记得。当初要不是世德兄托人把我举荐到魏国公府门下,梁某早就家破人亡了!” 蒲永安看着梁奢说道:“克俭,你是不是顾及魏国公府世子的恩情?” 梁奢迟疑几息,点点头:“对。两淮盐政,牵一线而动全身。扬州十大盐商,旁人看着富甲天下,有钱有势,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轻轻一推就倒。” 蒲永安淡笑道:“克俭,你担心扬州一破,顺藤摸瓜就查到南京,查到魏国公府?” “是啊,太子殿下弘毅致远,又有消息说,朝廷想取消南直隶,分设布政司。” 蒲永安哈哈一笑:“我就知道,克俭担忧的根结就在这里。你刚才问两淮巡盐,高公想要政绩和银子,你担心太子和少湖公想要取消南直隶,分设布政司。” “对。”梁奢点点头,“太子是先皇带出来的,先皇最喜欢改祖制,定新祖制。太子会不会也有此好?取消南直隶,分设布政司,对于少湖公为首的江南世家来说,更是好处多多啊。” 蒲永安盯着梁奢:“你更担心取消南直隶,魏国公一府会被迁至北京城?” 梁奢犹豫一会,最终缓缓地点头。 “克俭,你糊涂啊!”蒲永安叹了口气。 梁奢脸上闪烁了几下,说道:“请世德兄指教。” “克俭兄,你觉得这次两淮巡盐,会不会像上次,高公二十四位门生那样无功而返?” “肯定不会,海刚峰、王子荐,天下名臣。徐蒙泉,我等也多少熟悉,颇有才干,算是能臣。他们三人来巡盐,什么查不出来?” “是啊,他们三位出手,什么查不出来?盐政的腌臜事一被查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扬州城里的这些盐商。 克俭,怎么?你们还想着提前下手,行吴时来的拙劣之法,杀人灭口?” 梁奢面露尴尬,“此事我劝过小公爷,可他不听,一意孤行,唉!一步错,步步错啊!” “没错!小公爷是远离朝廷中枢太久,南京城里作威作福太久,都忘记官场的规矩了。吴时来更是愚不可及!以为自己干得漂亮,做得聪明,呵呵,当初聚集在田宅门口,最蠢的就是他。 上蹿下跳,装腔作势,大家看他就跟看街头杂耍的猴子一样。刚峰公他们想破局,正缺借口。 好了,吴时来把把柄送来,调动官兵,水贼作乱,祸及大户,任何一条,都能让刚峰公深查。克俭,他们那些破事,哪件经得起深查?” 停了一会,蒲永安劝道:“克俭,不要再想了。你为魏国公府卖命这几年,早就把当年恩情还清了。犯不着给它殉葬。还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从它那艘破船上跳出来,顺带着灭了韩府,报当年之恨。” 梁奢有些疑惑,“世德兄早就胸有成竹,为何还长叹短嘘,迟疑不决?” “克俭,我就是看得太明白,才担心会不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又被人当弃子。” 梁奢深有感受,默然无语一会,喟然长叹道:“世德兄,你我有得选吗?” 蒲永安恨恨地一拍桌子,愤然道:“是啊,这世上的路,千千万万,可是摆在你我面前的活路,只有这么一条,怎么选? 克俭,为兄决定了,我们跳船。会不会成弃子,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从这艘破船上跳出来,省得我们兄弟把身家性命都搭上。” 第四十九章 这回又轮到张居正 朱翊钧接到王一鹗的密报,想了一会,对祁言说道:“把徐阁老、李阁老、陈阁老和张阁老请来。” “是。” 殷士儋被踢出内阁后,内阁只剩下这四位阁老。 两刻钟后,徐阶、李春芳、陈以勤和张居正赶到。 见礼后,朱翊钧请他们坐下,奉茶后开门见山。 “漕督王一鹗急报,提督操江吴时来率兵巡视江防,遇到江匪,一路追赶。好巧不巧,江匪窜入运河,逃至扬州城,然后破了扬州大盐商韩家的宅院。 最后江匪被剿杀,韩家被灭门。” 四位阁老一听,心里直摇头。 拙劣啊! 南京城那帮勋贵百官,清闲惯了,当官做事的手艺都退步了,做得太糙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猫腻来,还指望能瞒住北京城里这一堆的精明人? 内阁、六部、都察院,还有西苑这位,哪位不是七窍玲珑心,玩心眼的大宗师? 但是张居正想得更深。 南京城里的勋贵和百官,虽然比不上北京城里的人精,但是按理说不应该手艺这么糙,糙得令人发指。 会不会有人在里面玩花样,把南京城里的那些人给坑了? 很有可能啊! 会是谁呢? 张居正眼睛瞟了瞟恩师徐阶。 在内阁待久了,掌握的信息也多了,张居正现在的眼界和“格局”比以前要高多了,看问题也看得更通透。 这次两淮巡盐,首当其冲是高拱为首的户部要政绩,要银子。 但是大力支持这件事的太子殿下和恩师徐阶,图什么? 朱翊钧扫了一眼众人,开口道:“徐阁老,此事非同一般,孤想听听你的意见。” 徐阶捋着胡须,侃侃而谈。 张居正一心两用,支着耳朵倾听徐阶发言,心里还在继续盘算着。 太子殿下不缺银子,但他站在储君的立场上,肯定希望借此机会整饬盐政,把这个积弊百年的沉疴纠正过来。 但这只是第一层意思。 太子做事,还得往深处看。 最近朝野上下流传一个传言,说南京城悬于东南,拥有南直隶六部职权,有尾大不掉之势。 所以朝廷想取消南直隶,把大明这块最富庶的地方,各设布政司,分而治之。 张居正相信,这个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他是太子近臣,知道太子殿下曾经在统筹局设立了教化科,从司礼监拨出大量印刷、造纸工匠给它,还指派李贽去执掌。 徐阶做最后总结发言:“臣的意见就是,当严查!南直隶出了这么大的事,说明地方治理和兵备,都有大纰漏。” 他的话在张居正的意料之中。 朱翊钧又对李春芳说道:“李先生,你的意见如何?” 李春芳想了想答道:“徐元辅说得极是。臣看来,出这么大的事,说明南直隶吏治堪忧。南直隶府州县的磨勘,掌握在南京吏部。迁黜也是南京吏部报上来,北京吏部悉数听从。 臣觉得,确实要深查,还要查南京吏部.” 张居正听得明白,心里冷笑一声。 果真如此。 教化科好手段,早早就在为国策造势了。 李贽此人,才干只能算是中上,关键是此人很有想法,居然在阳明显学上,建立了一套学说。这套学说颇能蛊惑人心,又能自圆其说。 开始时在一念堂传讲,后来通过教化科慢慢传到东南,结果深受那些新兴起的富商们欢迎。 这些人跟着统筹局一起发家致富,富甲一方,遍及南直隶、两浙、福建广东,以及山西。势力不容小视。 关键是他们是太子一党的钱袋子,重要的根基。 前两月,太子殿下悄无声息地把教化科改为宣教局,归在督办处名下。 什么叫宣教? 省方宣教,化制殊类啊! 关于南直隶的这股传言,很像宣教局的手笔。 现在东南盛行各种册子,以及仿前宋的新闻报纸,里面痛陈倭寇之祸,宣扬公羊复仇之说,甚至叫嚣私仇可复九世,国仇可复百世。 虽被主流儒生非议,但是颇受东南军民欢迎,进而强烈支持水师一年两次出海炮击曰本,踊跃捐钱捐物。 每次水师扬帆出港,数万百姓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到港口欢送。 这也是朝廷不肯松口,答应曰本国使节停止炮击报复的原因之一。 民意不可违。 现在这股取消南直隶的传言,很像是宣教局为某项国策造势。 张居正在心里盘算着,取消南直隶,分设布政司,对于恩师为首的江南世家,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他们做梦都希望成立江南布政司,不再受南直隶管辖,而是直属于中枢。 政治地位、朝堂话语权,都会得到极大地提升。 两淮在江北,似乎与江南的士林世家不是一路人,但是一江之隔,怎么挡得住江南世家的手脚。 他们完全有能力,暗中设坑,把两淮盐商连同南京勋贵们,一脚踢进坑里,然后抓住机会,摇旗呐喊,大造声势,把取消南直隶,分设布政司的事落实。 张居正又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太子殿下,心里忍不住赞叹一句。 恩师好算计。 取消南直隶之事,先皇有能力做,但是不屑去做。 太子殿下更有能力做,也有动力去做。 哦,中间还有皇上。 皇上万福安康! 权力就是这样,你越用越有权,越不用越没权。 现在文武百官深刻体会到先皇和太子祖孙俩布得好棋。 管钱的统筹局暂且不说,戎政督办处尽显威力。 太子殿下有什么军机要事,直接通过督办处廷寄给各地督抚、以及水陆总兵都司,下发指令。 而各地督抚和水陆总兵都司,有什么大事或者执行完指令都会急报督办处。 往往事情办完了,或者大局都定下来了,太子才会叫督办处移文司礼监和内阁,补办正常流程和手续。 内阁现在能办就是六部和地方上通过流程报上的例常政务,按部就班,维持着大明王朝的日常运作。 百官们有意见吗? 肯定有意见。 可是内阁不出声,六部尚书不出声,都察院中丞不出声,谁敢跳出来? 有二三十位御史和清流上疏,痛陈此“国朝以来最大弊政”,然后指手画脚,逞口舌之凶,说国事应该这样,民政应该那般。 太子虚心接受,赞叹他们都是忧国忧民的谦谦君子,然后再把他们加官进爵,派往云贵、岭南、辽东、西北等地,担任提学、河道、屯田道。 太子殿下不愧是先皇教出来的好圣孙,一眼就看穿这些清流们的本质。 不怕廷杖,就怕叫他们做实事。 伱不上任,太子殿下的诏书就一封比一封不客气,冷嘲热讽全部拉满。 你不是忧国忧民吗?感叹报国无门啊!现在给你机会,你居然推三阻四!你小子心术不正!伪君子! 这个帽子一扣,名声仕途全无! 你咬着牙上任,大部分清流原形毕露,干得一塌糊涂。 任你妙笔生花,也抵不过太子殿下的精明。他耳目广通,会毫不客气地把你在任上做的那些破事,有理有据地列出来,照样叫你身败名裂,仕途全无。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歹毒狠辣! 几次下来,许多清流不敢再乱指手画脚。也不敢再逞口舌之强了,老实地待在翰林院、国史馆、国子监等清贵衙门里,韬光养晦。 陈以勤说完他的意见后,朱翊钧看着张居正,没有点名叫他发言。 张居正心头一动,师生之间数年里养成的默契,让他知道,太子殿下心里有了定计,不需要再问自己看法,只是要给自己安排事情。 “殷先生在凤阳祭拜祖陵,病倒了。南京孝陵一时半会去不了,但是孝礼不能废。张先生,就烦请你去一趟南京,祭拜孝陵,随路看看南京城的情况。” 张居正起身道:“臣谨遵令旨。” 第五十章 海瑞要查案了 司礼监拟旨,内阁副署,派张居正前往南京城祭拜孝陵的诏书明发,京城里顿时议论纷纷。 这个敏感时节,西苑的任何动静都会被人来回地分析。 高仪急匆匆地走进户部衙门,一路上微微点头,脸上满是急切,脚步匆忙,很快来到尚书所在的后院值房里。 禀报过后,高仪被引到高拱的值房里,见礼坐下后,高仪迫不及待地问道:“新郑公,西苑叫张叔大南下拜祭孝陵。 此事非同一般。” 高拱捋着他的大胡子,静静地说道:“阁老不轻易出京,自然非同一般。” 经过两次重大挫折,高拱的心性有所改变,至少在旁人看来,要沉稳许多。 高仪继续说道:“两淮盐政,已经派出三位能臣干吏。海刚峰,王子荐,徐吉甫,对了,还有南京户部侍郎刘子和。 足足四位,派下去查两淮盐政,查天下盐政都足够了。” 高拱笑着答道:“南宇公,你也看出来了。区区两淮盐政,海刚峰加王子荐,或者王子荐加徐吉甫,绰绰有余。现在又把张叔大派下去,当然不止两淮盐政了。” 高仪眼睛一眯:“西苑真有取消南直隶,分设布政司的意思?” “南宇公,你说呢?” “这可是祖制啊。成祖和先皇,都不敢更改的祖制。” “成祖奉天靖难,他敢改太祖皇帝的祖制吗?当初迁都北京,他也只敢把北京叫行在,正统年间才正式取消北京行在,改南京为留守。 先皇,先皇改它干什么?又不能多几分银子出来。” 高仪轻轻一笑,高拱看着表面变沉稳了,实际上心性还是那样,傲得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高仪又说道:“这一次扬州闹出动静来,少湖公也出力不少啊。吴时来提督操江,居然纵容江匪窜入运河,劫杀扬州富商。这事办得有点急。” 高拱冷笑几声:“急才好,不急怎么露出破绽,不露出破绽怎么往深里查?” 高仪一愣,迟疑地问道:“我只是好奇,吴时来不是江西人吗?听说此前跟严氏父子关系密切,后来严党倒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脱身,去到南京避祸。怎么就跟江南世家勾搭上了?” “不稀奇。严党倒了,朝堂上没有严党了。还留在朝堂上的严党骨干,大部分改换门庭,以胡宗宪马首是瞻。 吴时来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子孙后代想。” 高仪好奇地问道:“子孙后代?” “吴时来长子和一个侄儿,今年参加了乡试,皆中举人。明年要参加会试,能不能中进士,点庶吉士,就得看江南世家愿不愿意帮忙了。” 高仪彻底明白了。 会试中进士,点庶吉士,这是江南世家的拿手好戏。不用作弊,只需暗地里告诉你今科会试官的文风和喜好就行了。 再进一步,伱把文卷呈给会试官们看,他们熟悉你的文风和笔法,心里就有数了。 谁会做明年会试的会试官,现在还说不好具体是哪位,但是江南世家的人,肯定会占据半数以上。 原来如此。 难怪吴时来愿意冒大不韪去做这么傻的事,原来他知道自己仕途到顶了,开始为子侄谋前途。 薪火世代相传,才能富贵延绵不绝啊。 你觉得他是傻子,其实他笑你才是傻子。 高仪看着高拱,心里感叹,果真还是对手最了解你。 高拱跟徐阶明争暗斗这么多年,真的是知根知底,徐阶私底下的小动作,高拱一眼就看破。 “新郑公,少湖公那边帮忙,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刚峰公和王子荐稍微一用力,两淮盐政,连同南京城的腌臜事,全部能查清。 张叔大此时南下,难道是要安抚那些南京的勋贵们?” “安抚?太子殿下是会安抚你的人吗?”高拱冷眼反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会安抚你,也会厚待你,前提是你是他的人,为他出力卖命。 如果你是他的敌人,跟他做对,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前些日子,数十位清流谏官上疏抨击督办处为“乱政”,要求拨乱反正,太子殿下虚心接受,还把这些“忠臣”们派遣到偏远地方委以重任。 这种套路,直接把百官们整不会了。 你说太子昏庸不纳谏? 可他确实听进去了,还下诏盛赞那些上谏的“忠臣”们,然后委以重任,请他们去地方,亲自革除在上疏里指出的部分弊政。 但问题是这些上谏的清流谏官们,往往就那张嘴厉害。要么不敢接诏去就任,要么去赴任了却搞得一团糟,反正都是身败名裂。 这求仁得仁、顺势而为的手段,比先皇要高明多了。 “谁提出问题,必须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只会提问题,跟拍桌子骂娘的市井小民有什么区别?你们饱读圣贤书,几经观政历练,只学会提问题,却不知道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何用? 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还只是第一步。办法对不对,能不能见效,必须在实践中加以检验。处理军国事,不仅在文字上,还要在实践中。只有利国益民,你解决问题的方法才算是正确有效的。” 高仪巴拉巴拉背了一段话。 高拱眼睛一眯,缓缓说道:“这是太子殿下跟张四维、王世贞、魏学曾、王锡爵、叶梦熊、梅国桢、李贽等东宫侍讲对谈时说的话,后来流传出来了。 由此可见太子殿下对选士和吏治的看法啊。” 高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新郑公,这些暂且管不到,现在我疑惑张叔大被派去南京,难道真得是剑指那里的勋贵和百官吗?” 高拱缓缓答道:“可能是。层层施加重物,再坚固的房子也有崩塌的一刻。先是海刚峰、王子荐和徐吉甫,现在又把张叔大派去。 南京城里的勋贵和百官们,能不能受得住这么重的威压?一旦受不住,只要有一处坍塌,整栋房子就会全面崩塌。” 高仪赞许道:“新郑公说得有道理。现在就看海刚峰他们,到底怎么查案了。” 高拱不喜不悲地答道:“且看海刚峰他们,如何把南直隶闹得天翻地覆。” 此时的扬州府江都城。 海瑞的钦差行辕挂出牌子,宣布调查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吴时来,玩忽职守、坐视江匪作乱,劫杀地方富商一案,随即将吴时来扣押在行辕,开始审理,其麾下左右佐官、幕僚,被一一收监,由钦差行辕的人一一审问。 漕督王一鹗也挂出牌子,宣布按律接管操江武备事务,南下瓜州一带,巡视江防各营。 只有徐养正一人,带着人前往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开始清查两淮盐政账目。 消息传出,扬州、南京以及东南一片哗然。 许多人看不懂海瑞和王一鹗的套路。 但是也有不少人明白三人剑指何处,一时间,南直隶暗潮涌动,更加汹涌。 第五十一章 乱中再添乱 南京城里。 秦淮河边来仪楼,是十里秦淮河有名的酒楼。 在楼上最大的包间里,坐着两人,一位是魏国公徐鹏举庶幼子徐邦宁,一位是前诚意伯刘世延。 为何是前诚意伯呢? 嘉靖四十五年四月,刘世延以军政自陈,上引疾疏。叠叠数百言,自陈世代功劳,语涉怨讪,为嘉靖帝厌恶。 于是被礼科都给事中辛自修上疏纠劾,嘉靖帝下诏将其夺爵革职。 现在一直在家闲住,图谋复爵。 先是听两位歌伎抱着琵琶唱了两曲,徐邦宁和刘世延就着美人唱曲,痛饮了几杯。 然后又与歌伎狎戏了一会,整得衣衫不正,差点就擦枪走火。 徐邦宁年轻,火气旺,一个人追着两位歌伎闹腾。刘世延在旁边看着,一双眼睛里透着阴冷的光。 他总是心叹世道不公,不给他出头的机会。 刘世延自诩名臣勋贵之后,身负绝世之才。当年振武营闹饷,他当即立断斩杀营粮督官黄懋官,又要挟南京兵部尚书张鳌,索得南京官库银两,发给振武营,进而平息兵变。 然后自持有功,向朝廷请功求赏。 但是南京其他同僚弹劾他擅杀同僚,要挟上司。北京城和稀泥,不赏不罚。 刘世延心中大恨,总觉得朝廷亏欠他许多,有事没事就发牢骚。于是嘉靖四十五年,终于被嘉靖帝夺爵免职。 现在的他,正满门心思四下钻营,意图复爵。 徐邦宁是他竭力拉拢的帮手之一。 等到闹得差不多了,刘世延挥挥手,示意歌伎们都退下。 徐邦宁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胭脂,放在嘴唇上尝试一二。 “好香,好吃。嗯,两位姐姐呢?” 刘世延沉声道:“徐老二,不要胡闹了。” “胡闹?来这里不就是胡闹的吗?嘿嘿,你快还我美人儿。” 刘世延冷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记着那些残花败柳!你要是成了魏国公,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徐邦宁脸色一正,缓缓坐起身来。 “刘家哥哥,你且说。伱足智多谋,我听你的就是。” 刘世延眼珠子一转,和气地一笑,揽着徐邦宁的肩膀说道:“你跟我的交情,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只要你我齐心协力,你定能击败你那位不争气的兄长,袭承你父亲的魏国公爵位。而我,就能告诉全天下,我刘世延,失去的一定能再夺回来!” 徐邦宁听着热血沸腾,奋然道:“哥哥直说,要我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刘世延嘿嘿一笑,“兄弟,不用赴汤蹈火。现在的局势,对你我非常有利。” 徐邦宁眼睛一亮:“大哥,怎么对我们有利?” “老二,你看啊。一个两淮盐政,先是海瑞王一鹗,现在又把张居正派来。几个扬州盐商,朝廷居然把天下闻名的海刚峰派下来不算,还派下来一位阁老。 由此可见,那几位扬州的盐商,只是引子,朝廷在意的,是南京城里的某些人。” 徐邦宁双眼里闪烁着清澈的愚钝,“大哥,你说朝廷在意谁?” 刘世延嘿嘿一笑,眼角闪过狡黠的光。 “徐老二,朝廷来者不善啊,你想袭你父亲的爵位,我想复爵,就看这一回了。” “还请大哥指点迷津!” “我们不管他朝廷在意什么人,我们只需要把我们在意的人牵连进去就行了。你在意的是你的大哥徐邦瑞,我在意的是南京吏部尚书刘采。只有把这两人除掉,你能袭爵,我就能复爵,皆大欢喜。” 徐邦宁终于听出意思来,迟疑地问道:“大哥,那如何把这两位牵连进去?” “吴时来那个蠢货,不知听了谁的话,居然敢纵匪杀民,这活确实做得太糙了。现在海瑞正在严查此事,王一鹗在巡视江防各营。 老二,知道为什么吗?” 徐邦宁摇了摇头。 “南京和东南天高皇帝远,稍微有风吹草动,紫禁城都会犯嘀咕了。尤其是兵事,最是敏感不过。吴时来不管他是真还是假,反正他带着兵,在钦差到来时,进了运河,让江匪灭了富商满门。 这事可大可小,一定要严查整饬。我们可以在此加码,趁着张阁老来的时候,给他点上一把大火。” “什么大火?” “振武营。那是前南京兵部尚书张鳌为备倭所设的兵马。几经变故,成了南京城的兵备依仗,也成了最大的毒瘤。” “振武营!”徐邦宁一听就兴奋了,“我们认识里面的几位军官。他们走私偷税,倒卖军械,包赌窝娼,赚得是盆满钵满。 大哥找他们干什么?” 刘世延得意地说道:“数年前,不才奉命弹压过振武营的一次闹饷。不打不相识,大哥我跟里面好几位结下了交情。 现在到了该用用他们的时候。” 徐邦宁吓得一哆嗦,“叫他们闹饷?” 刘世延嘿嘿一笑:“振武营在阁老祭拜孝陵时闹饷,南京兵部尚书刘采,能逃得了干系吗?你哥哥徐邦瑞,兼着南京守备佥事一职,逃得了干系吗?” 徐邦宁愕然,抬头看着刘世延,看到他脸上满是疯狂又狰狞的笑。 突然楼下有人大喊道:“听说了吗?扬州出大事了!” 马上有人问道:“出什么大事?” “海青天带人进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把瞿文绶以下,都转司的上下官员,全部抓了,说是韩家被灭门案,是因为分赃不匀,都转运使司的人,勾结江防营的人做的。” 轰的一声,来仪楼上下全部炸开了,所有的人全部被惊得一脸骇色。 两淮都转运盐使司,主管两淮盐政,天下第一肥缺衙门,里面有多少腌臜事,瞎子聋子都知道。 天下闻名的海青天带着人进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把里面的一干官员全部抓了,何等劲爆的消息。 铁面无私的海青天,终于开始清查天底下最有钱也最腌臜的地方了!会查出什么来? 有人期待着,有人忐忑着,有人焦急着,有人不知所措。 这天,海瑞正在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监督查账。 十几位从统筹局借调的账房先生,正在各个房间里趴在桌子上,对着账簿巴拉巴拉打着算盘。 海瑞背着手,缓缓巡视在各个房间里。 这些账房先生,正在核算着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十年来的账目。十年来的账目,账簿堆积如山,十几位精于会计的账房先生,也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把整个账目里清楚,然后才能一一厘清里面的积弊。 “钦差老爷,有客来拜。”随从在院门禀告。 海瑞冷笑一声,自从自己进驻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后,扬州盐商们急了,他们背后的人也急,打着各种旗号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全被海瑞断然拒绝。 “不知道本官的规矩吗?” “老爷,来者拿着南麟公的名帖。” 南麟公? 那是海瑞的恩师,恩重如山的那种。只是南麟公早就不在世,能拿着他名帖来拜客的,肯定是他的后人。 海瑞又问道:“是南麟公哪位后人?” “说是南麟公第二子,自称是老爷的世兄,他在江阴任县丞。” 海瑞迟疑了,见还是不见? 第五十二章 两淮盐政案越扯越大 海瑞想了一会,吩咐随从:“你去找老舒,叫他封十两银子,马上送过来。” 老舒是舒友良,跟了海瑞二十多年的老仆人。 “是。” 海瑞走到一间房里,要了一支笔,一些墨汁,两张纸,刷刷,写了一封八行书。 刚写完,舒友良急匆匆地走过来,“老爷,你叫封十两银子?” “封好了吗?” “封好了,可是老爷,这十两银子封好送出去,老爷和我就要断炊了。” 海瑞眉头一皱,“这么快家里没银子了?太子殿下上回不是送了五百两银子的程仪吗?” “我的老爷,殿下上回送程仪还是召你回京时送的。接济这位同僚,帮助那位亲友,七用八用,上月还剩下不到两百两。 京里府上留了五十两银子。然后老爷在路过淮安时,见高苏堤那些民工们可怜,给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让他们买冬衣棉袄。 这十两银子封出去老爷和我就得断炊,得等下月老爷的俸禄发下来才能续上。” 海瑞听完舒友良的话问道:“家里米油够吃吗?” “刚买的,够老爷和小的吃到下月。” “伱我衣物整齐,能熬过这冬天不?” “老爷,我给我俩各带了两身冬衣,够用了。” “那就行了。京里府上留有钱粮,不用担心她们挨饿。这行辕里,其它人等自有俸禄和官差支用,本老爷只需管好我的嘴和你的嘴就好。既然有米油吃,有冬衣穿,那就行了。 把这封书信,连同这十两银子,一起给到衙门外,给南麟公的二公子。” 舒友良长叹一口气,接过那封书信,匆匆地离去。 不一会,衙门外传来叫骂声。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什么忘恩负义,白眼狼之类的话。 往来的随从、书办小吏,都不敢吱声,低着头从黑着脸的海瑞身边匆匆走过。 舒友良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站在海瑞身边。 “老爷。” “二公子在骂我?” “是的。骂老爷你忘恩负义,是白眼狼,完全忘记南麟公的教诲之恩。” “我当然记得南麟公的教诲之恩。当初他点我为举人,在鹿鸣宴上,他切切叮嘱我,一定要做位刚正清廉、苦节自厉的人。 海某一刻也不敢忘记啊!他骂就让他骂好了。” 说完背着手,转身离开。 舒友良跟着身边,轻声嘀咕着:“老爷,这位二公子也真是的,痛骂老爷,可是那十两银子却塞进怀里,一点都不嫌弃。 这么贪婪卑贱,小的还是第一回见。” 海瑞喟然叹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要是能牢记南麟公的教诲,就不会从江阴到扬州来了。” 从长江巡视完江阴、靖江、龙潭等江防营的王一鹗,来到江都城监牢里,见到了被关押在这里的吴时来。 “吴先生,刚收到内阁转来的诏书,你被免职,解送回原籍。” 坐在草堆上,一身囚服的吴时来不由地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拱手答道:“谢王督用心维护。” “老吴,你这是何必呢!”王一鹗摇着头说道。 “严党当势时,我身不由己,被卷入其中,纠葛太深。好不容易得汝贞相助,脱身出来,来到南京避祸,可是老天爷还是不会放过我。” “怎么?你在两淮盐政中有牵涉?” “嘉靖四十一年,鄢懋卿奉诏巡查两淮盐政,我是副使之一。鄢懋卿是如何逼扬州盐商,以及他们背后之人,吐出五百万两银子,在下是历历在目。 两淮这潭水,太深了。我提督操江,职责之一就是巡检私盐。这两年我虽然没有涉案其中,但是一个失职渎职却是逃不离的。 此罪可轻可重,轻者罚俸即可,重则连累家人。在下长子和侄儿,文采皆备,有科场联捷之势,我不能因为自己绝了吴家的希望。 所以壮着胆子给胡汝贞写了书信” “难怪汝贞先生叫我多加照拂你。”王一鹗笑了笑,转头看了看,发现周围闲杂人等,包括犯人都被驱赶得远远的,继续轻声道。 “叫你带兵纵匪,斩杀田家的人,是徐邦瑞还是徐少湖?” “徐邦瑞?呵呵,魏国公的话,在我这里都不一定好使,他只不过是魏国公的庶长子,几斤几两,我怎么会听他的? 徐少湖?他倒是有叫我如此做,只不过是叫我纵匪掠江都城,创造一个理由借口而已。不过他的话,我可不大信。 他号称官场不倒翁,内阁玻璃球。我跟他隔着十万八千里,我照做了,他翻脸不认,我还能咬他不成。” 吴时来凑到跟前,轻声对王一鹗说道:“我是听了杨金水的话,才做下这事。那群江匪,也是他选的,叫人收买的。韩家也是他指定的。” 王一鹗脸色微微一变,眼睛里透着危险的光,“杨金水?你知道他是谁吗?” 吴时来淡淡一笑,“我跟胡汝贞是生死之交,当然知道杨金水是谁。当年胡汝贞在东南剿倭,最忌讳的就是杨金水。 他对太子殿下忠心不二,执掌着东南剿倭大军的命脉粮饷,无监军之名却有监军之实。他手里的商业调查科,王督想必也听说过大名吧。在东南、两广和海外藩国,它比东厂锦衣卫还要厉害。” 王一鹗盯着吴时来:“所以他叫你这般做,你就照做了?” 吴时来点点头,“是的。世人都说胡汝贞替太子殿下打下了东南半壁江山,但是我知道,替太子殿下打下东南半壁江山的还有杨金水,这些年替殿下守住经营这半壁江山的,也是杨金水。 王督,他的话,我敢不听吗?” 王一鹗继续盯着吴时来问道:“那他找你时,可有令符吗?” 吴时来笑了:“王督,你说呢?” 王一鹗目光阴鹫狠厉,在烛光里一闪一闪,让人生怖。 突然他展颜一笑:“我就知道,你这个严党残余,能活到今天,不是等闲之辈啊。现在我改任漕督,肩上的担子不轻,而且江北地面,比江西要复杂得多。 你给我提个醒,我记下你这份人情。” 吴时来愕然道:“王督出京时,太子殿下没跟你有交代?” “太子殿下当然有交代。只是办着办着,我有点迷糊了。有些话主上不能说透,得我们做臣子去体悟。本官不想有差池,本官还想做第二个胡汝贞、张太岳,你明白吗?” 吴时来点点头,三十多岁的三品大员,太子殿下的心腹,只要不横死,绝对的大有前途。他的一份人情,对自己的子侄大有好处。 吴时来想了想,隐晦地说道:“据我猜测,太子殿下在东南在下一盘大棋,至于多大,在下不才,猜不出来。 另外,杨公公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说办完两淮的事,也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 “他干爹黄公公要荣休,他得回京去伺候。” 王一鹗眼睛一亮,“杨公公要回京。” 他心里有些明白了。 第五十三章 振武营给张阁老的见面礼 紫禁城坤宁宫偏殿里,陈氏坐在上首座位,朱翊钧坐在下首座位,一边用晚膳,一边说着话。 陈氏放下汤碗,搽拭了一下嘴巴,出声问了一句,“钧儿,今年元旦和上元节,皇上要大办吗?” “母后,儿臣今早给父皇请安时,问过此事。父皇是无所谓,不知母后的意思如何?” “他当然无所谓。紫禁城这么大,够他从年头玩到年尾。”陈氏忍不住唠叨了一句,“现在,他连李氏那里都去的少了。” 那是当然,自己在西苑料理军国事,无后顾之忧的父皇在紫禁城里玩得飞起。 自己又授意黄锦、万福,多选美人充塞后宫,父皇乐不思蜀,像一只勤劳的蜜蜂,在紫禁城里从东飞到西,从南飞到北。 什么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那只是父皇的一时之感。 李氏再美艳,也没有新的美人新鲜可口。 不过自己父皇有个好处,只有给他提供充足的美酒,每天换着花样提供美食,身边再有美女相陪,他可以化身为大明版资深宅男。 不需要大兴土木修建宫宇,不需要打蘸祈福、玄修敬天,花费比皇爷爷少多了。 等你龙驭宾天,必须要给你上个比穆庙更好的美谥。 朱翊钧没有出声,静待陈氏的话。 “钧儿,我们妇道人家深居宫中,一年到头冷冷清清,甚是凄苦。好容易盼到元旦上元,一年总有个热闹的几天吧,散散心也好,去去晦气也罢,总有个盼头去处。” “母后,家有大丧,三年不庆。如果大张旗鼓,天下万民如何看?但是母后的话,又不无道理。 儿臣与东宫侍讲凤洲先生对谈时,他提起东南昆山一带,有水磨腔,甚是秀婉动听,剧本又精彩好看。儿臣叫杨金水在东南寻了三家戏班,花钱雇请他们北上,最新急报,他们明日会到通州。 届时三家戏班合为一班,所有角色均由女子扮演,再叫她们到西苑北海湖畔的崇庆殿演戏。那里有高台,周围有围廊,稍加改造就可以做戏台子。儿臣正叫他们施工,三日后即可完工。 到时候母后领着后宫诸位太妃、后妃、公主皇子们,先去那里看戏,要是好看入目,再从长计议。” 陈氏大喜,“钧儿孝顺,心思又缜密。昆山水磨腔,本宫听外臣命妇们说起过,说是在东南官宦内院家眷中盛行,甚是好听。 钧儿能请得一班,又能全宫闱关防之礼,对于后宫中人,确实是一桩天大的美事。” “母后允了,那儿臣就叫人尽快去办。嗯,那就叫吕用专理此事。” “好,好,好!”陈氏没口子地答应道。 出了紫禁城,坐着步辇,朱翊钧回到了西苑,又一头扎进浩瀚无边的案牍公文中。 祭拜孝陵钦差天使张居正坐着船,沿着运河,顶着寒风刺骨,一路向南。 因为诏书里有在今年祭拜的意思,钦天监又选了腊月二十二日这个黄道吉日。 张居正紧赶慢赶,争取赶在腊月十日之前赶到。 奉诏祭拜孝陵,是大事情。 到了南京城,需要做好各种准备,还需沐浴戒斋,早到就早做准备。 腊月初四,张居正赶到江都城,与海瑞、王一鹗、徐养正匆匆见了一面。 “张阁老,瞿文绶死咬着不招,同知和副使也是死扛着。但是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判官,经历司经历,泰州、淮安、通州三分司判官,盐仓大使,盐课司知事都招了。 瞿文绶等人,一天到晚只知道花天酒地,根本不管实事,老夫都在猜测,不是他们不想招,而是不知道招认些什么。 实务都由判官、经历、大使和知事们在操持。这些人招供,案情很快就清晰。初步估算,两淮盐政自嘉靖三十五年以来,各项舞弊,以及私分正盐、私盐,折合银子高达两千七百万两银子。涉案人员高达数千人。 现在老夫签发书牌,王子荐抓人抄家,徐蒙泉清点监督,各司其职。” 海瑞微笑着汇报着情况,能打掉两淮这么多蛀虫,为民除一大害,他心里非常舒畅得意。 张居正不由暗地里咋舌。 两千七百万两银子,算得上是国朝第一贪墨案,不知道要杀多少颗脑袋。而且这还只是初步,相信随着案情深入,会越挖越深,涉及的银两和人员会越来越多。 “查办两淮盐政案,刚峰公、蒙泉公、子荐,三位辛苦了。本阁出京时,太子殿下叮嘱,托我给三位带句话,查案要紧,也要注意安全,小心某些奸人狗急跳墙。” “臣等谢殿下关心。” 海瑞三人连忙站起身来,对着北面拱手说道。 等三人坐下,张居正说道:“刚峰公、蒙泉公、子荐,我们都知道,扬州城只是表象,真正的紧要之处在南京城。 前些日子,提督操江御史吴时来失职一案,你们报奏是吴时来受手下蒙蔽欺骗,进而酿成大错。 不知可有查出,蒙蔽欺骗他的人,幕后主使者是谁?” 徐养正低着头不出声,海瑞目光往王一鹗身上一瞥。 王一鹗施然答道:“张阁老,查出来了,是受南京魏国公府庶长子徐邦瑞指使。涉案的操江游击官、巡防御史等三人,皆有签字画押的供书,还有上缴的收买他们的银两。人证物证皆在。” “徐邦瑞抓起来了吗?” “没有。此案涉及到魏国公府,按例需上报司礼监,呈请派出缇骑缉捕归案。” 四人谈了一个时辰,海瑞和徐养正先告辞。 王一鹗与张居正又聊了半个时辰,还引见了两人给他。 “这两位此次立下大功。招供的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判官,经历司经历,泰州、淮安、通州三分司判官,盐仓大使,盐课司知事,都是他们两位帮忙劝说。 他们对南京情况也非常了解。张阁老此去南京,情况错综复杂,他们二位,应该能给阁老带来些帮助。” 张居正看了两人一眼,心里不是很在意,但是却不过王一鹗的情面。 这位是他的师弟,也是太子一党的中坚骨干,又如此年轻。大家都认为他可能会接胡宗宪的班,替太子殿下总理戎政。 “好,子荐对两位赞许有加,想必定有过人之处。本阁此去南京,就请两位多多指点。” 两人连忙拱手作揖:“不敢说指点阁老,小的一定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第二日一早,张居正一行的官船驶出江都城,刚到瓜州,转坐水师的吴淞船,还没启程,有快船急匆匆来报。 “报!昨晚南京城振武营闹饷,上千军士围攻南京守备府、南京兵部,索要欠饷。城中大乱,有不法之徒趁机抢掠商铺. 南京守备、魏国公徐官老爷,正在调集城外卫所兵马进城弹压,也叫小的快船禀告江都钦差行辕。” 张居正又惊又怒:“又是这个振武营!” 第五十四章 搏一搏,知县变知府 张居正在房间里想了一下,叫官船暂停不动,然后先写了两封亲笔信,叫心腹随从立即坐快船,送去目的地。 再叫人把王一鹗推荐的两人请来。 他俩正是江都知县蒲永安和魏国公府小公爷徐邦瑞的幕僚梁奢,两人投奔了海瑞和王一鹗,帮忙说服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那一群做实事的人。 两人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些人,太知道他们的底细和弱点。盐政大案中,他们是贪了些银子,可是大头被上面拿去了,难不成你们还要死扛着替上头顶罪? 挣了多少银子啊?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蒲永安和梁奢很快被带到船舱里。 “小的见过张阁老。” “起来说话。”张居正客气地说道,示意两人在下首凳子上坐下。 “蒲县令,梁举人,你们二位对南京振武营,有几分了解?” 蒲永安和梁奢对视一眼,蒲永安答道:“回阁老的话,学生对振武营略有了解。” “请说。” “阁老,振武营是嘉靖二十四年冬,由当时的南京兵部尚书张鳌上疏,为防备倭寇海警,选诸营锐卒及淮安府、扬州府丁壮矫捷者共三千人组成,以勋臣为将,粮饷由应天府库支用。 二十多年来,由于前期立过些功勋,成了南京城武备防务重要依仗。后来勋贵子弟多在其中任职,风气大变。不法之事横行,动不动就闹饷,弹压过几次。” “勋贵子弟多在营里任职?”张居正缓缓地问道。 “是的阁老。振武营嘉靖三十五年前,还有些战力,但是此后南京城勋贵以及南直隶世家,把振武营变成了安置家仆随从的地方。 有府上家仆随从得用,就赏他一个振武营把总、千总的官职,领一份干饷,有的府上家仆,甚至被授游击、守备之职。 振武营因此乌烟瘴气,不复当年南京之铁壁,成了祸乱之源。” 张居正听明白了,振武营已经成了南京某些勋贵手里的工具,为了达到某些目的不法工具。这一次闹饷兵变,用意也很明显了,就是想阻止扬州的大火蔓延到他们身上。 幼稚! 以为还像以前那样,只要闹一闹,南京城的百官,以及北京城的朝廷,为了不出乱子,容忍退让,让他们得逞。 他们的凶嚣气焰,就是这样被纵容出来的。 只是他们待在南京太久,不知道朝局发生了变化,现在是太子秉政,完全不一样的应对手段。 张居正问道:“南京城里,勋贵以谁为首?” 蒲永安和梁奢对视一眼,这次由梁奢答道:“回阁老的话,南京城勋贵以魏国公徐鹏举为首,还有隆平侯张桐、忻城伯赵祖征为羽翼。 此前有诚意伯刘世延最为跋扈,只是他前些年被弹劾,夺爵免职,闲居在家。不过学生听闻,他一直在四下钻营,意图复爵起用。” 梁奢迟疑一下答道:“学生还听说,刘世延在振武营任职过,跟里面诸多军官十分相熟。” 张居正点点头,听懂了话里意思,又继续问道:“那南京城的勋贵,就没有一位公忠体国、持正守职的?” 蒲永安和梁奢想了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推荐了一位:“灵璧侯汤世隆。” 两人互相看了看,蒲永安谦让道:“梁兄先说。” “好。回阁老的话,汤侯谨慎循礼,在任职兢兢业业,也不去掺和其他勋贵不法之事。袭爵以来,严惩了府上的恶奴,以及借着侯府名义行不法之事的亲眷。 平日里也极力约束侯府中人,不得行不法之事,在南京城里,颇有贤名。” 蒲永安在一旁补充道:“启禀阁老,扬州江都城,是个聚宝盆,据学生所知,与南京几位勋贵关系密切。其余勋贵,也是找着各种借口理由,派人去江都城打秋风。 唯独灵璧侯府,学生从未听说有人过去江都行此事。” 张居正想了一下问道:“你二位谁与汤侯相识?” 梁奢答道:“学生曾经为魏国公府奔走四处,与灵璧侯府打过交道,但是只见过汤侯两面,礼节拜访,只能相识,不敢说相熟。” 蒲永安答道:“汤侯曾经奉诏巡视漕运,路过江都城,学生负责接待过,见过汤侯,与他府上的一位管事相熟。” 张居正眼睛眨了眨,目光在蒲永安和梁奢脸上扫过。 他已经看出,梁奢以白身投在魏国公府门下,奔走江湖,却还有一份读书人风骨和气节;蒲永安身居官场,虽然只是七品县令,却磨砺得十分圆滑。 蒲永安这样的人,在这纷乱的局面中,反倒比梁奢更有用处。 张居正捋着不长的胡须缓缓说道:“振武营骤然闹事,形如兵变。此事必须尽快弹压。只是而今局势微妙,南京城那些勋贵,不仅不会帮忙,说不定还会在暗中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而南京城里的百官,恐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哲保身,少惹是非。” 他看了蒲永安、梁奢两人,目光愈加坚定。 “振武营兵变,无非就是给本阁一个警告,是挑衅,是示威,也是对扬州城正在查办两淮盐政案的三位钦差的威胁。 不行雷霆霹雳手段,这些家伙就会以为,朝廷还如此前一样,软弱忍让。他们只需要闹一闹,就能达到目的。 现在不行了,既然他们要求仁得仁,那本阁就成全他们。” 上行下效。 朱翊钧什么样的行事风格,下面的人都会跟着学。 张居正担任过两次巡边御史,又担任了一年的山东巡抚,去过边关、亲理民政,又上过世子大海船,见识过灭国摧城之威,心中已经被打开一扇新窗户。 张居正冷然道:“有些人就是贱骨头,伱不好好收拾,他以为全天下都会让着他们。如此不行,如此忍让,只会让凶恶之徒愈加得逞,让良善之辈备受委屈。 朝廷法度,最重要的目的就在于惩恶扬善!奸恶不除,正义不张!” 肃然表明态度后,张居正继续说道:“本阁会马上联系漕督王子荐,还有奉诏移驻上海的浙闽巡抚曹子思,讨得水陆兵马,汇进南京城,定要把振武营这颗毒瘤根除掉!” 张居正盯着蒲永安,郑重地说道:“蒲知县,本阁需要一人,潜入南京城中,联系如汤侯这等忠义之士,做好准备,内应外合,一举剿除毒瘤! 你,敢去吗?” 蒲永安咬咬牙答道:“学生敢去!” 张居正继续说道:“现在南京城里,振武营兵变,大部分勋贵助纣为虐,百官明哲保身,你轻身潜入,无疑是深入龙潭虎穴。 你真的敢吗?” 蒲永安的额头上冒出细毛汗,喉结不停地上下抖动,显得十分紧张。 梁奢看着好友,也很紧张。 两人都清楚南京城里是什么局面,一旦被人认出来,尤其是那些暗地里兴风作浪的人认出来,很有可能就会死于非命。 可是富贵险中求啊! 不搏一把,怎么跃龙门?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还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何不搏一把? 搏一搏,知县变知府! 蒲永安镇静下来:“回张阁老的话,学生愿意去,也敢去!” “好!” 张居正大声赞叹道,“待到事成,本阁定要为你上疏表功!” “谢阁老!” 第五十五章 自诩岳飞转世的魏国公 曹邦辅接到张居正的急信,马上先去拜访统筹局东南办的杨金水。 杨金水在上海县城一处宅院里,跟前面宏伟阔大的商铺一比,这处宅院显得一点都不显眼。 听到曹邦辅来拜访,杨金水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马上叫人请他进来。 “杨公公,这是张太岳派人送来的急信。” 曹邦辅坐下后,开门见山,把那封急信递了过去。 杨金水接过那封信,一目十行看完,脸色还是不喜不悲,把那张薄纸轻飘飘地放到桌子上,缓缓地说道:“振武营闹饷兵变,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 曹邦辅捋着胡须说道:“杨公公,他们狗急跳墙,说明刚峰公、王子荐在扬州查到真东西了。” 杨金水答道:“扬州城,不仅是两淮盐政的关键所在,更是解开东南之局的钥匙。高新郑查盐政,无非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先弄些银子填补国库亏空。 但是殿下要的却是长久畅行有效的新盐政。两淮的关窍在扬州,扬州连着南京和北京。但是南京离得近,把南京城打扫干净了,北京那边的人就会暂时收手。 没有羁绊,新盐政才好推行下去。” 曹邦辅点点头,“杨公公所言极是。一番布局终于逼得南京城这些家伙狗急跳墙。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又搞出一次振武营兵变。 真是蠢到了家!” 杨金水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说道:“振武营兵变,闹过两三次,每次都能得逞。他们也就习惯地认为,这一次也能得逞。” 曹邦辅默不作声,心里对南京城那些人极为鄙视。 他们以为在嘉靖年间闹了两三次兵变,在先皇手里得了便宜,就以为自己了不起。 现在都是隆庆朝,做主的还在西苑,但是手段却截然不同,你们毫无察觉,还不知死活地又闹一次。 殿下正等着你们闹事呢! 查盐政,很有可能只是查到扬州为止。 毕竟很多事情,南京勋贵们都是通过幕僚、亲属等白手套去办,到时候灭了这些白手套的口,斩断攀连,他们自然就能全身而退。 做些生意,捞些好处,勋贵外戚谁没这么做过? 北京城里的勋贵外戚,做得更加过分。要是因为盐政贪弊之事严惩南京勋贵们,他们肯定不服。 可是只惩处扬州,放过南京,用不了多久,他们的手又会悄悄伸到扬州城里,然后把好不容易厘清的两淮盐政,又给搅得乌烟瘴气。 怎么办? 自然要给南京勋贵们扣上更严重的罪名。 就好比嘉靖四十三年,查办山西大案,如果只是盯着走私违禁品,晋党和晋商们只要抛一部分替罪羊出来,再忍痛割舍些钱财,就会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太子殿下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直接倒查庚戌之变。 然后利用叛国通敌等要命的大罪,把晋商和晋党一网打尽。 南京城也是相似的套路。 只不过换了方法。 南京城勋贵们,跟通倭扯不上关系,那就无法用倒查倭寇大案来清查。于是就层层施加压力,先是把海瑞、王一鹗、徐养正等名臣派下来。 第一层压力给下来,勋贵中有些沉不住气的人开始慌了手脚,悄悄搞小动作。 于是吴时来趁势搞了把大的,让江匪窜至江都城,灭了大盐商一家,东南震惊,海内震惊。 于是海瑞、王一鹗顺势深查,不仅查两淮盐政,还查漕运和江防等事宜。 南京城里某些勋贵更加着急。 这时太子殿下把张居正派下来。 这位可是阁老啊,名为拜祭孝陵,实际上要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会在南京大动干戈。 于是终于有勋贵忍不住狗急跳墙,怂恿煽动振武营闹饷! 这等于是兵变啊! 给了张居正等人最好的理由和借口。 曹邦辅说道:“杨公公,现在局势明朗,张太岳等着老夫派兵马过去。你看派哪支兵马比较好?” 他如此说,不是请示杨金水,而是跟这位实际上的监军通个气。 毕竟调动兵马不是小事。 尤其这次不是剿贼除倭用兵,而是调兵去南京平叛,关乎重大,必须跟这位太子殿下派在东南的监军商议一下。 杨金水轻轻一笑,“曹抚台心里有数,何必问咱家。” 曹邦辅当然心里有数。 太子殿下调自己暂时移驻上海,还调镇海、定海两营在长江口进行操演,用意十分明显,就是在危急之刻,调用跟南直隶没有太多瓜葛的定海营一部分水师和陆战营。 现在南京有事,到了调用他们的时候。 听到杨金水这么一说,曹邦辅心里大定。 “老夫马上行军令,调定海营一队水师,一团陆战兵,由精干得力将领统领,马上赶赴瓜州,交由张太岳指挥。” 江都城王一鹗也接到张居正的急信,连忙去找海瑞和徐养正。 “南京振武营闹饷?”徐养正被震惊了,“好狗胆,这些家伙还敢如此闹事!” 海瑞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此行事,形同兵变,必须弹压,严加惩治!” 王一鹗迟疑地问道:“刚峰公,要不我把抚标营派去给张阁老?” 海瑞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们的职责在扬州,在两淮盐政,继续查办此案。南京的事,该由张太岳去处置!” 王一鹗笑着点点头:“张阁老来得真是巧。” 南京城魏国公府。 魏国公徐鹏举在花厅里大发雷霆,“哪个混蛋怂恿煽动振武营,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要是被老夫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捅刀子,老夫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徐鹏举此人,在南京城里一直是话题人物。 上一代魏国公有晚梦到,前宋名将、千古忠臣岳飞岳鹏举要托生到他家。 不多久,他被人吵醒,然后说国公夫人生下一子,于是取名为徐鹏举。 徐鹏举长大成人,承袭爵位,一直把老爹说他是岳飞转世的话放在心上。然后某一年,徐鹏举挖了城外一处坟墓,土里有块残碑,依稀认出上面有一行字:“宋忠献秦.之墓。” 徐鹏举将此坟挖开,把棺椁里面的尸骨丢弃在河里,然后四处宣扬自己挖到了秦桧之墓,将其挫骨扬灰,以此来证明自己是岳飞转世。 至于为什么秦桧会埋在南京城里,就不得而知。 不过徐鹏举自诩是岳飞转世,大明第一忠义之臣,但是带兵打仗的水平却差了岳飞八千里云和月。 他挥舞着双手,在花厅里暴怒地叫嚷着。 以隆平侯张桐和忻城伯赵祖征为首的南京勋贵们,坐在下首,面面相觑。 张桐趁着徐鹏举说话的间隙,开口道:“国公,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先把振武营安抚下来再说,张阁老这会应该在瓜州了,用不了两天就到南京城来了。” 徐鹏举顿时气馁,背着手,故作威严地转了转,很烦恼地说道:“他们闹事,无非就是要银子,各家凑些银子,先把这些丘八安抚下去。等事了,再把城中商贾们叫来,把这些安抚银子摊派下去。” 赵祖征大喜道:“就应该这样!我们安抚住振武营,让城中百姓商户们得以安宁,不要他们孝敬,却不该还要我们垫银子吧。” 众人纷纷点头,欣喜地附和道:“对,说得对!” 花厅的气氛骤然一转,居然变得喜气洋洋。 第五十六章 徐公府的骚操作 徐鹏举看到士气可用,点了四位勋贵子弟,交代道:“你们马上去振武营,好生劝说一番,叫他们识时务,赶紧带着兵丁回营去,不要再肆意而为。 告诉他们银子正在筹备,绝少不了他们的,叫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想干什么,本公心里有数,告诉他们,千万不要白辛苦一趟,什么都没捞到!” 四位勋贵子弟笑嘻嘻地站起来,拍着胸脯说道:“国公放心,振武营里那些游击守备,跟我是过命的交情,前两天还在一起喝酒。 我们一去,保证能说服他们,收拾兵戈,返回军营里去。 不过国公,说好的银子可得尽快送过去。这些混账,眼里只有银子。见到银子,自然会认我们的兄弟之情,要是没有银子,那就真得不好说了。” 徐鹏举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去办事:“休得呱噪,赶紧去办正事。这里这么多人,我老徐还会昧了这点银子。” 等四人离去,徐鹏举对其他勋贵和子弟们说道:“好了,你们赶紧回去,筹银子。你家五百两,伱家三百两,你家四百两” 有勋贵子弟嫌多,徐鹏举双目一瞪,威风凛凛,恍如岳飞转世,大喝道:“这点银子还嫌多!你们家这些年赚了多少银子,以为我知道! 赶紧吐点出来!心痛什么!等到摊派下去的银子收回来,还你们就是了。” 把众人连说带骂全部哄走后,花厅里只剩下徐鹏举、张桐和赵祖征三人。 左右无人,赵祖征直言说道:“国公,这一次朝廷来者不善啊。” “再来者不善,也不该把振武营这些臭狗屎甩出来。这些狗东西,会甩得满地都是,乌烟瘴气。甩得我们一身臭烘烘,脱不了身。” 徐鹏举现在非常地不满。 张桐一摊双手,“国公,这事真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对天发誓,我俩跟这件事有瓜葛,天打五雷轰!” 赵祖征连忙在一旁附和道:“是的,是的,我们绝对跟这事没瓜葛!” 徐鹏举半信半疑地看了两人一眼,“振武营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张阁老来的时候闹。老夫身为中军都督同知、南京守备,你二人身为都督指挥使、守备佥事,这事怎么跟张阁老交代?” 张桐和赵祖征对视一眼,张桐轻声道:“国公,等他们把振武营安抚下去,再找借口把他们调出城去,分置各军营安置,然后把闹事的官兵抓一批出来.” 张桐右手恶狠狠地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赵祖征眼睛里闪着光:“好!杀上一批人,张阁老总没有话说了吧,他也好往上禀告,说他当机立断,领兵弹压,斩杀一批首恶者。我们一定领衔署名,附和此疏。” 张桐眉开眼笑:“对,这样一来,张阁老有功,我们也有功,皆大欢喜啊!” 徐鹏举捋着胡须,听着两人一唱一和,不由地点点头:“嗯,这样也是个办法。待张阁老来了,老夫自与他去说和。” 张桐和赵祖征对视一眼,眼睛里闪过得意之色。 赵祖征又说道:“朝廷还是对我们不放心啊。” 张桐点头附和,“是啊,这次巡查两淮盐政,一口气查了两次,明摆着不放心我们。” 徐鹏举厉声道:“东南的心腹大患,不在我们这些勋贵,在于地方世家,在于士林学院。朝廷盯着我们,本末倒置啊! 有本事盯那些世家,盯那些士林,他们巧取豪夺,侵占田地,但凡能赚钱的,他们都不放过,比我们狠得多,盯着我们干什么啊!” 张桐一脸的同仇敌忾,“国公说得对!码得,那些伪君子,一个个嘴里喊着天理大义,讲着大道理,暗地里那双小手扒拉得可快乐。 就算两淮盐政,他们也是如此,离得最远,却捞得最多,比我们狠多了。” 三人正在痛骂贪婪的文官时,家仆在门口禀告:“老爷,兵部尚书刘老爷来了。” “刘采?!” 徐鹏举一愣,随即明白这位南京兵部尚书来的目的所在。 他转头看了张桐和赵祖征一眼,两人马上醒悟,拱手道:“公爷,我们先行告辞。” “好,你们回去也早做准备。振武营这桩事,善了不得,还有大麻烦。” “好的。” “徐甲,带两位从后门离开。” “是。” 等到两人离开,徐鹏举等了一会,看到刘采急匆匆走来。 “国公,”刘采迈进花厅,拱手先开门见山。 “刘尚书,有何指教!” “国公,何必如此呢!” 徐鹏举听到刘采话里的语气有些不对,反问道:“怎么了?刘尚书,你为何出此言?” “振武营闹饷,形同兵变,公爷可知?” “本公接到通报了。” “那你知道,振武营是由谁煽动怂恿?” “谁?还不是那些混账子,趁着张阁老要来时,给本公一个难堪。刘尚书,这也是在给你难堪。” “本兵当然知道是在给老夫难堪。公爷,你难道真不知道,怂恿振武营的人是谁?” “是谁?”徐鹏举一惊,脑子一激灵,突然想到,“难道是我府上那个逆子,徐邦瑞!” 刘采被徐鹏举说得一愣,嗯,怎么说到他了。 “公爷,徐邦瑞为何怂恿煽动振武营?他身兼公职,跟振武营多少有些瓜葛,要是闹出事情,他吃不了兜着走,为何要去惹这身骚啊?” 徐鹏举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虽然不喜这位庶长子,只想把国公爵位传给庶幼子徐邦宁,但是国朝最讲嫡庶长幼。魏国公府没有嫡子,那么就从庶子里,按照长幼来定,否则的话就是有违纲常,乱了法度。 自己费了那么多精力,做了那么多事,就是无法越纲常一步。徐邦瑞只需要老老实实待着,魏国公的位子就是他的。 真是没必要搞这么多事。 徐鹏举在心里琢磨,不是徐邦瑞,那会是谁? 是哪个混蛋敢暗算我们徐家! 他脸色突然一变,脱口说道:“是徐邦宁这个逆子!” 刘采长叹一口气,“本兵刚收到消息,徐邦宁怂恿煽动,纵使振武营作乱。” 徐鹏举蹦了起来,如同一只蛤蟆,挥舞着双袖,连声大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家幼子最是懂事,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刘采叹了一口气说道:“公爷,你家麒麟子再懂事,也架不住有人在暗地里蛊惑他啊。” “谁?” “公爷,你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会有谁蛊惑他去做出这等事来,还乱中捞好处?” 徐鹏举终于回过神来,脸色大变,“竖子!亏我这么信任你!” 突然张桐和赵祖征急匆匆跑回来,满头大汗,惊慌失色。 “公爷不好了!振武营的人突然发疯,冲进北城,抢掠商户百姓。北城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徐鹏举和刘采都惊住了,慌忙跑出花厅,站在院子里举目一看,看到北城方向,有几柱黑烟滚滚腾起。 刘采脸色惨白,连连跺脚:“魏国公,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扭头就走了。 徐鹏举脸色铁青,又呆如木鸡,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桐和赵祖征不明就里,看着徐鹏举难看至极的脸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五十七章 张居正辣手平乱 张居正带着定海营一队水师,约大小船只一百五十余艘,搭载着一营水师陆战兵,约两千五百人,逆江而上。 刚行驶到瓜埠江面,突然看到南京城腾起黑烟。 张居正脸色一变。 这可不是好事。 连忙下令:“传令各队,加快行程,尽快赶到南京城。” “是!” 过了半个时辰,远远地可以看到南京城西上新河码头,一艘快船迎面冲过来,隔着老远喊道:“可是张阁老仪仗!” 有水师快船迎了上去,“正是张阁老仪仗,来者何人?” “在下南京兵部主事张世元,奉兵部刘尚书,快船向张阁老禀告南京城里乱事。” “随我来。” 水师军校把张世元带到张居正官船上,锦衣卫军校先对其搜身,再由随从带到张居正跟前。 “下官南京兵部主事张世元拜见张阁老。” “免礼起身。” “谢阁老。” “赶紧说说南京城里的情况。” “是!回阁老的话,三天前振武营受人煽动怂恿,有军校出头闹饷,请求发放拖欠的半年粮饷。南京兵部和户部派官员来谈,结果被振武营扣押,然后堵住军营,与守备府派出的兵马对峙。 昨日黄昏,振武营上千兵马突然冲出军营,进到北城,烧杀抢掠,刘尚书连忙带着守备府兵丁、应天府兵丁两千余人,把这股乱兵赶回振武营军营里。然后封住了军营大门。 现在刘尚书叫人看住振武营,一边组织人手在北城四处救火,同时叫各府上组织青壮,组成义勇,扼守街口巷尾,严查奸人。” 张居正捋着胡须问道:“刘兵部带着人手,与振武营对峙了一夜?” “是的。” “现在城中情况如何?” “回阁老的话,并无大乱。昨日黄昏时,振武营冲入北城,北城、东城大乱。刘尚书和应天府杨巡抚,关闭城门,全城宵禁,并带着兵丁四下巡视,斩杀了数十人,终于维持住了秩序。” 张居正点点头,“而今振武营不再是什么闹饷,而是成了兵变作乱!刘顺臣,李国安。” 他叫着定海营水师统领和陆战营统领的名字。 “属下在!” “陆战营上岸,直扑振武营,先把这伙乱兵给我缴械抓起来,胆敢不缴械者,格杀勿论!定海营水师,抽调一千人上岸,协助接管北城防务。 其余水兵水手,严守以待,谨防乱兵夺船,以及从水路逃窜。” “是!” 张居正叫住陆战营团统领李国安。 “李统领,振武营号称有三千兵卒,但是实际上满额有两千就不得了。他们游荡荒嬉,武备早就不成样子。 你有两千五百兵,要是收拾不了他们,你自己去见曹抚台和戚丰宁。” 水师陆战营,主力都是戚继光练出来的义乌兵,听到张居正如此一说,脸色涨红,朗声答道:“属下一定不负阁老所望!” 张居正背着手站在船头上,看着水师战船一一靠岸,陆战营和水兵组成的队伍陆续上岸。 他们身穿红色鸳鸯袄,头戴铁盔,持枪握刀,随着军官的号令声,在空地上列队。 几声战马嘶叫声传来,有战马被从战船上牵到陆地上,很快组成了一支侦察队。他们翻身上马,策动坐骑,飞速向前驶去。 张居正一伸手,随从马上递过来一个单筒望远镜。 现在这玩意在军中越来越流行,张居正去九边巡视过两次,知道这玩意的好处,出京时特意托人去买了一支。 张居正接过单筒望远镜,拉开后对着北城城门。 只见侦察队一路疾驰,来到城门下,队正举着腰牌和张居正的钦差令旗,对着城楼上大声叫喊着。 过了一会,从城楼上垂下一个篮子,侦察队队正把腰牌和令旗,还有一封盖有钦差关防大印的文书,放进篮子里,缓缓拉了上去。 等了一刻钟,北城门缓缓被打开一道缝,出来一队兵马,跟侦察队交涉了一会,又盘查了一会腰牌令符,然后城门被完全打开。 侦察队对着这边挥了挥旗帜,陆战营和水兵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而去。 陆战营带着圆盘头盔,身穿轻甲,兵器也齐备,长枪、盾牌、钢刀,还有一队队扛着火绳重铳的士兵。还有部分扛着子母炮的士兵。 水兵队就简单多了,身穿布甲,头戴竹笠,或扛长枪,或持钢刀,部分背着弓弩箭矢。他们一般负责水战中接舷战,兵甲简单,但是最为骁勇。 两支明显不同的兵甲迅速涌进北城门,水兵队很快接管了北城门,并在城楼上竖起一面定海营的旗帜。 等了半个时辰,突然听到城里爆发出激烈的铳声,一阵接着一阵,密集如暴风骤雨。然后又响起了几声炮声,如春雷一般。 吓得张世安浑身哆嗦。他转头一看,发现张居正镇静地放下望远镜,顺手递给随从,心中感叹不已。 果真是阁老,临危不惧。 过了两刻钟,铳声和炮声慢慢稀疏下来,侦察队骑兵快马来报:“报!李统领已经控制振武营军营,全体乱兵悉数被缴械看押。” “走!边走边给本阁说说经过。”走了两步,张居正转头对张世安说道,“张主事,一起吧。” 张世安连忙弯着腰跟在身后。 张居正上了一匹马,跟侦察队骑兵并行,张世安尴尬了,他一介兵部主事,居然不会骑马。 只好迈开两条腿,跟着一路小跑的张居正身后。 “阁老,李统领带着兵先把振武营几处门给堵住,周围给围了,然后下令盾牌队在前,火铳队和火炮队,缓步进入军营。 见到乱兵,立即开火。遇到有凭借障碍顽抗者,以子母炮炮击。杀出一条血路,直扑军营中帐,将十几位乱军首领抓住后,振武营就崩了,全部弃械投降。” 张居正点点头,看着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张世安,随手指了一位骑马的扈从,“你带带他!” “是!” 张居正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下,直奔振武营。 他身后张世安的上司,南京兵部尚书刘采,以及魏国公徐鹏举、隆平侯张桐、忻城伯赵祖征等人坐在轿子里,拼命地催促着轿夫走快些。 等到刘采等人赶到振武营时,张居正已经下了马,在兵马的护卫下,巡视着振武营。 营地一片狼藉,到处可见丢弃的兵甲。 上百士卒垂头丧气,在陆战营军士的押解下,往车上搬运尸体,收拾残破。 还有数十位身穿印了个葫芦的白褂子,背着药箱,穿行在被集中在一处的伤员间,给受伤的伤员医治。 偶尔挥挥手,叫士兵把中了铅弹的重伤员抬出来,放到一边等死。 近百位军官将领被押在一圈,数百全副武装的士兵严密地看押着他们。 张居正站得远远的,看了他们一会,眼神就像看一群死人,转身就走。 刚走几步,迎面遇到急匆匆跑进来的刘采、徐鹏举等人。 第五十八章 张太岳尽显锋芒 “太子少傅、东阁大学士张居正拜见魏国公!”张居正施施然地拱手,给徐鹏举作长揖。 徐鹏举脸色铁青,满腹的怒火肉眼可见地要爆发出来。 但是面对一位阁老,却不敢发泄出来,悻悻地拱手道:“张阁老,来得好快啊。” “南京城出这么大的事,张某不敢怠慢。”说罢,张居正跟隆平侯张桐、忻城伯赵祖征等爵爷见礼。 然后又跟刘采拱手道:“刘兵部,辛苦了。” 刘采脸色有些发白,黯然道:“出这么大的事,老夫难咎其职啊!” 张居正还没出声回答,徐鹏举咋咋乎乎地说道:“张阁老,你这手段太毒辣了吧。死伤如此惨重,恐怕会出大乱子的。” 张居正转过头来,语气平和地问道:“大乱子?振武营兵变,纵扰民商,烧杀抢掠,还不是大乱子吗?” 徐鹏举强自分辨道:“振武营的将士们,三五个月没拿到钱饷,心中有火,鼓噪而已,鼓噪喧闹一番而已。” 张居正语气变得森然:“徐公爷,你是这么认为的?” 刘采瞪了徐鹏举一眼,不会说话就少开口! 你爵位最高,现场里品阶最高,身份最尊贵。但张居正是阁老,还是钦差,代表着天子和朝廷,他说话最有分量。 伱急着想给振武营兵变事件定性,你定得了吗? 徐鹏举嘴里支支吾吾,左顾右顾,不敢直答。 张桐眼珠子一转,站出来说道:“张阁老,振武营被欠饷半年这也是事实,将士们总要养家糊口,饥饿难耐,鼓噪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听说前些日子,京城里有京官因为俸禄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们在南京城里,也是感同身受啊。” 振武营里的人是什么货色,大家心里有数。 他们吃空饷、倒卖军械、违禁走私、包娼窝赌,大部分人不靠那点粮饷过日子。混进振武营只是想要那张皮。 这些大家心里也有数。 但是这是桌子底下的话,现在没有查证,没法摆出来说。反倒当兵吃粮,是天经地义的事。 张居正不客气地反驳道:“振武营由南直隶关饷,直接由南京户部支出粮饷,居然发生六月不给官兵发饷这样恶劣的事。本官身居内阁,又奉钦命巡查南直隶,当然要严查此事。” 张居正不给徐鹏举和张桐等人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欠饷就可以携带军械出军营,可以去烧杀抢掠?这是哪朝的规矩? 我国朝绝没有这样的规矩!本阁会查清楚振武营之事,至于为何欠饷,本阁也会一并查清楚。来龙去脉,本阁会给皇上、会给朝廷,也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徐鹏举、张桐、赵祖征等人急了。 我们巴拉巴拉说一通,为的就是劝阻你不要深查下去,你怎么还要往下查啊! 这能查吗? 振武营是南京城大毒瘤,为何二十余年一直存在? 因为南京城里某些人需要它存在,需要利用它做些那暗地里的勾当。要是把这颗毒瘤切开一查,整个南京城就得翻过来。 徐鹏举和张桐、赵祖征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上前继续说道:“张阁老,本公身为南京守备,中军都督同知。振武营正该归本公管辖。 它的案子,还请阁老交给本公审理,以免耽误张阁老祭拜孝陵的正差事。” 张桐和赵祖征马上附和道:“是啊,张阁老一路上风尘仆仆,日夜兼程,实在是太辛苦了。现在振武营这些混账丘八都已归案,不如移交给有司处置。” “我等在秦淮河备好了酒宴,广邀江南名儒雅士,为张阁老接风洗尘。张阁老乃江陵神童,少湖公高徒,天下名士,大家都盼着一睹风采。” 张居正目光突然凛冽,在徐鹏举、张桐和赵祖征脸上扫来扫去,看得他们脸色一变,心惊胆战。 徐鹏举壮着胆子,怯声问道:“张阁老,怎么了?” 张居正问道:“徐公爷是南京守备?张侯爷和赵伯爷也在军中任职?” 徐鹏举与张桐、赵祖征对视一眼,忐忑地答道:“正是。” “你三位身负南京戎政,执掌南京诸军各营,结果闹出振武营这么大乱子,你们就没有一点点自责的意思吗?” 徐鹏举咽了咽口水,打着哈哈答道:“丘八闹饷鼓噪而已,时常有发生。阁老没有带过兵,不知道其中的艰辛。这些丘八,各个跟大爷似的,稍有懈怠,就跳起脚骂娘,摔了兵甲撂挑子。” 张居正森然答道:“本阁两次巡查九边。振武营这样的兵痞,在九边首级早就挂在各边关要隘上了。” “呵呵,九边是九边,南京是南京,不同,大不同。”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我大明吗?不都行的是国朝军法吗?” 徐鹏举也恼了,忿然道:“张阁老何必咄咄逼人!大家同朝为臣,何必闹得如此生分。” 张居正笑了,他完全清楚面前的这些对手,是些什么货色。看看天色,觉得时间也拖延得差不多。 转头对李国安等陆战营将领说道:“首恶有追捕到吗?” “回阁老的话,末将有派出兵丁去追捕,应该快要回来了。” 徐鹏举、张桐、赵祖征顿时觉得不妙,齐刷刷地脸色大变。 徐鹏举翻脸厉声道:“张叔大,你什么意思?这里是南京城,你敢肆意妄为,闹出更大的乱子来,看你怎么交差?” 张居正冷笑道:“更大的乱子?还会有多大的乱子?徐公爷说给我听听!本阁好赶紧调兵过来,曹抚台就在上海,手里聚集了两万多水陆兵马,不知道够不够用啊!” 徐鹏举、张桐、赵祖征等人脸色死灰。 刘采也听明白,心里不由长叹一口气,随即又轻轻舒了一口气。 朝廷向南京飞斩过来的利刃,不是针对南京六部百官,而是勋贵。 这时,一对陆战营的兵丁押着一行人走了过来。 “报!属下奉命缉拿要犯,现在已经全部拿下,前来复命。” 大家转头一看,被抓的这群人里,最显眼的几人,一位是徐鹏举的庶长子徐邦瑞,脸色惨白,垂头丧气。 一位是徐鹏举的庶幼子徐邦宁,脸色铁青,正在死命挣扎,看到徐鹏举,连忙大喊道:“爹爹救我!爹爹快救我!” 在他身后,站在被夺爵的诚意伯刘世延,他目露不甘,就像一头陷入绝境中的恶狼。 徐鹏举暴跳如雷,“张叔大,你这是干什么!为何要拿下我魏国公两位公子!” 张居正不慌不忙地答道:“徐邦瑞涉嫌唆使江匪作乱,灭扬州盐商韩家满门;徐邦宁涉嫌唆使振武营兵变作乱。” “胡说,这是诬陷!赤裸裸的诬陷!我家老幺知书达礼,最懂事不过,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张叔大,你休要诬陷我家老幺!本公就算拼掉这条老命,也会跟你干到底!” 张居正看着如同疯狗一般的徐鹏举,鼻子一哼,不屑一顾。 刘采也冷冷地看了一眼徐鹏举,走到张居正跟前,轻声道:“张阁老,徐公爷等人执掌着南京武备,如果因家人涉案,依例请辞回避,南京防务谁来主持。” 张居正不慌不忙地答道:“刘兵部老成持国,不过请放心,本阁已经请到一位镇海柱石。汤侯爷,请!” 话刚落音,从押解犯人的兵卒里转出一位一身戎装的将领,正是灵璧侯汤世隆。 徐鹏举、张桐和赵祖征等人满脸愕然。 刘采等人,心里彻底有数了,全是套路啊! 第五十九章 好不快活的隆庆帝 紫禁城坤宁宫里,隆庆帝难得地在这里举行一场家宴。 隆庆帝坐在上首正中间,左边坐着皇后陈氏。 太子朱翊钧坐在右边稍微下来的位置。 贤妃李氏拉着三皇子朱翊镐,还有几位公主跟着各自的母亲,围坐在周围。 然后十几位能上得了台面的嫔妃们,莺莺燕燕坐在更下面一些的位置上。 小黄门流水般端上美味佳肴,尚膳监少监海大富站在一旁亲自指挥。 隆庆帝看着膝前的子女后妃,很是满意。 他现在的职责就是吃喝玩乐,使劲地为老朱家繁衍子嗣。只是目前效果不是很明显,至少比在裕王府的战果要差的多。 可能是紫禁城里的鲜花太多了,他的肥料到处浇灌,分摊得太薄了,根本没法生根发芽。 在大殿前方,有皇家乐队在奏乐,叮叮当当,很是热闹,不一定好听,要的就是那个气氛。 隆庆帝心满意得地点点头,转头对朱翊钧问道:“钧儿,听说你组建了一个和春戏班,在西苑崇庆殿里唱,很是好听?” 朱翊钧侧身答道:“父皇,母后此前跟儿臣说起过,说后宫诸位太妃、后妃,想趁着过年的时节热闹热闹。 正好儿臣跟东宫几位侍讲先生聊起时,听他们说起江南昆山一带,盛行水磨腔,唱腔优美,剧本精彩,就让杨金水在那边选请了三个戏班,优中选优,组成一个全女子演出的和春班。 在崇庆殿唱了几本,太妃和后妃娘娘们都喜欢听。” 陈氏接腔道:“皇上,太子真的办了一件大好事。太妃和诸位后妃们,每天都去看,看得十分过瘾。太子还叫那些才子们,再写些好剧本来,正在排演。” 李氏也忍不住说道:“皇上,那昆山戏曲,真是好听极了。讲得故事多是天理循环,善恶有报,好故事。” 其余几位后妃叽叽喳喳,讲述着自己对新戏曲的喜爱,有两位后妃还故意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隆庆帝龙颜大悦。 好,把后宫这些娘们全部安抚好,尤其是自己的那些后妃们,给她们找些事,不要天天来找朕要雨露均沾,就是天大的好事。 朕也不是铁打的身子,雨露不多了。 隆庆帝捋着不多的胡须,含笑地对朱翊钧说道:“太子不仅尽心处理朝事,还帮着你母后料理宫里的事,辛苦了,着实辛苦了。” “父皇,这是儿臣应尽的孝道。” “哈哈,朕知道太子是大孝子。” 陈氏看着朱翊钧,满脸喜悦。 李氏看着朱翊钧,脸上带着高兴,眼睛里却闪着光,不由地把朱翊镐抱得更紧。 其余的后妃们,神情各异地看着不动声色,沉稳如山的朱翊钧。 家宴吃到一半,又有一位后妃带着宫娥,在前殿翩翩起舞。曲美、舞美、人也美。看得隆庆帝心动神摇,开始蠢蠢欲动。 善舞的后妃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弯腰、空中劈腿、旋转,然后一个回眸,满目是春地看着隆庆帝。 隆庆帝收到信息,双眼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吃完饭,后妃们在陈氏的率领下,前往西苑崇庆殿看戏。 朱翊钧跟隆庆帝、陈氏告辞,径直回西苑西安门,处理军国事。 隆庆帝不去凑热闹,转出坤宁宫,坐上步辇,在滕祥、孟冲的陪伴下,走在巷道里。 “刚才起舞的是哪位?” 隆庆帝兴致勃勃地问道。 后宫美人太多了,他脸盲,有些记不住。 滕祥马上答道:“回皇上的话,是万华宫的叶昭仪。叶昭仪不仅能歌善舞,还特意跟和春班学了两本曲目。 皇上想听水磨腔,不用去西苑,叶昭仪在万华宫里就能给皇上唱。” 隆庆帝一听,眼睛一亮,侧身问道:“叶昭仪会唱什么曲?” “叶昭仪最擅长唱的是《思春》。” 隆庆帝笑得跟朵海棠花似的,“思春好,春意盎然,思之如华。” 摇头晃脑念了几句诗,隆庆帝吩咐道:“滕祥,你去万华宫,跟叶卿说一声,朕这就去她那里。叫她好生准备,朕要听她唱思春。” “是。”滕祥欣喜地应道,健步如飞,一溜烟就在前面消失不见。 隆庆帝左右看了看,指着前面一处拐弯的空地,“在那里停一停。” 步辇停下后,隆庆帝摆了摆手:“伱们都退下,孟冲留下。” 很快,其他内侍都退得远远的,隆庆帝身边只剩下孟冲一人。 隆庆帝左右看了看,发现左近无人,也没有人从前后过来,摆摆手,示意孟冲附耳过来。 “朕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孟冲面露难色,推诿道:“皇爷,东西虽好,可是要节制。段道士说了,这药,一旬只能用一次,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会怎么?”隆庆帝不悦地反问道。 “对龙体不好。”孟冲支吾地答道。 隆庆帝斜着眼睛问道:“段朝用不是说,这是用了天材地宝炼制出来的大补之药吗?既然是补药,怎么还会对朕的龙体不好?” 孟冲的腰弯得更深,“皇爷,是药三分毒。这话李太医也说过的。他可是大明的药王啊。” “是药三分毒,所以才需要炮制得法。段朝用是不是制药不精,炮制不得法啊?” 孟冲连忙答道:“皇爷,那倒不是。段道士的药,是前晋葛神仙留下来的,后又经前唐孙药王改进,效果更佳。在东南大户人家盛行了数百年,没听说出过岔子。” “那就是!数百年都没出过岔子,还怕什么!孟冲,你手里是不是还有啊?” 面对隆庆帝的追问,孟冲连忙答道:“皇爷,这药所需材料罕贵,制作复杂,十分不易。奴婢手里,只有一颗了。” “给朕。” 隆庆帝不客气伸出手去。 孟冲迟疑一会,左右看了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了隆庆帝。 隆庆帝接住,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一粒药丸,蚕豆大小,通体发红。心里一喜,连忙盖上盖子,塞进衣袖里,转头对孟冲说道。 “叫段朝用继续秘制此药。” “皇爷,此药制作不易” “统筹局金山银海,还会少了这点药材?” “皇爷,统筹局账目全在太子手里捏着,他精明过人,很容易生疑的。”孟冲眯着眼睛,弯着腰答道。 隆庆帝看着孟冲的后背,迟疑了一会,开口道:“你不是兼着御用监太监的头衔吗?以御用监的名头找统筹局支银子,再转给段朝用,万不能叫太子生疑了。 老孟,太子要是知道了,连朕都保不住你啊。” 孟冲身子一滞。 我怎么遇上这样的主子了啊! 但他脸色不变,微微抬头,恭敬地答道:“皇爷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天衣无缝!” “好,叫他们过来,抬朕去万华宫。朕迫不及待地地想听叶卿唱思春。” “是!” 孟冲挥挥手,示意小黄门们全部回来,打仪仗的打仪仗,抬步辇的抬步辇,沿着巷道向紫禁城深处走去。 步辇一直抬进万华宫内院,隆庆帝下来后,黄门们迅速离开,只留下孟冲陪在隆庆帝身边。 “叶卿呢?”隆庆帝迫不及待地问道。 “皇爷,叶昭仪在屋里扮好了妆,准备给皇爷唱戏。” “好!”隆庆帝撩起前襟,快步走进屋里。。 掀开厚帘子,走进暖和的外屋,隔着一层幔帐,看到叶昭仪在里面,穿着一件薄如轻纱的衣衫,雪白肌肤和曼妙身形若隐若现。 隆庆帝咕咚咽了几口口水,忙不迭地说道:“端茶来。” 孟冲连忙端来一碗温茶。 “你们都出去。” “是!” 隆庆帝掏出小盒子,取出小红丸,伴着热茶一口吞下,然后窜进幔帐里。 “美人儿,我们一起唱思春吧。” 滕祥和孟冲对站在门口,听着屋里传来的靡靡之音,对视一眼,都露出深不可测的笑意。 第六十章 我们要养忠犬,不能养羊 朱翊钧回到了西安门督办处,胡宗宪、赵贞吉和徐渭在等着他。 “文长先生从辽东回来了,看你瘦了不少,辛苦了。”朱翊钧看着徐渭说道。 “殿下,臣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只是担心才干不足,误了殿下的大事。” 朱翊钧哈哈大笑:“文长先生大才,孤自然放心。坐,大家都坐,听文长先生说说辽东的情况。” “是。” 大家分坐下来,听着徐渭开口。 “殿下,胡部堂、赵中丞,这次文长奉殿下令旨,前往辽东调查建州以及海西女真实情,监督辽东镇清剿建州女真。 从九月初七开始,谭督坐镇辽阳,指挥辽东马步军四万余,兵分两路,分由周国泰、李成梁率领,出抚顺关和鸦鹘关。 周国泰率领的左路兵马,沿浑河、灰扒河,目标直指建州左卫,一路上拔除了建州左卫的辉发城、纳丹府城,再转向北,沿着松花江而下,拔除了海西女真的乌拉等城,斩获王杲、阿台父子以下两千一百余人,俘获人口五万六千人,安置在抚顺、铁岭等处。 李成梁率领的右路兵马,先拔除建州卫的赫拉阿图城,再沿着猪婆江、长白山向东,一直进军到钵门江一带,铲除建州女真残部。斩杀觉昌安、塔克世父子为首以下两千二百余人,俘获人口四万七千余人,安置在威宁、孤山等处。 左右两路兵马,共计灭建州女真王杲、觉昌安、苏克素护河、栋鄂、叶赫等十五部,以及海西女真哈达、肃哈、蛮图、得牙等九部。” 朱翊钧点点头。 这些战报早就由谭纶和徐渭领衔联名上报过。 “现在建州女真、海西女真被打残,留在深山老林的残余,等他们熬过这个冬天,开春时辽东镇再派兵去清剿两次,基本上就能达到预定目标,尽收建州女真之土。” 徐渭继续说道。 “殿下制定的方略是要永远占据这些土地,步步为营,蚕食东北诸部,尽收其部众,教化为子民,为大明出力。 测绘局派出五支测绘队,随着大军深入东北各地,勘查绘制当地地形,选择筑城地址。等到开春,就能开始修建城堡,如兴化、丰宁、承德三城一样,扼守建州等地,再置卫所,开耕放牧,以为定制。” 朱翊钧问道:“文长先生,你去建州一带实地勘查过,你觉得大明要想永固此地,应该用什么法子。” 徐渭直言道:“殿下,建州等地,一是山高林密,交通不便,往来行走,都是沿着山沟,步行或者驮马。二是冬天太过寒冷,大雪覆盖,根本出不来门,只能窝冬。而那边一个冬天能占据一年三分之一的时日,十分漫长” 徐渭讲得很详细。 东北苦寒之地,所以从前唐到现在,只能控制辽阳附近一块地方,其余山高林密的地方,想守也守不住,只能让给习惯于山林野外活动的女真人。 “女真人以什么为生?”赵贞吉问道。 “赵中丞,建州、海西女真人以渔猎和放牧为生,以皮毛以及马匹与大明交换粮食、棉布、盐巴等物。 王杲能兴起,就是因为他把持着通往抚顺关的要道渡口,收取过往路费,转手倒卖;建州左卫赫拉阿图城的觉昌安,与王杲是姻亲,又靠近抚顺关和鸦鹘关,从他地收买皮毛和马匹,转卖到抚顺,获取暴利,进而变强。 其余部众,为了能得到大明的粮食、盐巴、棉布以及铁器等物,不得不附于王杲和觉昌安等人,从逆作乱。” 听完徐渭的话,赵贞吉转头对朱翊钧说道:“殿下,臣觉得这东北建州等地的永固之法,还在于殿下此前所说的,三分军事、二分政治、五分经济。” 胡宗宪和徐渭不由地点头。 这个方略是朱翊钧针对福建、江西以及广东屡剿不尽的山贼海盗提出的方略,核心一点就是要让那里的百姓吃饱饭、穿暖衣,只有这样才能斩断祸乱之源。 胡宗宪附和道:“殿下,臣听文长先生一言,有所感悟。三分军事、二分政治、五分经济,倒是可以改一改。” “汝贞先生,如何改?” “三分军事、三分教化、四分经济。” 朱翊钧点点头,“汝贞先生说的有道理。建州、海西女真,暂时可以不讲政治,先以教化为主,从娃娃抓起,教他们识字明白道理,知道纲常尊卑,懂得法度律制。 当然了,想要让他们心服口服,先得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在大明过得比部落时要舒服,相信大部分女真人还是愿意留在大明,愿意为大明子民。” “殿下英明!”胡宗宪、赵贞吉和徐渭齐声答道。 “那用什么法子约束编制他们?文长先生刚才提及,说用卫所军户制?” “殿下,卫所制只是臣暂时想出的法子。臣觉得首要之务就是摧毁女真人的部族制。” “摧毁部族制?”朱翊钧饶有兴趣地问道,“文长先生,还请细说。” “殿下。女真人长于苦寒之地,跟漠南漠北的北虏一样,在凶险野外要想活下去,必须抱团。以血亲为纽带,一家一户住在一起,再以每户聚集成一落一部,齐心协力,十分凶悍。 女真人和北虏人一样,十分慕强,英豪一崛起,归附者如云,因为强者能带着他们活下去。” 朱翊钧和胡宗宪、赵贞吉不由点头。 徐渭说得极为中肯。 在漠南漠北草原上,在东北荒原上,活着是第一位,强横者能带着他们抢到食物,杀死敌人,能带着他们活下去。 “文长先生如此一说,孤觉得卫所不是很适合女真人,也不适合关外的北虏。” 胡宗宪三人看着朱翊钧,静待他的下文。 “卫所军户制是养羊的,没法把野狼驯化成忠犬。” “殿下,那当如何?” “不合适就改。在孤眼里,没有一成不变的制度,也没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合适的制度。 还是军民一体,在卫所军户制基础上改。蒙古、女真人的制度,是他们数百年摸索出来的,肯定有适合他们自己的长处所在。 有长处就吸纳借鉴。不要嫌弃蒙古、女真人野蛮,管用就好.” 两刻钟后。朱翊钧拍板,“收降女真人,永固建州的方略,我们谈得差不多了,文长先生,伱整理一下,拟个条例,督办处再过一遍,批复后就以此推行。” “殿下英明!” 此时,冯保在门口探头探脑,朱翊钧一眼就瞥到了他,站起身来说道:“孤还要去紫光阁,与内阁以及户部、兵部、刑部讨论两淮盐政以及南京振武营兵变事宜。汝贞先生,你先过去,孤有点事,稍后过去。” “是。” 朱翊钧出了门,走到一边,冯保跟了上来,看左右无人,轻声向他密报了一件事。 “孟冲?”朱翊钧心里有了定计。 “是的殿下,是孟冲。”冯保肯定地答道。 难怪自己的父皇隆庆帝,做了六年小蜜蜂就折翼了,根子在这里。自己当初有预感,留了一手,想不到还是被孟冲找到了。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原地慢慢地转着圈。 冯保低着头,屏住呼吸。 自己拦不住的,何必去拦呢。 朱翊钧停住脚步,转头对冯保说道:“段朝用,你叫人盯紧了,必要的时候.” 看着朱翊钧冰冷的目光,冯保心头一颤,连忙答道:“奴婢知道了,一定叫他消失得干干净净。” 朱翊钧点点头,“好,阁老们和高部堂、黄部堂到了吗?” “到了,在西安门外值房里候着。” “好,跟孤去紫光阁。” 第六十一章 从快从重从严! “各位老先生,胡部堂、高部堂、黄部堂,请!殿下在紫光阁等着诸位。”陈矩在值房门口请道。 高拱黑着脸站起来,跟着大家一起进西苑。 他神情有些沮丧。 上半年他派出二十四位得意门生,声势浩大地去两淮查盐政。当时气势搞得十足,有好事者还叫它为二十四天罡出京入淮,定可一举荡涤清澄盐政。 结果不到三月,二十四人回来了二十一人,不仅人折了三位,还只带回来四十七万两银子,跟打发叫花子一样。 去时有多高调,回来时就有多狼狈。 自己和二十四天罡在朝野和东南一时间成为笑话。 太子殿下接着出手,直接派出海瑞、王一鹗、徐养正三驾马车。 尤其是海瑞,赫赫威名啊。 朝廷明诏传到扬州,十大盐商惶惶不可终日,终于慌了手脚。 到了高邮以北张家沟,居然有水匪劫船,意图杀官。 这样拙劣的伎俩,怎么对付得了福建、江西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王一鹗。 他先赶到淮安,把漕督抚标营兵马全部裁换一遍,从新军营、东南陆战营调了一批骨干过去,又从附近卫所选调了一批精锐。 然后虚虚实实,严阵以待,布下口袋就等不法之徒入瓮。 三驾马车还没到扬州,利令智昏的盐商们先送上一份大礼,把一份天大的把柄送到三位钦差手上。 人家正愁没有借口,你倒送上门去。 于是盐商背后的人也急了,冒出一桩江匪在江防营眼皮子底下,窜入运河,跑到江都城,灭了大盐商田家满门。 而韩友卯是张家沟劫船杀官的幕后主使者。 接到消息后,高拱实在很无语。 在这三人面前,是你能灭口就可以灭口的? 接下来又是振武营兵变。 这个关头,还敢玩闹饷? 你真当海瑞海青天、王一鹗王鱼鹰是白叫的吗? 伱们是嫌他们手里的把柄还不够多是吧! 自己要是盐商和他们背后的人,非得被这群猪队友活活气死不可。 但是高拱回过神来,猛地发现这里面有玄机。 扬州那群盐商,还有南京城里那些人,再蠢也是有限度的,里面多少还是有聪明人。 从这一系列事件发生来看,都过于巧合了,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或许,扬州盐商和南京那些人都很纳闷,怎么就发生这些事情的! 谁在幕后操控,搞出这么多往盐商和南京那群人背后捅刀子的事? 高拱眼睛往前面的徐阶瞟了两眼。 江南世家与扬州一江之隔,手能伸得过去。 盐商在朝堂大佬们眼里,就是一群替别人保管财物的肥羊,难对付的是他们背后的人。南京勋贵和百官算是其中一伙。 徐阶和江南世家积极掺和,多半是想废南直隶,设江南布政司,这对他们有好处。 但是这一串的事,跟他们行事风格又不像。 大开大合,很像此前世子党的作风。 高拱的目光在胡宗宪身上转了一圈,心里有数了。 码得,没错了,杨金水在上海啊! 高拱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在两淮盐政上铩羽而归。 自己没有太子殿下能折腾啊,暗地里一套招数下来,扬州盐商和南京勋贵们,已经是砧板上鱼肉。 跟着大家一起进到紫光阁主阁里,徐阶带头,领着李春芳、陈以勤以及胡宗宪、高拱、黄光升给朱翊钧行礼。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诸位先生请起。赐座。” 坐下来后,朱翊钧还是他的风格,直奔主题。 “徐老先生、李先生、陈先生、胡部堂、高部堂、黄部堂,刚峰先生领衔,王一鹗、徐养正联署的《隆庆元年两淮盐政厘查疏》,想必诸位都看过了吧。 还有张先生从南京发出来的《振武营兵变掠城弹压惩治疏》,也应该看过了吧。” 徐阶代表众臣答道:“回殿下的话,臣等都过目了,事关重大,兵部、户部和刑部不敢擅专,转到内阁。内阁不敢轻拟,诚惶请旨。” “好,都看过,那我们就一件件来说。 先说两淮盐政。刚峰先生在上疏里奏道,经过核销盘查,两淮盐政自嘉靖三十五年以来,各项舞弊,比如私分正盐、私盐,偷逃盐税等,折合银子高达两千七百万两银子,涉案人员高达二千九百四十五人。 现在刚峰先生追回赃银一千零八十二万两,扣押田地一百三十六万亩,房屋三百九十六座,商铺四百七十六处,其余仓库、船只上千数 涉案人员,缉拿到案者二千六百一十三人,其余的已经请刑部批发了海捕文书.” 朱翊钧说到这里,忍不住摇摇头,“两千七百万两银子,孤称之为国朝第一贪腐案,不为过吧。” 徐阶等人连忙点头附和:“殿下英明,此案金额巨大,触目惊心,确实是国朝第一贪腐案。” 朱翊钧点点头:“既然是国朝第一贪腐案,就该好好办,办成一个标杆。黄部堂。” 他点了刑部尚书黄光升的名。 “臣在!” “对于这些贪腐分子,孤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必把犯人押解到京城来,来回折腾,浪费粮食和人手。 刑部邀上都察院和大理寺,组成一个专案组,去到扬州,核查卷宗,审问犯人,勘实案情,当地审当地判! 孤也给黄部堂一个原则,那就是从快从重从严! 二千六百一十三人,就算全部判定弃市,孤也会马上批复。” 听着朱翊钧杀气腾腾的话,众人心里发寒。 果真是先皇的好圣孙,杀起人毫不手软。 黄光升还想再争取一下,“殿下,如此与皇诰祖制不符吧。” “皇诰祖制里有说,贪墨六十两银子,要剥皮实草,黄部堂,这条祖制要不要遵循啊!” 黄光升马上不做声。 徐阶等人听到这里,心里也有数了。 今天太子把大家叫到紫光阁来,还跟以前一样,不是“商议”大事,而是给大事定基调,然后大家各自执行。 “两淮盐政被查了个底朝天,但是百姓们还要吃盐。两淮盐政占据天下盐产一半以上,查乱为了肃正盐政,现在该派人去匡正纠偏。 派谁去?诸位先生有没有举荐?” 众人无语。 高拱很想举荐一位自己人,但是他想到太子殿下费尽心思搞出这么多事,怎么可能会放过两淮盐政? 与其讨个没趣,还不如不出声。 “那孤点一人,大理寺右寺丞庞尚鹏。他在河南、浙江做巡按,行十段锦和一条鞭法,很好。让他去两淮,整饬两淮盐政。” “殿下英明!” 高拱心里庆幸,刚才自己幸好没开口。 朱翊钧又跟众人继续讨论两淮盐政大案的处置。 刑部派谁去,都察院派谁去,大理寺派谁,谁掌纛,然后如何分成几个小组,尽快在多久结案。 缴获的赃银如何运回京城入库。 高拱发现,太子殿下对这笔赃银一点想法都没有,话里的意思是全部入国库。 太子英明! 你可比先皇要慷慨大方多了! 聊了半个时辰,把两淮盐政大案的事聊完,朱翊钧话题一转。 “好了,两淮盐政大案聊完了,我们聊聊南京振武营兵变案。” 这件案子不牵涉到钱财,但是牵涉到南京勋贵和百官,更加麻烦! 众人不语,屋里一片寂静。 第六十二章 太子要的还是兵权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屋里转了几圈。 众人都没有出声,大家都在暗暗揣测着太子的用心。 查两淮盐政,必定要斩除他们背后的黑手。 只是扬州盐商背后的人,可多了。京城外戚勋贵,江南世家,朝廷高官,甚至紫禁城里的后妃太监们,谁都没落下。 南京城里的勋贵和百官只能算是其中一股,因为离得近,所以往来得密切,格外显眼。 太子殿下查了两淮盐政,然后“借着”振武营兵变的由头,把南京部分勋贵们拿了出来,是想当骇猴的那只鸡吗? 只是这只鸡有点大个了。 徐阶等人都知道,南京城里的勋贵,大部分是太祖皇帝时册封的开国元勋之后,有些在洪武年被杀除爵。 后来几位先皇感念这些元勋的功绩,就找到他们的后人,赐回爵位。 只有少部分是成祖皇帝时,奉天靖难时的功臣之后,被挪到南京城来掺沙子。 这些人身份显贵,多出任中军都督府、南京守备府要职,掌控着南直隶诸军和卫所,与南京六部一起替老朱家看着江南富庶之地。 想到这里,徐阶心里有数了。 太子殿下要对南直隶诸军和卫所动手了! 废南直隶和南京六部,各设布政司,江南急,但太子不急。 徐阶很清楚一点,太子不把江南的根基打好,是不会废南直隶设布政司的。 什么根基? 当然是兵权。 太子殿下的起家根本其实在东南。 东南剿倭借着胡宗宪和杨金水,掌握了一支军队,拿到了财源,而后曹邦辅、王一鹗、殷正茂、王崇古、霍冀轮流出任浙江、福建、江西、广东督抚,早就把这几处地方用心深耕过,变成太子一党的地盘。 现在太子殿下借着查两淮盐政的机会,把王一鹗挪为漕运总督,巡抚淮安、凤阳、庐州、扬州等处,下一步是哪里,非常清晰了。 就跟嘉靖四十一年一样,借着剿倭的理由,先是财源,再是兵权。 这一次是借着厘清两淮盐政,抓到盐政财源,再是兵权。 徐阶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才十四岁,就深谙权谋,懂得一步步抓权,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当。 有钱粮有兵马,他就是西苑真天子! 现在很明显,南京这部分勋贵,除了充当威慑两淮盐政背后势力的那只鸡,还要被顺势拔除,好让太子一党接管南直隶的兵权。 李春芳、陈以勤、黄光升、高拱、胡宗宪五人心思各异,但是都不愿出声当出头鸟。 朱翊钧转了十来圈,干脆在椅子上坐下,端起一杯茶喝了几口,缓缓地说道:“孤知道你们心存顾虑。那好,我们先从振武营论起。 胡兵部,你说说振武营的来由。” “是殿下。”胡宗宪欠了欠身子,开始说道,“振武营是当时南京兵部尚书张公,选诸营锐卒及淮安府、扬州府丁壮矫捷者共三千人组成。以勋臣为将,用防海警。” “为何要组建振武营?”朱翊钧问道。 “南直隶兵备废弛,卫所荒芜,恰逢倭乱四起,海警飞传,为拱卫南直隶安全,张公才组建振武营。” 朱翊钧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原本依为保家卫土的军队,成了抄地掠民的乱兵!孤听说,这振武营前前后后,闹饷过三次,加上这次,足足四次。 耻辱啊! 对于一群兵变扰民的痞子,朝廷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难道要等到他们举兵北上,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才肯罢休!” 朱翊钧语气极其严厉,话说得极重,徐阶等人慌忙跪下,齐声道:“臣等失职,死罪!” 扫了这些异口同声的群臣,朱翊钧摆了摆手,语气变缓,“孤知道,此事跟诸公无关,都起来吧。 祁言,扶下徐老先生,他年岁大了,腿脚不利索。” “是。” “谢殿下。” 等到众人都坐下后,朱翊钧又开始拍板。 “振武营兵变,必须严惩。胡兵部,大明军法,兴兵作乱,怎么惩治?” “斩!”胡宗宪毫不迟疑地答道。 “振武营把总以上军官,悉数斩了!”朱翊钧毫不客气地说道。 众人听得心头一凛。 太子,果真狠辣! 不过大家也心里有数,振武营军官,十有八九都是勋贵、世家、高门府上的族人或家仆,剩下一两个,也同流合污。 全数斩杀,或许有冤枉的,但是那重要吗? 朱翊钧继续说道:“把总以下者,凡是出营者,一律斩杀。留在营中者,流放九边。振武营裁撤。” 说完他转向胡宗宪,语重深长地说道:“南直隶是留都,管着江南重地,天下粮财赋税,过半出自它。现在武备这个破样子,兵部责任重大啊!” 胡宗宪马上起身,拱手作揖,虚心地说道:“这是臣失职,臣请罪!” “知道失职就好。胡兵部,你在东南做过督抚,熟悉那里的情况。现在的漕督王一鹗又是伱的老部下,你选几员干将去南直隶,把那边的兵备好好整饬一番。” “遵令。殿下,大同总兵薛麟、广东总兵刘显、大同副将陈武、傅应嘉,皆为能征善战之将,可调往南直隶,整饬武备,编练新兵。” 朱翊钧想了想,“薛麟、刘显,孤知道,为朝廷征战多年,一北一南的军中柱石。陈武、傅应嘉,都是从东南剿倭中脱颖而出的良将,在山西等人戍边数年,屡立军功。 他们去南直隶,孤放心,胡兵部就此处理吧。” “遵令。” 徐阶和高拱眉头微微挑了挑。 你俩搁这演呢! 接下来怎么演?我们拭目以待! 朱翊钧看着徐阶和高拱,继续说道:“现在轮到南京勋贵们。他们有灵璧侯汤公这样公忠体国,谨守职责的,但是更多的是魏国公、隆平侯、忻城伯这样的货色。 平日里碌碌无为,尸位素餐。到了事变之时,贪生怕死,逃避责任。大明不需要这样的勋贵! 还有被废了诚意伯刘世延。振武营兵变,就是他在幕后唆使,一手挑起的!他怎么好意思是以伯温先生子孙后裔自居!” 朱翊钧骂了一通,见众人还是不愿开口,心里冷笑几声。 “你们不愿出声,以和为贵。那只好孤继续说了。” 徐阶连忙拱手道:“臣等谨遵殿下令旨。” “既然觉得棘手,那孤分开处置。徐鹏举、张桐、赵祖征、刘世延这等货色,先叫锦衣卫捉拿,解送回京。 南京城其余的勋贵全部召到京城来,朝廷开大会,该论罪的论罪,该嘉奖的嘉奖。 与社稷有大功者,朝廷不吝爵位封赐!危国害民者,朝廷也不会轻饶了他!” 等朱翊钧说完,高拱突然禀告道:“殿下,这些勋贵都管着南京城武备,要是都召到京城来,岂不空虚?” 朱翊钧摆了摆手,指着胡宗宪说道:“督办处和兵部尽快移文,把薛麟、刘显、陈武、傅应嘉召到京城,孤和你一起跟他们谈话,然后火速奔赴南直隶,接管武备防务。 张阁老在南京城,祭拜孝陵,还要待一段时间。督办处廷寄八百里加急,叫他盯着南京城,等薛刘等人到任后,带着南京勋贵们,一同回京城。” “遵令!” 第六十三章 谋国与谋身 隆庆二年春二月早上,上海县那处不起眼的宅院里,杨金水起身,穿着一身劲衣,到院子里,打了一套太极拳。 自从朱翊钧“悟”出太极拳,教给嘉靖帝,祖孙俩一起练,太极拳在内侍、外戚、勋贵和百官中流行开了。 尤其以内侍们学得最好,练得最积极,而在内侍中,杨金水练得最好,打出的太极拳,隐隐有宗师风范。 所以说,太监一练功,起步是宗师。 杨金水行如流水,稳如山岳,不急不缓地打完一套太极拳,旁边伺候的小黄门王梁连忙递上用温水泡过,拧得干湿刚合适的毛巾。 “京里的邸报,昨个到了吗?” “到了。昨晚送到,今早小的去看了一遍,两份通政司的《朝报》,四份宣教局的《政报》,都是这几日的,可能是漕运那边攒到一块,一起发过来。” “嗯,”杨金水点点头,用毛巾搽了一把脸,递还给王梁,“这帮漕运的混账子,天生的懒骨头。等殿下把南直隶收拾干净了,再来收拾他们,有得他们哭!” “爹爹,早餐也准备好了,再屋里放着。” 按照内侍传统,王梁也拜了杨金水为干爹。 “好。”杨金水进到屋里,吃完早餐,转到书房里,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阳光,手里摸着桌子上的邸报,等着热茶送到,准备翻阅这些报纸。 “爹爹,潘先生来了。”王梁端上一杯碧螺春,开口禀告道。 杨金水一喜,“快请进来。” 潘先生名潘应龙,字凤梧,号天池,原籍湖广潭州善化人,二十岁就中举人,不想父亲与扬州某大盐商结怨,被其勾连南京显贵,构陷下狱。 父母惨死狱中,家产被夺,他的举人功名也被上下联手被褫夺了。 幸好有其父故旧同僚闻讯赶来相助,这才保得一命,却被迫离开扬州,在东南流荡。机缘巧合遇到杨金水,叹其才华,折节下礼,延请他为幕僚。 这次两淮盐政的连环计,暗地里就是由潘应龙主持。 潘应龙此时不到三十岁,穿着一身湖蓝色直缀,头戴笠帽,目光奕奕,风尘仆仆。 杨金水在书房门口迎住,“先生吃了早饭了吗?” “吃了,在码头附近的脚店吃了,一碗臊子粉,饱肚子。”潘应龙呵呵地答道。 杨金水上下看了看他,挽着他的右手,一起走进书房。 “看先生一脸畅快的样子,应该是大仇得报了!” “是啊杨公,我在扬州城菜市口,亲眼看着田家满门被斩杀,心中那个痛快!彻骨之仇,终于得报,潘某此生无憾。” 说完他拱手对杨金水说道:“此次多亏了杨公给予机会,才让学生得报大仇。大恩大德,学生三生十世也报不完。” 杨金水握住他的手,客气地说道:“潘先生何出此言,你我的交情,说这样的话就生分了。” 杨金水把潘应龙拉到书房座椅上坐下,“王梁,给先生上茶。” “是。” 潘应龙沉声说道:“此次专案组奉诏南下,从严从快从重,在海青天的监督下,不到三个月,在扬州判了扬州十九家盐商满门抄斩,两淮都盐使瞿文绶、扬州知府汪万洋等一百七十一名七品以上官员弃市。 其余被斩、被绞、流放三千里者三千一百二十六人。雷霆手段,震慑宵小。两淮阴霾被一扫而空,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杨金水点点头,问道:“先生见到了新任两淮都转运盐使庞尚鹏吗?” “学生见到了庞都使,深谈了两回。庞都使是能臣干吏,十段锦和一条鞭法,理繁厘剧,利国益民。 他对盐政了解得非常清楚,有备而来,准备试行盐票法。推广晒盐法,商办盐场,统购统运统销种种举措,胸有成竹。” 杨金水接过王梁端来的热茶,亲自摆到潘应龙桌前,朗声说道:“庞惺庵是能臣,东南闻名,又是头倔驴。 当初他任浙江巡按,一边推行一条鞭法,一边不停地上疏弹劾胡部堂。善于谋国,不善谋身啊。所以他嘉靖三十二年进士,转任地方,政绩显赫,却还只是一介五品大理寺右丞。 要不是得同乡叶侍讲推荐,被殿下选识,加以重用,说不定在艰难磨勘之中。” 潘应龙淡淡一笑:“某知道,庞都使当年弹劾过胡部堂,两人结有旧怨,所以才得殿下重用。” 杨金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能瞒过凤梧的。有没有旧怨我不知道,反正两人是老死不相往来。” 潘应龙微笑着答道:“在下知道。当年胡部堂在东南剿倭,杨公公跟他的关系也不佳,时不时地跟先皇密奏弹劾他,让他吃过几次挂落。” 杨金水指着他,哈哈大笑。 现在南京振武营被裁撤,徐鹏举等几位勋贵被抓,其余勋贵们被叫到京城去训话,现在掌管南直隶武备的薛麟、刘显、陈武、傅应嘉,都是胡宗宪提携出来的。 按照大明官场规矩,他们都得叫胡宗宪为举主。 胡党掌控着南直隶的兵权,那么南直隶最大的财源—盐政,必须用一位跟胡宗宪不合的能臣。 如此前东南剿倭,胡宗宪掌兵马,杨金水管钱粮,两人之间必须不合。 这就是太子殿下的手段。 杨金水手指在那叠邸报上敲了敲,“潘先生,这里又刚送来的朝报和政报,我们正好一起看看。 杨某猜测,徐鹏举等人的判定,也该出来了。” 潘应龙马上应道:“好,杨公,我们一起看看。” 打开通政司的朝报,头条就是内阁对徐鹏举为首得的一小撮不法勋贵的处置明诏。 徐邦瑞、徐邦宁弃市,徐鹏举夺爵免职,贬为庶民,家产抄没。 张桐及其两子弃市,家产抄没,隆平侯除爵。 赵祖征弃市,家人流放三千,家产抄没,忻城伯除爵。 刘世延弃市,家产抄没。他在嘉靖朝时被夺爵免职,所以也不存在诚意伯除爵。 其余勋贵被严旨训斥,罚俸一年到半年不等,然后勒令他们全部搬到京城居住,子弟送入武备学堂就学。 灵璧侯汤世隆协助平定振武营有功,荫一子,赐京城东城一座宅院,擢升入戎政督办处协理戎政。 潘应龙笑着说道:“殿下一番苦心,终于达到目的了。南京勋贵被连根拔起,全部迁去京城。南直隶再无羁绊,可以畅行新军制,彻底军改。” 杨金水淡淡一笑,继续翻阅一份朝报,看完递给潘应龙。 潘应龙看完后双眼一亮,“皇上旨意,召南京百官进京觐见。现在南京六部各剩下一位右侍郎,都察院只剩下一位右副都御史,翰林院和大理寺、鸿胪寺等五寺,全体被召回京城去。 杨公,殿下这是要裁撤南直隶?” 杨金水答道:“徐阁老为首的江南世家,在这次清查两淮盐政和南京勋贵大案中,积极配合,为的什么?” “废除南直隶,江南设布政司。” “对啊。江南设布政司,他们急,太子不急。至少还要等薛麟、刘显等人把南直隶的兵马整饬齐备了再说。 不过那边出力出人,总得给个交代。” 潘应龙笑了。 没错,这就是交代。 南京六部尚书、左侍郎,还有都察院、翰林院、五寺等配置机构的首脑们都被召回京城,说是觐见,但是能不能再回来就不好说了。 振武营和两淮盐政出这么大的案子,他们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一番敲打后,等一年两年,南直隶武备整饬好了,就可以废南直隶,设布政司了。 太子好算计啊。 杨金水放下朝报和政报,突然说道:“事情办完,杨某也要回京了。” 潘应龙目光闪烁,迟疑一会,终于开口:“杨公,你不仅要谋国,更要谋身啊!” 第六十四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杨金水脸色微微一变,“潘先生,何出此言?” 潘应龙看着杨金水的神情,小心地说道:“学生听到一段秘闻,说扬州盐商趁着京城内廷出来选美广充宫掖,收买内宦,塞了几位美人进宫。 其中有位美人深得皇上宠爱,只是持宠傲物,露了马脚,被太子殿下察觉到,禀明了皇后娘娘,然后那位美人就不见踪影。她跟随进京的父兄也不见了。 再然后就是清查两淮盐政。” 杨金水静静地听着,轻描淡写地答道:“潘先生,你都说是秘闻了。是真是假,谁说得清楚。” 潘应龙连忙说道:“杨公,学生的意思是这些人想攀龙附凤,却打错了主意。大明中枢在西苑不在紫禁城,这是有心人都知道的。” “知道又如何,西苑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杨公,别人想进西苑,千难万险,但是对于杨公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的事情。” 杨金水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户跟前,推开窗户,看着后院里的花草。 “江南已是春暖花开,可是京城,听说还寒风刺骨啊。” 潘应龙有些吃不准杨金水话里的意思,只能顺着话题说道。 “杨公,现在大地转春,不管如何,京城总会春暖花开的。” 杨金水背着手,眺望着远处的青天白云,幽幽地说道:“希望我回到京城,正是春暖花开时。” 潘应龙听出来杨金水话里的忧患焦虑,在心里揣摩了一会,轻声问道:“杨公可是担心朝局不明?” “朝局很明朗,却只是外朝明朗,内廷却暗潮汹涌啊。” “杨公担心什么?” “干爹要退了。他年纪大了,到了荣养的时候了。他是内廷老祖宗,他不在,许多跳梁小丑会忍不住跳出来。 殿下志向远大,现在内廷的事,多半托付给干爹和冯保。” 潘应龙听出意思来,杨金水担心黄锦荣养后,内廷会被冯保一手把持。 冯保和杨金水表面上都是黄锦的干儿子。 但冯保老早就被派去裕王府,伺候当时还是王子的太子殿下,而后太子被立为裕王世子,接到先皇身边,他又跟着入西苑。 这些年一直在太子身边伺候,现在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 杨金水一直在东南,远离太子。头衔也只是都知监太监,兼统筹局东南会办,与冯保相差甚远。 潘应龙也从杨金水的话语间听出,他跟冯保有隙。 以前相隔千里,冯保与杨金水并无冲突,还可相安无事。现在他被召回京城,回到太子身边,冯保会不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冯保久在太子身边,又手握权柄。 杨金水一直孤悬东南,回去后势单力薄,根本没法斗! 难怪他忧心忡忡。 不过杨金水的顾虑,早就在潘应龙的算计之中。 自从去年下半年,潘应龙听出口风,太子殿下有召回杨金水的意思,他就一直在盘算着,杨金水回京后的得与失。 潘应龙知道自己与杨金水已经绑在一起,他能高走一步,自己就能前途无量。他要是被冯保斗下去,自己跟着一起完蛋。 “杨公,殿下睿智,此次回京定不会让冯保欺凌杨公,毕竟杨公现在不是一个人。” 潘应龙的话让杨金水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他。 从嘉靖四十一年被派到东南,从宁波到上海,杨金水现在确实不再是一个人。他身后站着以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三大商号为首的东南海商集团。 他们此前都是中小海商,在统筹局的扶植下,逐渐发展成富甲一方的大海商,目前掌控着大明与日本、朝鲜、西洋和南洋的海上贸易。 与大明东、南、北三海水师关系密切,实力不容小视。 他们与杨金水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杨金水的目光冷森如寒冰,一般人早就被盯得心里发毛,潘应龙却脸色如常,淡淡地说道:“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杨公,我们不能只看眼下,不看以后。” “以后怎么样,你能看清楚?”杨金水淡淡地问道,语气里带着戏谑地口气。 潘应龙不客气地把早就盘算好的主意拿了出来:“杨公,学生听说皇后在为太子殿下选后妃。 殿下今年十四岁,再过一两年,确实到了成亲开府的时候了。” 潘应龙瞄了瞄杨金水的神情,发现他没有什么变化,于是继续说道:“学生还听说,顺天府、勋贵,以及赵大洲、张叔大两位先生,都举荐了人选,被皇后选入坤宁宫。 杨公身在东南,背靠苏杭,又深得殿下信任,为何不举荐一位呢?” 杨金水盯着潘应龙,问道:“潘先生是不是早就选好人选了?” “回杨公的话,确实如此!”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潘应龙也不藏着掖着,“兴瑞祥三东家兼大掌柜宋应卿宋先生,原籍苏州吴县,有一女名叫宋琉璃,年芳十二岁,才貌双绝,端正娴雅。” 看到杨金水默然不语,潘应龙急了,连忙劝道:“杨公,而今是大争之世,不争就没有前途。杨公现在身系东南数千商户,绝不是孤军奋战,大家都憋着一口气,只要杨公一句话,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杨金水走回到座椅上,缓缓坐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 “咱家看过七位年纪合适的好女子,唯独宋先生的爱女,相貌最为出众,有才德兼备,可入东宫。” 杨金水的话让潘应龙一愣,随即两人很有默契地笑了。 扬州城运河码头上,王一鹗摆出全副仪仗,欢送满载而归的徐养正。 三法司专案组早就撤回去了,上月张居正也陪着一群南京勋贵们从这里路过,北上京城。 现在是徐养正带着两淮盐政大案中,最后一笔追缴回来的赃银,兴高采烈地回京。 “蒙泉兄,两淮盐政的赃银入了国库,户部可要好生使用。老夫回京后,会盯着伱们的。” 海瑞一本正经的话,让徐养正脸色凝固,欣喜定在上面还没来得及消散,从心底涌上的苦恼却已经在嘴角和眼角弥漫开。 经过两淮盐政一案,海青天的名声又上一层,全天下都知道,只要被他盯上,不脱层皮是脱不了干系。 徐养正也清楚,户部积弊重重,底下那些书办胥吏,尽干些腌臜事。 要是被海瑞盯上,那还有得好?底下人被抓到了,自己这位上司能逃得干系? 不行,回去要好好整饬一番,老子好不容易才咸鱼翻身,挣得好前途,不能被这些混账子给毁了。 王一鹗看着徐养正尴尬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连忙说道:“蒙泉公,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上船赶路吧。” 徐养正苦笑地摇摇头,拱手对海瑞和王一鹗说道:“刚峰公,子荐老弟,我们就此别过!” 看着徐养正的官船渐渐远去,王一鹗转头对海瑞问道:“刚峰公,你什么时候回京复命?” “老夫给京城上了折子,请求到淮东盐场转一圈,实地看看庞少南的新盐政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去南京城和苏松转一圈。难得到东南来一趟,老夫要看个仔细! 西苑批了红,准老夫再滞留三个月。” 王一鹗乐了,这下不仅徐养正、高大胡子头痛,庞尚鹏、南京城和苏松的那些大户们,也都要头痛了! 第六十五章 我们的炮声不够响啊 隆庆二年二月,京畿一带终于开始春意盎然。 东便门码头,一艘双排桨快船缓缓靠近,码头上的小吏看到船桅杆上挂着的旗帜,连忙走到一处,对着几位蹲坐地上的河丁喊道:“都起来了,赶紧接船去。” 一位河丁转头看了他一眼,打了一个哈欠:“这蜈蚣船是海运社的接驳船,跟我们漕运井水不犯河水。头,用不着这么巴结他们吧。” 蜈蚣船是因为这双排桨快船船体瘦长,两边的船桨伸出来,看上去像蜈蚣一般,专门用于运河快速行驶。 海运社接驳船,是指大沽海港的海运社,用这种快船,开通了大沽顺着北运河到通州,再通过通惠河直达东便门码头的船次,专门用来转运坐海船到大沽海港,还需要转至京城的商旅。 “屁话,你们不识字吗? 是啊,你们这些粗汉子是不识字。这船上挂着的旗子是‘大明回访朝鲜使团’,里面的人物都是钦差使节,怠慢不得,会出篓子的!” 几位河丁马上爬了起来。 这些人通惠河上混饭吃也有十来年,知道往来的船客里,最得罪不起的人物之一就是钦差。 身负皇命,稍微出点纰漏,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几位河丁上前,站在码头栈桥前。一位年纪稍大的河丁对着快船做着手势,做着指挥。 另外几位河丁举着工具,或推、或扒拉着快船,让它稳稳地贴着栈桥停下,不至于一头撞上来。 船头上一位船夫丢出缆绳,年纪稍大的河丁接住,在栈桥的木桩上缠牢了。 船刚停稳,两位身穿青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钻出船舱,沿着挑板往岸上走。 他俩都是三十多岁,脸色凝重,掩盖不住疲劳和风尘仆仆。 刚走到码头岸边,那边急匆匆过来一队人马,抬着三顶轿子,迎了过来。 一顶轿子里钻出一人,年纪不大,却穿着斗牛服,头戴钢叉帽,是一位宦官。 “叶正使、宋副使,旅途劳顿了。只是殿下在西苑等着两位,还要两位再辛苦辛苦。” 叶梦熊和宋应昌对视一眼,连忙拱手道:“祁公公言重了,殿下急召,臣等理当赶赴,祁公公请!” “叶正使、宋副使请。” 三顶轿子在一群军校的护卫下,匆匆离去。 小吏不由长舒一口气,几位河丁也是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觑。 轿子很快赶到驿馆,叶梦熊和宋应昌照例也到这里洗个澡,换身衣服。 再紧急也不能一身臭烘烘,灰土灰脸地去见太子殿下,有失礼仪。 过了一个时辰后,叶梦熊和宋应昌在紫光阁见到了朱翊钧。 “臣礼部主事、理藩院司务叶梦熊,臣礼部给事中、理藩院司务宋应昌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朱翊钧还是穿着一身朱色的五爪团龙蟒服,头戴乌纱翼善冠,伸手示意两人起身。 “你二人的急报有说,朝鲜君臣狂悖至极,坚决不肯吐出所侵占的一寸土地?” “是的殿下,臣等无能,出使朝鲜无功而返,有损大明颜面,请殿下治罪。”身为正使的叶梦熊愧疚地答道。 “不急,慢慢说,把原委说清楚。”朱翊钧摆摆手,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 “谢殿下。” 叶梦熊开始缓缓说道:“臣自去年十一月,与朝鲜告哀请封正副使沈义谦和郑仁弘,坐海船回朝鲜,十一月二十六日抵达朝鲜江华岛,十二月初四抵达朝鲜王京汉城。 初六,朝鲜国王接见了臣等二人。臣在殿上正式递交了国书,朝鲜国王收下,说是要朝议后再给予答复,叫臣等在驿馆休息。 只是一连过去半个月,朝鲜君臣始终没有给予答复。臣二人就分头行动。臣去拜会沈义谦和郑仁弘,当面了解情况。 思文则去找汉城的明商,让他们去打听消息。” 叶梦熊缓缓地说道,他和宋应昌也没有想到,自己两位同榜进士,天降大任,摊上一件代表大明出使朝鲜的差事,原本想着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没想到却灰土灰脸地回来。 朱翊钧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 “臣见到沈义谦,他坦诚告诉臣,大事被朝鲜朝堂上的党争给耽误了。” “党争?” 朱翊钧没有想到朝鲜的党争居然激烈到这个程度,居然连事关宗主国的大事都被抛到一边。 “是的殿下。朝鲜国主即位时才十六岁,是先国主的侄儿。入继王位后由先国主王后听政。听闻此国主每天都要举行经筵,与儒臣探讨经史。 在儒学上颇有造诣,在经筵上辨问甚详,因此那些学识不足的儒臣都害怕当讲官。只是朝鲜国主儒学了得,却对朝堂上逐渐激烈的党争束手无措。” 叶梦熊和宋应昌悄悄看了一眼沉寂不语的朱翊钧。 我朝太子与朝鲜国主完全相反,儒学根本不学,却学得一身祖传绝技,把满朝文武制得死死的。就连徐阶、高拱这样的老臣,都不敢轻易违背。 “此前朝鲜党争激烈,有什么大尹派和小尹派,斗得死去活来,没两年大尹派失势,小尹派当权。朝鲜先国主末年,随着先王后去世,小尹派也失势,士林派完全掌握朝局。 但是很快,朝鲜朝堂上的士林派又分为先辈派和新进派。臣出使朝鲜时,两派正是斗得激烈的时候。 听沈义谦的意思,朝鲜朝堂上的先辈派原本同意与我大明商议,好生勘定东北边境线。新进派知道先辈派支持,马上出声坚决反对,说朝鲜土地也是鲜血换来的,一寸一尺不敢退让。 然后双方在朝堂上天天吵,吵得不可开交,却无法定下方略,到底是同意,还是拒绝我大明国书的要求。” 朱翊钧皱着眉头问道:“朝鲜国主不管?” 叶梦熊双手一摊:“他想管也不管,两边的中坚人物都是他儒学老师,不知道该偏袒谁,干脆谁也不偏袒。” 叶梦熊看了看宋应昌,继续说道:“思文找汉城明商打听的消息,与沈义谦所言无异。臣二人在汉城苦等了两月,毫无结果,几次拜见朝鲜国主,请他乾纲独断,尽快定下方略来。 可是朝鲜国主似有难言苦衷。臣二人又找人打探,这才知道,原本先辈派逐渐占据上风,开始说服朝鲜国主同意退让部分土地,好生协商,勘定边境线。 不想先国主王后突然支持新进派,那边声势大振。朝鲜国主只是先国主侄儿,不敢犯不孝的罪名贸然同意,于是就迟疑不定。 臣二人实在无法,就先告辞回国复命。” 党争! 几十年后,东林党发起的党争,断送了大明最后一点元气。现在朝鲜就给自己打了个样,在那些人眼里,只有输赢,只有所谓的道义对和错,全然不顾会不会危害国家社稷。 结果,整个大明被他们输掉了。 朱翊钧站起身来,双手笼在袖子里,来回地走动了两圈。 “看来北海海面上的炮声,没有震醒坐井观天的朝鲜君臣。看来还是我们的炮声不够响啊!既然震不醒,就让他们听得再清楚些。 祁言!” “奴婢在!” “去请汝贞先生、带川公、文长先生和乾吉先生请来。” “是!” 第六十六章 小样的,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胡宗宪、刘焘、徐渭、梁梦龙四人很快就被请到紫光阁勤政堂。 见礼坐下后,朱翊钧指着叶梦熊和宋应昌对四人说道:“你们俩把出使朝鲜的情况给四位先生汇报一下。” “是!” 叶梦熊主讲,宋应昌补充,两人巴拉巴拉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胡宗宪、刘焘、徐渭、梁梦龙都是朱翊钧近臣,知道殿下的脾性,听到叶、宋二人的话,对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 这还得了! 朝鲜君臣,实在是胆子太大了,不识天威煌煌啊! 真当殿下苦心经营、重金打造出来的水师是摆设吗?那是专门震慑不臣外藩用的!日本国的惨状你们难道没看到吗? 还敢犯天威!活腻歪了是吧! 四人以胡宗宪为首,其余三人很默契地让他先开口。 “殿下,朝鲜君臣拘于内斗党争,不服王化,不明天威,当严惩不贷。” “汝贞先生,你觉得当如何个严惩不贷吗?” 胡宗宪直起身子,侃侃而谈:“臣认为当水陆并进。今年开春,辽东镇将对建州、海西女真继续用兵,松花江、长白山以北等生地捣毁巢穴,尽收其民。猪婆江、浑河等熟地,修路筑城,永固为疆。 届时可转势东进,尽复长白山以东,被朝鲜无故占去的前元土地。 水路,可依日本例,炮击海州、江华岛等港口,以示震慑。”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慢慢踱着步子。 “今年开春,辽东第一当务之急就是巩固建州旧地,清荡海西女真。文长先生,图们汗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徐渭答道:“回殿下的话,我军清剿建州、海西女真的事,图们汗去年已经收到消息,接连召集属下商议。 他们都觉得我大明正在清除侧翼威胁,有可能会对他们用兵,纷纷要求图们汗在今年春暖之后,对辽东发起侵袭。牵制我军,支援女真人。” 朱翊钧点点头,“这就对了。我们的对手都不是傻子,会坐视我们把侧翼的女真人收拾完了,好全力以赴地对付他们。 如果察哈尔部在西边对辽东用兵,北边的海西女真以及建州女真的残余,肯定会奋起反击。我军就是两边受敌。此时再分兵在东边收复故土,还有余力吗?” 胡宗宪连忙摇头:“殿下,如果察哈尔部对辽东用兵,我军需要西、北两线作战,确实无余力越过长白山去收复旧土。” 至此,坐在旁边的叶梦熊和宋应昌也明悟到,胡宗宪其实心里早就有数,知道图们汗今年开春以后会对辽东不轨,国朝在辽东的兵力会相对紧张,没有余力因为朝鲜君臣不识天威,就向东用兵。 但是自己二人说了出使朝鲜的情况,朝鲜君臣这么不给面子,胡宗宪等人肯定会顺着梯子往下说,要严惩不贷,难不成还要说轻轻放过。 这就是为臣之道,值得学习。 更重要的是,胡宗宪等人清楚太子殿下睿智,会权衡利弊,不会头脑一发热就胡乱做决定。 所以刚才君臣一番微妙对话,把情况都传递地明白无误。 殿下,辽东陆路兵力不足,暂时没办法严惩,要不我们再想想其它办法。 果然,朱翊钧似乎料到了如此,很自然地点头道:“陆路不行,水路?嗯,海州港,江华岛,孤记得这两处海港码头,商铺仓储,都是大明海商一手修建操持的。” 主持海运处的梁梦龙马上答道:“殿下英明!” 那就不能炮轰,打得都是自家产业,毁的都是自家财产,不能做这样的傻事。 听到这里,叶梦熊和宋应昌对视一眼。 难道我们对朝鲜这个无赖,居然无从下嘴了? 两人顿时觉得有点气闷。 我大明水陆两师军威,这两年前所未有地强盛,居然吃不住一个朝鲜? 朱翊钧转了两圈,一回头问徐渭:“文长先生,藩情咨访处归伱管着。朝鲜有什么情况?” 藩情咨访处接管了商业调查科在海外的情报网,发展迅速,尤其在日本、朝鲜、安南、占城、暹罗广布眼线,深埋暗桩。 徐渭一听就知道朱翊钧想问什么。 绝不会是问朝鲜现在是不是太平无事,肯定在问内部有什么矛盾。 “回殿下的话,咨访处有探知到,朝鲜除了朝堂上党争不休,全罗道、尚庆道等地,因为天灾人祸,民怨沸腾。” 众人一听,都在猜测殿下想怎么下手。 “民怨沸腾啊!苛政猛如虎。这点,前朝历代都有过深刻教训。 秦末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汉末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唐末的‘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元末的‘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历历在目。” 朱翊钧默然了一会,“卓吾先生(李贽)主持的宣教局在总结前朝历代的这些民乱浩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自己要总结教训。朝鲜是大明藩属国,也该让它总结教训。 文长先生。” 徐渭精神一振,马上答道:“臣在!” “藩情咨访处着手计划,挑选朝鲜民怨最深的地方,最好东南西北,分布开来。两手准备。” 朱翊钧做了一个手势,祁言马上示意司礼监的一位小内侍在旁边执笔记录。 “第一,收买贿赂当地官员,让他们使劲地贪。多运些奢华的东西让他们买,怂恿他们广修寺庙道观,延请高僧大德,多做佛事,打蘸祈福。 花费多了,自然就会去对当地百姓敲骨吸髓,横加盘剥。 另一方面,派遣人手挑拨煽动当地失意豪强,锦衣卫缴获的白莲教、无生老母的那些小册子,整一些给他们,让他们武装一下头脑。 再把南直隶、九边军改淘汰下来的刀枪兵甲,运一部分过去,丢弃在山野之间,叫他们去捡好了。告诉他们这是老天降下神谕,叫他们倒反天罡,重塑人间。 然后藩情咨访处居中,暗中协调好。东边起事,朝鲜官兵去镇压,等到兵力空虚,西边起事。然后北边,南边,陆续依次寻得时机起事,让朝鲜朝堂疲于应付。 孤知道,朝鲜官兵,武备荒弛,但是那些百姓义军,恐怕更烂。烂中更有烂中手,藩情咨访处得好好帮衬他们,不要这么快被朝鲜官兵给扑灭了,浪费我们一番苦心。” 不仅胡宗宪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就连奇智诡谋频出,自诩当代贾诩陈平的徐渭,都听得不可思议。 还能这样搞? 朱翊钧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徐渭。 徐渭被他目光一盯,浑身一哆嗦,马上起身应道:“殿下英明!臣牢记在心。” “嗯,藩情咨访处届时邀请宣教局的人一同参与其中。我们搞人家,也要谨防被人这么搞。宣教局的人参与其中,就是要总结经验教训,提供给国朝朝堂。 就是要让大家看看,地方贪官污吏横行,横征暴敛是如何激起民乱,如何席卷地方,如何虐杀官吏和豪强的!” 胡宗宪等人也坐不住了,起身齐声道:“殿下英明!” 看大家意见一致,没有出声反对,朱翊钧满意地点点头。 朝鲜小国,以为我没办法收拾你是吧! 小样的,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第六十七章 风平浪静,我们怎么办? 王遴府上书房里。 王遴、李宥、赵中义坐在一圈,密议着事情。 “高大胡子胆怯了,为了荣华富贵,把天理大义抛到脑后,真是可恼!” 赵中义忿然地说道,“两淮盐政大案,扬州等地,多少名士大儒被牵涉其中。高邮大儒南图公,七十多岁了,因为涉案被小吏闯入家门,满门被锁拿下狱,上至皓首苍髯,下至儿稚小童,都被无情驱使,如同猪狗! 南图公身为天下名士,淮东宗师,一代名儒,却遭此大辱,如何不叫天下读书人痛心疾首。 高大胡子同为圣教弟子,还得南图公指点过文章,居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加援手,着实叫人心寒。” 看着赵中义满腹激愤,几乎要从酒糟鼻子顶部喷涌而出,王遴和李宥对视一眼,心里各有定计。 高邮陈世良,赵中义嘴里的南图公,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两人都心里有数。 仗着进士出身,做过十几年南京户部侍郎等官职,在南直隶多有门生故吏,致仕后依旧发光发热。 通过各种关系拿到盐引,抢先领盐,与盐商配合,走私逃税,谋取暴利。 其余的巧取豪夺,侵占良田,欺男霸女,更是罄竹难书。 七十多岁,还要娶十六岁的黄花少女为第二十六房妾室,还自诩风流。写诗将此风雅之事,遍传亲朋好友! 呵呵,一树梨花压海棠!老不羞的! 这样的人撞到海瑞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怎么可能逃得掉! 赵中义却在这里为其打抱不平,无非就是他曾经得过陈世良的许多好处。 不过你也只是在这里叫嚣而已,敢出去光明正大地为陈家喊冤吗? 绝对不可能的! 赵中义只是恼怒自己的一位财神被人给端了,以后少了一处来钱的地方,所以才会恼羞成怒。 李宥等赵中义骂得差不多,捋着胡须缓缓说道:“高大胡子,现在恢复元气,已成气候。徐养正调任户部侍郎,是他的左膀右臂。 工部尚书葛守礼唯其马首是瞻。礼部尚书高仪与其交好。门生故吏逐渐安插在都察院各监察道以及六科中。 羽翼已成,却失去了勇猛刚进的势头!真是可惜!” 赵中义听得更加烦躁。 当初高拱蛰伏在河南新郑原籍,为了他能起复,自己跟着大家摇旗呐喊,不遗余力。为了他,自己跑烂了两双鞋,写秃了三支笔。 递上去数十封上疏,要求朝廷起复高拱;寄了上百封信,请同门同科一起使劲。搭进去无数人情,卖了无数的面子,他终于起复了,自己却屁好处都没捞到!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这世上有白吃的午餐吗? 大家不遗余力地帮你起复,为的就是让伱提携一二。结果你起复了,身居高位,捞到了政绩,眼看进阁有望,却把我们撂在这里! 不地道啊!高大胡子! 你居然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王遴和李宥把赵中义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不过都没有出声点破。 两人心里对高拱也有怨气,不过藏得比较深,没有表现出来。 李宥故作好心地提醒道:“良德兄,我们私底下说说就好了。现在高新郑气势正盛,你可不要出去胡言乱语,被他逮到当了骇猴的鸡。” 赵中义忿然道:“某知道!只是心中这口气,真是咽不下!” 王遴捋着胡须说道:“咽不下去也得咽下去,我们必须从长计议。高肃卿那里,正在全力以赴地图谋入阁,其它的他都会放下。良德兄,暂且忍耐一二。 高肃卿是重情义的人,记得朋友。只是他现在自身难顾,你千万不要怪他。” 赵中义想了想,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经跟高拱绑定在一起,必须靠着这颗大树才能起来。于是便强按住心头怨怒,装出一副天高云淡的神情。 “高肃卿的苦衷,某也知道。后面还需要某出力的地方,尽管说。大家结为一体,还是得同心协力才是。” 王遴和李宥没口子赞道:“良德深明大义!” 又谈了一会,李宥和赵中义联袂告辞。 过了一会,李宥带着一人又回到了王府书房里。 “我在路上遇到后溪兄,知道有要事相商,就一起过来了。”李宥厚着脸皮说道。 丁士美,号后溪,嘉靖三十八年状元,翰林院侍读学士,平日里与王遴、张四维、高拱等人往来密切。 王遴和丁士美对视一眼,觉得无所谓。 看了一眼张四维,王遴先开口:“后溪,高肃卿现在有偃旗息鼓之势啊。” 丁士美答道:“这很正常。新郑公去年派人下去查两淮盐政,被搞得灰头灰脸。然后又因为发放百官俸禄之事,吃了大挂落。 后来西苑和徐少湖联手,狠查了两淮盐政,追查出一千万两银子,补入国库。新郑公手里有钱,也敢做事了。一口气上了二十多上疏,要疏浚运河,治理京畿河道以及黄河、淮河。 潘子良(潘季驯)刚回来没多久,又被他给支使出去了。看样子是要大干一回,好好攒攒政绩,好众望所归的进内阁。” 李宥听到一千万两银子时,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等到丁士美说完,李宥开口道:“只是高肃卿做实事,攒政绩,为何不用上我等啊?我等虽然久在清华翰林,但秉承中正之理,清廉公正。完全可以以御史身份,巡视各处实政。 查遗补漏,纠偏归正,谨防贪污舞弊。” 看着李宥一脸大义凛然,王遴和丁士美心中冷笑几声。 你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实事做不得,捞银子却是一把好手。 身为御史巡视各处实政,鸡蛋里挑骨头,然后暗地里敲诈勒索。出京时两袖清风,回来时两袖金风。 不过大家看破不说破。 王遴劝道:“持正不必着急。现在高肃卿办的都是河工等繁剧之事,奔走辛苦,还责任重大,高肃卿是不想辛苦诸位老友。” 李宥心里不屑。 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河工才好捞银子! 几百里河道一修,数十上百万两银子花出去,那里敲一点,这里抠一点,轻轻松松二三十万两银子到手,比什么都强。 王遴懒得管他心里小算盘,转头看着丁士美,直奔主题:“后溪老弟,这朝局风平浪静,无我等用武之地啊!” 是啊,我们这些最擅长的就是打嘴皮仗,找毛病,揪辫子,上疏弹劾。 现在高拱与徐阶以及西苑三方之间,偃旗息鼓,风平浪静,吾等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啊! 不弹劾几个人,我们怎么扬名立万,更进一步? 朝局不混乱一片,我们怎么好混水摸鱼,左右逢源! 不行,必须得法子。 王遴知道丁士美是状元之才,足智多谋,所以才有此一说。 果真,丁士美听懂王遴话里的意思,捋着胡须胸有成竹地说道:“继津公,不才这里有一计,还请你和持正斟酌。” 王遴和李宥眼睛一亮,对视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问道:“后溪请说。” 三人的头凑到一块,嘀嘀咕咕说了一会。 王遴和李宥心悦诚服地说道:“后溪,果真是国之大才,谋无遗算!” 丁士美淡淡一笑。 窗外投过来的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把他照得光彩夺目,格外耀眼。 第六十八章 有人要搞事情! 三顶银顶青布轿子从东华门出来,前后有十余位净军护卫,再外围是三十余位锦衣卫军校。 四位内侍分站在中间轿子两侧,非常低调地出了东华门。沿着光禄寺南边大街,向东而去。 中间轿子里,贤妃李氏身穿褙子襦裙坐得端正,怀里抱着身穿蟒袍的三皇子朱翊镐。 朱翊镐已经虚岁六岁,不喜欢还被母亲如此紧紧地抱着,身子扭动了两下。 李氏厉声说道:“不要乱动!” 看到朱翊镐老实地坐在自己的怀里,李氏语气放缓,轻声说道:“稿儿,要听话,你是皇子,天家的血脉骨肉,要坐有坐相,站有站姿,走有走态。 要是顽劣不堪,被西苑的人知道了,找个黑心的参你一本,到时候把你封到甘肃宁夏去当塞王,天天喝风吃沙子,看伱怎么办!” 朱翊镐不愿相信,嗡声道:“太子哥哥对我很好的,怎么会参我呢?他前两天还给我带来好玩的玩意。” 李氏鼻子一哼,压低声音说道:“不要被这些小恩小惠迷惑了!西苑里的人那位,看着年少,比你大不了几岁,可是心思深沉着呢!为娘怎么教你的?” “嗯,在他面前多说些好听的话,奉承的话,讨好他。” “对!他在紫禁城里可是只手遮天,稍不顺意的人,不几天就消失不见了。你父皇又不管事”李氏停滞了一下,语气变得哀怨,继续说道:“丢下我们娘俩不管,只知道在他处逍遥快活,任由我俩孤苦伶仃,被人欺负。” 朱翊镐一愣,右手攥着小拳拳,挺着胸膛说道:“娘亲,谁欺负你?我去打他!” 李氏把朱翊镐抱得更紧了,“我的心肝宝贝,要是为娘没了你,可怎么活啊。” “娘亲,到底谁欺负你了?儿子没看到谁敢欺负你啊。” “有人在暗地里欺负为娘,你看不到的。” “暗地里欺负娘亲,那是不是父皇啊?好久前他来过一回,还把我赶走了,是不是好暗地里欺负你?” 李氏脸色刷地一红,连忙哄道:“不要胡说八道,那是你父皇喜欢为娘。” 说到这里,她心底涌起一股惆怅,空荡荡的没个抓处,黯然失神地说道:“你父皇,已经很久没有再喜欢为娘了。” 朱翊镐眼珠子转了转,“娘亲,下回我再见到父皇,就跟他说,请他再来喜欢一次娘亲。” 李氏抽出一只手来,抹了抹眼角,闪着泪花说道:“好,我家镐儿最疼娘亲了。” 三顶轿子一行人,穿过南薰坊和澄清坊,调头向北,很快来到崇教坊的报恩寺。 早早有人来这里报过信。 街道路口也由顺天府的衙役封住,不准闲杂人等靠近。整座寺庙则由五城兵马司的人围住。 寺里的僧人们,在方丈监寺的带领下早早就在庙门迎接。 “贫僧恭迎贤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 “免礼。”李氏软绵绵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今日本宫讨得皇上恩典,出宫到报恩寺烧香礼佛,还请诸位高僧妥善安排。” 肥头大耳的监寺马上回禀道:“娘娘能来寒寺烧香礼佛,是寒寺的荣幸。娘娘放心,贫僧们早早就打扫好了庭院,驱逐闲杂人等,只等娘娘烧香礼佛。” “谢高僧大和尚。” 等了一会,一位内监珰头出来,在轿子外禀告道:“娘娘,关防都布置好了,请娘娘和殿下直入寺里,在大雄宝殿前停轿即可。” “好,进寺吧。” 三顶轿子从中门直接入寺,穿过前院,在大雄宝殿前停下。 前后两顶轿子下来两位尚宫和两位宫女,走到中间轿子前,一位尚宫道:“娘娘,殿下,到了。” “嗯!” 尚宫掀起轿帘,李氏拉着朱翊镐缓缓走了出来。 净军内一层,锦衣卫军校外一层,几位僧人站在外围,对着两人行礼。 李氏拉着朱翊镐微微弯腰还礼,由内监领着,在尚宫、宫女护卫下,上了台阶,直入大雄宝殿。 李氏和朱翊镐进到大雄宝殿里,在高大的镀金如来佛像前跪下,自有尚宫取来点燃的香火,递给李氏。 自从嘉靖帝去世后,各大佛门寺庙的日子好过多了,香火也兴旺起来。 李氏抬头看去,只见大佛慈眉善目,金光闪闪。 “佛祖保佑我儿,健健康康,保佑皇上又看重我母子二人.求佛祖施展无边法力,赐下无边恩福,让我儿有朝一日能坐上天子之位” 李氏在心里默念完心愿,一转头,朱翊镐会意,母子二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尚宫接过李氏手里的香,插在佛像前的铜炉里。 母子起身,又去中殿弥勒佛,后殿观音大士那里烧了香。 完事后李氏对尚宫说道:“布施三百两银子香油钱给报恩寺。” “是啊!” 李氏看了一眼拉着手的朱翊镐,缓了语气说道:“三皇子难得出宫一趟,时辰还早,让他在这院子里玩耍一会。” “是!” 朱翊镐在后殿与中殿之间的院子里到处闹腾。 一会蹲在树下看蚂蚁,一会拿着木棍扒拉小虫子,一会拿着棍子在杂草花木中乱舞,两位内侍紧跟着他。 尚宫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椅子,放在附近的树荫下。 李氏在椅子上坐下,端着一杯报恩寺特有的慈恩怀德茗茶,慈爱地看着朱翊镐。 因为活动地方大了,人手瞬间不够的净军和锦衣卫只能站在各处路口,远远地护卫着。 一位男子鬼鬼祟祟从后殿外面的角落里转出来,趁着众人不注意,直奔正蹲在树底下数蚂蚁的朱翊镐。 远处的两位净军看到他,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只是隔得太远,往这边跑却赶不及。 男子快步走到朱翊镐跟前,狞笑着举起手里的木棍,朝着他头上挥去。 身边的两位小黄门慌忙围了上来,大喊道:“来人啊,护驾!” 李氏吓得手里的茶杯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腾地站起身来,面无人色看着朱翊镐,颤抖着声音嘶喊着:“快!快护住镐儿!” 蹲在地上的朱翊镐不明就里地抬起头,傻傻地看向那位男子。 净军、锦衣卫军校拼命地向那边跑去,可是相隔太远,眼看着男子手里的木棍要砸到朱翊镐头上。 幸好两位小黄门神勇,一位挺身而出,挡在了中间,用后背挡住了这一木棍。 砰一声闷响,打得小黄门身子一个趔趄,向前一扑。 另一位小黄门趁着这个时机扑上来,抱住这名男子。 男子一击不中,使劲地甩开抱着他的小黄门,还想对朱翊镐发起第二次攻击。 朱翊镐这才意识到危险,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只是这么一缓,净军和锦衣卫扑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按住了这名男子,把他捆成肉粽。 李氏飞奔过来,一把抱住朱翊镐,上下到处摸索着,两行泪水不由地流下来,嘴里念叨着:“我的儿,我的心肝儿,你哪里受伤了吗?” 朱翊镐只是裤子上坐得一屁股的泥,双手也沾满了泥。 此时的他很乖巧,在李氏的怀里说道:“娘亲,孩儿没事。” 李氏紧紧地抱着朱翊镐,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我的儿,有人要致你于死地!马上回宫,为娘就算拼着这口气,也要去皇上面前为你讨个说法!” 第六十九章 又一出戏开幕了 紫光阁勤政堂正堂里,朱翊钧坐在上首,与张四维、王世贞、魏学曾、王锡爵四位先生坐对论谈。 谈到兴致正高时,万福急匆匆地跑到门口。 “殿下,皇爷请你进禁内一趟。” 朱翊钧不动声色地起身,对四位先生拱手道:“父皇有传,本日讲经就到此为止吧。” “臣等告退。” 张四维四人在内侍的引领下,目不斜视地走在西苑的路上,走抄廊,穿门洞,很快就出了西安门。 王世贞一把拉住张四维,把他拉到一边。 “什么事?凤洲兄,有什么事?”张四维好奇地问道。 “凤磐兄,我们这叫给太子侍讲经筵?” 王世贞一脸诧异。 我读书多,你可不要忽悠我。 太子殿下叫我们讲述各自任上的有趣的时期,不论地方还是中枢,只要是你觉得有趣都可以讲出来。 只不过要把原委、过程和结果讲清楚。 如果太子觉得有意思,就会追问,追根问到底。 这叫侍讲经筵? 明明是故事大会好不好! 张四维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答道:“为什么不叫侍讲经筵?我们给太子讲述百官为官之道,讲述人间疾苦,也是在传授知识,讲解道理嘛。” 王世贞听着更糊涂了。 张四维淡淡说道:“太子秉持军国事,最该了解的就是大明实情,不是四书五经。我们给他讲经义,难不成还要他去考进士?” 王世贞拱手道:“我们不是应该让太子殿下明道理,晓大义吗?” 张四维嘴角挂着一丝讥讽,脸上却浮出淡淡笑意:“凤洲兄!太子殿下比伱我都懂得道理,明白是非!” 王世贞心里一咯噔,可不是吗! 太子殿下总领百官,总理军政的本事,据说是先皇手把手教出来,又天赋异禀,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个段位! 只是心里有所不甘,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人家是太子宾客,东宫侍讲们实际领班,讲故事最积极的一位,朝堂乡野,故事是信手拈来,讲的栩栩如生,太子殿下听得津津有味,发问也最多。 他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世贞有些惆怅地拱拱手,告辞离去。 张四维眯着眼睛看着众人离去,回过头看着巍峨的紫禁城,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坐在前往禁内的步辇上,朱翊钧问道:“父皇今日在哪里见我?” “回太子的话,皇爷今儿在万华宫,被贤妃娘娘堵在了门口。” “又是万华宫。”朱翊钧眉头一挑,“贤妃娘娘现在也在万华宫?” “回太子的话,是的。” 万福抬头看着朱翊钧,有些着急。 我的爷,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朱翊钧把万福的神情看在眼里,反过来安慰他,“万福,不要慌。孤知道是什么。” 原来殿下心里有数,那就好。 也是。 净军归御马监管,御马监是太子心腹方良在管。还有锦衣卫,太子姻亲宋公亮可以当半个锦衣卫的家。 步辇到了万华宫,朱翊钧下来提起前襟,站在门口对守门的小黄门说道:“给父皇说一声,就说儿臣奉诏赶到。” “太子请稍等!”小黄门不敢怠慢,一溜青烟就跑去禀告。 不一会,孟冲急匆匆地跑出来迎接。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皇爷在里面等着殿下。” “孟公公请带路。” “请恕奴婢无礼,请!”孟冲走在前面,领着朱翊钧进到万华宫前厅里,还没到门口,就等到李氏的哭泣声。 “皇上,你可要给臣妾做主了。你的镐儿,差点就没了啊,活活被人打死。” 孟冲站在门口,回头瞥了朱翊钧一眼,朗声对里面道:“皇爷,太子来了。” 里面传来隆庆帝如释重负的声音,“快,快把太子请进来。” 朱翊钧走进前厅,只见隆庆帝穿着一身便装坐在上首的座椅上,贤妃李氏坐在旁边,满脸都是泪水,看到朱翊钧,转过脸,眼睛里闪过几丝怨恨。 “儿臣拜见父皇。” 朱翊钧施施然地给隆庆帝行礼。 “老大,今日贤妃带着老三去报恩寺遇到的事,你有听说吗?” “回父皇的话,御马监和锦衣卫有禀告给儿臣。儿臣叫他们严审那个凶犯,问出幕后主使者来。” “皇上,臣妾请皇上做主,把那个凶犯交给都察院或刑部审理。” “内廷事,干嘛要交给外朝?”朱翊钧问道。 “我信不过,怕有人包庇。” “谁包庇?谁敢包庇?”朱翊钧反问一句。 李氏没有回答,而是转向隆庆帝说道:“陛下,臣妾和镐儿去报恩寺烧香礼佛,是三天前才定下来的,外朝没人知道。 怎么就有人藏在偏僻处,躲过了锦衣卫、御马监层层关卡,潜行到镐儿身边,暴起伤人。 陛下,你是没看到当时那凶险的样子,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的镐儿了。呜呜——!” 李氏又开始哭了起来,哭得隆庆帝头痛欲裂,连连对朱翊钧打手势,叫他退一步就好了。 朱翊钧瞥了一眼李氏,直白地开口道:“听贤妃娘娘话里的意思,是担心孤包庇凶犯?” 李氏马上答道:“我没说。” “不是孤包庇凶犯,还会是谁?万福,黄锦,方良还是朱希孝?” 李氏无言以答,只是支支吾吾地说道:“反正是有人想谋害我们母子俩!” 朱翊钧打断她的话,不客气地说道:“贤妃娘娘,如果真是孤出手,你就没有机会在父皇面前哭哭戚戚了。” 隆庆帝一听,有道理! 他对自己儿子的本事还是清楚的。 这手段太拙劣了,非得要说是太子在幕后主使,简直就是在羞辱人。 看到隆庆帝神情一松,朱翊钧马上说道:“父皇,这件事真相如何,还是等下面的人审过再说。要是父皇和贤妃信不过,就叫万福盯着好了。” 隆庆帝点点头,万福他当然信得过,有他去盯着,那就更加稳妥了。 他肯定是信得过朱翊钧,只是多个人证,对贤妃也有个交代。 朱翊钧又说道:“儿臣看父皇的样子,甚是疲惫,似乎没有休息好?那儿臣先行告退,等此事有了结果,马上来禀告父皇。” 隆庆帝听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疲惫不堪,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挥挥手说道:“好,好,你们先退下,等太子把案情审明白,我们再议,啊——!再议!” 李氏不甘心,知道这样一退出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可能这样滑过去了。 可是李氏非常了解隆庆帝的性子,非常没有耐性,再纠缠下去,惹得隆庆帝发脾气,反倒不美了。 只能悻悻地退下。 出了万华宫,朱翊钧和万福看着李氏的步辇仪仗消失在巷道拐角。 “殿下,幸好你当机立断!” 万福一脸庆幸,轻声说道。 “万福,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设下此计的人,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贤妃身上?” 万福脸色微微一变,“殿下,你说此事还有下文。” “这件事,劫眼不在内廷,在外朝!贤妃只是一个引子。” 万福看着平静如水的朱翊钧,忍不住问道:“殿下,那接下来怎么办?” “大幕拉开,就静看他们的精彩演出了!” 第七十章 紫禁城里的母子情深 朱翊钧的步辇转出没多远,有人在巷道边上候着。 “殿下,皇后娘娘有请。”一位尚宫带着两位宫女站在边上,作揖禀告道。 “母后在坤宁宫?” “是的。” “那转去坤宁宫。” “是。” 朱翊钧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坤宁宫,在尚宫的引领下,来到坤宁宫左偏殿,陈氏在等着他。 “儿臣拜见母后。” “起身,起身。把前儿固安伯进献的碧螺春茶泡一壶,给太子端上。”陈氏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朱翊钧的手,感叹道:“钧儿除了忙于军国事,其它外物一概不喜,过得比高僧大德还要清苦,真是叫为娘心痛。” 确实,朱翊钧是老朱家的异数。 祖父崇道,好玄修敬天,动不动就大兴土木,修建道观宫宇,耗费巨资祈福打蘸。 父亲人称朱三好,好美酒好美色好美食。无好酒不欢,无佳肴不食,无美色不眠。 到了朱翊钧身上,什么都不喜好。 不好酒和美食;不好佛崇道;不大兴土木;现在十四岁了,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 每日生活极有规律,早早起来,围着西苑湖边跑一圈,在南校场锻炼身体半个时辰。 洗澡吃早餐,去紫光阁处理朝政,接见朝臣。 吃完中饭小憩两刻钟,或继续在紫光阁处理朝政;或与侍讲们对坐谈话;或出去一念堂、武备学堂、新军营转一圈。下午回来在西苑南校场练骑射武艺。 晚上吃晚膳,出去溜达一圈。时常会与胡宗宪、张居正、赵贞吉、海瑞、戚继光、徐渭、李贽等亲近臣工一起用晚膳,一起围着湖边溜达消食。 再看一个时辰书,早早睡觉。 除朔望早朝,会起得更早些,或者有突发事件,其余每天几乎不变。 开始时外臣们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太子吗?是老朱家的种吗? 可是从先皇去世,他就一直这样极有规律地生活,一直到现在,没有丝毫改变。 这就不得不让外臣们叹服。 徐阶、张居正、高拱等大臣突然想起先皇曾经在一次万寿宫议事时,顺口说了一句,“朕给你们选了位坚毅不可夺志的储君。” 此时才深刻明白过来。 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其他人呢? 坚毅不可夺志! 不过非要在朱翊钧身上找出一项爱好,那可能就是喜欢权柄吧。 朱翊钧谦虚道:“儿臣年纪还小,贸然轻纵,对身体不好,会伤及本元。” 陈氏长叹一声道:“要是你父皇有你如此自律,该多好。” 朱翊钧没有出声,心里却不以为然。 父皇要是这么自律,那我还有个屁的盼头。 朱翊钧是“半路出家”,也就对嘉靖帝和陈氏有感情。 隆庆帝,说实话,也就那么回事。以前父子俩一旬才见一面,多半还是例行公式,感情能好到哪里去? 血浓于水? 呵呵,更多的是礼教纲常摆在那里。 陈氏也知道自己过于奢望了,连忙转到正题上:“钧儿,本宫听说贤妃带着老三去报恩寺烧香礼佛,出了事?” “是的。有凶人意图棒打老三,被净军和锦衣卫拿下了。” 陈氏皱着眉头说道:“贤妃也真是的,非要出紫禁城去什么报恩寺。紫禁城有佛堂啊,南苑也一座观音庵堂。缠着陛下半个月,缠得陛下实在烦了,允了她出宫去报恩寺。 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却是要责任推到钧儿头上。” 说到这里,陈氏也察觉到有点不对,“钧儿,本宫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啊。李氏会不会是贼喊捉贼?” 能在紫禁城熬上几年,猫儿都七窍玲珑心,何况陈氏是执掌东西六宫的皇后。 而且陈氏出身不低。 父亲固安伯陈景行,出自将门,弱冠时为诸生。母亲张氏是成化朝礼部尚书、太子太保张文质张公之女。 陈氏的段位比李氏要高太多,朱翊钧也非常庆幸,与自己亲近的嫡母陈氏,通情达理,要是换成李氏,真心带不动。 朱翊钧答道:“母后,儿臣也有此怀疑。李氏与老三去报恩寺,半月前就呈到父皇那里,磨了许久才恩准下来。 这段时间,足以把消息递出去,让外面做好准备。儿臣已经叫锦衣卫把报恩寺上下僧人都拘了,严加盘查。 没有寺庙中人掩护,那位凶人怎么躲过净军和锦衣卫的清查?” 陈氏赞许地点点头,“钧儿心里有数就好。这件事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李氏的脾性,本宫也是知道的,她想不出这样的计谋,也安排不出这么周全。 钧儿,如果是外面的人主谋唆使,本宫担心,就不止这点招数了。” “母后英明,洞若烛照。儿臣已经叫人好生细查此事。只是事出突然,要查明原委,还需要些时间。” “那就好,有些人就是不想让外朝内廷太安宁了。这些人,心地就是那样的坏。钧儿要是把他们揪出来,可不要轻饶了。” “母后放心,儿臣会记在心上。” 陈氏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絮絮叨叨着,“元辅少湖公老谋深算,只是他现在家大业大,只等荣休致仕,应该不会犯险做此事。 新郑公在两淮盐政铩羽后,得钧儿和少湖公帮衬,挽回些颜面,现在一门心思在做事上,想必也没有心思搞这些吧。” 朱翊钧欠欠身子答道:“母后英明。现在朝堂三足鼎立,平安无事。正如母后刚才所言,三家偃旗息鼓,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十分地难受了。” 陈氏心有所悟,点头赞许:“钧儿说得没错。不要看有些人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其实跟野狗无异。 钧儿把这些都看得明明白白,本宫也就放心了。对了,本宫跟伱说一声,东南杨金水举荐了一位秀女,本宫看过,才德相貌,确实是上佳,当为钧儿的良配。 现在有五位秀女,本宫都放在东宫住着,时常带着身边,好生教理。等到钧儿要大婚前,再定谁为太子妃吧。” 朱翊钧答道:“谢母后。” 对于自己的后宫,朱翊钧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一切按照规矩来吧。 “对了钧儿,我听你说准备要把杨金水调回京来,想到接任的合适人选了吗?” “回母后的话,儿臣选了吕用。” 陈氏笑着点点头,“吕用忠心可用,钧儿选了个好人才。” 吕用也是裕王府老人,以前伺候过朱翊钧的生母李氏,后来一直跟在陈氏身边,是她的心腹。 此前在裕王府,万福总管全府,吕用管着钱财度支,在那几年艰难的日子里,靠着他的左支右绌,裕王府勉强熬了过来。 所以说,吕用有理财能力,朱翊钧用着也放心,更能卖皇后陈氏一个好。 朱翊钧跟陈氏现在是情同母子,但也算是互相扶持。 有朱翊钧这样强势的太子在外,隆庆帝再浪荡也不敢因宠废后;朱翊钧也有陈氏帮忙在紫禁城里照看着。 内禁很多事情,朱翊钧这位太子不方便插手,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陈氏办起来就是理所当然。 “儿臣还没有叫他们交任,是想等吕用操办完母后的寿诞再说。” 陈氏欣慰地说道:“有钧儿的这份孝心,本宫知足了。” 朱翊钧坐在步辇上,出了西华门,转头看了一眼紫禁城,脸色变得深沉,对身边跟随的祁言说道:“把黄公、冯保、刘义、方良、王诚以及朱希孝、宋公亮都叫到紫光阁去。” “是!” 第七十一章 报恩寺案又起波澜 徐阶听心腹随从说完报恩寺大案的经过后,不由一愣。 他挥挥手,示意随从先下去,自己单独好好思量一下。 老奸巨猾的徐阶,马上从中品出异样来。 有些人,就是不死心。 你们以为我们不想折腾吗? 你们以为我们就不想从紫禁城和西苑里夺权吗? 从太祖皇帝开始,大明朝局就是一个鸟样,君臣之间互相斗,争抢权柄。 只是太祖皇帝武德充沛,杀得人头滚滚,然后用数十万条性命奠定了大明的朝局国制。 世庙先皇天资聪慧,他跟臣工们斗了些日子,悟了,直接想法子让大臣们互相斗起来。 大臣们为了权柄、为了名利斗得不亦乐乎,他老人家稳坐西苑,慢慢收揽权柄。 新皇上位,你们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过? 试过的啊! 紫禁城里那位还好说,是个没耳朵的,很好糊弄,关键是西苑的那位不好伺候啊。 他比他爷爷还要精明,心思比他爷爷还要深沉,手段比他爷爷还要狠厉。 青出蓝而胜于蓝! 先是为了制衡老夫,把高拱召回京。 但是又不让他入阁,改任户部。 看看,光这一手就看得出他深谙权谋。 高拱此人,精明干练,勇于任事。在户部任上也不安分,借着清查道观、废除苛政等由头,进行过试探。 西苑也不含糊,伱来我往,一招不杀人只诛心废了高拱得意门生韩楫,初见锋芒。高拱还想再挣扎一下,结果早早设计好的户部天坑,差点把他坑得万劫不复。 点齐二十四天罡巡查两淮盐政,最后也落得灰土灰脸,要不是西苑和自己联手撑了他一把,早就灰溜溜地辞官回乡了。 现在高拱也老实了,专心政事,不再搞东搞西。 他这样强横自傲的人,都认理低头,你们怎么还不服气啊! 没吃过西苑的铁拳,心有不甘是吧! 徐阶在值房感叹着,有小吏在门口禀告道:“老先生,刑部黄尚书求见。” “快请。”徐阶马上应道。 刑部尚书黄光升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道:“元辅,报恩寺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徐阶捋着胡须,不慌不忙地说道。 “没听说贤妃娘娘好佛啊,怎么突然想着要带三皇子去报恩寺烧香礼佛?” 徐阶笑了,“葵峰,你也不信!” 黄光升身子往前一倾,压低声音说道:“西苑那位的手段,元辅和在下都是知道的。真要是有那个想法,三皇子活不到现在。 拙劣啊,拙劣地让人啼笑皆非。” 徐阶点点头:“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心知肚明,偏偏有人还在那里自作聪明。” “元辅,他们啊,唉,难说是什么心思,总有点损人不利己的意思在里面。” 徐阶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值房里慢慢踱步,“葵峰,老夫倒是有点理解那些人。二十年寒窗苦读,终于科场上一跃龙门。 可是仕途艰难,必须得熬,得争,得博。你我年轻时,不都是那样过来的吗?当年你我同科,有多少人也是如此,只不过你我幸运,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黄光升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少湖公说的极是。如此一看,确实能理解这些晚辈的心情。再回想当初我们的手段,似乎比他们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徐阶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不是他们没有长进,而是西苑那位,把朝斗政争的手段拉高了!” 黄光升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么一说? 徐阶反正是等着退休的人,心态好得很,背着手饶有兴致跟黄光升聊了起来。 “葵峰,你说太子为世子,入西苑陪伴先皇时,让我们刮目相看的亮相是什么?” 黄光升想了想答道:“倒严党,保胡宗宪,设统筹处。” “没错。严嵩父子,那些年在朝野上下积怨极深,朝堂百官们都放下成见,以倒严为第一要务。” “是的。士林要倒严,清流要倒严,晋党要倒严,我们要倒严,裕王府也要倒严,满朝除了严党,都在倒严。偏偏先皇一直扶着不让倒。” “所以太子出来了。他说能帮大家倒严,条件是他要保胡宗宪,要设统筹处。” 黄光升捋着胡须答道:“保胡宗宪,继续东南剿倭,这是国策;设统筹处,帮先皇弄银子,好能让他下定决心舍弃严氏父子。当时想来,也是能接受的。” 徐阶一摊双手,“是啊,当初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却不想一个胡宗宪,帮太子抓住了兵权;一个统筹处,帮太子拿到了财源。 有钱又有兵,他那位世子站得比裕王殿下还要稳。那时老夫才明白过来,先皇为何对太子如此赞不绝口,甚至不顾什么二龙不相见的忌讳,一定要带在身边。” 黄光升也听明白了,“先皇与朝臣们相争,说白了只是略占上风,还没到威压折服的地步。但是太子殿下.” 黄光升不想说了,说多了全是泪,满朝百官们的泪。 好不容易熬走了老的,结果来了更狠的。 这日子怎么过啊! 徐阶哈哈大笑,只是黄光升能听出,他的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 笑着笑着,徐阶长叹一口气,在座椅上坐了下来。 “少湖公,这件大案恐怕会被发到刑部,届时学生怎么处置?还请少湖公指点一二。” 徐阶摇了摇头:“这件大案,到不了刑部,顶多在锦衣卫审理定案。这件案子事关后宫内廷,干嘛要外朝扯进来?” “就怕那些人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上奏章弹劾,弹劾谁?弹劾锦衣卫、御马监还是东厂?” 这些衙门都属于内廷,外朝根本管不到,只能上奏章弹劾。 你上多少弹劾也没用,太子大不了把这些人挪个地方就好了。 再说了,太子可不是能轻易被弹劾奏章能打动的人。 当初胡宗宪在东南剿倭,弹劾的奏章如雪花一般涌进司礼监,统统留中,西苑地方大得很,你把全天下的纸都用来写弹劾奏章,那里也装得下。 还时不时在邸报上明发胡宗宪率部在某处剿除倭寇,斩获首级多少,直接跟你打起舆论战。 太子的“政治定力”,连先皇都赞叹不已。 黄光升想了想,确实如此。 只要太子死咬着这一点,把凶犯扣在锦衣卫,让锦衣卫和东厂去查,查完了再对外宣布一下结果,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那些人会就此罢手? 黄光升心里觉得,应该还有事情要发生。 突然有小吏跑来,在门口禀告道:“老先生,五城兵马司传来消息,一人到五城兵马司衙门,向巡城御史投案。” 徐阶和黄光升一愣,“投什么案?” “投案者自称是报恩寺凶犯张二雄兄长张大雄,手持张二雄亲笔书,说张二雄是被人诱骗去报恩寺作案的!” 被人诱骗去报恩寺作案的! 徐阶连忙问道:“有说是被谁诱骗去作案的?” “回元辅的话,张大雄说要面见巡城御史才肯说,然后被收了进去,外面暂且没有得到消息。” 黄光升接着问了一句:“今日当值的巡城御史是谁?” “杨四知。” 徐阶和黄光升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 这帮家伙,开始浮出水面了。 第七十二章 内廷的事先抓一抓 紫光阁主阁里,朱翊钧坐在座椅上,脸色平静如井水。 黄锦站在他旁边,脸色凝重。 冯保、刘义、方良、王诚跪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惶恐。 报恩寺三皇子遇袭大案直接责任人,御马监少监、总领禁内净军的方良,磕头禀告道:“奴婢失察,酿成大错,请殿下严惩!” “贤妃和三皇子在报恩寺出了事,你就是有责任,这一点,任谁也没法帮你推脱。”朱翊钧沉声说道。 跪伏在地上的方良脸色一暗,面如死灰,闭上眼睛,心里已存死志。 报恩寺事情一出,方良就知道自己责任逃不脱。 宫中贵人出宫,都是由御马监负责护卫工作。 锦衣卫以及五城兵马司、顺天府都是协助配合。李氏和朱翊镐出事,第一责任人自然是当时领班的御马监珰头,接下来就是方良。 “你罚俸一年,当时跟值领班的御马监珰头,连同净军,领二十板子。” 方良不敢置信,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朱翊钧,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黄锦忙在一旁说道:“这孩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伱什么都忘记了,就是不能忘记谢恩!” 方良砰砰地磕头:“奴婢谢殿下活命之恩。” “好了,不要磕头了。把这里的地板磕破了,孤还要花钱找人来补。” 朱翊钧略带开玩笑的话,让房间里刚才十分凝重的气氛,变得轻松一点。 “都起来吧。”朱翊钧觉得敲打得差不多,挥挥手,示意他们都起来。 “报恩寺的事,孤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啊,有失职,疏忽大意。但是最大的罪责不在你们身上。 他们以有心算你们无心,就是避着你们来的。孤要是严惩你们,反倒正中他们下怀。” “殿下英明!”众人齐声道。 “好了。责任厘清,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件案子查清楚。凶犯在谁的手里?” “回殿下,在我们东厂手里。”冯保马上答道。 “待会朱指挥使和宋副指挥使来了,你们东厂派人跟他们锦衣卫一起会审案犯,找几位审问高手,攻心为上,好生问仔细了。” “是。” “王诚。” “奴婢在。” “这个案犯叫什么名字来着?” “张二雄。” “查查,好好查一查。凶犯不会从土里冒出来的,查查他的家人,他的过往。肯定有人指使他做这件事。 能让他壮着胆子做这么一件天大的案子,无非是要挟或收买,总是有迹可循。王诚,好好查一查,顺着线索查到人证物证,铁证!” “奴婢遵令旨!” 祁言在门口禀告:“殿下,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孝、副指挥使宋公亮传到。” “请进来。” “是。” 两人进来后行礼请安。 “朱使,宋副使,请起。”朱翊钧挥挥手,直接说道:“报恩寺一案,贤妃闹到父皇那里去了,总得有个交代。此事御马监有责任,锦衣卫也有责任。 只是这个时候扯责任,意义不大,当务之急就是把此案查清楚。锦衣卫有没有初步排查?” 朱希孝看了一眼宋公亮。 宋公亮拱手答道:“回殿下的话,锦衣卫查过张二雄此人,他今年三十岁,顺天府顺义县人士,兄弟四人,他排行老二,常年在通州码头一带讨生活。 二十岁那年娶过妻,可是没两年妻子就跟一位游方郎中跑了,无子无女。平日里充当打手,帮人看赌坊,收收赌债,有时候还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巡夜守值。” 锦衣卫果然在京畿耳目密布,这么快就把张二雄的底细查出来。 “好赌好嫖?”朱翊钧问了一句。 “是的,平日里张二雄最喜这两样。”宋公亮答道。 “那就没错了,有人收买了他。此獠贪图重金,才做下这件事。只是谁收买他的,需要问问。朱使,宋副使,锦衣卫选派有经验的刑名,跟东厂一起审问张二雄。” “是。” “不过张二雄是个无赖地痞,又久在通州厮混,应该多有见识。想必十分奸猾,要注意他的口供真假。” “是。” 又叮嘱了一番,朱翊钧最后说道。 “好,你们去办事吧,黄公,冯保,刘义和宋副使留下。” “是。” 主阁里只剩下黄锦、冯保、刘义和宋公亮,都是朱翊钧心腹中的心腹。 “此案关键一点,贤妃奏请父皇,得恩准出宫去报恩寺烧香礼佛,消息是怎么从禁内传出去的?” “殿下,奴婢猜测,应该是命妇传出去的。”冯保答道。 “嗯,说仔细些。” “是,殿下。奴婢查过宫禁关防进出记录,在报恩寺案发前四日,贤妃之母,以及长嫂、次嫂三位命妇按例进宫,在永和宫里坐了半天。 其中有一个时辰,贤妃借口要与母嫂说些体己私房话,支开了左右,只有她们四人私下密谈。” 冯保的话落音,众人转向朱翊钧。 过了一会,朱翊钧没有开口,倒是黄锦悠悠地说道:“这事传与口耳之间,无凭无据,不好查啊。” 冯保马上答道:“殿下,永和宫前面的延祺宫,丢失了一座宣德年间御用监制作的铜胎镀金镶宝石珐琅器,十分珍贵。 奴婢正领着查办此案。延祺宫丢失珍器的前后,正好永和宫从宫外来了命妇。奴婢请令旨,召贤妃之母嫂到东厂问话。” 室内一片寂静,众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冯保。 黄锦心里更是诸多感慨,自己这位干儿子,为了讨好殿下,什么事都敢做啊。 大家心里有数,延祺宫有没有丢失珍器,这不重要,关键是找个由头查贤妃的母嫂。 众人又转看向朱翊钧,等待他最后的决定。 朱翊钧在心里想了一会,做出了决定:“这样做太急了点,反倒显得我们心虚了。此事还有下文,等他们把后面的招牌亮出来再说。” “遵命。”冯保马上答道。 “还有一件事,刚峰公查办两淮盐政,查出内廷有人与扬州盐商颇多瓜葛。小喽啰都被处置了,可是还有大老虎,内廷有太监给扬州盐商通风报信,给他们站台。” 朱翊钧的话让众人不由心里一沉。 “此前孤压着不处置,就是担心这件事被外朝的御史们揪住了,你们这些内廷大佬们,都要惹上一身骚。 现在两淮盐政大案的风头过去了,内廷也该清理门户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猜出来是谁。 司设监太监滕祥。 这位当初也是司礼监大佬,后来隆庆帝即位,满门心思巴结新皇,荒废了司礼监的正事,被朱翊钧找理由免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改任司设监太监,专心伺候皇上。 于是心有积怨。 阁老殷士儋和和户部侍郎胡庆绪发动偷袭,图谋统筹局一事中,滕祥有在暗地里通风报信,出力不少。 胡庆绪被免职,殷士儋被踢出阁,太子对滕祥不闻不问,让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前月,皇上不知听了谁的话,突然心血来潮,打算把潜邸裕王府改建一番,派了滕祥去监工。 这是一份很有油水的差事,滕祥马上乐滋滋地出宫去当监工。 太子趁着滕祥从皇上身边离开一段时间,突然下手。 就算以后皇上问起来,也多有借词。比如在外监工得病了,提前荣养去了;或者直接报个暴毙。 滕祥又不是潜邸旧人,皇上对他没有多深的感情,时间一久就忘记得干干净净。 太子好手段! “滕祥贪赃枉法、受贿舞弊的罪证皆在,司礼监对他做个了结吧。” 黄锦恭敬地答道:“老奴遵殿下令旨。” 第七十三章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御史 礼部尚书高仪急匆匆地走进户部衙门里,见到他的人连忙站到路边,拱手恭声道:“见过高尚书。” 高仪提着前襟,一路点着头,穿门走廊,很快来到户部最里面的签押房里,直接闯了进去。 刚才有小厮在前面飞奔来报信了。 “新郑公,出事了!”高仪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说道。 高拱放下文卷,转出书案,请高仪坐下,叫下人奉茶。 “出什么事了?让南宇公急匆匆地从礼部跑到我户部。” 高拱现在不用为银子发愁,又逐渐在朝堂上重新站稳脚跟,开始推行他心中的“新政”,诸事顺利,自然心情不错。 “报恩寺的事。” “那件事,”高拱嘴巴撇了撇,不屑道,“此事拙劣得老夫都不想提。” 任何真正了解朝局实情的人,都不会信坊间谣传,说报恩寺幕后黑手是太子,为了铲除唯一的竞争者三皇子。 太子是先王妃所出,真正的嫡长子,根正苗红! 三皇子只不过是庶子,你拿什么跟人家争? 再说太子殿下手里的权势,真要弄三皇子,他也活不到今天啊! 这就好比某人举报大宗师拿着剑要杀他,人没杀着还把剑给舞掉了。 高仪郑重地说道:“有下文了!” “出后招了?” “是的。上午有人自称是凶犯张二雄的兄长,张大雄,拿着张二雄留给家里的书信到五城兵马司,找当值的巡城御史出首。” 高拱反应很快,敏锐地问道:“当值的巡城御史是谁?” “杨四知。” “杨四知?” “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在地方历任过三年,而后授都察院监察御史,年初出任巡城御史。” “嘉靖四十一年进士,那他的座师该不会是松谷公吧?” “正是现在的阁老陈公。” 听说此案突然涉及到阁老陈以勤,高拱不淡定了。 这位跟他同为裕王府侍讲,多年的旧同僚。 高拱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如电如剑,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陈逸甫愚忠啊!” 高仪马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陈以勤入阁后,上了《谨始十事疏》,提出定志、爱民、崇俭、用人、接下、听言及揽权等十事建议,颇得嘉靖帝和朱翊钧赞许。 等到隆庆帝即位,他又上《励精修政四事疏》,深得朱翊钧的赞许。 高拱和高仪心里有数,陈以勤的四事疏实际是“揽权”一事的延伸,他请求君上修德明理,然后收揽权柄,定略行策。 过了一会,高仪徐徐说道:“松谷公,上《谨始十事疏》和《励精修政四事疏》,披肝胆,触忌讳,尽言他人所断舌不敢道者。” 高拱看了他一眼,悠然说道:“老夫与他同在裕王府为臣,平日交情不错,但有些理念却截然不同。‘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所以老夫说他有点愚忠。” 高仪知道高拱的意思。 他高拱心存大志,要建不世之功,当然要揽权了。从哪里揽?当然是从同僚,从皇上手里揽。 陈以勤劝君上揽权,可不就跟他背道而驰了吗! 愚忠? 这话有点意思,岳飞算不算愚忠? 高仪看到高拱目光闪动,知道他心里起了想法。 上次内阁缺了一位阁老殷士儋,高拱没能递补进去,一是那时内阁不缺人手,还能维持。二来当时高拱被户部天坑坑得焦头烂额,怎么递补? 现在就不同了,要是陈以勤被踢出阁,局势对高拱太有利了。 此时的高拱已经站稳脚跟,手里又有政绩。 加上陈以勤一去,内阁里缺人,必须要补额。而阁老里又只剩下张居正这位资历很浅的潜邸旧人。 皇上即位不到两年,潜邸旧人不用,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算来算去,要是抓住机会把陈以勤踢出去,高拱就能顺顺当当入阁。 高仪想劝一下。 现在这个时候,太子和徐阶是不会放你入阁的。 高仪直觉告诉他,太子对于高拱的态度,应该是还要再打压一下他,再杀杀的傲气,等某些棋子都布好了,再放高拱入阁。 而对于徐阶来说,他非常清楚,高拱入阁之时,就是他致仕荣休之初。 虽然他已经没有什么动力,可是能在首辅的位置多待一天,何乐而不为呢? 又没有什么大好处,徐阶凭什么让你高大胡子? 可是高仪知道,此时的高拱心里长了草,劝是劝不住的,于是便谨慎地不出声。 “南宇公,老夫还要去一趟太仆寺,跟那边讨论马政银子的事,就不留伱坐了。”高拱起身拱手道。 高仪知道,高拱这是要去了解情况,然后召集党羽,布置下一步行动。 他有点后悔跑来告诉高拱这件事,不过心里一转念,自己又何尝不喜欢盟友高拱能顺利入阁? 高拱入阁,自己是有大好处的,说不定还能顺手把自己也拉进内阁里去。 毕竟高拱党羽和盟友里,有资历入阁的,除了自己也再难找到其他人了。 高仪拱拱手,心情复杂地离开了户部衙门,站在轿子前想了想,钻进轿子里,吩咐道:“去工部。” 朱翊钧很快接到赵贞吉的禀告。 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可巡城御史归都察院管。 巡城御史杨四知写了一封弹劾奏章,通过都察院的正常渠道呈上来。左都御史赵贞吉看到后,不敢怠慢,马上到西安门递牌子。 朱翊钧马上召他进紫光阁。 “殿下,这是巡城御史扬四知写的奏章,事关报恩寺凶犯张二雄幕后主使者。” 朱翊钧接过奏章,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张大雄向杨四知出首,说张二雄是固安伯次子,锦衣卫指挥使陈善言收买指使?” “是的,张大雄向杨四知呈上了张二雄的自白书,以及金花银一百两。” 朱翊钧眉头一皱,“就这些?” 就这两样不知真假的证据,就敢指证皇后陈氏的二哥陈善言,是报恩寺袭击案的幕后指使者? 这过于儿戏了吧! 赵贞吉一脸苦笑道:“殿下,对于都察院御史风闻弹劾来说,这些人证物证,算是证据确凿了。” 朱翊钧看着赵贞吉的脸,想从他的表情找出不是开玩笑的成分。 可惜没有找到。 搞什么! 我严阵以待等你们出大招,你们就给我出了这么个玩意? 历史上万历帝被清流御史们喷得自闭,如果就是这样的套路和强度。那老三,你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朱翊钧很快就想到了另外的问题,对赵贞吉说道:“大洲先生,这些人搞得事情,恶心人不说,很容易引起一串的麻烦事。” 赵贞吉有点无奈地说道:“殿下,这位巡城御史杨四知,陈阁老是他的座师。” 朱翊钧一拍桌子,“这些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后,朱翊钧定住脚步,看着赵贞吉:“大洲先生,搅乱朝局,会不会只是他们的第二步计划?” 赵贞吉双眼精光直射,“殿下的意思是,他们还有下一步?” 第七十四章 形式主义的朝会 今天是隆庆二年二月十五,又到了朔望早朝的日子。 高拱午夜就被叫醒起来,坐在椅子上先眯了一会,缓缓神。 早朝午夜就得起身准备,初一十五各一次,简直是一种折磨。但是不少官吏,渴望着能有这样的折磨。 高拱洗漱后吃了一碗红枣小米粥,在婢女的伺候下,换上绯袍官服,戴上乌纱官帽。 隐约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还有巡城兵马哒哒的马蹄声。 隆庆帝赐下的宅院,就在长安街东边,是朝官们集中居住的地方。 “几时?”高拱问道。 “老爷,丑时一刻。” “轿子备好了吗?” “备好了。在轿房里候着老爷。” “那就走吧。” 高拱坐在轿子里,稳稳当当就像是坐在原地里不动。 京城里的轿夫,抬轿子是一绝。 他的轿子走进长安街,汇入到轿子长龙。只是他的仪仗一摆出来后,很多轿子都自觉地闪到一边去了。 现在高部堂的行情又看涨,仅次于内阁阁老,其它京官都叫轿夫们避让一二,不要挡了新郑公的去路。 快到午门,听到嗡嗡的喧闹声从轿窗窜进来,就像从清冷的山野间猛地走进集市里。 高拱撩起轿窗帘布一角,目光扫视着聚集在午门前,等着验腰牌进去参加朝会的百官们。 那一群人是赵锦、张翀、杨思忠、董传策,现在是徐阶门下年轻一辈翘首者,号称徐门四杰。 再过去那三人,是嘉靖四十一年(1562)的状元申时行、榜眼王锡爵和探花余有丁,同科前三甲,同殿为官,又关系密切,感情笃厚。 国朝数十科同榜中,他们三位算是异数。 稍远一点聚集着一群人,以嘉靖三十八年状元,翰林院侍读学士丁士美为首。这些人平日里与王遴和自己往来密切。 自己的门生和党羽,程文义等人,就站在旁边。 再稍远一点,站着翰林编修、御史,如郜永春、杨四知、沈鲤、许国和蔡茂春等人。 这些人自诩清流,想学海瑞做孤臣,自成一派。 高拱的目光在蔡茂春的脸上多停了几息。 他是嘉靖三十八年科试会元,而那一科的状元正是丁士美。 当初浙江人赵祖鹏为翰林官,有一女为权臣陆炳的继室,倚仗陆炳的势力,富贵一时。 赵祖鹏还有一个小女儿,才貌双全,当时丁士美已丧偶,赵祖鹏欲将小女儿嫁给他,丁士美拒绝了这门婚事。 而蔡茂春仰慕赵家的权势,竟入赘为婿,一时清议沸然,大家都鄙薄蔡茂春,而推崇丁士美。 不久陆炳去世,失去靠山的赵祖鹏遭政敌攻击,被贬谪边地,家境立刻衰落,蔡茂春亦在官场屡遭不顺。 与十余年来仕途也不顺的丁士美为一时卧龙凤雏。 高拱看着这些一张张或年轻,或不年轻,但是都充满激情和热血的脸,反倒觉得像是看到一群秃鹰豺狗。 伺机而噬。 自己年轻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刚中科试,以为天下兴亡尽系于自己一身。指点江山,评定奸忠,仿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天下大定。 那时的自己,也是如此这般,目光炯炯地看着一位位身居高位的前辈们,盘算着哪位能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到了午门,以高拱的身份,肯定能先验牌进去。 身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兼佥都御史的王遴也有这个资格。 两人在左掖门遇到,只是互相拱拱手。 验过腰牌,进到午门,沿着空地往朝房里走去,周围的人骤然变少,王遴这才轻声开口。 “新郑公,今早有好戏可看。” 高拱捋着长胡须,轻声问道:“此事是后溪谋定的?” 王遴心头一颤。 码得,什么都瞒不过你高大胡子,难道我们那伙人里出了一位叛徒! 不过这很正常,高拱在朝中为官多年,又非常有手段,不知道暗地里笼络了多少人。自己身边的人,就不知哪位是他的暗桩。 还徐门、太子一党,那些自诩孤臣清流里,说不定也有高拱的人。 朝廷就是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根本分不清! 王遴不动声色,轻声答道:“新郑公放心,这一次先让那些孤臣清流打头阵,惹恼了太子和皇上,我们再上。 到时候陈逸甫就百口难辩,这罪名他不想背也得背!届时他被踢出阁,新郑公,伱就是众望所归了。” 高拱的脸色稳如泰山,轻描淡写道:“辛苦继津和几位了。” 王遴谦和地说道:“这些都是为了澄清朝政,让我大明正本清源!” 有人从后面跟上来,拱着手打招呼:“新郑公!” 高拱转头一看,马上满脸堆笑,拱手回应道:“镇山公!” 王遴看着逐渐远去的高拱背影,心中多少有些怨气。 高大胡子,你不要这么自傲,要不是我们中间,只有你最有资历、也最有把握入阁,大家会如此纵着你,让着你? 跟高拱打招呼,现在一起肩并肩交谈的是南京工部尚书朱衡,字士南,号镇山。 振武营兵变后,朱翊钧以隆庆帝名义下诏,把南京六部的尚书、右侍郎,都察院右都御史(南京都察院只有右都御史),翰林院,五寺卿全部召回北京。 南京现在只留下六部的左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以及国子监。 被召回北京的南京六部尚书,各归北京六部,挂着尚书的头衔,干左侍郎的活。 朱衡如此,南京兵部尚书刘采也如此。 两人说着话往朝房里走去,路上看到一群勋贵在轻声说笑着话。 有英国公张溶、阳武侯薛翰、镇远侯顾寰、恭顺侯吴继爵、西宁侯宋世恩、固安伯陈景行等人,南京召过来的灵璧侯汤世隆站在其中,相处得不错。 高拱不由地在陈景行的脸上扫了几眼。 待会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笑得这么开心。 徐阶年纪大了,走路走得慢。 验过腰牌后进了左掖门,提着前襟慢慢地往朝房里走去,一路上不断有朝臣从他身边越过,拱手叫了一声:“元辅早!” 徐阶笑呵呵地答道:“早!” 突然有人从后面赶上,扶住了他左臂,转头一看,原来是门生、光禄卿赵锦。 “元朴啊。” “恩师,门生听说今早朝会,会有大风浪。” “大风浪,什么大风浪?”徐阶看了看暗蒙蒙的天色,呵呵地说道:“风定天平,会有什么大风浪?” 赵锦一愣,不知道恩师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迟疑一会又说道:“恩师,门生听说今早朝会会有御史弹劾外戚。” “元朴,那次朝会没有弹劾?不弹劾,那些御史靠什么过日子?还有外戚被弹劾,他们一月不被御史弹劾一两回,好意思叫外戚吗?” 徐阶不慌不忙地答道。 看着老师风高云淡的样子,赵锦心有所触,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出声说什么,专心扶着徐阶到了阁老们的专用朝房外,拱拱手,自去九卿们该待的朝房里。 午门五凤楼上,朱翊钧站在暗处,双手笼在袖子里,看着下面的朝臣们,三三两两,轻声说着话往各自朝房走去。 “这朝会,完全就是个形式主义。”朱翊钧嘀咕了一句,转头对身后的冯保说道:“走吧,马上要早朝了,我们过去了。” “是殿下。” 第七十五章 赤忱忠胆杨四知 巡城御史杨四知背着手,在朝房外面来回踱步,心里激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才不过七品监察御史,是没有资格进朝房里坐着候着,只能在外面喝着和熙的春风,披着星星月亮,沐浴着朝霞的第一缕阳光,候着早朝时间的到来 杨四知时不时按了按怀里,衣衫里揣着他亲笔所书的一封奏章。 这封奏章仿佛在着火,差点跟他胸膛里那颗滚烫的心内应外合,燃起熊熊大火。 我杨四知,今天要做一件大事! 我要在这朔望大朝会上,一鸣惊人,一鸣天下知! 当初杨四知在五城兵马司坐班时,突然遇到有人投书。 来人自称是顺天府顺义县人士,叫张大雄,出首说其弟张二雄,被人胁迫,不得已躲在报恩寺里,等到贤妃娘娘携三皇子烧香礼佛时,手持木棍,意欲棒击三皇子。 而自白书里招供出,胁迫其弟张二雄的幕后主使者,正是固安伯次子,锦衣卫指挥使陈善言。 然后张大雄还煞有其事地呈上张二雄留在家里的亲笔“自白书”,以及陈善言收买张二雄的金花银一百两。 人证物证皆在! 杨四知听完后,又看完那封自白书,激动地浑身颤抖。 老天开眼,居然让我撞到这么大好良机! 皇后二哥,根正苗红的外戚,上疏弹劾他在大明朝文官体系中,属于再正确不过的政治正确! 又涉及到外戚后宫内斗,属于文官们喜闻乐见的“狗咬狗”。还有摆在眼前的人证物证,这属于老天爷追着送功劳啊! 不弹劾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不弹劾对得起寒窗苦读二十年吗? 不弹劾对得起在地方京城数年间清苦煎熬的日子吗? 不弹劾对得起自己位极人臣、满门富贵、青史留名的理想吗? 冷静之余,杨四知稍微用心琢磨了一下这个案子,觉得案情确实有些荒谬。 陈善言为什么要叫人去打三皇子? 京城那么多人不找,京营那么多孔武有力、一身武艺的人不找,偏偏找一位地痞混子。 张二雄被“胁迫”去犯下这么大的案子,居然还能施施然写下自白书留在家里。 他一个没读过多少书,字写得横七竖八的人,居然在自白书里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得无比详细。 可是这重要吗? 不重要! 大明御史就是风闻弹劾。 闻到味了就上疏弹劾,这是御史的天职。 至于查清案件真相,那不是本御史的职权范围。 本御史只管弹劾,只管刷名声。 今天早朝,就是我杨四知打响第一炮,扬名立万,飞黄腾达的第一步。 听到大汉将军在金水桥啪啪地抽响净街鞭,杨四知心里一振,属于我的时刻即将到来。 走出朝房,杨四知迎接着众人雪花一般飞来的赞许和恭维。 “五良兄,好样的!” “五良兄,吾等楷模!” “五良兄,此疏一上,你是大明良心,海刚峰第二。” 听着这些连绵不绝的夸赞,杨四知飘飘欲仙。 在写完这封上疏后,他按照御史清流们的传统,遍邀亲朋好友到家里来,向他们虚心“请教”。 兄弟们,我写了份上疏,弹劾外戚的,你们各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帮我看看,有什么字词不当,哪些需要修改的,还请多多指正! 亲朋好友们传阅一看,我靠! 弹劾外戚,还是皇后的二哥,太子殿下的嫡亲二国舅,你牛笔! 我们好崇拜伱啊! 请教聚会一散,第二天京城士林清流们都知道杨四知的大名。 不这样,哪位御史愿意冒着被廷杖、被贬斥的风险上疏弹劾! 不就是为了刷名声吗! 名声刷好了,青云直上! 这叫做搏一搏,御史变学士! 没法子,师门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杨四知的座师陈以勤勤勉任事,不结党不揽权,师生之情淡如水。 陈以勤出自四川。 他所属的蜀党在朝中势力,不要说跟太子党、浙党、晋党、楚党比,就连随着严嵩倒台而败落的江西党都不如。 跟它比一比的只有陕党和粤党。 陈以勤名声大好,可是他下面的门生们就难受了,只想方设法,自谋出路。 大家熙熙攘攘地往金水桥走去,开始有些大佬跟杨四知打招呼。 当然了这些大佬是杨四知心目中的大佬。 徐阶、高拱之流,在杨四知心目中是巨佬。 丁士美拱着手对杨四知说道:“五良兄为天理公道挺身而出,吾等敬佩不已!” 杨四知目光一闪,心绪激动,状元公都在敬佩我。 随即一想,状元公又如何? 蹉跎了十来年的状元公,就是个屁! 这次早朝上疏,我把名声一刷,说不得就窜到他前面去了。 杨四知矜持地拱拱手作为回礼。 沈鲤、许国等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们从旁边走过,目光复杂地看着杨四知。 出名要趁早! 自己还没怎么出名,这些晚辈们就开始虎视眈眈从后面逼近,再不努力,这些晚辈就要窜到自己前头去了! 张翀、赵锦等徐门四杰从他身边走过,赵锦拱拱手:“佩服,佩服!” 杨四知的头仰得更高了。 申时行、王锡爵、余有丁,壬戌科三甲联袂走过来,对着同科的杨四知拱拱手,却没有出声。 嗯,前三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一定要超越你们! 都察院左副御史吴昌走过来,这位是杨四知的顶头上司。 他连忙拱手作揖,恭声说道。 “下官见过吴副宪。” 吴昌笑眯眯地看着杨四知,“你的奏章抄件,本官看过了。好,写得好,弹劾得妙。好好做,大有前途啊。” 杨四知的弹劾奏章,一般情况是递交到都察院,按照正常流程往上呈报。但是这样那能体现出杨四知的铁骨铮铮?! 所以他下定决心,今早朝会上,利用这一机会当面呈君。 这样才能一弹天下知! 把名声刷到极致! 刚才大家也都知道杨四知的如意小算盘,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言辞。 听了顶头上司吴昌的话,意思是回去后马上要重用提拔自己,杨四知的心,马上变得无比滚烫! 两声钟响,杨四知跟着同僚们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肃然持礼,不敢乱动。 负责纠察的御史双眼乱瞄,心里有个小本本,随时把咳嗽、吐痰、拥挤或仪态不整的官员记录下来。 钟鼓司的乐队在台阶左右就位,全副铠甲的大汉将军在殿陛门楯间站列, 御道左右及文武官员身后,也站满了整齐的锦衣卫校尉,握刀站立。 一切准备齐整,就等着隆庆帝这位东风。 杨四知无比期待着等待隆庆帝的步辇到来,他抬起头,发现太子殿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丹墀御座下的围阶上。 皇上马上就要来了。 可是左等右等,乐队总是不奏乐曲。 不奏乐曲,意味着皇上还没到。 皇上啊,你在哪里? 你赤忱忠胆的臣子杨四知,翘首期待着你的到来! 第七十六章 这就是太子的心思啊 杨四知翘首期盼,可惜他站得位置在中间,前后左右被层层官员包裹着,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又不敢探头探脑,只能在焦急中等待。 等了半刻钟,不安的情绪在百官中传播,许多人左右转头,互相交流着眼神。 出事了! 肯定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怎么知道! 大家等着吧,肯定会水落石出! 杨四知心急如焚,就像知道自己会中试,可是左等右等,等不来皇榜张贴出来。 突然,嗡嗡声从前面传来,就像风吹动的麦田一样,从那边向这边蔓延开,就连纠察朝会纪律的当值御史们,都交头接耳,加入到轻声议论中。 “肃静!”有唱赞的内侍大吼一声。 这些练的是童子功,声音洪亮,整个御门空地都能传遍,能清晰地传到每一位朝官的耳朵里。 嗡嗡声骤然消失,内侍继续说道:“宣皇帝诏书!众臣——跪!” 哗啦一声,数百名官员全部在原地跪倒在地。 “今儿朕乏了,身体不适,早朝暂免。群臣行礼便是,其余军国事,由太子代朕处置。钦此!” 内侍宣读完后,大家都知道怎么做了。 大汉将军挥动长鞭,鞭响后,鸿胪寺官员开“唱”入班。 随着唱声,居武官班前面一点位置的公侯伯、驸马外戚“勋戚班”,左右文武两班,齐头并进步入御道,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对着空荡荡的御座行一拜三叩之礼。 礼毕后,鸿胪寺官员大喊一声:“礼毕,退朝!” 这就退朝了! 我在早朝上的当众呈君上疏,没了? 杨四知浑浑噩噩,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跟着人流向午门外走去。 此时再没有人恭维他,也没有人跟他打招呼。 跟在人流里的他,就像鱼海里一条毫不起眼的杂鱼。 内阁就在午门附近,四位阁老,徐阶、李春芳、陈以勤、张居正很快就回到内阁里,在一团和气堂里开会。 陈以勤已经知道杨四知今天早朝要做什么,也知道有人在后面等着,准备从杨四知这条杂鱼身上,去皮见骨,剑指自己。 自己可是杨四知的会试座师。 陈以勤脸色阴沉,坐在座椅上不言语。 徐阶、李春芳、张居正也都知道原委,看到他这样子,也不好去劝说,而是转移话题。 “今儿皇上怎么连朔望早朝都耽误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李春芳忍不住问道。 徐阶、张居正,还有陈以勤转头看着他,大家的眼神都很清楚。 这是预料的事情,隆庆帝即位以来的作风,早晚是要罢朔望早朝的。 只是大家没有想到,他一直坚持到隆庆二年二月份的第二个朔望早朝,有些出乎大家意料。 “应该是临时起意的。”徐阶捋着胡须说道。 张居正点点头:“应该是的。如果皇上有意,早早就下旨罢今天的早朝,应该是今早的事情,皇上身体确实乏了。” 隆庆帝虽然怠政,不理朝事当甩手掌柜,但为人还算厚道。 真要是不想上早朝,肯定昨天就下旨叫免了今天的早朝,省得百官朝臣,还有勋贵外戚们从午夜就开始折腾。 “皇上龙体会不会有恙?”陈以勤对隆庆帝非常上心,有点担忧地问道。 徐阶捋着胡须,淡淡地答道:“早朝时,太子有在。殿下在,大明的天塌不下来,皇上无恙!” 众人纷纷点头,然后愕然地发现,不知不觉中,满朝文武已经把太子当主心骨。 太子在,大明的天就塌不下来。 皇上在或不在,好像都无所谓! 不过大家都把这话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徐阶眯着眼睛,看着陈以勤,琢磨着今天早朝的事情。 很明显,报恩寺凶徒袭击三皇子一案,是连环计,计中计。 表面上剑指皇后陈氏,国丈固安伯以及二国舅,实际上这只是虚晃一招,知道案情的有心人都能揣测得出来。 这么拙劣的计谋就敢把外戚陈家扳倒? 搞笑了! 就连杨四知也知道这事不可能,他只是以此来刷名声,能不能扳倒陈家,他才不管。 但是这拙劣计谋背后的真正目标是谁? 徐阶等巨佬们已经猜出来,这招计中计的真正目标是陈以勤。 张大雄放着京城那么多御史不找,偏偏找上巡城御史杨四知,而杨四知的座师是陈以勤。 等到杨四知在早朝上当众把他的弹劾上疏呈君,就意味着公开对陈善言及其背后的陈家和皇后进行弹劾。 等闹得沸沸扬扬时,突然有人爆出,张二雄案不是陈善言指使,而是有人诬陷。 谁诬陷? 顺着一查,十有八九会查到阁老陈以勤身上。 至于陈以勤为什么会构陷陈家和陈皇后,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 “真相”大白,稀里糊涂背上构陷皇后及国丈国舅的陈以勤,按照常理,不是被处分,就应当愧疚自辞,告老还乡。 陈以勤出阁,内阁只剩下三位,徐阶、李春芳和张居正。 而徐元辅七十多岁了,随时要乞骸骨回乡,此时内阁无论如何都要补一两位阁老进来。 不管补一位还是两位,高拱资历和名望摆在那里,朝堂呼声也最高。此时的他也不是去年刚回京时仓惶的样子。 他已经站稳脚跟,恢复大半的名望和声势。 高拱不入阁,谁入阁? 在座的都是人精,梳理着知道的消息,很快就把里面的弯弯绕绕想明白。 陈以勤脸色发白,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跟高大胡子在潜邸裕王府同为侍讲,一起给裕王殿下讲读,一起想方设法保护着裕王,同仇敌忾,并肩作战。 怎么一转眼就在背后捅自己刀子了! 陈以勤勇于任事、勤勉忠君,低调不爱结党,是个老实人。 可是高大胡子你这样做,不是明摆着要欺负老实人啊! 佛也有火,真当老实人好欺负是吗! 我老陈好歹也是文华殿大学士,内阁阁老! 徐阶心里早就有数,一早准备上朝时,他就预感,今天早朝皇上不会来。 如果今天早朝让杨四知当众在御前宣读了那份弹劾上疏,造成既成事实,那么这条针对陈以勤的计中计就成功了大半。 事后把张大雄和张二雄诬陷陈善言一事爆出来,杨四知就成了替死鬼,陈以勤再不愿意,幕后主使者的嫌疑他是甩不掉的。 陈以勤极好面子,这种情况下,必须请辞以避嫌。 你一请辞,不就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结果今天早朝,皇上真得突然没来。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皇上出人意料地缺席了今天的早朝,那么计中计就此被破。 杨四知的弹劾奏章只能按照正常流程走,那完全可以按照正常流程处理。 外戚被弹劾怕什么,他们一月没被御史清流弹劾一两次,都没脸见人。 只要没有在早朝大会上撕破脸皮,公开弹劾国舅,涉及皇后,那就一切都来得及。 那么是谁有本事在紫禁城里玩花样,让皇上缺席早朝? 徐阶马上想到了今早站在丹墀御座下,一直默然无语的太子殿下。 太子洞悉了这计中计,然后出手破了这一计谋。 他不想陈以勤出阁,当然也不想高拱入阁! 原来这就是太子的心思啊。 徐阶暗暗在心里盘算着,反正水被搅浑了,要不要也摸几条鱼,让自己几位得意门生也进步进步? 徐门四百弟子,徐阶从来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张居正和王一鹗身上。 人,总是会变得,尤其是掌握到足够权柄以后,会变得面目全非! 突然有人在门口禀告:“四位老先生,宫里来人,要宣旨。” 第七十七章 与高拱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徐阶猛地站起来。 七十多岁的人,比李春芳、张居正、陈以勤这样的年轻人还要反应快。 “快请进来。” 等了一会,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卷诏书。 “有旨意,请四位老先生接旨。” 徐阶四人噗通跪倒在地上。 “朕龙体微恙,暂罢朔望早朝.但国事不可轻废,着太子领内阁、六部、都察院、诸寺卿与西苑太极殿朝议,会商军国大事。 五日一朝,或事出有因,临时加朝当克慎用心,不负朕望。 钦此!” “臣等领旨!” 陈矩把诏书给到徐阶手上,微笑着说道:“徐元辅,三位老先生,太子说了,奉皇上旨意,今儿就开始朝议。以后每五日辰正两刻在西苑太极殿朝议。 只是今天特殊,所以太子说暂缓一个时辰后,巳初一刻请诸位在太极殿朝议。 咱家还要去六部、都察院和诸寺宣旨,先告辞了。” “陈公公慢走。” 送走陈矩后,徐阶双手捧着这份诏书,放到一团和气堂正中的桌子上。 “西苑太极殿朝议军国大事,难不成皇上要以此为定制,罢了祖制的朔望早朝?”陈以勤脸色阴晴不定地说道,“这到底是皇上的旨意,还是太子的意思?” 众人不语。 过了一会徐阶悠悠地说道:“应该是太子殿下提议,正中皇上的心意。” 可不正中皇上的心意,他再也不用每月初一十五,一大早就从美人怀里爬起来,风雨无阻地去上朝。 只是,如此重大的事情,延承两百年的祖制,就这样被轻飘飘的一纸诏书给改了? 四位阁老默然了一会,徐阶说道:“太子殿下说了,以后每五日早上辰正两刻在太极殿朝议,今日特殊,延迟到巳初一刻。 算算时间,也快了。大家先各自回值房里,把手头上要紧的政事整理好,好拿到太极殿上会商朝议。 殿下做事什么章程,六部、都察院他们可能不清楚,我们四位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李春芳、陈以勤、张居正点点头:“徐元辅说得极是。那我们先回值房准备。” “好,两刻钟后我们再会合,一起去西苑。” 巳初刚到,四位阁老,徐阶、李春芳、陈以勤、张居正;六部尚书,礼部尚书高仪,户部尚书高拱,兵部尚书胡宗宪,刑部尚书黄光升,工部尚书葛守礼(吏部尚书由李春芳兼着);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还有大理寺卿钱问真、太仆寺卿王国光,总计十五人,聚集在西苑太极殿门口。 徐阶资格最老,身份最尊,大家都围着他,向他拱手问好。 “老先生,皇上怎么又想出这么一招?前所未有的的。皇诰祖制没有的的。”大理寺卿钱问真摇着头说道,“朝议军国事,到底怎么个章程,元辅可知道?” 徐阶打着哈哈:“老夫也是跟大家一样,刚刚接到旨意。到底怎么个章程,老夫跟大家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在一旁,高拱和陈以勤对视一眼,目光滋滋地闪电带冒火花,但两人都有城府,没有出声。 冯保走出来,笑着对众人说道:“四位老先生,五位尚书,几位先生,殿下在里面等着大家,请。” 徐阶转头看着众人说道,“请!” 十五人很默契地按照前后顺序往里走。 四位阁老走最前面,然后是高拱、胡宗宪、赵贞吉、高仪、黄光升、葛守礼和钱问真、王国光等人。 太极殿,原名元极殿,在南海与中海之间。 进到太极殿,朱翊钧站在正中间,静静地等着众人。 徐阶领着大家,先给朱翊钧行礼。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诸位先生免礼。” 君臣之礼结束,朱翊钧指着左边的偏殿说道:“孤叫人在左殿布置好了,以后每五日辰正两刻,大家就在左殿会商朝议。 要是临时有大事,需要召集更多的朝臣,再改到正殿里来。” 听朱翊钧话里的意思,以后这会成为定制,许多人心里犯了嘀咕。 皇上这是要彻底放飞自我了,完全沉溺在后宫之内,不再理政治事了。 大家跟着朱翊钧走进左偏殿,中间有一张长桌,两边对放着两排座椅。桌子上还摆着茶杯,冒着袅袅热气。 陈矩、李春等人司礼监秉笔随堂太监,上前去分别领着徐阶等人入座。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在门口等着,请到自己的时候再跟着进去,在座位上坐下。 这座位布置一看就有玄机,贸然落座,会闹笑话的。 徐阶坐在左下首第一个座位,他的对面,右下首第一个座位由李春芳以吏部尚书的身份坐着。 徐阶下来是陈以勤、张居正、赵贞吉、钱问真等人;李春芳下来是高拱、胡宗宪、高仪、黄光升、葛守礼、王国光等人。 朱翊钧扫了一眼众人,在长桌子正中间的位子上坐下。 大家面面相觑,却不觉得逾制。 毕竟太子殿下只是储君,这样与众臣们对坐,勉强说得过去。 要是换做皇上这样对坐,大家是万万不敢。 “好了,诸位先生,我们坐也坐好了,近期军国事繁多,积压了不少,我们尽快开始!首先第一件事是两淮盐政。” 朱翊钧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让不熟悉他风格的高拱、高仪等人有些诧异,连忙打起精神来。 “两淮都转运盐使庞尚鹏上了一份折子,《隆庆二年整饬两淮及全国盐政治事疏》。庞卿请求行新盐法,设盐政局,统产统购统运分销,产盐、收盐、运盐、销盐分开,李春,你把庞卿的这份折子念给大家听听。” “是!” 李春拿着庞尚鹏的折子,巴拉巴拉念了起来,总计三十九条,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大家听了,在心里不由暗赞一声,不愧是搞出十段锦、一条鞭法的庞尚鹏,才多久就把两淮盐政整得明明白白。 朱翊钧扫了一圈众人,开口道:“大家议一议,庞卿的两淮盐政新法,可行吗?孤提醒一下大家,两淮盐政新法试行得力,以后要推行到全国盐政。” 大家还没出声,按捺不住的高拱先开口了。 “殿下,两淮盐政乃户部政务,当依例由户部内议后再具奏上禀。现在贸然在朝议会商,是不是早了些?” 高拱反对! 他反对的不是庞尚鹏行新盐法,他反对的是担心盐政脱离户部掌控,担心盐政局变成第二个统筹局。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朱翊钧。 朱翊钧看着高拱,他上身坐得笔直,宛如一棵青松。脸色凝重,目光凌锐,大义凛然。 这是自己和他在朝政上第一次面对面地交锋吧。 果然,他真得如旁人所言,以才略自许,负气凌人,锐意锋利却不懂得藏锋。 偏殿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在等着朱翊钧的问答。 高拱也在等待着,他今天想亲自称一称,这位让徐阶躺平,赵贞吉、张居正、李春芳、胡宗宪和海瑞折服的太子,到底是什么成色。 朱翊钧缓缓地反问道:“高部堂,两淮盐政是你们户部搞定的吗?” 高拱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发紫,仿佛被人抽了几十耳光。 其余的人神情各异。 太子就是太子,顺手一记反击,把高大胡子的脸打得! 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第七十八章 高拱表示,我没有意见了 当众被打脸的高拱怒气冲天,双拳紧握,恨不得跟朱翊钧同归于尽。 可是看到他那张年少却不带一丝稚气的脸,迎着那清澄坚毅的目光,看到熟悉又叫人畏惧的狠厉。 高拱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声铜罄声,后背的冷汗猛地冒出来。 这位不是自己的学生,他是先皇嘉靖帝的学生。 高拱马上人间清醒了。 “臣失礼了,请殿下恕罪!” 在旁边看热闹的徐阶差点笑出声来。 你个高大胡子,知道殿下的厉害了? 太子殿下同意召你回京,是要平衡朝局。给你一个户部尚书,让伱在天坑里待了这么久,吃了那么多苦头,还不明悟? 你就算是要朝争,要揽权,冲着老夫来啊! 太子殿下用你,就是想叫你从老夫,从江南世家和士林手里分权。 你倒好,觉得老夫一系不好欺负,欺软怕硬,跑去欺负几近孤臣的陈以勤,现在屁功劳没立,还想抢食! 那太子殿下能惯着你! 老夫跟他们祖孙俩斗了这么些年,知根知底。 先皇嘉靖帝多少还会在规则里跟文官们斗。这位太子爷,直接创造新规则,再跟我们斗。 怎么斗? 谁敢跟能制定规则,又能身兼裁定的人斗? 太子殿下比先皇还要清楚权谋的本质。 一般情况下太子如先皇一样,只会叫我们做臣子的互相斗,很少亲自下场。 高大胡子,今天你算是头一遭被太子殿下亲自怼,你威风啊! 众人不语中,朱翊钧看着高拱服软,心里的念头转了几圈后便不再追究,示意其他人继续刚才的议题。 张居正咳嗽一声,打破了现场有点尴尬的气氛,开口说道:“殿下,诸位,两淮盐政经由刚峰公、王子荐、徐蒙泉联手整饬,清本正源,已有大好之势。 户部文档记录,大明长芦、两淮、四川、解池、浙东、福建、广东,一年产盐在六亿斤左右,合计两百万张盐引,两淮占一半。 两淮盐政新法,一是稳定盐价,让两淮、湖广、江西、中原等地百姓能吃上便宜的盐,二是征收盐税,充实国库。 两淮新盐法改好了,大明盐政就能脱胎换骨。六亿斤盐,两百万张盐引,算下来,上千万两盐税银子,关系重大啊。” 赵贞吉马上接着说道:“庞少南原本要将天下盐引编成纲册,分为十纲,每年以一纲行积引,九纲行新引。 设为窝本,世代相传,以避免权贵官宦侵占盐引,抢领正盐。后经商议,改为统产、统购、统运、分销。 也就是两淮盐从产出到收购再到转运,分别在盐场、盐社内部转运,不对外,也不允许其他人插手。等到盐转运到各布政司,盐商再到各布政司盐社分购淮盐,转运至各州县贩卖。 如此一来,最大限度杜绝此前最容易舞弊营私、偷逃盐税的收盐、运盐环节出问题盐商要卖盐,也需要牌照,但不用再去淮东盐场买盐,直接去盐务社在各布政司分号购买即可.” 高仪瞥了一眼高拱。 老高,你听听,人家对两淮盐政新法反复讨论,几经权衡斟酌过,早就有了定计,我们就是听一听,多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何必拗着来。 “统产、统购、统运,老夫听得庞少南新法里,从产盐到收购再到转运,全由两淮盐务社全责,一家独揽,会不会有舞弊空间?” 高仪的问题一出,大家面面相觑。 朱翊钧突然开口对王国光说道:“王侍郎,你曾经参与庞都使的新盐法讨论,也提出过类似的疑惑。你给高尚书解惑一二。” 太仆寺卿王国光连忙拱手答道:“是! 当时庞少南解释,两淮盐务属于国有商办,太子殿下称其为公司。公者,公众社稷之财,司者,转运经营之意。 即产权为公有,以民商经营。” 高拱马上察觉到某处漏洞,直接问道:“产权公有,那它到底归谁管?” 众人寂静,王国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由自主地看向朱翊钧。 朱翊钧缓缓地答道:“公司商社不归户部管,但它经营度支,缴纳赋税归户部管。就好比天下水陆兵马不归兵部指挥,但军籍、铨选、述功归兵部管。” 高拱听明白了。 盐务社这样的国有商办“公司”,会单独有衙门管它,户部、都察院只管监督它有无贪污营私,管它按章纳税。 想必以后海运社,还有新近几年冒出来的矿业社、钢铁厂,都是“公司”,都一样的套路。 高拱很想问问,这公司到底归哪个衙门管? 但是刚才被啪啪打脸,高拱的脸现在还痛,也就强忍着不说。 盐务社讨论了三刻多钟,告一段落,接到朱翊钧眼神示意,徐阶问道:“诸位再无其它意见了吧?” 众人不语,高拱瓮声答道:“户部没有了。” 户部没有意见,那就天下太平了。 徐阶心里笑了两声,一脸正色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内阁就票拟准允庞尚鹏的两淮盐政新法。” 朱翊钧接着说道:“好,两淮盐政新法事宜议完,我们会商议题第二项。赵中丞,请。” 众人一听,有些不明白。 怎么这项议题让都察院出来说话了? 都察院那是什么衙门?主掌监察、弹劾的地方。 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皆可弹劾。 赵中丞出面讲话,肯定就没有好事了! 精明一点的人,隐隐猜出,会不会是最近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报恩寺袭击三皇子案。 可是转念一想,此案关系着皇后陈氏娘家,国丈国舅一家;贤妃和三皇子;陈以勤以及高拱,错综复杂,在朝议会商上当众议清楚,反倒不容易留下什么手尾来。 赵贞吉施然说道:“本都察院奉诏,当即责成左副都御史吴昌,组成专案组,与锦衣卫、御马监和东厂会查报恩寺对皇子行凶案。” 自从查办两淮盐政,都察院带头,领着刑部、大理寺组成专案组,名声大振。 现在都察院最爱干的事就是组成专案组查案,那叫一个爽啊。 只是都察院专案组,非奉诏不得成立,这一条就限定了它的逼格。 报恩寺凶案,涉及人太多,非富即贵,于是司礼监传诏,命都察院组成专案组。 赵贞吉继续说道:“案犯张二雄,先是咬定乃固安伯二子、锦衣卫指挥使陈善言指使,言辞凿凿。只是细问张二雄模样、衣着、高矮,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于是张二雄又转口说收买指使他的人自称是陈善言府上的管事,模样、衣着和高矮,又是一通胡说八道。 可巧,东厂和锦衣卫清查张二雄熟络之人,发现一人与张二雄所言陈府管事十分相似,却是金钩赌坊的账房由此可见,张二雄纯粹是胡乱攀咬。 锦衣卫把张大雄出首时,号称是陈善言收买张二雄的那一百两金花银,送至宝泉局、汇金富国银行铸银所以及京城老金银匠,他们一致断定,此银乃仿金花银的私铸银,绝非官铸以及银行所铸银子。 后来几位老银匠辨认出,此银当出自两淮,扬州、淮安盐商喜用此法铸银.专案组分开行动,一从国库选出没收的扬州、淮安盐商藏银,请老银匠们一一对比。 同时锦衣卫派干员奔赴淮安、扬州,寻找相关银匠,勘查张大雄所缴银子来源.”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现在都察院办案都这么生猛了? 这位专案组组长、左副都御史吴昌,难道是前朝狄仁杰、包拯转世? 第七十九章 报恩寺大案就是悬案 赵贞吉继续说着案情,“最后专案组在没收的淮安盐商藏银里,找到与张大雄出首时的银子铸造手法一样的银子。 锦衣卫也在淮安找到一家银匠,他很快就辨识出来,此银是他仿金花银铸造出来的,只帮淮安两家盐商,一家富商铸造过这样的银子。” “张大雄出首,所告陈善言收买他弟弟张二雄,潜伏于报恩寺行凶用的银子,居然来自淮安。 那家银匠供认,他只铸造过二万一千七百两这样的银子,数量其实不多。又因为涉及金银,非同小可,所以全部有册可查。 锦衣卫把银匠的供书,以及记录的册子带回京城,交给专案组。案情到此变得十分有趣。” 众人一听,不由都心生疑惑,到底怎么个有趣法? 快快说来,我们很感兴趣。 偏偏赵贞吉话题一转,“不过至此,报恩寺行凶案倒是查出原委来。张二雄确实是被人买凶。只是收买他的人,他也看不清相貌,给他的银子有五百两之多。同时还许诺,事成之后,还有五百里银子,但是必须按照那人所言的招供,否则收不到五百两银子的尾款。 张二雄也招供,他其实不知道要去打谁,只知道按照约定,来到报恩寺,然后有僧人接应他,替他剃度,换上僧袍,藏在寺庙杂役沙弥中,多加掩护,躲过了锦衣卫和御马监的盘查。 被告知他要行凶的目标是三皇子,张二雄惊慌失措,只是很可惜,他实在提供不了找到真正幕后主使者的线索。 专案组会同东厂和锦衣卫,几经侦办勘查,幕后主使者与陈善言毫无关系,但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谁,一时查不到,只能暂时定为悬案。” 不出所料,果真是悬案! 悬案好啊! 大家一时没有出声,心思各异。 在座的众人,各个都是官场里厮杀出来的人精。 赵贞吉的话,他们只是半信半疑。 尤其是徐阶心里在盘算着,案子都查到淮安府去了,那位银匠被查出来,他仿造金花银铸造的私银二万一千七百两,也查出来了。 给两家盐商,一家富商铸造的登记册子也查出来。然后说线索断了,幕后主使者查不出来,徐阶是万万不信。 宦海沉浮数十年,中枢和地方都历练过的徐阶知道,有时候查案子,要不要查出真相,到底查到哪一步为止,是大有学问的。 徐阶的直觉告诉他,太子的人十有八九是把报恩寺行凶案的幕后主使者查出来了,但就是不说。 原因很简单,不说能谋到的好处,比说出来的要多。 徐阶光门生就有四百,故吏晚辈更是无数。六部、都察院、翰林院、各寺和地方,消息灵通的很。 结合刚才赵贞吉所说的讯息,徐阶大致能推测出策划报恩寺行凶案的幕后主使者,到底是哪些人。 太子现在把真相按下,不想把这些人抖出来,怕是在一盘大棋啊。 徐阶心头一惊,出去后得给门生故吏们暗地里打个招呼,太子殿下下棋,你能当棋子,还算是件好事,千万不要稀里糊涂地成了替罪的弃子,杀鸡骇猴的那只鸡。 高拱听到这里,心里觉得非常遗憾。 他知道,太子叫都察院专案组查到这里为止,有保护陈以勤的意思在里面。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方,各方势力都在里面深入掺和,自己这一派,也在里面出力不少,这才把案子推到这一步。 现在要无功而返,确实有些可惜。 高拱想了想,给葛守礼递了个眼色。 葛守礼微微点头,捋着胡须,趁着赵贞吉说完,开口问道:“那巡城御史杨四知上疏弹劾陈善言为真凶,岂不是攀扯诬陷?” 众人不动声色,目光从葛守礼移到高拱脸上。 看来高大胡子还是不甘心啊。 想想也是,一个入阁的机会摆在眼前,谁会甘心放弃? 赵贞吉不慌不忙地答道:“杨四知风闻弹劾,是御史的本职,倒也无可厚非。但是杨四知身为巡城御史,掌稽查地方、厘剔奸弊、整顿风俗,身负监察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等职。 张大雄出首,当为案犯自首。杨四知不与五城兵马司司官会审,勘查案情,却只顾着风闻弹劾。只顾御史之责,不顾巡城之职。 本院合议,杨四知当属玩忽职守、失职之罪,免职处分” 众人听完后,跟心中预期的差不多。 太子殿下还是要执意保下陈以勤。 杨四知属于失职,个人玩忽职守,不是攀咬诬陷,那跟座师陈以勤扯不上关系了。 一个免职处分,把责任轻轻断在杨四知这里,到此为止! 大家忍不住瞥了高拱一眼,有几位甚至心生怜悯。 可怜的高拱,你是皇上的帝师又如何? 现在皇上不管事,在紫禁城里逍遥快活。现在总理军国事的是太子,你帝师的身份反倒成了障碍。 肯定会用伱,不用你皇上的面子过不去。 但绝不会重用你,此中关窍,你自己把握吧。 朱翊钧突然开口:“京城里的五城兵马司,由成祖皇帝于永乐二年分设,隶属兵部。掌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凡京城内外,各画境而分领之,境内有游民、奸民则逮治。若车驾亲郊,则率夫里供事。 兵马司初设时,街区坊间凡有水火盗贼及人家细故须闻之官者,皆可一呼即应。救火、巡夜,清廉为政,不取分文。但是日久弊生,始而捕盗,继而讳盗,终且取资于盗,同盗合污,不得人心。” 众人静静地听着。 “嘉靖四十一年,先皇诏设巡视五城御史,每年终,将各城兵马指挥,该年政绩会本举劾。原本就是厘清弊政,结果还是如故。 后来又有官员上疏,要求五城兵马司官,改由都察院执掌,宜取科贡正途,职检验死伤,理刑名盗贼,如两京知县。不职者,巡城御史再纠劾之。” 朱翊钧扫了一圈众人,语气不变:“五城兵马司关乎京城治安,安居乐业,积弊重重,百姓叫苦连连。孤一直不清楚根源到底在哪里? 自从看到巡城御史杨四知的案子后,这才明白,说到底,还是职责不明啊。五城兵马司管的是京城地面上的事,跟兵部什么关系? 兵部管着天下戎政,结果还要俯下身去直管京城五城的治安,隔着太远了,想管也管不好啊!所以孤认为,地方治安就交给地方管。 吏部上本说顺天府尹要换人。京城治安不好,顺天府尹是关键。大家都说,京城治安大好的时候,还是王国光当顺天府尹的时候。 所以说,做官的是不是勇于任事,有没有脚踏实地做实事,百姓们还是能察觉得出来。为了一改京城五城的积弊,孤亲自点南京户部侍郎刘应节为顺天府尹,然后对五城兵马司大改!” 众人听得一惊。 大改五城兵马司? 什么意思? 徐阶心里跟明镜似的。 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只是开始,太子殿下终于要开始推新政了。 徐阶心里暗叹,太子殿下选的时机真的好。 此时的内阁四位阁老,李春芳和张居正是太子的“自己人”,有什么事可以私下沟通。自己嘛,可以互相交换。 唯一的变数就是陈以勤。 现在天赐良机给太子。这帮人为了让高拱上位入阁,搞了个计中计,想利用杨四知去皮见骨把陈以勤给搞下去。 太子察觉到,果断用手段打断了这一计谋,保下了陈以勤的名声和仕途。 不管如何,陈以勤必须记下这份恩情,那么后面太子有什么事需要内阁站台时,你不得通融通融,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嘛。 妙啊,实在是妙啊! 第八十章 同僚聚餐,气氛搞起来 大家出了西安门,拱手告辞。 “新郑公,现在已是中午了,不如一起去吃个午餐?太白楼可好?”张居正笑呵呵地邀请着“裕王府老同事”高拱,“张某约上了松谷公,和大洲、石麓先生,一起吧。” 高拱知道张居正想当和事佬,替自己和陈以勤解开中间的恩怨。 但高拱心里知道,自从踏出那一步,他跟陈以勤此前在裕王府的同僚之情,已经荡然全无。就算两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心中的芥蒂也一时半会化解不开。 尤其两人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人,现在见面,更显尴尬。 高拱叹了一口气,拱手道:“太岳心意,高某心领了。只是此时相见,高某担心逸甫更加烦恼,不如再缓缓。” 张居正看着高拱,轻轻叹了一口气,“也罢,那就再缓缓。新郑公,我们先告辞了。” “太岳慢走。” 高拱强笑着拱手道。 看着张居正走到那边,跟恩师徐阶拱拱手,笑呵呵地聊了几句,徐阶钻进轿子离去。 张居正又跟胡宗宪、王国光等人聊了几句,拱手告辞,然后与李春芳、陈以勤、赵正吉三人钻进轿子里,联袂离去。 春风得意马蹄疾啊,张太岳! 想不到当初在裕王府侍讲里,最不起眼的你,反倒成了最光彩夺目的一位。 高拱钻进轿子里,一坐下脸色就变黑。 这时,心腹老仆高十三在轿窗旁轻声禀告道:“老爷,礼部高部堂答应去惠庆楼同用午餐,工部葛部堂说通惠河河工那边出来点事,急着过去看看,叫小的跟老爷告声罪。 此外小的也派人去请翰林院张老爷,程老爷和都察院王老爷,在惠庆楼相聚。” “好。” 高拱知道通惠河是京师大动脉,稍一堵塞是天大的事。葛守礼着急去看看通惠河河工的事,理所当然的事。 到了惠庆楼,高拱直接上了三楼雅间,最大最豪华也最私密的包间。 张四维、程文义和王遴已经在这里等着,看到高拱进来,连忙拱手道:“新郑公辛苦了。” 看到高拱脸色不虞,面面相觑,但是又不好出声相问。 等了一会礼部尚书高仪进来了,脸色也不好看。 “南宇公,脸色如此难看,难道西苑太极殿朝议,出了什么事?” 高拱嗡声道:“太极殿朝议,改了礼部定下的春闱事宜。” 张四维、程文义和王遴大吃一惊。 春闱都敢改? “今年正是会试之年。原本二月初九开始春闱第一场,只是去年腊月间出了点事,有三位举子被举报是假冒或舞弊。 为了查明真相,内阁请旨将本科会试暂缓一月。现在真相大白,确实有一名南直隶举人是冒充的,确有舞弊行为,可是不影响其他举人啊。” 王遴接过程文义的话头,继续说道:“其他应试举人,礼部会同都察院都一一验查过,全部属实,再无假冒。连锦衣卫都帮忙搭手,按理说,此案到此为止,该会试就该会试,延缓一月,已经实属特例了。” 高拱看了他一眼说道:“国朝两百年,可曾有过举人是假冒的?从童试到乡试,再到会试,这人是怎么考上来的? 尤其是童试有县试、府试和院试,参加考试的都是同县、同府的读书人,按理说都互相熟悉,又是怎么让他蒙混过关的?” 众人无语。 这个舞弊案一出,其实比报恩寺行凶案涉及更深,对士林影响更大。 只是报恩寺行凶案涉及到三皇子,涉及到外戚,涉及到阁老,影响到朝局的变动,所以大家都盯着此案。 加上马上要春闱,为了不造成连锁反应,内廷和外朝达成默契,对此案快速查办的同时低调处理。 春闱已经延缓了一个月,很快就要到三月初九,要不要继续考试? 内廷外朝都在迟疑。 万一会试如期举行,某位皇榜提名的进士被查出举人身份是冒充的,或是舞弊取得的,那就成了国朝第一大笑话了。 想通此中关窍后,张四维、王遴和程文义也觉得事情十分为难。 “那今日朝议,可有什么定夺?” 高仪阴沉着脸说道:“今日朝议,议定春闱照常进行,只是会试主考官点了李石麓和赵大洲。” 什么! 这次会试两位主考官,一位是阁老兼吏部尚书,还有一位是都察院中丞? 这规格,前所未有啊! “那同考官呢?”程文义急切地问道。 “选了十二位。曾省吾、傅作舟、王篆、王锡爵、张翀、赵锦、蔡茂春” 听着这些人名,众人心思各异,程文义心里满是羡慕嫉妒恨。 里面好几位是自己的同科,居然成了会试同考官,名望一下子就上去了,而自己还在蹉跎。 真是太让人气恼了。 张四维和王遴把人名反复琢磨一番,察觉到有些不对。 “新郑公,南宇公,这里面有好几位是张太岳的湖广同乡,往来十分密切啊。” 高拱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繁华的京城景象,背对着众人。 高仪只好开口解释道:“今日朝议,议定张居正为厘正使,一是彻底查办南直隶举人舞弊案。二是会同锦衣卫,对此次会试的举人身份暗地里进行一次厘正,确保万无一失。” 南直隶举人舞弊案是必须彻查,不查出原委来,怎么确保为国录才的科试公平公正? 暗地里厘正举人身份,也说得过去。 谁也不想本科会试出个大笑话。 只是大家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头。 哪里不对头,在座的有些人没想明白,有些人想明白了却不想说。 “好了,会试的事现在跟我们没关系,以后出了事也扯不上我们,对吧。”张四维缓和着气氛,“下午两位部堂老爷还要回部里视事,时间不早,得抓紧时间用餐啊。” “对!”高仪一拍手掌说道,“点好菜了没有?” 高拱也转过身来,说道:“老夫跟继津说过,让他点六七个菜就好了。大家都是老相识,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心里有数。点几个大家都爱吃的菜就好了。继津,点好了吗?” “点好了。”王遴答道,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对守在门口的随从仆人说道:“叫上菜,快些。” 说完关上门,转过头来对大家说道:“我没有点酒水,大家可有意见?” “不点就好。现在赵大洲执掌都察院,各个衙门的风纪抓得紧,时常派出一伙御史,偷袭各衙门,抓到缺岗、睡觉、闲扯、喝酒、聚赌者,立即记录,弹劾不怠。 我们六部是重中之重,盯得最紧,不敢懈怠。老夫就算是部堂尚书,一旦被抓到喝了酒,那些愣头青御史是不会给老夫半分脸面,丢不起这个脸啊!” 高仪话没落音,张四维在一旁附和道:“除了六部,翰林院、国子监、诸寺也被盯上了。这些聚集的多是翰华清贵,平日懒散惯了。 有人算了一下,赵大洲执掌都察院后,因为风纪被弹劾最多的是国子监,其次是光禄寺、鸿胪寺,再下来是翰林院。 合计有四百三十七人次吃了弹劾,吃了三次弹劾被开缺免职者四十一人,基本上全是国子监、光禄寺和鸿胪寺的人。” 高拱沉声应道:“老夫觉得赵大洲这样做得对!入朝为官,就该勇于任事,尽忠职守。 一边喊着怀才不遇,一边懒散怠政,这样的人要是落到老夫手里,不用吃三次弹劾,一次就叫他回乡吃老米饭了。” “哈哈,幸好高新郑没有成为御史中丞,要不然我们更没好日子过!”张四维哈哈大笑。 众人也笑了,此时的雅间终于有了相熟同僚余时吃饭闲聊,该有的气氛。 第八十一章 或许这是最后一顿 饭菜上来后,大家一边吃一边聊,聊着聊着又聊到这次朝议上。 “新郑公,南宇公,按理说顺天府尹要换了,这次朝议有定下吗?” 王遴吃着菜,砸吧着嘴巴问道。 “怎么,继津想出任顺天府尹,成为诸位的父母官?”高仪开着玩笑问道。 王遴哈哈大笑:“南宇公开玩笑了,顺天府尹这种剧繁杂浊的官职,王某真应付不过来。王某的本事,大家知根知底,擅于劳心,不擅劳力。” 众人哈哈一笑,高仪心里冷笑两声。 说你没有自知之明,你好歹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做顺天府尹的料。 说你有自知之明,伱居然能说出自己擅劳心不擅劳力,这样不要脸的话。 “顺天府尹有定了谁?这位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大家都等着他新官上任呢。”张四维在一旁打趣道。 “定了,是刘应节刘子和。” “刘子和?海刚峰带着王子荐、徐蒙泉查两淮盐政时,他出任南京户部右侍郎,暗地里在南京,把户部跟两淮盐商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全查了出来。后来海刚峰拿着这些证据,查办了南京六部、都察院上百号人。 我有几位南京翰林院的同乡和同科,此次被一并召回京,相聚时说起这位刘子和,说他刚正廉洁,精明干练。他出任顺天府尹,对京畿百姓来说,是件好事。” 程文义的话语里还带着几分赞许和敬佩。 王遴心头却猛地跳了跳,迟疑地说道:“听说刘子和跟张叔大走得比较近?” 高仪答道:“老夫在南京六部有些故吏,这次跟着被召进京任职。前些日子相请了老夫,大家聊了聊。 听他们说,张叔大上次奉诏祭拜孝陵,正巧遇到振武营兵变,得了刘子和不少臂助。听说灵璧侯汤侯爷,就是刘子和帮忙说和,出面帮了张叔大一把,抓到了振武营兵变那几位幕后主使者。” 又是张居正! 高拱心里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不舒服。 坐在旁边的张四维看到了他的神情,也猜出他心里的不快。 看到以前远比自己不如的老同僚、小晚辈,蹭蹭窜到自己前头去了,换做谁心里都不爽。 “刘子和做顺天府尹,就让他做好了。顺天府尹其它事好说,京畿那些州县政事都好处置,最麻烦的还是五城的破事,做得再好也得不到褒奖,还要落一身的埋怨。” 张四维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大家都知道,按照永乐年间成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以皇城中轴线为界,京城东边归大兴县管,西边归宛平县管。 嘉靖三十二年,京师人口暴涨,旧城区不负重堪,于是增筑外城,形成了五城规模,可依然是东西为界,一分为二地归大兴、宛平两县管。 偏偏京城还设了五城兵马司,归兵部管,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 以前还好,到后来积弊重重。 有好处的事,五城兵马司先揽下。 出了事,需要担责任,五城兵马司就往顺天府的大兴、宛平县头上甩,搞得顺天府苦不堪言。 到了嘉靖四十一年,增设隶属都察院的巡城御史,又多了五位指手画脚的爷,顺天府更苦了。 干最苦最累的活,背最黑最重的锅,说的就是顺天府和下辖的大兴、宛平两县。 顺天府尹虽然贵为正三品,与六部侍郎、都察院左右副都御史并列,却是朝臣最不愿意做的官职。 想到这里,王遴和程文义心里刚才的嫉妒,顿时少了一大半。 高拱和高仪对视一眼。 你们这么想,就小看太子殿下的心思了。 他决定用太子一党中坚刘应节接任顺天府尹,怎么会没有后招呢? “今日朝议,决定废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御史。” 高拱的话让张四维、王遴和程文义都愣住了,王遴伸手去夹菜的筷子定在空中,十几息后才缩回来,讪讪地问道。 “太子殿下决定把五城兵马司的职权划归顺天府?” 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原委。 高仪看了一眼又埋头夹菜吃饭的高拱,出声答道:“是的。顺天府设警巡厅,以通判兼任警巡厅都事,分设东南西北中五城警巡局,由五城警巡使分领。接管京城治安巡检、缉捕盗贼以及火禁之事。 再设市政厅,以同知兼领市政厅都事,负责京城街道、桥梁、沟渠修葺维护,以及城中军民百姓其它日常公用设施的修建和维护。” 程文义咬文爵字地说道:“市政?想来出自《周礼.地官.司市》里‘凡会同,市司帅贾师而从,治其市政。’只是此市政说是管集市商贾之事啊。” 高仪放下筷子,抓起一块毛巾把嘴巴来回地搽拭一遍:“顺天府市政厅不管集市商贾之事,另有衙门去管。 不过朝议暂且只定了顺天府警巡厅和市政厅两职,太子殿下说了,警巡厅是维护京师社会治安,市政厅是改善京师居住环境,两者目的都是让京师百姓安居乐业。” 王遴三根手指捻起一方手巾,轻轻搽拭着嘴巴,“社会治安,居住环境。素闻太子殿下喜创新词,果然,又有新词出来了。不愧是先皇的好圣孙。” 先皇嘉靖帝素喜改祖制,创祖制,王遴一句话,明白无误,带有讥讽之意。 高拱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创新词,取新意,不是常有的事吗?尚书,原为掌书,秦汉位列六尚之一。曹魏两晋时尚书台改名尚书省,六曹改称部,列曹各部尚书遂为贵官,延续至今。 要是固守旧义,拘泥故礼,我们如何为君分忧,为国解难,济世安民?” 张四维、王遴对视一眼。 两人知道高拱做事理念的根脚在于“苟出乎义,则利皆义也;苟出乎利,则义皆利”。 只要目标远大,理想崇高就行了,怎么实现的,过程和细节不重要。 高仪把众人的神情扫在眼里,哈哈一笑:“如此一来,刘子和这个顺天府尹就好做多了。” 张四维也笑着说道:“南宇公,听你这么一说,这顺天府尹不仅好做了,以后怕是一等一的美缺官职。 天子脚下,稍微做点政绩出来,都能被上面看在眼里啊。” 王遴目光闪烁,嘴角里有些不屑,“果真是太子一党的中坚骨干。扶上马送一程,这帮偏得也太厉害了吧。” 这话怎么答? 张四维眼睛眨了眨,突然嘻笑着说道:“继津兄,为了仕途,要不我们也去西苑寻个门路?” 王遴目光一闪,笑着答道:“好啊,子维兄,你可是太子宾客,太子侍讲的领班,你就是我在西苑的门路啊” 张四维脸上的嘻笑变成苦笑:“继津兄又拿我开玩笑,我这太子宾客,唉,一言难尽啊。” 气氛恢复轻松,大家又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 王遴突然说问道:“新郑公,听说广西古田僮族韦银豹、黄朝猛聚兵造反,两广巡抚殷养实(殷正茂)正在调兵遣将,编练新军,准备进剿,正在拼命地上疏跟户部要银子?” 高拱还没答话,程文义好奇地说道:“殷养实听说是胡兵部的同乡,又是张太岳的同榜,现在是太子一党中坚骨干,人称南天柱石。” 王遴看着高拱,轻声道:“现在国库困窘,到处是用钱的地方,九边、宗室、河工、漕运,户部那点银子根本不够用,是吧,新郑公。” 高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你是户部尚书,有权干嘛不用。 殷正茂想平叛,想立军功,就不给他银子。让他去找统筹局去,干嘛找户部? 卡着不给银子,对于户部来说,随便就能找到一个借口,轻而易举的事情。 高拱摇了摇头:“殷正茂要银子,是平定广西叛乱,关系重大。高某虽然跟那边有隙,但不敢因私怨而废公。” 王遴脸微微一变,随即肃然地说道:“新郑公一心为公,才叫我们敬佩不已啊。” 从惠庆楼出来,五人各自告辞。 看着高拱、高仪远去的轿子,张四维看了看旁边站着,脸色阴晴不定的王遴,故意感叹了一句:“新郑公,与我等有渐行渐远的意思啊。” 王遴看了张四维一眼,只是拱手道:“子维,王某还有事,先走一步。” 高拱、高仪的轿子向西,王遴的轿子向南,看到这一幕,张四维突然笑了。 他知道,或许这是自己几人最后一顿其乐融融的会餐。 第八十二章 高拱迟疑,要不要服软? “老爷,你相邀高部堂去户部签押房坐一坐,他允了。”高十三在轿窗外禀告道。 “好。” 高拱觉得很疲惫,说了一声后,坐在轿子里,晕晕乎乎地陷入到浅睡中。 轿子停住落地,他猛地醒了。 浑身抖了几下,高十三撩了轿帘,高拱钻了出来,在原地转了两圈,跺了跺脚,扭了扭脖子。 没过一会,高仪的轿子也抬了进来。 两人都是尚书,有资格把轿子抬进中院的轿房里。 拱了拱手,无声中,高拱在前,高仪紧跟其后,两人走偏廊巷道穿行,避开衙门里的众人,穿门过堂,很快来到后院的签押房里。 坐下奉茶,高拱开门见山。 “子象,报恩寺终于结案了。” “结案了好。此事一日不结案,老夫的心一日难以落定。” 高拱微叹一口气,“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报恩寺一案,最大的好处却是被西苑拿到了。” 高仪捋着胡须,缓缓地答道:“这话有几分道理。报恩寺一案是计中计,剑指内阁阁老陈逸甫。不想被太子识破,提前打断,保下了陈逸甫。 新郑公,陈逸甫原本是内阁里与太子殿下走得最远的一位,现在好了,太子的这份人情,他怎么也要认吧。” “是啊,我的那些门生故吏,瞒着老夫做的这件事,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子象,老夫下定了决心。” “下定什么决心?”高仪反问道。 “从泥泞里跳出来,好生用心做些实事。” 高仪看着高拱,眼睛里闪烁着几分不相信。 “高新郑,你这话真的假的?” “真的!”高拱没好气地答道,“十足真金一般的真!” “哈哈,不再跟王遴他们搅在一起了。” “他们务虚重知,老夫务实重行,终究是搅不到一起了。” 高仪听到高拱说得如此直白,倒也有几分行了。 “高肃卿,你说说看,想从哪里下手?” “不瞒子象兄,前两年老夫在新郑读书,一直在想着大明的重重积弊。首先是九边。九边不宁,京畿难安,每年必须维持数十万兵马,需要往里面填数百万两银子的钱粮。 老夫思前想后,觉得稳定九边唯一的出路在于与俺答汗议和,开边互市。” 高仪脸色郑重地答道:“可惜此事被太子殿下做了。” “是啊。太子殿下在此事上花了大心思。先是破了旧晋党,铲除了旧晋商。 以前老夫无比激愤,后来也想明白了。 换做老夫,也会这么做。开边互市,这么大的好处,凭什么便宜别人。当然要便宜自己人。” 高仪点点头。 大家都是在朝堂明争暗斗半辈子的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不过在与俺答汗议和上,太子殿下做得比老夫要高明。先设计辛爱,打出一个柳河大捷,拿到了土默特部的把柄再与俺答汗和谈,最终谈出个好条件。 老夫在户部,看过山西以及后续开边的宁夏、甘肃互市条款,我大明可谓是占尽了便宜。王鉴川(王崇古)在书信有提及到,俺答汗暗地里把黄河以西、古浪和庄浪所以东,此前被鞑靼人占去的大小松山地区悄悄还给大明,让宁夏与甘肃能够连成一片。 太子殿下这份谋略,老夫自叹不如。” 高仪兴奋地接着说道:“不仅如此。与俺答汗议和后,太子还设计逼反了辛爱,让俺答汗的这位长子黄台吉,居然反大明、反土默特、反察哈尔,自寻死路。 我大明趁势发兵马,一举击破辛爱,吞并了三分之一的喀喇沁部,筑兴化、丰宁、承德三城占住了滦河。蓟辽镇的局面,骤然焕然一新。” 高拱也是敬佩不已,“这连打带消的连环计,让九边此前严峻的局势骤然一缓。不仅压力减去大半,还有余力进行兵马军改,进而挥师向东,剿除建州海西女真,消除九边东边侧翼最大的威胁。 只是苦了辛爱一人,舍弃全家性命全了我大明的这份功劳。” 高拱和高仪对视一笑。 但凡一心为大明,勇于任事的能臣干吏,在看完朱翊钧为缓解九边危机,进行的一系列战略部署和采取的行动,都会心潮澎湃,无比地激动。 “是啊,自宣德年间,大明在九边屡屡受挫,不得不步步退缩,退到天子守国门,却挡不住瓦剌人、鞑靼人数十上百次的破边寇扰。 自与俺答汗议和,筑城滦河,进剿建州后,九边有多久再无寇警狼烟升起?” 高仪这话让高拱愕然震惊。 嘉靖朝的几次破边惊扰,高拱都亲身经历过。 严重的时候,九边狼烟无一日不升起。而每升起一次狼烟,就意味着大明九边军民,要死伤一批。 现在有多久,九边的狼烟居然没有再升起过? 这意味着大明九边军民,不知不觉中,太平度过了数百个日日夜夜。 高拱背着手,看着窗外,喟然道:“保境安民,我们没做到,太子做到了。” 他猛地转过身来,双眼里还闪动着光,“子象兄。老夫此前想的有些差池。想做大事,必先揽权。只是没有想到,这天底下想做大事的人,不止老夫一人。 太子殿下也想做大事,老夫觉得,他想做的大事,比我们都大!” 高仪终于欣慰地长吐一口气,为老友想通了感到高兴。 “肃卿啊,伱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再不想明白,太子殿下就不会再给老夫机会,会毫不客气地把老夫赶回新郑,起用张叔大。 到那时,老夫只能在舆图里开疆,在书本里建不世功业!” “好!”高仪越发地高兴,“肃卿,你想哪里入手?” “当然是户部!当初太子召老夫进京,任用为户部。起初老夫以为,这户部是天坑,是太子与徐少湖联手牵制老夫的桎梏。 到如今才想明白,这户部是太子殿下对老夫的考验。” 高仪兴奋地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地走动着。 “肃卿兄,你真的是悟了,想明白了。太子殿下与近臣谈话中,屡屡谈到建立完善财税制度,许多想法细节,早就传遍朝野,不是什么秘密。 肃卿兄,你要是勇敢地扛起这面大旗,领着户部往此路走,我相信太子殿下一定会鼎力支持你的!” “没错,老夫思量了这么久。 九边、海运、盐政,都让太子做完了,现在老夫必须抓紧时机,借鉴庞少南(庞尚鹏)在河南、浙江所行的十段锦和一条鞭法,推行新财税法度,在山西、河南和直隶试行。” “好!好!好!”高仪兴奋地围着高拱绕了三四个圈,最后停下脚步,“肃卿,我建议你找机会去一趟西苑。” “去西苑?”高拱迟疑了。 去西苑,等于向太子殿下低头认输! 不行,老夫做不到! 老夫可以在暗地里向太子认输,借助他的权柄推行自己筹谋已久的新法,实现自己的理想。 但是直接去西苑,公开向太子低头认输,老夫真的做不到。 看到高拱的神情,高仪猜出他的心思,急得直跺脚! “高肃卿,我的亲大哥,不,你是我亲大爷!去西苑又如何?你在朝中资历能比得过少湖公吗? 徐公可是隆庆朝阁老里第一位主动去西苑拜访太子的人,大丈夫能屈能伸! 太子殿下一直在敲打你,却没有放弃你,你还不自知吗?他是先皇的好圣孙,权谋之术一脉相传。 你只有才,却无忠,殿下只会用你一半;你有才又有忠,比如胡汝贞、张叔大、徐文长,就会全力重用,依为柱石! 高大胡子,你还不明白吗?” 高拱站在屋里,背着手,在阳光下恍如一棵青松。 下午,朱翊钧在紫光阁看禀文,冯保匆匆跑来禀告。 “户部高尚书求见?”朱翊钧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欣慰笑容:“这头河南犟驴,孤等了他快一年了。” 第八十三章 松江,我海瑞来了! 隆庆二年三月。 晚笋余花,绿阴青子,正是江南三月听莺天。 一艘船只行驶在苏州通往松江的河面上。 一身青衫直缀,包着网巾的海瑞站在船舷上,看了一会河边风景,喝了一肚子河风,觉得口有些干了,踱进船舱里准备喝杯热茶。 坐在里面休憩的三位锦衣卫军校看到他进来了,连忙起身。 “海老爷。” 这一趟是微服私访,海瑞是广州瑞肤祥商号掌柜,来江南采办丝绸,大家都是伙计、随从和护卫。 海瑞和气地坐下,挥挥手,示意三位军校都坐下,端起一杯热茶,喝了几口,微笑地问道:“刚听到你们聊得很热闹,在聊什么?” 三位军校分别叫刘大、王二、陈三。 带头的是刘大,是一位锦衣卫百户,他答道。 “海老爷,陈三是前两日轮换过来的,他在京里时正好赶上我们锦衣卫改编整饬,我们三个刚才就在聊我们锦衣卫改编的事情。” 海瑞一听感兴趣了。 他上治安疏惹得嘉靖帝大怒,后来朱翊钧把他搭救出来,被嘉靖帝下诏,叫锦衣卫军校押解他回岭南。 实际上朱翊钧暗中叮嘱了一番,变成了海瑞在几位锦衣卫军校的护卫下,从北游历到南,重点勘查了两广、江西和福建地方。 很长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海瑞改变了对锦衣卫的看法,觉得它其实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和坏,里面的军校,也是一群领饷吃粮的普通人。 “太子殿下对你们锦衣卫改编,怎么改?” 刘大转向陈三说道:“陈三,你给海老爷说说。” “是。二月底西苑传下旨意,迁我们锦衣卫都指挥使朱公为左金吾卫都指挥使,封海丰伯。迁原锦衣卫副指挥使宋公为后军都督佥事,进锦衣卫都指挥使,主持锦衣卫改编。 具体的改编是此前在锦衣卫挂职小旗、百户、千户、指挥使,却不任实职的寄禄官,全部改任到左右金吾卫。 锦衣卫内部分设镇抚司、翼卫司、奉宸司和庶务厅。 庶务厅负责往来文字,上传下达。 奉宸司负责皇城警戒,以及早朝仪仗、出巡驻跸等事宜;翼卫司负责内阁、六部、都察院、诸寺等衙门关防,以及钦差派遣官员护卫。 海老爷,现在我们几位都属于翼卫司的人了。” “哦,”海瑞点点头,“那镇抚司呢?” 以前锦衣卫北镇抚司,才是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机构。 “继续管着缉访奸宄、速捕要犯等职责,不过现在是每一布政司设一镇抚局,任命一位指挥使管着事。大致的情况是,以后各地社会治安、警巡捕盗,归府州县警巡局管。 锦衣卫镇抚局专管大案要案,以及跨地方的案件。” 海瑞眉头微微一皱:“什么大案要案?” “回海老爷的话,新章程里定很仔细,小的也记不得那么多,只是学习时听书吏举个几个例子,比如谋逆造反案,流窜杀人案,流传甚广的妖书案,诈骗案,人口拐卖案,伪造文书案大约十几种,多与跟跨府跨布政司作案有关。 还有配合刑部督办刑事大案,以及都察院督办贪污大案。” 海瑞想了想,锦衣卫可是一个庞大的机构,人员十几万,以前中枢六部和地方,动不动就叫锦衣卫帮忙,就这么简单地裁撤了? “我记得锦衣卫有十几个千户所,下辖数万军校,全部被裁撤?” “回海老爷的话,除去各布政司镇抚局,分驻苏州、上海、宁波、泉州、淮安、威海等要津城所分局所需人手外,那些千户所的军校,被全部改编为警卫军。” “警卫军?” “是的海老爷,好像是警戒巡卫,绥靖地方之意吧。” “嗯,伱继续。” “是,海老爷。 据统计好像有二万四千七百人,分为警卫军前后左右四师十六团。还有部分军校,被划给漕运总督,海军局,互市局,市舶局等衙门。 有一部分人数有千余人,被划到户部,成为课税巡检局。” “课税巡检局,干什么的?” “说是给高部堂用来辅助课税,查逃税漏税的。” 海瑞不再出声了,心里腾起了一团火。 他从去年开始,一直在南直隶来回地转悠。 先是沿着淮河而上,从淮安府走到凤阳府。 再调头向南,庐州府、池州府、徽州府,兜了一圈转回到南京应天府。然后再东下镇江府、常州府和苏州府,一路微服私访,实地勘查民情。 海瑞一路上所见所闻,都记在笔记里。 他已经立下大志,要在有生之年,用脚把大明所有府县勘查一遍,用“公正无私”的眼光记录地方所见所闻,再把这份见闻录,呈给太子殿下。 一路走来,豪强作恶,田地兼并是老问题。尤其是官绅人家,大钻二祖列宗定下的免优条例空子,大肆接纳投献人口和土地。 朝廷鱼鳞黄册里的土地人口,日渐减少,其实就是被这些官绅豪强们,悄悄侵占,完了还把留在鱼鳞黄册上,应该缴纳的田赋租税,全部转嫁给当地还拥有一点土地的自耕农和中小地主头上。 自耕农被苛政逼得破产,或带着土地投献给当地官绅豪强,或卖于他们,转身为佃户,日子反而好过了。 其余自耕农和中小地主的日子就难过了,没两年,一批自耕农变成佃户,中小地主变成自耕农。 只有官绅豪强用的土地和人口越来越多,互相结亲认亲,姻亲、师生、同门、同科、同窗,各种攀关系,结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网,成为地方世家。 然后办书院,请名士,选人才,培养出一批批俊杰,参加童试、乡试、会试,入仕途做官,为世家延续保驾护航。 海瑞看着地方上的这一幕幕,心里憋着一团火,现在又听到户部高大胡子,为了课税征赋,组建了课税巡检局。 怎么? 贫苦百姓交不上税,完不了赋,你高大胡子准备叫这个锦衣卫改编过来的巡检局,推倒房屋,牵走牛羊,砸锅卖铁,敲骨吸髓? 等着,你高大胡子敢这样做,我老海非得抬着棺材堵你们家门口去。 海瑞很聪明的,他已经从嘉靖帝和朱翊钧祖孙俩对自己的态度,察觉到自己的定位。 我就是照妖镜,我就是斩妖除魔的无尘剑! 在某个时刻,海瑞猛地悟到这一点,刹那间天地就无比宽阔。 这次海瑞把松江府当成他南直隶之行的终点,确实别有用心,那里有上海和大名鼎鼎的杨金水。 在江南士林和世家子弟的嘴里,杨金水简直就是一等一的奸人。阉党之首,可与成化年间为祸朝野的汪直相提并论。 更有华亭县徐家。 据说徐阶长子徐璠,嘉靖末年出京回乡,大肆收敛土地,鱼肉一方。 这两位,海瑞早就想会会他们了。 “还有多远到上海县城?” 海瑞站在船头,背着手迎着风,问船家。 “回老爷的话,我们这船先沿着运河到刘家港,出长江,再沿着江边航行一段路,从吴淞口入吴淞河,转至上海。还需要一天的时间。到了上海,我们在逆黄浦河而上,才能到华亭。又需要半天时间。” “好!” 海瑞大声应道,心里跃跃欲试。 松江,我海瑞来了! 第八十四章 这就是大上海啊! 座船还没靠近,海瑞被码头的繁华震惊了。 船舶如海,桅杆如林,沿着岸边十几里。 船上码头上密密麻麻如蚂蚁全是人。 无数条挑板,挑夫们或背着麻袋,或两人挑着箱子,上船下船。 在远处,有一座座井塔耸立在岸边,塔顶上挂着一面面小旗。 伸出一条条长臂,垂下一条条绳索吊钩,吊着柜子或者一大网兜的货物,旋转半圈,从岸上转到船上,或者从船上转到岸上。 一条条船只从停着的船舶旁边驶过,如鱼儿一般游过。 水气组成的雾霭,被朝阳驱散得无影无踪,如同一幕轻纱被徐徐拉开,把这一壮阔的景象呈现在海瑞的眼前。 他一身灰色布衫,头戴网巾,背着手站在船头,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从远处上海码头,扑面而来的蓬勃生机。 这就是上海城啊,跟自己完全想象的不一样,应该说,它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座船靠得近了,海瑞看得更清楚了。 船夫们在船上忙碌,三四人并在一起,撅着屁股在搽拭甲板;有站在桅杆上收拾帆布的,站在高处的他们,如同大树上的树叶,随着船只起伏不停地晃动;有的在甲板上收拾绳索;有的坐在绳板上,吊在船体外面,给船板刷着油漆。 跳板上,挑夫们大部分赤裸着上身,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汗珠。他们或弯着腰,巨大的麻袋压在他们背上;或抬着木杆,小心翼翼地抬着木箱。走在晃晃悠悠的跳板上,下面是奔流不息的河水。 有的喊着号子,一个传着一个,就像无形的绳索牵着他。汗水不停地滴落,落在脚下,落在河水里。 他们在竭尽全力,辛勤劳作,卖力气、洒汗水,挣些工钱养家糊口。 百姓们苦啊! 海瑞知道,天下最苦的就是百姓,哪里的百姓不苦?上海再繁华,这里的百姓们还是要劳作,还是要艰辛度日,都苦! 海瑞也知道,百姓苦,百姓弱,需要怜悯,需要维护他们的利益,但是不能不让他们苦。因为他们一无所有,只能靠吃苦才能维持生计。 如果艰辛劳作,吃尽苦头,百姓们还不能让自己和家人裹腹穿暖,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公道! 敢这样欺压敲诈百姓的人,海瑞会跟他斗争到底,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座船靠岸,自有码头管理局的人过来登记,验过船舶文书、出港纸、货运单,随船人员也要验过户纸。 按照太祖皇诰祖制,大明百姓想出门,是非常困难的。只是随着时代变化,经济发展,商贸发达,百姓们出门的也非常多。 此前官府的做法是睁只眼闭只眼。 嘉靖四十一年,胡宗宪总督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为了严查倭寇海贼奸细,又顾及商旅往来,奏请朝廷,试行户纸政策。 也就是在原籍所在县户房开具一张有期限的身份证明纸,即可出行,只是每到一地,在码头、客栈等处做登记即可,各县巡检会随时抽查。 此举在东南大受欢迎。 这些年,这里的工商业迅速发展,商贾需要到处跑,商号、货栈、工厂需要招揽大量的人手,必须有足够多的流动人口才行。 海瑞一行有淮安府山阳县开具的户纸,验证无误,上了岸,穿过熙熙攘攘、忙而有序的码头区。 靠着码头的是集市,如同一个大田字,整齐地划分出货栈区、商铺区以及休闲区。 货栈区在靠近码头那一块,数以百计的马车牛车穿行着,无数的挑夫挑着东西。吆喝声彼此起伏。 “当心啊,车子来了!” “劳驾让让,挑东西过来了哦!” 商铺区是一家接着一家的临街商铺,每家都挑着幡旗,写着各自的商号:“奇珍祥”、“兴东海”、“昆山林”、“吴县沈”. 店铺里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 岭南的蔗糖,南洋的香料,松江的棉布,苏州的丝绸,徽州的茶叶,饶州的瓷器,西川的铜器,湖广的桐油. 朝鲜的锡器,东倭的漆器,安南的珊瑚,暹罗的珍珠,占城的大米,西洋的玻璃器皿。 一位伙计看到海瑞,马上冲出来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是来采办货品的吧。我家有上好的漳绒,还有江宁的雕花天鹅绒,一等一的好货,你进来看看。” 海瑞笑着婉拒道:“谢了,谢了!我还要再看看。” 伙计看到不是目标客户,客气一句:“你老发财!”转身又去招呼其他人。 时不时看到一队兵丁,十人一组,或配刀持盾,或扛着长枪,在一位军校带领下,或列队在街上巡逻,或站在街口要道警戒。 他们上身穿半身衣,披着一件红色褙子,下面穿着裤子,蹬着抓地虎布鞋。戴着一顶笠帽,扎着腰带,很精神。 见多识广的海瑞知道,这种上衣下裤的穿着是从水手流行的。在海上这样穿着比衫袍要便利多了。 然后流行到新军营,接着蓟辽、宣大和山西镇,现在京营的兵也是这样的打扮,想不到上海城的兵丁也是这样的打扮。 旁边的陈三轻声说道:“海老爷,这就是锦衣卫改过来的警卫军,应该是隶属于南直隶的右师。” 海瑞点点头,有点琢磨出太子殿下改编锦衣卫的思路。 把组织庞大的锦衣卫拆分,宿卫皇城、拱卫百官,以及侦办大案要案这三项最主要的职责分给奉宸、翼卫和镇抚三司。 其余的弹压地方、警卫要地的职责交给警卫军,再其它的乱七八糟的职责就交给专职有司,不要凡事都来找锦衣卫。 这样也好,锦衣卫什么都管,结果什么都管不好。 这毛病,跟大明其它很多衙门是一样的。 还不如拆分开来,关键是把职责明确下来,该谁管的就找谁,出来问题也知道追究谁的责任,不像以前,职责不明,有好处谁都想插一手,一出事各个跑得比谁都快。 明确职责,是吏治的第一步。 海瑞现在也接受了太子殿下的这一想法。 先动锦衣卫,接下来太子殿下让李春芳和赵贞吉筹划的吏治改革,也该要开始了吧。 在商铺区那一边,全是酒楼、赌坊和勾栏,往来的商旅,上岸的水手穿行其间。 海瑞背着手,也煞有其事地走在其间。 只是他身穿一件极其普通的棉布上浆布衫,非富非贵,酒楼、赌坊和勾栏的伙计们各个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这个老头是穷鬼,懒得招呼他。 反倒他身后的刘大三人,被围着招呼了两三次。 穿过集市区,来到上海县城东门,衙役们在两旁或坐或站,不阻拦进出的百姓,也不像有些县城摆个木箱子收进城税。 他们只是盯着来往的人,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就出声叫住,盘查一番。 “劳驾打听一下,统筹局东南办在哪里?”海瑞上前,拦住一位行人,拱手客气地问道。 “东南办?就在那里。”行人指了指不远处。 “谢谢了!”海瑞客气了一句,举目看去,那边当路临街修有一排气派的房子,高大宽阔,富丽堂皇。 门口人来人往,鼎沸喧闹,十分繁华。 哪里像一处衙门,反倒比城外集市区商铺还要热闹。 海瑞的脸一下子黑了。 第八十五章 我没犯事,干嘛怕海青天? 不过海瑞的脸本来就黑,再怎么黑,外人也看不出变化来。 他左右看了看,背着手,顺着人流,慢慢地走进路人所指的统筹局东南办的衙门里。 嗯,不对啊,这里看着不像衙门啊! 这里是四间门面,顶高敞亮,又深又宽,分成两家店铺。 右边这家是卖玻璃器皿、玻璃宝镜、机械钟表等奇珍物。 中间还掺杂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下方有牌子写着注释。 这是天竺国能工巧匠打造的金首饰,那是鲁密国宫廷所用的器皿,“自有妙用,内屋详解”。 店里柱子上贴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真正西洋货,万里海运!” 海瑞捋着胡须呵呵一笑。 奸商! 你越是这样写,老夫越是信不过。 听说东南有一家商社,专营玻璃器皿、玻璃宝镜和机械钟表等物,打着“真正西洋货”,在大江南北卖得十分畅销。 看来就是这家。 他们家的西洋货卖得死贵,买得起都闷不做声,暗自享用。 买不起的人就大骂是奇技淫巧,必须加以禁止。 统筹局一摊双手,这是西洋那边出产的东西,那边不读《论语》和《春秋》,荒蛮之地,出这种奇技淫巧之物,很正常。 但是人家西洋船运过来卖,总不能让别人不卖吧,有损我煌煌大明之气度。 所以你骂归骂,他们照卖不误。 但海瑞跟西苑走得近,偶尔听人说起,只不过是该商社不知从哪里得了秘法,专造这些所谓的西洋货。 为何敢叫西洋货,据说作坊工厂所在的地方叫西洋岛。 左边这间是专卖北方药材和特产。 东北的人参、貂皮、东珠,西北的虫草、天青石、玛瑙.琳琅满目地摆在柜台里。 伙计看到海瑞走近,也不嫌弃他衣着普通,探着身子和气地说道:“东家,你老想买些什么,小的给伱介绍。 小的宝号叫北联社,专营北边的货品” 海瑞听他这么一说,笑着问道:“北边的货品,那贵宝号有马吗?” “有!” 这年头要买马的,跟后世买奔驰宝马的一样,都是不差钱的主。 看来这位大爷深藏不露。 “东家,你是要骑的马,还是驮马。” “骑的马。” “有,我们家有三岁口的母马和骟马,有阴山马,有河西马,有河套马,还有东北的马,看你中意。不过这里地方窄,不敢养在这里,我们的马放在城西圈着养。 东家,你要是有意,劳驾你移步,去那里现场看。” 海瑞目光一闪,“真有马?” 伙计哈哈一笑:“东家,而今我大明跟鞑靼人开边互市,马匹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小的先跟你说清楚,我家的马,肯定不能跟边军的战马比,都是太仆寺选剩下的。 但是一般人骑用,也足够了,很威风啊!骑着出去办事拜客,特别有面子!” “好!正好老夫要拜访东南办的杨公公,见完后就去你们马场看看。你先带我去见你们杨公公吧。” 伙计一愣,“东家,你是来拜会杨财神的?” “杨财神?” “哦,就是统筹局东南办的杨公公。” “没错。” “那这位老爷你找错地方了,在我们这你见不到杨公公。” 海瑞奇怪了,“你这不是统筹局东南办衙门吗?” “这位老爷,这是统筹局的衙门没错。只是杨公公刚从宁波挪到这里来,就隔了三分之二的院子出来。 临街的这排房子,租给我们两家商号做店铺,那边院子做了货栈。老爷,你要去拜访杨公公,劳烦你出门走右,沿着院墙转到后门,统筹局衙门在那里。” 海瑞大吃一惊,居然还能把衙门出租给商号做商铺和货栈? 难道不怕御史弹劾吗? 再转念一想,这统筹局也不是什么正经衙门,它隶属于司礼监,属于内廷,里面的人都是皇家家奴,谁也管不着。 它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海瑞背着手出来门,顺着院墙绕了一大圈,转到一条巷子里,终于看到有个院门,跟普通人家的院门差不多。 没有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只是挂了两盏灯笼,门外柱子上挂着一块木牌,“大明捐输劝赈统筹局东南办”。 朴实无华到让人无法相信,这就是暗地里掌握着大明海商贸易,号令东南万数商号,富可敌国的统筹局东南办? 海瑞站在门口愣了一会,挥手示意刘大,“敲门,通报一声,就说海瑞海刚峰拜访杨公公。” “是。” 内院里。 杨金水穿着一身便服,上衣下裤,躺在躺椅里,双脚泡在水桶温水里,脸上盖着一方温水泡过,冒着热气的毛巾。 暖头又暖脚,活到九十九。 杨金水闭目养神。 接替他的吕用现在在路上。估计再过个二十来天就到上海,再交接个月余,就可以奉诏回京了。 干爹黄锦给自己来过信。 听信的意思,太子殿下把把内廷改了,二十四衙门,外加那些乱七八糟的衙门,裁并为四个衙门,一是司礼监,二是御马监,三是内宫监,四是少府监。 司礼监和御马监一如既往管着旧差事,变化不大。 内宫监管禁内,紫禁城一干人等的吃喝拉撒,日常操持归它管。 外面的就归少府监管。 杨金水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太子殿下改内廷的思路,司礼监管权,御马监管兵,少府监管钱,内宫监管过日子。 成立了少府监,那统筹局怎么办? 干爹没说,估计事关重大,太子爷没吱声,他也不敢胡乱猜。 不过从干爹信的意思,目前内廷的局面是巨头并立。 冯保管着东厂,挂着秉笔太监的头衔,以后会接替干爹,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御马监掌握在刘义和方良手里。 内宫监由万福执管,少府监则交给自己。 干爹黄锦和李芳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宫荣养。 司礼监还是内廷核心,自己、刘义、方良以及万福,都会在司礼监挂个秉笔太监的头衔,以示尊荣。 但是批红权会掌握在陈矩和李春为首的几位随堂太监手里。 杨金水感觉到毛巾热气在渐渐散去,泡在水桶里的双脚,也从发烫降低到发热。 该回去了! 自从嘉靖四十一年,自己朝天观出来,便被派到东南,一直待在这里,只是每年回去述职一次。 已经六年了! 太子爷托付给奴婢的大事,也都办好了,我杨金水能昂着头,挺着胸膛,回京城了。 “老爷!”有仆人在门口禀告。 “嗯!”杨金水鼻子哼了一声。 仆人继续说道:“外面有人拜访老爷。” “谁?” “他说是老爷的故人,姓海。” 姓海? 这样的姓氏很少啊。 我有认识这样的老朋友吗? 杨金水脑子还处在放空状态,慢条斯理地回想着,突然他身子一个激灵。 海? 海瑞! 据报他从南京出来,直奔这边了。 靠! 杨金水浑身一弹,右手一薅,把脸上的毛巾甩开,双手在躺椅扶手上一撑,身子站了起来。双脚从水盆里迈出来,光着脚湿漉漉地在地上走了几步,突然又意识到不对。 老子又没犯事,用得着怕海青天吗? 他来就来呗,老子开中门迎接。 哦,我的衙门没有中门,只有一个院门。 杨金水沉声道:“把海老爷请到后院前厅用茶。嗯,海老爷是官服还是微服?” “回老爷的,海老爷是微服。” “那等我换身便服出来。” “是。” 第八十六章 朝献的大火烧到江华岛 朝鲜江华湾的江华岛,北视海州港,东临汉江入海口。 卢相、李兴、张恺站在江华岛西边,通往朝鲜京畿道的渡轮码头上,看着对面的海岸线,目瞪口呆。 无数的朝鲜官吏、百姓,狼狈地从东边逃来。 他们中有官员,身穿官袍,坐在朝鲜国独特的轿子里,连声催促着,叫轿夫们快些穿过混乱的人群。 如果官员有得力的家仆或兵丁护卫,还能把他们自己以及家眷护得周全,跌跌撞撞地从炸了窝的蚂蚁一样,漫山遍野的人群里穿过来。 逃到海边,再从哭天喊地的人群里挤出来,抢上一艘船只,随波摇摆,划到两三里外的江华岛上,他们就算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逃出生天。 大部分的官民,被横冲直冲的人流冲散。 此时只顾着逃命的军民,没有上下尊卑之分,谁敢挡路,就把他们打翻在地,从他们身上踏过去。 许多官员,轿夫被冲散,自己从翻在地上的轿子里爬出来,举目一看,到处都是人,惊慌失措、四处逃散的人。 再一转头,仆人不见了,家人不见,一时心急,到处喊叫。可是他再扯着嗓子发出的声音,淹没在如海浪般的嘈杂声音中。 有些乱兵红着眼睛冲上来,看到他是官,毫不忌讳地上前,钻进轿子里翻找,还转头在他身上搜寻,敢多说一句,就是拳打脚踢。 往日你是高高在上的两班老爷,现在这个乱世里你就是屁都不是的羔羊。 时不时有女子尖叫声,一伙乱兵抢到了财物,连同看中的女子一起掳走。敢反抗的男子被一刀砍翻在地。 其他人看了,都视而不见,只顾着埋头向前跑。 然后看到几个老弱,荒野中坐在两三具尸体旁,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周围不停地有人从他们身边跑过,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直直地向前跑,向海边跑去,仿佛只要跑到海边,就会有生的希望。 一艘大船挤满了人,摇摇晃晃要驶离岸边,可是有数百上千的人,攀着船舷,死活不肯放手。 人太多了,居然把这艘船拉得向里侧倾。有大将模样的人站出来,指挥几十名士兵,去砍杀攀附船舷边的人。 开始时士兵们不忍心下手,大将叽里呱啦吼了几句,又看到船只被那些人拉得更加倾斜了,感觉得自身会有危险的士兵们发了疯一般,用长矛戳,用钢刀砍。 惨叫声中,一个又一个人从船舷上落水,岸边那一片海水变得通红。 一刻钟后,船舷上再也没有攀附的人,只是多了几十只死也不肯松开的断臂残手。 大船摇摇晃晃地终于启航,在岸边上数千人的嚎哭中,缓缓向江华岛驶去。 过了两刻多钟,船只终于在江华岛靠岸,一群士兵拳打脚踢,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护住几个男女从船上下来。 不少人从船上跳下来,在水里游了几丈爬上岸,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躺在岸边的泥地上,看着蓝天白云,嚎啕大哭。 有军官到卢相跟前禀告道:“报统领,朝鲜国国王,带着王太后、王后登上江华岛,说要拜见统领以及江华岛领事和商务代办。” 从嘉靖四十三年,大明水师在东海、北海“横行无阻”,就开始在江华岛停泊,然后圈占土地,驱赶当地百姓和官员。 朝鲜派人来交涉,水师和商社的人就说,你们是大明的藩属国,好大儿,自家人,占一个小岛能叫占吗? 连借都不好意思提,就叫孝敬吧! 玄武水师围着朝鲜东西海岸晃悠一圈后,原本还叫嚣着要收复失地的朝鲜水师不敢吱声,今天说粮饷不足,明天说船具修葺。 上代朝鲜国王李峘,那两年身体不好,偏偏又子嗣早逝。于是朝堂里各方势力为继承人的事情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根本顾不到江华岛。 大明理藩院趁机就跟朝鲜议政府签署一个和约,“永久租借”江华岛。 大明在江华岛设领事,正式行使管辖权,再设一商务代办,负责商贸事宜,以及关税商谈。 此前张居正在青岛遇到的李兴成了江华岛领事,张恺成了商务代办。 更重要的是这里成了大明水师一处重要的停泊港。正好卢相带着威海营前队循例巡航到这里,不想遇到这场大变。 李兴撇了撇嘴,答道:“什么朝鲜国王?因为辽东边境一事,我大明还没正式册封朝鲜新国主,他现在只能暂称权知朝鲜国事,还不能叫朝鲜国王。” 卢相昨天才率船队赶到,今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头的雾水。 “李领事,张代办,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李兴和张恺对视一眼,“这事说来话长。卢统领,朝鲜国主好歹到了江华岛,我先带人去安置他们,等他们歇口气,我们再一起去拜访他们。” “好。” “那某先去,朝鲜国的事,请张代办跟统领说一说。” 等李兴离去,卢相抓住张恺的胳膊问道:“张掌柜的,伱赶紧给细说啊。” “朝鲜国大乱,四方民变。” 卢相脸色一变,他身为北海水师统领,理藩院藩情咨访处的很多事情需要他协助,自然知道些内情。 “这么严重?” “非常严重! 去年冬天,庆尚、全罗等道饿死冻死百姓数以万计。百姓们纷纷奋起,抢粮食吃大户,酿成多处民变。 朝鲜朝廷不以为然,派兵去弹压,结果黄海道,江原道也出现多处民变,其中两处民变声势浩大,合流攻陷了淮阳城。 朝鲜朝廷终于震惊,从各地抽调兵马前去弹压,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忠清道、京畿道官兵被抽调,当地兵力空虚,豪强乱民纷纷起事。 不到两月,总共出现了六股大乱军,小乱军有十几股,打得朝鲜君臣焦头烂额。二月,一位自称是凤城君遗腹子的李赞道,在西京举事,聚得兵马五六万,一举攻占了西京平壤。 然后战事一发不可收拾,这些乱军居然大部分接受了李赞道的檄文和招降,合力向汉城杀来。 官兵兵败如山倒,乱军兵峰据说离汉城不到五十里,朝鲜君臣仓皇逃离,于是就成了这样样子。” 卢相还是有些不解,“这朝鲜看着风平浪静,怎么一下子成了这个样子。一点火星子到处起火了。” 张恺左右看了看,悄声道:“这几年,大明海商一船船的把丝绸、茶叶、玻璃器皿、瓷器、蔗糖、香水、香料等各种货品,贩卖到朝鲜。 朝鲜朝中君臣,各地大户世家,拼命地买,银子铜钱流水般地往我们大明流,钱不经花的。 钱没了,但是好东西还想买啊。朝鲜君臣,各地世家就只能拼命压榨辖下的百姓了。赋税一年比一年高,翻着倍涨。 朝鲜国本来就山多地少,出产贫瘠,百姓们过得十分清苦,这几年往死里压榨,都过不下去了。再说了,不是还有人在煽风点火啊,这火不就一下子起来了。一烧起来,谁也没有想到会凶猛成这个样子。” 卢相连忙问道:“会不会对我们有影响?” “我们大明商人,都集中在江华岛做生意,偶尔去下汉城、海州和西京。上月情形不对,李领事和我就发了通报,把大明商人都召回江华岛。 卢统领,现在看你的了。待会乱兵一到,你的水师不能让他们渡过这片海峡啊。” 卢相点点头,“放心!本官马上去安排。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也做好撤离准备。对了,我们三人领衔具奏,赶紧把这事回禀国内。” “没错,等李领事回来,马上具奏!” 过了一会,李兴走回来,边走边摇头。 “真惨!” 说完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真他娘的惨!” “怎么,朝鲜国主光着屁股逃出来了?”卢相好奇地问道。 第八十七章 松江有两害!我就是其中一个 海瑞背着手,探着身子,缓缓走进统筹局东南办的院子里,好奇地东张西望。 前院东西厢来来往往都是人,有书办捧着账簿、文卷,从东厢走到西厢,时不时从厢房里传出算盘扒拉的声音。 海瑞特意走到跟前,看到东厢厢房里,挂着一个个木牌子。 “庶务科”、“预算科”、“稽查科”。 转到西厢房,房间门边也一样挂着一个个木牌子,“资料科”、“条例科”、“选事科”。 每间房间里都有人,坐在桌子后面,俯首奋笔,忙着各自的事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海瑞笑了一声。 杨金水心腹仆人在旁边陪着笑,不敢催促。 中院相对清闲些,往来的人没有那么多,但东西厢房里也坐满了人, 这里东西厢房各挂了块牌子,分别是“审计处”和“会计科”,里面坐着的人比外院要多得多,满满当当坐了四间大房。 海瑞转头问心腹:“这前院、中院都是办事的人,那你们老爷就住在后院这一块地方?” “是的。我们老爷说了,反正他孤身一人,这么大一个后院足够了。海老爷,你看够了吗?要不要移步,我们老爷在后院花厅里等着你。” 海瑞点点头,“好,走。” 走进后院花厅里,这里收拾得很干净,两边摆着六张椅子,上方摆着两张椅子,中间有茶几,跟一般的江南地主老财家的布置差不多。 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幅《独钓寒江雪》。 据说自胡宗宪以下,太子党东南嫡系一脉,人人最爱这幅画,每家的客厅书房里都挂着不同版本的《独钓寒江雪》。 今日在杨金水这里又见证到,看来确有其事。 呵呵,还独钓,颇具西苑风采! 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千里江山图》,都是不知名的画师所画。 海瑞背着手转了一圈,觉得简朴但不寒碜。 当然了,肯定比自己家要强,不过却出乎海瑞的预料。 阉党之流,尤其是杨金水这样备受宠信、很有权势的大太监,一出京就会放飞自我,穷奢极侈,恨不得用黄金打造马桶,用白银打造卧榻。 今日的杨金水宅院布置却让海瑞大出所料。 衙门隔出去三分之二,然后前院、中院用作办事场所,自己住在内院。 内院布置得还算简朴,但实属中等偏下,只能说算过得去。 海瑞可是在扬州监督抄查过盐商的宅院,跟那些大盐商的宅院一比,杨金水这内院花厅,真得连下人住的地方都不如。 这么一对比,海瑞感觉得出,杨金水有品味,但绝不是奢靡好物之人。 有意思! “刚峰公,大驾光临,杨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杨金水从内屋转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水青色棉布直缀,梳了个发髻,插着一根玉簪子,白面无须,看着很爽利。 海瑞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目光在头上玉簪上停留了几息,很快就转到它处。 杨金水主持统筹处东南办,如此有权有势的人,要是发髻上还插着一根木簪,海瑞反倒会生疑。 这厮一介无根残疾人,居然这般艰苦朴素,所图甚大啊! 海瑞拱手笑呵呵地说道:“海某贸然打扰,还请杨公公见谅!” “哈哈,刚峰公快请坐,上茶,上今年的春茶!” 海瑞施施然坐下,端起茶杯,掀开盖子,闻了一下香气,“嗯,不错,好香啊,果真是今春的碧螺春啊。” “刚峰公是识货之人。此茶前天才从太湖君山产出,送到咱家。”杨金水指了指桌子上一个精致的茶罐说道。 海瑞哈哈一笑,“老夫识货,可惜总是喝不起,只能遇到机会,就这里趁一点,那里喝一点,解解馋。 今日大幸,在杨公公这里喝到了今春的一杯新茶。妙哉!” 杨金水也笑了,“能成为刚峰公今春第一杯新茶,那杨某的这罐茶叶,也算是大有其所了。” 海瑞又喝了两口,闭着眼睛,嘴巴来回地啜了几下,然后嘴唇微张,吸着气回甘。 “好茶,好茶!” 心腹仆人站在旁边,看着海瑞喝杯新茶喝得如此惬意,自家主人却没有丝毫反应,忍不住摸了摸桌子上的茶罐,眼神往海瑞瞥了瞥。 杨金水瞪了他一眼,出声道:“糊涂!” 海瑞放下茶杯,好奇地问道:“什么糊涂?” 杨金水答道:“咱家请刚峰公喝杯今春新茶,是人情。要是把这罐新茶送给刚峰公,就是越线了,不行! 怎么能做这么糊涂的事啊!” 海瑞昂首大笑:“杨公公果真是妙人啊。老夫的名声,又臭又硬,杨公公倒没有什么忌讳。” “杨某心中坦荡,就算坐在刚峰公对面,也心无波澜,有什么忌讳的。杨某倒还盼着刚峰公来。” 海瑞眼睛里透着光,“杨公公盼着老夫来?大明居然有当官的盼着海某来,确实闻所未闻啊。” 杨金水淡淡答道:“前些日子,杨某知道刚峰公出了南京城,肯定会直奔松江,只是等了半个月,才等到刚峰公啊。” 海瑞公眼睛微微一眯,“哦,杨公公怎么笃定老夫一定直奔松江?” “松江有两大害。一是世家士林嘴里的阉党首恶,欲先除之而后快的嘉靖朝汪直,就是在下;二是松江百姓嘴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老虎,徐家。 不管如何,刚峰公都要来一验真假。” 海瑞听完杨金水的话,沉声不语了好一会,捋着胡须才缓缓说道:“老夫做过教谕,做过知县,在地方转历多年,知道地方上对百姓最为酷烈的人祸就是巧取豪夺,侵占田地。 海某远在凤阳淮安,都能听到游走各地的商贾,偶尔感叹道,天下田地侵占之广,莫过于松江徐府。 徐少湖二十年阁老,挣回四十万亩良田,当为国朝第一值钱的阁老! 所以老夫必须要来看看。杨公公,可有空闲,陪老夫去华亭转转,目睹徐家虎威?” 杨金水笑道:“刚峰公召唤,杨某自然有大把的空闲。只是咱家先说清楚,徐府是杨某在东南最大的敌人,某对它也是欲除之而后快。 到时候言论有偏袒,刚峰公还请海涵。” “杨公公果真坦荡。可否跟老夫说说,徐府为何是杨公公在东南最大的敌手?” 京城西苑勤政堂,朱翊钧在低头翻阅着文书,冯保轻轻地走进来,在书案旁站着,屏住呼吸不出声。 过了半刻钟,朱翊钧无意抬头,看到冯保站在一旁,点点头:“冯保来了,有什么事?” “殿下,刚峰公去了松江。” 朱翊钧一愣,往座椅背上一靠,仰头看着屋顶,“海公,终于去了松江。其他人知道吗?” “刚峰公行迹非常隐秘,锦衣卫帮忙设了许多迷阵,外人以为他去了苏州湖州。只有东厂、锦衣卫” 冯保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杨金水应该也知道。” “东南是他的地盘,孤也早就叮嘱他看顾着刚峰公。他应该知道。” “是。” 朱翊钧想了一会问道:“高肃卿主持的山西、宣府、大同三镇卫所田地清丈,开始了吗?” “回殿下的话,开始了。” “高部堂举荐朱镇山(朱衡)为右都御史,前往山西亲自主持外,还专门点了二十六位得意门生前去听用。希望他这次有所收获。 松江府的消息,及时通报。另外.” 朱翊钧顿了一下,冯保马上弯着腰,侧耳倾听。 “徐阁老那里,盯仔细了。” “是。” 第八十八章 大明粑粑,救我! 江华岛。 李兴摇了摇头,“光着屁股逃出来?差不多了。朝鲜国主都惨到这个地步,地方那些世家大户,据说满门被杀,极其惨烈。真是人祸远胜于天灾啊! 真希望大明的那些世家们来看看,看清楚一味地敲骨吸髓,盘剥压榨,到底是什么后果?他们稍微少赚到钱,就有士林帮他们说话,就有御史大喊与民争利,国之不国。” 李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贫苦百姓被盘剥,要不默默忍受,要么被压榨到了极致,就如同朝鲜这般。饥民变暴民,绵羊变饿狼。 真希望宣教局和商报社的人看到,记载下来,给我大明那些养尊处优、却还不知足的家伙们看看。” 李兴一番感叹让卢相和张恺一时愣住了。 今天李领事是大受震撼,有了这么一番发人深思的言论。 卢相是武将,自有自己的看法,暂时没有说出来。 张恺有些感同身受,但最后摇了摇头,“没用的,那些人看了朝鲜这些惨状的报道,不会放在心上的。他们只会当成逸闻野趣来听,然后还感叹一番,仁德不修,自有天惩。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尤唱后庭花!就算隔着一江,都无法震醒他们,何况隔着一海之水的朝鲜。” 卢相呵呵大笑,随即又有些感慨:“李领事,张代办,你们可比庙堂里某些衮衮诸公,更加忧国忧民。” “位卑不敢忘忧国!” “哈哈!”三人对视大笑。 旁边站着的一位江华岛领事所的书吏,目光闪烁,似乎把三人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李兴开口道:“要不去见见朝鲜国主?” “他们收拾好了吗?贸然去拜访,看到他们狼狈样子,对客人来说就十分地无礼了。” 张恺反问道。 “我临时征用集市附近一家宅院,安排给朝鲜君臣,这会应该差不多,先去看看。” “好。我这边也安排得差不多。水师已经布防整齐,陆战营也在岸边修筑工事,严阵以待。去看看。” 三人联袂来到那家宅院。 这是一家不大的院子,临街是商铺,现在成了朝鲜护卫官兵暂住的地方,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面色沮丧,眼色里却都带着庆幸之色。 前院内或席地而坐,或站着三四十位官员,都是刚刚闻讯跑来护驾的朝鲜官员。他们气还没喘匀,脸上满是尘土,就在中气十足地吵架。 听通译说,他们分成两派,在互相指责对方,蒙蔽君上,施政不当,是大奸臣,是这次民变的罪魁祸首。只要把这些奸臣的首级传檄四方,朝鲜的民变就会不战自定。 真他码的一群奇葩!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攀扯这些玩意,看来你们真是咎由自取! 朝鲜国主李昖和他的嫡母仁顺王后,以及两位嫔妃,几位内侍住在后院。 通报一声后,李昖在后院里的北屋里会见了卢相、李兴和张恺。 “大明北海水师副统制、威海营统领卢相;大明理藩院江华岛领事张兴;大明理藩院江华岛商务代办张恺,见过权知朝鲜国事大君。” 李昖穿着一身朱色的团龙蟒服,头戴善翼冠,例如大明藩王,坐在上首座位上,脸上的仓惶藏都藏不住。 他脸色惨白,双目失色,仿佛魂游天外。 旁边一位老内侍咳嗽一声,李昖身子一颤,连忙坐直,挤出一点笑容来:“天朝三位上官辛苦了。救我朝鲜君臣军民于水火,本君感激不尽,以后定有回报。” 他说话的声音颤颤巍巍,语气干巴巴的,就像是从干燥的沙子堆里挤出来的一样。 卢相面见过好几次太子殿下,据说朝鲜国主比殿下还要大上三四岁,但这气度真的是天壤之别。 龙凤之姿与土鸡瓦狗的差距! 卢相上身笔直,如同一根标枪一样,端正地坐在座位上,不开口说话。 李兴作为全权代表,开口答道:“大君受惊了。现在已然到了江华岛,请放心。这里有我大明水陆兵马一万五千余人,船坚炮利,兵甲鲜明,定会保护大君周全。” 李昖听到大明水陆兵马一万五千余人,眼睛一亮,腰不塌,脖子不歪,头也直了,连声说道:“一切都仰仗天朝上官维护。” 突然有女声从侧屋传出来:“三位天朝上官,能否尽发水陆大军,顺汉江而上,收复汉城,靖平朝鲜,施宗主之恩,周藩属之全。” 卢相三人面面相觑,这位谁啊? 李昖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这是本君嫡母,仁顺王后。因本君年少不知事,仁顺王后垂帘视政。” 你多大了还被先王后垂帘听政?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自家太子殿下,何等神奇。 卢相沉声答道:“大君,先王后娘娘,本朝国制周全,军法森严,擅自在外藩用兵,不是吾等所能决定的。” 李兴答道:“我三人已经具折上奏此事,且等朝廷裁定。” 侧屋里的仁顺王后还没开口,李昖连声说道:“朝鲜乃大明最忠顺之藩属,一切还请大明天子庇护,务必上奏天子,请施雷霆之威,救朝鲜于水火,施外藩与重生!” 说着说着,李昖居然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呜呜!都赖天朝庇护,呜呜——!伱们可要庇护我们啊,千万不要弃我们不管啊!呜呜!”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李昖,卢相、李兴和张恺面面相觑。 这就是朝鲜国主? 怎么看上去跟破了财的地主老财傻儿子一个鸟样啊! “报!” 有朝鲜禁卫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上身上全是泥泞,仿佛从泥潭里钻出来的。 “怎么了!” 李昖吓得浑身一缩,就像一只从巢窝掉落到地上的鹌鹑,旁边的老内侍连声问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不好了!乱军杀过来了,他们在对岸烧杀抢掠,现在正在整装布阵,收集船只,准备渡海杀到江华岛来!” 哗! 侧屋里听到尖叫声,还有咣当桌椅倒地,瓶壶摔碎在地的声音。 李昖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双眼翻白,让人担心他下一息就会抽过去。 外面无比杂乱喧闹,男叫女哭,乱成一锅粥。 刚才还在中气十足指责对方的那群朝鲜官员,叫得最大声,就像一群被端了食盆的饿狗一般,胡叫乱吼。 “快走啊!” “这里不安全!” “快些跑吧!” “跑去哪里?无路可逃了啊,呜呜,天要绝我朝鲜啊!” 中间还有头脑清醒的。 “护住君上,不能让君上落入乱贼之中!” “我们尔等忠义之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们要为江山社稷,舍命护住君上!” “大家不要慌,我等去大明领事所请愿,请大明发天兵,荡平妖霾,维护纲常。” “对!我们去大明领事所,去水师请愿,请得煌煌天军,绥靖定境。” 一群人呼朋唤友,十分高调地离去,中院、前院很快就变得寂静无比。 这叫什么事。 卢相、李兴和张恺只好安慰了两句,悻悻地告辞,转回江华岛领事所。 领事所所在地为大明新筑的江华城,在江华岛西北角,连着西边的军民两用港口。 夯土而成,开东西北三门,城楼用红砖和水泥围砌而成。城墙高一丈二尺,后两丈。城里除了领事所,还有商务代办所,商铺,货栈和酒楼饭店。 地方不大,在大明境内,连一座小县城都不如。可是在朝鲜人看来,却是一等一的雄城。 加上有数千大明水陆驻军,朝鲜人觉得比汉城还要牢固。 卢相、李兴和张恺一行人回到江华城,看到东门聚集着上千朝鲜人,为首的正是刚才还喊着要舍命保护君上的那些朝鲜官员,一个个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们要进去,我们要向天朝上官请愿!” 第八十九章 我老徐也怕海瑞啊! 海瑞听得一愣,杨金水,你还真够坦诚的! “杨公公,你说你在东南最大的敌手是徐家?” “正是。刚峰公面前,咱家不说假话,也不敢说假话。”杨金水坦然说道,“统筹局以东南海商起家,说实话,当初起步艰难,如履薄冰。为何如此?刚峰公应该知道。” 海瑞点点头,捋着胡须答道:“东南倭患,起于宁波堪合之变。无非是大小海商,被断了财路,铤而走险,引倭乱境,好掩护他们走私。结果一发不可收拾,酿成大祸。” “刚峰公英明。这些大小海商,背后都是东南世家。这些高门大户,占据着跨州连县的良田,手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如湖海一般的丝茧、绸布、茶叶、瓷器,又通过大小海商把持着海上贸易。东南但凡有能赚到钱的地方,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统筹局想大兴海商,等于虎口拔牙,不才需要跟东南世家周旋。东南世家以江南世家为盛,而江南世家以徐家为首。” 海瑞答道:“老夫在户部时,听闻过统筹局的手段。杨公公智勇双全,身负大才,短短一两年间领着统筹局打开了局面,确实不容易啊。” 杨金水淡淡一笑:“那时杨某能带着统筹局起势,首先是太子殿下英明,高屋建瓴,给统筹局定下方向,立下规矩。 其次是胡部堂手里有兵,能杀得倭寇人头滚滚的精兵。从这方面来说,我和胡部堂是互相成全。 再其次,是徐阁老人老志守。或者说身娇肉贵,犯不着跟身有残疾,只剩一条烂命的杨某拼个伱死我活” 海瑞静静地听着。 “前些年,杨某跟徐府多有争斗,但多在暗处。磕磕碰碰,倒也能勉强维持。可是嘉靖四十五年,徐府长公子回原籍,主持徐府,门风为之一变。现在的徐家气势如虎,田地要,人口要,海商实业,他也要。” 海瑞皱着眉头,“徐府长公子徐璠,字鲁卿。两岁时,其生母病故。那时少湖公又因忤逆了当时的首辅张文忠公,被贬斥到福建延平县。 徐鲁卿可谓是自幼孤苦,少湖公多次与友人谈及此事,都忍不住泪沾衣襟。老夫听闻徐鲁卿坚毅守志,聪慧好学。 喜读书而尤熟于本朝典故,往日少湖公在朝中,所具密揭及所答谕札,凡有关社稷大计者,必呼鲁卿而计之。多加意培训,冀图他日有栋梁之用。 难不成又成了第二个严东楼?” 杨金水笑着说道:“是不是第二个严东楼,杨某说了不算,刚峰公不如亲眼去看看。这些日子,松江府有桩事关徐府的公案,刚峰公可以去看看。” 海瑞目光一闪,“杨公公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一起去。刚峰公当面,杨某也想看看,这位徐长公子,真的是不是第二个严东楼!” 海瑞心头一动。 这杨金水,真是位人物。 现在把话都顶到这个地步,自己不查出点什么来,还真不好收场。 可是他难道不怕自己连他一起查吗? 或许真如他所言,心中坦荡,所以无所畏惧? 阉党现在比那些翰林清华们还要清廉了吗? 又或许只是太子殿下治下的内侍太监们,才如此这般? 京城徐府书房里,徐阶坐在上首,跟赵锦、张翀、董传策在商议事情,次子徐琨站在旁边伺候着。 赵锦开口道:“高新郑这次终于要做正事了。他以镇山公(朱衡)为钦差,清丈山西、大同、宣府三镇卫所田地。 三镇清丈完了,想必会推行到九边其它镇,然后自蓟辽延续至直隶、山西、河南、山东等地,想必最后是全国清丈田地。” 董传策接着说道:“清丈田地,确实是户部的职责。只是关系甚大,现在光是三镇卫所清丈,就惹得每天十几位官员御史不停地上疏,弹劾高新郑苛政酷烈,民不聊生。 要是再推行到全国,会掀起一场大风浪。” 张翀眉头一皱:“皇上即位才两年,现在好容易才厘清嘉靖朝的陈弊,朝政清澄,局势稳定。又起惊涛骇浪,动摇乱政,于国于民都不利。新郑公想入阁,过于迫切了吧。” 徐阶看了他一眼,平和地说道:“高新郑是有大志,要做大事的人,入阁对他而言,是更方便做大事。 本朝积弊无非就是那些,九边、漕运、盐政、宗室。九边被太子殿下整饬,大明官兵大行军改,整编新军,屡立功业。 盐政大家也知道。现在庞少南接手后,整饬得井井有条,想必不久就能大好。漕运,牵涉甚大,又事情紧迫。 只是在太子殿下主持下,海运大兴,整饬漕运反倒不急迫了。再且漕运跟治河是一体的,黄河淮河不治好,漕运整饬最后还是一场空。 现在潘时良(潘季驯)以工部尚书衔,主持治黄。而后治淮,黄淮河工大治后,再改漕运也不迟。 所以高大胡子盯上了开源节流。清丈田地,广丰田赋,是开源不二法门。” 徐阶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有些气紧。 徐璠连忙端起一杯参茶,递到徐阶跟前。 徐阶接过来,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又补了一点元气。 趁着这时机,徐璠连忙开口:“父亲大人,前些日子,苏州、湖州还有扬州等处的亲朋故友写信来,询问山西三镇卫所清丈田地的事。” “他们跟山西三镇卫所田地怎么扯上关系了?” “父亲,我朝行开中法,东南许多大户为了拿到盐引,在九边开商屯,雇人种地,收割粮食纳边换取盐引,久而久之,在那边也有了产业” 徐琨的话说半截,后半截话里的意思是这些江南大户世家,在开中法变坏后,趁机与山西、大同、宣府当地官绅勾结,把开屯的土地侵占,又找借口侵占了更多的卫所田地。 有田有地,再有人给你种地。 种出粮食来,卖给此前的那些晋商们,搭伙做生意,一起赚取暴利。 世家官绅只要家里族里有人源源不断地中试做官,不管田地在哪里,都能罩得住! 这些田地虽然隔着远,可每年能给大户世家带来丰厚利润。现在高拱要清丈,一清丈那非法侵占田地的行径就会暴露无遗。 嘴里的肥肉,怎么舍得吐出来! 徐阶默然不语。 这事有些棘手。 很明显,高拱向西苑服了软,那太子殿下也不介意重用他。 高拱颇有才干,又性急如火,做起事来如大火烧荒。太子殿下现在就要用他为除弊革新的急先锋。 可是这大火一烧起来,就难免会“烧及无辜”。 自己苦心经营数十年,终于把徐家从中产之户变成一等一的高门大户,江南世家的翘首,家产数十万亩良田。 数十万亩良田啊! 这清丈大势一起,全国推行,东南必定是太子和高拱紧盯的紧要地方,到时候徐家怎么办? 真是奇怪了! 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和高拱两伙人还斗得你死我活,自己在旁边看热闹,一转眼两人和好了,现在两边好得穿同一条裤子。 他俩和好了,自己就难受了! 怎么破? 高拱在前面大开大合,一顿乱杀。 太子殿下在背后坐镇,稳如老狗。 双剑合璧,不好破! 徐阶突然想起一件,脸色一变,连忙问道。 “海刚峰现在去了哪里?” “父亲,”徐琨连忙答道,“儿子一直在关注海瑞的动向。据儿子打听到的确凿消息,海瑞从徽州回了南京城,没待几天,转去了苏州,一直往南,准备去湖州,据说那边好像出了大事。” 徐阶没由来地心慌,喃喃地说道:“苏州离松江太近了,太近。老夫要马上写信,告诉大郎,叫他这些日子务必小心谨慎。再多派人手,一定要找到海刚峰的去向!” 赵锦、张翀、董传策面面相觑。 徐阁老也怕海瑞啊。 可是转念一想,大明当官的,谁不怕他啊! 第九十章 大明的慈爱,是有代价的! 卢相气得脸色发黑。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打着向天朝上官请愿的旗号,无非就是想混进江华城里去,进了城,就算乱民渡过海峡,杀上了江华岛,在大明大军的庇护下,也能安然无恙。 看到卢相、李兴、张恺骑马走过来,一看就是大明将领官员,请愿的朝鲜官员走出一位来,身穿朱袍官服,头戴乌纱帽,气宇轩昂,正气凛然,走上前,拦住为首卢相的马头,大声道:“吾等请天朝上国速发天兵,为藩属国剪除奸贼,荡平贼霾,匡扶朝纲。 如是不愿,吾等在官署门前长跪不起,定要叫天朝上官知晓,我朝鲜还有赤忱报国之臣!” “对!”后面的数十位朝鲜官员慷慨激昂地附和着,“我等诚请天朝上国,速兴大军,复扶危倾,匡正纲常。” 这些人激动得满脸发红,仿佛朝鲜生死存亡全部系在他们身上。似乎卢相等人要是不答应,他们就要一头撞死在这城门边上。 卢相脸色更黑,脱口大骂道:“滚!” 为首朝鲜官员脸色一黑,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无比气愤地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吾等仰慕文丞相气节刚烈,要学习追随,你为何要如此践踏吾等。” “滚你妈的蛋!”卢相继续骂道,“乱民杀来,你们跑得最快。到了江华岛,暂得喘息,就他娘的装起来了。 请愿,伱们有那个功夫,为何不召集人手,接应岸边的逃难官民。再勇猛一点,你们可以召集民壮,向我们讨得兵甲,上岸去杀贼,报效君上。 跑到老子们这里来请愿!请你妈的愿!我大明要不要发兵,用不着阿猫阿狗来指手画脚的!” 朝鲜官员气得脸色发青,连声跺脚:“粗鄙!” 要是换成朝鲜的西班武官,早就被这群朝鲜东班文官骂得狗血淋头。 可卢相是大明水师将领,你在人家地盘上,要是惹恼了人家,直接把你赶出江华岛,那可怎么办! 看到这些朝鲜官员还死皮赖脸地想跟着进江华岛,卢相不客气传令,“来人,把这些混账子给老子赶走!江华岛上来了那么多朝鲜逃难军民,也不见他们去接应一二,全挤在老子这里。 赶走,把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全部赶走!” 扈从亲兵冲上去,抡起马鞭刀鞘,噼里啪啦一顿乱打,把这些朝鲜官员打得抱头鼠窜。 李兴和张恺知道大明水师官兵,从上到下都是这般粗鄙直爽,见怪不怪。 刚才这些朝鲜官员一闹,李兴想起事来:“要不要把朝鲜国主请到江华城里来?” 卢相马上阻止道:“请个毛!朝鲜国主进城了,他手下这些恶心的玩意不得跟鼻涕虫一样,跟着贴进来。 再说了,辽东边境勘定之事,朝鲜君臣忤逆上意,鸡贼心思路人皆知。 朝廷到现在都没有下诏册封朝鲜国主,也说大明还没有正式承认朝鲜君臣为藩属。能让他们上岛,已经仁至义尽了。 哼!想做我们大明的狗,不是摇头摆尾装可怜就行。要我看,就这样,也让朝鲜君臣们知道,要得到大明仁德慈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李兴和张恺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大明水师,太子殿下一手调教出来的大明水师,能征善战,却无比地傲气。 黄浦河上,一艘民船逆流而上。 这是一艘蜈蚣船,只不过船体要宽圆些,行驶得更稳,能装载的人和货也更多。 海瑞和杨金水一身便服,坐在船舱里,看着两岸缓缓而过的景色,海瑞忍不住问道:“着两岸良田连蔓,无边无际,不知有多少是徐家的田。” “具体有多少,恐怕连徐家也不知道。”杨金水笑着答道。 “嗯,徐家也不知道吗?” “徐家大肆侵占松江一带的良田,还有亲族、管事,大大小小的人打着徐府的旗号,混在中间不知侵占了多少良田。 徐阁老吃肉,大家喝汤嘛。” 海瑞嘿嘿一笑,只是他这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船只到了华亭县码头,两人下了码头,带着几位亲随先走,刘大以及杨金水的心腹随从带着二十几位护卫随从,装扮成各种人物,远远跟在后面。 海瑞和杨金水进了华亭县城,很快就找到徐府。 徐府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华亭县城,阁楼鳞次栉比,屋檐连绵成云,气象万千,不愧是江南世家翘首。 徐府门口是一条街道,立着三道牌坊,分别题有“进士恩荣”、“上台元老”、“辅国大学士”,都是嘉靖朝敕命所立,尽显徐阶的威荣。 转进这条街,只见两边商铺林立,旗幡连翩,十分热闹,恍如华亭县城第一繁华所在地。 在这街上没走多远,只见前面人山人海,数千人聚集在街道上,围着徐府大门。 海瑞和杨金水在随从们的暗中帮助下,从熙攘的人群里挤到了前面,看到有一位身穿绯袍官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四十岁左右,站在人群最前面,离徐府大门仅几步之遥。 身后站着三位青袍官员,低着头,或一脸无可奈何,或麻木冷漠。 “蔡某率松江府同知、及华亭、青浦两县知县,前来拜会徐公子,还请徐府给两县上千百姓一条活路!” 绯袍官员扬声说道。 可是徐府大门紧闭,门房坐着的几位仆人,锦衣小帽,歪着身子,仰着头,斜着眼,看谁都是一脸的不屑。 旁边的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劳驾,我们是刚到华亭县的买卖人,这是怎么了?”杨金水开口问道。 “唉,徐府欺人太甚,逼得松江府官民,日子没法过了。” “啊,这么严重,出什么事?” “不敢说,不敢说。”老者摇头,闪到了一边。 旁边一位年轻人愤然地说道:“有什么不敢说的!还不是徐府欺人太甚,不给大家留活路。” “林老三,你胆子大,给这几位外地客商说说,让他们也到处说一说,说说我们松江百姓们的疾苦!” “对,林老三,你给他们说说。” “说就说!”林老三愤然地说道:“徐府大公子前年回乡,手段百出,听说到隆庆元年年底,侵占了五万多亩良田。” “不止,肯定不止,算得出来的,除了青浦华亭两县的田地,还有卫所的田地,还有苏州昆山嘉定那边的田地,肯定不止这个数。” “反正是五万亩往上。” “对,对,只多不少!”众人纷纷附和。 “徐家占了这么多田地,肯定是不缴纳赋税,可是鱼鳞黄册上,还有这么多田地,于是徐府就要各县,把这五万多亩良田的赋税,摊到其它百姓头上。 码得,不是五千亩啊,是五万多亩啊,分摊下去就不是个小数目。大家日子原本就过得苦巴巴的,再这么一摊派,日子根本没法过了。 百姓们交不上田赋,当官的也难受。听说松江府隆庆元年的秋粮缺了一大截,南京户部那边天天在追。 松江府蔡知府也没法子,只好带着华亭、青浦两县的父母官,请徐大公子给大家一条活路。”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补充了许多细节。 杨金水冷笑两声,转头看向海瑞,意思在说:“你好,松江的另一只虎,比我厉害多了!刚峰公,你看着办吧!” 第九十一章 跪倒在徐府门口的绯袍官员 海瑞脸色黝黑发亮。 巧取豪夺侵占良田,再把这些良田该纳的田赋分摊给其他百姓,这是世家侵占田地的基本套路。 人家只要田地,不要田赋。 国朝立国二百年,从洪武年后就再没有过全国性的清丈田地。 各方势力大肆侵占田地。宗室勋贵、寺庙道观、官绅豪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他们侵占完田地,利用朝廷各种优免举措,逃避赋税。或者如豪强地主们,直接勾结州县官吏,隐匿田地。 但是鱼鳞黄册在那里,户部还是要按照上面的数字收纳赋税,于是州县官吏就把实在躲不过的、被侵占的田地赋税,分摊给无权无势的自耕农和小地主们。 自耕农和小地主们平白多了这么多赋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或破产,或干脆带着土地投献给勋贵和官绅。 这就是国朝两百年来,田赋越来越少,越来越难以收缴的原因。 海瑞历任地方,对州县这些为祸百姓的行为非常清楚,可是一次侵占五万多亩良田,使得松江府和华亭、青浦两县的田赋,一时无以为继,却是头一次听说。 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他转头看了杨金水一眼,示意稍安勿躁,静待下文。 蔡知府带着两位知县,在徐府门口朗声连说三遍,终于出来一位管事。 管事四十多岁,穿着锦织直缀,头戴四方平定巾,宛然一位德高望重的乡绅。 从徐府侧门出来,走到蔡知府跟前,拱手说道:“蔡知府,我家公子说了。田地是原田主自愿卖于徐家,或自愿投献徐家的,有字据契约为证。 我家老爷是上台元老,内阁元辅,一品大学士,按照朝廷定制是要优免。我徐府做事,合规合矩,蔡老爷今日却带着人上门逼宫,太过了吧。 谁家的钱粮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徐家的钱粮也如此。蔡知府却要我徐府散财以全你们的职责,呵呵,这道理去哪里都说不过。” 蔡知府昂着头,森然说道:“这位管事,你们徐府真要说道理吗?那要不要本官把最新的,嘉靖二十四年颂布的《优免则例》拿出来,念给你们阖府听一听!” 管事脸上的肉跳了几下,迟疑一会恨然道:“官字两张口,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蔡知府如果执意如此,休怪本府公子修书给朝中亲故好友,痛诉蔡知府挟官威以胁乡绅,鱼肉百姓的恶行了。” 如此颠倒黑白的话,周围的百姓们都听不下去,嘘声四起,一片哗然。 听到周围百姓在起哄,嘲讽徐家的丑陋恶行,管事脸色一变,阴冷的目光向四周扫去。 他身后的豪奴马上跳了出来,指着围观的百姓大声呵斥道:“你们想造反吗?居然在我徐府门口聚众,肆意羞辱徐府上下,拿了你们去,送到华亭” 突然想起华亭县和松江府父母官都在府门口站着,豪奴声音一转,“拿了你们,送去南京刑部,投张名帖过去,定叫你们吃一顿板子,好好明白什么叫官法如炉!” 豪奴们的厉声呵斥,没有吓住围观的百姓们,他们冷冷地看着,目光透出的寒意如刀似剑。 嘘声不仅没有下去,反而更大,如山洪海啸一样,一浪接着一浪,向徐府涌去。 蔡知府趁机对徐府管事说道:“徐管事,你听到了吗?你看到了吗?民意不可违啊!而今天子圣明,徐府如果一意孤行,难道你们就不怕天威煌煌吗?” 徐管事被周围百姓的反应吓了一跳,听到蔡知府的话,迟疑一下,转身从侧门进去。 穿门走院,走了好一会,管事才走到内院深处的书房里,向坐在里面悠然读书的徐府长公子,徐璠禀告情况。 “大公子,外面的蔡知府步步紧逼,还煽动了不明真相的上千百姓,一时间民情汹涌,群情激愤。 大公子,要不要叫人赶他们走?” 惬意地坐在座椅上的徐璠,手里拿着一本书,头也不回地说道:“人家是知府,是四品官!徐府一动手,就理亏了!” “大公子,那怎么办?这终究不是个事啊。” “蔡国熙是嘉靖三十八年进士,那一年会试主考官是李玑、严讷,而殿试阅卷官有严嵩、欧阳必进、李本、严讷,以及李春芳和高拱。” 徐管事一听,心里有些发虚,声音微微一变,“大公子,你是说蔡知府如此相逼,可能是李春芳或高拱在背后主使?” 徐璠放下书卷,站起身来,背着手缓缓说道:“管他东南西北风,只要爹爹在内阁身居元辅,这风都刮不到我们徐府身上。” 徐府管事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老爷年纪不小了,七十多岁了,总不能一直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坐着吧。 “大公子,老爷来信说这两年要致仕回乡,会不会被他们抓住鞭子,清算老账啊?” 徐璠瞥了这位心腹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大公子,你给小的说说呗,要不然小的这心里没找没落的,总觉得发虚。” “发虚,有什么好发虚的!我徐家是江南世家的颜面,那你可知道,江南世家又是谁的颜面?” “小的愚钝,不知道!” “江南世家是天下士林,大明所有读书人的颜面。” 管事眨着眼睛,还是不明白。 大明所有读书人的颜面,又如何? 徐璠端着茶杯,喝了两口,继续对管事说道:“读书人寒窗苦读二十年,三试连捷,又清苦煎熬十几年,终于能上殿朝参。 午夜起身,天不亮就上早朝,风雨无阻,跟牛马无异,为的什么?” 徐管事迟疑地答道:“为了平步青云,荣华富贵,成为人上人?” 徐璠轻轻一笑,“肤浅!是为了成为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士大夫!” 徐管事眼睛瞪大,似懂非懂。 “自宣德年后,科试成为正途,非翰林不得入阁,天子必须依仗士子才能治理这天下,代牧万民。 严党、胡党、徐党,晋党、江西党、浙党、楚党,都只是士大夫们之间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内斗而已。 嘉靖先帝如此精明之人,也知道离开吾等士大夫,皇命难出紫禁城。皇家对徐家什么态度,也意味着皇家对江南世家是什么态度,对天下读书人的态度。 孟子有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徐管事还是听得不清不楚,心里还有一个大疑惑,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紫禁城里的皇上是睡天子,真正的天子不在紫禁城,在西苑。 大明的皇命不从紫禁城出,从西苑出。 可是徐管事心思缜密,知道大公子今天这番话已经是破例了,不敢再细问,只是继续问府门外的事情:“大公子,那小的如何应对外面的蔡知府?” “就说本公子身体有恙,不便见蔡知府,等哪天爽利了再说。” “是。” 徐管事又出府门,对蔡国熙说道:“我家大公子今日抱恙,不便见蔡太守,还请回去,等哪日我家大公子爽利了,再请蔡太守过府来,相商此事。” 蔡国熙脸色变了变,上前一步,撩起衣襟,噗通一声,跪倒在徐府门前。 围观的百姓脸色一变。 第九十二章 在下海瑞海刚峰! 徐管事也是脸色一变。 四品知府在徐府门口跪下,蔡国熙和徐府可就都出名了。 只是一个是为民请愿的好名声,一个是骄横跋扈的坏名声。 徐管事看着直挺挺跪在徐府门口的蔡国熙,还有迟疑着最后也跪下的松江府同知和华亭、青浦两县知县,顿时头大了。 此事闹大了! 他目光来回地闪烁了几下,最后转身进了府门。 得赶紧把此事禀告给大公子,请他定夺,这事已经不是自己能处置的。 海瑞拉着杨金水转出人群,进到附近的一座茶馆里坐下。 “杨公公,蔡知府将军了,我们且看看徐府这次怎么回应。” “好。” 两人坐下,点了一壶普通的茶水,海瑞轻声问道:“杨公公,你觉得这事是不是有蹊跷?” “当然有蹊跷。”杨金水答道。 海瑞微微一笑,“什么蹊跷?杨公公能不能说得详细些。” 杨金水看着海瑞,意味深长地说道:“刚峰公何必考校我呢?” 海瑞继续问道:“杨公公不是说徐府是你在东南最大的敌手吗?你难道不了解自己的敌手?” “刚峰公,咱家是太子家奴,臭名昭著的阉党,伱却是大明第一清官,按理说咱俩应该水火不容,偏偏还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说出够吓人的,你还偏偏问咱家,徐府门口这出戏有什么蹊跷。刚峰公,你有什么蹊跷啊?” 杨金水似乎根本不把海瑞放在眼里,咄咄逼人地质问。 海瑞翕然一笑,“老夫眼里,只有奸和忠。 何为忠?勇于任事,利国益民,报效君上,在老夫眼里就是忠;何为奸?尸位素餐,损国害民,蒙蔽君上,在老夫眼里就是奸! 你杨金水的大名,老夫早就有耳闻。士林无不骂你是阉党,大儒名士提起你就咬牙切齿。偏偏商贾行旅,无论走到哪里,一提到杨公公的名字,无不竖大拇指。 过南京入常州苏州,老夫微服私访州县乡野,百姓提及你无不念恩感激。 你督促几大商号,组成供销社和货郎队,散入南直隶、两浙州县山区,收丝茧、茶叶、桐油、猪鬃毛、生麻、药材、树漆等各种货产。 皆按行情市价,现银给付,百姓们多了一条赚钱的门路。货郎队随同供销社同行,在各集市摆摊,还走乡串村,贩卖廉价棉布、农具、铁器等百姓日常所物,价廉物美,还可以物换物,百姓们少被盘剥一层。” 海瑞捋着胡须,悠然地说道:“百姓最为纯朴,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有数。” 他突然起身,转到邻桌,拱手对桌边三位问道:“劳驾,三位也是做生意的?” “没错,我们是江西的商贾。阁下是?” “在下是广州的商贾,慕名来松江进棉布。”海瑞一口别扭的南直隶官话,带着浓郁的岭南口音,听说还真像那么回事,“素闻松江棉布最大的商家是徐府,所以老夫就跑到华亭县来了,不想遇到这桩子事。” 邻桌三位江西商贾对视一眼,苦笑着对海瑞说道:“老兄被传言所误。你要进货,去上海就是了。我们是从苏州过来,直奔上海,在华亭路过而已。” “上海?”海瑞一脸惊讶,“不说是那里有阉党杨金水吗?为祸地方,你们还敢去。” 说完,他转头冲着杨金水嘿嘿一笑。 “老兄,你被损友所误!在东南做生意,进货销货,去上海。遇到什么事,找杨财神啊。” 海瑞还在那里装,“他不是宫里出来的阉党吗?阉党焉有好人?” “阉党?我们恨不得天下官吏也全是这样的阉党!那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邻桌一位商贾感叹道。 另外两位商贾巴拉巴拉说起杨金水的所作好事。 海瑞一脸的恍然大悟,连忙拱手道:“谢指点,我明日就赶去上海。” 坐回到自己的桌子,冲着对面的杨金水,嘿嘿一笑,跟朵菊花似的。 杨金水看着海瑞,一时间无言以对,心里却激动感慨。 “想不到我一介阉人,能被刚峰公视为忠臣,死而无憾啊!” 海瑞脸色一变,不客气地呵斥道:“你死干什么?太子殿下如此信任你,全权委以东南经济之事与你,你不想着多报效几年,为国为民再多出几分力,口口声声说什么死。 忠臣,就该为国为民,替君分忧,干到死为止! 对了,老夫且问你蹊跷之事,你还没回答呢!” 杨金水态度完全转变。 “刚峰公垂问,杨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士林文官们玩得那一套,在刚峰公眼里无所遁形。杨某也看得多,识得明白。 一般地主豪右侵占田地,多是与县衙户房勾连,上下其手,篡改户贴田册。县里主簿、县丞、知县,要不昏庸糊涂被瞒过,要不得了好处装糊涂。 徐府能一口气侵占五万多亩良田,遍及松江、苏州数府县,还敢逃避赋税,此事要是没有苏州、松江各县县衙配合,是办不成的。” 海瑞点点头,他也知道行这样的弊政,关键在于县衙户房。 “这么大的事,杨某看华亭和青浦两县的模样,知道他俩肯定知情。那松江知府蔡国熙知不知情? 侵占田地、隐匿赋税时不知情。现在秋粮完不上,影响仕途前程,他就知情了,然后到徐府门口请愿,还直接跪在地上。 反正咱家觉得有蹊跷。刚峰公不也觉得有蹊跷吗?” 海瑞转头,从窗户看向远处的徐府,那里大门依然紧闭,松江知府蔡国熙带着华亭、青浦两位知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街道周围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天下的官吏,多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事关自己的前途和利益,就着急忙慌了。 蔡国熙此人,不管他是不是有蹊跷,今日愿意来徐府门口,愿意跪倒在地,老夫就觉得他还算是有些担当。” 杨金水点头附和,“刚峰公说的有道理。蔡国熙今日来徐府门口,公开声张,已是得罪徐家。再这么当众一跪,等于彻底撕破脸皮。 正如刚峰公所言,不管他心里多少私念,或者多少公理,愿意为松江百姓得罪内阁首辅,都算得上为国为民的忠臣。 只是他这一跪.” 海瑞转头看着杨金水,悠然问道:“你担心什么?” “太子爷才忙完两淮盐政的事,现在又出这么一档子事,奴婢觉得这万钧重担压在太子爷肩上,太辛劳了。” 海瑞默然了好一会,才幽幽地说道:“先皇绝顶聪慧,却刚愎懈怠。太子天资颖异,睿明勤政,是大明之福。” 徐府侧门打开,那位徐管事又出来了,对跪倒在地上的蔡国熙断然说道:“走吧,我家公子有恙,今日服药已经歇息下来了,蔡太守还是明日再来吧。” 说完,他使了眼色给旁边的豪奴。 豪奴们马上跳出来说道:“蔡知府,只好歹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呢?” “要是你这么一跪,就能见到我家公子,那阿猫阿狗都来跪,我家公子岂不是要忙死。” 几位豪奴出言不逊,极尽羞辱。 海瑞和杨金水对视一眼。 杨金水说道:“已经撕破脸,徐家长公子此时出来,反倒尴尬了。 暗叫家仆羞辱蔡国熙,好让蔡太守恼羞成怒,被逼走离开,倒也有几分急智。只是仗势欺人惯了,想出的计谋还是这般盛气凌人,不留后路。” 海瑞扬身起来,“戏唱到这个地步,火候刚刚好,正好老夫出场。” 杨金水在旁边笑着说道:“那咱家就不出声了。咱家名声不好,站在海公旁边,有辱清名啊。” 海瑞指了指他,提起前襟,迈着四方步,在几位随从的护卫下,径直来到徐府门前,仰着头对还没进去的徐管事说道。 “蔡知府没资格见你家公子,那老夫不知道有没有资格?” 又出来一个? 徐府管事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海南海瑞海刚峰!” 海青天来了! 徐府门口顿时炸了! 第九十三章 怎么就这么巧? 高拱、高仪、葛守礼三人坐在高拱府上后院的书房里,商议着山西、大同、宣府三镇卫所田地清丈事宜。 “镇山公(朱衡)从大同城发来书信,说三镇田地清丈还算顺利。” 高拱捋着他那把标志性的大胡子,自信满满地说道。 “山西、大同、宣府三镇,嘉靖四十三年倒查庚戌之变,斩杀过一批当地的豪强和官员,胡汝贞又坐镇数年,深耕三镇,西苑的话还是管用的。” 高仪的话让高拱脸色微微一变。 当年倒查庚戌之变,他和杨博,两位晋党领袖被逼得致仕回乡,可谓是心中一大恨。只是时间过去那么久,心中那股子怨气,早就逐渐消散。 不消散也不行。 不向前看,一直向后看,人是无法取得进步的。 高拱只是脸色微变,没有出声说什么。 高仪和葛守礼暗地里交流了眼神,心中欣慰。 放下就好! 只要心里没有解不开的结,那世上就没有迈不过的坎。 高仪继续说道:“三镇边军在西苑掌控中,大同等府州县官衙,也不敢造次。上有镇海柱石,下无鬼祟作妖,田地清丈很顺利。 镇山公有提及,三镇卫所的田地里,有十一万亩被江南世家所侵占。” 葛守礼大吃一惊,“他们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高拱叹了一口气答道:“当年朝廷行开中法,江南商贾为了多得盐引,在大同三镇卫所附近开荒地,雇人耕种,以为商屯。 后来开中法荒弛,但行商屯的人都大有收获,一发不可收拾,私下里大肆侵占田地。他们背后是江南世家,朝中势力如日中天。 山西三镇地方官,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数十上百年下来,江南世家的手自然就伸得那么远了。” 高仪和葛守礼摇摇头,继续讨论问题。 “自从洪武年间到现在,已有两百年,年岁久远,变化多异,户部、兵部、五军都督府的架阁库里,文卷堆积如山,比乱麻还要乱。 军屯、民屯、商屯,自行开荒的地,侵占的田,全是一笔笔糊涂账,搅在一起,根本分不清。镇山公带着一干人等,每日光是掰扯田地的源来,就扯得头昏眼花。” 是啊,这么多年了,怎么分得清楚? 可是清丈田地,除了丈量清楚田地亩数,还要把田地的贫瘠肥沃分清楚,更重要的是把户主搞清楚。 这是重中之重。 最麻烦的就是登记户主。 田地登记在谁的名下,登记多少亩数,贫瘠肥沃,官府就要以这个为依据收缴田赋。 世家豪族,侵占田地后自然就是隐匿田地,逃避税赋。要是占了田地还要按制缴纳赋税,怎么体现出官绅豪右的优越性? “这倒是件大麻烦事。”葛守礼皱着眉头说道。 “关键还是要看具体办事的书办小吏。他们笔锋一转,少写一个字,就是隐了百千亩;稍微一抬,上田变下田,一年少缴一半的赋税。 偏偏这些人最奸猾不过,数代书办胥吏,各种舞弊营私之法,都是祖传手艺。又无比贪婪,钱财面前,国法官律都是屁。 上面管事监督的官员,稍微不经事,就可能被他们蒙蔽过去。” 高拱对政务实事非常清楚,下面胥吏的各种手法也心知肚明。 他黑着脸继续说道,“吏治,吏治,要让官员通实务,不至于被下面的人蒙蔽了去;要让胥吏遵法度,不至于丧心病狂,作奸犯科。” 高仪和葛守礼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感叹。 要想做些实事,真的是千头万绪,千难万难! 高拱看出两人的神情,昂然说道:“世事艰难。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迎难而上。要是事事容易,还要我们这些能臣干吏干什么!” 高仪和葛守礼赞叹道:“新郑公有气魄!” 有家仆在门口禀告:“老爷,翰林院学士张老爷到了府门口,说有要紧事情相告。” 高拱连声说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一身襕衫的张四维走了进来,看到高拱三人,拱手道:“新郑公,南宇公,与川公。” “子维,何事如此匆忙?” “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张四维拿出一张新闻纸,“这是上海所出的《商报》,每五日一期。再由转运社、漕运、海运社迅速带至各地。 这份是最新一期的《商报》,十一天前所出,刊登了一件十二天前发生的大事。新郑公,请看第二版。” 高拱一声不吭接过报纸,翻阅起来。 高仪和葛守礼对视一眼,,好奇地问道:“素闻《商报》是由统筹局东南办所办,背后站着杨金水?” “是的,《商报》是统筹局东南办主办发行,花重金延请东南名士,妙笔生花。又依托商业调查科的灵通消息,刊登各地商情行市,以及各处趣闻,在东南倍受欢迎。 学生也订了一份。” 那边高拱已经看完,啪的一声,把报纸拍在了桌子上,腾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空地里来回地转动。 高仪好奇拿起报纸看完,脸色一变。 葛守礼看完后,脸色也是一变:“徐府如此骄横跋扈,居然逼得四品知府带着同知和两县知县,在府门口跪下。 徐大郎想干什么!” 高仪陷入沉思,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 高拱那边转了几圈,放缓了脚步,突然说道:“松江知府蔡国熙,老夫记得他。嘉靖三十八年进士,那一年老夫被先皇点为殿试阅卷官。” 高仪眼睛一亮,问道:“那一科的会试主考官老夫记得是严养斋(严讷),是不是他点得蔡国熙?” “不记得了。得翻翻嘉靖朝历科进士目录才知道。”葛守礼缓缓放下报纸,摇了摇头。“报纸字行间,说徐府新近侵占了数万亩良田,又隐匿逃税,要华亭、青浦县把该纳的田赋分摊,可是数目太大,民怨极大,两县和松江府不敢从命。 蔡国熙带华亭青浦两县到徐府门口请愿。徐府置之不理,徐大郎避而不见,蔡国熙只能跪倒在徐府门口。 更可恨的是徐府家仆还恶言相辱。两榜进士,四品知府,在徐府眼里,居然如此不堪!猪狗不如吗?” 葛守礼双目圆瞪,无比地悲愤。 高拱倒没有他这样情绪激动,只是紧锁眉头,“知府在徐府门口下跪,徐家会成为众矢之的。更巧的是,报纸有写,蔡国熙在徐府门口下跪时,海瑞在一旁亲眼目睹,最后按捺不住,亮明身份,要求拜见徐家大郎。” 高仪冷笑两声,“徐家大郎听到海刚峰大名,居然从后门跑了,据说一口气跑去苏州,躲到太湖某处别院里去了。 这就是少湖公倍加赞许,称为徐家麒麟子的徐大郎?” 高拱森然道:“什么麒麟子,老夫看连严东楼都不如。当年多少谏官清流上疏弹劾严家,严东楼不甘示弱,阴谋诡计倍出,害死了多少仁人志士? 徐大郎闹出这么大的事,遇到海刚峰打上门,他却一拍屁股,一走了之!如此没有担当,什么麒麟子,狗屁不如!” 张四维提醒道:“三位,现在正值新郑公清丈山西三镇田地,徐家却被人揭出跟田地相关的如此大事。好巧不巧,又撞上巡按南直隶的海刚峰,又好巧不巧被《商报》的人看到,刊登在纸,传遍大江南北。 世上哪来的这么巧合?” 高仪迟疑地问道:“西苑的意思?” 高拱捋着胡须,缓缓地说道:“是啊,西苑是什么态度,至关重要!” 第九十四章 徐阶心虚了 张四维前脚来找高拱,后脚有人把松江的急信送到徐府里。 徐阶看完急信,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呼呼地喘着气,就跟一个百年老风箱,半晌喘不过气来。 “逆子!真是逆子啊!不把徐家败送完,他誓不罢休啊!”徐阶突然流着泪大骂道。 他此时体会到老同僚严嵩当年的心情。 不过严嵩只有独子,被逼得没有办法,为了四世同堂,只能摧肝碎心,咬着牙把独子严世蕃送上死路。 徐阶有好几个儿子,至少不用担心没人给他送终。 次子徐琨、三子徐瑛闻讯赶来,看到父亲徐阶气急败坏的样子,一时不知所措。 徐琨眼尖,看到丢在地上的急信,连忙弯腰捡起来,低着头一目十行看完,嘴角泛起得意和幸灾乐祸。 抬起头时却是满脸的焦虑和惊慌,“大哥怎么能这样呢!这叫徐家如何在士林立足?” 徐瑛不动声色接过急信,看完后脸上的肌肉跳了几下,神情很凝重,双手垂下,没有出声发表意见。 徐琨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徐阶继续说道:“父亲,现在蔡国熙一跪,我徐家横行乡里,逼迫地方的名声可就被定下来了。又被海刚峰赶在现场,这把柄被他抓得十足。 海刚峰真要是追查下去,事情不妙。” 徐阶转头看向徐瑛,沉声问道:“华亭旧宅产业,一直由你和大郎轮流执掌,你说说,我徐家名下,到底有多少田地?” 徐瑛不敢出声。 徐阶一拍桌子,大骂道:“混账子!你是想我们徐家一门被抄家流放了,才肯说是吗?” 无数头草泥马从徐瑛心头上跑过。 我的老父亲,徐家有多少产业,伱比我们更清楚! 你可是活学活用,把朝廷里的制衡权谋手段,全用在我们兄弟身上。 我们几兄弟,分别管着徐家几大产业,各自所管的当然非常清楚,可是徐家整体产业有多少,我们也抓瞎啊! 恐怕只有你和二叔心里最清楚,怎么问起我来? 徐瑛不敢说,只是低着头答道:“回父亲的话,这些年依托父亲的威名,聚得些薄产,大约有田地四十余万亩。” 徐阶盯着徐瑛,继续问道:“都挂在我徐家的名下吗?” “有一半挂在徐家名下,还有一半挂在族人名下,大家都姓徐,信得过。” “现在这时节,说不上谁信得过谁了!”徐阶恨然道,“我千叮嘱万叮嘱,叫大郎一定要小心。海瑞在南直隶跟个游魂似的,谁也不知道他会飘到哪里去。 那是把太阿剑啊,嘉靖爷用自己的名声把它磨得无比锋利,专门留给西苑的太子,专门用来斩妖除魔的! 他不知道厉害吗!这个关口还要去占田地,去隐匿田赋。海刚峰的鼻子,比狗还灵,他这么张扬,人家随着味就过去了。 大郎到底想干什么!想我们徐家一门都干净吗?徐家清净了,他能干净吗?” 徐琨眼珠子一转,迟疑地说道:“大哥自从大嫂病故后,性情大变。这次又酿出如此大错,会不会有什么缘故?” 徐瑛在一旁附和着猜测道:“父亲,二哥说的有几分道理。大哥是我们三兄弟里最聪慧的一位。又长期跟在父亲身边,通晓官场玄机,按理说应该清楚海瑞的厉害,知道暂避锋芒。 为何突然在去年买了五万多亩良田,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徐阶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知子莫过父! 徐璠名声在外,多么聪慧,多么能干,其实有一大半是徐阶苦心经营的结果。 徐璠身为徐家长子,以后要接管徐家,撑起家门,不刷刷名声,以后怎么镇得住兄弟,镇得住徐门族人? 徐阶知道自己长子徐璠的才智,算是中上之姿,超出一般人,且为人听话孝顺,足以支撑徐门。 优点不少,可毛病也不少,其中最让徐阶头痛是两条。 一是贪财。 徐璠长大的时候,正是徐阶最艰辛的时候。 那时的徐璠跟着父亲吃尽苦头,尝尽了人间冷暖,所以只要有机会敛财,田地、商铺,他都会毫不迟疑地下手,想法子搞到手。 其次是为人太仗义,过于轻信朋友。 能急人之急,凡宗党亲知、故交朋友有迫于役、窘于讼以情实告者,靡不力为之扶助。往来有一群朋友,自诩为竹林众贤,吴中诸子,徐璠对这些人却是肝胆相照,无言不信。 会不会这些朋友里,有人设计构陷,引得大郎跳进陷阱里? 徐阶细细琢磨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闻到了浓浓的阴谋气味。 高拱在三镇清丈田地,朝臣们都心知肚明,这是在为清丈天下田地做准备。 高大胡子是什么人,徐阶还是知道的。 心高志远,现在与西苑和解,得到了太子一党的鼎力支持,他一定要办件大事,名垂青史的大事! 清丈田地! 然后自家老大不顾自己的再三叮嘱,“买”了五万多亩良田,还要隐匿田赋,然后引得松江知府蔡国熙在自家府门前下跪,还好巧不巧地让一直盘桓在南直隶的海瑞遇到。 徐阶感觉到一张大网,向自己和徐家兜来。 是想拿我徐家做骇猴的那只鸡吗? 遇大事要有静气! 徐阶回忆急信里说的情况,再细细琢磨了一回,发现自己长子犯下最大的错就是过于自负,逼得蔡国熙带着两位知县在府门口当众下跪。 蔡国熙好歹也是两榜进士,朝廷命官,徐府大郎逼得他当众下跪。 难道在徐府心里,家里有一位阁老首辅,就可以把两榜进士,朝廷命官不放在眼里,可以随意作践? 此事一出,徐府名誉扫地,许多进士和官员会对自家产生反感,他们是士林和官绅的主流,他们心生怨言,士林世家的风向就会变。 硬生生把徐家与士林官绅撕开一道缝隙。 万一高拱真要对徐家动手,还会有多少人愿意出声出手相助? 好毒辣的一招啊! 其次就是明知道海瑞在南直隶巡察,老大还敢顶风作案。 现在被海瑞撞到,被他一查到底是小事,其他亲朋好友和世家,恐怕会在心里大骂徐大郎贪婪愚蠢! 你想死,可别带上我们! 徐阶最清楚这些人的德性,见风使舵,趋利避害,最奸猾不过。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危,献祭徐家也无妨。 只是这盘棋下得这么大,高大胡子没这个能力啊! 蔡国熙他可能指使的动,可海瑞根本就不会鸟他! 码得,老夫就知道,这对祖孙没有一个好东西! 张璁、夏言、严嵩,哪一位不被榨得油枯灯尽,甚至家破人亡。 现在轮到老夫了是吧,不仅要为你们老朱家呕心沥血一辈子,临了还要献祭全家,好让你们杀鸡骇猴,革新除弊! 徐阶闭着眼睛,呼呼地喘着气。 徐琨和徐瑛对视一眼,小心地问道:“父亲,这事怎么应对?” 徐阶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老二,悄悄地把张叔大请来。” “是。” 第九十五章 党争,大家的老传统 江华岛海面,暂时消停了十日。 “报!朝鲜乱军首领李赞道暂驻汉城,以自己是凤城君之子,在汉城崇德殿登基,接受朝拜,自称武烈大王。” 江华城领事所里,探子向卢相、李兴、张恺禀告道。 卢相三人对视一眼。 你李昖是德兴君之子,我是凤城君之子,大家都是恭僖大王的孙子,朝鲜国王的位子,你坐的,我就坐不得了? 好家伙,这个李赞道真是不客气啊! “李赞道大肆封赏,左右丞相,前后左右大将军,六曹判书、参判,御营大将、禁卫大将、羽林卫将、扈卫大将.现在汉城参判满地走,大将不如狗。 乱军抢掠了宫里,以及城中权贵官员的府邸,商铺、民宅都被洗涤一空。据悉乱军抓到了大小官员以及胥吏两千余人,严刑拷打,逼问钱财” 卢相沉声说道:“这十日里,乱军在忙着论功行赏,以及瓜分钱财?” “是的。” 卢相三人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乱军贼子,战斗力肯定不高。 “乱军有多少人?”卢相继续问道。 “号称有二十万,但是属下仔细探寻过,其中有十五万是各地跟随或裹挟而来的普通百姓,其中不乏老弱,这些人算不上战力。 还有三万是青壮,或是各地高门大户的家仆,或是山上的盗贼,或是地方驻军,有些战力。其中最大一股是江原道谷山山贼头领全中光。这一伙大部分以全中光马首是瞻 还有两万是乱军中最有战斗力的。一部是全罗、忠清道的别抄军,他们原本是用来防备倭寇,缺粮欠饷多月故而跟着起事,他们以别抄军兵马虞侯朴仁勇为首领;一部是北边的边军,不堪数年守边,不得回乡,激愤之下集体擅逃,听李赞道号令。” 李兴听出意思来了,“朝鲜乱军现在分成三股,互相争斗不已。” “是的,李领事。山贼头子全中光人多势众,但战力最弱;别抄军朴仁勇一股,战力不俗,人数也不少;边军李赞道一股,战力最强,但人数最少。 只是李赞道打出了宗室的旗号,又争取到黄海、平安、江原三道乱军的支持,所以才被拥戴为首领。” 张恺问道:“那他们占据汉城后,李赞道逾越称伪后,三人还在明争暗斗吗?” “是的张代办,他们斗得更加厉害,争伪官职,抢分财宝,好几次全中光和朴仁勇的人马在汉城里都打起来了,还是李赞道出面调解,这才罢兵。 朴仁勇要继续进军,攻打江华岛,把朝鲜君臣彻底铲除。李赞道暗中赞同。但全中光坚决反对。且乱军大部分人占了汉城,分了钱粮财货后,都没有继续打仗的心思。 三人又吵了好几天,最后李赞道和朴仁勇联手,终于压住了全中光。昨日,李赞道传下军令,以朴仁勇的人马为先锋,全中光的人马为中军,出汉城,向江华岛而来,预计明天会到岛东海岸边。” 卢相一拍大腿,“码得,可算来了!老子还以为他们不来了。正好,两个团的陆战营从登州、威海抽调赶到,加上江华岛原本驻扎的两千陆战营,足有一万一千兵马。 玄武水师也接到急报,从方壶岛扬帆北上,今明两日应该会赶到。 有这两支水陆官兵在手,朝鲜乱军来多少都不怕,定能把他们拦在海峡中间。” “报!”有军官前来禀告。 “说!” “玄武水师赶到,已经在军港外五里停泊,等候命令。” “好,根据督办处嘉靖四十五年颁布的《海外作战大明水陆两师遵循条例》规定,大明所有的江华岛遭到敌军袭击,即时进入战时状态。 本官官阶最高,当为前敌指挥使,也当即成立前敌指挥行司,指挥水陆两师对敌作战。李领事、张代办,你二位身为大明海外领地文官,届时可要烦劳两位在文书上签字佐证的。” 李兴、张恺马上应道:“卢统领放心,我们一定给伱佐证。” 张恺提议道:“现在我们兵马到齐了,大战一触即发,何不把朝鲜君臣召集在一起,旁观我大明军威,以达震慑之效。” 卢相和李兴对视一眼,赞许地点头道:“好主意!” 李兴赶往朝鲜君臣居住的那个院子,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扯着嗓子吵架。他在江华岛有些日子,学会了些日常用语,里面吵架的话语,他能听出个大概来。 “兵曹归你们西人党掌管,而今暴民兴乱,王京沦陷,君上外狩,兵曹罪责最大!” “西八!胡说八道!五军营、内三厅,悉数在你们东人党手里,朝鲜兵马尽由你们掌执,现在出了他们大的乱子,你们想把罪责推卸给别人吗?” “暴民首领李逆,在黄海道盘桓活动数月,当地官府居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们北人党是瞎子,是聋子吗?” 声音无比洪亮,气势如虹,仿佛站在道德的宝塔尖上,蔑视着一切敌人。 李兴听到这里,知道这群朝鲜大臣们又在内斗。 他们原本在朝堂上时,就按地域分东、西、北人三党,互相倾轧。 这几年朝鲜天灾人祸,民生凋零,他们全然不顾,一门心思全在党争上,结果酿成如此大错,还不知悔改,稍微消停两天,又按捺不住斗起来。 这十来日,从各处碾转逃来上百名官员,他们斗得更加激烈,恨不得把敌对势力打倒在地,再狠狠踩上一脚。 党争! 我大明又何尝不是党争汹涌,老传统了。 天幸降下太子殿下,能够执掌朝局,压制党争,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李兴在门口转了一圈,不想再进去了。 他知道,自己一进去,就被这些朝鲜官员们包围,他们会各种表演,企图让自己站在他们哪一边。 呵呵,想什么美事!你们还是自个慢慢吵吧,老子绝不掺和。 李兴叫住看门的朝鲜义禁府大将,叫他传信给院子里的朝鲜君臣,告诉他们,李赞道乱军已经整顿齐备,明后天会向江华岛发起进攻,叫他们到前线去观战。 义禁府大将急匆匆跑进去,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里面顿时鸦雀无声,刚才还无比慷慨的声音,就像被剪刀剪掉了一样。 李兴摇摇头,转身去协助卢相做应战准备。 张居正被徐琨亲自请到徐府,进到书房,看到徐阶凝重肃穆的样子,心里一咯噔。 又出什么事了? “叔大,出大事了,只好叨扰你了。”徐阶叹了一口气说道,把那份急报递了过来。 张居正看完后,第一个念头与徐阶不谋而合,这事,会不会是太子殿下在幕后指使的? 随即又一想,不像啊。 “叔大,我家大郎做事鲁莽,落下把柄在海刚峰手里。海刚峰,锋利无比,老夫也是心里发憷。 只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太巧了吧?巧得让老夫不敢置信啊!” 张居正知道徐阶想问什么,想了想,郑重地答道:“恩师,此事应该不是太子殿下筹划的。” 徐阶目光一闪,有些不信,“叔大,此话可有什么依据?” “恩师,太子殿下行事如兵法,‘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如果真是殿下筹划,定然如风如火,一环扣一环。 可是此事,似乎就这么停在那里,不像殿下的手尾。” 徐阶捋着胡须,缓缓地问道:“不是西苑,那会是谁?” 第九十六章 这事让孤左右为难 “徐家的事,是你们做的吗?” 西苑勤政堂里,朱翊钧语气森然地质问道。 冯保跪在地上,直着上半身,朗声答道:“回太子爷的话话,此事绝不是东厂做的。” “文长先生忙着辽东事宜,藩情咨访处的手也伸不到东南去。锦衣卫改制后,心思也不在那一块了。 不是你们东厂,还会是谁做的?” “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觉得商业调查科也能做下这事。” “你说幕后黑手是杨金水?”朱翊钧淡淡地问道。 冯保马上应道:“回殿下的话,这只是奴婢胡乱猜测。” “胡乱猜测,伱可真敢猜啊。”朱翊钧盯着跪拜在地上的冯保,目光在他的后背转了两圈,继续说道:“你放心,他抢不了你的位置。” 冯保跪伏在地上的身子更低了。 “起来吧。”朱翊钧挥挥手,“站起来说话。” “是。”冯保爬起身来,低着头站在旁边。 “你们东厂没察觉到一点异常?” “回太子殿下的话,往日里东厂东南地方的禀文,看不出异常来。事发后,奴婢发急文叫他们查这件事,一时半会还没有回信呈上来。” 祁言在门口说道:“殿下,杨金水到了。” “请进来!”朱翊钧话语中闪过惊喜,被敏锐的冯保察觉到,低垂的目光闪烁了几下。 “奴婢杨金水,拜见太子殿下。” 朱翊钧上前两步,伸手扶起了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嗯,老了许多。这几年你在东南劳心劳力,孤知道。” 杨金水淡淡地答道:“殿下,奴婢只是在尽自己的本职。” “这年头,能把本职做好的人,已经凤毛麟角了。”朱翊钧感叹了一句,“你回来了就好。孤把内廷改了改,分设四监,少府监等着你回来掌纛。” “殿下对奴婢的信任,真是叫奴婢万死难报其一。” “不用万死,用心做事就好。” “是。” “东厂提督冯保,你应该认识。”朱翊钧指了指冯保说道。 “回殿下的话,奴婢跟冯保一起在内书堂念过书,也一起拜在黄公膝下。”杨金水看着冯保,笑了笑答道。 冯保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杨金水,也笑了笑。 “你们都在,正好,有件事孤百思不得其解,一起帮孤参谋参谋。” “奴婢不敢!” “走,出去走走。外面风和日丽,令人心旷神怡,边走边聊。” “是。” 湖边的抄廊里,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走在前面。 冯保和杨金水低着头,紧跟其后。 方良带着二十余名净军前后扈卫着。 “杨金水,黄公说你十分聪慧,你猜猜,什么事让孤百思不得其解?” 杨金水连忙上前半步,朗声道:“应该是徐府的事情。” “嗯,”朱翊钧点点头,示意杨金水继续。 “奴婢也很是疑惑。 徐家大郎徐璠,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嘉靖四十五年,因为丧妻扶灵柩回松江原籍,接管了徐府一干事宜。在隆庆元年一年间,居然巧取豪夺了五万多亩良田。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奴婢觉得,一是徐璠不是如此嚣张跋扈的人,二是徐公一向谨慎,也不会让他如此张扬。可偏偏这事就发生了,然后逼得松江知府蔡国熙带着华亭、青浦两县跪倒在徐门门前。 更巧的是这事又被刚峰公给遇到了。现在刚峰公暂驻松江知府府衙,全力清查徐府侵占田地一案。” 朱翊钧摇了摇头:“这世上没人能挡得住海刚峰,孤也不能。金水,你继续。” “是殿下。刚峰公去徐府一事,确实是奴婢怂恿的。” 杨金水坦诚地说道,“那天刚峰公坐船绕道刘家港来到上海,直接找到了奴婢。交谈了一番后,奴婢开玩笑说,刚峰公,士林百姓嘴里,松江有两虎,危害不浅。 一是士林嘴里的在下,二是百姓嘴里的徐大郎。海公,你来找我,肯定事前查过我。既然如此,不能厚此薄彼,徐大郎你难道不查吗? 海公当即就约上我,直奔华亭县。没想到遇到这件事。殿下,奴婢万万不敢隐瞒一句话。徐琨在松江怨声载道,奴婢近在上海,两耳早就灌满了。 也存了想借刚峰公刚正无私之剑,好好收拾徐府和徐大郎,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撞到蔡知府在徐府门前跪拜之事。”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继续在前面缓缓走着,杨金水低垂着头,落后一步,冯保也低垂着头,落后一步半。 “是啊,这件事就这么巧,巧到旁人都认为是你奉我的密令做的。”朱翊钧幽幽地说道,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盯着杨金水,目光深邃地问道:“杨金水,这些日子过去了,到底是谁做的,想必你也心里早就有数了。” 杨金水噗通跪倒在地,朗声说道:“殿下,此事因我而起,奴婢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请殿下严惩奴婢吧。” “杨金水,以为这件事严惩你就行了吗?徐家占了多少田地,孤心里有数。可是徐家代表着江南世家,天下读书人都在看着。 现在还没到动徐家的时候。好了,原本孤的谋划非常顺利,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硬生生被做成了夹生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孤,左右为难!” 杨金水跪倒在地上说道:“奴婢知道殿下的苦心。现在殿下能用的臣子里,大半也是进士出身,是读书人。严惩了士林翘首的徐家,废了士人们的优免,可能会让他们心生异议,离心离德。 所以殿下一直隐忍不发,等待时机。现在被有心人把事情揭破,殿下严惩徐家,支持清丈田地,会让士林和天下读书人对殿下有意见;轻轻放过,原本筹划许久的田地清丈,可能会半途而废!” “杨金水还是知道孤的心思的。暗地里筹划此事的人,才智绝顶,洞悉人心和世故,却缺乏大局观和战略意识。可能跟他目前所处的位置,有关系吧。”朱翊钧盯着杨金水,一字一顿地说道:“孤现在越来越感兴趣,居然让杨金水舍弃前途和性命保全的这位大才,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想致我徐家于死地!” 徐府书房里,徐阶森然问出这句话,张居正默然想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 “恩师,门生想来,筹划此事的人与杨金水关系非同一般,深知东南的情况,又可能与胡汝贞、赵大洲(赵贞吉)、王子荐等太子近臣相熟,尤其是与徐文长熟络,然后又在王凤洲(王世贞)等东南名士面前说得上话。” “嗯,”徐阶缓缓地点头,“与杨金水熟络,就能知道他和海刚峰的动向,抓住时机。与徐文长、胡汝贞、赵大洲等人相熟,才能知道一些内幕,获得一些臂助。 然后通过王凤洲等人的引荐,与蔡春台(蔡国熙)说得上话,进而说动他,来我徐府求愿,进而在我徐府门前跪下。 此子好谋能深,经达权变,心思缜密,洞悉人心,有陈平贾诩之谋。但老夫现在不关心他是谁,老夫只想知道,此事已经发生,西苑会如何处置!” 看着徐阶那张满是老人斑的脸,张居正心底生出一种荒谬感。 老师在先皇嘉靖帝时,从来没有这么彷徨过。 只是门生我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会怎么处置! 此事对他来说,确实也左右为难! 第九十七章 又让明国人小看我们了 张居正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恩师,门生左右揣度,还是摸不准太子殿下到底会怎么处置。 清丈田地,殿下肯定是要清丈的,高新郑勇于任事,愿意担起此事,殿下乐见其成,所以大力支持他。 但是因为清丈田地,在于权衡利弊。天下读书人,寒窗苦读二十年,又辗转苦熬数十年,才落得一官半职,都是为国为民,实现圣人教诲吗? 不尽然。十之八九的士子,都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田地,为了优免,为了遗荫子孙。这一点叔大知道,恩师知道,殿下也知道。 清丈田地,尽废旧例,动摇根基,惹得天下士子群情汹涌,酿成大变,殿下不会如此鲁莽。” 徐阶想了一会,同意张居正的说法,“太子走一步看十步。而今太子一党,进士出身过半,加上举人、秀才出身,十占八九。士子都是读圣贤书,有师门同窗,一荣皆荣,一损俱损。 太子殿下确实不会如此鲁莽,且我徐家也不是一介知府在府门前一跪,就能跪倒的!” 徐阶又找到了信心。 自己不是严嵩,我家大郎不是严世蕃! 徐家更不是严家! 张居正附和着徐阶点点头,心里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一些事来。 一念堂,讲习所,还有从北京、南京国子监以及地方秀才禀生中招收的吏员传习班。自从宣教局成立后,在李贽的主持下,这些举措在加快。 一念堂和讲习所暂且不说,传习班分财税、营造、农耕、工商四科,每科每年招两个班,每班一百余人,每班期期爆满。 现在科试之路无比艰辛,天下多的是等着步入仕途、一展抱负的读书人。太子心腹置办的“学习班”,包教包会包分配,难得的终南捷径。 前一期还有人嫌弃是杂科,非正经科制。可是等到第一期毕业,县丞、主簿,市舶局、互市局、盐务局、关税条例局全是一水的“肥缺”。 俸禄按国朝定制来,各项津贴给得丰沃,一家老小的吃喝有保障,还略有小丰。不用像那些苦哈哈的京官,户部稍微一折色,就只能上吊或乞讨。 你们二十年苦读,中了进士就成就了这么个玩意? 我呸! 还不如传习班实惠! 于是传习班报名的人骤然增多,考试激烈程度堪比乡试。 张居正算了一下,传习班一年可以“培养”八百名符合太子殿下理念的“胥吏”。 两年、三年、五年呢? 说是胥吏,可是等到这批胥吏历练出来,知县、知府、布政司也不是不可能。太子殿下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进士能做官,翰林能拜阁,是因为皇命如此。 一旦太子殿下另辟蹊径,重新开拓一条择优录才的渠道,不再受士子儒生们钳制,恩师,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如这次一样,轻易地放过徐家? 张居正把这些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很多事情,他身为太子近臣才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更清楚,太子信任自己,愿意让自己知道这些,一旦自己转头把这些讯息告知恩师,太子会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没人知道,恩师徐阶身边,谁是东厂或翼卫司的密探。 张居正想了想,开口劝道:“恩师,门生还是觉得,既然出了此事,重要的不是追查暗中操持的幕后黑手是谁。 当然了,恩师,不仅你后续会追查此子,太子殿下也会追查此子,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传出。 恩师,现在当务之急是弥消后果,求得殿下谅解。” 徐阶眯着眼睛看着张居正,脸上神情如常,心里却汹涌如潮。 自己这位门生,与自己渐行渐远,他已经完全站在太子那一边了。 很正常,以前还需要自己这棵大树,为他遮风挡雨。现在他已经成长为一棵大树,身边聚集着一群人,要为他们遮风挡雨。 或许以后,自己的子孙需要他遮风挡雨。 求得殿下谅解,听着刺耳,却一语中的。 徐家的事,不摆到桌面上来认真追究,也就罚酒三杯的事情;太子真要是一意孤行,支持海瑞一查到底,徐家不搭进去几条人命是完结不了。 “叔大,伱是太子近臣,清楚他的脾性,你说该如何求得他的谅解?”徐阶缓缓问道。 张居正愣了一下,迟疑地答道:“恩师,门生一时半会想不到妥善法子,请容门生回去后好好想一想。” 徐阶盯着张居正,意味深长地说道:“此事一过,老夫怕是无颜再待在内阁。高新郑定会气势大涨,顺势入阁。 叔大,高新郑的脾性,你我都知道,他能容你在他前面吗?” 张居正神情肃正,拱手答道:“还请恩师指点一二。” “叔大,你已经不需要老夫指点,你的智谋才干,远在老夫之上,现在缺的是羽翼。只有羽翼丰满,才能与高新郑对峙抗衡。 高新郑为何如此张扬,无非三多,门生多,故吏多,羽翼多!你中进士比他晚,为人又低调,不似他那般张扬,羽翼没有他多。 一个好汉三个帮。人多了,朝堂上吵起架来,连嗓门都要大许多。” 说到最后,徐阶满脸笑意。张居正也是笑容满面。 两人对视相笑,师生其乐融融。 “恩师的教诲,门生铭记在心。等门生回去后,好好为恩师筹划一番,好从这漩涡中脱离出来。” “好,好,为师就全拜托你了。” “恩师言重了。” 徐阶把张居正送到后院口,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他的双眼忍不住眯起来,目光聚集,炯炯有神。 等了一会,代他相送到府门的徐琨转回来。 “父亲!” “老二,以后你们要争气。你们中了进士,一定要孙儿们中试。否则的话,徐家的荣华富贵,难传三代啊。” 徐琨脸色一变,张居正不仅是阁老、太子近臣,更是你的衣钵传人,他都靠不住了? “父亲,张叔大他?” “人心不古啊! 这件事上,不要太指望张叔大,他现在有自己的心思。捞我们徐府,只是顺带着手的事情。” 徐阶冷彻地说了一句,又吩咐道:“去,把你二叔,还有赵锦、董传策请来。” “是!” 江华岛西北角,朝鲜国主李昖,连同四百多名朝鲜两班官员,被陆战营不客气地“驱赶”到附近的高台上观战。 李昖君臣们内心是崩溃的,这战事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都是读圣贤书的圣教弟子,这种打打杀杀,暴虐不仁的事情,我们很少沾,非要逼得我们来观战,真是有失大明天朝上国,敦雅儒朗之风。 可是奉命的陆战营可不管朝鲜君臣一肚子的怨言。 坐在步辇上的李昖还好些,陆战营军士们只是催促着朝鲜脚夫,叫他们快些。 那些朝鲜两班官员,敢顶嘴的,劈头盖脸就是几刀鞘;想偷偷逃走的,被堵住就是一顿皮鞭,打得这些官老爷们满地打滚,看得旁边的朝鲜挑夫和仆人们,心中大快。 还有几十位躲在各处,不愿来观战的两班官员,鼻青脸肿地被驱赶着来。有三位誓死不从的朝鲜大儒也跟在其中。 旁人好奇,不是誓死不从吗?怎么还跟一起来了。 明国官兵说了,所有不来者,即刻停发口粮。 好歹毒啊! 现在江华岛朝鲜官民,上到李昖,下到走夫,全靠大明江华岛领事所发粮吊着命,即刻停发口粮,真会饿死人的! 不要想着别人会援助你,大家都缺粮吃不饱,谁会省下来救济你? 唉! 气节啊!风骨啊! 围观的不少朝鲜官员们忍不住恨恨地跺脚,你们这些大儒名士,应该是不食嗟来之食,饿死几个,让明国人好好知道,我们朝鲜士子中有宁折不弯之人。 可惜啊! 可恨啊!又让明国人小看我们了! 第九十八章 大明粑粑船坚炮利 李昖君臣们踉踉跄跄被驱赶到临海山丘上,这里搭建了一处带棚的挑台,众人无可奈何地依次入座。 坐在这里,江华岛与西侧陆地的海峡全部映在眼里,举目看去,陆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足足十几万人。 乱哄哄的,散分成一窝一窝,在军官和将领们的驱赶下,四下忙碌着,准备兵甲,修葺器具。 岸边密密麻麻停满了船只,大小有上千艘,是乱军从各处收集抢掠来的。 小的舢板,仅仅只能站两三人;大的官船,可以挤数百人。 上万人站在水里,给船只加固,钉木板,安栅栏,插尖杆,充分发挥想象力,拼命地往船上加东西,要把这一艘艘船只变成张牙舞爪的怪兽。 无数的旌旗插在岸边上,如同大海海浪,海风一吹,一层接着一层向江华岛席卷而来。 结兵十数万,列阵成营,无边无际。 旌旗招展,连绵如云,贼军居然如此这般浩大的声势! 李昖君臣们双股战栗发抖,额头背后猛地冒汗。 明国官兵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该不会在准备一旦打不赢,就把自己等人投献出来,好求得保命! 太歹毒了! 上苍啊!你为何如此折磨我等! 李昖君臣们暗自哀叹时,江华岛靠海边,依着地形竖起了两排木栅栏,离海面五十余到两百丈不等。 空地上摆满了临时打造的拒马木鹿,上面布满了削尖的竹子和木杆。 木栅栏后面,列队站着一队队的陆战营官兵,他们头戴圆盘帽,上衣下裤,外披红色鸳鸯布甲褙子,扎腰带,扛着世子滑膛枪,面向大海,杀气腾腾。 李昖君臣们只看到他们的后背,觉得他们队列整齐,可惜人数太少了。 对面可是十几万,你们才几千人,人家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淹没了你们,怎么打啊! 辰时过去三刻钟,一直磨磨蹭蹭的朝鲜乱军终于开始动了起来。一队队士兵低着头弯着腰,被军官将领们驱赶着上船。 部分士兵耀武扬威,他们身穿各种乱七八糟的铠甲,有的还把锦织绸缎披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他们有些长相凶狠的,举着长矛,上面插着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头颅,有白发苍苍,有黄口小儿。 这些士兵趾高气昂,仿佛是天下第一强军,拳打明国上国天师,脚踢曰本东倭海贼。 他们应该是乱军主力,上了五十多艘官船,每艘船除了船夫,满满当当挤了四五百乱兵,大约有近两万人。 明军前敌指挥行司设在离岸边两里多的一处山岗上,卢相等人将领举着望远镜,远远地观察着四五里外的朝鲜乱军的情形。 “这些人一部是朴仁勇的别抄军,一部是崔光中的巨寇山匪。”一位军官指着那些很嚣张凶狠的乱军们说道。 “码得,这些混账子,战力不知如何,卖相不错。”卢相冷笑两声,“给玄武水师和威海营前队发旗语,告诉他们,重点照顾这些家伙!” “是。” 随着身穿蟒袍,头戴翼善冠的李赞道一声令下,乱军数百面大鼓小鼓被敲响。开始时敲得七零八落的,就跟出殡时主家没给够钱,白事班子一顿乱敲。 李赞道大怒,一声令下,亲兵上前拖出上百名鼓手,当场斩杀。 首级被胡乱丢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军阵里一片寂静,无数乱兵吓得瑟瑟发抖。 李赞道挥挥手,示意换上一批鼓手,再次发令擂鼓。 鼓声马上整齐许多了,李赞道满意地点点头,传令三军,以两万先登军为先锋,全力进攻江华岛。 船帆扬起,张如云群,万桨齐动,千船竞发。 李昖君臣们看到海面上密密麻麻全是乱军的船只,有遮天蔽日之势,恨不得转身就跑,抢得一艘明国的海船,天涯海角也罢,先逃离这个地方再说。 有两位大儒名士,看到这声势,以为乱军下一刻就要冲到岸上,然后直奔过来,抓住他们,如同对付他们的老友故交一般,宰杀猪狗一般杀了。 气急攻心,又惧又怕,吓得浑身瘫软,双眼翻白,口吐白沫。 “传令玄武水师为先锋,威海营前队随后,自由炮击,先打大船,再打小船。” 卢相的话刚落音,军令被传到旁边的高耸哨楼上,上面的旗语手马上挥动着信号旗,把军令传了出去。 很快玄武水师旗舰和威海营前队旗舰传回信号,表示收到军令。 “打信号弹,水师进攻!” “是” 三枚红色信号弹冲天飞起,带着三道长长的轨迹,划破了长空,方圆上百里的人都看得到。 玄武水师十二艘世子大帆船,挂半帆,一字排开,从上风处猛冲过来,此时乱军船队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行的路程。 玄武水师离着乱军船队不到五十丈的距离,驶到合适的位置,用左舷炮开始炮击。 二十四斤炮和十八斤炮,相继开火,咆哮的炮声在海面上一声接着一声炸响,撕裂空气,呼啸着冲过来,把李昖君臣们的耳朵震聋了。 李昖吓得从座椅上滑落在地上,其他的臣子有的抱头鼠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有的瘫坐在地上,挡下一摊黄色水迹,弥漫着刺鼻的骚味;有的坐在那里,面容惨白,双目无神,完全被吓傻了。 这边朝鲜君臣丑态百出,那边大明水师肆虐逞威。 数百枚二十四斤和十八斤弹丸,呼啸着在海面飞过,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横扫着海面上的一切。 朝鲜乱军先登军的五十多艘大船,首当其冲。它们船型较大,又受到火炮的密集照顾,不过两轮,这五十多艘朝鲜官船被打得千疮百孔。 船上挤得满满当当的乱兵精锐们,血肉横飞,死伤惨重。惨叫哀嚎声,在炮击咆哮和炮弹呼啸的间隙中,响满了整个海面。 玄武水师穿过之后,在前方调头。 威海营前队数十艘三四千料的吴淞船,直接从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乱军船队中穿行。 威海营水手们,架起十二斤和九斤炮,直接上霰弹,挨着乱军的船只,骑脸输出。 这么近的距离里,霰弹的杀伤力完全被发挥出来,挤在甲板上的乱军,被一片接着一片的打倒。 很快,这些船只的甲板全部变成了红色,到处是尸体,到处是伤员,到处可见断臂残肢。鲜血流满各处,人走在上面一不小心会滑倒。 过了两刻钟,玄武水师调转船头,又抢占了上风处,对着乱军船队冲了过来,对着残余的大船,又砰砰地炮击,继续把这些仅存不多的乱军大船打得残破狼藉。 也跟着调转船头,抢占上风的威海营前队,紧跟其后,又一次用十二斤和九斤炮和霰弹,对那些被打散的乱军船只骑脸输出。 两个时辰过去,三四里宽的海峡海面上,到处是残船破帆,到处是尸体,一团团鲜红的鲜血滴落海面,迅速被海水冲淡。 乱军船队里,可载百人以上的大中船只,现在在海面上所剩无几。 剩下的船只都是小船或舢板,都被吓得肝胆皆裂,连同那些剩下的大中船只,拼命向远处划去,离开这修罗战场。 有的懵懵懂懂靠在了江华岛岸边,还没等回过神来,就被陆战营的骑炮队拖着六斤骑炮,快速赶到跟前,抵近用霰弹洗脸,把这些幸运的船只打成死寂一片的死船。 三个时辰过去了,炮声还在一声接着一声,但是变得稀疏许多,乱军丢下四百多艘大中小船只后,其余的数百艘船只四散而逃,部分逃回陆地岸边,大部分四处逃散,不见踪迹。 局势明朗,十几万乱军,上千艘船只,被大明水师半渡而击,精锐尽失,近两万士兵或葬身海底,或在海面上挣扎,其余的一哄而散。 大明水师快船出动,身穿有甲的乱兵用乱枪戳死,其余的像鱼儿一样捞起来,再捆得跟螃蟹一样丢在船舱里。 李昖君臣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打赢了! 明军的船坚炮利,自此深深刻在他们的记忆中, 第九十九章 人才,不嫌多 西苑紫光阁勤政堂,阳光从窗格里照进室内,照得这里无比亮堂。 自从“西洋玻璃”大卖,朱翊钧首先叫人把紫光阁和勤政堂的窗户加高改大,全部从窗纸改成透明玻璃。 于是室内的光线变亮了许多,从外观看,紫光阁和勤政堂晶莹剔透,更添几份光彩。 朱翊钧盯着跪在地上的杨金水,继续问道:“你要保下那人?”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此人是个人才,想举荐给太子殿下!” “人才,”朱翊钧笑了笑,双手笼在袖中,慢慢踱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湖天一色,悠悠地说道:“这天下人才何其多,可是对于孤来说,这天下人才何其少!” 杨金水抬起头,看着朱翊钧的背影,朗声道:“殿下,天下大才,不能为殿下所用,再多也少。” 朱翊钧转过头来,盯着杨金水,“黄公说他的干儿子里,最聪慧的就是你。说你要是个全人,可立桑弘羊、刘晏之功。 但孤知道,伱除了理财善商之外,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涉及。才艺通博,究览天人。 这样的大才,就算是天残之人,孤也会重用,可以成为第二位三宝太监,也可以立张良崔浩之功。” 杨金水低着头,没有答话。 朱翊钧挥挥手,“起来吧,坐着说话。” “谢殿下!”杨金水磕了一个头,起身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英雄惺惺相惜,你赏识的人,难不成有陈平贾诩之才?” “奴婢觉得,举荐之人怀经世之才,蕴佐时之略,守南山之操。” “哦,想不到你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殿下,此子足智多谋,但奴婢觉得,他长处更在于大略。” “大略?” “殿下,奴婢举荐之人,其父为嘉靖三十二年三甲进士,历任马邑县丞、兰州知县、叙州通判。他自少跟随其父,居住边地,通晓军政边事。弓马娴熟,又好读兵书,善于谋略和用兵,文武双全。 十二岁就协助其父平定兰州蕃部叛乱,十四岁妙计降服叙州当地土司,十六岁以报效身领乡兵剿山贼巨寇。奴婢觉得不能以陈平贾诩比之,觉得当为大明之王景略。” “王猛王景略?”朱翊钧笑了,“他当得起吗?” 杨金水毫不迟疑地答道:“殿下,奴婢觉得他当得起!殿下机明好断,纳善如流。潘应龙有王佐之才,锐于进取。如此大才,奴婢不敢不举荐给殿下!” “潘应龙。”朱翊钧一字一顿地说道,随即一指旁边,“祁言,念一念。”。 “是殿下。”站在旁边的祁言马上应道,然后朗声念道:“潘应龙,原籍湖广潭州善化人,其父潘清亶从叙州府通判改任高邮知州,清廉公正,坏了扬州大盐商田家的好事。田家田化诚便勾结扬州府、南京某些官员,构陷潘清亶,使其下狱,夫妻双双横死在狱中。 事发时潘应龙刚中举人,正在备考会试,被田化诚意欲斩草除根,先夺褫了举人功名,收入大狱,准备如法炮制。 幸好其父潘清亶同科同乡等故交在南京任职,出手相帮,让潘应龙逃脱牢狱之灾,自此游荡在东南,谋取报仇之机。曾经化名潘十方,投在谭纶帐下以为幕僚。谭纶北调蓟辽,他留在东南,后入统筹局东南办为杨公公幕僚。” 杨金水脸色如常,好像祁言在念别人的事情一样。 等到祁言念完,杨金水恭声道:“殿下英明。” “他在西苑外候着?” “回殿下的话,奴婢未请令旨就把他安排在西安门候着,请殿下恕罪。” “祁言,去把这位潘应龙叫进来。” “是。”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继续跟杨金水说着话:“你在东南做得很好,可以说,没有你运筹帷幄,长袖善舞,胡宗宪剿倭会举步维艰,不可能这么快成事。 还有大明水师的建立,调东南兵马北上,汰换边军,然后柳河之战、灭辛爱之役、平定建州.兵马未定,粮草先行,没有你在东南筹集的钱粮,这些都成不了事。 杨金水,你居功甚伟!” 杨金水连忙起身,恭声道:“殿下缪赞了!为天家效力,为殿下解忧,只是奴婢的本分之事。” “现在满朝文武百官,能做好本分之事,寥寥无几啊!”朱翊钧看着杨金水,勉励道:“杨金水,好好做事,孤不吝封赏。戚元敬已经封爵,胡汝贞、徐文长、谭子理、王子荐等人,封侯进爵指日可待。 他们封的,你杨金水就封不得吗?莫非你的功勋比他们小吗?” 杨金水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朱翊钧所说的话,好一会才哆嗦地说道:“奴婢乃天残之人,不敢奢望这有违祖制之事。” “祖制,呵呵。”朱翊钧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在孤的眼里,恪尽职守、公忠体国,只要立下功勋者,皆可封爵。 官阶爵位,就是用来酬谢为国为民,报效君上之士。 不分出身,只论功绩。杨金水,你虽是天残之人,却不自暴自弃,不蝇营狗苟,而是奋发自强,尽职尽责,立下丰功伟业,你这样的人不封爵,君恩不公,天理难容!” 杨金水泪流满脸,噗通跪下:“奴婢谢殿下天恩!” “孤知道你托黄公,寻你的亲人。黄公在你的原籍,寻得你亲姐之子,你的亲外甥卢万年。孤做主,你可收为养子,好生抚养教诲,长大成才后可传袭你的爵位,延续你的香火。” 杨金水流着泪,连连磕头:“奴婢就是万死,也难报殿下天恩。” 朱翊钧眯着眼睛看着杨金水的后背,等了一会开口道:“好了,起来吧,孤的少府监掌印太监,将来的侯爷,流得一脸的泪水,像什么样子。” 杨金水趴在地上无声哭泣,后背抽搐了一会,终于直起身,仰着头,用衣袖搽拭着脸上的泪水。 “奴婢失态,让殿下见笑了。” “你真情流露,无妨,无妨。” “谢殿下。” 又等了一会,祁言在门外禀告,“殿下,潘应龙带到。” “叫进来。” 朱翊钧一眼就看到跟着祁言身后的潘应龙,身形高大,仪表堂堂,算得上是瑰姿俊伟。 “草民潘应龙,叩见太子殿下。” 潘应龙跪倒在地,朗声行礼后,却听得头顶上一片寂静,仿佛刚才还站在前面的太子殿下和杨金水,突然消失了。 潘应龙喉结上下抖动了几下,却不敢直身抬头。 他记得杨金水跟自己说过,太子殿下心机深沉,又洞悉一切。难道自己在松江筹划的这些,被殿下看破了。 听杨公公说,殿下最恨自作主张,自作聪明的人。自己这番行动,在殿下眼里,是不是自作主张,算不算自作聪明? 十息,二十息,四十息,六十息 潘应龙额头上的汗,滴落在地面上,后背的汗,哗哗地往身前流,不仅浸湿了衣衫后背,还把前胸也浸湿了一大块。 他的喉结来回地抖动着,心里越发地惶然。自己为了吸引殿下的注意力,筹划了这一策,难道不小心犯了殿下的忌讳? 难怪杨公公得知真相后,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地复杂。 “潘应龙!” 半刻钟后,朱翊钧终于开口了,潘应龙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但是下一句,却让他如坠冰窟。 “你一番算计,连孤也算计进去了!” 第一百章 徐阶和张居正这对师生 “老爷,到府上了。” 声音从轿帘外传来,惊醒了坐在轿中沉思的张居正。 “这么快。” 张居正从掀起的轿帘中钻了出来,转头对管事说道:“马上派人去请潘思明、余丙仲、曾三省、王汝文四位先生过府,说张某有事相商。” “是。” 张居正径直回到后院,有妾侍婢女上前来接住,伺候他换下官服官帽,换上一身天蓝色的道袍。 这种道袍是改良过的,跟正经道士以及嘉靖帝等好道之人的道袍有很大区别,是士子官绅们平时爱穿的便服之一。 再戴上平定四方巾,接过侍妾递过来的参茶,喝了几口。 门外有仆人禀告:“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刚从一念堂回来,听到老爷回府,特来请安。” 张居正放下茶杯,“我正好要问问他二人的功课,叫过来。” 说罢挥挥手,妾侍和婢女们行了礼,全部退下。 两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仆人的引领下,走进内室,他俩正是张居正的长子和次子,张敬修和张嗣修。 “儿子给父亲大人请安!” 张居正坐在椅子上,等两人恭敬地行完礼,捋着胡须说道:“起来吧。都坐,我们父子之间,全了孝礼,就没有那么多繁文缛礼。” “是,父亲。” “你们今天去了一念堂?” “是的父亲,儿子谨遵父亲之命,每日去一念堂,听卓吾先生上课。”张敬修答道。 “今天卓吾先生上了什么课?” “回父亲的话,卓吾先生今日言及,‘而今士子官吏,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自私为己,无一厘为人谋者’。” 张敬修看了看张居正,发现父亲脸色不变,便继续说道:“卓吾先生还说,‘而今多少名士,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本为富贵,而外矫词以为不愿,实欲托此以为荣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义之事以自盖。’” 张居正捋着胡须,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哥儿,二哥儿,你们听了卓吾先生讲课后,可有什么感想?” 张敬修和张嗣修对视一眼,迟疑地答道:“父亲大人。儿子们觉得卓吾先生的话,过于惊世骇俗,与其他有识先生,说得大为不同。” 张居正点点头,“这就对了。正是因为惊世骇俗,太子殿下只让卓吾先生的学问,在一念堂讲,在传习班讲,在东南海商设立的象山书院和龙华书院里讲。 能亲耳听卓吾先生的讲课,是你们的荣幸。” 张敬修鼓足勇气问道:“父亲大人,儿子不解。” “不解就问,大善焉。”张居正捋着胡须点点头,“伱们可知,程朱理学现在为大明儒学正统,为何?” “儿子不知。” “是因为太祖皇帝喜欢,觉得它好,故而将其定为科试内容,于是天下读书人都钻研程朱理学,视其为正途。 数百年过去了,前宋偏安窘迫之时的理念,不再适合我煌煌大明了。” 张敬修和张嗣修脸色一变。 张居正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你们是我的儿子,这世上,不会构陷的恐怕只有父子之间了。 有些话,老夫只跟你们说,出了这间屋子,一概不认。你们要是说出去,老夫只会骂你们胡言乱语,危言耸听!” 张敬修和张嗣修听出话里的意思,连忙答道:“儿子谨听父亲大人的教诲,铭记在心,绝不外传。” “为父立志要革新除弊,力挽狂澜,为大明起衰振隳,再建盛世。曾经游历地方,遍见各处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民穷逃亡,故额顿减。有心整饬,屡屡受挫。 此前为父以为,根源在吏治。吏治不正,新法难行。后来才明白,吏治只是表象,思想才是根源。” 张敬修和张嗣修大为震惊,却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张居正捋着胡须说道:“按照太子殿下的说话,如同相由心生,思想是一个人,一个群体所言所行的根源。对于名士,思想就是学术根基;对于官员,思想就是治政理念。 思想不正,理念不端,吏治再纠,也不过一时之策。只有清本正源,才能长治久安。” 张敬修听出意思来,“父亲大人,难道太子殿下要废程朱理学?” “与时俱进,殿下此言说的极是。从董仲舒独尊儒家,到东汉谶纬之说,再到前宋程朱理学,尔等读过经书和注解,与前周孔子所言,相差甚远。 太祖皇帝北驱胡虏,光复神州,以稳定恢复为首要,所以太祖皇帝选择了程朱理学,以静制动。现在大明千疮百孔,危机四伏,需要革新除弊,那么新从哪里? 必须从新的思想中来!” 张居正看了一眼听到晕晕乎乎的两子,继续说道:“你们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以后终究会明白的。你们记住一点,以后能做官的,靠得不再是程朱理学,而是阳明心学和李贽新学。” 张敬修和张嗣修心中一惊,开始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连忙拱手道:“儿子们知道了,一定牢记父亲的教诲,用心学习。” “好!”张居正欣慰地说道。 仆人在门外禀告道:“老爷,潘先生、曾先生、余先生和王先生请到了。” “好,快请!” —— 徐阶府上,徐阶双目微闭,一脸的疲惫。 坐在旁边的弟弟徐陟关切地说道:“兄长,你如此身心疲惫,不如早日引退了吧。” 徐阶睁开双眼,狠狠地看了徐陟一眼,随即脸色一松,满脸的身不由己,“子明啊,为兄早就想退,可惜退不得啊!” 坐在下首的赵锦开口道:“少湖公退不得。而今正是多事之秋,一退就可能是一溃千里。高新郑可是得势不饶人的主。” 董传策也附和道:“元朴说得没错。蔡国熙一案,都察院以及五寺、翰林院,数十位清流上疏,直指少湖公。 这些人背后,肯定有有高新郑的指使,气势汹汹,所图不菲啊。” 徐陟满腹怨言道:“高新郑想做什么?把兄长拱倒了,他就能做首辅吗?” 徐阶捋着胡须说道:“他想做什么? 太子殿下用入阁这颗胡萝卜吊着他,肆意驱使。这次倒徐,高肃卿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拱倒了老夫,不管能不能做首辅,他都能顺势补入内阁。 只是啊,西苑那位,君心难测,现在连老夫都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置。” 徐陟不解地说道:“如何处置?还不简单,要不支持高新郑,斗倒兄长你,要不支持兄长,按下高新郑。” 徐阶看了他一眼,“你啊,在南京待久了,以后啊,还是少掺和政事,继续去与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起收集医方药方,继续完善你们捣鼓的《新验简便方》。” 徐陟一愣,“兄长,难道我说错了吗?” “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当年倒查庚戌之变,杀了几千颗脑袋,可晋党还是留下了杨惟约、高肃卿、王学甫(王崇古)、霍尧封(霍冀)等一干骨干。 为何?党争不是意气之争。太子殿下最擅长于打一派拉一派,而今江南势盛,晋党、江西党势衰,楚党、鲁党未起。殿下不会全力打压我等。” 听了徐阶的话,徐陟更糊涂了,“不是还有胡汝贞为首的太子一党吗?他们如日中天,在朝堂四顾无敌啊!” 徐阶双手握住座椅扶手,“正是因为他们如日中天啊,如果把我等打压下去,他们在朝中无制衡之势,到时候器满尔骄,威柄之操,几于震主。殿下会放任此事发生吗?” 室内沉寂了好一会,徐陟才缓缓地摇着头感叹道:“看不懂啊,真看不懂啊。” “看不懂才好,看懂了我们才麻烦了。”徐阶接着说道,“其实啊,胡汝贞、张叔大等人,并不是太子的心腹,他们只是跟老夫和高新郑相比,与殿下更亲近些。” 徐陟好奇地问道:“那谁是太子的心腹?” 徐阶没有出声。 赵锦和董传策对视一眼,也默然无语。 第一百零一章 说说,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紫光阁勤政堂,听到朱翊钧开口,跪伏在地上的潘应龙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可是听完了朱翊钧的话,浑身像是坠入冰窟。 喉结不停地抖动着,额头上和后背上的冷汗不停地流。 朱翊钧又开口道:“起来吧。你是杨金水举荐的人。孤相信他,因此也愿意给你机会,起身来,坐着说话。” 潘应龙连忙磕头应道:“草民谢殿下。” 到此时,潘应龙终于放下轻视之心。 原本他以为,十四五岁的少年,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嘉靖帝的好圣孙?呵呵,嘉靖帝在潘应龙眼里,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属于内斗一流,治国理政稀松平庸之辈。 教出的“好圣孙”,能高明到哪里去? 还不是下面一堆的臣子,在使劲地拍马屁,才把他说得神乎其神。 但是刚才一番暗中交锋,潘应龙真得被吓到了,吓到骨子里。 尤其是刚才将近半刻钟的沉寂,朱翊钧把先天优势——太子权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君威如天,我不说,让你在寂静中自己体会。 很多事情,伱越琢磨越会吓唬自己。 潘应龙越琢磨越胡思乱想,自己心虚不已,终于又深刻体会到命运操持在别人手里的那种惶恐。 虽然说朱翊钧身为太子,手握生杀大权,有点胜之不武,但潘应龙清楚,能把自己的优势充分发挥,都是一顶一的聪明人。 潘应龙老老实实坐下,在椅子上坐了三分之一个屁股。 “你认识徐璠?”朱翊钧开口问道。 “回殿下的话,草民认识,但不相熟。” “你设计了他?” “是的。”潘应龙老实地答道,“徐鲁卿聪慧过人,但为人自负,又贪婪好财,草民抓住了他的弱点,暗地收买了他的两个族中好友,以及苏州的两位故交,怂恿他到处买地。” 朱翊钧突然问道:“听闻这两年东南的田地价格有下降?” “是的。这两年东南的良田价格下降了一成多,尤其是隆庆元年掉得更多,所以徐鲁卿去年大肆买地。” “什么原因?” 潘应龙迟疑一下答道:“嘉靖四十一年起,胡部堂和杨公公搭档,力行东南剿倭,倭患肃清。又圣天子在位,仁太子秉政,天下太平,风调雨顺。 而丰年伤农,越是风调雨顺,粮食就越卖不起价,持续数年,良田价格逐渐贬低。” “呵呵,”朱翊钧冷笑两声,“说实话!” 潘应龙看了一眼杨金水,正色说道:“回殿下的话。杨公公主持统筹局东南办之后,每年从暹罗、真腊、占城海运来大量稻米,贩卖东南以及江西、湖广,粮价一日低过一日。 又上海、苏州等地,种棉、纺纱、织布、丝茧、绸缎等产业日益兴盛,各工厂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百姓们蜂拥而至,进厂效力。拿的工钱,足以养活一家老小,还绰绰有余。 数年下来,许多百姓不堪耕种之苦,变卖田地,入上海、苏州、杭州、宁波等地工厂做活,挣工钱。 卖地的人多了,做佃户的人却少了,许多地主买了地,却雇不到佃户耕种,收成减少,缴纳的赋税却还是有那么多。一来二去,许多地主不敢卖地,田地价格就贬低了。” 没错,不是所有的地主都有本事像徐府那样,大肆购买或者半买半抢地侵占田地,然后再跟官府勾结,隐匿田地,逃避赋税。 州县也有压力的,每年的田赋都是硬性指标,大明kpi,死死地压在头上,事关前途,府州县的官员们肯定会盯死了。 你没有背景,不是官绅世家,也敢隐匿田地,想得美! 但是官绅世家也有一个苦恼,田地越多,越找不到佃户耕种,都跑去工厂做活去了。 那些新兴的工厂,为了吸引人来做工,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好。 既然如此,都是做牛做马,为什么不去好一点的地方做牛马呢? 这种情况延续几年,一向坚挺的东南田地价格开始下降。 潘应龙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江南世家对杨公公恨之入骨。” 朱翊钧不置可否。 江南世家对杨金水恨之入骨,这就对了。 杨金水要是跟他们水乳交融,自己早就收拾他了,就不会如此信任他,还许下封侯进爵的承诺。 朱翊钧转头问杨金水:“东南田地价格贬低,统筹局为何不去收购?” “回殿下的话,奴婢有叫人去收田地,只是我们终究是外来户,在乡野之间,讯息没有当地官绅世家得的快,有没有他们说话管用。 当地百姓卖地时,多半还是优先卖给当地官绅世家,甚至价格低了一两成都在所不惜。所以统筹局东南办费尽力气,收效甚微。” 乡绅土豪们掌握着县以下的农村。 皇权不下乡,那是以前,在自己手里就不行。但是此事重大,得一步步来。 朱翊钧点点头,不深究此事,继续说道:“你设计了徐璠,此事还不能成。想必胡汝贞、王子荐、曹子忠(曹邦辅)都在暗地里给了你极大的帮助。 他们在东南兴兵多年,执掌南直隶、浙、闽等地军政事宜,有他们的臂助,你的计策才会如此顺利,这般圆满!” 潘应龙万万没有想到朱翊钧会如此直接。 他第一次跟朱翊钧面对面交谈,根本不熟悉这种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的风格。 杨金水在暗地里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太子殿下能在勤政堂里接见你,说明他对你有了初步认可,你不必忌讳什么,也不要藏着掖着,有话直说,反而会得到殿下的信任。 潘应龙读懂了杨金水眼神里的意思,牙一咬答道:“殿下英明。” “英明!孤再英明,也挡不住下面的人有自己的心思。‘亭亭华盖祥云表,九点晴烟斗山小。’人人都有再进一步的想法。 天下人皆知,孤以东南剿倭起而筑基,胡汝贞、曹子忠、谭子理、王子荐、刘仁甫、戚元敬,都是孤的心腹班底。 现在孤从裕王世子变成了太子,受父皇所托,秉持国政,他们却无一人入阁,心里有怨言吗? 孤知道,肯定有!” 朱翊钧转过头来,盯着潘应龙,“你肯定也看明白了这些,所以四下联络,得孤的这些心腹大臣们,暗行方便,推动蔡国熙跪拜徐府之事,进而挑起高拱与徐阶之争。 无论谁输谁赢,他们都不吃亏。而你,潘应龙,能锥破皮囊,在孤的面前一展才华。你们都能捞到好处,却不管这锅饭,硬是被你们煮成了夹生饭,还要孤硬生生地吞下去!” 朱翊钧的话,说得语气不善,冷彻凛然,寒气逼人。 潘应龙噗通跪倒在地:“草民该死,坏了殿下的大计。” 朱翊钧盯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你说,坏了孤的什么大计? 潘应龙抬起头,朗声道:“草民到此时才明白,草民的才略不及殿下之万一。草民只看到十年之计,殿下能看到百年之后。 草民此时才明白,此前的得意之计,完全是鲁莽无知之举。” “你真得明白了?” “草民真得明白了。” “那你说说,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户部的算盘扒拉声 入夜,户部内院里,新设的会计条例司灯火通明,啪啦啪啦的算盘声,还在这个院子里回响着。 一位书办抬起头,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又揉了揉发麻的肩膀,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对旁边的同伴说道:“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尚书,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拿的那点俸禄,连路边的野狗都嫌弃。” 同伴左右看了看,感同身受地说道:“是啊,以前户部是一等一的肥缺,现在户部是最苦最累的衙门。 码得,早知道当初拣发衙门时,老子就该选吏部,再不济选太仆寺也好,昏了头来了这倒霉催的户部。” 左右同伴都知道他只是一时牢骚,真要他选,还是会选户部。 后面桌子上的书办轻声道:“贾老二,听说吏部正在酝酿中枢六部五寺改制,说是要大变样,你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跳到其它衙门去?” 发牢骚的老贾一愣,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我在户部干了十几年,只会看账簿,打算盘,叫我去其它衙门,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另一位书办好奇地问道:“游老三,吏部整饬吏治,改制中枢,真的假的?风声都传了大半年,一直都只听到打雷,没看到下雨啊。” 游老三看了他一眼,“整饬吏治,改制中枢,国朝立朝以来,做过几次?哪一次不是地动山摇,哪有这么快! 我听说李天官这半年带着吏部一帮人,一直在忙这件事。” “有什么风声漏出来?” 游老三摇了摇头,“真是怪事!以前就算是内阁阁老们关上门放个屁,不到一个时辰满京城都闻到味了。 这次吏部整饬吏治,改制中枢,这么大动静,前前后后半年,怎么没有什么风声漏出来? 不,应该是满京城里全是乱七八糟的风声,没有一个靠谱的。” 另一位书办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里面大有玄机!” “什么玄机?” 那位书办故意卖弄起来,装模作样地收拾文卷,就是不开口。 “你个张四眼,快些说。” “奶奶个张四眼,伱赶紧说!” 旁边的书办们纷纷催促着。 游老三眼珠子一转,“张四眼,明儿是休沐,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凑钱在承福楼摆一桌席面请你,如何?” 张四眼这才转笑,“客气了!” 他放下文卷,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这才轻声说道:“我有个表兄在东厂做事,有次一起吃饭时,他跟我提过一嘴。 说这次吏部改制,李天官专门组织了一群人,都是熟谙铨政吏务的人,有侍郎、郎中、员外郎、主事、书办四十多人,内部新设了一个编制典铨处,暂由原南京兵部尚书刘采领衔。 听说专事吏治整饬和中枢改制。李天官再三强调,严守保密,不得丝毫泄露。” 众人都笑了,这样的强调,哪位阁老尚书不再三强调过,有意义吗? 都是耳边风,该泄露的还是哗哗地往外漏。 张四眼不慌不忙地说道:“一开始东厂就放了坐探进去,盯着编制典铨处的每一个人。” 众人马上肃静。 东厂! 居然派凶名昭著的东厂监管此事! 看到众人的神情,张四眼得意地笑了,继续说道:“最开始编制典铨处也有人不当回事,大嘴巴往外说事,上午说的,下午就进了东厂;傍晚说的,半夜就进去了。就算晚上躲在被窝里说的,第二天一早,东厂番子就找上门来了。 进了东厂,呵呵,诸位,那地方是那么好进的。轻责免官夺职,立即赶出京城;重则一家老小去了辽东甘肃,报效边事。不管你是侍郎还是书办,统统严办。 自那以后,编制典铨处的人,上上下下,各个嘴巴跟上了锁似的。” 室内寂静了一会,有书办迟疑地问道:“东厂监管,确实不同一般,可是真就这么密不透风吗?半年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透露出来,多少京官到处打听,就是没个准信。” 张四眼呵呵一笑,“里面还有玄机。” “还有什么玄机?”书办们连忙追问。 张四眼又摆起谱来,支支吾吾不肯说。 贾老二说道:“你个驴日的张四眼,好吧,明儿席面上,我们兄弟几个凑钱给你来两瓶四川的剑南春!” 张四眼眉开眼笑,“谢谢诸位同僚!” 书办们连声催促,“快说,快说!” “你们说的没错,半年多的时间,再严丝合缝,也会有点消息出来。这时宣教局的人就出来了。” “宣教局?李老夫子执掌的宣教局,它能干什么?” “呵呵,里面有能人。编制典铨处有三五条消息泄露出来,宣教局就悄悄放三五十条似真似假的消息,混在一起,你知道哪条是真的,哪条是假的?” “操!” 书办们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声。 一位主事走进来,看到书办们都凑在一块聊天,虎着脸说道:“干嘛呢!高部堂还在签押房里待着,等着要你们算好的山东隆庆元年账目,交不出来,高部堂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你们吃不吃得住?” 肯定吃不住! 高拱手段一向强势,现在在户部说一不二,他发起火来,自己这些小书办,谁受得了! 书办们马上各回各位,埋头苦干,巴拉巴拉的算盘声,又在夜色中的户部内院响起来。 高拱坐在灯火通明的签押房里,高仪、徐养正坐在他对面,三人喝着参茶,轻声说着话。 徐养正开口说道:“高拱,徐府之事,扑朔迷离,只是朝野上下大多数人都认为是你指使。” 高拱苦笑道:“老夫主持山西宣大三镇清丈卫所田地,大有收获,正在趁胜追击,清丈九边、陕西、山西、北直隶等处的卫所田地。以此下去,迟早要清丈天下田地。 徐府之事恰到好处地冒出来,大家都以为是老夫一手筹划,好杀猴骇鸡,为清丈天下田地开路。” 高仪追问道:“高公,真不是你做的?” 高拱双手一摊,“蔡春台(蔡国熙)虽然是京师广平府永年人(今属河北邯郸市),跟北地士人往来密切,当年老夫也做过他那一科的殿试阅卷官,但老夫跟他毫无瓜葛,指使不动这位啊! 再说了,松江在东南,老夫的手伸得进去吗?根本伸不进去啊!” 高仪捋着胡须,点头说道:“此计毒辣啊。 蔡春台好歹也是两榜进士,北地名士。此事一出,不仅北地士林群情沸腾,南边新晋进士和士子们,也是非议汹涌。这段时间,上疏弹劾的,就有不少江南官员。 徐少湖乃江南世家翘首,身负江南士子众望。此事一出,不少人离心离德,江南一党隐隐有分裂之迹。” 高拱感叹道:“理所当然之事。我等正途之士以原籍、师门、科试结交,外人叫这个党,那个党,说起来同仇敌忾,团结一心,其实底下暗潮汹涌。 新进之士想出头,想进一步,前面却有前辈们占着位置,阻着仕途。这些新进之士,心高气傲,以匡正天下为己任,看着不肯让位子的前辈们,心有怨恨。 有些人,甚至视前辈们为尸位素餐之辈。可是这些前辈,对,就是你我这样的人,煎熬了十几二十年,终于才有机会一展抱负,岂能轻退? 说是一党,其实不过是各有所图的一群人,暂且抱团,各取所需而已。” “是啊。”高仪颇有感触地说道。 徐养正是熬了几十年的“老前辈”,好容易有机会一展抱负,他才不管后面的新进之人都多焦急,等老子先把事做完,功绩立完再说! 他现在满门心思放在这件事上,盘算着这件事对于高党的得失利弊。 徐养正现在的前途全系在高拱身上。 高拱倒了,高党散了,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此计要是往好处想,徐阶因此倒台出阁,高拱就能顺利补入阁,说不定还能一步登天,直接成为首辅。 再加上徐府这只猴摆在前面当典型,清丈天下田地的工作也会顺利许多。 清丈田地,名为高拱主持,实际上大部分繁琐工作都是徐养正在做。要是天下清丈田地完成,可是洪武朝以来国朝第一次,天大的功劳。 自己晋升户部尚书绰绰有余,更有机会入阁。 想想就激动。 可是徐阶这只老狐狸岂是那么轻易好扳倒的? 就算在太子殿下的暗中支持下扳倒他,这只老狐狸垂死挣扎,拼命反击,高党也吃不了兜着走。自己正好是负责清丈田地实际工作的,首当其冲啊! 好纠结啊! 徐养正抬起头,缓缓地问道:“新郑公,此事会不会是太子一党搞出来的?” 第一百零三章 大明国库受得住吗? 高拱和高仪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徐养正。 这还有问吗? 朝中三大势力,徐阶为首的江浙党,高拱为首的新晋党,或者叫高党,以及太子一党。 徐阶不可能自己搞自己,高党又对松江府鞭长莫及,那有能耐搞事情的只有太子一党了。 徐养正看到两人的目光,略一沉思,知道自己问错话了,显得政治悟性不高,心头一转,连忙转圜找补。 “新郑公,南宇公,学生的意思是,太子一党设计此事,有何用意?” 高拱觉得徐养正政治悟性不高,但勤勉用事,愿意指点一下,但他现在脑子全是想着这件事怎么解决,没有心思给开导,便给高仪使个眼色。 高仪缓缓开口:“太子一党,可谓是权倾一时,但太子却一直压着他们,蒙泉兄,你知道为何吗?” 徐养正有些吃惊,“太子压着他们?学生不觉得啊。” 高仪看了高拱一眼。 这位柳州八贤,有干才,学问也不错,可是政治斗争经验不丰富啊。 高仪继续说:“太子一党,李石麓和张叔大入阁,他俩与太子有师生之情,是太子近臣,却与胡汝贞等东南一党,十分疏远,实际上算不得一党。” 这么一点拨,徐养正明白了。 是啊,太子一党起势是从东南开始,胡宗宪、谭纶、刘焘、王一鹗、曹邦辅等臣,都是一时能臣干吏,他们确实与李春芳、张居正、赵贞吉不是一路人。 可以这么说,太子一党其实也分两派,一派是东南派,也叫地方派,因为胡宗宪等人,都是从东南地方上历练出来,现在也大多数充任地方督抚,掌握着地方实权。 另一派就是翰林派,也叫中枢派,李春芳、张居正和赵贞吉都是取庶吉士,入翰林院,在中枢清华之地历任。 张居正只是短暂地做过巡边御史,一年的山东巡抚,勉强有过一段地方官履历。 赵贞吉只是因为得罪严嵩,被贬斥过地方,那根本不是做官,只是变相流放编管而已。 两派根本不是一路人,治政理念也大为不同,只是上面有太子殿下这座大佛镇着,两派都一团和气。 太子殿下也颇有手段,利用胡宗宪为首的东南派,牢牢掌握着兵权和财权。利用李春芳为首的翰林派,在中枢与徐阶和高公等人分庭抗争,上通下达,牢牢掌控着国朝的实权。 胡宗宪、谭纶、曹邦辅等地方派首脑们想不想入阁? 当然想了。 于是就恰到好处的,在高公清丈三镇田地大有所获,准备大行清丈时,出了蔡知府跪徐府门前的事情。 要是换做在嘉靖、正德、弘治、成化等前朝,这种事一出来,徐党跟高党早就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中间再有人暗中推波助澜,结局可能是两败俱伤,然后胡宗宪为首的东南派坐收渔翁之利,稳稳当当入阁。 可是此事发生在本朝,发生西苑太子秉政的隆庆年间,除了数十位清流官员上疏弹劾徐阶之外,徐党、高党、太子一党的骨干和党羽们都老老实实的,一个都不敢下场。 舆论看着热闹,实际上就那么回事,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为什么? 因为西苑的太子殿下态度不明啊! 他不吱声,三党中人各个装聋作哑,绝不公开表态。 徐养正想到这里,心里骇然。 他是嘉靖二十年的老进士,好歹也在嘉靖朝里熬了二十多年,京城、南京都待过,还因为弹劾严嵩吃过廷杖,被贬云南。 嘉靖朝先皇也是稳坐西苑,手段高明,可是朝中各党从来没有这么默契过。 徐养正心里在打鼓。 这可是涉及一位首辅、两位阁老、数位尚书的党争大事,要是换做其它朝,早就炸了。偏偏在隆庆朝,风平浪静,三方都不敢先出声,都在暗中揣摩着西苑那位的想法。 先皇有这样的手腕吗? 徐养正再一细想,心里有些惊恐。 似乎自新皇即位以来,再也没有过廷杖。 听说东厂锦衣卫那些掌刑的番子手,手艺都快要生疏了。 先皇狠辣敢杀人,时不时一顿廷杖,是杀了文臣的气焰,却助长了卖直邀名的风气。 他的好圣孙不仅敢杀人,还会诛心。 他才不会给你卖直邀名的机会,直接让你去边地做实务。 伱真有罪,三法司会审裁定,他或斩首抄家,或夺免官职功名,三代不得科试。 亲娘啊,这一条让多少世家心惊胆战。 太子殿下比臣工们都讲规矩,不会像某些先皇随心所欲,可是这种讲规矩,却让臣工们即难受,又害怕。 看到徐养正的神情,高拱和高仪知道他悟了,便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新郑公,老夫听说李石麓憋了大半年的吏治整饬,中枢改制方案,近期要在太极殿朝会上公议?” “是的。” “新郑公可知道些什么消息?” 整饬吏治,中枢改制,事关数万官员们的官帽子,加上西苑那位又是位特别能折腾的主,中枢地方,无不关心。 就连一向淡泊的高仪也不能免俗。 徐养正更是瞪大眼睛,迫切地倾听着。 高拱捋着胡须想了一会,“此次整饬吏治、中枢改制,涉及到调改官吏俸禄,事关户部,自然有叫老夫参与。只是此事,西苑看得紧,你们二位虽然是自己人,老夫也只能说些能说的。” 高仪连忙答道:“理应如此,新郑公请说。” “此次吏治改制,目的是要消除机构臃肿、职责不清、人浮于事、运行成本过高、运行效率低下等弊端,主要内容是三定。” 高仪和徐养正对视一眼。 三定,什么玩意? “就是定职能、定机构、定编制。定职能和机构,主要是精兵简政,厘定职责。定编制就是为国朝财税统一做准备。” 高仪听出些意思,试探着问道:“新郑公,这是要大改?” “大改,可谓是洪武朝后的彻底大改,比前宋元丰改制变动还要大。” 高仪大吃一惊,刚想说有违祖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西苑祖孙俩都不是把祖制当回事的人,尤其是太子殿下,你一跟他谈祖制,他就问你,剥皮实草也是祖制,一句话堵得你死死的。 祖制这玩意,就是文臣们用来忽悠搪塞皇上的草纸,现在人家都看破了,再提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高仪非常想念那位“法祖”的孝宗先帝,有些缅怀传说中的“弘治中兴”。 徐养正也听出意思来,大惊失色地问道:“前宋元丰改制?新郑公,会不会引起什么动荡?” 高拱瞥了他一眼,“引起什么动荡?太子殿下改吏治弊端,给天下臣工增加俸禄,追加福利,百官感激都来不及,怎么动荡? 只是西苑这位的好处,没有那么好拿的。拿了高薪厚禄,臣工们再敢玩忽职守,懈懒怠政,他治起人来,定会叫你生如不死。” 是啊,太祖皇帝定下的国朝官制,可以称之为即不给你吃饱,又要叫你做牛做马。这等苛刻的情况,除了少数节操清高之人,谁做得到? 寒窗苦读二十年,千军万马中科试,奋力博得一官,还要自带干粮、忍饥挨饿地为国效力,为君分忧,谁干啊! 现在太子殿下在逐渐厘清财税的基础上,开始初步革新官制吏治,首先第一步,就是让大小官吏吃饱穿暖。 这对于万千中低级官员来说,就是天大的福音。 谁要敢举着祖制的旗号反对,万千官吏就要齐心协力,叫你去太祖皇帝那里,把祖制原本拿回来。 也正如高拱所言,西苑太子的好处,没有那么好拿。 好处给了你,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整饬吏治,严惩贪腐、怠政、失职等罪责,不用剥皮实草,直接抄家流放,免职夺名。 再狠一点,三族三代不准科试,祸及族人子孙,叫你生不如死。 高拱看着徐养正迟疑惶然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蒙泉兄,你慌什么!” “新郑公,突施这样的大改,学生还是有些担心,会有人趁机挑拨,引起动荡!” 高拱不屑地冷笑一声,懒得回答。 高仪悠悠地答道:“九边、京营、南直隶,大明能用的兵都在西苑手里掌控着;盐政、海商、互市,大明最能挣钱的门路都在西苑手里抓着。 谁敢引起动荡?谁能引起动荡?说不得西苑还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宰了这只鸡好骇猴。” 徐养正一想,也是啊,他随即又问道:“可是官吏俸禄增加,国库支应得起吗?” 第一百零四章 内忧外患的大明 高仪转头看向高拱。 高拱徐徐答道:“所以接下来就是整饬国朝的财税度支制度。此前我朝的财税度支,就是一笔糊涂账。收得稀里糊涂,花得也是稀里糊涂。 官吏俸禄给得少,有些胥吏书办,干脆不给俸禄,或以徭役,或地方官自行处理。呵呵,如何自行处理?还不是盘剥地方,向百姓们摊派。 上下其手,落得的结果是朝廷收得一石米一两银子,层层盘剥摊派,百姓要负担十石米十两银子。国朝立朝两百年,是众所皆知的弊政,可是没人敢改。 为什么?一改下面的胥吏就吃不上饭,全部怠工,朝廷派下去的进士举人们全得抓瞎。 太子殿下的意思,先整饬吏治,革新官制,斩断盘剥摊派的理由。朝廷所有的赋税度支清晰,收多少,清清楚楚;花多少,明明白白。 老夫左思右想了两三个月,觉得这样有利于社稷,有益于百姓,也就赞同了。” 高仪冷笑几声说道:“恐怕会有人说,这是与民争利!” “与民争利?与哪个民争利!”高拱不客气地说,“无非是地方某些世家豪强,一贯与胥吏勾结,把持纳赋收税,瞒上欺下,盘剥百姓。 如此一改,他们就没了敲骨吸髓的机会,肯定会唆使豢养的士子官员们出声,说什么与民争利! 呵呵,西苑那位,只会当他们犬吠虫叫!” 徐养正还是有些担心,“新郑公,他们会不会趁机” 高拱眼睛一瞪,那把大胡子一抖一抖的,厉声道:“趁机干什么?” 徐养正被高拱的声音吓了一跳,再看他的模样,如发怒的老虎一般,吓得把后面的话全咽到肚子里去了。 高拱继续说道:“他们要清君侧吗?他们敢吗! 胡汝贞、谭子理等人整饬九边京营、南北直隶军务数年,戚元敬等人苦心训练出十几万新军。这些兵马被西苑用银子喂得饱饱的,正缺军功好封爵进官。 还有啊,开平、太原两处,这两年大兴工业,依然成为殿下所说的第一、第二工业中心。老夫拿到的文书有载,这两处一年产钢铁十八亿斤。按照新的计量算法,合计八十万吨,是洪武年一年出铁的十倍,嘉靖朝一年出铁的八倍。 火铳一月可出一万支,火炮一月可出一百门,出产数量还在持续攀升。 打仗,除了打钱粮,就是打兵甲火器。光这两处一年造得兵甲火器,足以荡平天下,谁敢清君侧?” 高仪长叹一口气,低着头没有出声。 徐养正一脸的不敢置信。 但心里开始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居住西苑,实掌国政,把紫禁城里的皇上变成了“虚君”。 如此前所未有的违制举动,满朝勋贵大臣们都看在眼里,却默不作声。 原来他们是哑巴吃馄饨,心里有数。 有兵有钱,还有如山如海的兵甲火器,西苑的那位名为太子,实为大明真天子。 看到徐养正完全悟了,高拱转头对高仪说道:“现在老夫担忧的是,蔡春台跪徐府一事,太子会如何处置?” 高仪也缓缓点头:“此事确实要拿捏适当。我们拭目以待,看殿下如何妥善处置此事。” —— 西苑勤政堂,朱翊钧盯着潘应龙,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说说,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潘应龙抬起头答道:“草民明白,现在还不是对付徐家,对江南世家动手的时候。” 杨金水脸上的肉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小潘啊,你胆子可真大,这样的话也敢直说。 不过伱小子也够聪慧,这么快就摸清楚了殿下脉搏,越是直言越没事。藏藏掖掖,反倒会坏事。 朱翊钧看着潘应龙,双手笼在袖子里,脸上不喜不悲,“为何?” 潘应龙喉结忍不住上下动了几下,他没有想到朱翊钧年少,却异常沉得住气,心智深沉超出他的想象。 自己说得如此露骨,他却一点异色都没有。 但当务之急是回答殿下的问题。 “草民原本把徐府与江南世家割裂开,把江南世家与天下士子儒生割裂开。听殿下一番教诲,其实他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推倒徐府,只需殿下一纸令旨。但是药材还是那些药材,熬出来的药汤还是那道药汤,与社稷万民无益。” 有意思,这位潘应龙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位,如此深入思考的人。他甚至比李贽,想得更深入彻底。 没错,现在还不是动徐阶和徐府的时候。 因为儒家思想还没有被自己改造好,砸烂旧的,没有新的填补,大明会更乱。 李贽一直在这方面努力,他还邀请了好友耿定理等一批志同道合之人,在阳明心学的基础上,大力宣扬“君尊民本、大兴工商、重视军备”以及“道法自然、探索万物规律,反对理学空谈和假道学、宣扬功利主义”的新学。 这些新学思想,有些是李贽自己在阳明心学基础上发展出来的,有的是受自己影响发展出来的。 为什么不直接废除儒学? 两千多年影响,自己能一朝改变? 废除儒学,用什么去替代它? 这可是一整套可以自圆其说,影响了中国上千年,深入到每一个人骨子里的哲学思想,到二十一世纪都还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中国人和亚洲许多人,自己猛地一推,就能把它推翻? 再说了,推倒它,新的替代品呢? 新的替代品必须也是一整套可以自圆其说的哲学思想,自己还没这个本事创造出来。 不如在儒学基础进行大改造,反正它两千多年来一直在改造之中,自己掌握好最终解释权就好了。 只有等新学培养出一批人才,新兴的工商阶级有了足够的代言人,自己有了共同利益的基本盘,才能对徐阶和徐家动手,进而对他代表的江南世家和大地主阶级动手。 历史上的满清为什么敢搞摊丁入亩,敢搞官绅一体纳粮? 因为人家有一个基本盘,满蒙八旗,不是中原和江南世家和地主阶级。 你敢推诿抵赖,直接抄家;你敢煽动百姓反抗?直接屠了你。几招狠的下来,那些在大明隐匿田地、逃避赋税的地主世家们,一个比一个跪得快。 当然了,自己就算对大地主阶级动手,也不会一棍子打死,只是削弱他们,让势力较弱的新兴工商阶级,能够与他们抗衡,达到制衡的目的。 潘应龙应该没有理解得那么深,至少不会明白新兴工商阶级和保守地主阶级的区别,但是他能琢磨出自己要用一股新的力量,去抗衡传统守旧的力量,不再让他们一家独大,已经非常难得了。 更重要的是,徐阶和徐府还有利用价值。 朱翊钧挥挥手,“起来说话。” 杨金水在旁边连忙给潘应龙递眼色,小子,太子的第一道题考试,你合格,赶紧起来,准备应试第二道考题。 “谢殿下!”潘应龙起身后小心坐在椅子上。 朱翊钧不缓不急地又开口:“潘应龙,杨金水向孤举荐你时,说你是大明王景略王猛。可我大明入主神州两百年,四海宴清,还需要王猛吗?” 这道题好像不是送分题,是要命题啊! 太子殿下的考试,题目好难啊。 潘应龙嘴角抽了几下,心里紧张地转了几息,猛地下定决心答道:“殿下,当然需要!” “为何?”朱翊钧还是那么简单的一句问话。 潘应龙马上答道:“殿下,大明现在看着太平安宁,实际上内忧外患,其实与苻氏后秦相差不远。” 朱翊钧盯着潘应龙,语气很不客气,“你是危言耸听吗?” 潘应龙彻底豁出去了,“殿下,草民不是危言耸听。殿下聪慧睿智,远见卓识,对大明现状洞若观火,肯定知道大明内忧外患,危机重重之时,需要殿下这样应天顺命的君上,也需要如王猛一样锐意进取的臣子。” 朱翊钧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悠悠地说道:“北虏东倭,南蛮西夷,群狼环伺,此是大明外患。兵备废弛、田地兼并、财税枯竭、官吏贪腐、天灾人祸,此是大明内忧。 内忧外患!能看到大明内忧外患的,都是有识之士。能大声说出来的,都是勇士。” 他转过头来,看着潘应龙,“潘应龙,你觉得如何消除大明的内忧外患?” 第一百零五章 这小子像王猛吗? “殿下!”潘应龙脸色凝重地答道,“草民遍阅史书,发现历朝历代,初期时南征北战,却政通人和,一到中期停下来休生养息,就弊端百出,沉疴越积越深,天灾人祸、内忧外患,最后岌岌可危,陷入乱世之中。 草民冥思苦想,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历朝历代,也有许多大才,革新除弊,意图力挽狂澜。前汉桑弘羊,前唐刘晏、王叔文,前宋范仲淹、王安石,可是他们如同是裱糊匠,裱得了一时,却裱不了一朝。 原因究竟出在哪里?” 朱翊钧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 “草民从杨公公那里,听到太子殿下关于财税度支,与历朝历代兴衰的关系高论,马上有所顿悟,敬佩到五体投地。 草民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那么是什么原因让财税度支日渐败坏?草民想到了许多原因,田地兼并、财富集中、富者更富穷者更穷,吏治败坏、贪腐怠政懒政,科试把持在士林世家手里、不再是择优录才,朝廷风气败坏、官场蝇营狗苟,投机钻营者平步青云、有德有才者有志难报. 可是这些弊端根源来自哪里?历朝历代,包括国朝初立时,这些弊端有没有,草民觉得肯定也有,可是却被压制住了。 为什么会被压制住?为什么到了偃武休兵、休养生息时,却压制不住,猛地爆发了?草民百思不得其解。” 朱翊钧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对潘应龙刮目相看。 确实是大才,看问题的角度刁钻啊。 虽然他受时代的桎梏,没有办法跳出来看,但是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在这个年代属于异端。 “草民有一天坐船从宁波回上海,看到海天一色、浪潮层叠,猛地有所顿悟。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这一切在于一个势。 欣欣向荣、朝气蓬勃,如同大江奔流向东,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它带着向前走,虽然中有阻碍,却势不可挡! 死水一潭、暮气沉沉,那就如同养蛊一样,你咬我,我咬他,大家争田地、争财富、争官位、争权势,互相咬得死去活来,可吃苦的还是百姓。百姓终究不是韭草鸡羊,任意割宰却不会出声,到最后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厉害啊! 他居然看出增量发展和存量发展的本质区别。 潘应龙说完,紧张地看着朱翊钧,不知道自己冒险说的这番话,中没中太子殿下的意,又或者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惹怒了太子殿下。 他又瞥了一眼杨金水,想从这位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 可是这位杨公公脸上看上去比自己还要紧张,除了紧张,还有震惊,应该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沉寂中,潘应龙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着太子对他命运的裁定。 终于,朱翊钧开口了。 “潘应龙,那你觉得应该如何保持这个势?” 坐在椅子上,快要坐不住的潘应龙不由长舒一口气,心中狂喜。 自己押对了! 其实太子殿下早就看透了一切。 潘应龙投奔谭纶和杨金水后,有渠道获得朱翊钧的第一手资料,比如西苑督办处、统筹局廷寄或急送的令旨、密诏、私信,以及朱翊钧对东南军政禀文的批复。 他仔仔细细地研究着这些资料,终于有一天开悟,西苑的太子殿下,其实跟自己志同道合,甚至比自己看得更远,想法更激进。 潘应龙知道自己的理念在现在,属于异端中的异端,比李贽还要不受待见。他那个好歹还跟学术沾点边,是阳明心学基础上发展出来的。 自己这些理念属于军国方略,是可以施行的举措,一旦公布于世,满朝文武,天下士林,会聚起狂风巨浪,活活吞了自己。 所以潘应龙一直都十分小心,藏着自己的理念,暗暗地完善,不敢说出来,连杨金水都不敢说。 万万没有想到,他突然发现,西苑的太子殿下,种种举措,以及字里行间透出来的讯息,暗合他的理念。 同类人很容易找到同类人。 潘应龙心中大喜。 君臣志同道合,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于是潘应龙先是帮杨金水筹划了两淮盐政的事,让巡盐变成了“剿乱平叛”,直接把盐商以及南京背后的权贵一网打尽。 报了私仇,又更加得到杨金水的信任。 接着小心翼翼地筹划了蔡国熙跪倒在徐府门前一事,目的就是想引起朱翊钧的注意,然后博一个殿前会面的机会。 如同商鞅见秦孝公,王猛见苻坚,天雷勾地火。 但潘应龙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押上了身家性命奋力一搏。 要是猜错,太子殿下的理念其实与自己不符,届时自己全盘托出,被殿下认为是异端邪说,下令严惩,父亲的旧故好友,恩主谭纶杨金水都救不了自己。 可潘应龙还是愿意一搏!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潘应龙稳了稳心神,朗声答道:“殿下,草民觉得大明要不断进取,要保持欣欣向荣的大势,必须不停地向外扩张,有序地、不停地向外扩张!” 杨金水实在忍不住,喝声打断潘应龙的话:“荒谬!实在荒谬!潘应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伱这是在怂恿殿下穷兵黩武,最后的结果是海内空竭,万民疲弊。” 潘应龙直着脖子答道:“商鞅兴耕战之法,最后秦灭六国,一统天下。” “可是秦二世而亡!” “秦亡不在其弱,而在因人而恒强,终因人而骤亡!” 有意思,潘应龙这句话说的有意思。 在他看来,前秦因为几代先王坚持不懈地执行商鞅的耕战之法,延积到嬴政这位猛人身上,一举荡平了六国,统一天下。 只是秦始皇第一次真正的统一中国,还在摸索阶段就突然死掉,接班人胡亥又太差,一堆的野心家们看到了机会,一拥而上,秦亡。 要是秦始皇再活二十年,或者换个能干的接班人,稳住局面,慢慢摸索改进合适的制度,相信秦不会二世而亡。 朱翊钧没有出声,继续听潘应龙说道:“穷兵黩武,那是汉武帝所为。屡屡征战,求虚名而不取实利,耗国力而逞私欲,虽有张掖河西、封狼居胥之功,但最后还是落得国穷民困的下场。 大明要征战,必须考虑义利功过;大明要扩张,必须权衡得失利弊。征战扩张,必须源源不断地获得土地和财富!获得比付出得多,就能保持大明不断进取,欣欣向荣之势。 在此大势之下,革新除弊就可顺势而为,任何阻拦的守旧势力会成为马车车辙下的花草。” 杨金水看了看沉寂如水的朱翊钧,心中更加担心。 潘应龙啊潘应龙,你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异端邪说。 不过他心里隐隐觉得,潘应龙所说似乎正合太子殿下的心意。 在杨金水和潘应龙的期盼下,朱翊钧终于开口。 “积水潭边上有座金台观,海公整饬道观庙宇后,被没入官中,现在督办处的宣教局在那里设了一个金台馆,杨金水、潘应龙,你二人先去那里研习一月。” 杨金水和潘应龙对视一眼,心里有疑惑却不敢多言,连忙跪倒应道:“是。”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站在窗前,看着杨金水和潘应龙的背影越去越远。 蔡国熙被徐府羞辱一事,该有个了结了。 “祁言!” “殿下,奴婢在!” “通知卓吾先生,日子定在三天后。” “是!” 第一百零六章 群官去太学宫 蔡茂春穿着一身青袍官服,头戴乌纱帽,从轿子里钻出来,仰头看了一眼牌坊上的匾额,那是宣宗先帝的题词——“太学宫”。 真是叫人怀念,那些仁德明君、敬天法祖,群贤辈出、众正盈朝的好年代啊。 蔡茂春扫了一眼,看到同科状元丁士美跟张四维、王遴等人走在一起,春风得意,趾高气昂。明明看到了自己,却故意装作看不到。 听说他通过王遴,攀上了高拱的高枝,成了朝中三大势力高党一员,已经走上一条青云之路,跟自己这个孤魂野鬼截然不同。 倒是嘉靖四十一年的状元申时行,带着榜眼王锡爵、探花余有丁以及同科郜永春等人,走了过来,对自己这位嘉靖三十八年的榜眼行礼。 “学生见过前辈。” “诸位客气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蔡茂春有些羡慕。 嘉靖四十一年这帮人,蒸蒸日上,因为前三甲志同道合,齐心协力,进而把他们这一科凝聚成一股绳。 人一多,心一齐,声音就响亮了。 那像自己这一科,一盘散沙。 正想着,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沈鲤、许国等人仰首挺胸地从路的那一边,走进了太学宫。 前面的前辈还占据高位,后面的晚辈已经咄咄逼人,前有虎后有狼,仕途艰难啊。 蔡茂春一抬头,看到潘晟、曾省吾和王篆三人在前面走着,心头一动,撩起官袍前襟,紧走几步,走到他们旁边。 “学生蔡茂春见过老师。” “蔡某见过三省前辈,见过汝文兄。” “哦,华秋来了。”潘晟和蔼地点点头。 三人以潘晟官阶最高,是为南京国子监祭酒,现在被召回京城,在礼部任闲职。 资历最老,嘉靖二十年进士,更巧的是,跟张居正一起,做过嘉靖三十八年的殿试阅卷官。 那一科殿试,会元蔡茂春的卷子被潘晟看中,点了出来,不知为何呈到御前后,只被先皇嘉靖帝点为二甲第四名。 但不管怎么说,蔡茂春能勉强叫潘晟一声老师。 曾省吾是嘉靖三十五年进士,现任都察院右佥御史,是张居正的同乡。 王篆年纪比蔡茂春要大,却是嘉靖四十一年进士,现任吏部郎中,也是张居正的同乡。 他们三位,是以张居正为首的楚党中坚。 曾省吾和王篆也拱手回礼:“华秋兄/华秋前辈。” “老师,今天太子把六品以上京官召集到太学宫,所为何事?”蔡茂春问道。 潘晟微笑着摇了摇头:“吾等也是一头雾水。” 蔡茂春继续说道:“此事有些突然,前所未有,学生等人是不知所措。” 潘晟意味深长地说道:“新朝新气象,大家要慢慢习惯。” 看到蔡茂春甚是恭敬的样子,潘晟知道他因为入赘赵家,被同僚们看不起,仕途艰难,比他晚一科的王篆都跑到他前面去了。 王篆已经是吏部郎中,蔡茂春还是个工部员外郎。 偏偏蔡茂春除了入赘之外,文采、才干、品行其实都是一等一,至少在潘晟心里,比同科状元丁士美要强。 心里顿时生起怜悯爱才之心。 “华秋原籍福建福州?” “是的老师。” “福建地灵人杰啊,不仅有华秋这样的大才,还出了卓吾先生这样的大家。”潘晟感叹了一句,“卓吾先生新近右迁为太常寺少卿,华秋身为同乡,没有去登门祝贺?” 蔡茂春心头一动,连忙答道:“回老师的话,学生有去卓吾先生府上祝贺,只是当时李府宾朋满座,学生一时找不到空隙与卓吾先生多攀谈几句。” 潘晟摇了摇头,“华秋啊,这样可不行。卓吾先生这样的大家,旁人想登门请教都是奢想,唯独你还是他的同乡,这样的好机会,华秋,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蔡茂春听懂了,这是在指点自己。 李贽原本只是国子监一名普通的助教,因其学术偏激在士林小有名气。嘉靖四十四年突然入了太子殿下的法眼,成为他的幕僚。 然后国子监司业,礼部员外郎、郎中,现在又是太常寺少卿,升官速度,可以跟徐渭媲美。 徐渭可是实打实的军功,李贽却是凭借学问。 如此说来,李贽深得太子殿下信任,自己如果能够走通李贽这条路,等于直接成为太子一党,想想就让人激动! 蔡茂春知道自己声名狼藉,张居正为首的楚党也不大想接纳自己,他们又不缺羽翼。 算下来李贽那里,反倒成了好去处。 李贽、徐渭,一个举人、一个廪生,一个宣扬学术异端、一个幕僚师爷出身,倒是跟自己这位赘婿匹配。 他俩在太子那里都得到了重用,说明太子殿下用人不拘一格。 想到这里,蔡茂春心热了,连忙拱手道:“谢老师指点。” 看到他悟了,潘晟点点头不再言语,与曾省吾、王篆继续往前走。 “世叔!” 蔡茂春闻声转头,看到是陆绎。 他是前锦衣卫都指挥使、忠诚伯陆炳第三子。 陆炳长子、次子早逝,陆绎现在是陆府当家人。陆炳继室是赵祖鹏长女。蔡茂春娶了赵祖鹏幼女,要叫陆炳一声姐夫。 论辈分陆绎得叫蔡茂春一声姨父,只是继室姻亲关系隔得有点远,可以叫一声世叔。 “与成,你们也来了?” “京城里六品以上文武百官,还有勋贵们,全部被召来,能少得了我们吗?”陆绎吐槽道。 蔡茂春与潘晟三人拱手道歉,与陆绎轻声说着话。 曾省吾转头看了一眼慢慢地落在后面的蔡茂春,笑着说道:“潘公起了爱才之心?” 潘晟徐徐答道:“蔡华秋比丁邦彦要实干。” 曾省吾点点头。 太子殿下重实轻虚。丁士美名声好,学问好,可是难入太子的法眼。蔡春茂名声不好,学问略输,但精明干练,长实务,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太子重用。 潘晟是在卖一份好,留一份人情。 蔡茂春问道:“与成,听说伱被转到金吾卫去了?” 陆绎神情有些沮丧,“是的世叔。西苑传下令旨,改制锦衣卫,所有挂职锦衣卫,不任实职的,全部改到金吾和千牛卫。现在外侄是左千牛卫指挥佥事。” 蔡茂春好奇地继续问道:“听说你们五军都督府也改了?” “是的世叔,”陆绎强打着精神答道,“根据西苑令旨,五军都督改为五都督府,五军所辖各卫和亲军上直卫也都改了,目前只保留金吾、千牛四卫。 还新编了羽林、控鹤、骁骑、骠骑、云骑、凤翔、神威、神捷、天策、龙骧、虎贲、豹韬、鹰扬、飞熊、武德、武胜、武骧、威武、广武、兴武、英武、神武、雄武、勇武、振武、宣武二十六军。 成国公朱公改任中府大都督,英国公张公出任中府都督同知;兴化伯戚公改任左府大都督,薛公(薛麟)为左府都督同知,徐侍郎出任左府都督佥事。 带川公(刘焘)出任右府大都督,北山公(卢镗)出任右府都督同知,鸣泉公(梁梦龙)出任右府都督佥事;阳武侯薛翰出任后府大都督,兰溪伯马公出任后府都督同知,禹秀公(郑洛)出任后府都督佥事。 胡兵部兼任前府大都督,子理公(谭纶)兼任前府都督同知,萧夏卿(萧大亨)为署理前府都督佥事” 蔡茂盛一下子听出端倪来,这是要大改军制啊。 “与成,莫非西苑要改卫所军户制?” 陆绎答道:“有这个传闻。只是怎么改,我们也不知道,也没有太多人关心。” 他们都是恩荫之人,再怎么改,都不会少了他们的一份俸禄,也不会叫他们去戍边打仗,不关心也是正常的。 蔡茂春看着陆绎一脸的忧心忡忡,知道这位外侄的压力,比他还要大。 陆炳在世时,似乎得罪过当前皇上。 陆绎又冒着风险庇护了严世蕃的次子,他的姐夫严绍庭。 严世蕃可是当前皇上最恨之人。 严世蕃在嘉靖末年被斩,皇上把恨记在了严世蕃儿子、孙子头上,加上陆炳的旧怨,有见风使舵之人,一直上疏弹劾陆炳,要求追究其罪责,夺褫谥号和追赠,也把陆绎一并弹劾。 幸好西苑太子留中这些奏章,司礼监黄锦也念及陆炳旧情,暗中相帮陆家。 加上陆家姻亲关系也够硬。除了二姐嫁给了严绍庭外,陆绎的大姐嫁给了成国公朱希忠之子朱时泰,三姐嫁给徐阶三子徐瑛,四妹嫁给先南京礼部尚书孙升之子,孙升两子皆是进士。 五妹嫁给原吏部尚书吴鹏之子。 所以一直平安没事。 可陆家得罪了当今皇上,这把悬在头顶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陆绎现在是陆家一家之主,上有继母,下有弟弟妹妹和子侄,需要他遮风挡雨。 焦头烂额,忧心忡忡! 蔡茂春知道陆绎的烦恼,可惜自己也帮不上忙,只能叹了口气,好生劝慰。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 他们都是不招人喜欢的人,干脆走偏僻的路,不想刚转过一道弯,迎面撞到从旁边走出来的一行人。 蔡茂春和陆绎马上脸色一变! 第一百零七章 这是什么大会? 蔡茂春和陆绎看清楚来人,马上跪倒在地,磕头见礼,“臣礼部员外郎蔡茂春/左千牛卫指挥使佥事陆绎拜见太子殿下。” 来者正是朱翊钧。 他身穿朱色蟒袍,头戴翼善冠,身边跟着冯保、方良、祁言,还有两位面生,陆绎勉强认出一位是新任少府监杨金水,还有一位年轻人就认不出来。 身前身后是数十位净军和锦衣卫奉宸司护卫,远处有上百位勇武营军校。 “陆绎,你是陆公第三子?”朱翊钧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 “回殿下的话,臣是的。”陆绎连忙答道。 “嗯,皇爷爷羽化前,跟孤说起过他与陆公总角之交。可惜,陆公仙逝前,孤还年幼,不大记得他的样子。” 朱翊钧感叹了一句,陆绎心中大喜。 我的殿下啊,你可算还记得家父与先皇的情谊。 朝野上下都知道你是先皇好圣孙,知道伱们祖孙情深,你能爱屋及乌,眷顾庇护陆家,我们满府上下感激不尽啊! “听闻陆公留下不少书信手稿,想必有不少跟皇爷爷有关,且陆公与国与民,还是做了不少政绩,你好生整理一番,不要疏忽了。” “是,臣谨遵殿下令旨。”陆绎连忙答道。 朱翊钧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几圈。 此人可用,因为他爹陆炳给他留下一笔丰厚的政治遗产。 不得不佩服,陆炳真是一位八面玲珑的人,看看他的姻亲关系图,黄锦、严嵩、徐阶,勋贵文臣,一个都没落下! 自己可以用他,居中联络、拉拢勋贵和部分文臣。 文臣里,也不尽是要与外戚勋贵划清关系的人,明朝文人儒生的风骨,比起前宋差远了,仅仅比历史上满清文人儒生好一些。 朱翊钧目光又落到蔡茂春身上,冯保上前一步,在耳边轻语了几句。 他提督东厂,有监视百官之责,满朝文武百官的履历都在脑海里装着。 原来赘婿会元蔡茂春。 好,这样的人可用! 因为这样的人被主流嫌弃,在正途无望,他们更渴望被器重,更渴望大展宏图。一旦自己重用,他们会不遗余力,奋勇向前。 有点皈依者的意思,胡宗宪、杨金水、徐渭、李贽、南宫冶、潘应龙都是类似的情况,现在可以多一个蔡茂春。 会元啊,礼部会试第一名,虽然没有殿试第一名状元那么名气大,可也是真才实学考出来的。 “你是福州人?” 蔡茂春连忙答道:“回殿下的话,臣原籍福州府侯官县。” “嗯,福建是个好地方,地灵人杰。”朱翊钧点点头,“好了,彝伦堂的大会快要开始,你们赶紧去,不要耽误。” “是,殿下。” 蔡茂春和陆绎行礼后起身,继续赶路。 此时两人的态度与刚才截然不同。 陆绎心里无比欣喜。 老爹,我的亲爹啊,你真是遗泽无穷啊,你跟先皇的交情,皇上没记住,太子殿下却记得真真的。 妥妥的了! 只要有太子殿下庇护,皇上惦记陆家也没事。再说了,皇上在紫禁城快活,那有功夫记这些“小事”? 老爹,回去我一定给你多上香! 对了,刚才太子殿下叫我多整理老爹的书信手稿,说是事关世庙先皇,什么意思? 陆绎突然想起,隆庆元年西苑递出旨意,叫翰林院和国史馆,组织人手编写《世宗皇帝圣训宝录》,还特意成立敬一阁,指定翰林院掌院学士、太子宾客张四维为敬一阁学士,主持此事。 明白了! 太子殿下这是叫自己在先父的书信手稿里,找些展现世庙先皇仁德英毅的书信笔记出来,提供给敬一阁作为佐证。 殿下,放心!臣回去马上,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地找。先父伺候先皇这么多年,又一直公忠体国,肯定留下类似的书信笔记。 嗯,自己也要好好练一练书法了。 蔡茂春也听出朱翊钧的点拨,赶紧去找你的福建同乡李贽李卓吾去,投入他的门下。 他只是举人,自己可是会试会元,投在他门下会遭人嗤笑。 那又如何! 闻道有先后! 太子殿下已经点出,卓吾先生有资格广收门人故吏,有开宗立派的资格,自己现在不赶紧投奔过去,再晚点怕是连靠前一点的位置都挤不进去了。 太常寺! 蔡茂春心头一动,想起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整饬吏治、中枢改制传闻,心有所悟。 卓吾先生能自创一套广收欢迎的新学,学问肯定没得说,只是他做官就有点稀松了。现在他名为太常少卿,实际上是太常寺一寺之长,因为西苑特意把此前的太常卿给挪走了。 王国光改任太府卿,魏学曾接任太仆卿;参倒严世蕃、打响倒严第一炮的邹应龙任大理卿;原南京兵部尚书刘采出任光禄卿;礼部侍郎、协理理藩院事方逢时出任鸿胪卿。 太常寺、太仆寺、大理寺、光禄寺、鸿胪寺,再加上新设的外朝太府寺和内廷少府监,蔡茂春琢磨出些东西来。 卓吾先生执掌的太常寺,大有可为! 蔡茂春和陆绎进到彝伦堂,堂前空坪上坐满了人,文武官员们在小吏的引领下,按照各部院寺和各府卫,在空坪上各区域的小凳子上坐下。 蔡茂春跟陆绎拱手告别,跟着小吏走到了礼部区域,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 前后左右都是礼部的同僚,或虚情或真意地拱手问候了两声,蔡茂春举目一看,满满当当足有上千人,前面高一点的露台上,坐着侍郎、寺卿、副都御史以及都指挥使、都督佥事以上高官。 正前面,看到放了一个一人高的架子,上面支着一个铁皮大喇叭,几个官员站在一边,商量着什么。 蔡茂春侧身向身边亲近的同僚打听:“到底干什么,有消息传出来吗?” “大家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听说是咱们礼部同僚,在理藩院办差的叶男兆和宋思文主持这次大会。” “他俩?”蔡茂春大吃一惊,再举目向远处的堂前露台看去,那几个站在一起的官员,看上去有两人确实像叶梦熊和宋应昌。 “就是这两位!不得了啊,嗖地一声就窜到我们前面去了,再过两年,我们这老家伙,以后上朝的时候,只能看到他们的屁股了。” 同僚满腹牢骚地感叹,他是嘉靖三十五年的老进士,比自己还要早一科,官阶跟自己差不多,肯定满腹牢骚。 蔡茂春看着远处的两人身影,听说叶梦熊是海瑞被先皇下旨贬至到岭南“思过读书”时认识的,被举荐给了太子殿下。 宋应昌据说是同为余姚,跟其父为同窗的徐渭推荐。 一入西苑,立即飞黄腾达。 蔡茂春心更热了,散了会自己就去太常寺拜访卓吾先生去! “诸公,各位同僚!”叶梦熊走到铁皮大喇叭前,大声说道,“学生与思文兄奉令旨主持召开这次大会,两刻钟后即将开始。 这次大会,非常重要,也非常严肃。赵中丞和吴右副丞已经奉令旨,纠察此次大会风纪。” 赵贞吉坐着不动,由右副都御史吴昌站起身,严肃地对众人点点头,背书表示叶梦熊说得都是真的。 叶梦熊等吴昌坐下,继续说道:“都察院选出四十位御史,分坐各处,如朝会例,凡有违反风纪者,皆记录在案,会后将列章弹劾。” 啊,搞得这么严肃! 众人马上神情一肃。 叶梦熊说道:“学生和思文在左厢房设了饮水处,摆有凉开水十几桶以及饮具若干。洗换方便之处在右边,有指示牌。 现在大会还未开始,诸公和各位同僚可自行去饮水或方便。” 哦,搞得像模像样啊! 过了两刻钟,宋应昌示意旁边的小吏擂鼓。 咚咚鼓声响毕,会场一片寂静,叶梦熊大声道:“现在大会正式开始!” 第一百零八章 这是一次敲敲打打的大会 叶梦熊继续说道:“诸公,各位同僚,大会第一项,由内阁次辅、吏部尚书李先生给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他率先在台上鼓掌,坐在最前面的阁老、尚书和侍郎们也跟着鼓掌。 掌声传到下面空坪,掌声陆续响起。 “怎么现在朝会改这样了?”旁边嘉靖三十五年老进士同僚好奇地问道。 蔡茂春轻声答道:“听说西苑开会都是这样,兄台你看,阁老、尚书他们都习惯了,我们也要跟着习惯了。” “不可思议。”同僚摇了摇头。 李春芳提着衣襟走到前台喇叭后面,叶梦熊站在他旁边,帮他调整了一下大喇叭的高度。 “诸公,各位同僚,今天大会是奉太子殿下令旨,由理藩院、吏部和都察院联合主持召开,是一次教育大会,也是一次警示大会。” 李春芳用白话开场,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在东海之滨,大明藩属国朝鲜,发生一次大事件,数十万暴民起事,汇集成三股,一路烧杀抢掠,最后攻陷了王京汉城。朝鲜国主仓惶逃至江华岛,托以大明翼护之下。 暴民乱军攻陷王京后,自立称伪,屠戳百姓的同时大肆捕杀宗室勋贵,文武官吏以及儒生文士,死者数以万计。朝鲜两班,为之一空。 乱军还趁势攻打江华岛,被我大明水陆两师大败,不敢再西窥。初步统计,朝鲜此次大乱中,军民死伤十万余。 此外宗室外戚和两班官员被杀一千七百家,男女一万五千口;地方豪右世家、儒生名士被杀二千一百家,男女三万九千口,其余胥吏军校无以数计,预估在五千到八千家,男女五万左右。 八成以上是满门灭绝,极其惨烈!”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骇然。 朝鲜的这些暴民乱军可真狠啊! 清贵士林之辈,居然被杀了近十万人,岂不是朝鲜菁华被屠戳一空? 李春芳还在巴拉巴拉地说,一口气说了大约两刻钟,最后总结道。 “现在朝鲜乱军依然占据王京以及五成以上州县城池,朝鲜国主用血笔写了国书,派遣了哀告使来我朝,泣血哀求国朝派水陆大军,平定此乱。 太子殿下正在与督办处和内阁合议,不日即有结果出来。 这次朝鲜民乱,无比惨烈,又近在咫尺,对我国朝来说,可谓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有着极大的教育和警示作用,故而太子殿下出令旨,召开此次大会!” 有心人开始明白了,眼睛不由地向坐在前台的内阁首辅徐阶身上瞟。 李春芳退下后,叶梦熊继续说道:“现在请朝鲜哀告使郑仁弘先生,给大家详细讲述朝鲜此次大乱的实际情况。” 郑仁弘上台来,先对着紫禁城方向跪拜行礼,又对着内阁、尚书等人长揖行礼,礼毕后才走到大喇叭跟前。 还没开口,已经是泪流满脸,哽咽着说道:“此次大乱,我朝鲜元气大伤。儒林士子被屠戳一空.呜呜” 郑仁弘说吏曹判书金某某,是他的科试老师,已经六十多岁,乱军杀入王京,某某来不及逃脱,只能闭门阖家躲在宅院里,结果被乱军闯入,上至六十多岁的某某,下至几岁的幼童,被屠戳一空。 女眷被奸淫,家产被分掠. 议政府右议政尹某某,一家老小三十几口,被乱军所杀,暴尸在野外,被野狗饿狼啃食,尸骨无存。 成均馆大提学,朝鲜名士大儒李某某 说到这个名字,空坪上一些翰林不由动容变色。 这位朝鲜大儒的名声,也传到大明,被一定程度上认可,视为圣教和阳明心学在朝鲜的传播者。 居然也惨遭毒手! 郑仁弘继续往下说,说这位大儒李某某被五马分尸,活活虐杀,首级被挂在汉城东门城楼上,风吹雨打。 叶梦熊和宋应昌对视一眼,他们能获得江华岛最新最真实的讯息。 其实这位朝鲜大儒李某某,和许多官员名士们,在乱军攻破汉城第一时间,向他们曾经痛骂的千古逆贼李赞道投降。 李赞道“即位自立”和“建元称伪”还是这位朝鲜大儒领衔,带着一群降臣操办的。 不仅如此,这位大儒还把自己的爱妾、女儿和儿媳一并献给李赞道、朴仁勇和崔光中三大贼首。他的儿子更是一马当先,带着乱军进王宫,拘捕拷打宗室外戚,四处查抄财物。 乱军在江华岛大败,精锐损失殆尽,李赞道、朴仁勇和崔光中三人为了平息内部怨气,振奋士气,以出卖情报、外通大明、伺机作乱等罪名,把这位朝鲜大儒连同大部分降臣降将全部虐杀。 郑仁弘春秋笔法,给朝鲜小朝廷挽回颜面,叶梦熊和宋应昌在现场也不吱声。 但是宣教局主编的《朝鲜戊辰之变纪实》的书册,正在印刷,不日刊行。 书册里会详细讲述前后过程,以及把朝鲜君臣在这次戊辰民变中的丑态揭露得淋漓尽致,相信大明百姓们会很喜欢看。 郑仁弘把惨状说了两刻钟,最后按耐不住哭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连声哀嚎道:“请天朝出兵,救藩属朝鲜万民于水火之中。” 徐阶没有出声,众人看向督办处总督戎政、兵部尚书胡宗宪。 他脸色如常,一声不吭。 现在朝鲜这锅汤,火候还没到。 火候没到,有些条件就没法水到渠成地叫朝鲜君臣答应。 再熬一熬吧! 叶梦熊和宋应昌连忙上前,把郑仁弘扶下台去。叶梦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上前台继续说道:“现在请太常少卿李先生给大家总结朝鲜戊辰之变的教训,大家欢迎!” 掌声中,李贽拿着一卷纸走到铁皮喇叭后面。 “诸公,各位同僚,朝鲜戊辰之变,如此惨烈,究其根源,到底为何发生呢?”李贽也是白话开场,开始像在一念堂和金台馆讲课一样,对着上千文武百官讲述起来。 “据理藩院得到的资料,朝鲜有田地一百五十五万结。他们计量田地与我大明不同,一结为年产二十石粮食的田地。他们的亩产量一年在两石左右,折算下来大约有田地一千六百万亩左右,每年产粮三千一百万石。 根据我们的调查,朝鲜男女老少人口在六百万左右,其中有三分之一为奴婢,依附在两班官宦、世家豪右门下,备受欺压。 朝鲜科田制荒废,一百五十五万结田地有七成以上掌握在两班官宦和世家豪右手里,他们欺压佃户、逃避田赋。一半以上的田赋压在只有三成田地的自耕农和小地主身上 这次戊辰之变,贼首振臂一呼,那些奴婢和佃户,奋起呼应,弑杀主家,从贼作乱.太常寺奉令旨,总结朝鲜戊辰之变的经验教训.一致认为,朝鲜国官宦豪强,巧取豪夺,奴役人口,侵占田地,逃匿赋税是此次大变的最大根源.” 听到这里,在场的许多人都听出弦外之音。 李贽的这份总结,字字听着是在提朝鲜戊辰之变,实际上全指向大明。 朝鲜是大明的好学生,它发生的事情,大明肯定也有。隐匿人口,侵占田地,逃避赋税,干得最起劲的就是宗室、外戚、勋贵和地方世家。 太子殿下这是借着朝鲜的事,敲打这些人,首当其冲的是前不久发生侵占田地、逃匿赋税,使得地方府县赋税难全,知府知县无奈跪倒在门前的徐府。 可是这样的敲打,有用吗? 第一百零九章 此时不积极,你有什么前途? 朱翊钧知道,今天的大会,没用,也有用。 你永远叫不醒一群故意装睡的人。 朝鲜戊辰之变再惨烈,再近在咫尺,只要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都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想要让他们收起贪婪的心思,巧取豪夺的小爪爪,根本不可能! 这样的人,就让他们装睡吧,等到时候了,他们还不肯醒,就让他们长眠不醒好了。 但这样的大会,其实也很有用。 再某种意义上,这叫做统一思想。 朱翊钧其实并不赞同皇爷爷嘉靖帝的做法,没事做个谜语人,让臣工自己琢磨,立了功就是自己圣明,出了岔子就要臣工背锅。 其实这是皇爷爷自己都没有信心。 他发现了问题,但是不知道怎么去解决问题,又担心自己发话,臣工照着去解决问题,搞砸了会影响自己的威信。 完全没有必要。 其实作为上位者,勇于承担责任,会让臣工们更加放心大胆地去做事,不用忌讳什么后果。 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一次就能解决的,需要不断地尝试各种方法才能解决,有时候解决了旧问题,会出现新问题。 这时候臣工们勇于任事、锐意进取就非常难得了。 要是各个都明哲保身、少做少错、不做不错,问题越积越多,窟窿越扯越大,最后就会历史重演崇祯朝,船沉国灭。 如何让臣工们勇于任事、锐意进取? 除了君上要勇于承担责任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要给他们指明方向。 告诉他们,解决什么问题,就能升官加爵,平步青云。 告诉各级官员,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那么他们就会各显神通,招商引资,大搞城市经营,刺激鸡屁股,做得好的出类拔萃,仕途光明。 又或者稳定压倒一切。 他们就会知道,什么问题不能出,这是底线! 而这种指明方向,就是统一思想。 自己今天开这个会,就是告诉满朝文武百官,现在清丈田地是朝廷压倒一切的任务。 谁敢阻碍它,谁就是在拿仕途开玩笑! 侵占田地、隐匿人口、逃避赋税,以后将是朝廷重点清查方向。你们要想保住仕途,就赶紧通知你们的族人亲友,及时收手。 也可以在这方面自告奋勇,搞出成绩来,以后定会平步青云。 要是聪慧一点的官员,会从这次大会往深处想,从清丈田地想到开源,从整饬吏治、中枢改制想到节流,再从开源节流想到完善财税制度。 要是在这方面提出建议,或者主动做出些成绩来,他们属于文武百官的佼佼者,自己会对他们另眼看待,重点提拔! 李贽在上面讲得巴拉巴拉,十分起劲。 他那口带着闽南口音的官话,听起来确实有些难懂。 台下的官员们,有的听得聚精会神,有的神游天外,有的十分认真,有的不以为然。 坐在最前面的徐阶、李春芳、张居正、陈以勤,以及胡宗宪、高拱等人这样段位的高官,在心里把朱翊钧召开这次大会的意图,琢磨得明明白白。 他们心里感叹,太子类于先皇,又异于先皇。 光是这一招召开六品以上京官大会,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施政理念告诉伱,给下面这些急切地想在仕途上获得进步的大小官员指明方向,就十分高明。 这几乎地公开告诉你升官加爵的法门了,只要不是迂腐愚钝到家的人,这次大会后,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侵占田地、隐匿人口,需要有足够的官阶和权势,这样的人物,朝堂上,也就那么一部分。 现在满朝更多的是亟待进步的中低层官员。 徐阶心里更是震惊,太子殿下的手段,自己真得没有料到啊。 他居然召开这样一次别出心裁的大会,即在朝廷舆论上形成风气,给大家指明方向,又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敲打了一下。 效果不亚于万寿宫里的铜罄声啊。 徐阶知道,朱翊钧这是在警告自己。 侵占田地、隐匿人口、逃避赋税的后果,藩属朝鲜的现状已经展现给大家,十分严重,会酿成惊涛骇浪一样的民变造反。 都说得这么明明白白,铜罄也敲响了,自己要是还不识趣,那就不要怪他不给自己这位两朝元老,二十年阁老的一点点面子。 唉! 西苑里的主,一个比一个不好伺候。 老夫真得想退了。 可惜,西苑里的这位主,还需要自己撑在内阁,平衡朝堂的局势。 很多人都奇怪,太子殿下为什么不把胡宗宪、赵贞吉这些嫡系心腹塞进内阁里,完全掌控朝局。 他们啊,都想得太简单了! 现在的天子毕竟是他的父皇,如果内阁全是他的人,紫禁城里的那位,再豁达也会心有不满,要是有人再暗中挑拨,父子失和,怎么收场? 难不成真要行内禅之事? 他们祖孙三代都是要面子的人! 现在这样的格局多好,胡宗宪等嫡系心腹掌握六部和地方实权,内阁有自己这位两朝元老领衔,其余两位阁老陈以勤、张居正都是裕王府潜邸中人,做过皇上侍讲。 剩下次辅李春芳,虽然跟太子有师生之情,可他是嘉靖二十六年的状元公,学识、名望和资历摆在这里,先皇在的时候就入阁的。 这局面多光鲜,皇上得面子,太子得实惠,父子俩其乐融融! 徐阶目光扫了一圈,他知道太子殿下站在某个角落,就像他的祖父一样,用深邃的目光暗暗地观察着文武百官的神态。 老谋深算的徐阶也猜到了朱翊钧更深的用意。 现在是隆庆朝,皇上又不管事,完全放权给他。 太子抓住好时机,大力革新除弊,不管做的好还是做的不好,都是隆庆朝的事,跟他太子何干? 革新除弊,徐阶在嘉靖新政时也做过,阻力重重,十分凶险,很容易折戟,连仕途带性命都搭进去。 一旦失败,那些被得罪的人一涌而上,太子殿下再如何强势,也必须交出几个人来才应付得过去。 既然如此,为何不用高拱、李春芳、赵贞吉,甚至让张居正去探路啊,嫡系心腹留在后面。 高拱与太子殿下关系最疏远,却被顶在最前面。 后面紧跟的是关系亲近的李春芳、赵贞吉和张居正,再后面才是他的根基,胡宗宪等人。 清丈田地等新法出了什么事,天塌下来先让高拱顶着。 再塌下来,还有自己、李春芳、赵贞吉和张居正顶着,根本不会伤及他的根基。 只要胡宗宪、杨金水等嫡系继续牢牢抓住兵权财权,太子殿下可以稳坐西苑,不停推进革新除弊,只是可能需要不停地换棋子冲上去。 试个几年十几年,该发现的问题都发现,该踩过的坑都踩过了,该吸取的经验都吸取了,就该太子殿下的嫡系人马出马,进行全面变法。 到那时候,说不定已经不是隆庆朝,坐在乾清殿里的可能是太子了。 能让先皇这样的人物能当众称赞好圣孙,太子殿下的心思和手段,岂是一般人能揣测得出来的? 到大会结束,朱翊钧也没有上台讲话,他觉得,自己要传递的信息,在这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上,讲得十分明白了。 方向已经指明,号角已经吹响,愿意往前冲的,好歹都能捞个安慰奖。 要是奋勇冲在最前面的,拼出成绩的,那就前途无量。 那些无动于衷的,呵呵,仕途也就那样了。 当官的你这个时候不积极,还有什么前途?! 大会开了一个半时辰,徐阶发现会场上越来越多的人有意无意地看他。 明白人越来越多,这大会没有白开。 徐阶如此深的修为,怎么可能会动声色?他如平常一样和蔼可亲,跟众人打着招呼,让大家如沐春风。 散了会,徐阶先回内阁值房处理公务,下午散衙后回到府上,人还没钻出轿子就迫不及待地吩咐道:“把二哥儿叫来!” 第一百一十章 他要是有半点差池,断绝父子关系! 徐琨跟着管事急匆匆地赶到书房,看到父亲徐阶刚好在书案后面写完一封信,郑重地塞进信封里。 “父亲大人,你唤儿子可有什么吩咐?”徐琨上前拱手问道。 “你今晚收拾一下。”徐阶非常严肃地吩咐着,“明早动身去东便门码头,带着为父的这封亲笔信,做最早一班蜈蚣船去大沽,再坐顺丰社的海船,直接到上海,马不停蹄地赶到华亭老宅,把这封信给到大哥儿,你俩一起看,然后伱监督他遵行。 你当着大哥儿的面,亲口跟他说,他要是胆敢有半点没有遵行到位,为父就上疏弹劾他忤逆,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还要把他从族谱里除名!” 徐琨被徐阶的话吓了一大跳。 大哥犯了什么天条,要这样对待? 可是转过念头,徐琨又有些期待。 大哥,要不你就忤逆一回吧。 “听到了吗?”徐阶交代完,特意问了一句,徐琨连忙答道:“儿子听到了,牢记在心。马上就叫管事去订船。” “好,你回华亭后,一定要盯着大哥儿按照为父信里说的去做。要是他敢有推诿,你替他去做,再写信给为父,为父收拾他!” “是。”徐琨刚答完,突然想到一件事,“父亲大人,儿子听说大哥躲到苏州城去了,不在华亭老宅。” “为父明天一早就会发一封信,交八百里加急去苏州,叫苏州知府找到大哥儿,派捕快押着他马上回华亭。你回到华亭,他应该也回华亭了。” “好的,儿子马上就去准备。”徐琨郑重地接过书信。 徐阶挥了挥手,“去吧。” 徐琨刚出门,管事匆匆来报,“老爷,刑部黄老爷来拜访。” “黄明举,他有什么事?”徐阶一愣,马上吩咐道,“快请。” “是。” 过了一会,刑部尚书黄光升快步走了进来。 “少湖公。” 看到黄光升脸色凝重,步伐急切,徐阶开口问道:“明举,何事如此匆忙?” “我刑部刚接到司礼监批红。” “怎么了?”徐阶捋着胡须不动声色地问道。 “漕督王一鹗和两淮都转运盐使庞尚鹏联名上疏,参劾翰林院侍读学士丁士美。说在清查两淮盐政窝案遗毒时,在淮安府发现丁士美包庇盐商,以权谋私,获取暴利的证据。 司礼监批红,丁士美免职,叫锦衣卫镇抚司捉拿收入诏狱,然后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会审,尽快上禀结果。” 徐阶脸色微微一变,“丁士美?这时候清查两淮盐政窝案遗毒?没有那么简单。” 黄光升也点头答道:“少湖公,学生也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所以赶紧来向您老请教。丁士美,到底因为什么事,恶了西苑?” 黄光升当然能猜得出,丁士美被免职捉拿,三法司会审,涉及两淮盐政窝案,只是引子。 丁士美是淮安人,淮安城是两淮盐商两大聚集地之一。 他是嘉靖三十八年状元,翰林院学士,士林清华翘首,那些无孔不入的盐商们怎么可能会放过他这条线。 丁士美肯定涉及到两淮盐政窝案,只是可能涉及不深,加上他通过王遴投奔到高拱门下,高拱出面斡旋一番,自然轻松脱身。 现在突然王一鹗和庞尚鹏联署参劾他,把两淮盐政旧案又翻了出来,说不定还往里面“添油加醋”,肯定是因为某事,恶了西苑。 王一鹗虽然是徐阶门生,可他现在是太子心腹干将,更听西苑的指挥。 庞尚鹏被叶梦熊举荐后,被太子赏识,毫不迟疑地坐上了西苑这艘大船。 两人动手,肯定是得到了西苑的授意。 那么丁士美因为什么事,让太子殿下对他出手? 徐阶和黄光升对坐,冥思苦想。 突然间,徐阶灵光一闪,右手一拍座椅扶手。 “老夫想到了。” “少湖公,是哪件事?” “报恩寺!” 黄光升一愣,“报恩寺凶人袭打三皇子一案?” “对!” “张二雄判行凶、大逆不道,弃市;张大雄判诬告反坐,弃市;报恩寺监院、知客等十一人,判同犯,立绞;杨四知判玩忽职守,免职夺阶,交原籍管编,其余涉及官吏二十一人,悉数被处置. 此案以悬案了结,只是朝野议论,这幕后黑手” 黄光升突然明悟,“少湖公,你是说报恩寺一案的幕后黑手是丁士美?” “对!” “可有证据?” 徐阶看了他一眼,“此事肯定是东厂与锦衣卫查出来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丁士美,明举,有没有证据,重要吗?” 黄光升沉默一会,“如果是东厂和锦衣卫联手查出来的,可能只有线索,没有铁证;又或者这证据过于阴私,不好拿出来。 丁士美是聪明绝顶之人,做事肯定滴水不漏,不会留下什么把柄。不过少湖公说得对,对于西苑来说,知道是丁士美做的,有没有证据就不重要了。” 徐阶微微叹了一口气,“是的。报恩寺一案,朝廷已经明诏天下,正式结案。此案涉及高新郑,陈松谷以及宫里的贤妃,曲折复杂,还真不好掰扯,如此结案,倒也是最好的结果。 明举,你有听说吗?贤妃的两位嫂嫂因为私夹违禁之物,出入宫中,连同贤妃的两位兄长,被流放到云南去了。其母被收了入宫腰牌,暂停一年。” 黄光升点点头,“不出大家所料,贤妃在报恩寺一案中,出力不小。要不是她通过嫂嫂递出消息来,丁士美也不会安排得这么妥当。” “明举你明白就好。以两淮盐政窝案遗毒处置丁士美,最好不过,给高新郑留了面子。报恩寺一案,现在完全水落石出。” “是的少湖公。丁士美刚投到高新郑门下,急欲表现,就设计了这么一出,名义上剑指太子殿下,实际上是要泼脏水在陈松谷头上,好把他踢出内阁,让高新郑顺势入阁。 不得不说,丁士美此子,心智卓绝。这个计谋,虚虚实实,要是一般人还真就被套进去了。 太子殿下明察秋毫,一眼就识破了里面有玄机,及时叫停了杨四知在早朝上的弹劾,避免了局势不可收拾,也破了丁士美的计谋。 只是学生有些不解,太子怎么这个时候才对丁士美发难?” 徐阶缓缓说道:“老夫猜测,东厂和锦衣卫应该早就查到丁士美头上。 太子殿下原本是想等到时日再久些,大家对报恩寺一案印象再淡忘些再处置丁士美,不想又出了一件事,使得太子殿下提前动手,还一举两得。” 黄光升有些悟到,但又没有彻底悟透,“还请少湖公指点。” “明举啊,全是老夫那个不争气的大哥儿,被人给坑了。” “蔡春台跪拜少湖公原籍故宅一事?”黄光升一下子全明白了。 “对。太学宫的文武百官大会开完了,太子殿下要完结此事,所以就出手了。” “太学宫的百官警示教育大会,是太子殿下在敲打少湖公,让你自行妥善处置此事。同时处置丁士美,一来是彻底了结报恩寺一案,二来是敲打高新郑。” 黄光升叹了一口气,“西苑的弯弯绕绕,学生到现在才明白啊。” “是啊,”徐阶也感叹道,“西苑的弯弯绕绕,比先皇的还要让人难琢磨。现在太子通过处置丁士美,按住了高新郑一党,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然后等老夫的应对。 要是老夫的应对让西苑不满意,呵呵。”徐阶苦笑两声。 自从太子成为好圣孙之后,自己和群臣们的苦笑次数越来越多了。 “少湖公,那华亭那边?”黄光升小心地问道。 “老夫叫二子带着亲笔信,明早转坐海船直下上海,日夜兼程赶往华亭,叫那个逆子孽障,务必遵循指令,好生处理此事。” “那就好,那就好。海刚峰一直没有贸然出手,也是知道轻重的,在等少湖公你的态度。” “是啊,刚峰公刚直清廉,却不是鲁莽迂腐之人。他在等老夫的态度,也在等西苑的态度。” 黄光升长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担心,“此事影响甚大,就此处理,恐怕难平天下舆论吧。” 徐阶抬起头,“明举,你且看着,西苑还有后招。如果老夫的处置让西苑满意,我们就能很快看到后招。” 说到这里,徐阶长叹一声,“明举啊,老夫现在越来越觉得累了,心累啊。” 黄光升一脸的感同身受,却没有开口。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敢在海瑞面前当阴阳人? 松江知府衙门中院,海瑞坐在签押房里,翻阅着松江府六房的文卷,尤其是户房和刑房的文卷,来回地翻了两遍。 放下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老仆舒友良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老爷,你又叹气了。” “老东西,我叹口气不行吗?” 舒友良把茶杯摆到桌面上,嘻笑地说道:“小的只知道,老爷一叹气,就有坏人要遭殃。” 海瑞被他的话气笑了,端起茶杯,默然了一会,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转头看着窗外,有些失落。 “杨金水到京城了吗?” 舒友良一愣,连忙答道:“老爷,杨公公早就到了,都二十多天,他从上海坐船去大沽,十来天就到了。”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若有所失地看着窗外的海瑞,迟疑地问道:“我的老爷,你怎么还跟杨公公惺惺相惜起来,这传出,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非议?” “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阉人有坏人,肯定也有好人。就跟读书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一样。 杨金水勤勉用事,为国为民,他的节操品行,不知胜过多少名士大儒。老夫与他就是惺惺相惜,又如何?” 舒友良无语了,“好吧,老爷,你跟他惺惺相惜就惺惺相惜,可是徐府侵占田地案怎么办? 老爷,伱入驻松江知府衙门都快一个月,天下都等着你这位海青天审定此案。” 海瑞心头有些烦躁,干脆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跟前,看着外面小院子。里面摆着两个半人高的大水缸,上面浮着几片荷叶,开着一朵莲花,粉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格外明媚。 “这世上的事,没有这么简单明了。老夫要让徐府侵占的数十万亩田地,最后回到百姓们手里,必须小心应对此事,否则的话,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 舒友良呵呵一笑,“老爷,这世上还有让你畏手畏脚的事?” “当然了。舍弃自己的身家性命,奋力一搏,反倒很简单。只需要意志坚毅,横得下心来就行了。 可是要剸繁治剧,在千头万绪、错综复杂之中,让百姓们得到一个好结果,却是千难万难,幸好,西苑是支持老夫的。” “感觉老爷跟以前不一样了。” 海瑞转头看了舒友良一眼,背着手,悠然长叹,“以前老爷位卑权微,想做点利国益民的事,只能心硬头铁。 现在不同了,老爷官阶高了,权力大了,可以为国为民做更多的事情。 可处境也更复杂了,要是一味地头铁,反倒成不了什么事。” 舒友良低着头,嘴里嘀咕:“官字两个口,随便你怎么说。“ 海瑞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自己这位跟随二十多年,情同家人的老仆。 “老爷,蔡知府来了。” “请进来。” 一身绯袍官服的蔡国熙提着前襟,昂着头走了进来,见到海瑞拱手道:“刚峰公,下官叨扰了。” 海瑞客气地还礼:“蔡知府,是海某鸠占鹊巢,失礼了。” 两人在签押房坐下,舒友良端来热茶,摆在两人跟前就退下。 “刚峰公,徐府侵占田地一案,不知清查得如何?”蔡国熙开门见山地问道。 “该清查的,老夫都清查清楚了。” 这些日子,海瑞不仅把松江府和华亭、青浦、上海等县的户房文档翻了个底朝天,还用钦差关防行文,叫刘大去苏州府,王二去南京城,把那边的文档有全部抄录了一份过来。 蔡国熙眼睛一亮,期盼地问道:“刚峰公,那你的上疏,什么时候拜发?” 海瑞不慌不忙地答道:“该拜发时拜发。” 蔡国熙脸色微微一变,捋着胡须沉吟起来,“刚峰公,难道你在等什么?” “是的,老夫在等信。”海瑞心直口快地答道。 蔡国熙脸色更加阴沉,“刚峰公,你该不是在等徐元辅给你的书信吧。” 海瑞没有否认,直接答道:“是的,老夫在等少湖公的信,也在等西苑的令旨。” 蔡国熙看着海瑞,目光闪烁着不屑,“刚峰公,苏松百姓们翘首期待着你的秉公断案,期待着你的刚正不阿,想不到你却真是叫人好生失望啊!” 海瑞也看着蔡国熙,不动声色,“苏松百姓们想要什么,老夫知道,最后的结果还没出来,他们不会失望。倒是蔡知府,老夫叫你失望了,是吗?” 蔡国熙目光锐利,冷声问道:“下官不知道刚峰公此言何意!” “呵呵,老夫所指何意,蔡知府心里有数。老夫想要的,是让徐府侵占的田地,尽可能多的还给失地百姓们。” 蔡国熙语气里有些不客气,“刚峰公,难道下官所图,不也是这样吗?” 海瑞目光变得锐利,死死地盯着蔡国熙,足足半刻钟,看得他有些心里发虚。 能在海内闻名的海青天锐利目光下坚持这么久,蔡国熙确实已经足够地“问心无愧!” 只是这么久地直视,再问心无愧,蔡国熙也遭不住啊。 海瑞的目光,如刀似剑,能剖开你层层遮掩,把你内心最深处的阴暗和腌臜都翻出来。 “刚峰公,下官问心无愧!”蔡国熙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呵呵,问心无愧!”海瑞冷哼几声,“世家豪右,没有官府的内应,如何侵占田地,如何隐匿人口,如何逃避赋税? 你身为松江知府,管着青浦、华亭、上海好几县,徐府侵占田地,数年间你敢说自己毫不知情? 现在孩子死了你来奶了。田地被占,秋粮不足数,你就急了。早干什么去了?老夫且再问你,你在徐府门口那一跪,是真心想逼徐府退还田地,还是想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干净?” 海瑞的话,如他的目光一样锐利,刺得蔡国熙惊慌失措,仿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阴暗事情,被海瑞顺手一掏,全给掏出来,摆在阳光下冒着黑烟,散着恶臭! 蔡国熙支支吾吾地答道:“学生,下官,学生只是不满徐府肆意妄为,忍无可忍。下官不堪辖地百姓,被世家豪右欺压,这才挺身而出。” 海瑞听着蔡国熙结结巴巴地辩解,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嘴角还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什么样的官员士子没见过? 大明官场上那些鸡鸣狗盗,当官的那些一心为己的小心思,他清楚得很。 也懒得跟蔡国熙争辩。 反正就一句话,你早干嘛去了? 等了一会,海瑞不客气地打断了蔡国熙的话,“好了,蔡知府不必再说了。要不是念及你终究还是站出来,为了松江百姓,到徐府门前为他们声讨公道,老夫早就把你和同知,连同华亭、青浦等县,一块儿弹劾了! 玩忽职守,畏惧权贵,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们是地方父母官,百姓的事,就是你们的事!怎么能避而不见呢? 幸好你们最后还是站出来,不管是因为事关你们的仕途,还是博名声推卸责任,你们终究站出来,愿意为松江百姓出声,已经好过苏州府那些瞎了眼、黑了心的混账子,老夫就暂且放过你们!” 蔡国熙终究明白,海瑞能博出海内闻名的青天之名,不仅仅靠刚直,靠得是坚持公道公正的赤诚之心,以及知世故、懂人情的手段。 他低着头,拱手道:“刚峰公,学生知道错了。” 海瑞正要说话,舒友良匆匆走到门口,“老爷,徐家大公子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察哈尔、朝鲜和海西女真 西苑勤政堂里,坐着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阳武侯薛翰、镇远侯顾寰、灵璧侯汤世隆、丰宁伯戚继光、兰溪伯马芳,以及兵部尚书胡宗宪、刘焘,兵部侍郎徐渭,他们都是戎政督办处成员。 在旁边坐着当书记的是督办处参议南宫冶、经历潘应龙和司礼监随堂太监李春。 他们神情凝重,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窗前,双手笼在袖中放在腹部,看向窗外湖光美景的朱翊钧。 他头也不回,声音却飘了过来:“文长先生,说一说这几月图们汗的动向。” “是。督办处秘书局接蓟辽镇禀告,察哈尔部自今年开春以来,向兴化、丰宁、广宁、东宁、沈阳、铁岭等边关军镇,发起多次袭击。 初步统计,五百骑北虏以上的袭边,多达三十一次,最深游弋到沈阳中卫和铁岭卫之间的蒲河所附近。” 等徐渭说完,朱翊钧转身过来,看着众人,朗声道:“隆庆元年以来,大家以为天下太平。朝堂上纷争不休,好不热闹,却忘记了,关外还有察哈尔部和狼子野心的图们汗。 现在形势非常明显,图们汗按捺不住,要对我大明动手了。” 是啊,图们汗再不动手,大明把海西女真也跟建州女真一般剿的剿,收的收,察哈尔和大明就攻守易势了。 以前是察哈尔部连同女真人对辽东是三面包围。 现在大明在滦河修三大城堡,又尽收建州女真,要是再把海西女真也纳入囊中,大明对察哈尔部就是三面包围了。 图们汗不是傻子瞎子,看不到形势变化,更不会坐以待毙。 “现在事情赶在一块。朝鲜闹出戊辰之变,国主君臣们哭着喊着要我大明出兵,水陆并进,帮他们平定叛乱,匡复朝纲。 要不要救?怎么救? 辽东军对海西女真刚刚展开清剿行动,建州旧地,有部分从山上躲匿的女真人下来了,又开始闹腾,需要腾出手去收拾。 怎么清剿和收拾? 图们汗在西边枕戈待发,从滦河到铁岭一线,全部都在他的兵峰之下。 更重要的是,俺答汗什么态度?图们汗有没有暗地里与他勾兑,一东一西,对我大明动手,好要挟更多的东西,逼迫我们答应更多的条件? 怎么办?” 朱翊钧的声音清脆,语速不急不缓,在室内回响着。 “现在这些问题全摆在我们面前,怎么解决?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讨论,大家各抒己见!先从救援朝鲜,帮他们平定戊辰之变讨论。” 张溶、薛翰、顾寰、汤世隆不由看了朱希忠一眼,看到他双目有神,一言不发,宛如一座神像,顿时心里都有了数。 太子殿下抬举勋贵们,让大家参与到戎政军机的讨论决策中,用意何在? 无非是希望勋贵们争气些,把在正统、景泰、天顺年间,从老一辈勋贵手里丢掉的兵权,再给接过来。 只是大家心里更清楚,今天是众人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重要的不是积极发言,而是学习和熟悉,学习好了,熟悉透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发言。 今天应该是丰宁伯戚继光、兰溪伯马芳这样的新勋贵,和胡宗宪、刘焘、徐渭等人唱主角。 胡宗宪当仁不让地开口:“朝鲜君臣狼子野心,在辽东侵占我朝土地时,怎么就不想大明是它的宗主国? 现在君臣无道,酿成大变,成了丧家之犬,就想起我大明来了?要我大明并发水陆两师,平定叛乱,可以,不用调辽东的马步军,抽调陆战营就可以了,水师也有现成了。 可是粮饷谁出?我大明能落得什么好处?” 胡宗宪最后一句问话,发聋振聩!也让张溶、薛翰、顾寰、汤世隆等人长了见识。 打仗可以,但是先把好处算清楚。 荒山岛(佐渡岛)不用说了,几大股东的大把钱财砸下去,驻岛水陆兵马跟南边的日本领主打了好几仗,打得他们不敢再出海了,还抓了不少青壮回来,一下子把矿工劳力问题解决了。 现在开始大量出金出银,不用两三年,本钱会全部回来,还可以让好几代子孙后代躺平了都吃不完。 再比如隆庆元年清剿建州女真各部。 大获全胜后,开平煤铁矿多了许多矿工,太仆寺多了许多马场,辽东军多了不少新兵源,工部得了预算在辽东修好几处城堡,统筹局拍出去六块人参专营权的牌照,各个都落到了好处,皆大欢喜! 打仗不能亏,要有所回报。 有了回报,就不叫穷兵黩武,叫顺应天意,大兴王师,靖定四方。 嗯,学到了。 徐渭开口了,“朝鲜君臣成了丧家之犬,在江华岛全靠领事所的粮食吊着命,能出粮饷吗?不可能。 天恩煌煌,大明的仁慈,不能轻易施舍。没有粮饷,那就拿土地,拿开矿通商来换了。江华岛领事李兴,奉理藩院的意思,初步跟朝鲜君臣们聊了聊,这些混账子,居然开始装疯卖傻起来。 殿下,臣建议,既然这些家伙不长记性,那就再熬熬他们,戊辰之变再惨烈,也是在朝鲜国土上,还波及不到大明。” 朱翊钧做了总结,“汝贞和文长两位先生的建议是,朝鲜之事,先不管。 一是他们君臣不识趣,不懂得知恩图报,必须再熬熬他们。其次我们暂时也没有精力东顾,图们汗对辽东和滦河的窥视,更紧急。” 他扫了一眼众人,问道:“诸位的意见?” 戚继光和马芳马上答道:“臣附议胡兵部和徐侍郎的意见。” 刘焘答道:“殿下,水师现在兵力有余,只是臣明白,此时不易多线开战。 且海军局收到南边的消息,安南莫氏跟与葡萄牙人争利的西班牙船队有所勾结,可能有变,也会对大明南洋海商船队有影响。 海军局正在抽调战船南下,护卫南洋海商船队。要是对朝鲜用兵,南边就顾不上。所以臣也附议胡兵部和徐侍郎的意见。” 有了理藩院专事外藩之事,加上朱翊钧的指点,大明朝不再稀里糊涂地把欧洲诸国一锅端,全叫佛郎机。 已经能够区分出葡萄牙、西班牙、法兰西、英吉利、尼德兰和东边的鲁密国。 朱翊钧点点头,转头看向朱希孝、张溶等老派勋贵。 朱希孝拱手施然道:“殿下,臣附议。” 张溶等人连忙齐声答道:“殿下,臣等也附议。” “好,朝鲜一事,以防御为主,先守住江华岛。抽调马步军,先守住鸭绿江一线,严防乱兵扰境。” 朱翊钧抬头看了一眼南宫冶三人。 “殿下,臣记下了。” “好,第二项,女真人的事情。建州旧地,以绥靖建设为主。一个冬天过去,山中少衣缺食的女真人能熬下来的也不多。遍贴檄文,愿意降者,好生安置。不愿意降者,斩草除根! 建州那边,所需的兵力不会很多,叫谭纶好生安排就是了。 关键是海西女真。海西相比建州,更加的地广人稀。且它与察哈尔部只隔着一座金山,往来密切,互成掎角之势。” 说到这里,朱翊钧停顿了一会,低着头想了一会,“孤建议,把对海西女真的军略部署与应对察哈尔部的方略合并,一起考虑。” 胡宗宪和徐渭等人马上应道:“殿下英明。” “好,现在大家好好想一想,怎么应对察哈尔部的图门汗!”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会讨价还价的海瑞 听到舒友良的禀告,蔡国熙大吃一惊。 徐璠来到松江府衙门口? 他来干什么,兴师问罪? 那也太嚣张了吧,应该不是。 来赔礼道歉? 蔡国熙看了一眼海瑞。 如果徐大公子真的来府衙门前道歉,那他肯定是慑于海青天的威名和压力。 海瑞神情如常,开口问道:“徐大郎,他一个人来的?” “不是的老爷,不过现在跪在府衙门口的只有他一个人,赤裸上身,背负荆条。徐府其他人,在远处站着。” 海瑞笑了,“徐大郎这是要负荆请罪啊。” 他探头往窗外看了看天,“太阳不是很烈,那就让徐大公子,再多跪一会。舒友良。” “小的在。” “你看着时辰,半个时辰后再来叫老夫。” “是,老爷。” 这是要徐大公子徐璠在太阳底下,众目睽睽中,再跪半个时辰? 蔡国熙迟疑地问道:“刚峰公,为何不见好就收?” 海瑞瞪了他一眼,怒其不争地训斥道,“蔡知府,你们啊!叫老夫说你们什么好。该挺身而出时,伱们惜身顾名。好容易被逼得奋起一搏,刚取得点成绩,就嚷嚷见好就收。 如此迂腐不堪,你们来做什么官啊,沉下心去做学问好了。做官就要做事,做事就要学会做人。 做人做事,要心欲小而志欲大,智欲圆而行欲方。” 蔡国熙被训得满脸通红。 说实话,他在这件事里,立场确实没有那么高大上。 如果说徐璠是被潘应龙给忽悠瘸了,蔡国熙却是别有用心。 徐府这些年侵占许多田地,蔡国熙知道的一清二楚。 徐璠在隆庆元年,气势如虎地“买”下五万多亩田地,必须要到府县衙门过户用印,蔡国熙也是清楚的。 他先是隐而不发,就是得了潘应龙传递过来的暗示。 海瑞不久就要到苏松,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到时候抓住了,利用海内闻名的海瑞和徐府,好好做一篇文章,刷一刷名声。 杨金水陪着海瑞出上海来松江华亭县,潘应龙肯定是知道的,然后派人悄悄给蔡国熙递了消息,他才巧到好处地惊天一跪,闹出这么一桩公案来。 只是蔡国熙万万没有想到,这桩公案里,海瑞、徐阶等人都是高人,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小伎俩。 他骤然发现,其实自己跟徐璠一样傻,都是被别人利用的棋子。 蔡国熙连忙请教道:“刚峰公,让徐大公子在府衙门前跪半个时辰,合适吗?” 海瑞没好气地说道:“徐大公子来这里负荆请罪,你觉得会是谁的主意?” 蔡国熙愣了一下,马上答道:“徐首辅。” “对了,他亲老子发了话,不跪上半个时辰像话吗?”海瑞语重深长地说道,“春台兄,老夫图的不是意气之争,图的是让徐府尽可能多的吐出田地来,还给失地的百姓。 徐公现在还是内阁首辅,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归还田地,除了逼推,还要顺拉。徐府要体面,我们就给他体面,只要他们愿意归还田地就行。” 蔡国熙还是不懂,“刚峰公,让徐大公子跪半个时辰,就是给徐府体面?” “春台啊,徐大公子不代表徐府,徐首辅才代表徐府。你在徐府门口一跪,徐府惹了众议,失了体面,徐首辅脸上无光。 现在徐大公子来松江府衙门前负荆请罪,多跪一会,徐府就能多捡点体面回去。” 蔡国熙这才有所明白,连忙拱手谢道:“学生谢刚峰公指点。刚峰公刚正清廉,连徐首辅也顾忌啊。” 海瑞哈哈一笑,“少湖公顾忌的不是老夫,是西苑。老夫只是一把太阿剑,剑柄操持在西苑。 剑能杀人,也能救人。” 半个时辰后,舒友良跑来禀告,“老爷,时辰到了。” “那就把徐大公子请进来。” “是。” 过来半刻钟,徐璠在两位仆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他上半身和脸皮被晒得发红,却透着惨白色。从额头到脸、再到脖子和胸前背后,全都是汗珠。 看到海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刚峰公,徐璠知道错了,还请刚峰公责罚。” 徐璠心里委屈啊。 自己好心好意为徐家添置家业,结果中了奸人圈套,掉进大坑里。最可恨的是,自己还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给坑了。 除了幕后黑手太聪明之外,徐家的对手也有点多,盘点下来眼花缭乱,真分不清啊。 惹出事来,徐璠原本还想着躲一躲,避过风头再说。 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从京城八百里加急,把自己从太湖“押”回华亭旧宅。然后老二风尘仆仆赶到,带来了父亲的亲笔信。 交待的事情要是没办好,父亲就会上疏说自己忤逆,还要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把自己从族谱除名。 那自己还是个屁啊! 徐璠心里无比惊恐,因为他太了解父亲,为了保住自己和徐家的荣华富贵,肯定能说到做到! 海瑞看着徐璠,不客气地说道:“你错不错,自有你父亲少湖公去管教,老夫只关心,徐府能退还多少田地出来!” 徐璠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还是老爹预判的对,海瑞才不管自己的对错,他只要田地,好还给失地的百姓。 只要海瑞不追究自己的对错,那自己就能从这次公案里逃出生天。 徐璠在太湖别院躲了一段时间,才彻底明白海瑞的杀伤力。 自己开始时说被御史盯上了,写信要东南的朋友们帮忙疏通。那些朋友们不以为然,还嬉笑着问哪位御史这么胆大。 自己回信说被海瑞盯上了,那些混蛋居然说我们又不熟,以后还是少写信。 然后别院一位女仆嘴多,把自己被海瑞逼到太湖别院躲藏的事告诉了附近的亲戚,消息一传出,周围的乡民有的径直去官府报案,说别院藏着一位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逃犯。 其余的都远远避开自己的别院,不卖菜、不卖米、不卖柴、不卖鱼肉,不卖任何东西给别院,别院出去的人,十有八九会挨石头。 躲避海瑞海青天“追捕”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徐璠连忙答道:“刚峰公,鄙府自查了一番,发现府上名下,以及族人名下,有二十二万亩田地,来路都不正。 家父乃内阁首辅,百官之首,要身为表率。晚辈奉命将这二十二万亩田地的地契带了来,交予刚峰公,以正是听,以明清誉。” 二十二万亩?! 海瑞在松江府衙住了二十多天,一言不发,一疏未拜,徐府就主动地交出二十二万亩田地? 我的个海青天啊! 蔡国熙半张着嘴,怎么也不敢相信。 徐璠看到海瑞沉吟不语,连忙补充道:“晚辈知错了,晚辈已经上疏通政使司,陈述晚辈的罪责,自请辞去一切官阶,以后闭门读书,思过养正。” 看到海瑞还是不做声,徐璠开始有点慌。 要不再吐五万亩田地出来? 反正爹爹的原话是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让海瑞不要再追究此事。经过此事,自己以后成为徐家家主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既然如此,那再从徐家家业里掏出田地五万亩,或是十万亩,老子是一点都不心疼。 “刚峰公,晚辈记错了,徐府和徐家族人,还有五万亩田地来路不正,愿意纳公归正。” 海瑞黑漆漆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你这个徐家大郎,不甚爽利。拿东西出来,就跟八旬老丈撒尿一样,滴滴答答。 凑个三十万亩整数吧。” 徐璠眼泪水都要出来。 海老爷,你是我的亲爷爷,你也讨价还价啊。刚才黑着脸,那么严肃,差点吓死我了。 拿到徐府纳公的三十万亩田地的地契,海瑞在松江府衙门口,按照苏州、松江两府数县户房里抄录出来的户籍田册资料,把这些田地一一还给被巧取豪夺的农户们。 一时间,松江府衙门口跪满的百姓,高喊海青天,声音震天。 还剩下十二万亩,是徐家侵占了卫所之地或无主之地,被海瑞直接交到了户部。 这天的四更时分,海瑞在蔡国熙的相送下,悄悄坐上开往上海的船只。 “刚峰公,此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还请多多保重!” 蔡国熙被海瑞的人品和处事手段折服,想拜他为师。 我才一介举人,你都是进士了,我能教你什么学问? 操行品德?那玩意用得着教吗?你跟着学不就行了吗? 就这样,海瑞一口拒绝拜师之请。 蔡国熙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 “以后多有相逢的日子,不必悲伤,好生当官做事。” 海瑞一身便服,站在船头,对着蔡国熙拱拱手,很快跟船只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老爷,我们这像是夜奔。”舒友良递上一杯热茶说道。 “胡说八道,你知道什么夜奔吗?不通文墨的家伙。” “嘿嘿,老爷,我们这是要回京吗?” “对。到上海,坐海船,趁着南风大兴,我们乘风破浪,一路飘去大沽。” “嘿,这就回去了。老爷转了这么一大圈,我还以为会罢一圈的官,当一路的青天,结果.害得我走破了四双鞋。 幸好最后松江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要不然小的回去,都不知道给邻居吹嘘些什么。” 海瑞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答道:“以前老夫恨不得化身为水,涤清天下污秽;恨不得化身为火,烧尽贪官污吏。 行路越长,看得越多,才逐渐明白,这世上做事,不能凭意气用事。越是着急,越做不成事。 老夫记得那次跟殿下在西苑散步消食,殿下跟老夫说,刚峰公,你要向奸臣贪官们多学习。” 舒友良都听傻了,太子这话什么意思?要我们老爷改正归邪? “老夫当时也不解。太子说,海公,如果我们不比奸臣贪官们聪慧狡猾,怎么揭穿他们的诡计,怎么斗得过他们?” 说到这里,海瑞哈哈大笑,“匪夷所思,又确实有道理啊。” 舒友良也无语了,理是这么个理,可这话听着别扭。 东边的天色发青发紫,天际间如同昏睡中人睁开的眼缝,一丝亮光在渲染弥漫。 船桨划动着河水,发出哗哗的声音。 海瑞爽朗的笑声,跟着哗哗的划桨声,就像河边飞过的晨鸟,嗖地一声,掠过河边,在河面上的雾霭中若隐若现,却十分响亮!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图们汗,怎么对付? 西苑紫光阁勤政堂。 朱翊钧看着一干勋贵,还有自己的心腹干将,继续问道:“好了,如何应对图们汗,大家畅所欲言吧。” 徐渭先开口:“殿下英明,早就针对察哈尔部和图们汗布下天罗地网。灭辛爱,进据滦河。而后又清剿建州,进军海西,我大明精锐其实已经张开两翼,从东北和西南两个方向的侧翼,包围了察哈尔部。” 徐渭挥挥手,示意司礼监的小内侍把舆图拿出来。 今天商议辽东军事,辽东、察哈尔、海西、建州一带的舆图早就准备好了。 小内侍把舆图挂在屏风上,完整展现出来,再摆到大家面前。 徐渭走到舆图跟前,先指着滦河上游地区说道:“兴化、丰宁、承德三城,在这里。” 又指着黑山(大兴安岭)以东,黑龙江以南的区域说道:“这里是海西,辽东在这里。大家很清楚地看到。海西,滦河从东北、西南环住了察哈尔的两边侧翼,而察哈尔与辽东隔着一个辽河河套地区。” 舆图看得一目了然,张溶、顾远等勋贵不由又惊又喜,还真是的啊。滦河、海西就像一把铁钳,张开大嘴,无形间把察哈尔夹在钳口里。 张溶、顾远等勋贵,家传兵法军略,这种势态一看就明白,非常有利于大明。 按照兵法说,察哈尔攻东,大明西击之;察哈尔攻西,大明东攻之;察哈尔非要从中路过辽河河套,攻辽东,大明可东西合击之。 很明显,这种势态,是太子殿下在数年前就开始筹划,然后一步步实现。 不可思议啊! 戚继光和马芳也走到舆图跟前,他俩不知道在舆图面前盘算过多少次,如何出兵击败察哈尔部。 戚继光一点舆图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判断图们汗的主力,会进攻我大明的哪一处?滦河,辽东广宁、沈阳,还是绕道海西直入铁岭抚顺?” 马芳赞同地说道:“对。图们汗有铁骑五万之众,飘忽不动。按照我军的说法,叫做机动力高,可随时出现大明从滦河到铁岭这三千里边境线上任何一处。” 胡宗宪转头问徐渭,“文长,边情调查科可有讯息?” 边情调查科在徐渭的主持下,不知道在察哈尔部内部和图们汗左右安插了多少细作,收集了大量情报。 “根据目前获得的情报来看,图们汗有五成的可能性直插广宁,切断辽东与辽西和京师的联系,然后伺机而动。或伏击我辽西京师的援军,或直入辽阳腹地抄掠。 有四成的可能性在沈阳卫和东宁卫之间,渡过辽河,直插辽阳腹地抄掠。 有三成的可能性,绕过承德城,在遵化、蓟州一线,伺机南下直入京畿腹地。” 徐渭指着舆图说完后,站到了一边。 气氛很热烈啊,张溶、顾远、薛翰、汤世隆都不由自主地融入进来,不知不觉地站到了舆图跟前。 汤世隆问道:“徐侍郎,此前北虏寇边,多半是直奔京畿一带,现在只剩下三成可能了?” 徐渭笑着答道:“柳河之战,灭辛爱之役,北虏都知道大明重振武备,尤其是蓟州、宣大一线,军备大振,变成了硬骨头,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啃这根骨头。” 顾远盯着舆图看了一会,缓缓说道:“诸位,我听徐侍郎说了三种可能性,发现它们有个共同点。” 众人好奇地问道:“什么共同点?” “图们汗不管是攻广宁,入辽阳,还是绕承德,他带着兵马都是在辽河河套地区活动。” 众人盯着舆图看了一会,薛翰皱着眉头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辽河河套地区,太广袤了。从西边的滦河到东边辽河,大概有一千五百里。从北边的潢河土河,到南边的海滨,有千里之遥。 方圆数万里,五万兵马在这里就跟一把胡椒面洒进了什刹海,不好找啊。” “是啊,辽河河套地区太广袤了,几乎占了察哈尔部一半的地盘。真要在这里周旋,察哈尔比我军要熟悉地形路径,最后吃亏的还是我军。” 大家围着舆图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办法来,慢慢地,众人把目光转向了朱翊钧。 朱翊钧站在旁边,盯着舆图看。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醒悟过来,一转头看到众人都看着自己。 “那孤说一说!” 众人马上围了过来,聚精会神地看着朱翊钧,期待他的法子。 —— 葛守礼匆匆走进户部内院,直奔尚书值房里。 “新郑公!”离着房门还有一两丈远,葛守礼就迫不及待地叫唤着。 “与川公。”高拱听出葛守礼的声音,顺势站起身来,扭了扭酸麻的脖子,挥动着僵硬的肩膀,迎了上来。 “与川公,你来有何贵干啊?” 葛守礼哈哈大笑,“新郑公,老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辽东要在建州旧地筑通化、辽源、吉林、珲春四城,营造草图督办处的测绘局已经绘制好了,营造预算也批红了,等着你们户部拨钱。 赶紧的,老夫在等你们户部的钱粮,好派工作队下去,督造此四城。” 高拱瞥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说道:“与川公,这钱粮是直接拨到辽东巡抚账上,伱们工部着什么急啊。再说了,具体营造也是辽东巡抚衙门在操持,你们工部也就督造验收,怎么比他们还要着急啊。” 葛守礼哈哈大笑:“老夫就是这样心急。现在工部不再忙着修筑宫殿观宇,全力在治河、搭桥和营造城池上,老夫这个工部尚书做得起劲啊。” 聊了一会政事,葛守礼话锋一转,“新郑公,听说徐元辅服软了,交出三十万亩田地?” “呵呵,少湖公敢不服软吗?海刚峰在松江等了近一个月,要是他还不识趣,一旦把弹劾上疏拜发,西苑那位接到上疏,你说会如何处置?” “呵呵,徐府怕是会巢覆鸟飞啊。徐少湖这个玻璃珠子,果真滑不溜秋,十分精明。” “我的与川公,海刚峰顶在他家老宅门口,西苑还坐着一位。徐少湖敢犟吗?” 葛守礼笑了,“老夫就是有点可惜,要是徐少湖稍微有点骨气” “与川公,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个时候,谁敢讲骨气啊,会家破人亡的。 老夫不觉得可惜。这件事,事出突然,老夫措手不防。蔡春台来了一封密信,老夫才知道原委,可惜晚了,西苑早就布置好了。徐少湖也在火急火燎地擦屁股,再动手没用。” 葛守礼笑着问道:“新郑公,你这边放下,有人还是放不下。” “你是说王继津?” “是的,王遴还在指使御史和清流们,不停地上疏,揪住徐府羞辱蔡春台一事不放。这件事确实让人忿忿不平。蔡春台好歹也是两榜进士,正途出身的四品知府,硬是被徐府逼得跪在地上,多少进士清流们意难平啊!” 高拱挥挥手,“没用的。这朝中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相信很快会有另一件大事发生,然后大家就逐渐忘却蔡春台的这件事。 过个一年半载,一切烟消云散,首辅府上,依旧车水马龙。” 正说着,徐养正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高部堂,与川公也在啊。出大事了。” “怎么了?” “我刚听人说,张叔大上疏弹劾就藩江陵的辽王!” “什么!” 高拱和葛守礼不由自主地都站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明挥舞大锤找人PK 西苑紫光阁勤政堂,针对察哈尔部图们汗的军略会议还在继续。 众人激烈地讨论着,各抒己见,就连张溶、顾远、薛翰等旧勋贵也忍不住出了好几个主意。 只是大家一直在纠结于如何找到图们汗的主力。 现在明军武威大振,兵甲火器悉数更新,更加精良犀利,战斗力翻倍提高,加上连打几场胜仗,气势高涨。 现在戚继光、马芳等大将的作战方略已经进化为主动出击,找到图们汗的主力,直接捶死它,一劳永逸。 可图们汗也不是傻子。 明军的大变样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辛爱所领的喀喇沁部被明军直接攻灭,给了漠南草原上各路英豪们极大的震撼。 明军想找到察哈尔部的主力会战,发挥自己人多、训练有素、兵甲火器犀利的优势,可图们汗怎么会轻易上套呢? 人家好歹也是漠南雄主,怎么会傻乎乎地凑上来,让你用优势兵力外加领先的武器装备锤爆。 图们汗肯定会充分发挥自己骑兵机动性强的优势,来回地调动明军,然后找到空隙,钻到大明腹地,狠狠捞一票,抢财货,抢人口!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图们汗的主力在哪里? 知道它在哪里,就知道它会进攻那里,也就能提前做好防御,同时设下埋伏,锤爆它。 不知道它在哪里,大明就得在滦河到铁岭近两千里的边关线上处处设防。 这么长的防线,大明兵力再雄厚也不够用。 被动防御也不是个事,上百年的被动防御告诉大家,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北虏找到漏洞杀进来。 怎么办? 慢慢地,大家都把目光转向朱翊钧,期待着他的好法子。 “首先要明确的是,我们的战略目标,那就是攻灭察哈尔部,占据辽河河套地区,彻底解除京畿北线,辽东西线的心腹大患。” 朱翊钧的声音不大,但清朗有力,大家都静静地听着。 “攻灭察哈尔,进据辽河河套地区,我们就对漠南漠北的北虏就攻守易势。我们也能心无旁骛地经略海西。 经营数年,我们就可以北从海西越黑山,南从辽河河套北上,会攻捕鱼儿海,以及蒙古龙兴之地的斡难河地区。” 朱翊钧扫了一眼众人,“这是我们的东线战略,是我们未来十年的方向,要一直坚持不懈地走下去! 现在,察哈尔部是横在我们面前的第一座高山!这次应战,上策当然是大家所期望的,找到图们汗的主力,彻底打败它。 人存地存,人亡地失!这一直是孤跟大家强调的,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首要目标是敌人的有生力量。” 众人点头,这是督办处直属武备学堂军略课再三强调的。 自从军改以来,各级军官将领分批去武备学堂进修研习也成了惯例,勋贵也不能免例,只要你将在军中担任实职,必须先去进修一段时间,进督办处协理戎政也一样。 只要进修过,就上过军略课,那么这句话在场的众人都知道。 朱翊钧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反过来想。我们知道这个道理,图们汗不一定知道。 辽河河套地区,地域广袤,水美草丰,气候暖和,是察哈尔部最重要的牧场,是他们的根基。 图们汗能称雄漠南,就是这个地方养活了上百万头牛羊,十几万匹良马,提供了数万兵源。” 朱翊钧走到舆图跟前,手指在广袤的辽河河套画了个大圈,“辽河上游是潢河和土河,它们和滦河挨得很近,源出一处山脉。 潢河和土河汇合后成了西辽河,向东到黑山,去路受阻调头向南,过铁岭直入辽东腹地。” 朱翊钧站在舆图前看了一会,右手在舆图上一拍。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去找图们汗的主力,让他们来找我们。 我们两路出击,一路依托滦河兴化和丰宁城,在潢河和土河险要位置筑城。 另一路依托铁岭和辽东,沿辽河而上,择险要地筑城,东西对进,用城堡连成一道铁链,把辽河河套锁起来。 我们的方略很简单。前面筑城,后面集结大军。图们汗要带兵阻止我们筑城,那他的主力不就来了吗?” 众人眼睛一亮。 这招狠毒! 大明筑城能力举世无双,加上这两年有商号拿到了“秘法”,经过几年的试验,终于生产出水泥,而且在山西和开平两大工业中心迅速爆产能。 这东西加上开平出产的螺纹铁架,再混入石砾河沙,做成混凝土城墙,简直屌爆了。比大明此前砖砌土夯的边塞城堡要强多了,再加上火器,北虏真得只能望而兴叹。 滦河三城一年而成,然后每年扩建加固,很快成为滦河中上游地区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和宗教中心,各自牢牢地掌控着方圆数百里的地区。 图们汗派兵试探过多次,无一不是铩羽而归,蹦得满嘴牙都掉了。 大明要是西边沿着潢河、土河,东边沿着西辽河,一路筑城,知道厉害的图们汗肯定得疯。 真要是让大明沿着西辽河筑好一串的城堡,把辽河河套地区圈进去,以后察哈尔部众还怎么愉快地放牧? 没有这块根基,察哈尔还叫察哈尔吗? 没有牧场、人口、牛羊和马匹,图们汗还怎么称雄漠南? 想明白这点,图们汗就不可能让大明顺顺利利地筑城! 必须打,打了可能损兵折将,不打就整个部落完犊子。 到那时,不用去找,图们汗会带着主力不请自来。 朱翊钧的法子给大家打开了一个思路,大家马上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建议,完善这个计划的细节。 大半个时辰过去,一个非常完整的作战计划,完成了草案。 这个计划分勘查筑城、增援设伏、分段戒备。 汤世隆提出自己的疑惑:“殿下,如果察哈尔部有大才,对我大明这个军略采取围魏救赵的计谋。 不去两处筑城的地方与我军会战,而是破边直入辽东或京畿。 那该如何应对?” 是啊,这个也是很有可能的人怎么应对? 大家看着朱翊钧,等待他的回答。 朱翊钧略一思量,缓缓开口:“他打他们的,我打我们的。我们继续筑城,图们汗用围魏救赵之计,就让他用好了。 我们只需守住滦河蓟州一线,不让北虏入京畿抄掠,震惊天下就行。 就算他们侥幸杀入辽东,孤也撑得住,不会惊慌失措,还是会坚持既定方略!胜负乃兵家常事,一时失利能换来一世胜利,孤认了!” 朱翊钧看着众人,一脸的坚毅。 “打仗就是拼国力,以及国力的动员能力! 而今我大明和察哈尔相比,我们是手持大锤的大汉,察哈尔是手拿锥子的小儿。 我们护住要害,让察哈尔用锥子刺几下,会痛,但无大碍。但是只要我们抓到察哈尔主力,狠狠一锤,他们不死也废了。 所以我们要有定力。他们打他们的,我们筑我们的。我们沿着潢河、土河、西辽河筑一圈的城堡,把辽河河套圈进碗里,以后察哈尔部想在那里放牧,必须要问问我们让不让。 孤就不信了,图们汗能一直沉得住气,坐视我们把他的腹地牧场据为已有! 只要他沉不住气,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众人肃然!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些失望的高拱 户部内院尚书值房里,高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说张叔大弹劾就藩江陵的辽王?” “是的,新郑公。”张四维微微喘着气,他从外面的轿房里一路跑过来,还没完全理顺气。 “张叔大弹劾辽王,列出荒淫无道、暴虐好杀、奢糜无度、逾制不法,国丧期不衰不哀,是为大不敬等十条罪名,其中着笔墨最多的一条就是巧取豪夺,侵占江陵等地百姓田地宅院!” 张四维的话说完,高拱和葛守礼花了点时间才消化掉。 辽藩在大明可是一支举足轻重的藩王。 第一代辽王辽简王乃太祖皇帝第十五子,洪武九大塞王之一。建文年间,建文帝担心辽王与燕王两位皇叔勾结,下诏召回辽简王,改封到荆州江陵城。 成祖奉天靖难后,也对辽简王敲打过几次,但还是让辽藩一支继续传嗣。 当代辽王朱宪,聪明博学,娴于文墨,雅工诗赋,无不精通。尤嗜宫商,其自制小词、艳曲、杂剧、传奇,最称独步。 在先皇嘉靖帝在世时,因为崇道教方术,颇受先皇青睐宠信,多有封赏恩赐,一时冠于宗室。 更有意思的是张居正出自卫所军户,其祖父父亲一直是辽王护卫军校,直到张居正中进士,考庶吉士,入翰林院,他父亲才脱离军籍,离开辽王府。 他出面弹劾辽王,意味深长啊! 葛守礼感叹道:“巧取豪夺,侵占田地?张叔大的这封弹劾奏章,一石多鸟啊!” 高拱皱着眉头,黑着脸,欲言又止。 张四维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好几遍,嘴巴却接住了葛守礼的话。 “与川公所言极是。只是他这封奏章,是本意,还是有人授意?” “张叔大不是没有主见的人,应该出自本意吧。” 葛守礼不肯定地答道,然后与张四维一起,转头看着高拱。 高拱脑子也是嗡嗡的。 他原本还有几分期盼。 蔡国熙在徐府门前下跪风波,影响深远。 处理起来十分棘手,处理重了,会逼得徐阶辞官,打破现在朝局平衡。 不处理,就会开了个坏头,清丈田地的新政改革就会大受影响。 徐府侵占数十万亩田地,数量巨大,这样的典型你们不处置,只盯着我们这些人,欺负老实人是吗? 一边是朝局平衡,一边是新政大计,高拱和满朝官员都在静待太子殿下如何处理。 不想太子与海瑞相隔数千里却配合默契。 徐阶也反应神速,马上派二子带着亲笔信回松江,让长子跪在松江府衙门口请罪,又吐出三十万亩田地。 徐府勉强从这场风波中脱身。 但高拱知道还不够。 徐府风波对清丈田地的影响还未完全消除。 如果太子殿下对徐府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是会让天下有些人不满,会让侵占田地的世家和豪右心存侥幸。 高拱一直在静静地等着,等西苑对徐阶的最后处理。 如果处置轻了,不用他出面,在地方实际主持清丈田地工作的朱衡就有话说了,上百位跟着他一起去地方的御史、进士举人们就有话说了。 如果太子真得对徐阶施加惩戒,王遴等人就会闻风而动,往死里弹劾他,看能不能逼得他自辞。 横竖自己不亏,运气好还能逼走徐阶,自己补入内阁。 结果等来了张居正弹劾辽王侵占田地的奏章。 高拱对张居正了解得更深,对当前的朝局也看得更明白。 叹了口气答道:“如果是皇上,张叔大的这封奏章上了也就上了。 可现在西苑秉政,张叔大肯定试探过殿下的意见。说不定这封奏章张叔大早就写好了,暗地里给太子看过。然后殿下叫他缓一缓,等到时机合适的现在。” 葛守礼和张四维都听懂了高拱话里的意思。 葛守礼捋着胡须说道:“看样子太子要用辽王做典型,向天下显示他对清丈田地的决心。 宗室藩王,尊荣胜过内阁首辅,对地方的震慑力更大。” 张四维撇了撇嘴,“辽王?说是宗室,真算起来,跟皇上和太子应该有出五服吧。 对于太子来说,这样疏远又尊荣的宗室,最适合做骇猴的鸡!” 高拱点点头:“辽王恐怕只是个由头,太子会对宗室下手。” “宗室?” 葛守礼和张四维对视一眼,赞同高拱的推测。 先皇嘉靖帝自成一脉,现在各地的藩王大部分跟他这一支关系疏远。 这些宗室除了能生特别浪费钱粮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太祖皇帝原本用意是让自家人帮忙镇守天下,但是经过成祖先皇以及后面历代先皇的努力,这些藩王除了能吃能睡能生能贪之外,真得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成了巨大的负担。 太子要拿他们出来,既可以作为典型,作为推动新政的献祭,表示决心,又能减轻国库和内库负担。 张四维看了一眼心有不甘的高拱,“由辽王开始,动宗室,必定天下震动。徐府的风波,相信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他话里听上去有几分可惜,又似乎透着几丝幸灾乐祸。 —— 南海,吕宋岛以西,海南岛以南的一片海域,四艘三千料的吴淞船,排成一行。 呼呼的东南风把主桅杆的硬船蓬吹得哗哗响,船首斜桅杆上的三角帆被吹得鼓鼓的。 船只在碧蓝的海面上划开四道白色的水迹,向北飞驰,疾如奔马。 乘风破浪的代价是船只不断冲上浪尖,又跌下波谷,跌宕起伏,晃荡不定。 广州永顺恒号的三掌柜陈桂昌站在船艉楼上,扶着栏杆,身子随着船只起伏而摇晃, “蒋船首,还有几天到万州港?” 他大声地问道。 自统筹局把手伸进广州后,南海海上贸易大兴,海军局把海南岛东南角的万州港扩建,开筑了一处军民港口,新万州港,平海营左队入驻这里,专事保护大明南海商船。 蒋船首四十多岁,脸、脖子、手掌、胳膊,都被晒得黑得发亮。 “我们离万州港估计还有一天半的路程。现在风大,应该明天中午时分能到。” “听说安南莫家跟西班牙人搅合在一起,郑家又和尼德兰人走到一块,风云变幻,南海现在越来越不太平了。” “是啊。”蒋船首感叹了一句,“这两年的海贼越来越多,我们跑马六甲、暹罗的船被抢了好几回。 这些混账海贼,老子隔着海都能闻出来,全他娘的是莫家和郑家,在西班牙人和尼德兰人的支持下,假扮的。” “听说西班牙人是从东边跑到吕宋岛,这么快就掺和进南海了,我们南海水师有些镇不住场子啊。 对了,蒋船首,听说玄武水师又添了十二艘六千料的世子大帆船,这等国器就应该调到南海来。放在北海,浪费啊。” 蒋船首答道:“我有个兄弟在北边跑船,上次在泉州听他说了一句,说东倭还未完全平定,朝鲜好像也出事了。 朝廷要留他们在北边镇场子,必须东南倭患,痛彻入骨啊。还有京畿要拱卫。” 陈桂昌还是摇了摇头:“现在东倭下海捕个鱼都九死一生,哪里还有倭寇?浪费了,太浪费。应该放到南边来,这里势力太多,有些人的心里,长草了!” 蒋船首点点头,“没错,南海的风浪越来越大,我们大明的声音,被盖住了,有些人听不到了。” “所以说就该把玄武水师南调,在这里狠狠开上几炮,那些扑街就能又听到大明的声音。” 蒋船首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色,传令道:“挂全帆,争取入夜前赶到万里石塘龙头岛,在那里歇一晚。” “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色下的南海 万里石塘、千里长沙,概括了南海所有的环礁和暗沙。 陈桂昌一行停泊的龙头岛在另一世的数百年后有个名字,叫永兴岛。 龙头岛由两个岛组成。 主岛是一座由白色珊瑚、贝壳沙堆积在礁平台上而形成的珊瑚岛。 四周为沙堤所包围,中间较低,是潟湖干涸后形成的洼地。洼地掘井取水方便,由于鸟粪的污染,井水不能饮用,只能用来洗涤。 但是迫不得已时,该喝还是要喝的。 离着一两里是石岛,要小的多,方圆几十丈,大部分是石头裸露,故名石岛。岛有大石,高六七丈,在这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属于难得的制高点。 蒋船首派出一艘船停在石岛,派人去大石上,仔细眺望警戒。岛上肯定比桅杆稳定,看得也清楚。 其余三船泊在龙头岛北边,随时开拔。 不是蒋船首过于谨慎,而是这里离安南太近。 安南莫家和郑家,一直与大明关系不和睦,岭南海域的海贼肆虐,以及僮民、瑶民连番起事,都跟他俩有关系。 现在又跟西班牙和尼德兰人勾结上,更加居心叵测。 大家出来跑海做生意,甘冒千难万险,只是为了求财,小心为上。 陈桂昌和蒋船首坐在艉楼上,双手捧着一个陶碗,小口喝着刚熬好的祛湿汤。 皓月当空,在波澜微动的海面上映下一道长长的白练。海风吹来,吹得头顶上桅杆的旗帜啪啪作响。 脚下,海浪轻轻拍打着船体;远处,海浪哗哗地冲上沙堤,又哗哗地退下。 “陈掌柜,咱哥俩搭档多少年了?” “嗯,二十五年前,我刚入行,跑得第一单买卖,就是坐得你的船,你那时还是舵手。” “是的,那时咱们才十七八岁,各自才刚出师,我还记得,那一趟是运货物去宁波。后来你转去泉州、宁波那边做生意,我跟着船主悄悄下南海。” “嗯,我听人说起过,那时候跑南海,也是艰难重重,不好跑啊,一不小心就会丢性命。” 蒋船首哈哈一笑,“出海跑船,都是舍弃性命的人才敢干的。那些年,我去过占城、真腊、暹罗、满剌加(马六甲)、柔佛、旧港、淡目,南海能做生意的地方,我都过去。 菩萨保佑,二十年一直平安无事。” “哈哈,所以顺丰社到广州开字头,我首先就举荐了伱,我们又在一块搭档了,算一算又过去三年了。” “是啊,三年,真的好快。” 两人又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祛湿汤,顺手把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有大副上来,向蒋船首禀告道:“船首,我四处巡视过,都妥当啊。” “好,叫各船安排桅杆瞭望手,两人一班,一个时辰一轮,安排好了你就去休息。” “是。” “蒋兄,你可真谨慎啊。”陈桂昌笑着说道。 “出海跑船,小心一定。在陆地上,总有亲朋旧故认得你。可是这茫茫大海上,谁认得你?深不见底的海水?破帆摧船的飓风?暗礁、海贼?没一个认得你啊。” “蒋船首如此谨慎,我们才放心啊。”陈桂昌奉承了一句,“这次回去,我家老二跟你家三姑娘的婚事,该操办了吧。” “哈哈,必须抓紧操办。我们四处跑,上岸的时间不多。孩子们都大了,不能再耽误了。” “好啊,嫂子持家教子有方,能娶到蒋兄千金,是我家老二的幸运,也是我陈家的荣幸啊。” “哈哈,陈兄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我一起跑船多次,那是生死之交,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来,我俩以汤代酒,喝一口。” “喝一口。” 两人高兴地喝了一大口,放下碗,又继续聊起来。 “现在南海局势,一天比一天凶险,到底是怎么回事?”蒋船首有些不甘地说道。 “我觉得啊,还是我大明太兴盛了。” “太兴盛了?” “是啊,南海各藩,连同西洋的尼德兰、葡萄牙、西班牙人,都是拼命地买我们大明的茶叶、瓷器、丝绸、棉布、蔗糖,现在又多了铁器、铜器、玻璃、香水、油漆、烧酒、葡萄酒数不胜数啊。 有买就得有卖啊。南海各藩和西洋商人,用什么卖给我们大明。最大项是粮食和木材,然后是香料,现在又多了安南的煤矿和天竺的铁锭,还有乱七八糟的杂货。 不仅数量难以相比,价值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南海各藩和西洋商人,最大的出项就是银子。尤其是西洋商人,万里迢迢,本土又贫瘠不堪,只能用一船船的白银来换我大明的货品。 时日一久,家里有金山银海也顶不住啊。” 蒋船首明白了,“这些扑街没钱了,动起歪脑筋了?” “是啊。可朝廷一向重北不重南。南海水师,实力不过东海水师或北海水师的一半,更不用提玄武水师,新建这几年,一直没下过潮州,顶多绕着东番岛一圈又去琉球、东倭那边去了。” 蒋船首点点头,“是啊,我大明水师武备不显,南海这些王八们都以为大明不过如此,各个心里都长了草。” 陈桂昌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吕宋那边是怎么回事?听说西班牙人居然从东边跑过来了,他们不是在西洋吗?” 蒋船首答道:“我有个老兄弟跑过几次吕宋岛,跟西班牙人打过交道。而且西洋人一直宣扬我们这个世界是个圆球,既然是圆球,就从一直向西绕到东边来了。” “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听说西班牙有个姓麦的,五十年前从西班牙出发,一直向西,过他们所称的新大陆,到了吕宋,然后绕道满剌加、锡兰、天竺、大食,给绕回西班牙去了。用性命验证过,这世界确实是圆球。” “码得,这群亡命徒。五十年前他们有人验证过,来过吕宋,难怪现在能来,循着老路过来啊。对了,我在满剌加听两位葡萄牙人说,他们在新大陆跟西班牙人各占了一块地,比他们本土都要大几十倍。 葡萄牙人说,他们运气不好,没有西班牙人占得地方好。他们说西班牙人占得地方,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还盛产金银。 码得,现在我们大明水师大兴,总有一天我们扬帆东去,也去新大陆掺和一腿,狠狠抢上一块。干脆,把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地全抢了。” 蒋船首哈哈大笑,“对,寇可往,我亦可往!这些西夷蛮子来的,我们就去不得了!” 两人相视大笑,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逐渐变冷的汤水。 “真盼着玄武水师快些南下啊。”蒋船首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看着月海一色,无比感慨。 “应该快了。有玄武水师,肯定会有朱雀水师。只是这世子大帆船,修造复杂,操持起来也复杂。” “陈兄,你这话说得没错。世子帆船跟西洋船是一个路数,我们完全不熟。听说世子帆船是太子殿下给了一张秘图造出来的,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没错,我在上海听说。除了有西苑的秘图,还多靠了杨财神请了葡萄牙、尼德兰多名有经验的船匠,又买了两艘什么卡瑞克帆船,然后又召集了两淮、江浙和闽粤上千名有数十年经验的老船匠,一边拆船一边造船,群策群力,对照那份秘图,才造出世子大帆船。 我听说,吴淞船厂足足造废了近十艘船,才初步定型世子大帆船” “没错,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一蹶而就的。造船如此,水师也是如此,只要我们再多些时日,我水师官兵把世子大帆船操纵娴熟了,这天下的海洋,肯定会飘满大明旗帜。” “哈哈,蒋兄说得对!” 大副噔噔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船首,不好了,石岛那边发来信号,有情况!” 话还没落音,突然看到远处漆黑的海面火光闪动,过了几十息,撕裂的炮声呼啸地传来。 敌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到西苑宴请海瑞 海瑞一身灰蓝色棉布直缀,发髻上包着一块布,看着就像一位乡下教书先生,提着前襟,走在西苑的路上。 “海公,请这边走。”祁言在前面引着路。 海瑞不急不缓地在后面跟着,时不时举目看看周围的环境。 “老夫有大半年没来西苑,这里还跟以前是一样,没有变什么。” 祁言在前面陪着笑脸答道:“回海公的话,是没变什么。太子殿下只是叫日常维护,其余的都没有大动。” “没有大动就好啊。”海瑞欣慰地点点头,又继续追问道,“殿下还是每日那般早起?” 祁言迟疑一下,看着海瑞黑漆漆的脸,最后还是答道:“是的。” “殿下这般自律,果真是坚毅之人。大半年不见,想必殿下又长大不少。” 这些话可以说。 祁言连忙答道:“回海公的话,皇后娘娘前日还特意叫小的们量了量,足足一米七了。” “一米七?这是什么说法?” “回海公的话,这是太子殿下刚颁布不久的衡量单位。说是工厂商号禀告,以前的寸尺丈以及钱两斤过于粗糙,三四年前就叫统筹局找了钦天监等衙门,一起拟定了长度、重量等度量单位。 这一米的长度定义为通过京师的子午线上,从赤道到北极点的距离的千万分之一。为此,钦天监足足量了三年,才定下来。 一米分十等分,每分为一分米;一分米再分十等分,每分一厘米;一厘米分十毫米,是为长度。 一立方分米纯水重一公斤。一公斤又分一千分,每分一克,故而又叫一千克,它恰恰又等于两斤,是为重量。 纯水在海边烧开为一百度,结冰为零度,中间等分一百分,上下延续,是为温度。 日夜一天分二十四小时,即一小时为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分六十分钟,一分钟分六十秒,是为时间度量.而今已经颂布天下,现在顺天府在京师最先推行二十四小时。街道路口修钟亭,摆设机械钟。此外鼓楼、钟楼,也改为按二十四小时敲响次数。” 祁言巴拉巴拉讲了一通,海瑞听得津津有味。 “嗯如此一改,怕是又有人提出非议?” “是的海公。有些清流们上疏说,说古制旧衡用了上千年,用的好好的,没必要改,改了反倒会让百姓们不知所措。奏章都被留中。” “呵呵,这些迂腐之辈。先师时穿得还是麻布衣服呢,他们怎么不继续穿呢?与时俱进,他们的脑子就跟花岗石一样。他们啊,把圣人的《易经》奉为经典,却忘记了这本书精髓在于一个易字吗? 生生之谓易啊!” 祁言马上说道:“海公说得真好,一听就是懂大道理的人才说得出来的。” “不要这么夸我,老夫只是一介举人,除了一身铮铮铁骨,什么学问,根本不被人看得起。”海瑞不在意地说道。 “对了,杨金水去了哪里?” “回海公的话,杨公公现在是少府监掌印太监。” “少府监?内廷终于改了。” “是的,内廷现在只剩下四个衙门,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和少府监,此外宫女们另有一个尚宫司,由皇后娘娘派了四位尚宫管着事。” 海瑞神情复杂。 这样改,一口气把内廷四司、八局、十二监,合计二十四个衙门合并成四监,还在拨出四家被没入官中的道观寺庙,改为养荣院,由少府监直管。 放出两千多名年纪大、又无家可归的内侍和宫女们,安置在那里养老,衣食无忧。还有上千名二十岁以上宫女,被放出紫禁城,许配良人以予婚假。 是大大的仁举德政。 可那个少府监,让百官如鲠在喉。 统筹局大部分权柄移给了少府监,一个加大号的统筹局。 还有部分权柄,连同这次内廷改革,裁并的二十四衙门的权柄,移交给了太府寺、太常寺和太仆寺。 没错,这次吏治整饬、中枢改制,悄无声息地拉开的序幕。 海瑞看过邸报,居然多了个太府寺,这难道不是在分户部的权柄吗?难道又要走上前宋机构重叠,职责不清的老路吗? 待会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海瑞跟着祁言,来到西苑万寿宫偏殿里。 “臣海瑞,拜见太子殿下。” “刚峰公,快快请起!”朱翊钧连忙把海瑞扶起来。 “殿下确实又长高了。” “孤今年有十六岁了。” “是啊,十六岁,这么高,身子又这么壮实。先皇要是看到殿下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高兴。”海瑞双眼里噙着泪花说道。 朱翊钧笑了笑,眼睛里也闪着光,“皇爷爷去了天庭,肯定看得到。前些日子,还托梦给我,笑眯眯地看着我,可高兴了。” “大明被殿下治理得蒸蒸日上,先皇肯定看着高兴。”海瑞用衣袖搽拭了眼角。 “刚峰公请坐。”朱翊钧客气地说道,“今天请刚峰公用晚膳,我叫西苑的膳房多加了两道菜,都是家常菜。” 海瑞哈哈一笑,“臣知道殿下在吃方面,不是很挑,只要可口就好,还有那个营养。” “对,营养。”朱翊钧也哈哈笑了。 两人对坐下,朱翊钧对祁言说道:“去把那瓶准备好的葡萄酒取来。今日海公来了,孤破例喝点葡萄酒。” 海瑞也不拒绝,“谢殿下款待。臣不禁美酒佳肴,还有好茶,只是自己买不起,只好到处蹭吃蹭喝。” 朱翊钧笑着答道:“西苑欢迎海公来蹭吃蹭喝。” 祁言端来一瓶瓷瓶装的葡萄酒,还有两只精美的玻璃酒杯,倒上鲜红的葡萄酒,摆在朱翊钧和海瑞面前。 海瑞看了一眼玻璃酒杯,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这些卖价不菲的“西洋玻璃器皿”,到底是什么货色。 实际上它造价非常便宜,但一番包装后卖得很贵,一般百姓买不起。买的都是有钱人,在海瑞眼里,都是傻老帽,大肥羊。 只要不是坑老百姓,海瑞的原则是睁只眼闭只眼。 朱翊钧举起酒杯,对海瑞说道:“海公辛苦了,孤敬你一杯。” “谢殿下。” 海瑞双手举起酒杯,弯腰回礼,然后不客气地抿了一口,闭上眼睛,抿着嘴巴,让酒水在齿颊间回荡,冲击着味蕾。 好酒,真是好酒,太子所藏的酒都不是凡品。 不过海瑞也知道,太子不好酒,宫中所藏酒水都是为紫禁城里的皇上准备的。 想到这里,海瑞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海公在东南辛苦。” 海瑞不在意地答道:“臣只是尽本分而已,不敢说辛苦。” “孤原本还担心,海公会就就徐府风波的事上疏,没有想到海公能沉得住气,在松江府一直清查徐家以及其他世家侵占的田地。” “臣大致也知道当前的朝局,太子离不开徐少湖。且在臣的心里,让徐府和其他世家吐出侵占的田地是第一要务,至于如何严惩,反倒不重要了。” 海瑞在心里补了一句,老臣信得过太子殿下,相信你能把苍生黎民放在心上。要是先皇和皇上,老臣就不是这样的做法,一定会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逼得这两位转头去逼徐阶,逼他把田地吐出来。 “孤知道,海公心里有苍生黎民。” 海瑞也答道:“老臣也相信殿下,心里有苍生黎民。” 朱翊钧哈哈一笑,举起酒杯道:“海公,为天下苍生黎民,我们同饮此杯。愿天下大同,苍生黎民少受一分疾苦。” “好!” 海瑞欣然答道。 喝完酒后,祁言给朱翊钧倒上葡萄酒,又来给海瑞倒上酒。 等他离开,海瑞捋着胡须,不客气地说道:“臣听闻中枢改制了,新设了几个衙门,心有不解,还请殿下解惑。” 朱翊钧毫不迟疑地答道:“海公请直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丢你个老母,西夷人! 尖锐刺耳的铜哨声在夜色中响起,打破寂静。 很快,船舱和甲板上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火光在四周一闪一闪,就像藏在乌云里的雷电。 炮声在黑夜里撕裂回响,就像长鞭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飞舞抽打。 炮弹的呼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恐惧。 蒋船首在艉楼上倾听了几十息,一口断定:“丢他个老母,是西洋人,只是不知道是尼德兰人还是西班牙人。” 陈桂昌迟疑地问道:“西班牙人?西班牙人刚来南海,按理说还没在吕宋完全站稳脚,怎么就掺和进来,难道不会是是尼德兰人?” 蒋船首转头问道:“陈兄为何这么问?” “蒋兄,这些尼德兰人,以前跟东倭人生意做得火热,我大明剿除东南倭患后,水师大兴,切断了东倭的海路,尼德兰人没得生意做了,只能退回到泉州、广州和满剌加,少赚了好大一笔钱,会不会心生怨恨?” “有这个可能。”蒋船首点点头,“不过我在满剌加听那些西夷人说,尼德兰现在还归西班牙人管,是什么自治。 他们现在好像憋着劲要从西班牙人手底下叛离出来,想单独立国。不过他们地方不大,但跑船经商的人特别多,全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 不过万里迢迢来我们这边的,多是跑单帮的,实力并不强,心有怨恨,但还没胆子干这么大的事。” “蒋兄,那会不会是葡萄牙人?” 蒋船首摇了摇头:“葡萄牙人在南海来得早,占据了满剌加咽喉海道,又向东占据了满者伯夷旧地的香料群岛。 以香料与我大明交易,有进有出,并不窘迫。而且葡萄牙人跟我大明打交道最多,清楚我朝实力,犯不着亲自下场。求财不求气。” 陈桂昌沉吟道:“南海就这三家西夷人,不是尼德兰人和葡萄牙人,那就是西班牙人了。” “应该没错了。 西班牙人五十年前从东边来过吕宋一次。我这次在满剌加港,听几位葡萄牙人说,西班牙人此前大部分精力花在什么新西班牙,这边过来的船少。 听说现在他们把新西班牙经营得差不多,依仗金山银山造了不少大帆船,于是就伸手过来了。嘉靖四十三年顺着以前的老路就这么飘过来了,四十四年采办了几船我大明的货品回去,赚得盆满钵满。 尝到了好处,就拼命地向这边派船过来,据说在吕宋岛南边的苏禄岛站稳脚跟,开始展现狼子野心。 嘉靖四十六年想顺路打东番岛的主意,被东海水师教训了两次,只能悻悻地退回到苏禄岛。他们在新西班牙有不少船,听说这两年派来不少过来,搞得葡萄牙人也很紧张。 他们在新西班牙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横行霸道惯了,来南海也恶习难改。说不定想拿我们大明开刀,在南海立威,打开局面!” “夯家铲,这些不得好死的西班牙人。”陈桂昌点点头,忍不住盯着蒋船首,好奇地问道:“蒋兄,你可打听得真仔细。” 蒋船首意味深长地说道:“陈兄,你到了每一处,不也是到处打听消息吗?伱们商业调查科有赏金。海军局的情报处,也有赏金。” “海军局情报处,什么时候他们有这么个衙门?” “理藩院藩情咨访处着重在日本和朝鲜行事,南海这边力有不逮,就跟海军局合作,搞了个情报处。” “原来如此。” 蒋船首转身指着附近闪动的火光:“打起来了,我们反应很快,已经开始反击了。” 大明两千料以上的海船,按照海军局的要求,必须装备火炮,水手在水师指导下进行军事化训练,名为商船,实为武装商船。 一般海贼还真打不过他们。 “陈兄,现在天黑,虽然有月光,但看不远,隐隐幢幢的。我们和敌人都不敢靠近对方,只是远远地炮击。我看了一下,敌人有装配火炮的船只十二艘左右,从火光闪动来看,多半是西洋帆船。 但是暗处可能还埋伏有其它帆船,比如跟他们结盟的安南莫家的船只,数量不明,但肯定堵住我们的去路。” “蒋兄,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龙头岛多沙堤浅滩,能航行的海道就那么几条,我们熟悉,靠得近的安南人也知道。他们肯定卡住了去路,我们贸然出击,他们用火船在航道上伏击我们,我们就难以逃出生天。 在入夜前停泊时,我已经布置好了,我们的船在这里,另外两艘船在那边,正好守住了北出的航道,还有一艘船在石岛,那里更难围住。 我们现在做好准备,等到天亮,等看清楚敌情,伺机而动,分路冲出包围圈。” 陈桂昌稍微放心,跟蒋船首站在艉楼上,看着黑夜里的炮击。 炮击了几轮,对方也知道这属于瞎打,也就逐渐停止了。 这时,大副过来了。 “各船情况如何?” “船首,收到其它三船灯语回报,石岛广海甲三号受伤甚微,北边的广海甲四号死伤了六人,但无大碍; 最东边的广海甲六号,死伤二十三人,船首、大副都受伤了。舵杆被打伤了,转向艰难。主桅杆也被打伤,挂不了满帆。” 蒋船首恨然道,“敌人把广海甲六号当成主船了,集中火力打它。” 陈桂昌骇然道:“敌人是搞错了,可他们直奔要害,黑夜里靠着月色,打得这么准?” 蒋船首阴沉着脸,“我们中途在占城新洲港停了一趟,安南莫家在那里有坐探。还有我们船上有内奸!马上打信号,叫广海甲六号的人把那三个狗屁义大利传教士给抓了!” 过了一会大副来禀告,“船首,那三个义大利传教士抓到了两个,还有一个跳海跑了。” “告诉他们,把那两个传教士转移到我们广海甲二号来,还有,我去广海甲六号指挥,叫他们把伤员一并转移到广海甲二号来。” 陈桂昌一愣,一把拉住蒋船首,“蒋兄,你干什么?” 蒋船首转过头来,看着陈桂昌说道:“陈兄,甲六号挂不了满帆,肯定跑不过那些扑街。舵机也打伤了,转向不灵,炮战很吃亏。到最后肯定会被敌船围住接舷战,他们人多,我们人少” 他停了几息,继续说道,“与此如此,还不如让甲六号主动出击,掩护大家突围。” 陈桂昌颤抖着声音说道:“蒋兄,你不用亲自去吧。” “陈兄,甲六号船首大副都负伤了,叫谁去?这种送死的事,我不好意思叫别人去。我不仅是甲二号船首,也是这支船队的队首。 我拿得粮饷比别人高一大截,总不能好处拿完,出了事就叫别人顶上吧。” “蒋兄,儿女们要成家了。”陈桂昌过了一会,哽咽着说道。 “陈兄,他们就托付给你了。顺丰社东家厚道,不会亏待我的家眷。我家老大读书还行,去年考上统筹局的讲习所,年初进了广州市舶局,我不用太操心他。 我家老二,现在看最像我。从小就在船上如平地,以后肯定是位好船首。他十四岁考上了吴淞船务讲习所,去年又去威海海事学堂进修。” 蒋船首话语里满满的骄傲。 “想必以后会跟你我一样,跟你家老二是好搭档。陈兄,以后叫你家老二,多多关照一下他的这位小舅子。” 陈桂昌双眼含着泪,强笑道:“放心。蒋兄,你是海鱼转世,肯定不会有事的。” 蒋船首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催促大副:“叫大家动作加快,天色不早了,快要天亮。天一亮,就一切见分晓了。” 站在一旁掉眼泪的大副狠狠地抹了抹眼睛,恨声道:“是!” 刚走到艉楼台阶上,蒋船首叫住了他,“石头,推荐你去吴淞船务讲习所进修的文书,上次离开广州时我报上去了。这次回去,肯定有批复下来。用心学,做个好船首!” 大副站在台阶上,身子不停地颤抖,头却不敢转回来,最后瓮声答道:“师傅,学生记住了!” 蒋船首坐着舢板很快来到甲六号船上,甲板上一片狼藉,水手们在忙碌地收拾着。 看到他从船舷网绳上攀爬上来,大家眼睛里都有了光,也都有了主心骨。 “诸位,我是来跟大家一起同生共死的。”蒋船首开口第一句话,让甲六号水手们陷入寂静。 第一百二十章 兄弟们,我们会报仇的! “船帆和舵机都被打坏了,我们很难逃出生天。与此如此,不如掩护同伴们突围。我大明水手,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蒋船首说完,扫了一圈围在他周围的水手们,缓缓说道:“谁要是怕了,就下船去,舢板还等着。转去其它船上,我不会怪他。” 水手面面相觑,有一位水手左右看了看,举手问道:“蒋船首,我们要是死在海上,顺丰社会照顾我们的家眷吗?” 蒋船首笑了笑,“我们顺丰社是杨公公一手创办的,背后的大东家是太子殿下。杨公公仗义,殿下仁德,我们是感同身受,有什么好担心的。” 水手笑了,“那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等了一会,先是一位水手,随即第二位、第三位,合计有二十一位水手站了出来。 他们低着头,羞愧地不敢对视站在甲板上的同袍们。 “好了,”蒋船首脸色不变,挥挥手,“你们抬上受伤的同袍,还有死难兄弟的尸首,赶紧转移到甲二号去。” 二十一位水手悄无声息地爬下船舷,在夜色中消失。 蒋船首转身说道:“兄弟们,准备好家伙,跟他狗日的西班牙人干到底!丢他个老母,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对,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一个!”水手们纷纷应道,然后四下散开,紧张地忙碌起来。 收拾杂物,推出火炮,摆好弹丸和火药包,弯刀长矛和火铳也都一一发到手。 蒋船首正四处检查着,一转头看到船舷上爬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甲二号的炮长,他带出来的徒弟之一。 “许炮仗,你们来干什么?” 蒋船首火冒三丈,大声喝问道。 许炮仗笑嘻嘻地答道:“走了二十几个人,死伤又有二十几个人,甲六号这里缺人手。石头准备亲自带队过来的,可是甲二号也需要船首,我叫兄弟们按住了他,就带着十五个兄弟过来了。 他们都是自愿报名的。” 他身后的十五位甲二号水手们,纷纷露出憨厚的笑容,七嘴八舌地附和道:“是的船首,我们都是自愿的。” 蒋船首双目湿润,许久说不出话来,最后黯然地说道:“我的好兄弟!” 他抹了一把眼泪,转头对许炮仗说道:“你把多余的火药、震天雷装在一起,堆在中间舱位,做好准备。” 许炮仗知道这个准备是什么意思,凝重地点点头,带着几个人转头下了船舱。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天色慢慢变浅,从黑变成紫,又变成深蓝,最后东边的天海一色透出亮光。 蒋船首也看清楚了大概情况。 十四艘卡瑞克帆船,六大八小,大的跟自己的船差不多。没有挂旗号,只是挂着几面骷颅旗。 外围有大小三四十艘海船,船型跟广船相似。 安南莫家的船! 蒋船首大骂道:“胆小如鼠的家伙,敢做不敢当!伱不挂旗就以为老子认不出你们来了!闻着味老子就闻出你们是西班牙人。丢你个老母!二副!” “在!” “给其余船只发信号,告诉他们,西班牙人联合安南莫家袭击我大明海船,向我大明开战!请诸君保重,冲出重围,回去后向朝廷禀明,为我等报仇!” “是!” 信号一一发出,也得到了回复。 “甲六号的兄弟们,一路走好!” “甲六号的兄弟们,我们会替你们报仇的!” 蒋船首听完二副的回禀,笑了笑,“这群扑街,待会可要跑快些,不要辜负甲六号兄弟们。”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大声道:“把能升的帆都升起来,向东全速前进。许炮仗,所有火炮准备,自由开火,进入射程就给老子打!” “是!” 甲六号一马当先向东冲去,敌船没有想到它这么猛,队形被猛地冲乱,其余甲二、甲三和甲四号船趁机向北、向南、向西三个方向分开逃散突围。 炮声四起,打破了朝阳下海面的寂静。 一团团硝烟腾起,向四周弥漫,很快就如同晨雾一般笼罩着这里。 半个时辰后,炮声逐渐稀疏,硝烟慢慢消散,刚才激战的战场终于显现出来。 甲二、甲三和甲四号三艘船消失得无影无踪,甲六号船被六艘卡瑞克船和数十艘海船团团包围。 甲六号船千疮百孔,甲板上躺满了人,非死即伤,鲜血把大半个甲板染成了黑色。 前桅杆断了半截,三根桅杆上的帆都掉了,光秃秃的竖在那里。 船首的斜桅杆也被打得残破不全,原本绑好的三角帆像块破布一样挂在上面,一角垂在海面上。 艉楼上更是跟个破篓子一样,到处是缺口弹坑。舵盘也只剩下一半,舵手趴在舵架上,只剩下半截身子。 满脸是血的蒋船首从甲板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了看围得越来越近的敌船,嘴里骂了一句。 “扑你个老母!” 他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哆嗦地打开,一吹,有火,又插了回去,缓慢又坚定地走下船舱,嘴里还唠叨着。 “老子宁可炸了,也不让你们这些扑街闻到味。 老子拜了半辈子菩萨,求保佑平安,想不到还是不能死在家里的床榻上。 丢你个老母!下辈子再也不当跑海人了!” 蒋船首嘴里骂骂咧咧地从二层甲板走到最下面船舱。 许炮仗躺在一门炸得只剩炮架的炮位上,全身发黑,左边的手和脚都没了,咕咕地冒着血水。 他对着蒋船首,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 蒋船首看着他,泪水流在黑漆漆的脸上,冲开两道水迹。回了一个笑容,更加坚定地往下走。 一艘卡瑞克帆船艉楼上上,一位西班牙指挥官在叽里咕噜地大喊着。 几艘卡瑞克船和安南船靠得跟近,有数百人站在船舷,纷纷向甲六号抛出带爪的绳索,有的抬着跳板往甲六号推过去。 几位胆大的西班牙水手先荡了过去,站在甲板上看了一圈。到处是死尸,还活着的水手都奄奄一息,无力地看着他们,脸上露着不屑的讥笑。 西班牙水手走了一圈,转头欣喜地大喊起来。 意思是这艘大明船只的人都死光的,剩下的要么没有战斗力,要么都躲起来了,胜利和船上的财富属于伟大的西班牙海军。 刚才这一仗打得太艰难了,周围的船上站着的上千西班牙水手,无比欣喜万分,举起刀枪欢呼,有的举着火绳枪砰砰乱放。 这些该死的东方异教徒,终于打败他们了,太不容易了! 那些安南莫家船只上的人莫名其妙,跟着一起瞎起哄。 突然间,一团火光从甲六号甲板上冒出来,然后无数的木板碎屑在火光中四处乱飞,横扫着周围的一切,最后巨大的声响,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聋了。 爆炸把甲六号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乎分成两截,海水迅速吞没了它,在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彻底沉没在碧蓝的海面上。 受它波及,一艘卡瑞克帆船和两艘安南海船受到重创,跟着沉没。还有七艘船只船体受伤,水手死伤惨重,有数百名之多。 陈桂昌站在甲二号的艉楼上,看着远处一团黑烟,像一根线似的在海天之际升起,噗通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与民争利还是与民惠利 西苑万寿宫偏殿,朱翊钧请海瑞的晚宴还在继续。 其实也不叫晚宴,才四个菜一个汤,外加一个冷盘,在大户人家里都不算宴,顶多算一顿丰盛的晚餐。 海瑞举起精致的玻璃酒杯,对着朱翊钧,“岂有君敬臣,臣不敬君之理?臣诚敬太子殿下一杯。殿下为大明,为黎民苍生殚精竭力,臣以此杯,略表敬意,祝殿下千寿万福。” 难得啊,可能皇爷爷都没有享受过海瑞这样高规格待遇吧。 朱翊钧举起酒杯,与海瑞对饮一杯。 海瑞放下酒杯,开门见山地问道。 “殿下,臣看到邸报上有颁布《隆庆二年中枢改制条例》,戎政督办处分为戎政督理处,大理寺改为大理院,光禄、太常、鸿胪、太仆四寺职权大变,还增设了太府寺。 臣知道,殿下一直想整饬吏治,明晰职责,提高那个施政‘效率。臣有些不解,这样改,就能达到效果吗?” 朱翊钧笑着点点头。 满天下也只有海瑞能这么当面问,还非要刨根问到底。 “大理寺改为大理院,孤准备推行司法独立。司法是对行政和监察最好的制衡,也是保护黎民苍生的最后一道堤坝。 以前司法权责不明,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都可以插手,一团混乱,有法难依,有冤难申。现在孤拔高大理寺,提为大理院,与六部、都察院并行,就是推行司法独立。” “司法独立?”海瑞捋着胡须,又学到一个新名词。 “是的刚峰公,司法就是秉公依法断案,是非常重要的。从皇诰祖制,到每朝诏书,律法浩繁无边,遍及方方面面,可是执行时却差之千里? 为何?因为司法不独立,府州县,知府知州知县负责断案。他们一边负责民政,一边处置与民纠纷。难不成我们还要指望他们在侵害百姓利益时,会判自己有罪?” 海瑞点点头,非常赞同,但心里还是有疑惑。 “此事可交由御史监察,何必再搞什么司法独立?” “刚峰公,独立的意思是互不干涉,没有利害关系。御史也是科试中出来的,是文官的一分子,指望他们都能秉公行事,恐怕不现实。师生同门、同科、同乡,错综复杂的关系,结成了一张张网啊。” 海瑞感兴趣了,“殿下,那这大理院如何独立?” “中枢是大理院,各处是提法按察司,设按察使、副使。府、县为分司和所,设按察佥事和按察知事。 在科试中分出律科,选用精通律法之人,专职司法之职,磨堪迁黜皆与六部都察院无关,尽可能地保持其独立性。” 海瑞沉吟一刻,缓缓说道:“臣觉得殿下有句话说得对,秉公司法、依法断案,纠官邪、戢奸暴、平讼狱、雪冤抑,确实是对苍生黎民最后一道保护。 如果法司不公,冤屈无处可申,百姓会被豪强肆意欺凌,后果不堪设想。殿下擢大理院,改按察司,推动司法独立,臣觉得确实是利国益民的一大善政。” 朱翊钧清楚海瑞的秉性,只要能对百姓们好,他都会支持的。 “殿下,那鸿胪等五寺,又是怎么一个章程?” “刚峰公,理藩院改为鸿胪寺,以后外藩藩事以及通商事宜,皆有鸿胪寺专职处置;编制典铨处职权改为光禄寺。” “殿下,光禄寺与吏部何异?” 海瑞知道编制典铨处,就是这次整饬吏治、中枢改制的实际操盘手。 “刚峰公,可以这么说,如何选录天下官吏、又如何使用这些官吏,归吏部管,但选录多少名官吏、怎么个使用法,是光禄寺的职权。” 海瑞明白了,又是制衡。以前文武百官的磨堪、迁黜,全部操持在吏部手里,现在太子改制光禄寺,分出一部分铨政之权给它。 “那科试还归礼部管吗?” “刚峰公,还归它管。为国选材,是大事。总不能吏部自己选录人才,再自己磨堪迁黜吧。” “也好,礼部主持选材,再分拣给吏部、大理院使用。” 海瑞也是一点就透。 “那太常寺呢?” “原督办处直属的宣教局,改为太常寺。”朱翊钧言简意赅地答道。 太常寺主管意识形态,具体负责宣传、文化和新闻出版。这个职权有些玄妙,很难说得清楚,朱翊钧就一言带过。 海瑞心里有些疑惑,但他知道朱翊钧的脾性,能解释的会尽量解释,不解释的你后面对照事实自己满满琢磨。 “殿下,那太仆寺呢?” “刚峰公,太仆寺以后除了管军马马政之外,火器局、兵仗局等兵甲火器制造,也都归它管了。” 说白了,太仆寺就是大明版的国防科工委。 以后大明想武德充沛,武器装备上必须领先一步,太仆寺以后专职武器装备的研发和制造,由它挑头,以后也能在大明大力推广数学、物理、化学、机械等自然科学和工程科学。 这个倒也说得过去,又事关戎政,海瑞知道是敏感话题。尤其对面这位太子,尤其看重兵权。 涉及皇权,这不是臣子妄加议论的话题。 “殿下,为何增设太府寺?臣看它与户部职权相叠啊。” “刚峰公,不相叠。户部管收钱和花钱,户籍田册、国库课税以及预算度支,归户部管。但如何挣钱,那就是太府寺的事。 以前统筹局大部分职权,还有盐务总社、供销总社、南北造船社以及市舶局和互市局,现在都拨给太府寺管。” 在朱翊钧心里,户部是大明财政部,太府寺是计委加国资委,两者的职权分得很清楚。 只是现在的人,包括海瑞在内,对于国民经济和国家财政,概念比较模糊,所以在他们心里,根本分不清楚。 海瑞笑了,太子殿下挣钱的本事,其他人不知道,京中大臣们却是心知肚明。 他专设太府寺,为国家挣钱,海瑞是持欢迎态度的。可是还有一个衙门,似乎与其重叠。 “殿下,那内廷少府监,部分职权与太府寺重叠。” 朱翊钧嘴角一扬,我就知道,海瑞,你会在这里等着我。 “刚峰公,徐阁老都知道为自家谋产业,惠及家人子孙。孤为皇家谋产业,惠及宗室皇亲,不为过吧。” 海瑞有些迟疑。 太子殿下的意思,以后皇室宗室用度出自内库,跟国库分开,这倒是件大好事。可是少府监赚起钱来,过于凶猛,会不会与民争利? 朱翊钧看着海瑞,意味深长地反问一句:“刚峰公走遍湖广、岭南以及南直隶,想必对与民争利有了深刻的体会吧。” 海瑞不语。 嘉靖朝他被贬斥到岭南,走遍湖广和岭南。 隆庆年清查两淮盐政,又走遍南直隶,加上他历任基层地方官,确实知道这个“与民争利”的玄机。 普通老百姓,拼命干活,种地赚钱养家糊口,他们最大的支出就是赋税,有什么利让少府监去争? 丝绸、瓷器、香料、烧酒、葡萄酒、玻璃器皿.这些东西有多少老百姓能买得起。 恰恰相反,统筹局为了打开局面,利用几大商号以及后来设立的供销总社,把棉布、蔗糖、针头线脑等百姓日常用品的价格,狠狠打了下来。 很简单,少了好几道中间商盘剥,加上新的商业模式效率大大提高,成本也相对降低许多。 这不是与民争利,这是与民惠利。 海瑞就是走遍各地,了解到这些实情,才会对杨金水这样一位阉党如此好脸色。 “只要殿下在心来记得黎民苍生,臣也无话可说了。” 海瑞最后还是妥协了。 “刚峰公放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孤还是懂的。” “殿下!”方良在门口急切地禀告道。 “什么事?” “兵部刘尚书、海军局梁侍郎递牌子求见,说有紧急军务。” 朱翊钧脸色一正,“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有虎、后有狼 刘焘和梁梦龙很快就被带到偏殿。 朱翊钧和海瑞也匆匆用完晚餐,漱了漱口,搽拭了嘴巴,叫内侍撤下菜肴酒水,端坐在一旁等着二人。 “臣兵部尚书、总督海军局刘焘/臣兵部侍郎、协理海军局梁梦龙,拜见太子殿下。” 两人进到偏殿,上前几步,向坐在上首的朱翊钧行礼。 “两位起身,赐座!” 朱翊钧摆了摆手,等二人谢恩起身坐下后,问道:“出了什么紧急军务?” “殿下,”接到刘焘的眼神,梁梦龙起身禀告道,“海军局接到急报,南海出大事了。西班牙人船队勾结安南莫家,在万里石塘的龙头岛,偷袭我顺丰社广州分社的海船。 我四艘海船,伤三艘,侥幸逃出生天,仓惶回到广州。还有一艘,为掩护同袍逃走,受重创,在敌船围困下,自沉殉国” 梁梦龙简单地叙述了情况,再把急报递了上去。 祁言上前,接过急报,再递给脸色阴沉的朱翊钧。 朱翊钧一目十行看完,把急报狠狠地怕在书案上,巨大的声响偏殿地炸响。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出大气。 海瑞捋着胡须,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朱翊钧。 很少见太子殿下愤怒生气,今天可谓第一次啊。 朱翊钧腾起站起身来,双手乱甩,嘴里愤然地说着话。 “欺人太甚!安南莫家小儿,屡次犯我岭南边境,唆使山民造反,孤没去找他,他反倒又欺上门来了! 还有西班牙人,真把我大明当印第安人了?如此骄横,真以为你们是基督的私生子!” 朱翊钧在殿中转了几圈,脚步逐渐放慢,怒火慢慢平息。 “此事必须尽快有个了断!传内阁四位阁老,戎政督理处诸位先生,还有六部尚书、五寺卿,到太极殿议事。 带川先生、鸣泉先生,你们一起去太极殿。” 话刚落音,海瑞站起身来,拱手道:“殿下有军国要事会商,臣告退。” 朱翊钧上前来,挽着海瑞的手,轻叹一声,“海公,孤原本还想与你餐后在湖边走一走,再好好聊一聊。 耽搁了。我们下次再好好聊。” “好,谢殿下。” “祁言,替孤送送刚峰公。” “是。” 等海瑞的背影消失,朱翊钧转身对刘焘和梁梦龙说道:“两位先生,我们先去太极殿等着大家。” 等了两刻钟,徐阶、李春芳、陈以勤、张居正四位阁老赶到。 张溶、顾远、薛翰、汤世隆、戚继光、马芳、徐渭等几位戎政督理处协理。 兵部尚书胡宗宪、户部尚书高拱等五位尚书,太府卿王国光、太仆卿魏学曾、光禄卿刘采、鸿胪卿方逢时、太常少卿李贽,陆续赶到太极殿。 分坐下后,朱翊钧叫梁梦龙把南海发生的事情给诸位详细叙述一遍。 西班牙人和安南莫家勾结,对我大明南海商船发难! 众人骇然,也觉得为难。 现在大明北边正处在多事之秋。 东边的藩属国朝鲜,闹起席卷全国的民乱,君臣日夜哭泣,哀求大明发兵平叛。 这事可以缓一缓,可是图们汗对辽东用兵,迫在眉睫,大明必须想法破敌。 在座的都清楚,太子殿下正在和戎政督理处的人合议,商讨办法,如何铲除察哈尔部这个心腹大患。 值此需要大兴兵戈之际,西班牙人和安南莫氏连手,肆虐南海。 尤其是莫氏,广西山民屡屡作乱,广东海贼时时寇扰,背后都有他的影子。现在又跟西夷西班牙人搅合在一块,那就没有好事。 对大明海商贸易会产生巨大的威胁。 “情况梁侍郎说清楚了,诸位先生议一议,如何应对?” 朱翊钧扫了一圈众人,开口问道。 大家都陷入沉思中。 此事事关重大,大家都需要在心底好好斟酌一番。 过了一会,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殿下,臣觉得,此事必须反击!按照理藩条例,当可传檄天下,安南莫氏、西夷西班牙向我大明不宣而战,人人可诛而得之。 再调集水师主力南下,全力攻打安南莫氏,清荡西班牙势力,为死难者报仇,扬大明天威!” 朱翊钧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出声,还力主铁血应对的居然是户部尚书高拱。 他没有马上出声附和,因为他在一些大臣的脸上,看到了反对的意思。 “诸位先生,可有他议?” 陈以勤心里有些迟疑。 自从报恩寺一案后,他跟高拱撕破了脸皮,往日的潜邸同僚老死不相往来。他想出声,但是担心别人会认为他对人不对事。 李春芳瞥了他一眼,出声道:“臣觉得此事宜静不宜动。南海孤悬在外,风波难测。前有成祖永乐年间,对安南用兵的前车之鉴。 屡次用兵,损兵折将,最后勉强获胜,置交趾三司。可是不到二十年,形势变化,只能撤兵废三司。十几万将士鲜血白流,数百万两银子的钱粮虚耗。 现在因一商船而对安南大动干戈,臣担心会重蹈覆辙,劳民伤财。” 陈以勤马上附和道:“殿下,臣附议李阁老所言。而今大明东边朝鲜有民乱,汹涌难定;北边有察哈尔部,不日南下抄掠。 太子殿下励志图新,呕心沥血。与俺答汗议和,攻灭喀喇沁,清剿建州海西,自嘉靖四十四年,北关再无北虏破边入扰的狼烟腾起,九边军民得享数年安宁。 如此局面得之不易,臣恳请不可因小失大,重南弃北。” 太府卿王国光皱着眉头说道:“我大明海商大兴后,一年为国库增添关税银子四百余万两。其中南海商贸往来占大头,上海、宁波、泉州、广州等港,贩往南海货品所缴纳的关税银子,高达三百余万两。 从目前来看,还有逐年增加的趋势。一旦安南莫氏和西班牙人联手,窃据南海,切断我大明南海商贸,影响巨大啊!” 高拱马上附和道:“殿下,诸位,王太府说得没错!太子殿下兴商贸、振实业,整饬海路盐政,革新除弊,朝廷赋税度支逐渐好转,隆庆二年,户部终于不用为银子发愁。 现在安南莫氏和西班牙人在南海生事,断了南海海商,少了三百万两关税银子是小事,东南、岭南和湖广堆积如山的丝绸、棉布、瓷器和茶叶卖不出,才是大事。 那涉及上百万户百姓的收入,少说也是上千万两银子的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上百万百姓收入减少,一进一出,天大的窟窿啊!” 朱翊钧不由对高拱刮目相看。 他脾气不好,但做事靠谱,还善于学习。出掌户部后,居然能无师自通地理解商贸除了明面上的关税之外,还涉及到数万大小商户和工厂的兴衰,关乎上百万百姓的生计。 双方针锋相对的争执,倒是把目前两难的局面揭露得一览无遗。 偏殿里出现短暂的寂静。 徐阶幽幽地说道:“前有虎,后有狼,此事不好定夺。” 张居正看着胡宗宪,沉声问道:“而今的困局在于,大明全力应对一处,很有把握;要是分力应对两处,就力有不逮。偏偏这两处是军国大事,不容有失。 胡兵部,可不可以缓一头?比如暂缓察哈尔部,我们集中精力处置南海的事;又或者暂缓南海,我们全力应对察哈尔部。”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胡宗宪。 第一百二十三章 孤宣布 胡宗宪摇了摇头,“无法两全其美。” 高拱眉头紧皱,就像两把老虎钳子拧在了一起,直盯着胡宗宪不客气地问道:“什么叫无法两全其美,胡兵部,你给大家解释解释,什么叫无法两全其美?” 胡宗宪看了一眼高拱。 满朝大臣们都知道高拱的脾性,越是在商议大事时,脾气越不好,颇有针锋相对的意思。只是这是他的一种策略,从气势上压倒对手,震慑会场,进而让大家都同意他的举措。 陈以勤、张居正以前在潜邸裕王府时,就知道这一点。 其他的大臣是在多次与他同殿议事时,知道了他的厉害。 胡宗宪开口解释:“察哈尔部对我大明用兵,是迫在眉睫。我大明在隆庆元年清剿了建州女真,今年开春开始对海西女真用兵,斩获颇丰,只需一两年,就能平定海西女真。 届时西有滦河三城,东有海西驻军,我大明对察哈尔部形成三面合围之势。图们汗乃漠南雄主,肯定能看透这一点。 所以今年他一定会发动攻势,牵制阻碍我大明对海西用兵。要是今年他不用兵,以后再用兵也于事无济了,失了先手。” 张居正问道:“那南海之事呢,为何不能缓一缓?” “南海之事,缘来已久。安南莫氏一直狼子野心。为了牵制我大明,屡屡煽动广西山民作乱,怂恿海贼袭扰广东海境。 现在又跟西班牙人搅合在一块,更加难抑其野心。 据悉西班牙人国力强盛,远胜葡萄牙人。此前一直在新大陆经营,无心他顾。而今他们在新大陆赚得盆满钵满,国力更盛,野心更大。 窜入南海,意图称王称霸,垄断与我大明贸易。现在与莫氏联手,偷袭我大明商船,有立威和逼迫我大明之意。” “逼迫我大明?什么意思?”李贽问道。 梁梦龙出声解释道:“西夷人不明礼教,荒蛮粗鄙。尤其是西班牙人,狂妄自大,他们喜欢一出手就要把敌手打败,或置于死地,或臣服与他,然后任其宰割。” “荒谬!” “野蛮粗鄙!” 众人忍不住纷纷痛骂起西班牙人。 高拱站起身来,甩了甩官袍宽袖,握紧拳头在空中挥了挥,“好了诸位,不用骂了。再骂他们也不会少肉! 胡部堂和梁侍郎话里的意思,如果我们不尽快对南海采取行动,莫氏和西班牙很有可能会对我大明南海商船发起大规模袭击,到时候会酿成巨大损失。 是否?” 胡宗宪和梁梦龙对视一眼,胡宗宪肯定地答道:“是的,高部堂。” 高拱双手一摊,两只袖子一甩,“好了,情况全摆在这里。张叔大所言,能不能暂缓一头,我们集中兵力顾其中一头,看来行不通。 北虏察哈尔,南蛮莫氏和西夷西班牙,一北一南,跟约好似的,一块向我大明动手,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殿下,臣建议,既然赶巧都凑到一块,那我们干脆一块全收拾了。北虏察哈尔要打,南边的莫氏和西班牙也要打!” 陈以勤再也忍不住,腾地站了起来,对着高拱怒斥道:“高新郑,你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南北同时开战!你想干什么?伱难道不知道南北任何一处,稍有差池就会大祸临头,动摇国本?” 高拱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些不屑,转身对着朱翊钧,拱手郑重地说道:“殿下,臣活了五十多年,在宦海沉浮二三十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世上的事,不会按照我们想好的来。 今天这件事来,明天那件事来,好让我们能从容应对。这样的情况,可谓是痴心妄想。这世上的事,要么不来,要么接踵而来。 祸不单行,福不双至! 大明积弊多年,殿下励志图新。这几年大力革新除弊,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问题,敢问这些问题难道都是排着队,一一出现的?” 高拱左右看了看,目光在两边同僚的脸上扫了一圈。 “殿下总说大明吏治不堪,官吏们懈怠成风。不通实务,嘴里却总念叨施政理事讲一个从容不迫,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事能让我们从容不迫的? 臣执掌户部,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按下葫芦浮起了瓢。可是问题来了,延缓不得,那就只能咬着牙迎难而上,想方设法把它们解决掉。 从长计议,往往最后没得计议;两全其美,很快就是两者皆失。” 陈以勤和张居正一脸的苦笑。 高拱的话语还是这样锋利无比,丝毫不给人留颜面。 “高部堂,那你的意见是什么?”朱翊钧看着站得笔直的高拱问道。 “殿下,臣的意见就是他们要打,我们就陪着他们好好打一场!事情来了,就全力以赴应对。遇山开山,遇河搭桥!” 好一个高新郑! 朱翊钧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目光扫向其他大臣:“高部堂提出了他的意见,诸位先生的意见呢?” 目光落在徐阶脸上,他迟疑一下答道:“殿下,臣觉得以稳为重。” 接下来是李春芳,“殿下,臣也觉得当以持重为上。” 陈以勤迫不及待地表态:“殿下,臣反对南北两边同时用兵,过于凶险,于国于民都不利。” 张居正答道:“殿下,此乃兵事,戎政督理处觉得有把握打赢南北两处战事,国库的钱粮又足以应支,臣就觉得可以打。” 朱翊钧的目光在张居正的脸上转了转,又移向胡宗宪:“胡兵部,你的意见呢?” “殿下,事出突然,臣需要合计一二。正如张阁老所言,督理处和兵部需要推演核算,能不能同时打赢南北两处战事。” 问到李贽,这位官阶最低的太常少卿朗声道:“殿下,臣附议高部堂意见。勇于任事,就是不问事有多少,只问事是什么。” 众人讶然。 大家的意见都问过一圈,高拱的意见最激进,打他丫的,废什么话! 李贽附议他的意见。 陈以勤、葛守礼和刘采坚决反对两线开战。 徐阶、李春芳和高仪持中立,但倾向反对两线开战。 张居正、胡宗宪、王国光等人说是持中立,但倾向于两线开战。只要能打得赢,三线开战都可以。 众人的目光全聚焦在朱翊钧身上。 “北边应战察哈尔部之事,戎政督理处已经商议妥当,军略早就制定,都开始实行,不存在先问能不能打赢再打的问题。 现在南海之事突然发生,关键在于我大明水师能不能在南海,替死难者讨回公道,替孤、替大明找回颜面!” 朱翊钧看着刘焘和梁梦龙。 两人刚才一直是旁观者,默然不语。 现在太子把问题直接问到门口,刘焘站起来答道。 “大明水师战力最强者为玄武水师,有世子大帆船二十五艘,火炮一千七百门。战船最多,战力哨次者为威海营,有三千料吴淞船一百二十余艘,大小火炮三千六百门。 再次是定海营和镇海营,各有战船一百余艘,大小火炮三千余门 殿下,大明水师只需留一支水师,定海营或镇海营,看住东倭,护住京畿即可,其余皆可抽调南下。” 高拱猛地跳了起来,“我大明有这么多战船吗?” “有!” “如此算下来,可抽调世子大帆船二十五艘,其余三千料吴淞战船四百余艘,火炮上万门!” 这个数字说出来,陈以勤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大明水师这么威猛了! 他迟疑地问道:“抽调这么多战船用于南海,会不会多了点?” 刘焘毫不迟疑地答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既然我大明要与安南莫氏和西班牙人开战,必须主力尽出。添油战术,打不得!” 朱翊钧看到偏殿会场上的气氛发生微妙的变化,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既然如此,孤也下定决心。” 他扫了一圈众人,把大家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斩钉截铁道:“孤宣布”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公侯可期 朱翊钧站起身来,朗声道:“孤宣布!” 徐阶带头,群臣全部跪倒在地。 “安南莫氏、西夷西班牙人卑鄙无耻,向我大明不宣而战!既然他们要战,那就战!鸿胪寺出檄文,大明向安南莫氏和西班牙宣战。 安南莫氏和西班牙两国已成为大明敌国,任何与敌国通信、通商以及往来者,皆视为通敌,按律论处! 颁布悬赏,安南莫氏、西班牙船只,无论军民商渔,皆视为敌船,人人尽可掠之。 任何驶往安南莫氏、西班牙港口的船只,无论属于哪一国,大明水师皆有权检查和扣押。胆敢反抗者,击沉之! 督理处拟定军略,海军局抽调战船和陆战营,太仆寺督造战船和火器,户部与太府寺、少府监一并核算钱粮用度。 太常寺!” 怎么还有太常寺的事? 太常少卿李贽抬起头应道:“臣在!” “太常寺要做好宣教工作,要把安南莫氏和西班牙人的丧心病狂、卑鄙无耻,告知大明每一位子民,要让大明上下同仇敌忾,士气振奋!” 李贽心领神会,马上答道:“臣领殿下令旨,回去后就妥善布置。叫各邸报、政报和新闻商报,刊登揭露安南莫氏和西班牙人丑陋行径的文章;安排读书人在各地宣讲广海甲六号英雄事迹.” 李贽最后说道:“臣请殿下令旨,待太常寺准备好以褒奖英雄事迹和揭露安南莫氏和西班牙人恶行为主的宣讲材料,召开所有在京文武官吏,分场开会,宣讲学习。 各处布政司、按察司和指挥使司也召开分场宣讲会,鼓励各级官吏撰写读后感,优秀者可刊登在各大政报或邸报上。” 徐阶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我们听到了什么? 还可以这样搞得吗? 不过他们心里隐隐觉得,这才是打国战的样子。 同仇敌忾,团结一心。 不是说一说就能达到,必须采取行动。 不知道太常寺这样一番举动,能否达到效果。 朱翊钧补充了一点:“宣讲完南海的事后,第二阶段就是宣讲北虏的事。数十年来,九边饱受北虏破边袭扰之苦,感同身受,一定会同仇敌忾,全力支持朝廷对察哈尔部用兵。” “臣遵令旨!” 又交待完一些其它事情后,朱翊钧直接了当地说道:“好了,现在戎政督理处的诸位协理留下,孤要与你们商议南北用兵的事宜。 其余的先生们,请回吧。天色很晚,还请早些歇息。” 徐阶、张居正、高拱等人神情复杂,张溶、胡宗宪、徐渭等人却是似笑非笑。 阁老又如何? 需要商议军机要事时,阁老也要清场离开,我们却能留下,参襄赞理。 这事是朱翊钧定下的铁律,曾经为了督办处军机泄露一事,杀过十几位内廷的内侍和外朝的官员。 红线画在那里,徐阶等人不想触霉头,心里有怨言,也只能默不作声地离开。 偏殿里只剩下张溶、胡宗宪、戚继光、徐渭为首的几位督理处戎政协理,内侍们换上新汤茶,全部退下,只剩下南宫冶、潘应龙和李春在旁边执笔记录。 “孤决定,北边战事,由戚卿全权负责!”朱翊钧指着戚继光说道,“你先去辽阳,与谭卿、李成梁、周国泰等人商议好,检查军略执行情况。 孤给你的任务就是,拿下辽河河套地区,如果有图们汗的首级,那就是锦上添花!文长先生,伱以总参军的身份,辅助戚卿。” 戚继光激动万分。 这是以他为主帅啊。 太子话语间,蓟辽总督谭纶、辽东总兵李成梁、周国泰,甚至兵部侍郎、太子殿下第一谋士徐渭,都算是他的副手,听他调遣。 更没有太监和文官做监军,暗中钳制羁绊。 何等信任。 戚继光起身出了座位,跪倒在地,对朱翊钧行礼:“殿下如此厚恩信任,臣不敢领。” “你是担心打不赢图们汗吗?” 戚继光连忙分辨道:“殿下,臣不是担心打不赢图们汗。臣请殿下派监军随臣出征。” 朱翊钧不客气地摆摆手,“不需要!孤信得过你。戚卿,难道你反倒信不过你自己?” “臣不敢!”戚继光连忙磕头。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孤相信戚卿,就完全放权给你,孤只要辽河河套!起身,后面还有好多事,不要再啰嗦了。” 戚继光迟疑几息,只好磕头道:“臣领令旨。” “胡部堂,这次南海之事,孤要依仗你了。” 众人心里一惊。 “胡部堂为总督两广军务,兼南海宣慰使,总领南海战事。 抽调玄武水师、威海营、定海营等主力,组建南洋水师,以卢镗为提督总兵官,俞大猷、张元勋为副将。潘应龙为参军,跟胡卿一起南下。” 怎么打南海派胡宗宪去了?听口气像是直接派到广东前线去指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胡宗宪心里波澜起伏,但神情不变,“臣领令旨。” “胡卿在东南主持剿倭十余年,对于倭寇在东南那一套应该十分熟悉。” 胡宗宪闻弦知意,马上应道:“臣熟悉。臣组织水师和陆战营,操练登陆袭扰战术,用于安南莫氏。” “用此法之前,先要把莫氏的水师打残。掌握了制海权,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 其次,目前我们对莫氏的策略就是破坏一切设施,城池、桥梁、仓库、官署、学校、房屋全部烧掉毁掉,把粮食、棉布等吃的穿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分给当地百姓。 把安南莫氏的王田、官田,以及权贵世家的田地,全部分给当地百姓。广而告之,安南莫氏,逆天而行,大明天朝兴王师平逆。 莫氏、官员和权贵世家,皆为从逆之人,大明没收其田地,分给百姓。再告诉他们,大明天朝分给他们的田地,定会承认,待到战事平定,会换发正式官契!” 胡宗宪、徐渭等人面面相觑。 这一招好生毒辣啊。 大明把田地分给那些安南百姓,离开后卷土重来的莫氏官豪强肯定不认账,会强行把田地收回去。 下次大明杀回来时,又分一次田地。 来回几次,这些缺田少地的安南百姓们就会清楚,跟着大明天朝就有田地分,而莫氏却要抢走他们的田地。 他们会站在哪一边,不言而喻,最后的可能是莫氏政权百姓跟官吏豪强们对着干,不用大明出兵,安南莫氏内乱,跟现在的朝鲜一样。 对于大明来说,又不是从自己口袋里掏田地出来,慷他人之慨却能收到奇效,何乐而不为呢! 朱翊钧继续说道:“海军局情报处收集的情报显示,西班牙人在苏禄岛建有港口,是他们的老巢。 我们水师可直捣其老巢,同时传檄南海诸国各地,谁敢接纳西班牙船只,大明皆可视为敌国。” 顿了顿,朱翊钧又说道:“西班牙人善于操帆行船,纵横诸海遍无敌手。如此骄横,肯定是有些道行。 水师不可大意,充分发挥我们的优势,船多炮多,堵着他们打!围着他们打!” “是!” “鸿胪寺派人去满剌加,传谕葡萄牙人当地总督,告诉他们,大明与西班牙人开战,他们可以站在西班牙人那边,大明连他们一块打。 要是中立两不相帮,就派使节到京城来,孤有事跟他们商议。” “是!” “殿下,胡部堂出镇两广,那兵部之事由谁主持?” “调曹子忠先生(曹邦辅)入京,接任兵部尚书一职。” “遵令旨!” 朱翊钧突然问了一句,“壮烈殉国的广海甲六号船首,叫什么名字?” 徐渭答道:“蒋万川。” “最近有一艘世子大帆船归建玄武水师,就叫蒋万川号,此谕传至蒋家。海军局,找个机会,请蒋家一家去蒋万川号,亲自升旗。” 徐渭高呼道:“太子英明!” 如此厚恩,水师上下,以及大明武装商船上下,定会感同身受,士气大振。 朱翊钧看着低着头的胡宗宪,又开口道:“汝贞先生,你是阳明弟子?” “是的殿下。” “孤已明诏,复阳明先生新建伯爵位,着其长子王正亿袭新建伯。” “天下士子感念皇上和太子天恩。” “汝贞先生,既是阳明先生门下弟子,就该奋勇向前,超越先生。只有一辈超越一辈,大明才能蓬勃向上。 在南海好生用事,灭了莫氏,荡清西班牙人,把南海变成大明湖,公侯可期!” 胡宗宪猛地抬头,双目微红,颤抖着声音答道:“臣臣领令旨!” 第一百二十五章 殿下的御下术大成 徐阶拿着手里的诏书,皱着眉头,默然不语。 戚继光和徐渭主持察哈尔战事。 胡宗宪出镇广州,总领南海战事。 曹邦辅调任兵部尚书,入戎政督理处协理戎政。 太子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 “老爷,张阁老来了。” 徐阶连忙放下诏书,扬声道:“快请!” 张居正走进来,拱手道:“恩师。” “叔大,快请坐。来人,上茶,上新送来的秋茶。” “是。” 张居正在旁边坐下,瞥了一眼徐阶放在书案上的诏书,“恩师接到了内廷传出来的明诏?” “接到了,有些疑惑。来,叔大,请用茶。这可是福鼎那边的白茶,好茶啊。尝一尝。” “谢恩师。” 张居正端起茶杯,呼呼地喝了两口,点点头,“好茶。” “好茶,却喝之乏味啊。” “恩师心里有事。” “昨晚太极殿议事,高新郑大出风头,对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高新郑锐意进取,倒也合太子的心思。” 徐阶看了一眼张居正,浑浊的眼睛里闪出少许不解。 自己的得意门生,越来越看不懂了,莫非他跟随太子时日久了,被同化了? 徐阶不动声色地说道:“高新郑入了太子法眼,合了太子心意,想必不久即可入阁。” 张居正听出老师话里的意思,神情如常地说道:“嗯,南北同时开战,户部的压力就大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 原来如此! 高拱昨晚在太极殿如此慷慨激昂,原来也是有一番私心在里面。大明赋税经过太子暗中整饬,已经大好。 高拱推动田地清丈,初见成效,这几年的田赋也能增加不少。兜里有粮有钱,你高大胡子心里不慌,调门自然就敢唱高。 换在在先帝嘉靖朝时,户部国库穷得连耗子都恨不得要搬家,老夫看你还敢这么高调门吗! 只是张居正现在对高拱入阁,居然不排斥,为什么? 难道他跟西苑达成了什么默契? 唉,自己跟西苑逐行逐远,上意越来越难揣摩通透了。 “叔大,伱这几日在忙什么?不会是辽王的事吧。” 张居正身子一正,答道:“回恩师的话,太子令旨,锦衣卫镇抚司派缇骑捕拿辽王回京,由大理寺邹正卿和都察院赵中丞会审。 门生避嫌,不掺和此事。” 避嫌? 避个毛的嫌! 不过徐阶明显感觉到,得意弟子张居正在迅速成长。对政事、党争的拿捏,越来越稳妥,把自己的不动声色学到了几分。 对啊,现在新政有高拱在前面冲锋陷阵,张居正不必要锋芒毕露。他现在在观察,在总结高拱行新政的得失利弊,在蓄势,在等待时机。 真是老夫的得意门生啊。 “叔大啊,你上疏弹劾辽王,确实帮为师从蔡春台的风波中,脱离出来了。” 张居正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恩师,宗室耗费无度,却与国无民毫无益处。先皇一脉下来,只有皇上。太子又只有三皇子一个亲弟弟。 其余的宗室,离得太远了。” 是啊,离得太远。 远亲不如近邻,对于太子来说,这些宗室远亲,还不如信任可用的近臣们呢! “西苑的意思,要整饬宗室?” “恩师,南京的勋贵整饬一番,清白守法的,都被召集回京城,赐宅留用。宗室延绵一两百年,一直孤悬地方,也该整饬一番了。” 是啊,很多宗室跟皇上和太子的关系,都出五服了。要不是顶着个太祖子孙的招牌,屁都不是。 一年要上百万两银子养着他们,养一群猪,养肥了都能杀了过年。这些宗室除了浪费粮食,有什么用? 先皇嘉靖帝曾经整饬过宗室,圈禁、除爵好几位。但后来心气没了,彻底躺平后也就不再继续了。 现在他的好圣孙接手,手段更加狠辣。 不过整饬宗室,对于地方官绅和世家而言,多少有些好处。在地方上有位宗室,他是理所当然的老大,官绅和世家们都被他压着,很多事情施展不开啊! 西苑愿意把宗室挪开,地方的官绅和豪右们巴不得,热烈欢迎! 只是太子这种走一步看十步的主,会轻易留下这么明显的空隙给地方的官绅和豪右们? 拭目以待吧。 徐阶突然又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叔大,胡汝贞是太子的肱股心腹,怎么被突然外派了?” 张居正微微一愣,伸手捋起胡须,心里在盘算开来。 想了十几息,决定跟恩师分享一些信息。 “恩师,门生也觉得有些意外。太子对胡汝贞的器重,是众所周知的。此次出镇两广,主持南海战事,刘带川、曹东村都可胜任。偏偏把胡汝贞派了出去,门生也有些想不通。 昨晚左思右想,会不会是蔡春台之事的影响?” “蔡春台之事?”徐阶眼睛眨了眨,“你是说蔡春台背后之人是胡汝贞?” “倒也不是说胡汝贞是主谋。门生只是觉得胡汝贞等东南一系,王一鹗、曹邦辅、杨金水,在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 推波助澜肯定是有做的。” 推波助澜很正常啊! 你要是跟高拱斗起来,老夫不仅会推波助澜,落井下石也能做得出。 怎么到了太子那里就不行了? 徐阶很是疑惑,“推波助澜,不是什么大事吧。” “东南一系,最喜欢在堂中悬挂一幅画,恩师可知吗?” “什么画?” “独钓寒江雪!据说嘉靖四十三年倒严之初,胡汝贞在京中等待先皇召见,惶惶不可终日时,太子殿下送来一幅《独钓寒江雪》给他。” 当初朱翊钧只是传了一句话,不是送了一幅画。可世上的事就是以讹传讹,从一句话传成了一幅画。 独钓寒江雪! 还他娘的独钓! 徐阶明白了。 胡宗宪、杨金水为首的东南一系,是太子的嫡系心腹,分掌兵权和财权。 非常器重,也多加提拔。 杨金水是朝天观的疯子,现在身为内廷四大巨头之一。 徐渭一介布衣,现在是兵部侍郎。 戚继光现在封伯爵,为一方主帅。 胡宗宪要不是因为严党烙印太深,容易引起非议,早就入阁了。可是他以兵部尚书、入戎政督理处协理戎政,实际上执掌大明水陆兵马的大权。 太子对嫡系心腹,信任器重,但要求也严。 独钓寒江雪! 意思是你们用心办差,不要掺和朝堂党争。东南一系,暗地里的实力吓死人,一旦涉及到朝堂党争,会严重破坏朝局的平衡。 东南一系在蔡国熙一事上推波助澜,就是犯了太子的忌讳,在他看来,东南一系有掺和朝斗党争的迹象,立即出手敲打。 找到机会把胡宗宪外派! 谁叫他是东南一系的领袖,东南一系有时候被人叫成胡党。 敲打胡宗宪,就是给东南一系的警告! 以后克慎守己,不要再犯! 而敲打胡党,对于同属太子一党,但分属不同派系的张居正而言,确实乐意见到的。 徐阶又悟到,太子一党,隐隐被太子殿下分成了三个派系,胡党一系,张居正楚党一系,还有一个老奸巨猾、隐在都察院不显山露水的赵贞吉一系。 至于李春芳,他即为阁老,又身兼天官,权柄太重,很谨慎地没有结成一系,这才安稳到现在。 现在胡党主力悉数出征南北,张居正和赵贞吉两系就可以趁机壮大。 过得一两年,胡党主力大胜还朝,盛势之下张党和赵党只能避其锋芒,太子一党内部就可以制衡稳定了。 果然是好圣孙,这御下的帝王之术,玩得比先皇还要娴熟高明啊。 “太子执意南北出征,清流非议可能很大,你和大洲可要勇于任事,挑起这副担子啊。” 徐阶勉励了一句,张居正心领神会,拱手道:“谢恩师指点,门生铭记在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秋高气爽的京城 隆庆二年八月的京城,虽然还有秋老虎时不时肆虐几日,但干燥凉爽的日子越来越多。 今天就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 东便门码头。 王世贞一身道袍便服,头戴大帽,丰度翩翩。 李时珍、万全两人各自穿着道服和四方巾,站在旁边。 今天三人结伴来码头接人。 “凤洲先生,太函先生他们的坐船应该快到了吧。” 李时珍搭手眺望远处的河面,忍不住问道。 嘉靖帝去世后,李时珍和万全依然留在京城,一为药王馆祭酒,一为医圣馆祭酒,一个研究草药和中成药,一个整理医方诊术,每人带着上百位得意弟子,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闲暇时节又与京中士林文人往来,尤其与王世贞等诗坛名士交往密切,今天一起来接他的几位好友。 “应该快到了。蜈蚣班船,很少误时。” 万全在旁边笑着说道:“李兄,不必心急啊。” “太函先生编写的曲目,我听了好几目,如痴如醉,如梦如幻。现在能有幸见到真人当面,迫不及待啊。” 王世贞也笑了,“东璧先生能从治药百忙中抽身出来,以当代药王之尊,亲自迎接,太函当感荣幸。” 李时珍连连摆手,“凤洲先生抬举我了。我就是个会识药的游方郎中!” “哈哈,”王世贞笑了两声,“东璧先生,你的《本草纲目》快要编好了吧。” “还早啊。” “啊,不是说前两年就要编写好了,先生正在收尾吗?” 李时珍摆了摆手。 “原本以为要编好了。殿下下诏,叫统筹局,哦,现在叫少府监、太府寺和兵部,遍晓各商旅,以及各处卫所驿站,遍采各地药材,递送京城药王馆。 西南、东北、西北,还有南海,送来上千种新药材,还得忙个三五年才能分门别类,厘清药性。” 王世贞赞叹道:“东璧先生的《本草纲目》造福千秋啊!” “凤洲先生缪赞了,我那是药,是死东西。密斋先生的诊术医方,才是真本事。密斋先生主持医圣馆,分内、外、妇、儿、妇产、针灸、五官、骨伤等科,分类厘清,术有专攻,那才是造福万民啊。” 万全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东璧兄,我们也不要在这里互相吹捧了,太函先生他们的船马上要到了。 对了凤洲先生,醉风楼订好了吗?” “订好了。唉,我这翰林学士,没有密斋先生的医圣名号管用啊。”王世贞开着玩笑,“我叫人拿着名帖去订,被婉拒了,说客满腾不出雅间来。 密斋先生只是叫仆人走一趟,马上就有了。” 李时珍哈哈大笑:“醉风楼掌柜的,据说是固安伯府上的。你这个翰林学士,在他眼里确实不算什么。 可是他再位高权重,总会得病。密斋先生当代医圣的名头,肯定比凤洲先生好用!” 三人哈哈大笑。 “从大沽转运的班船到了。”一位小厮来禀告。 三人连忙站好,等着船只靠岸。 船上岸上忙碌了一会,很快停好,从挑板上走上来一人,四五十岁,清瘦儒雅,一身青色直缀,头戴四方平定巾。 他正是汪道昆,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徽州人士。嘉靖四十年任福建按察副使,协助胡宗宪和戚继光打过倭寇。 嘉靖四十年,漕督王一鹗时任建宁知府,坚守孤城,是他带兵驰援,合兵一处大败倭寇。 后来得罪了严党和宦官,被弹劾罢官,自此对仕途心灰意冷,游历东南,广识好友。尤其喜好杂剧水磨腔,编写的曲目剧本,唱响大江南北。 水磨腔进京,被皇后娘娘赐名昆曲,汪道昆的曲目在京城大受欢迎,太函先生的名头一时无双。 “凤洲兄,数年不见,你风采更盛!”汪道昆拱手笑道。 “太函兄,可把伱盼到了。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药王馆祭酒李东璧,这位是医圣馆祭酒万密斋。” 汪道昆惊喜道:“原来是当代药王东璧先生,和当代医圣密斋先生,真是三生有幸啊!” 李时珍呵呵一笑,“李某和密斋兄听过太函先生的曲目,敬慕已久。听得凤洲先生说你今日要来,我俩就厚颜跟着来了。” 四人见礼后,汪道昆向王世贞、李时珍和万全介绍自己的同伴。 他指着一位三十多岁,身穿深蓝襕衫、头戴大帽的男子说道:“这位是我的同乡,潘之恒潘景升,徽南一凤。” “学生潘之恒见过凤洲先生,东璧先生,密斋先生。久仰三位大名。” 汪道昆指着一位二十多岁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屠隆屠长卿.” 几人见礼后,王世贞招呼道:“叫下人们把三位的行李送到我府上去,我们一起去醉风楼,为三位接风洗尘。” “多谢多谢!” 汪道昆三人拱手谢道,跟着王世贞走了几步,屠隆指着码头不远处一面墙上,用石灰刷出的一行字。 “征伐鞑虏、光复旧地!” “凤洲先生,这是什么?” 王世贞摇了摇头:“这是顺天府刷的,叫标语。朝廷近期要征讨察哈尔部,太常寺大造声势,这是其一。” “征伐察哈尔?” 汪道昆、屠隆、潘之恒神情各异。 王世贞看在眼里,问道:“怎么了?” “我等从上海坐船北上,吴淞、威海等港,战船连绵不绝,数百上千,帆桅遮日。还有各地驻扎的数万陆战营也在集结,上船南移。 据说金门、福州一带的陆战营,动作最快,已经入驻香江港和万州港。 还有无数的粮草辎重,堆积如山,上千艘商船在日以继夜地装载转运。国战啊,大明骤然发起两处国战.” 汪道昆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 李时珍忍不住说道:“兵部从京里和各地医馆征召了上千名外科医师,还有一批治药师,集结在大沽和上海,由军医处派员培训。还有几大药厂也接到太仆寺的订单,金疮药、酒精、诸葛行军散、整肠丸、人丹丸、藿香正气水,数以十万计。” 屠隆也说道:“我有个亲戚开纱厂的,接到太仆寺订单,需要包扎伤口的什么医用纱布,数以万米。” 万全点点头:“嗯,医用纱布,蒸煮消毒后可用于包扎伤口,颇有功效。这是外科医师救治刀枪伤的治法。” 潘之恒幽幽地说道:“此次国战,真得如往常大不相同。声势浩大,准备齐备,大有倾全国之力,灭一隅之势。” 屠隆感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国战之后,不知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李时珍却摇头道:“我有几位朋友在军中。据他们说,军中上下无不踊跃应征。灭喀喇沁部,戚元敬、马德馨封伯,数十人授勋,数百人升官,其余将士犒赏丰厚。 现在一闻到征召令,无不争先恐后。” 万全幽幽地说道:“君上英明,赏罚分明,将士自然奋勇向前,愿以生死博得马上封侯。” 王世贞左右看了看,看到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出声转圜道:“诸位,站在这里喝风吗?不如去醉风楼,我们喝着美酒,品着佳肴,再细细议论。” “好!”汪道昆马上应道,“诸位,请!”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世道真得变了! 几人钻进轿子里,等候多时的轿夫们扛起轿杆,一用力抬起轿子,脚步平稳地走起来,直奔朝阳门。 没走多远,就听到轰轰隆隆的锣鼓声响,扑面而来,一声响过一声,声音震天。 汪道昆甚至觉得轿帘布都被震得一抖一抖的。 接着是人声鼎沸,就像熊熊燃烧的篝火,时不时传来欢呼声,轿子慢了下来,很快就停住了。 汪道昆挑起轿帘问道:“前面怎么了?” 放下轿子,站在旁边歇息的轿夫头子马上弯腰应道:“老爷,前面在欢送应征的京营子弟。” “欢送京营子弟?” “是啊,朝廷征伐察哈尔,从京营子弟中征召了上千人。他们弓马娴熟,就是缺上阵立功的机会,这下可是得偿所愿了。” “如此大张旗鼓的欢送吗?” “老爷,这是太常寺跟顺天府搞的。前些日子新军营开拔,场面比这更壮观。太子殿下领衔,勋贵外戚、内阁尚书和文武百官们都来了,半个京城的百姓也来了。 那家伙,锣鼓震天,旌旗漫城,比过年还要热闹。太子殿下亲自给二十位军士和军校代表倒酒敬酒,相送十里。 然后太子带头,上万人齐声高呼大明万胜,再齐声高唱军歌。那场面,啧啧,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跟那天比起来,今天算是小场面。” 汪道昆更好奇了,干脆钻出轿子,看到李时珍、万全、屠隆和潘之恒也钻了出来,站在路边看热闹。 只见上千名青年身穿戎装,头戴大帽,腰配钢刀,背弓带箭,每人胸前都戴着一朵红花,列着整齐的队伍,从朝阳门走出来, 朝阳门两边站满了人,有老人妇孺,含着眼泪在跟亲人们挥手告别;有年少女子,躲在人群后面,冷不丁地抛出桂花枝。 这些都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子,没有那么多讲究,也讲究不起来。 那边空地上,摆着十几面大鼓,还有十几面大锣,一班乐手在卖力气地敲锣打鼓。 砰砰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 上千青年全部走出来,在门前空地列成一个方阵。 一位年纪五十余岁,发须花白却十分健壮的男子,一身戎装,头戴大帽,往前一站,右手一举,锣鼓声停止。 他接过一个铁皮大喇叭,对着青年们大声喊道:“应征国战,吾等荣耀!奋力杀敌,光宗耀祖!” 最后,他竭尽全力仰天长吼着:“大明万胜!” 上千青年大声吼道:“大明万胜!” 连吼三声,方圆十里寂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一位军校上前,大声吼道:“军歌,万人一心兮,开始唱!”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上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只能说略有旋律,其余完全靠吼,却吼得惊天动地,气势如虹。 汪道昆忍不住动容,转头问轿夫,“这歌是新出来的军歌吗?” 轿夫看得出神,汪道昆问了几遍才被惊醒,转头过来答道:“老爷,这是新军营传出来的军歌,据说是戚伯爷写的,经太子殿下钦定后,在军中传唱。 这些都是京营子弟,都学得烂熟。” 他眼睛里满是羡慕,让汪道昆看了十分感触。 “看你模样,甚是羡慕。” “怎么不羡慕?自从太子秉政后,现在当兵待遇可好了,粮饷管用,按时发,不再被克扣漂没。打完仗都有犒劳,打胜仗有犒赏。运气好建功立业,封侯进爵,运气差点,也有田地分,有赏银拿。 我那个胡同的胡老三,他家老大跟随戚伯爷出征喀喇沁。 运气真他娘的好,祖坟冒青烟了,居然斩杀了辛爱的岳父和第四子,授了正四品宣威将军,还得了开平那边的上百亩地,一下子做起老爷来了。 可惜啊,我只是有把力气,弓马武艺不精,年纪又大了些,要不然我也去应征从军。不过我把我家老大老二送到忠武学堂去了,看看祖坟有没有冒青烟,能不能博个前程出来。” 看到轿夫一脸的跃跃欲试,汪道昆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上阵杀敌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呵呵,喝水都能呛到呢!前程富贵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得拿命博。 受伤了朝廷有津贴,有去处安排,保一辈子无忧。真要是丢了性命,有抚恤金,兄弟子侄可荫一人入士官学堂,或进讲习所也可以。 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世世代代吃苦,能有个机会翻身,拿性命搏一回又如何?怕就怕连博命的机会都没有,子孙还得世世代代接茬吃苦。” 看着轿夫脸上深深的皱纹,被晒得漆黑的肤色,汪道昆觉得他的话有些偏激,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接下来是顺天府尹刘应节带着四位父老上前给京营子弟们敬酒,众人一饮而尽,周围的人热烈叫好。 两刻钟后,欢送大会结束,众人纷纷散去,朝阳门的路又逐渐恢复通畅。 汪道昆满腹心思地钻进轿子里。 轿子被抬起,嘎吱嘎吱地平稳向前走。 进了朝阳门,来到了东城,喧闹声瞬间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上好的漳绒,禁内赐名天鹅绒,油光滑亮,不买也来看一看!” “西洋货,真正的西洋货。玻璃器皿,能照得清清楚楚的玻璃镜,全是真正的西洋货!” “二十四小时准点的钟表啊,有座钟,有怀表,钦天监认证,一天晚点一刻钟,我把婆娘赔你!” “快来买啊!上好钢材打造的菜刀,削铁如泥!哪里来的好钢材?开平永安钢铁厂的好钢材!太仆寺指定专造兵甲的厂子啊,你说钢材好不好!” 叫卖声彼此起伏,富有节奏,夹杂响起的驮马骆驼铃铛声,像是在给它们伴奏。 汪道昆听得哭笑不得,几年没来京城,想不到变成这样了。 市侩气息更浓厚,但是看上去更有生机和活力。 拐到另一条路上,听到有人在路边大声宣讲。 “同胞们!北虏察哈尔部,是我大明北方心腹大患。屡次抄掠辽东京畿,数以万计军民死伤,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现在朝廷下令北征讨伐,铲除边患,百姓可永享太平。同胞们,将士们在前方为了我们的安宁抛头颅洒热血,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有力出力!这里有五千双布鞋的单子,布料针线官府出,就请父老乡亲们出个手工,闲暇时帮忙做一做。有没有哪位父老乡亲们出来分一分。” 寂静了一会。 “同胞们,想一想,我们做的这些布鞋,会穿在前方将士们的脚上。他们有的是我们的子侄,有的是我们的邻居,大家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现在他们在北边为大明卖命流血,我们难道不应该给他们做双布鞋吗?” 等了十几息,一个妇人的声音喊道:“给我十双,我家老四从征,说不定我做的鞋,他就能穿上。” 另一位老妇人的声音响起,“给我三双,我邻居家的老五从军去了。那小子平日里可孝顺我了,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就只做三双吧。” 有些惊讶的汪道昆挑起轿窗布,远远地看到一位老妪,弯着腰,颤颤巍巍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上前接过一包鞋料。 他的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又似乎被什么烫到了。 这或许就是民心可用。 短短数年,京城完全大变样了,变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 汪道昆心里越发地好奇,迫切地想向好友王世贞询问这一切。 其实他跟胡宗宪、戚继光、王一鹗的关系非常不错,胡宗宪、戚继光、王一鹗多次去信,要举荐他复出。 可汪道昆已经对仕途心灰意冷,觉得朝堂并不适合自己,更愿意游历各处,编写剧本,与好友同唱。 前些日子,海瑞往华亭徐府门口一站,自报家门,吓得徐府大公子从后门连滚带爬地逃去苏州。 然后他再往松江府衙一坐,一声不吭。 权势熏天的徐首辅马上修书,亲自派二子回来,主动交出三十万亩良田,连带着南直隶数十户世家高门吐出了上百万亩田地。 海瑞把该还给百姓的田地还给百姓,剩下的田契一卷,全部封存递交给户部,一身青衫,一位老仆,飘然离去。 汪道昆听到这个消息,觉得世道有变,心也有所动,借着王世贞的邀请,打着交流昆曲的旗号,带着好友屠隆、潘之恒上京,打探一下风向。 刚到京城,就发现确实截然不同了! 世道真得变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世道又没全变 轿子径直抬到醉风楼的轿厅,众人钻出轿子,驻足抬头眺望起这座京城有数的大酒楼。 一座主楼,左右两座副楼,中间用挑廊连接。 主楼有六层楼高,据说主体用钢筋混泥土搭建,周围用木头搭了一层外壳,朱甍碧瓦,画栋雕梁,尽显华丽。 要是晚上,灯红酒绿,更加金碧辉煌。 走进去,前厅十分地空旷。 屋顶直达六层屋顶,抬头看去,只见一排排走廊扶栏,窗棂门洞,珠帘绮户,一派艳丽光景,竟是别有洞天。 有伙计上前迎住,看到最前面的王世贞却没有打招呼,往旁边一绕,直奔万全、李时珍。 “万神医,李药王,你二位来了!” 又惊又喜的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八度,就跟一根钢丝弦直抛入云端。 “掌柜的,万神医李药王,携客四位哦——!” 清脆的声音像一阵清风刷地钻进里面的大厅。 六人刚走到大厅门口,看到里面的空间是前厅的两倍,挑高居然有两丈多,横梁上挂满了红的绿的彩带。 没来得及细看,掌柜的满脸笑容地迎出来,见面弯腰作揖:“王学士、万神医、李药王,还有这三位贵客,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他是掌柜,却只是位四掌柜,约等于大堂经理,迎来送往,特别机灵,也比前面的伙计懂得人情世故,把王世贞的称呼放在前面。 人家有正经官职在身,翰林院学士、太常少卿,按照最新的官制,从三品大员。 “掌柜的,老夫定的雅间。”万全拱手道。 “万神医,你放心,雅间给你预备好了。五重天璇宝阁,六位,这边请!”掌柜的把六人请到楼梯口,转手把他们交给另一位年纪大点的伙计。 “诸位对不住,今儿客人多,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小的那边还有两位熟客要去打个招呼,诸位有什么需要,跟贾三招呼一声就是了。” 贾三上前,满脸笑容地说道:“六位老爷,楼上请。” 走到二楼,二楼也是大厅,摆了二三十桌,满满当当坐满了人。桌子上各色佳肴,不同的美酒,桌子边上的人都喝得脸红耳赤,豪言壮语。 有几位熟人跟他们打着招呼。 “王学士好!” “万神医,家父有恙,明儿能不能去医圣馆请伱号个脉。” “只管去就是了。” “谢谢万神医。” “李药王,药馆里的六味地黄丸卖断货了,你这里能不能给匀两瓶?” “是药三分毒,药是治病的,不能当饭吃啊。” “嘿嘿,我身子骨虚啊,得补。” 到了三楼,全是包间,每间面积很小,算不上雅间。 四楼往上就全是雅间,周围的窗户安的全是玻璃,宽敞透亮。 这里也遇到不少熟人。 “凤洲兄,哎呀,东壁先生,密斋先生,原来是凤洲兄做局,请了两位啊。” “啊,来了三位朋友,为他们接风洗尘。” 偶尔有一两位认出汪道昆,“啊呀,这不是伯玉兄吗?你回京了!好事啊,好事啊!你们在哪间雅间,待会过来敬上一杯。” 上到五楼,沿着走廊往里走,听到咿咿呀呀的清唱声从雅间里传出。 “书堂隐相儒,朝野开贤路,喜明年春闱已招科举。窗前岁月莫虚度,灯下简篇可卷舒。” 先是清丽女声在唱,唱到这里,有男声合唱:“时不遇,且藏渚韫椟。际会风云,那时求价待沽堵。” “好!”一片叫好声。 汪道昆点点头,“嗯,这是《荆钗记》的唱段,唱得有五分滋味。” 从另一间雅间传出唱曲声:“想着他眉儿浅浅描,脸儿淡淡妆,粉香腻玉搓咽项。翠裙鸳绣金莲小,红袖鸾销玉笋长.” 六人对视一眼,这是《西厢记》,在某些卫道士眼里,是淫秽不堪的艳曲。 “嗯,你们啊,在干什么,外面在鼓吹什么北伐南征,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唱艳曲!像什么话!嘻嘻,唱艳曲,来,来,喜三娘,我们喝个交杯酒,待会再唱一曲艳曲。 老子就是要唱艳曲,老子还要征战风流场呢!” “好,陈三省,好风度,好气魄!打仗那种腌臜事,就让那些武夫丘八去了,我们只管唱我们的曲,喝我们的酒。风流不羁,潇洒快意才是吾等士子们该做的事。” “对,读书人就该做读书人的事。街面上搞得闹哄哄的,一帮太常寺的穷酸秀才,跟没了吃食的野狗,满大街跑,搞什么宣讲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一群考不上学,进不到国子监的窝囊废,只能去街上当唱曲的,说书的,混口饭吃呢!” “没错,谁叫他们圣贤书都读不明白,科试渺渺,仕途无望!不要说他们了,提起他们,都有辱我们这些华翰士子们的齿颊! 喝酒,喝酒!” “对,喝酒。” 王世贞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汪道昆,强笑道:“一群国子监的无知小儿,不学无术,还自视甚高。伯玉兄,你们不必理会。” 贾三连忙在前面说道:“六位老爷,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还没拐弯,从旁边的雅间里传出激烈的吼声:“朝廷如此穷兵黩武,定会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另一个高亢的声音附和道:“而今武夫专权,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吾等饱读圣贤书,胸怀天下之志,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又一位男声大吼道:“天下最大的奸党就是胡宗宪!他先是依附严嵩奸贼,后又欺蒙太子年幼,专国擅权,倒施逆行!而今他轻离京城,远赴岭南,正是我等正义之辈,澄清朝纲之时! 吾等要去午门叩天阙,吾等要去太庙哭二祖列宗!” 汪道昆吓了一跳,这些人真要是这么闹,那就是把天捅出个大窟窿。 看到他要上去敲雅间的门,问个究竟,王世贞连忙上前拉住他,慌慌张张把他拉进了璇宝阁雅间。 关上门,王世贞说道:“伯玉兄,那就是一群喝醉酒,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们,多是嘉靖四十五年和今年录取的进士,走了门路留做了京官,正想着谋个锦绣前程。 前些日子里,都察院整饬吏治,纠正风纪,这些人挨了处分。 后来光禄寺和吏部搞了中枢改制,这些人因为背了处分,要发拣地方州县效用,死皮赖脸地不肯去。一边想法子走门路,一边在这里喝酒胡说八道泄愤。 不必理他们,吏部那边下了文,下月十五日前必须离京赴任,违令者一律夺职,赶回原籍。到时候会走的。” 屠隆好奇地问道:“刚才他们说要去叩天阙直谏。” 王世贞不屑地说道:“他们喝了酒,连凌霄宝殿都敢去砸几拳。等他们清醒了,连西苑西安门都不敢直视。叩天阙直谏,呵呵,他们也得有那个狗胆!不必管他们!” 汪道昆长叹一口气:“老夫刚下船,在朝阳门看到那让人又惊又喜的一幕。进了东城,所见所闻,以为这世道变了。 进了醉风楼,看到这醉生梦死,还有这些士子官员们的醉言疯语,老夫才明白,这世道变了,却又没有完全变。” 王世贞摇了摇头答道:“伯玉兄,这世道啊,那有这么容易就全变了。依我说啊,能在变,就是好事。” 汪道昆眼睛一亮,“凤洲兄做了太子侍讲,学问大涨。” 王世贞想苦笑,又不敢,只能讪讪地说道:“太子侍讲,不是什么好差事,少提,还是少提。” 汪道昆看了他一眼,“胡汝贞出京了?” “六天前就出京了。四天前在大沽上了大船,扬帆南下,说是在威海港会合玄武水师,然后玄武水师改朱雀水师,连同抽调各营水师整编的南海靖海水师,一同南下。” “四天前从大沽去了威海?原来我们在登州海面遇到的那支船队,应该就是胡汝贞行驾。 当初在东南剿倭结识的故友,胡汝贞南下,戚元敬北上,王子荐在淮安。俗世洪流,我等皆随波飘荡,想再见一面,难啊。” 王世贞笑道:“伯玉留在京城,等他们凯旋归来,不就又能相见了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南征开始 胡宗宪身穿一身鱼鳞曳撒甲,外罩一件朱色飞鱼袍,头戴凤翅盔,捋着胡须坐在艉楼的座椅上。 水师提督卢镗站在他的左侧,参军潘应龙站在他的右侧。 在他前面站着十余位水师和陆战营将领,他们以俞大猷、张元勋、吴惟忠、杨文四位为首,肃立不语,神情郑重。 海风猛烈地吹来,两边的旗帜啪啪猎响,像是鞭子在抽打空气。 胡宗宪沉声问道:“现在到了哪里?” 俞大猷恭敬地答道:“回督帅的话,现在船队已经过了金门所海域。” “朱雀水师现在哪个位置?” “回督帅的话,朱雀水师全是世子大帆船,顺风满帆跑起来比我们快,刚才快船有跟金门所灯塔旗语沟通,说他们昨日中午时分过得金门所,算下来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潮州潮阳或靖海所海域。” “嗯,朱雀水师都指挥使李超,我听着名字很耳熟啊,卢提督,此人是谁?” “回督帅,李超乃温岭人,台州卫所世袭指挥,幼习骑射,懂韬略。 嘉靖三十五年(1556),入台州知府谭子理麾下,历数战任千户。三十七年四月,倭寇四百余劫掠太平县官屿,李超率军斩倭首三十余级,余倭败退” 胡宗宪右手一拍座椅扶手,“记起来了。谭子理以李超其才可用,向本帅举荐,授备倭指挥。本帅记得其刚到任即遇倭,他单骑持矛直突倭营,倭众惊溃,斩获甚多。 四十年三月,谭子理丁忧回江西宜黄县。时倭寇流窜江西,李超恐谭子理罹难,佯病假一月,私率部下百余人星夜兼程,出其不意攻倭,谭子理喜出望外,感念不已。托江西巡抚奏准,授南赣游击。 确实是有情有义之人。 本帅还记得,嘉靖四十二年春,李超随谭子理入闽,至次年二月,剿灭平海卫倭巢,解围仙游城,升台金严参将。指挥台南大捷,升全浙护军,驻镇定海。 怎么就转去水师,做了朱雀水师都指挥使?” 卢镗答道:“督帅,嘉靖四十一年太子授机宜,大兴水师,增设陆战营。水师扩张甚猛,缺人手,李超出自台州卫所,除了弓马娴熟,自小也懂得操帆弄舟,精通水战。 他驻扎定海时,代署过一段时间的定海营,统领得当,剿除过四股海盗,灭了日本鹿儿岛师。后来世子大帆船入编我大明水师,组建新的水师。 只是这世子大帆船与我大明船只截然不同,帆具、操纵、火炮,需要一边向葡萄牙、尼德兰人学习,一边自己摸索。 属下奏得太子恩准,从水师里选了六位将领,以为世子大帆船船长,演练操纵,是为培养。李超最为出类拔萃,指挥世子大帆船最为得心应手,就连参加过多次西夷海战、作战经验丰富的葡萄牙总教官,对其都赞叹不已。 再经过几次试航、炮击日本、剿除日本关东水师、巡航朝鲜,李超都做得十分出色,得太子恩准,任命其为玄武水师都指挥使。现在改为朱雀水师。” 大明水师相对来说,非常独立。 它的日常训练和作战指挥,归北、东、南三海水师都指挥使司统辖。 军籍、军官选用和磨堪迁黜、军法军纪归海军局负责。 海军局直接由刘焘管理。 他先是身领兵部侍郎衔,后来升迁为兵部尚书衔,戎政督理处协理戎政。 胡宗宪也知道规矩,除了海防方略等事之外,很少去过问海军局的事情。 “那就好!”胡宗宪欣慰地说道,“安南莫氏,跳梁小丑。我大明水陆两师并发,定可将其捣毁。 反倒西班牙人。据海军局情报处从葡萄牙人和尼德兰人那里收集的情报来看,西班牙人是西夷人中最强盛者。 有船数千艘,水师数十万,遍及诸洋。横行霸道,不可一世。他们水师犀利,作战经验丰富,很难对付。 按照本帅部署,朱雀水师是剿灭西班牙人船队的主力。李超是干将,他的骁勇韬略,本帅是知道的。有他统领朱雀水师,本帅也放心了。 潘参军!” 潘应龙马上上前,“督帅,属下在!” “把南海舆图摆出来。本帅要与诸位协商军略。” “是!” 潘应龙指挥两位参军处录事,抬出一个屏风木架,六尺见方的海图挂在上面,摆到艉楼上,被风吹得呼呼响,两位录事连忙护扶住木架,生怕它被风吹倒。 “戎政督理处负责参预谋画的参谋局拟定了作战方略,供本帅参考。此次南海作战,目的有二,一灭安南莫氏,二剿西班牙船队,以报国难,以扬天威。 根据方略,大明水陆两师分为左右中三路。右路水陆并进。陆路以广西巡抚殷正茂坐镇梧州府,刘显为前敌行司都指挥使,辖有马步军三万五千人。” 俞大猷惊喜地问道:“刘惟明调回来了?” “是的。为了此次用兵,太子殿下把熟悉岭南作战的刘显调回来了。” “那就好。”俞大猷与其他等人对视一眼,十分欣喜。 “各路水师增援岭南,南海水师不再是此前的南海水师,实力扩张两倍有余。 本帅决定将其分左右中三营。右营,由陈璘统领,入驻钦州和瞻州两港;中营由张元勋统领,入驻香江和琼州两港;左营由俞大猷统领,入驻万州、阳江两港。 陆战营由吴惟忠、杨文统领,入驻琼州府。本帅带两广总督行辕和南海宣慰使司进驻香江,卢公你身为南海水师提督兼南海宣慰副使,领南海宣慰使行司和南海水师都司入驻琼州。” “遵命。” “现在部署如上,诸位有什么问题,只管问。” 俞大猷马上开口问道:“督帅,钦州、阳江、琼州、万州、瞻州等港,都是新开的港口,设施不全,又地处偏远,物产不丰,能否供给数万水陆大军的粮草?” 胡宗宪转头看了卢镗一眼,他出声答道:“接到国战诏书后,海军局营造处立即征集了大批船只和工匠,日夜赶工,搭建栈桥码头、修筑房屋仓库。 督理处紧急廷寄广东布政司、福建布政司,又传谕太府寺和少府监,由它们出面,征召了上千商船,采办了无数的粮草、衣被,正在源源不断地运往香江港。” 卢镗走到舆图跟前,指着一点说道:“香江港在伶仃洋左侧,一处叫石排的村子,有个叫佛堂门的小港口,此前以转运莞木香料为主,所以当地人也叫香港。 此处港阔水深,又挨着东、西、北三江入海口,地理位置优越。嘉靖四十五年,海军局就在这里大兴土木,修筑港口,预备作为南海水师主港,取名香江港。” 现在设施齐备,所有物资,无论南下的、广东本地征集的,先囤积在这里,再分发转运各处。” 胡宗宪补充了一句:“就是因为此处地理位置优越,便于调度指挥,本帅才把两广总督行辕和南海宣慰使司入驻那里。” 朝廷安排得如此妥当,军令通畅,粮草军械无忧,大家也就放心了。 要是换做嘉靖四十一年前,大家心里都没谱。 以前的战事,都是由兵部遥控指挥。 那些处理实事的大小官员们,口口声声喊着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之外,其实就是个屁,全是舆图御敌、文字作战。 叫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到底怎么个先行法,不知道,全推给户部。户部才不管你打仗不打仗,上上下下先忙着往自己腰包里塞满。 摊上这么一群胡乱指挥的文官们,在前面用命的将士们算是倒了血霉。他们大部分精力不是放在对敌,而是放在了如何应对来自身后的这些大麻烦。 自从嘉靖四十一年,太子殿下实际接管了东南剿倭后,形势为之一变。 战略意图告诉,作战目标让你明白无误,粮草军械准备好、各种情报收集好,然后前敌指挥放权给伱。 打赢了犒赏,打输了分析原因,是谁的原因严惩不贷,很少存在背锅侠。 这样的情形下,只需要专心致志应对前面敌人的各将领们,打起仗来不要太神勇。都是一些倭寇、海贼,能有什么不世出的大才? 真刀真枪硬拼,官兵能输给他们。 以前老是打败仗,是因为官兵不仅双腿被绑住了,连双手也给绑住了。 一连串的胜仗打下来,大家的心气神都打出来了,也深深地明白,这一切的胜利都来自太子殿下。 “督理处传下太子殿下的令旨,趁着这次南海战事的机会,海军局要把水师整编一番。” 卢镗一开口,众人马上收起心里的各种思绪,聚精会神地倾听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南征路上 卢镗扫一眼众人,继续说道:“此前海军局颁布督理处军令,大明马步军改为陆军,水师改为海军,陆战营改为海军陆战营。 从此战开始,称呼一律按照新的来,不再新旧混着用,大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好,我们继续。 海军局此前颁布军令,海军沿用太仆寺、太府寺、户部、兵部联合颁布的《隆庆二年度量衡新制条例》,经过一年的试行,从即日起,正式全面执行。 长度改为千米或公里、米、分米、厘米和毫米;重量改为克、千克或公斤、吨;温度改为世子度;时间改为二十四小时、分和秒;角度改为度、分、秒;速度改为节或每小时多少公里. 口头上你们怎么说老夫不管,公文以及正式文字记录,必须遵照执行,这是军令,记住了吗?” “记住了!”众人应道。 “你们回去后各自传达,不要觉得麻烦。度量衡乱七八糟的才是真正的大麻烦呢!统一度量衡,是件大好事。一是我们做的所有记录,后人都能看得懂,也能复制得出来。 商号、钢铁厂、枪炮厂、火药厂和纺纱织布厂,还有讲习所和研究所,早就执行了,反馈很好。 其次太子殿下叫钦天监以京城紫禁城中轴线为零度子午线,东西划分各一百八十度纬度;以南北两顶点为南北两级,中间为赤道,南北各划分九十度经度。 制定和测量出经纬度,又以星象和太阳位置设计出经纬仪,我们大海航行是不是敞亮许多?” 俞大猷等人纷纷点头。 “卢督说得没错,有了经纬仪,再加上精密钟表和换算表,船首们很快就能算出精准的位置,心里有底,还能绘制出准确的海图 真是敬佩太子殿下,他怎么想得出如此绝妙的点子!” “太子殿下是星宿下凡,天资颖异。” 众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等了一会,卢镗挥挥手,让大家安静,“我们继续往下说。 海军编制法也按新制执行。水师改海军,分北、东、南三海水师,依旧设水师都指挥使司,专职各海域绥靖,以及辖区海防。 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水师为远洋水师,是为大明海军战略机动水师,也设都指挥使司。 战船分级从料改为吨,比如一千料折合三百二十五吨,两千料折合六百五十吨,三千料折合九百七十五吨,四千料折合一千三百吨,五千料折合一千六百吨。” 吴惟忠咋舌道:“乖乖,世子大帆船主力舰一般都是六千料,折合一千九百五十吨,近四百万斤,难怪那么大。” 俞大猷接了一句,“现在我们造船厂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世子大帆船越造越大,最新建造的世子大帆船,据说有两千四百吨。” “我的老天,那得多大一艘船,不跟座城堡一样吗?” “世子大帆船,本来就是海上城堡。” 卢镗等他们议论了几句,挥挥手阻止,然后继续往下说。 “海军局把两千吨以上的世子大帆船定义为甲级战列舰,俞志辅、张世诚,你们统领水师,应该知道,这等战舰一般装备有一百门火炮。” 俞大猷和张元勋点点头。 “目前这样的战舰,我们还在制造,还没有下水归建的,不过相信到明年,隆庆三年,会有甲级战列舰加入我们大明海军。” 俞大猷、张元勋等人纷纷点头赞同。 大好事啊! “一千六百到两千吨,装备六十八到八十门火炮的世子大帆船为乙级战列舰。目前朱雀水师主力全是乙级战列舰。 一千二百吨到一千六百吨,装备四十八到六十门火炮的世子大帆船为丙级战列舰。 一千吨到一千二百吨,装备四十六门火炮的世子帆船,为护卫舰;六百到一千吨、装备三十二到四十四门火炮的世子帆船,为巡航舰。 护卫舰和巡航舰更重航速,用于巡戒、护航、奔袭以及追击。” 俞大猷和张元勋听出些问题来,对视一眼开口问道:“卢督,那我们所辖的吴淞战船呢?” 怎么啊,我们的吴淞战船不是战舰了啊! 卢镗看了他们一眼,轻轻一笑,答道:“吴淞战船胜在灵活易操纵,但坚固性和火力不及世子帆船。这些,伱们承认吧。” 俞大猷和张元勋默然无语。 水师威海营、定海营的吴淞战船跟玄武水师的世子帆船操演过,吴淞战船在灵活性上确实更胜一筹。 但是吨位和火力上,确实差不一些。 由于造船架构不同,世子帆船以龙骨为主,船体坚固,能够承受巨大的后坐力。配置的火炮不仅多,口径还普通很大,正面刚,吴淞船真刚不过,只能主打一个灵活机动。 船速方面,逆风或水文复杂时,吴淞船能把世子帆船抛得远远的。 可一旦顺风,世子帆船挂满帆,吴淞船只能看着它的屁股喝风。 吴淞船和世子帆船各有千秋,但真到了海上会战时,海军将领还是希望手里的主力船是世子大帆船。 看到俞大猷和张元勋无言以对,卢镗继续说道。 “海军局把吴淞船战船一千二百吨以上全部定为护卫舰,八百到一千二百吨定为巡航舰,八百吨以下的定为快速炮舰、通信舰。 民用的不管吴淞船还是世子帆船,六百吨以上,装炮十门以上,都叫武装商船。” 看到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卢镗继续说道:“以后船首改称船长或舰长,下分大副、二副或三副、水手长、炮长、司务长和舵手,配置测量员和医师 新制条例细则即日下发,你们回去后组织各营各队各船,好生学习,不得有误。” 卢镗又拿出一份文书,又开始说道。 “海军局抽调充实南海水师,现在南海水师配置如下,右营有护卫舰四十二艘,巡航舰一百六十五艘,配有武装商船二百二十六艘;左营有护卫舰六十七艘,巡航舰一百八十五艘,配有武装商船一百一十二艘;中营有护卫舰五十六艘,巡航舰一百六十八艘,配有武装商船一百八十九艘. 朱雀水师直属胡帅指挥,配置有二级战列舰二十五艘,哦,刚又归建一艘,二十六艘、护卫舰十艘、巡航舰十二艘以及通信舰若干艘。” 大家都知道,武装商船除了转运物资之外,更重要的是搭载海军陆战营泛海登陆作战。右营除了剿除安南莫氏水师,更重要的就是从海上出击,袭扰莫氏各地,所以武装商船配置比较多。 中营更多的是需要承担全军的后勤转运,武装商船也配置得偏多。 左营主要是配合朱雀水师和右营进行海上作战,搭载陆战营海上出击的机会偏少,武装商船更多的是转运辎重物资,配置的偏少。 至于各营配置的快速炮舰、通信舰等“小船”,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念了。 一个多时辰后,胡宗宪主持、卢镗“主讲”的会议开完了,大家各回各自的旗舰,召集自己所部将领军官开会,传达精神,“组织学习”。 没法子,自从李贽组织朝鲜戊辰之变经验教育大会、整顿六部五寺诸院风纪动员大会、中枢改制学习会议等几次京官大会后,这股“组织学习”的风气,逐渐从京城中枢向地方和诸军席卷。 上有所好,下有所投。 揣摩上意,时刻保持一致,自古到今都是如此。 只是不同的时代叫不同的名字,目的和用处也可能不同。 等到大家都离开,胡宗宪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处,扶着栏杆,看着远处的大海。在他的身后,只有潘应龙一人。 太阳斜在西边,一条红色的长练铺在海面上。 波澜起伏,无边无际。 胡宗宪骤然觉得,人生就跟这大海一样,跌宕起伏。 仕途也跟这片大海一样,让人难以预测。 今天看着日高风顺,可是明天就可能是暴风骤雨。 “潘应龙,拜你所赐,老夫又一次领军出征了。”胡宗宪头也不回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海公,钱够花吗? 西苑的朱翊钧跟海瑞走在湖边的林荫路上,沐浴着夕阳,散步消食。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眯着眼睛看着橘红色夕阳。 阳光映在层层云朵上,把它变成锦鲤金色的鱼鳞。 “真美!真想到大明各处看看,看看壮丽的山河,看看孤殚精竭力维护的这片山河,到底是怎么个样子。可惜啊” 海瑞背着手,落后半步紧跟在后面。 他看着身穿朱色圆领十二纹章蟒服的朱翊钧。 跟先皇差不多高了,长大成人,一定会瑰姿俊伟。 身形与先皇不像,但神态却神似先皇啊。 听着朱翊钧说的话,海瑞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或许,整个天下真心实意为大明的人,只有殿下和自己。 两人漫步在湖边,周围空旷寂寥,两个身影拖在地上,何等孤独。 朱翊钧继续说道:“世人认为父皇在紫禁城,孤在西苑,自有自在,好不快活。其实啊,父皇被禁在紫禁城,我被囚在这西苑。 禁内,禁内,禁住了别人,也禁住了自己。” 他转过头看了海瑞一眼,继续向前慢慢走,“孤特别喜欢听你们讲地方历任和行旅的故事,听你们讲各处的秀丽山水,不同的风土人情。 孤叫东厂、锦衣卫镇抚司、商业调查科收集各处的民情舆论,上海、广州、南京还有京城的商报、民报,孤都叫人悄悄订阅,有空就翻阅。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一个个文字,冰冷模糊的文字,不真实,孤常常怀疑,是真还是假。 海公,孤有时候觉得,权柄越大,越感到孤独,不敢跟别人说自己的心思。一切的真实,似乎在离我远去。” 说到这里,朱翊钧笑了笑,“海公,自从皇爷爷去世后,孤也只跟你一人说说这样的话。有时候挺羡慕皇爷爷的,他最后几年,还有我陪他说说心里话。 不知道孤到了他那个年纪时,能不能有幸也遇到一位能陪着我说说心里话的亲人? 海瑞眼睛发胀,鼻子有些泛酸,强忍心里的悲戚,微微嘶哑着声音说道:“殿下,伱还是思虑过多了,有时候臣觉得殿下应该去打打猎,去听听曲,甚至可以去喝喝酒。” 朱翊钧哈哈大笑,“海公,你刚才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天下人会说你是谄媚之臣,怂恿着孤寻欢作乐。” 海瑞也笑了,眼睛噙着泪光。 “先皇御前,臣不会如此劝。皇上御前,臣也不会如此劝。但殿下,臣是真心实意地劝,就是这么几句话,请殿下务必放松一下,不要一直这样绷紧着自己。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臣是耿直之人,不怕忌讳,一定要劝殿下,不要如此日夜殚精竭虑。臣希望殿下秉政大明三十年,六十年,一百年。” 朱翊钧转头看着海瑞,眼睛里闪着光,“世事无常,时不我待。孤只觉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他猛地转回头去,迎着夕阳,继续向前走。 “好了海公,我们不说这些悲秋伤春的话了。这次孤执意北伐南征,朝野非议可多吗?” 海瑞看着一身披着金色晚霞的朱翊钧,神情恍惚了一下,听到问话,连忙定了定神,在身后答道。 “非议?殿下,西苑出任何令旨,都会有人非议的。不过这次大明同时进行两场国战,北伐南征,确实十分凶险。 殿下在刊登邸报上的明诏上有解释过,有些战事,是不可避免。有的战事,今年打了,以后十年五十年就不用打了。 有的战事,我们这辈人打了,我们的子孙后代就不用打了。 别人如何非议,臣管不到。但臣知道殿下心里装着大明,装着百姓社稷。有这一点,臣相信殿下不是肆意妄为,一味地穷兵黩武。” 朱翊钧笑得很开心,“想不到能理解孤的,是海公。” 他点点头,继续说道:“大明这艘船千疮百孔,需要修缮翻新,否则的早晚会沉船。可是一大修翻新,就会牵涉到许多人的坛坛罐罐。 这些人才不管船会不会沉,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坛坛罐罐会不会被打烂。” 朱翊钧转头看着海瑞,“海公,你说孤该怎么办?” “砸烂那些坛坛罐罐!”海瑞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即又补充道,“可是砸烂那些坛坛罐罐,它们的主人会跳起来,然后一场混战,大船倾覆,船上的人全部玩完。 投鼠忌器,左右为难。” “海公,孤问你该怎么办?” 海瑞狡猾地眨了眨了眼睛,“殿下早有定计,何必问臣呢!” “海公何时变得这般狡猾?” 海瑞嘿嘿一笑,“殿下教诲臣的,如果不比奸臣狡猾,如何斗得过他们呢?” “哈哈!”朱翊钧仰首哈哈大笑。 海瑞在旁边期盼地问道:“殿下,你心里的定计是什么?” 朱翊钧也狡猾地眨了眨眼睛,“你猜!” 海瑞嘿嘿说道:“殿下为人君,当以真诚待臣。” “海公,不要玩双标啊。你打哑谜可以,我打哑谜就说要以真诚待臣。” 海瑞脸色有些尴尬,“殿下刚才问的那个问题,臣实在答不出来,想不到好法子,只好如此敷衍过去。” 朱翊钧点点头,“既然海公以诚相对,孤也以诚相待。孤的定计就是太府寺和少府监,是这北伐南征。” 海瑞开始不是很明白。 什么意思? 太府寺和少府监是专管大明工商和转运,负责挣钱的。 还有北伐南征,怎么跟打烂坛坛罐罐,修葺翻修大船扯上关系了。 但海瑞是聪明人,又跟朱翊钧接触得多,知道他心底的很多想法,慢慢琢磨,琢磨出些意思来。 太子殿下是要把船上操帆行船的人换掉一批。 只要有可靠的人在操帆行船,太子就不用担心船会倾覆,就敢放心大胆地砸烂坛坛罐罐。 如何以新人换旧人? 科试? 海瑞在心里马上否定了。 开玩笑,科试把持在那些人手里上百年了,选上来的大多数是他们一伙,自己这种异类是少数。 北伐南征,很明显殿下是要通过军功提拔一群新勋贵,去掌控军队。 新勋贵有军功又有兵权,就能跟文官们对峙,恢复到二祖时代文武并重的局面。只要不是文官一家独大,殿下就能从容收拾他们。 不肯砸烂坛坛罐罐,那就换人,谁愿意砸就换谁上来。 太府寺和少府监又意欲何为? 朱翊钧回头看了海瑞一眼,想从他脸上的神情猜出他心里所想。 海公能不能猜到自己的真实用意? 用太府寺和少府监,一明一暗,培养出一批工商阶级。 他们也砸钱开书院,大量培养士子文人。 自己身为裁判偏向他们一些,在科试以及官制改革中放放水,让他们能够扶植出一批文官出来,与目前主要代表地主阶级利益的文官们对抗。 以前文官士林们有恃无恐,就是笃定皇帝离开他们,就无法掌控整个国家。 不管用哪一派系的文官,哪怕如皇爷爷那样杀一批用一批,兜兜转转,还是在他们的圈子里打转。 自己要破圈,要重新建立一个圈子,再让他们在自己制定的的规则里去碰撞。 朱翊钧和海瑞很默契地没有在就哪个话题继续谈论下去,“海公,钱够花吗?听说你在南直隶转了一圈,一路做大善人,差点连回京的路费都不够。”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还是海公知我! “嘿嘿,嘿嘿!” 海瑞嘿嘿笑道:“臣拿其他人的钱财是受贿,拿殿下的钱财,是恩赏,臣拿得心甘情愿。而且殿下的钱,臣也知道,不是盘剥民脂民膏得来的,臣拿得心安理得。 自从有了殿下救济,臣和老妻儿女,不用再一月二十天啃咸菜了。” 朱翊钧欢快的笑声在湖面上跳跃,如同那粼粼波光一般。 “哈哈,还是海公肯说实话。大明做官,确实苦。太祖皇帝的举措是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喂饱。 当官的也是普通人,也要养家糊口,这不是逼着他们贪污吗?现在户部高部堂正在搞俸禄改制。 以后官员收入,俸禄将只是一部分,它是祖制,我们不动,但可以搞职位津贴、办差补贴以及各种福利。 俸禄不够用,津贴来补。海公,你不会反对吧。” “殿下,臣不会反对。臣只是反对贪污受贿,朝廷发多发少,臣不反对。不过臣觉得,既然朝廷体恤官吏,用津贴让大家吃饱穿暖,那么此前的那些摊派和陋俗,就要统统废除掉。” “哈哈,海公跟孤想到一块去了。 此外,光禄寺和吏部正在整饬吏治,全面改制官制。海公啊,地方胥吏害民十分酷烈,你应该知道的。” “臣知道。臣以前做淳安知县,以及巡按各地时,除了盯官员贪腐失职外,重点就是盯胥吏。 知县知府浑浑噩噩,躲在官衙里寻欢作乐,其实对百姓危害不大。反倒是那些胥吏,左管讼狱官司,吃完被告吃原告;右管田册赋税,上下其手,盘剥敲诈。 受害的全是普通百姓,不堪其苦啊!殿下,你要如何整饬吏治?” “海公,还是如官员例。要想让胥吏遵纪守法的干活办差,就要给人家足够的俸禄。不能像以前,活要人家干,却不给人家发钱粮。这就好比叫黄鼠狼守鸡窝,恶狼看羊群。 这些胥吏手里有了权,怎么可能不贪不作恶?上面官员又要靠着他们办实事,一味地体恤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结果苛政越演越烈。 孤的意思,官署的胥吏,包括书办、记室等等,一并收编,列为未入流吏员,磨堪可升为正从九品。所有官员,皆由从八品算起。 有了品阶,就可以算俸禄,再按照资历、官阶、职位算津贴,让这些吏员们也有足够的钱粮养家糊口。” 朱翊钧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朝廷体恤他们,他们就要恪守职责、廉洁奉公,否则的话,皇法官律自会收拾他们。” 海瑞想了想,“如此也好,算是整饬胥吏的一个法子。那如何招录他们呢?不能现在州县的一并收进来的吧?” “光禄寺正在给各县、州、府以及布政司定机构、明职责、算定额。” “如何定明算?” “一县一般只设户、工、礼三房,专管地方户籍田册和赋税、营造转运和河工、以及教化学校。 知县总领一县之事。 县丞纠官邪、戢奸暴、平讼狱、雪冤抑,直属提法按察司。 主簿总领县衙庶务。其余再设警巡局,以从八品县警巡使领事. 一县机构确定,再根据该县的冲、繁、疲、难来确定县衙各机构吏员人数,依次类推至州、府、布政司。海公,这就是定明算。” 海瑞点点头。 “如何招录吏员?光禄寺与吏部定下条例,从今年开始,花两年时间,援院试例,分府对下辖各县的书办胥吏进行分科考试,合格者补为吏员,正式入吏部名册。 此后行《招录吏员条例》,由各布政司援乡试例,举行吏员招录考试,按州县缺额统一招录吏员,经学习培训后再分拣各州县。” 朱翊钧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海瑞听明白了。 “殿下给臣解释得十分清楚。定明算之后,一县用多少官员,一月俸禄津贴多少,清清楚楚;一州一府,乃至一布政司,都清楚明了。 臣还听说户部高部堂正在推行预算制,每个衙门,包括州县,一年用多少钱粮,用途何处,或用修葺城墙,或用于搭桥修路,或救贫赈孤,或办学教化必须算得明明白白。 再加上殿下刚才所说的定明算,以后大明一年收多少钱粮,支出多少钱粮,花在什么地方,都能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殿下,真要是做到这一步,可是旷古烁今的良政啊!” 朱翊钧很高兴地说道:“能得海公赞同,孤甚感欣慰啊。” 海瑞直白地答道:“臣走了许多地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浑水摸鱼,就是因为田册赋税不清,就是大明上上下下到处都是一笔笔糊涂账,豪右大户才有机会与胥吏勾结,瞒上欺下,盘剥百姓。 所以殿下要清丈田地,要定明算,要推行预算制,一切的目的就是要把水澄清,不给豪右胥吏浑水摸鱼、瞒上欺下的机会!” 朱翊钧越发地高兴,“海公能理解孤的苦心,就算天下人都不理解,孤也无憾无悔啊!” 海瑞恭声道:“殿下言重了!殿下一心为大明,一心为黎民社稷,拳拳赤心,臣能感受得到。” 朱翊钧挥挥手,“好了,海公不要再吹捧孤了。孤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该做这样的事。对了海公,从南直隶回京也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想着去哪个衙门?” 天底下或许只有海瑞一人,朱翊钧会问他,伱想去哪里,我给你安排。 海瑞摇摇头,“臣对人对事过于苛刻,到哪里都是人憎鬼厌。臣还是回通政司吧。” 回通政司,等于赋闲在家。 通政司那个衙门,以前跟五寺翰林院一样,闲得蛋疼。 现在中枢改制,五寺焕然一新,有了实权,马上成了热门衙门。清闲衙门就只剩下通政司和翰林院。 但海瑞只是举人,想进翰林院还不够格。 朱翊钧摆了摆手,“通政司就算了,那不是海公该去的地方。这样,海公去都察院,挂个右副都御史的衔。 辽王不日要押解到京,届时由海公领衔专案组,审理此案。” 海瑞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殿下,辽王确实名声不佳,但是世上有些事众口销金,不能全信。臣想去一趟荆州,实地勘查情况,再来审理辽王的案子。” 我的海青天,现在没有高铁,你说去就去,说回来就回来。你去荆州实地勘查,一来一去,少说也得半年。 不过朱翊钧转念一想,自己用海瑞审理此案,目的就是自己要开始收拾宗室,在第一步时不能授人以柄。 海青天审理出来的案子,天下人都认同。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这么着急,他想去就去呗。 “好,海公再休息几天,就去湖广巡按一回。海公在南直隶惩治了几十位贪官恶吏,还逼得徐府吐出三十万亩良田,东南百姓无不称赞。也该让湖广百姓,沐浴一下凉爽的海风。” 海瑞连忙答道:“臣惶恐,殿下缪赞了。” 祁言上前说道:“殿下,天色已晚,该回书房看书了。” 此话与其是提醒朱翊钧,不如是提醒海瑞。 海瑞马上拱手道:“天色已晚,臣告退!” “好,祁言,替孤送送海公。” “是!” 海瑞坐着二人软轿,晃晃悠悠回到家宅门前。 舒友良上前拍门,自有老妪来开门。 “老爷回来了。” 进到前堂,海妻王恭人接住:“老爷回来了,刚才有少府监内侍,说是奉西苑令旨,送来十张富国银行的银票,合计五百两官银。” “嗯,这是太子殿下救济老夫。”海瑞不以为然地说道,取下官帽,脱下官服,递给王恭人。 王恭人转身把官帽和官服摆在官架上,搭在屏风上,欣喜地说道:“殿下对老爷可谓是极为器重,听人说,殿下有意要提携你入阁?” 海瑞洗了把脸,在座椅上坐下,冷笑两声:“我入阁?我早上入阁,这内阁晚上就得散伙。那不是老夫去的地方。” “那殿下委了老爷什么差事?” “巡按湖广!” “啊,又出京办差啊!老爷,殿下这是拿你当牛当马啊!” 海瑞瞪了她一眼,“老爷我乐意!大哥儿,二哥儿呢?” 因为有朱翊钧的照拂,海瑞长子海中砥、次子海中亮没有如历史上那样,在其入狱期间因病却无人敢冒风险来帮助而殇逝。 王恭人答道:“刚从一念堂念书回来。” 两子都是她所生。 海瑞吩咐道:“把他俩叫来,老夫要考考他们的学问。”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小子有些真本事 “潘应龙,拜你所赐,老夫又一次领军出征了。” 胡宗宪的问话森然凛冽,让人心中生寒。 潘应龙却面色如常,淡淡一笑,拱手答道:“学生鲁莽,连累了梅林公。学生在这里再向梅林公致歉,此后有什么差遣,学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以弥补过失。” 胡宗宪扶着扶栏,继续看着大海,冷然问道:“老夫叫你跳海,你敢跳吗?” “不敢!” 胡宗宪冷笑几声,“那不就是废话吗?” “学生曾经蒙受大难,父母双亲含冤而亡,自己身败名裂,几乎死在狱中。侥幸得活,又得谭公提携,才得苟且这世上。后又得杨公臂助,才血仇得报。 自此学生明白,世事无常,人生在世,就要好好把握,抓住每一个机会。学生心怀凌云之志,身负家严期望,不敢轻身。 而今蒙天恩,入了太子殿下法眼,正是青云直上,一展抱负的时候。更加不敢轻言弃身。能为梅林公奔走效犬马之劳,学生肝脑涂地。叫学生弃身舍命,抱歉,做不到。” 胡宗宪听得哭笑不得,但是感觉这家伙跟太子的脾性很像。坚毅难夺其志,难怪太子能看中他。 “伱小子也真敢说。你谋进身,却把我等坑了进去,这笔帐,怎么算?” 潘应龙不慌不忙地答道:“梅林公,学生无知,只知一隅之智,不明全局之谋。不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学生无意之举,却让梅林公跳出困局。” 胡宗宪心头一动,这小子还真敢说! 他捋着胡须,不动声色地说道:“那老夫还要谢谢你啊。” “学生不敢,只是误打误撞。要不然,学生就要抱疚终身。” “呵呵,大言不惭。你说说,老夫要谢谢你什么?” “梅林公!而今太子力行新政,户部高公是马前卒、急先锋。行新政,首先就是分权。从谁的手里分权,无非就是新郑公一党,从少湖公一党分权。 当初学生就是看到这点,才谋了一招,意图打击少湖公一党,推新郑公一把,结果智短谋浅,忘记了朝堂上还有胡公为首的一党。” 这小子确实是什么都敢说。 胡宗宪捋着胡须,静静地听着。 “学生谋得是一隅,太子看得却是全局。此时少湖公一党动不得。” 胡宗宪淡淡地说道:“站在山丘上,跟站在泰山顶上,看到的景象是不同的。这就是你跟太子殿下眼界的区分。” “梅林公教诲得对!学生一着昏招,重新挑动了新郑公与少湖公两党之争,再无收场可能,也险些破坏了太子殿下精心布局的朝局平衡。 不过此时南海动荡,太子殿下顺势点梅林公出征南海,反倒把这朝局重新稳定了。 梅林公也能从党争中脱身出来,置身局外。待到来日凯旋归朝时,想必新郑公和少湖公已经分出输赢,届时恐怕又是三足鼎立之势。” “朝局党争,无比凶险。老夫身置其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朝中诸公,徐公善谋国,更善谋身;高公和张公善谋国,都不善谋身;梅林公是善谋国谋身,却不善谋争。” “呵呵,好胆,居然敢妄议朝中诸公。” “梅林公,诸公为百官表率,天下楷模,不用心揣摩,如何学习以为标杆?” “嘴尖牙利!现在你是本帅的参谋军事,且问你,南海出征,如何打!” 潘应龙精神一振,马上应道:“督帅,属下正好有军略禀告。” “说!” “督帅,请转过身来,看这舆图!” 胡宗宪也不再扶着栏杆装酷了,转过身来,踱步到舆图跟前。 “督帅,看这南海地图,西边是陆地,东边是岛屿和茫茫大海,南边也是岛屿和无尽大海,北边是大明海域。 出征前,属下询问过多名在南海跑船的老船长,了解南海情况。西班牙人从东边茫茫大海而来。南边过了这一串岛屿,就不知通往哪里,有的人说那里是无尽深渊,海水全部流向那里。 不过属下觉得是无稽之谈。” “哦,为何!” “西班牙人五十年前有一支船队一直向西沿海路航行,又回到了出发点,验证了我们的世界是个大圆球。” “大圆球?”胡宗宪不置可否。 “是的督帅,大圆球。为何我们在上面不会掉下去,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实如此,必须得认。知行合一,他人用行动验证过,那吾等就要把认知合上去。至于这究竟物理,再慢慢参悟发现。” 也是个阳明心学弟子。 看到胡宗宪依然不动声色,潘应龙继续说。 “南边无非没人去过,又或者那里有人去过,但有去无回,所以十分凶险,无人敢去。东南西北,南海地理也就看明白了。 属下建议,南海水师左营加上一部分陆战营,直奔这里。” 潘应龙在某处点了点。 胡宗宪看得清楚,“满剌加?” “对。那里是一处长海峡,北边是葡萄牙人占据,南边是柔佛人占据。我们在海峡南边的入海口占住一个紧要的岛屿,也能看住这道咽喉。” “不让西班牙人从这里向西逃窜!” “是的督帅!卡住了南路,我军再在吕宋岛以北,东番岛以南一带海域,广布快船巡弋,中营随时待命。一旦发现西班牙人北上的迹象,就可以从香江港向东,截住他们。 南、北两路卡住了,西边又全是陆地,死路一条。那么西班牙人就只剩一条路,东路。据闻西班牙人在苏禄岛有个据点,也是他们在南海唯一的据点。 朱雀水师直扑那里,炮击毁之,西班牙人船队就成了无缘之木,无根之水了。我军伺机追剿,定能成功。” 胡宗宪盯着舆图看了好一会,迟疑道:“大海茫茫,比草原还要广袤,巡捕一支船队,如同大海捞针,没有那么容易!” 潘应龙信心满满地答道:“督帅,属下觉得说容易倒也容易!” “你说!” “督帅,大海茫茫,比草原更广袤。但属下觉得,大海航行,比草原游荡更受约束。草原有水有草,想去哪就去那。 可是大海航行,受风向限制,不是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那里。更可怖的是,大海茫茫,要是不熟悉地方,一年半载遇不到岛屿,淡水枯竭,那就是死路一条。 又或者不熟悉该处水文气候,或撞到暗礁,或遇到飓风,都是九死一生。西班牙人五十年前来过一次南海,可最近他们才重新来过一次,在南海,他们属于新人生路,岂敢到处乱跑? 他们都是航海万里的老手,深知大海的凶险,故而更加谨慎。如此一来,反倒容易推断他们的路迹。” 胡宗宪徐徐答道:“听凤梧如此一说,老夫明白了太子殿下传诏满剌加,召葡萄牙人首领进京议事的用意。 最熟悉南海的除了我大明海船之外,就是葡萄牙人了。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同属西夷,极有可能暗中勾连,为其带路。 太子殿下传召葡萄牙人首领,就是要警告他,如果敢暗中帮助西班牙人,那大明不介意连葡萄牙人一块收拾!” 潘应龙抚掌赞叹道:“督帅英明!过些日子,葡萄牙人首领奉诏北上,肯定会经过香江港,督帅可留他款待一日,再点朱雀水师和南海水师,列阵海面,邀请他一同校阅!” “好!西夷人畏威不畏德!就是用大明雄壮水师威慑他!看葡萄牙人敢不敢与天朝为敌!” 胡宗宪看向潘应龙的眼神,满是欣赏。 这小子,有些真本事! “凤梧,你继续往下说!” “是,督帅!” 第一百三十四章 畅想未来的西班牙人 苏禄岛宿务城,这是西班牙人在南海地区建立的第一座城堡。 在城堡北边的城楼上,站着两位西班牙人,一位一身贵族服装,正是米格尔.洛佩斯.德.莱加斯皮,西班牙人首领,自封的菲吕宾总督。 另一位身穿教士服装,正是他的助手,传教士乌尔达内塔。 莱加斯皮出生于西班牙本土,1545年去墨西哥,在当地行政机构任办事员。 1564年,莱加斯皮受新西班牙总督路易斯.德贝拉斯科的指派前往麦哲伦丧生的地方,被以当时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名字命名的菲吕宾拓殖。 11月,莱加斯皮率领5艘船从墨西哥海岸的阿卡普尔科出发,横渡太平洋,于1565年4月到达菲律宾群岛南部一座岛。 问当地人这里叫什么名字,苏禄—宿务,于是建立宿务城。 乌尔达内塔不仅是莱加斯皮的得力助手,更是一位具有丰富航海经验的老法师。 1565年6月,乌尔达内塔指挥满载丝绸和香料的“圣.巴布洛”号大帆船从宿务城出发,经马尼拉弯,前往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 大帆船乘西南季风北上,行至北纬42°~45°水域,顺北太平洋上的“黑潮”东行,抵达阿卡普尔科,整个行程一万多海里,历时约6个月。 加上来时自阿卡普尔科到达菲吕宾的航线,是顺着洋流直航,历时需要3个月。 一年一个来回,完美闭环。 乌尔达内塔指着北边,情绪很激动地说道:“亲爱的莱加斯皮,我们应该向北拓张!那里有马尼拉,那里有优良的海港,一大片物产丰富的陆地,那里的土人虽然有土王,却不堪一击! 我们去占领那里,在马尼拉修建港口,作为西班牙菲吕宾殖民地的首府。 莱加斯皮,这才是我们要做的,而不是去跟什么安南人结盟,去挑衅明国人!” 莱加斯皮双手往前推,连声道:“冷静,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乌尔达内塔,请冷静。请听我说。” “好吧,你是德贝拉斯科总督任命的队长,菲吕宾的总督,我只是你的助手,你说吧,我听着。” 莱加斯皮说道:“宿务岛这个鬼地方,地方小,位置不佳,我们必须向外发展,要么向北,要么向南。 向南,那里有香料群岛,出产的香料,跟黄金一样珍贵。可那是葡萄牙人的地盘,如果我们南下,与他们发生争执,就破坏了《萨拉戈条约》。 亲爱的乌尔达内塔,那可是教皇陛下亲自主持签订的协议,伱不会想让教皇颜面无存吧。” 乌尔达内塔冷着脸呵斥道:“闭嘴吧莱加斯皮,你知道我是传教士,教皇陛下最忠实的奴仆!” “好吧,”莱加斯皮耸耸肩,“现在我们只能向北扩张,那里有丝绸,有茶叶,有瓷器,还有我们北上绕回阿卡普尔科的海路。” “你知道这些道理,为什么不把重点放在马尼拉上,偏偏要去打那个明国主意干什么?我听很多船长和海员说过,那是个庞然大物,有上万里疆域,几千万人口,物产丰富!” 莱加斯皮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没错,那是一个庞然大物,有着广袤的疆域,几千万人口,有数不尽的丝绸茶叶和瓷器,运回新西班牙和西班牙本土,就跟银子黄金一样值钱。 上帝啊,乌尔达内塔,我的朋友,这是神的旨意,赐给我们的礼物!” “什么意思?莱加斯皮!” 莱加斯皮急切地答道:“这又是一个印加帝国,满地都是黄金的印加帝国,而我们会成为第二个佛朗西斯科.皮萨罗,成为上帝的宠儿!” 乌尔达内塔不敢置信地看着莱加斯皮,“我的朋友,是什么让你觉得北边的明国是第二个印加帝国?只要我们轻轻一推,他就会应声倒下? 莱加斯皮,你难道没看《马可波罗游记》吗?你难道不知道蒙古人的厉害吗?你难道没听说明国人是打败了蒙古人建立起来的国家。 上帝啊,打败了蒙古人,能打败那些撒旦的军队,他们的战斗力简直就是上帝的灼天使军团?” “乌尔达内塔,我的朋友!”莱加斯皮比划着双手,“不可否认,明国也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可那是过去。现在他腐烂了,就像被蛀空的大柱子,一推就倒。 你没有听说吗?几十个倭寇,就可以在明国东南地区肆虐,烧杀抢掠了二十多年。 倭寇啊,北边那个岛上的那群猴子!乌尔达内塔,你率队回阿卡普尔科时路过那里,你知道他们的实力。那么一群猴子,居然能把明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你想想,你好好想想,现在的明国跟印加帝国有什么区别?” 乌尔达内塔沉默,双臂抱胸,右手摸着下巴。 “这件事我有听几位船长说起过。真是太不可思议。如此庞大的明国,居然让几十个猴子打得不敢出海,让人难以置信!” 莱加斯皮继续说道:“我的朋友,明国有我们急需的丝绸、茶叶和瓷器,土地上流淌的全是黄金和白银。 我们征服了那片土地,远胜过征服印加帝国和新西班牙!我们会拥有无尽的财富,无上的权势,我们甚至能与西班牙王室一样,成为教皇陛下尊贵的客人。 想想这些,乌尔达内塔,只要我们征服那个无比富裕的东方黄金之国,菲吕宾算什么?马尼拉算什么!” 乌尔达内塔心动了,他的眼睛里也透着贪婪,心里畅想着征服明国后的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他想得比莱加斯皮更深。 如果征服了那片广袤土地,自己就可以凭借手里的火枪火炮,把上帝的福音传遍那里的各个角落。 数千万人成为上帝的羔羊! 上帝啊,自己不仅会成为基督世界最有权势的红衣大主教,还会被教廷封圣的! 乌尔达内塔激动地忍不住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 激动完后,他开始筹划起来:“莱加斯皮,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要北上征服明国,需要熟悉情况的带路党。安南莫氏就是我们的带路党?” “对!我们在他们的带领下,袭击了明国的四艘商船。虽然明国的海船比印加帝国强多了,但是比起我们西班牙无敌舰队,还是差得太远。 而安南莫氏告诉我,那些船是明国最精锐的海军。上帝啊,我更加有信心了。” “莱加斯皮,现在我们有二十二艘战舰,八千七百名最勇敢的士兵,装备着这个世界最先进的武器。一开始时,我们只需要在明国沿海地区,征服一块土地,在那里筑城,积聚力量,再慢慢地向四周扩张。 相信用不了十年,莱加斯皮,你就会成为西班牙最富有殖民地的总督,而我会成为基督世界最负有盛名的红衣大主教。” “没错!” 莱加斯皮和乌尔达内塔并排站在城楼上,眺望着北方的海天一色,满怀欣喜和希望地畅想着未来。 在京城西苑,朱翊钧也在眺望北方,过了好一会,才转头问道:“戚元敬现在何处?” 祁言答道:“殿下,督理处接到最新的急报,丰宁伯率部入驻了兴化城。” “兴化城!” 朱翊钧嘴里念叨着,突然心有所感,下意识地转身,向南边看了一眼。 北有鞑靼,南有西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大的变数 戚继光身穿山文鱼鳞甲,外面罩了一件朱色袍子,头戴凤翅铁盔,腰配青锋剑,跟徐渭一起走上兴化城城东的城楼。 前面是广袤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几条小河蜿蜒流动,如同是用细润的毛笔在绿色毯子上画了几笔。 “文长,测绘局那些人,真得很会挑地方。兴化城所在位置,非常要紧。”戚继光感叹着,先指着西北边,“你看,西北边不到一百里,就是开平卫旧址。再向西北,就是千里戈壁。 兴化城依虾蟆山山势所建,易守难攻。又刚好扼住了滦河三条源头河流,向东不到百里,是潢河和土河源头。 我军要是沿着潢河和土河,一路筑城过来,在这里与兴化城会合,就会像一把铁钳,把辽河河套地区,卡在钳口。 以后察哈尔人再想进来,先要问问我们这把铁钳能不能把他们夹得粉碎!” 徐渭捋着胡须,看着远方。 “我们虽然行的是阳谋,可图们汗也不是平庸之辈,肯定不会轻易往里钻。不过他不是坚毅果敢之辈,加上我们在他身边埋有暗桩,会时不时发挥作用,扰乱他的决断。 想必在很长一段时日,他一直会犹豫,不敢轻举妄动。” 戚继光赞同徐渭的分析,“对。图们汗西边有俺答汗,南边有我们,两边都虎视眈眈。他本钱又不够,一把输得太惨,就很难翻身。” “戚帅,你刚才说起俺答汗,学生倒有点担心他。” “担心什么?”戚继光脸色一正,有些紧张,转头问道。 “图们汗想破局,俺答汗是最好的活眼。只要俺答汗跟我大明翻脸,出兵攻打大同、宣府,我军肯定要分兵抵御,图们汗就能全盘皆活。” 戚继光更加紧张,“图们汗有派人去游说俺答汗?” “是的。 这几年与我大明开边互市,俺答汗赚得盆满钵满。囊中丰盈,就广积材料,召集能工巧匠,又四处勘察,在大青山之阴,黄河之滨选了块好地方,说是要修建一座有八座楼和琉璃金银殿的城池。 看上去俺答汗有安逸享受,不思兵戈之意。可他是一只老狐狸,纵横漠南数十年,吞并部落数十上百,老奸巨猾。 我大明讨伐察哈尔部,他应该明白唇寒齿亡的道理。” 戚继光上前两步,扶着跺墙,沉声问道:“如此说来,俺答汗有可能对我大明开战?” “据边情侦查科收集的情报显示,图们汗有派使者去游说俺答汗。他的儿子侄儿以及心腹大臣们,有三成在劝他联手察哈尔部,对我大明开战。有四成劝他维持原状,不要轻动干戈。 还有三成在保持中立。学生分析,俺答汗还在迟疑,他还在评估跟大明开战的后果。” 戚继光点点头,“俺答汗一直希望大明开边互市。嘉靖四十四年费尽心思,终于与我大明互市。一旦开战,边关紧闭,可能二三十年都不会再开了。 这样的后果,俺答汗确实需要在心里掂量。” 徐渭也上前两步,伸手扶着跺墙,“不管如何,俺答汗是最大的变数。” “确实是,朝廷可有应对?” “最新邸报有曰,戎政督理处廷寄,调鸿胪卿方逢时为兵部侍郎、总督甘宁军务,调兵部侍郎王崇古总督山西大同宣府军务。” “调鉴川公出镇山西三镇,那是好事!” 正说着话,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骑兵奔了出去,徐渭举目看了一眼,“是测绘队的人又出去了?” “是的。最近钦天监出了一个经纬仪,跑船行海的利器。测绘队也拿来测绘山川河流,确定经纬度位置,再等比例画在图上,十分精准。 他们已经测绘完这片土地五分之四的地方,再过三四个月应该能把河套地区全部测绘完成。到时候打起仗来,一目了然。” “报!” 有军校急匆匆地跑上来。 “什么事?” “右路行司指挥使李成梁急报,察哈尔部日前奔袭了巴林城。” 戚继光和徐渭连忙叫扈从拿来地图,在城楼的地上展开,两人单膝跪地,爬在地上对着地图看了好一会。 “巴林城在潢河这个位置。” “巴林、通辽、绥东、朝阳、建平,这一圈我们正在修建的城堡都遭到了察哈尔部的袭扰。可是奇怪了,唯独这座城堡,察哈尔部居然对它秋毫未犯?” 戚继光手掌在舆图上一拍,“赤峰城!土河上游的要塞,正好位于辽河河套地区的中心位置,也是连接辽西、滦河、潢河几个地区的要道。 看样子察哈尔部在酝酿一次大行动,目标就是赤峰城!” 徐渭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图们汗虽然不会轻易把察哈尔部主力全部开进辽河河套地区,但是他不会坐以待毙,派遣一两万兵马,以为偏师,捣毁我们一两座正在修筑的城堡,还是可以的。” 身披铠甲的戚继光扶着跺墙,摇晃了两下,终于站起来,对军校说道:“传令下去,马上召集众将议事!” “是!” —— 西苑勤政堂,朱翊钧站在巨大的北方九边舆图前,双手笼在袖子里搭在腹部上,目光死死地盯着舆图上的一个黑点。 那就是俺答汗耗费巨资,要修建的汗城,坐落在层峦叠嶂的青山脚下, 朱翊钧知道,几年后这座汗城落成,由于城墙由青砖砌成,远望一片青色,当地蒙古族人民给她起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库库和屯”,音译为“呼和浩特”,意思为“青色的城。 而大明朝会给它赐名为归化城。 归化城! 现在的俺答汗,成了北方局势中最大的变数。 从目前收集的情报来看,俺答汗在王帐里与年轻貌美的三娘子,饮酒作乐。 整个土默特部个歌舞升平,享乐安逸。 可越是这样,朱翊钧越是担心。 俺答汗是一代枭雄,虽然年纪大了,喜静不喜动。可是他怎么可能坐视大明灭了察哈尔部而无动于衷! 他虽然没读过汉书,但唇寒齿亡这个朴素的道理,应该懂得的。 现在土默特部风平浪静,可是谁知道老奸巨猾的俺答汗会不会在暗中聚集力量,窥得时机给大明心窝狠狠来上一刀。 必须羁绊住他! 不让这个老家伙腾出手来。 接任甘宁总督的方逢时,在出京前,自己召他进西苑,面授机宜。 不过青海那边有点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说不定能青海那边的消息传到土默特王帐,俺答汗可能已经动手了。 于事无济! 还得想办法在土默特部腹地,在他的王帐里放个震天雷! “殿下,汪道昆在西安门递了牌子。” “传他进来。” “是。” “祁言,把这舆图.”朱翊钧迟疑了一下,挥了挥手,“算了,先放在这里,孤在隔壁房间召见汪道昆!” “是!” 朱翊钧转进隔壁的房间里,提起前襟在上首的座椅上坐下,心里默想着汪道昆的履历。 此人倒是位博学多才的干臣,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自己交代的任务? 人才到用时方恨少啊! 这种事,最适合徐渭和潘应龙去做,只是他俩一北一南以为参谋军事,随军出征。 自己只好另外找人。 扒拉来扒拉去,才选中三位候选人,可惜前两位才干是有,可是做事不够果敢狠辣。 不知道第三位人选,汪道昆能不能达到自己的要求。 “殿下,汪道昆传到。”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会编曲目的大才 “学生汪道昆拜见太子殿下!” 汪道昆一身青色交领长衫袍,头戴幞头软帽,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上,磕头行礼。 他身份特殊,中过进士,做过官,却被弹劾罢官。有功名在身,可以自称学生,却无官身,就不能自称臣了。 “太函先生请起,赐座。” “谢殿下!” 汪道昆心神不定地起身,斜斜地在一张凳子上坐下一半的屁股。 他带着屠隆、潘之恒进京,想观察一下目前的局势。 结果看得眼花缭乱。 拜访了诸多旧友故交,深谈细论。又到京城各处游历一番,甚至还跑到传习班、讲习所聚集的西山,工厂云集的开平转了一圈。 回到住所心里暗暗琢磨了一番,汪道昆发现而今混乱,是大变之前的迹象。新旧两种思想,在暗地里悄悄交锋。 稳定的朝局表象下,暗潮涌动! 大变啊! 尤其是拜访了几次李贽,与他和他的门生弟子们,深入地交流辩论了一番后,汪道昆觉得,大明很快会发生一场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大变局意味着大机会。 汪道昆有些心动,正好王世贞、王世懋两兄弟联袂向太子殿下举荐了他,于是有了这次西苑召见。 只是汪道昆有些不清楚,太子殿下会垂询自己什么,能不能在这次召对中简在君心。 “太函先生,你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 “是的殿下,臣被先皇在嘉靖二十六年点了丁未科三甲第一百零七名同进士,惭愧,惭愧!” “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大明龙虎榜,可与前宋嘉祐二年丁酉科相媲美啊。 状元石麓公(李春芳),二甲第九名太岳先生(张居正),二甲第十一名椒山公(杨继盛),二甲第二十七名徐达斋(徐陟,徐阶之弟),二甲第八十名元美先生(王世贞),三甲第一百九十七名殷养实(殷正茂),三甲第二百名刘子和(刘应节) 人才何其多啊!” 其实还有一位,那就是原裕王府侍讲,曾经入阁却被朱翊钧赶走了的殷士儋,他正好在汪道昆前面一名。 只是此人心术不正,朱翊钧恶之,所以也就不提他。 汪道昆静静地听着。 “嘉靖四十年,你任福建按察副使,兼领海防兵备道,曾与汝贞先生和戚元敬一起打过倭寇?” “是的殿下,学生与胡兵部和丰宁伯,曾经在福建并肩作战过。” “可惜啊,听说先生在嘉靖四十一年年初被人弹劾,罢官离职。孤与先生失之交臂,甚是可惜。” “学生没有这个福气,能在殿下麾下为国效力。” “还有子理先生。他和汝贞先生,戚元敬,在得知先生来京后,向孤进书举荐,说你文韬武略兼具,勤勉务实、勇于任事,博学多才、刚毅多略。” 汪道昆欠身答道:“学生愧不敢当。” “他们都是孤的股肱之臣,他们的为人,孤是知道的。所以他们的举荐,孤是相信的。太函先生的其它本事,孤暂且不知道,但伱写的几本昆曲剧本,孤倒是耳闻过。 有两目在禁内有演,尤其是《唐明皇七夕长生殿》,皇后娘娘和几位太妃是赞不绝口,直夸太函先生大才!” 汪道昆有些摸不清头脑。 太子殿下这样夸赞自己,到底什么用意? 朱翊钧继续说道:“先生的曲目剧本,传遍各地,四处传唱,齐声称赞。鉴川公进京述职时,曾向孤提及,河西偏远苦寒之地,也有戏班在唱先生的剧本。 虽然与京中、东南戏班相差甚远,但是当地军民百姓听得如痴如醉。” 鉴川公? 王崇古! 他进京述职就是不久前,蒙殿下西苑召对几次后又赶赴大同任山西宣大总督去了。 汪道昆似乎捕捉到一丝信息,就像在阳光下触到了一根蜘蛛网丝。 “据山西的边商说,土默特部的贵族们,也喜欢听先生编写的曲目。女眷喜听文戏,《高唐梦》、《长生殿》。贵族们喜听武戏,以及先生的《洛水悲》、《远山戏》。 大同、太原等城的戏班子时常被请到漠南,一年出关五六个月,辗转各个大帐,赚得盆满钵满。据悉俺答汗和他的宠妃三娘子,都喜听戏,还花了重金,请商队从京城和东南请了三台戏班,要去王帐给他们唱戏。” 汪道昆听到土默特部,还有俺答汗和三娘子,心里噗通地乱跳。 太子殿下绝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谈这些。 朱翊钧看到了汪道昆脸色在发生变化,知道他有猜到自己的心思。 果然是智深机敏之人。 “太函先生你能编武戏?” “殿下,敢问是如《伐子都》、《独木关》这样的武戏吗?” “是的。” “学生能编写。学生曾经编写过《单骑救主》、《艳阳楼》,在苏杭一带上台出唱,也颇受好评。” “《单骑救主》,三国长坂坡赵子龙?” “是的殿下。” “嗯,《单骑救主》好,三国赵子龙,白袍银枪,俺答汗和三娘子,肯定都会喜欢听。” 朱翊钧说着站起身来,“汪道昆!” “学生在!” “接下来你听到看到的,皆是戎政军机,出了勤政堂,你不可对任何人说,否则的话国法难容。” 汪道昆连忙跪倒答道:“学生牢记在心,不敢泄露半个字。” “好,起来,跟孤走。” 朱翊钧带着汪道昆带来隔壁房间,走到舆图跟前,指着它问道。 “汪先生,你看看,这是什么舆图?” 汪道昆上前看了几眼,肯定地答道:“回殿下的话,这是北方九边舆图,囊括着土默特王帐以及察哈尔部。” “戚元敬出京,你可知?” “学生知道,丰宁伯奉皇命主帅三军,讨伐察哈尔部。” “没错。讨伐察哈尔部。这一仗可能会打个一年两年,在此期间,孤一直在担心一个变数。” 汪道昆眼睛一亮,连忙答道:“殿下,可是土默特部的俺答汗?” “是的。图们汗在不停地派使者说服他。土默特部王帐里,有他的子侄心腹,也在劝说他,唇寒齿亡,与察哈尔部结盟,向我大明开战。 只是一直到现在,俺答汗态度不明,难以捉摸!” 汪道昆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殿下,可是想叫学生,以编写曲目剧本的身份,随同延请的戏班,出关入土默特部王帐,以武戏讨好俺答汗,或者以文戏讨好他的宠妃三娘子,然后想法子摸清楚俺答汗的真实所想?” 朱翊钧露出微笑,“诸位先生没有举荐错,太函先生果真聪慧机敏。” 汪道昆脑子在飞速地转,突然想到曾经见过几面的徐渭,一介白身,现在已经是侍郎重臣。 军功啊! 大变之局,军功虽然最凶险,却是最难得的。 一旦抓住封爵进官,平步青云。 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学生愿意出关入土默特王帐,想方设法,弄清楚俺答汗的真实想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翊钧摆了摆手,“俺答汗的真实想法,孤并不关心。而且人心善变,你今天搞清楚,明天局势一变,他有可能就变了,还是一场空。 孤只想请先生办一件事。” “殿下请吩咐!” “让俺答汗即使有背叛大明之心,也没有这个力!” 汪道昆心里惊诧不已,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是这样的算计。 可是细细一想,太子想得没错。 摸清楚俺答汗的真实意图意义不大,它会随时变化的。 还不如想法子羁绊住俺答汗,让他就算想与察哈尔部结盟,想跟大明开战,也有心无力! 只是怎么办? 汪道昆恭声说道:“殿下深意,学生明白一二,只是如何做,还是一头雾水,请殿下垂训!” 朱翊钧笑了笑,转头问祁言:“冯保到了吗?” “殿下,冯公公领着东厂、锦衣卫镇抚司、边情侦查科、商业调查科一干人等,还有太常寺教坊司的人,在西安门候着。” “叫进来。” “是!”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祸起萧墙,竟制其国 “殿下,俺答汗和土默特部的情况如上。”冯保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最后说道。 朱翊钧点点头,挥挥手。 冯保默默地退后几步,站在一群人前面。 他们是锦衣卫镇抚司、边情侦查科、藩情咨访处、商业调查科的负责人,今天破天荒地被召集到西苑。 刚才冯保讲解俺答汗和土默特部情报时,他们会轮流上前补充。现在都低着头,默然站在冯保身后。 朱翊钧转头看向汪道昆:“太函先生,你听完后,如何?” “大有收获!” “大有收获。那有没有找到俺答汗的破绽!” “回殿下,学生有找到,还是俺答汗和土默特部致命的破绽!” “哦,说一说。” “殿下,俺答汗的致命破绽就是他的兄弟子侄太多了。刚才冯公公说了,俺答汗有四个弟弟,其中一位早逝。 大弟拉布克,又称兀慎打儿罕剌布台吉,领着兀慎部。二弟伯思哈儿,领着鄂尔多斯部和永谢布部一部。四弟博迪达喇,又称我托汉卜只剌台吉。领着阿苏特部及永谢布部和一部。” 汪道昆的记性不错,冯保说了一遍后,他居然全部记下,现在一字不差地复述一遍。 “俺答汗亲生儿子有九个。长子僧格,又称辛爱黄台吉,原本领着喀喇沁部;次子布延,又称不彦台吉,领着巴岳特部;三子土伯特,又称铁背台吉,已逝,遗子把汉那吉。 四子宾图,又称丙兔台吉,领着委兀慎部;五子邓林,又称把林台吉,领巴林部;六子古鲁格,又称哥力各台吉,领达拉特部。 七子博达锡里,又称不他失礼台吉;八子衮楚克,又称沙赤星台吉;九子札木苏,又称称倚儿将逊台吉。此外还有义子托克托,又称脱脱或恰台吉。皆无所领,各率一部拱卫王帐,以为俺答汗宿卫。” 汪道昆继续说道。 “此前俺答汗诸子中,长子辛爱黄台吉领着喀喇沁部,骁勇善战,军功显著,既有实力,又有资历,是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可惜他自己作死,叛明逆父,落得身亡族灭的下场。辛爱黄台吉一死,俺答汗余下的七子,实力威望相当,不分仲伯。 加上他的三位弟弟,几位侄子,还有他的义子、孙子,按照漠南草原上的风俗,都有资格分家产。” 朱翊钧面带微笑,满意地点点头。 “忧在腹内,山崩为疾。祸起萧墙,竟制其国。” 汪道昆和冯保连忙恭声道:“太子殿下英明!” 朱翊钧看着汪道昆,“太函先生现在知道怎么做了?” “学生知道了。利用教坊司,组织几班戏班,学生再编撰几目戏文曲目,好生演出,博取俺答汗、三娘子,以及土默特部诸权贵们的喜爱,进而自由出入大帐。 利用家眷,挑拨离间,让俺答汗诸子先乱起来。” “对,土默特部内部乱起来,俺答汗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管察哈尔部的闲事,我军就无后顾之忧,从容收拾图们汗。” “殿下,学生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翊钧看着汪道昆,对这位第三候选人十分满意。 “祁言,记下来!” “是!” 冯保带着一干人等,噗通跪下来。汪道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太子殿下在口述令旨,也跟着跪下。 “明诏!授汪道昆礼部侍郎衔,大明赴土默特部贺寿使。俺答汗生于正德二年腊月二十,算起来今年正是甲子岁。 人活一甲子,难得啊。俺答汗不仅是漠南雄主,也是我大明顺义王。于情于理,大明都要派员为其贺寿。 太函先生,你带着父皇和孤的诚意,再好生挑选些寿礼,重要的是领着两三个戏班,先转去大同,再出关去俺答汗王帐,为其贺寿。” “臣领令旨!” 汪道昆马上应道。 终于有资格自称臣了。 “密诏!” 众人神情肃静。 “汪道昆远赴漠南,身负重任,边情侦查科、藩情咨访处、东厂、镇抚司以及商业调查科,竭力配合。” “是!” 朱翊钧想了想,决定趁着这次机会把大明情报机构正式确定下来。 “嗯,东厂不变,隶属司礼监,专管官风民情,冯保,你继续管着东厂;商业调查科改商业调查局,隶属少府监,专事商情收集;藩情咨访处、边情科、还有海军局的军情处,合并为谍报侦查局,直属戎政督理处。专事军情、大明所属各藩藩情,以及海外情报收集。 此次太函先生此去漠南,正是大用它的时候,你先领着它,一边熟悉一边用着。” “遵令旨!” 东厂还是负责暗察宗室、外戚、勋贵和文武百官;与锦衣卫镇抚司一暗一明地收集地方民情,社会舆论等信息情报。 商业调查局继续归少府监管,专事商业情报收集,肯定也会涉及到各地民情和舆情,暗地里也是对东厂的一种制衡。 谍报侦查局就负责军事情报和国外情报的收集,更重要的它还会采取行动。 比如这次藩情咨访处对朝鲜的策动,就非常成功。 虽然最后失控,但毕竟是第一次,能搞到这个地步,很不错。 再说了,再乱再惨也是在三千里江山里,对大明一点都没有影响,只是在官场上多了开会学习的典型材料,在民间增加八卦闲聊的话题。 祁言把朱翊钧的口述记下,待会明诏通过司礼监传给内阁,明发天下。 密令会给到戎政督理处,以密谕的形式单独给到汪道涵和相关部门,再在督理处秘密留档。 “好了,汪先生和冯保留下,其余的退下。” “遵令旨!” 房间里只剩下朱翊钧、汪道昆和冯保三人。 “冯保,你把我们埋在俺答汗身边的暗桩给汪先生交代下,他此去漠南用得上。” “是!” 冯保转向汪道昆,语气平和地说道:“汪先生,边情侦查局以及东厂在土默特部的暗桩有若干名,奉太子令旨,咱家选了汪先生能用的着的二十一人。 第一位是俺答汗的二弟伯思哈儿,本名僧格。现在他接管了原喀喇沁部一部,进据察哈尔部旧地,是土默特部东线主帅,负责看住察哈尔部和图们汗。” 朱翊钧补充道:“俺答汗会不会倒向图们汗,伯思哈儿的态度非常重要!” “第二位是漠南大庙崇善寺方丈,玄池大和尚。时常在俺答汗身边,给他讲经说法,非常受信任” 汪道昆听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太子殿下这几年居然在俺答汗身边埋了这么多暗桩? 这还只是说出来的,调拨给自己使用的。藏在暗处,还没有说出来,不知几凡。 汪道昆又进一步想到,土默特部俺答汗的身边,太子殿下都想方设法埋了这么多暗桩,朝堂和地方,文武百官身边,到底埋了多少暗桩? 他强忍着惊骇,保持着不动声色,但后背在不停地流汗。 “汪先生,你此次去漠南,任务艰巨,孤只能跟你说,务必谨慎,马到成功。” “殿下,臣一定殚精竭力,不负殿下对臣的期望。” 汪道昆和冯保离去后,朱翊钧一人又慢慢踱到那张舆图面前,聚精会神地看着,陷入到沉思之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辽西通辽城 老哈河和潢河交汇处,有一座山,名叫捕儿兔山,山势不高,不过五十余丈,合新制一百五十多米。 在这地势平坦,只有矮小丘陵平缓起伏的地方,却是一处险要所在,加上它位置极佳,正好位于老哈河和潢河交汇处,俯视着老哈河和潢河上游地区。 老哈河就是土河。 土河是老哈河上游主流。在西边草原上,有十几条不大的河流,汇入土河,集成了老哈河。 在捕儿兔山上,有一座修筑一半的城堡。 外围是木头搭建的栅栏寨墙。里面在砌墙,外用青砖,内夯泥土,已经修到三米高。 四门城楼初见雏形。 再里面,哨楼、官署、仓库、商铺、住宅等建筑整齐密布,有的只看到地基,有的半截墙,有的开始封顶搭瓦。 数以千计的工匠民夫在城内各处忙碌着,数以千计的明军士兵在外围寨墙上巡哨值勤。 这就是通辽城,大明辽河河套铁链计划的重要节点之一。 为何叫通辽城? 潢河和老哈河在这里汇集后,继续向东流,是为西辽河。 城中街道上,有两人头戴头盔,身穿轻甲,外罩衫袍,在慢慢走着。身后有十几位军校,牵着战马,不近不远地跟着。 左边个子偏高的是是辽东总兵李成梁,字汝契。左边稍矮一点的是他的三弟李成材,字成武。 李成梁兄弟四人,他是长子。 二弟李成实字成龙、四弟李成林字成海,皆平庸之辈。只有李成材文韬武略,十分出众,成为李成梁的得力帮手,只是现在被调到辽西镇为参将。 “兄长,现在原辽东镇被一分为二,辽东辽西两镇。你名为辽东镇总兵官,却带着兵马在辽西作战,是为客将。 这样安排,不合理吧。” 李成材轻声抱怨道。 李成梁转头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扈从军校,轻声道:“少在这里发牢骚!这军令是从西苑出来的。” “太子殿下的令旨啊。” “你知道就好!” 李成材马上绕开话题,“兄长,察哈尔部一股骑兵奔袭巴林城,辽西镇总兵萧文奎派副将董一奎率兵驰援,这会不会是图们汗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现在蓟州镇在滦河三城聚集了四万步军,两万六千马军;在辽西聚集了五万一千马军,两万七千步军。广宁、辽阳还有数万预备队。 三弟,不是一只虎,是一群虎。调走一只,还有一群。图们汗怎么调虎离山?” 李成材点头感叹道:“是啊,这次朝廷真得下了血本,抽调十几万精锐马步军。 由蓟辽两镇战略预备部队改编的骁骑、豹韬、武胜、神威四军,悉数投入;由山西、大同、宣府三镇战略预备队改编的云骑、鹰扬、武骧三军,抽调尽半过来。 陕西、宁夏、甘肃三镇战略预备队改编的骠骑、飞熊、凤翔三军,也被抽调一部分过来。 由新军营、四卫营等京营改编的羽林、天策、龙骧、虎贲四军,号称上直六军之四,也抽调一部分过来。 听说上直六军余下的控鹤、鹰扬两军,也可能抽调一部分过来。 这一次,西苑是要欲尽全力,毕此功与察哈尔部。” 李成梁背着手说道:“你知道就好。上次攻喀喇沁部,灭辛爱黄台吉,封了两位伯爷。察哈尔部有部众四五十万,兵马六七万,是喀喇沁部的数倍。图们汗更是与俺答汗并列的漠南双雄。 攻灭察哈尔部和图们汗后,两三个侯爵,四五个伯爵是跑不掉的。” 李成材凑到李成梁耳边轻声道:“兄长肯定是一个侯爵跑不掉的,我是不用想了。可恨啊,来抢功劳的人,太多了。 宁夏镇的萧文奎,大同镇的董一奎和董一元两兄弟,宣府镇的麻禄、麻贵兄弟俩,都调来了。还有大名鼎鼎的陕西名将牛禀忠,在承德城蹲着。 更不用说陈大龙、郭琥、傅应嘉、胡守仁等将,都是胡兵部和戚大帅从东南一手带出来,在西苑都挂得上号。” 李成梁瞪了李成材一眼,“你知道就好。西苑最忌讳武将私兵擅权,你一直想捣鼓以家丁精练三千铁骑的事,赶紧给我停下来。” 李成材砸吧着嘴巴道:“兄长,三千铁骑要是练出来,我李家.” “我李家就完了!” 李成梁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三弟,你什么心思我知道,可是这件事,万万不行。西苑在军中遍布耳目。你我说的这话,行的这事,那天要是被东厂番子探知到,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李成材不甘心道:“我李家世代为将,为朝廷镇守辽东,呕心沥血” “那些都是屁话!你觉得西苑会离不开我们李家吗? 这些年西苑通过胡兵部、戚帅以及鉴川公等人,在东南、西北选拔了一大批将领,各个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哪个比我们李家差? 真要是被东厂探知了你暗行的那些勾当,我们李家立即满门抄斩!” “不会吧!” “不会?” “上次军改,各边军以及各卫所精锐编练为二十六军,抚顺卫张弛林,辽海卫梁盛,广宁右卫齐继,舍不得交出世代相传的卫所兵马,阳奉阴违,隐匿名册,自作聪明,结果落得什么下场?” 李成材脸色变白,喉结不停地上下抖动,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满门抄斩,家眷发配甘肃沙州。” “这些都是辽东镇的,我们看得到,听得见的。你没看朝报和政报吗?陕西、甘肃、宁夏三边镇,还有河南、湖广、云川,也有卫所指挥使不舍得交兵权,还不是被东厂和镇抚司悉数缉拿,满门抄斩,家眷流放。 三弟,揣摩上意的诀窍之一,就是要搞清楚在西苑心里,那些事情是死线,越了就得全家死光光。 私兵擅权,就是我等领兵将领的死线!懂了吗!” 李成材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地应道:“记住了!” 李成梁看到还没修好的的南城门急匆匆走进来一行人,看清楚为首的人,他连忙推了一把李成材,“叶巡按御史来了,打起精神来。记住了,不要说错话,这位是西苑近臣!” 除此之外,叶梦熊是辽西巡抚郭乾最倚仗、也最有权势的副手佐官。李成梁、李成材两兄弟见到他,当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李成材马上精神一振,直起腰、昂着头。 李成梁上前几步,拱手笑着问道:“叶御史,你出去巡视回来了?” 来者正是辽西巡抚督察室都巡按叶梦熊。 看到李成梁主动打招呼,也拱手应道:“总兵,李参将,本官刚出去看了看。天色渐寒,越来越冷,最后三批粮草物资,正从广宁那边转运过来,我去看看转运正常吗?” 粮草辎重,事关全军存亡,李成梁脸色一正,问道:“叶御史,都妥当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还有一个赤峰城 叶梦熊答道:“妥当!五百七十吨粮食军械运到了十里铺,明天能进通辽城里。余下两批合计一千三百吨三天后到。” “这么快?” 转运速度超出李成梁的预期。 这速度,比以前的转运要少用三分之一的时日。 叶梦熊答道:“最近塔山港到广宁的铁轨路,延伸到双台山关,这两百多里路,转运如飞,所以再转运来通辽,就便捷省时许多了。” 李成材在一旁惊讶地问道:“叶御史,就是那个下面是石子为路基,横有枕木,上架两道铁轨,车子沿轨由驮马拉着飞跑的铁轨路?” “对,就是它。” 李成梁没见过,好奇问道:“什么稀罕玩意?” 李成材转头向他解释道:“就是新的转运车,可好用了。据说最先是从吴淞港铺到上海城,后来是开平各矿之间连成一线,再直通乐亭葫芦港。 上次我去塔山接受一批新火器,亲眼见到。几节车皮连在一起,用驮马一拉,又快又省力。 听负责那条路的转运社的人说,去年对建州用兵,为了便利转运,就从塔山港修了一条直通广宁。” 李成梁眼睛一亮,“朝廷是不是想把铁轨路从广宁一直修到通辽?” 叶梦熊没有否定,“朝廷有此想法,只是战事未结,局势未定,暂时还不知什么时候动工。” 李成材感叹道:“我的个乖乖!要是这铁轨路真从塔山港经广宁一直修到通辽,再转巴林与兴化、丰宁相连,整个辽河河套就真得被套上一道铁链了。”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当务之急是打败图们汗,拿下察哈尔部。 李成梁开口问道:“郭巡抚还没从辽阳回来?” 辽西巡抚郭乾,辽东巡抚魏学曾,两人与此前的巡抚不同,不管军事,只负责辖区地方建设,以及后勤转运。 他们和辽东辽西两镇总兵官,一并受新设的两辽地区最高军政长官,平辽总督谭纶节制。 朱翊钧在改制中枢机构的同时,以辽东、山西、陕西、甘肃为试点,改制地方官制。 比如原辽东,被一分为辽西和辽东两省,分设辽东巡抚和辽西巡抚。 辽东巡抚依旧驻辽阳,治理辽河以东地区,包括刚打下来的建州和海西地区。 辽西巡抚驻广宁,治理辽河以西地区,现在主要任务就是修筑辽河河套地区的铁链城堡。 辽东和辽西,如其它地方改制试点省一样,每省设承宣布政司、提法按察司和巡守兵备司。 布政司总领一省政务,负责民政、财政、田土、户籍、钱粮、官员考核。 按察司总领一省司法,审案刷卷、问理刑名、雪冤平讼。 兵备司总领一省兵备,统领各卫所裁并下来,农垦军屯的地方部队—营卫军;兼管兵役招募、复员安置以及驿站邮传等事。 大明驿站有三,水马驿、急递铺、递运所。 朱翊钧对水马驿暂时保持不变,急递铺改为邮传所。 邮传所分急邮和平邮。 急邮就是六百里/八百里加急,平邮对百姓开放,几文钱也能邮一封信,只是对方需要慢慢等。 要是你钱到位了,也能享受六百里加急服务。 递运所大部分改为“国有运输社”,除了转运民商货物,还专事粮食税银转运押送。 布政司从州县把秋粮夏税收上来,从省专库转运到户部在京城以及分设六处的国库,就由各省兵备司所辖的运输社负责。 他们还能叫上营卫军当护卫,一个单位的,调度起来非常方便。 转运路线分驿路和邮路。 驿路走人走物,分水陆两路,驿站和运输社共用。 邮路只走信件报纸等轻物,而邮路比驿站要密得多。 叶梦熊的官职是都察院右佥御史,兼辽西巡抚督察室都巡按。 各省三司布政使、按察使和兵备使,外加知府、知州和知县,属于地方常官。 巡抚属于朝廷下派的“临时官”。 巡抚最大的权力就是监察大权,他一般领右副都御史衔,掌一省监察。三司、各府州县以及其它衙门,有没有按照规矩办事,办得好还是办得差,他都有权监察。 办得好、合规矩,他上疏请功;办得差、不合规矩,他先下指令,要求地方官府改正,要是不改就上疏弹劾。 朝廷基本上都是听从他的意见,对地方官员进褒奖惩责。 巡抚直属的巡抚行署,下设机构不多,佐官也很少,重要的就两位。 一位是长史,属于秘书长,行署一切庶务,以及巡抚文字机宜,上与六部五寺的协商,下与三司州县的沟通,都由长史负责。 另一位就是督察室都巡按,他负责具体的监察大权。在巡抚的“领导”下,带着督察室巡按御史,分巡本省各府州县,履行监察权责。 因为辽西巡抚目前职责所在,郭乾干脆把巡抚行署移到通辽城来。前些日子,他被总督衙门急文召去辽阳开会。 “应该在路上了。” “谭宪台紧急召郭抚台去辽阳,难道发生什么大事?” “不知道,可能是要入冬了,谭宪台要求各营各地清点粮草物资,修葺房屋城防,做好越冬准备。 李总兵,你没收到宪台军令?” “收到了。”李成梁点点头,原来是这事啊。 这件事确实重要,搞不好会饿死冻死人的。 按理说应该召集两抚两总兵一起去辽阳,只是现在察哈尔部兵马在辽河河套地区活动频繁,海西用兵也进入收尾阶段。 所以谭纶只召集了巡抚,给两镇总兵发军令,人不用去。 “前面战事如何?”叶梦熊反问道。 “察哈尔部约五千骑袭击了巴林城,被董一元率军击退。” “巴林城。算下来察哈尔部袭击了我们六处地方了。” “是的,戚大帅从都指挥司发来急文,怀疑察哈尔部在虚张声势,真正目的是奔袭赤峰城。其它各处不得松懈,加强戒备,密切关注敌情,有任何异常立即传信都司。” “有可能。”叶梦熊点点头,“赤峰城有所准备了吗?” “萧总兵带着援军悄悄入驻,严阵以待。” “那就没事了。”一阵北风吹来,叶梦熊感到浑身上下发冷,忍不住跺了跺脚。 “天色越来越冷,快要下雪了。幸好图们汗没读过汉书,要不然他学李太尉雪夜入蔡州,也来一招雪夜入赤峰,那就麻烦了。” 李成梁和李成材两兄弟哈哈大笑。 他们知道叶梦熊在开玩笑。 图们汗不是李愬,这里更不是蔡州。 这里入了冬,大雪漫天盖地,人马寸步难行。怎么入赤峰城,在雪地底下学鱼儿钻来钻去。 突然有人跑过来,呈给叶梦熊一份急报。 看完后叶梦熊皱着眉头对李成梁和李成材兄弟说道:“有件事要麻烦李总兵和李副将。” “请说。” “刚才广宁粮台送来急报,由于临时调遣,赤峰城多了萧总兵等一万五千兵马,原本预备的粮食不够。 这可是大事,广宁粮台紧急调配,除了从广宁再调拨一批粮草过去外,还希望我们把调运来通辽城的一批粮草转运去赤峰城。 本官打算亲自押送这批粮草去赤峰。李总兵,你是通辽城最高军事长官,需要你派兵给本官护卫粮草。” 李成梁想了想,马上说道:“好,我派李成材副将,率两千马步军,护送叶御史押解粮草去赤峰城。” 叶梦熊也不啰嗦,马上说道:“好,李副将,我们马上分头准备。我去运输社,叫他们更换驮马骆驼,修缮检查车辆,再办好转运手续。 一个时辰后我们在南门会合。” “好!” 看着叶梦熊匆匆离去,李成材也要转身离去,李成梁一把抓住了他。 “老三,早去早回,路上务必当心!” 李成材咧开嘴一笑,“兄长放心,这条路我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闭着眼睛也能走个来回。” 李成梁想再说什么,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拍了拍李成材的肩膀。 第一百四十章 图们汗玩什么花样? 跟辽东巡抚魏学曾、辽西巡抚郭乾开完会,谭纶在中军营的护送下,来到辽海卫开原城。 过了两天,辽东镇参将魏建平带着一万二千兵马从广顺关回来。 又等了一日,镇北关还是没有消息,辽东镇副将周国泰率领的一万七千兵马,毫无音讯。 不对啊,按照早些日子接到的通报,周国泰所部更早动身,按道理应该先入镇北关。 难道遇到什么意外? 一向沉稳的谭纶有些着急,在书房里坐立不安。 他督辽这么几年,在辽东待得有够久,深知这里冬天的酷寒。 辽东等地,修筑有城池,储备了粮食煤柴,躲在屋子里,才能确保无虞。寒冬腊月,要是敢冒险出城,九死一生。 出了广顺关和镇北关,那就是海西地域,以前的奴儿干都司。 那里的冬天更冷,更漫长,更残酷。 周国泰的一万七千兵马要是不及时回撤,被困在海西黑山雪地里,救又救不及,只能等来年开春去收尸了。 一万七千兵马,多少场与北虏女真殊死搏杀才磨砺出来的辽东镇精锐,一朝尽失,心痛!更是难逃其责! “老爷,辽东镇参将魏建平来了。” “好,请进来!” 谭纶慢慢长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魏建平一身曳撒服,头戴大帽,在仆人的引领下走到门口。 “卑职参见宪台。” “起身。请坐,上茶。”谭纶和气地说道。 等到魏建平坐下,又开口问道:“你做过卓吾先生的学生?” 魏建平欠身答道:“回宪台” “现在已经散衙,你以便称就是,不要再叫官职了。” “是,二华公,学生字修德。” “好,那老夫就叫你修德。你继续说。” “回二华公,学生前些年入国子监读过两年书,那时卓吾先生正好在国子监做助教,教过学生。 承蒙卓吾先生教诲,修德懂得了许多道理。” “嗯,老夫入京述职,殿下在西苑举行便宴,老夫与卓吾兄聊起过。卓吾兄说那段时日,不堪回首啊。” “是的二华公。学生有一日上课,卓吾先生上着上着突然泪流满面。学生连忙问何事,才知道卓吾先生家中遇困,两位千金突染风寒,却无钱看病抓药。 卓吾先生一边心急如焚,一边强自给我们上课。突然觉得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悲从中来。 学生不胜悲切。先生如此大才,又身为国子监老师,却沦落到这个地步,实属不该。” 魏建平也有些情绪激荡,“学生世袭卫所军职,家中略有薄产,便掏出二十几两碎银,塞给先生。 没多久,学生因为与人斗殴,被勒令退回原籍,来不及与卓吾先生告辞,回了辽东镇,子袭父职,投入辽东镇。” “嗯,老夫也听卓吾先生说起此事。说他治好两女的病,回到国子监想找你,以示感激,不想你因为在国子监追着二十七名国子学学子暴打,被退回原籍。” 魏建平嘿嘿一笑,“那些学子确确实实是文弱书生,属下那是假扮斯文混进去的。” 谭纶哈哈一笑,转言问道:“修德,你发妻过世了?” 魏建平脸色一黯,“属下发妻两年前难产过世,母子皆亡。” “真是令人痛心疾首!修德当节哀。” “二华公放心。这两年戎马峥嵘,无一刻得闲,也没空悲切。” “修德为国征战,终日不得解甲,劳苦功高啊!” “二华公缪赞了。” “那家中不给你续弦?” “有此意,属下还无只是属下这两年一直在外领军打仗,时而建州,时而滦河,时而海西,没得一刻闲暇,就一直耽搁。” “好事。卓吾先生想召你做女婿!” “啊,什么?” “卓吾兄无意间知道你在我麾下为将,数次来信了解你情况。得知你青年丧偶,便存了想招你做女婿的念头。当年你慷慨解囊,助卓吾先生救下两位千金。 现在大姐儿到了婚配年纪。正是一饮一啄,因果循回啊。” 魏建平目瞪口呆。 谭纶挥挥手,“不着急。你在海西建功不少,当迁为副将。按照朝廷律例,你当入京去武备学堂学习半年。 现在辽东正是用人之际,本督奏请,你的学习减免到三个月。入京后,你去卓吾府上拜访一二,相相亲啊!哈哈。” 也行。 魏建平拱手道:“谢二华公。” “不必客气。原本此事,闲暇时再说。只是周副将所部,迟迟未从镇北关回来,老夫心急神焦。于是就说说此事,宽慰心境,修德不要介意。” “二华公关怀属下,学生怎么会介意呢。” “好,我们现在说正事。魏参将,你说说入海西作战的经过。虽然你早有军报文字禀告,但本督还是想听听你的详细口述。” “是,回宪台公的话,按照总督行辕部署,属下于今年春三月,率部从广顺关出发。按照计划,属下率部扫荡塔鲁木部,再沿灰扒河北上,把去年荡平的建州女真的辉发城、纳丹府城再清剿一遍,以免建州女真死灰复燃。” 谭纶点点头,“测绘局在那里勘察了一座新城,辽源城。你部的主要任务就是清理周围,以免海西女真打扰筑城。 嗯,修德,你部完成得不错。” “谢宪台公夸奖。我部接着按照部署进行第二阶段作战,向东北方向进发,一路荡平兀也吾部、秃都河部、讹答剌部、阿速江部、温都乃部,直至兴凯湖畔。 至此,我部共荡平海西女真人十一部,斩首三千一百级,俘获人口四万一千名,悉数押解回广顺关。” 谭纶点点头:“辽东布政司有接受了这些人口,已经登记在册,妥善安置。此为你和你部的功绩。” “谢宪台公。” “继续。” “是。我部至兴凯湖,长白山以西海西女真部族,几近清剿。我们从兴凯湖以北翻越长白山,沿着瀚海西滨南下,荡平了失里绵、亦里麻、亦鲁河、忽儿秃、牙里秃鲁、失里失令等十二部女真人。 此地山高林密,偏居一隅,地广人稀。一部女真多则有男女一两千余口,少则不过一两百口。 我部斩首负隅顽抗者五百余级,俘获人口一万一千余。全部分兵押解回广顺关。” “嗯,辽东布政司也有报。” “我部遵照督衙部署,从奚关翻越长白山,又回到山西一带,沿着此前的路线再次北上,至兴凯湖畔,再从湖北翻越长白山,至瀚海西滨,再清剿了一次,最后从奚关、合兰城、辉发城入广顺关。 属下率部这一路上,小仗不断,大战全无。经过隆庆元年和二年两次犁穴,建州女真以及南部海西女真诸部,已经无力抵抗我军的清剿。” 谭纶捋着胡须答道:“也有不少海西女真,逃去黑山、黑龙江、松花江北一带,携手察哈尔部,意欲继续顽抗王师。 现在压力全在周副将那里,不知为何他还没有回来。” “老爷,周副将回来了!” 谭纶猛地站起来,喝问道:“在哪里?” “老爷有给镇北关关将留话,叫接到周副将,就叫他即刻回开原城。周副将刚进镇北关,听到留话,马上带着扈从疾驰回来,现在门口。” “快请进来。” 不一会,周国泰一身铠甲,风尘仆仆地走进来,“末将让宪台公担心了。” “回来就好。” “末将现在心有余悸,宪台公,末将差点就回不来了。” 谭纶目光一闪:“图们汗来了黑山!” 周国泰郑重地点点头:“是的!图们汗带了六万察哈尔骑兵,聚集在朵颜卫和泰宁卫旧地,也就是塔儿河和戳儿河一带。还召集了海西女真人三万余人。” 谭纶目光无比凌厉:“图们汗绕道黑山,要从开原、铁岭破边入辽东!”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人看到了终南捷径 京城醉风楼,华灯高上,灯红酒绿,一派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繁华景象。 张四维钻出轿子,抬头看了看醉风楼,心中暗暗盘算着,脸上阴晴未定,在摇曳的灯光下,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黄,显得有些诡异。 “凤磐公!” 身后有人在招呼,张四维下意识地脸色一变,全是笑容,这才转头过来,看到王世贞从后面的轿子里钻出来。 “凤洲公!真是巧啊,你我几乎同时到。”张四维笑眯眯地迎上前去。 “凤磐公今日宴请诸贤,学生不敢怠慢,紧赶慢赶,还晚了一步。” “我也刚到。路上堵啊。” “是啊,路上全是宣讲队在搞什么募捐,做万胜鞋、精忠褙,聚集着一堆堆的人,堵塞道路,轿夫绕了一大圈才赶到。”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联袂往里走。 入了前厅,伙计的见是熟客,连忙接住,往预定好的四楼雅间里带 “太常寺这次大出风头啊。” “真是匪夷所思,卓吾公最近一直在与人争学辨理,还余力打理这等事宜?” “凤洲公难道不知吗?” “知道什么?”王世贞好奇地问道。 “太常寺近些日子大变样,尤其这段时间北伐南征之际,大出风头,完全是新进了一位生力军。” “谁?” 王世贞连忙问道。 他知道张四维交游广泛,长袖善舞,在京里消息最灵通不过。 “卓吾先生最近有一位同乡投奔门下,颇受器重,亲自跑到西苑向太子殿下举荐为太常少卿,替他掌管太常寺政事。 殿下允了,但只是授那人为太常寺丞,主持寺务。” “同乡?卓吾先生是福建泉州人士,他的哪位同乡,这般了得,居然能入卓吾先生和太子门下?” 张四维笑嘻嘻地反问道:“凤洲先生是太子侍讲,时常在西苑侍讲,难道没听说过?” 王世贞没好气地答道:“凤磐公还是太子宾客呢,还是我等侍讲上司呢!别人不知道内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东宫侍讲经筵,早就名存实亡! 魏惟贯(魏学曾)出任辽东巡抚,王元驭(王锡爵)出任巡抚长史,一并去了辽东。 叶梦熊去了辽西,出任辽西巡抚都巡按。梅国桢去了西北,在甘宁总督方行之(方逢时)麾下任佐僚。 你和我入敬一阁,奉诏编修《世宗皇帝圣训宝录》。西苑,你我多久没有进去了?” 张四维感叹一声,“是啊,东宫六侍讲,在西苑给太子讲了大半年的故事,然后就东奔西走,各自忙碌。 就连汪太函,好容易等他进了京,原本想着跟他多聚几回,多听听他的高论,不想突然被任命为鸿胪少卿、大明贺寿使,出使土默特部去了。 俗事繁多,吾等总是身不由己啊!” 王世贞盯着他问道:“凤磐公,休在这里东拉西扯,你还没说卓吾先生哪位同乡,投到他门下。 张四维看了一眼,轻轻吐了一个名字出来:“蔡春茂蔡华秋。” “赘婿会元?”王世贞大吃一惊。 “不要再这般叫了。” “他蔡华秋可是会试会元,投到卓吾先生门下?” 会试会元,投到一位举人门下,别的进士做不出,也只有这位赘婿会元做得出来。 张四维不以为然地说道:“蔡会元投到卓吾先生门下,李氏新学学得怎么样不知道,现在却是勇猛精进,号称太常寺第一哮天犬!” 王世贞白了张四维一眼,叫我不要嗤笑别人,看看你嘴里说的话,比我还不堪! “这些日子太常寺所行之事,都是蔡华秋所为?” “开始之时,还是李少卿主持,到后来逐渐让蔡华秋接手。发现他做得着实不错,李少卿就干脆完全放手给他。” “组织宣讲队上街,到处在墙上刷那个标语,动不动组织学习活动、要求各衙门递交学习报告这些玩意,都是蔡华秋做的?” “都是他,还不止这些!” “啊,还做了哪些?” “凤洲公不知道?街面上闹得沸沸扬扬,你不知道?” “我这些日子受太函所托,在帮他整理一些文卷,散衙后甚少出家门。今日要不是凤磐公所请,也不会出来。” “他以太常寺之名上疏,整饬各地新闻报纸。以通政使司刊行的《皇明朝报》为正式邸报政报,朝廷一干诏书政令皆先刊登于此,其余报纸皆自此转载。 报纸新闻刊行,需太常寺核准牌照,暂时厘定《顺天政报》、《民生报》、《商报》、《南京政报》、《万胜报》等十二家报纸为核准报纸。” “啊,刊行报纸需要准许牌照了?” “对。”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雅间门口,伙计在前面推门,让到一边。 “两位老爷请坐,要上什么茶?” “秋茶,信阳毛尖吧。” “好咧!两位老爷,现在就点菜吗?” “还有贵客未到,稍等。” “好咧,小的现在就去给两位老爷泡茶。” 张四维和王世贞联袂进到雅间,转了一圈,推开窗户,只见外面灯火通明,亮如繁星。喧闹声扑面而来的,是堪比白昼一般的繁华。 这就是夜色下的大明京城。 “自隆庆元年,西苑传令旨,宵禁延至子夜,京城的晚上越发地热闹了。”张四维感叹道。 “宵禁不止,利于销金!”王世贞开着玩笑,“天子百官居于京城,天下财富往这里流,自然会日夜繁华,禁是禁不掉。 与其让众人顶着宵禁,暗地里男盗女娼,还如放开了,让你有钱自去挥霍。” 张四维笑着问道:“这话又是西苑传出来的?” “太府寺里的人说,这叫刺激经济。钱捂在手里,只是死物,要用起来才能流水载物,循环不息。” 张四维捋着胡须说道:“而今国朝力行新政,工商大兴。国强民富初见端倪,可是各种学说横行乱窜,有些可谓是淫辞邪说,蛊惑人心,动摇圣教根本。” 王世贞瞥了他一眼,长叹一声说道:“汪太函出使漠南前,在京城住了些日子。他到处行走查访,有一日跟某说,相信过不了多久,国朝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动荡!京城地方,朝堂江湖,都会受其波及。” “汪太函该不会是危言耸听吧?” “凤磐,你啊,心里跟明镜似,只是不敢说,不愿说。” 张四维沉默不语。 王世贞挥了挥手,“好了,凤磐不愿说,我们就不说。刚才我们说到蔡华秋入持太常寺,多行诡事,还有吗?” “有,说到明天早上都说不完。某择几件说与你听。” “凤磐请说。” “他上疏,言庙祧坛墠,鬼祭先祖也。太庙,天子明堂。又寺,廷也,有法度者也;治也,官舍也。 不意被释门道家冒用去,擅称寺庙。自此之后,百姓不知其庄重威严,混淆视听。请朝廷下诏,改道为观,佛为刹,其余庵、堂混用,不得再冒用庙寺,以藐威严。” “啊,这个他也要管。西苑批红了吗?” “批准允,还顺便把道僧司事宜移交给太常寺,一并处置。” “这个蔡华秋,往日看他执礼慎重,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冒失异端呢?”王世贞摇着头。 张四维目光扫了一圈夜色中的京城,往西苑方向眺望了一眼,伸手关上窗户,把喧闹关在外面。 “谁知道呢?没人知道这些事,出自他的本意,还是出自有人授意。” 王世贞愣了一下,“凤磐,你是说,蔡华秋甘冒非议,勇为人先,是秉承了西苑的意思?” “凤洲,我可没说啊。”张四维笑眯眯地答道,“自从太学宫那次六品以上京官大会后,许多京官们,都变了。” 王世贞点点头:“嗯,有人看到了终南捷径。” 张四维转头看向雅间门口,故意问道:“哎呀,他们怎么还没到了?该不会也被堵在路上了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文进士还是武进士? 申时行、余有丁是张四维今晚邀请的客人之二。 就是这么巧,两人也是同时到达。 申时行钻出轿子,一看就看到余有丁站在轿子前,抬头看着醉风楼。 “丙仲兄!” 余有丁一转头,看到申时行,不由笑道:“汝默兄,真是巧啊,你我前后脚。” “是啊,说明你我很有默契!”申时行笑着答道,“今日凤磐公在这里宴请我等,不知为了何事?” “管它何事!这醉风楼乃京中风华之地,你我少来此地,今日有人宴请,只管带着肚子、眼睛和耳朵即可。” “那嘴呢?” 余有丁一挥手道:“只吃少说话。” 两人哈哈大笑,一起走进前厅。 接待的伙计上前问道:“两位老爷,你们有订座吗?” “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公有订!” “哦,原来是张老爷贵客,在四楼,两位随我来。” 申时行和余有丁跟在后面,拾阶上楼。 “对了丙仲兄,元峰公之侄袁大轮,近期进京来,四处活动,有为元峰公讨封,找到你了吗?” 申时行嘴里的元峰公就是嘉靖朝入阁的袁炜,号元峰。 余有丁默然无语。 袁炜是嘉靖四十一年会试主考官,是申时行、王锡爵、余有丁的座师。按理说,袁大轮为袁炜讨追封,余有丁三人应该于情于理都当帮衬。 只是当年袁炜做得有些过分。 他靠写青词入阁,被称为青词宰相。 这也没什么,徐阶、李春芳、严讷都被称为青词宰相,但门生故吏一堆,师生情义深重。 唯独袁炜处事不当,使得师生情义淡薄。 “丙仲兄,恩自上出,你我人轻言微,还是万言千言不如一默。” 申时行看着余有丁,不由长叹一口气。 当初申时行、王锡爵、余有丁都在翰林供职,每有应酬文字或嘉靖帝所派撰事玄诸醮章,甚至翰林馆中重要文章,袁炜都会叫这三位门生到他的私宅,代他起草,稍有不如意,先是厉声呵叱,继而恶语相向。 有时为嘉靖帝准备好笔札青词,袁炜着急去西苑,又担心写得不好需要重写,于是竟将房门反锁而去,屋内连饭食酒菜也不备,申、王、余三个人从早至晚都饿着肚子,每次都饿得半死才得以回家。 袁炜与余有丁为同乡,却对他最苛刻。 余有丁有一次稍微写得不好,袁炜就大骂道:“你怎么得名‘有丁’,不如叫‘余白丁’。” 事后到处宣扬“余白丁”这个外号,傲慢无礼深深刺伤了余有丁,也让申时行、王锡爵为之不齿。 看到余有丁这个态度,申时行知道他心结还未解开。 也是,自己也还没解开。 于是便转移话题:“元驭兄(王锡爵)突然被迁去辽阳,以为辽东巡抚长史,真是让人想不到。辽东苦寒之地,他一介南人,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他被选为东宫侍讲,说明有人向西苑举荐,此次当是重用。边事乃军国之事,历练一番,回京必定会擢升。” “丙仲兄说得有道理。元驭兄想必很快会脱颖而出,成为我们这一科的翘首。只是这番历练,不要太伤累到他。”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默契。 既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壬戌年同科三杰,申时行是状元、王锡爵是榜眼、余有丁是探花,同入庶吉士,共在翰林院。友爱互助,兄弟情深,被传为美谈。 现在王锡爵不知何故,入了太子法眼,进西苑为东宫侍讲。现在又去了辽东历练,想必很快就会高升,窜到大家前面去了。 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走到二楼,突然听到大厅有人在吵闹。 “李贽才学浅薄,窃据高位,德不配位!肆意散播异端邪说,轻义重利,羞辱圣贤,鼓吹穷兵黩武,宣扬无君无父,祸国殃民,罪大恶极! 我要去弹劾他!” “呸!你是什么玩意!也有脸说卓吾先生!卓吾先生秉承阳明心学,新创一派,顺天承意。 扬强国益民之说,行忠君效国之举。你与国与民,无半寸之功,有什么脸去说卓吾先生!” “我秉承圣贤教诲,遵奉天理大义!” “呸!你这不学无术、狂妄无知的小儿!” “我呸!你这阿谀媚上,毫无气节的小人!” “呸!” “我呸呸!” 吵着吵着,两伙人就扭打在一起了。 申时行好奇拉住站在旁边的旁观者问道:“兄台,这是怎么了?” “这是今科的进士们,互相斗鸡!” 另外一位旁观者幸灾乐祸地说道:“嘿嘿,还就今科的进士们,最是武德充沛了。” 旁边有人拍着掌叫道:“好了,好了!龙华书院的占上风了。” 刚才说话的那位旁观者探出头看了看,笑嘻嘻地说道:“据说龙华书院和象山书院一样,学得新学,行得新制。要知行合一,文武兼备。每日早中要强身练体各两刻钟,还请军校当教官。 果真厉害,两个打五个不落下风,还他娘的追着打。这是文进士啊还是武进士啊!” 旁边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申时行和余有丁对视一眼,一脸的啼笑皆非。 他俩认出来,一马当先追着五人打的是今科进士李明淳李子阳。 龙华书院的大才子,却放荡不羁,自己取号寻欢公子。偏偏中了今科的探花,又被人称为李探花。 他身后沈万象,字千鹤,象山书院才子,今科一甲第五名。与李明淳配合默契,进退有度,居然能看出军中合击之术。 被追着打得抱头鼠窜的五人也是今科进士,为首者是沈一贯、戴士秋。 沈一贯也是鄞县人,与沈万象还同属一族远亲,早结恩怨,这一次两人在醉风楼遇上,见面就呛上了。 吵了一会,李明淳听得心烦,上前就开打。 沈一贯的同伴一看此人居然如此,蛮横无礼,仗着人多就上前围殴,结果没几下就被李、沈二人追着打。 余有丁认识沈万象和沈一贯,与其父兄多有往来,不想掺和进去,拉着申时行就往三楼走。 “你们在干什么!进士群殴打架,传出去好听吗?” 听到有人大吼一声,站出几人来,为首者正是今科一甲第二名,榜眼赵志皋,身后站着同科进士王家屏和陈于陛。 陈于陛是阁老陈以勤的儿子,之前拜赵贞吉为师,学成之后回原籍参加科试,三试联捷。 看到这三人出面调解,李明淳嘿嘿一笑,丢下手里的凳子腿。 “吾等皆为卓吾公门下弟子,这几个满嘴喷粪,敢当着我等的面辱骂卓吾公,吾等不打他们,有悖天地君亲师之天理!” 申时行跟余有丁上了三楼,忍不住问道:“龙华书院我知道,杨金水在上海开办的,以卓吾先生为山长,延请卓吾先生几位得意弟子为教授。每年选派优卓者进京,倾听卓吾先生当面教诲。 象山书院也是一般?” “差不多。杨金水领统筹局兴海商开互市,有数千上万计商贾趁势而起,富甲一方,上海和宁波是东南聚集最多的。 象山书院是宁波海商出资筹建的,与龙华书院无异。” “也行知行合一,文武兼备之举?” 余有丁瞥了申时行一眼,“你看到的。” “嗯,果真是教育有方,培养出来的全是人才。” 余有丁左右看了看,“今科春闱,西苑以应试举人冒充舞弊为由,延缓了一月。 而又以石麓公和大洲公为主考官,以太岳公为厘正使,一番操作下来,龙华书院、象山书院以及一念堂在今科中试的进士占了多达二十七名。还有湖广、西蜀 此间玄机,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心有不满的,大有人在。” 科试一途,是某些人禁脔,太子悄悄把手伸进去,肯定有人不满,引发冲突和动荡,肯定是不可避免。 申时行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开口道:“凤磐公还在等着我们,快些走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前面是九万背水一战的鞑虏 辽东开原城,平辽总督谭纶盯着风尘仆仆的周国泰,沉声说到:“邦定,坐下来。来人,快给周副将上热茶。” 周国泰接过热茶,一边吹一边喝,呼呼几下就喝完了,长舒一口气,在空中凝成一缕淡淡的白气。 “好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宪台。属下率军出镇北关,一路荡平了亦马忽、亦迷忽、撒剌鲁等十一个海西女真部,斩首七百六十余,俘获人口二万五千七百余,全部递解回镇北关,将吉林城周边区域清理一空。 再沿着松花江直奔东北,一路荡平了兀剌忽、木鲁忽、撒勿加木等十二部,斩首五百一十余,俘获人口一万三千一百余。 而后沿着黑龙河继续向东北进发,荡平乞勒尼、喜申、兀儿不、友贴、哈儿蛮等十五部,斩首三百六十七人,俘获人口九千四百人。 收降哥吉野木、札真、罕答黑里、卜鲁兀等九部,得人口七千六百二十人。以上悉数解送回镇北关。 最后属下率部抵达奴儿干都司城旧址,立石碑勒字,以示皇明天威。而后率部至黑龙河入海口,隔海眺望苦兀岛,再后回程。” 周国泰稳得住,不慌不忙地禀告着。 谭纶也很平静地静静地听着。 旁边的魏建平却有些坐不住,就像痔疮发作,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上半身晃来晃去。 图们汗集结了六万铁骑在黑山以东,又召集了三万海西女真部众,窥视南下,你们却是一点不着急? 谭纶转头看了他一眼,魏建平马上坐直,不再乱晃。 “宪台,属下发现,此后我大明要在黑龙河、松花江、阿速江(乌苏里江)一线筑城,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春夏暖季,用海船运材料和人才至奴儿干都司城旧址,再用浅底浅船一路逆流而上,分至黑龙河、松花江和阿速江三线。又快又便利,船只运得也多。” 谭纶点头赞许道:“这是良法。你此次随军带有测绘队?” “带有,一路上实地勘查,用经纬仪测量绘图。” “好。你叫测绘队整理图纸,再把你的想法写份文书,一并禀上。” “好。” “现在说说图们汗的事。” “是。属下率部回程,按例要把松花江一线重新荡平一遍。以往惯例,我军第一次荡平,总有漏网之鱼,躲在深山密林里,等王师离开后又会冒出来。 回程第二次荡平时,属下发现松花江一线,漏网之鱼极少。这就很不对头。属下就吩咐各部,在外出狩猎时,小心探察。” 辽东兵马出关荡平建州海西女真各部,一出去就是半年左右。 一般都是携带大量的耐储干粮,以及足够的药品、兵甲和辎重。平时都如女真人一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渔猎补充食物。 荡平女真各部缴获的肉干粮食,作为押解俘获人口回辽东的食物。押送队回程时还会带一部分干粮和物资回来作为补充。 这完全是因为建州、海西女真人,主力早就被打垮了,剩下的都是各自为战,明军不会遇到强度太高的战斗。 “我们在撒叉卜苦部旧地,外出渔猎的骑兵发现异常,数十上百的女真人向西而去。属下接到禀告,就叫主力继续回程,自己带着五百轻骑悄悄向西。 到了塔儿河,刚入泰宁卫旧地属下就发现不对,大队海西女真人聚集在那里,安营扎寨,约有数千帐。 属下下令部众脱下铠甲,换上女真的衣服,绕道而行,继续深入侦查,终于在泰宁卫与朵颜卫旧地交汇处,也就是塔儿河和戳儿河之间,木里塔山一带,发现了图们汗的王帐。 属下还来不及细察,被察哈尔部的探马巡哨察觉异常。幸好属下当机立断,全歼了这伙探马。 不敢久留,马上调头向东南疾驰。没过多久,发现异常的察哈尔部派兵追上。我们沿着塔儿河、松花江一路狂奔。 属下派人先找到主力,命其在迷儿河附近埋伏,然后围歼了那股察哈尔部的追兵,大约两千余骑。斩首一千,俘获七百,其余逃窜。 带头的是一位明安兔(千户长),是图们汗的心腹宿卫。属下一路回程,同时对其严审,终于知道图们汗的用意。 宪台,这是他的口供。” 周国泰从腰间掏出一方纸,双手呈给了谭纶。 谭纶接过细细一看,眉头皱得更紧。 魏建平在旁边拉了拉周国泰,轻声问道:“周副将,到底怎么回事?” 周国泰轻声答道。 “图们汗虚张声势,声西击东。他故意派遣心腹大将领着归附的朵颜、泰宁两卫旧部,以及喀喇沁旧部,分兵袭扰滦河、潢河、土河、老哈河。 还叫他的叔叔黑石炭,领着两万骑,伺机奔袭正在修筑的辽西重镇赤峰城。把我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辽西,他自己率六万察哈尔部本部精锐,一路潜行,翻越黑山。 在秋八月时入驻朵颜卫和泰宁卫旧地的塔儿河和戳儿河一带,并广派使者,暗中召集海西女真各部。 不过他很谨慎,最开始时只召集黑山以东,远离我军兵锋的女真部。到后来才开始召集松花江一带的女真部,进而被我发现端倪。” 谭纶看完了那份口供。 “被你发现也不怕,他已经准备妥当。预定五天后进攻破边,图们汗率察哈尔部主力,攻打镇北和广顺两关,三万左右的女真人在他弟弟庄兔台吉的率领下,绕道攻打抚顺关。 破了镇北关、广顺、抚顺三关,再下开原、铁岭、抚顺,会师沈阳,最后取辽阳。” 魏建平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已经九月中,北一点的地方开始下小雪。天寒地冻,图们汗还敢用兵?” 说完他自己想明白过,一怕脑袋,“晕了头。天寒地冻,图们汗只要攻下沈阳和辽阳城,城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和衣物,他们可以受用不尽。 反倒因为天气苦寒,大雪封路,我军不便行军,无法展开反击,只能坐视察哈尔部肆虐辽东。宪台,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 图们汗一番虚张声势,确实把明军注意力吸引到辽西。主力大部被抽调到西辽河、土河、潢河和赤峰腹地一带。 现在辽东镇主力只剩下魏建平率领的一万二千兵马和周国泰的一万七千兵马。 其余的就是分守各城的不到一万兵马。这一万兵马还是军改之后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作为营卫军。 用来看管俘虏、守城池仓库是没问题,但是跟察哈尔部和女真人精锐对战,肯定不堪一击。堪用的只有那两万九千兵马。 现在图们汗手里有六万察哈尔部铁骑,三万择优选出的女真人精锐,九万兵马对两万九千兵马。 图们汗完全占优势。 “我们必须守城!”谭纶当机立断,“放弃镇北、广顺和抚顺三关,兵力全部集结在开原、铁岭和抚顺三城,依靠城池,扼守南下西进的要道,堵住图们汗进攻沈阳辽阳的去路。 只要我们坚守城池,等到天寒地冻,就是图们汗自取灭亡的时刻。” 周国泰和魏建平脸色凝重。 “宪台,图们汗如此一来,等于背水一战,势必拼死搏杀。” 谭纶郑重地点点头:“没错。北虏攻下辽东则生,攻不下则死!图们汗这是要与我们殊死一战。 现在我们前面是九万背水一战的鞑虏,而我们的身后,是辽东,是数十万军民。” 第一百四十四章 身后是辽东数十万军民 周国泰和魏建平脸色变得非常难堪。 棘手啊! 明军面对的是九万背水一战的鞑虏。。 他们非常清楚,只有攻破开原、铁岭、抚顺,拿下沈阳、辽阳城,才有活路。否则的话,只能在冰天雪地里饿死冻死! 为了活命,这九万鞑虏必定是要拼死向前,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 而明军只有两万七千马步军和一万营卫军,他们唯一依仗的只有城墙,以及部分火器。 明军主力被吸引去了辽河河套地区后,大部分火炮火铳都被抽调去那里,留在辽东的并不多,还大部分都留在了沈阳和辽阳城里。 火铳还好说,火炮就来不及运到开原城和抚顺城。 算下来,这将是一场十分凶险、胜负难测的会战。 “图们汗把部族前途和身家性命都押上了,我等不能坐以待毙。本督决定,周国泰!” “末将在!” 周国泰站起来朗声答道。 “你率所部守开原城。开原城十分重要,受山川地势所限,北虏无论是从镇北关南下,还是从广顺关西进,都必须过开原城才能直抵铁岭城! 本督命你严守开原城,实在守不住了,再退到铁岭城!” “是!末将必与开原城共存亡!” 谭纶下达了军令,周国泰欣然领命。 两人四目对视,心里都清楚。 开原城守不住,铁岭城就没有守得必要了。 因为在开原城拼死守城、战至最后一刻后,周国泰不会剩下多少兵力去守铁岭城。而且铁岭城地势没有开原城险要。 开原城一下,图们汗完全可以率大军绕开铁岭城直下沈阳城。 周国泰必须死死钉在开原城。 人在城在,人亡城失! “魏建平!” “末将在!” “你率所部守抚顺城!你的背后,没有铁岭城,只有沈阳城和辽阳城!” “宪台放心!末将誓与抚顺城共存亡!” 谭纶看了他们两人,眼睛里闪着光。 他出镇蓟辽镇数年。由于蓟州有戚继光,他待在辽东镇的时间更久,对辽东镇诸将非常熟悉。 这几十位将领里,他对名气最大的李成梁不是很喜欢,最喜欢和器重的是周国泰和魏建平。 同样年轻充满朝气,也骁勇善战、韬略娴熟。但是他俩比李成梁少些心思城府,多些纯粹赤诚。 抽调辽东镇兵马驰援辽西,谭纶存了些私心,把李成梁以及其他将领派了过去,把周国泰和魏建平留下,放在身边。 只是此战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本督会马上写急信,飞驰通报广宁城、兴化城以及京城。” 魏建平闻言一喜,“宪台,此去兴化城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过七八日。戚帅再调集兵马,想必二十天后能赶到辽东驰援。” 周国泰摆了摆手,没有他那么乐观。 “没有那么快。辽河还有图们汗叔叔黑石炭率领的朵颜、泰宁以及喀喇沁、哈剌慎等部两三万人。 他们散布在辽河河套地区,戚帅不把他们清剿干净,怎么敢分兵驰援我们?” 听得这么一说,魏建平泄气了,“是啊。要是把黑石炭所部清剿干净,恐怕一两个月过去。那时大雪纷飞,胜负已明。” “是的,只能靠我们自己。” 谭纶黯然说了一句,抬头看了看屋顶,又恢复到刚才的冷静峻然。 “本督回防沈阳城,居中调度,聚集兵马,随时驰援你们。此战,事关辽东安危,还请两位念顾辽东数十万百姓,恪尽职守。” “末将会誓死坚守职城,绝不生弃!” 谭纶看着两张年轻的脸,嘴唇哆嗦着,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叹息道:“ 辽东偏隅一地,历来不受朝廷重视,除了辽阳、沈阳等城之外,开原、抚顺等城都是百多年前开边时修建的卫所城,墙矮城小,失修多年。 大明九边,留下的窟窿太多了,需要时间填补。这几年,大兴火器,还有钢筋水泥。只是出产有限,大部分都用在京畿、宣大和山西那边,辽东这边,去年才开始调拨。原本想着边打边修,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开原城、抚顺城唉!要是本督能再多一两万生力军,就好了。” 急报送到兴化城,戚继光看完后脸色大变,连忙叫人请来了徐渭。 “元敬兄,我们已经查明,进到辽河河套笼子里的是黑石炭,图们汗的叔叔,部众约有两万余.” 徐渭兴冲冲走进堂里,看到戚继光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的脸色,马上收住了话,转言问道。 “戚帅,出了什么事?” 戚继光把辽东急报递给徐渭。 徐渭急忙接过,张开细看,看着看着双手微微颤抖,脸色发红。 看完后,他把急报往旁边的桌子上狠狠一拍:“董狐狸!你敢欺我!老夫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灭门亡族!” 戚继光看到徐渭气急败坏的样子,知道他这是在愤怒董狐狸。 你身为大明安插在图们汗身边的暗桩,这么重要的情报不及时递出来,害得明军被图们汗虚晃一招,从北边绕道奔袭辽东。 辽东一破,大明就成了笑话! 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老虎掉坑里来,结果被人绕到后路,直接爆了菊花! 真要是被图们汗破了开原、抚顺城,攻下沈阳、辽阳,抄掠辽东,还在那里舒舒服服的猫冬,消息传出,漠南局势会逆转。 大明好不容易树立的威信会荡然无存。 北虏没有了敬畏之心,九边恐怕会再次多事。 而朝中那些伺机而动的政敌和清流们,会一涌而上,像狼群一样撕咬着戚继光、徐渭、谭纶等人。 戚继光看过急报有一段时间,已经从震惊中冷静下来。 “文长兄,不必着急。董狐狸或许有苦衷。图们汗心性狡诈多疑,除了亲族,少有信任外人。 此次图们汗暗行声西击东之计,说不定就是瞒过了董狐狸。 文长兄,不管董狐狸有没有背叛我大明,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这困局。” 徐渭也冷静下来了。 “图们汗这是要拼命啊!要是大雪寒冬到来之前,他们拿不下沈阳和辽阳,就是死路一条。想不到图们汗居然敢把察哈尔部的主力全部押上,跟我大明赌这一把!” 戚继光点点头:“真不知道图们汗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拿出身家性命赌这一回。加上女真人,图们汗有九万人,还是殊死拼命的九万精锐。 而谭公只有周国泰、魏建平两支兵马,两万九千人,分守两城。凶险,非常凶险!” 徐渭捋着胡须说道:“我们暂时又无法分兵驰援他们。可恨!我们反倒被黑石炭牵制在辽河河套这里。 算人者,亦被人算!” 戚继光苦恼道:“是啊,现在黑石炭所部已经深入辽河河套地区,我们原本以为终于网到一条大鱼。想不到却是一个陷阱,把我们陷在里面动弹不得。 就算我们知道黑石炭部踪迹,分兵合围他们,恐怕需要一两个月。到那时,辽东应该胜负已定了。” 徐渭眼里冒着光,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凶狠。 “戚帅,不如如此这般” 他凑到戚继光耳边轻语了几句。 戚继光脸色大变,“不行,我不能拿数万将士的性命去博戏。” “戚帅,这怎么是博戏呢!如果图们汗破了沈阳辽阳,抄掠辽东。我们就算歼灭黑石炭,这支察哈尔部的偏师,也于事无济。 北虏声势大振,图们汗名扬漠南,更多的鞑靼和女真部众会投奔他。察哈尔部也因为抄掠辽东,得到堆积如山的军械辎重,实力大增,以后我们更难与其对战! 不如趁次机会,我们也搏一把!” 戚继光沉默了一会,还是摇头:“不行。我知道文长先生所言另外的意思。辽东失陷,戚继光充当其冲,罪责难逃,不如以此搏一把,还能功过相抵,保住爵位仕途! 不行,戚某不能因一己私利,而陷数万将士于险地。” 徐渭跺脚说道:“糊涂!戚元敬,你为何如此糊涂!我此计是保你前程吗?我想的是怎么打败察哈尔部,完成太子殿下所托! 你不记得太子殿下跟我们说的那些话了吗?” 戚继光脸色变幻未定,迟迟未决。 这时有军校在门禀告:“报!黑石炭在赤峰城东北一百二十里,围住了我军一部。” 戚继光厉声问道:“哪一部?” “辽西镇参将李成材率领的两千兵马,护送辽西巡抚都巡按叶梦熊从通辽转运的粮草队。” 第一百四十五章 被吓到的申时行和余有丁 申时行和余有丁走到三楼,停住了脚步。 两人发现带路的伙计不见了,可能还在二楼看热闹,又或者刚才那里混乱,伙计不知给冲到哪里去了。 “丙仲兄,刚才伙计说张公所订的雅间在三楼还是四楼。” 申时行问道。 余有丁白了他一眼,双手一摊,“我也没听清。” 刚才在前厅,人声鼎沸,两人被繁华景象吸引住,伙计又说得快,根本没注意听。 “怎么办?下去找伙计和管事的问问?” “我去问问。”余有丁刚转身在楼梯走了两步,听到二楼还在吵。 “沈一贯,你是个什么玩意以为我不知道!白长一副斯文样,暗地里干的那些腌臜事,族里谁不知道! 你有什么脸敢对卓吾公指手画脚,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污蔑卓吾公,爷爷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沈万象,你个破落户,你居然敢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我们读的是圣贤书,明德通理” 沈一贯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话语里却不敢再针对李贽。看来刚才李明淳和沈万象的一番物理教育,非常管用。 “不疑兄,何必跟这些粗鄙不堪之人多费口舌。” “这位是谁?”听声音像是李明淳,李探花。 “在下是国子监监生某某某。” “中试了吗?”李明淳反问一句。 对方哑口无言。 李明淳又开口说道:“在下隆庆二年戊辰科会试进士,殿试一甲第三名,不粗鄙。” 鸦雀无声。 听了一会的余有丁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回到三楼。 申时行问道:“丙仲兄,怎么了?” “二楼还在吵,我与沈千鹤、沈不疑父兄有旧。李子阳是龙华书院第一批选拔到京城一念堂,当面倾听卓吾先生教诲的学子。 当初卓吾先生还延请我去一念堂讲过几次课,李子阳与我有旧。” 申时行忍不住往二楼探了探头:“赵汝迈(赵志皋)他们还劝不住?” “现在的后辈都太生猛了,劝不住。” “那我们在三楼找找吧。我听到一句韵雅阁。” “好,我们找找。” 走在三楼走廊上,申时行和余有丁有唱曲声传出。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清丽婉曲,入耳动听。 唱曲刚停,只听到那间雅间里爆出震天的叫好声。 “好!莺啼儿果真如黄莺夜啼,一曲《西厢记》唱得千折百绕,哀婉动人啊。” “莺啼儿不愧是左春坊左庶子,京城里十大头牌之一啊!妙哉!” 申时行和余有丁不由对视一眼,左春坊是东宫官署名,詹事府内部机构之一,职责是记注、纂修等。 左庶子则是左春坊之主官。 而今太子入住西苑,秉政理国,直接管着司礼监、督理处、内阁六部。詹事府等东宫机构和属官,大部分废弃,只有部分官职被授给太子近臣,用来抬官阶。 居然被这些好事者,安在京中妓馆青楼和妓女头上。 雅间里的人还在高呼大叫。 “来,莺啼左庶子,跟你的姐姐妹妹们,快来陪我等喝一杯。” 刚才唱曲的女声答道:“诸位老爷都是名士大才,能陪你们喝一杯,是奴家的荣幸啊!” “哈哈,废话少说,快来饮酒。” 另一位女声说道:“这位老爷,奴家陪老爷喝一杯,还请老爷垂怜,写首诗给奴家扬名。” 男声哈哈大笑:“吾等空怀满腹锦绣,一腔抱负,却报国无门!而今只喝酒,不写诗!” 申时行和余有丁听出来,说话的男子是翰林院学士蓝璧,他是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二甲第三十四名进士。 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大明龙虎榜啊! 李春芳、张居正、杨继盛、王世贞的同科啊,难怪在抱怨满腔抱负,报国无门。 只是他是不是自己所说的满腹锦绣就不好说。 先皇好青词,能上高位的必须能写得一手好青词。 现在秉国的太子好务实,对大臣的要求就必须知行合一,勇于任事。 或如胡宗宪、谭纶那样文武兼备,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抚民;或如李春芳那样调和阴阳、协调矛盾;或如潘季驯、王国光、庞尚鹏那帮精专一职. 唉!难度太高了,这些技能太难练了! 简直就是为难那些饱读圣贤、通晓经义的名士大儒们,还不如练练青词呢! 所以这位会在这里抱怨报国无门! 前辈,世道变了,我们也要跟着变。 科试只是一块敲门砖,让你能进入仕途。 但是你在仕途到底能走到哪一步,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先皇嘉靖帝喜青词,严嵩、徐阶、李春芳、严讷、袁炜等人及时调整,适时改变,他们不就上去了吗? 遇到挫折,不要怨天尤人,要问问自己有没有做出改变! 圣人改变世界,达者改变别人,智者改变自己,庸者才固步自封。 嗯,我怎么把去一念堂讲课时,听到的卓吾先生的理念,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浮现出来。 想不到短短几年,卓吾先生的理念影响如此之深。 又或许,大家都看明白了,卓吾先生的理念其实是西苑的新青词,会写新青词的人,升官特别快! 余有丁给申时行递了眼色,两人迅速离开这个是非地。 敢用东宫官署和属官来称呼妓女,你们这是玩风雅吗?你们这是在找死! 你们那里是报国无门,你们这是直接砸开了阎罗殿的大门! 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 西苑耳目遍及京城天下,到时候西苑铁拳锤下来,不要伤及到我们俩! 我们只是路过的,是无辜者! 申时行和余有丁沿着走廊匆匆离去,转到另一边,突然听到从一间雅间里爆出怒吼声。 “老夫就是要弹劾李贽!此人不学无术,宣扬异端邪术,大言欺世,歪曲天理。而今乡曲陋儒,无知晚辈,震其虚名,受其惊世骇俗之论所惑,亵圣污贤,贻害人心,遗祸无穷,老夫就是要弹劾此獠!” 声音字正腔圆,中气十足。 旁边有人劝道:“予德公,李卓吾现在正得宠,何必惹得一身骚呢!” “李卓吾一党凶焰熏天,余公千金之躯,不必跟他们玉石皆焚。” 余予德余昌德,嘉靖二十九年进士,国子监司业,诗词闻名天下,被好事者称为嘉靖后五子之首,名士头牌,更是老牌的清流。 余昌德义正言辞道:“荒谬!吾等饱读圣贤书,通晓天理,秉承正气,就是要与李贽这样的奸邪之人斗到底! 老夫已经联络翰林院、都察院、五寺诸御史清流数十余人,还有国子监后进学子四百余人,联名上疏,弹劾李贽!” 他高声到大呼:“李贽其学以解脱直截为宗,少年高旷豪举之士,多乐慕之。后学如狂,离经叛道!长此以往,圣教溃防啊! 诸位!李贼所书皆狂悖乖谬,非圣无法,所言另立褒贬,凡千古相传之善恶,无不颠倒易位,尤以罪不容诛者! 吾等上疏,西苑被蒙蔽不受,吾等就去午门,叩阙哭祖,请禁内圣天子主持公道! 吾等要秉承天地浩然正气,定要叫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李贼伏诛正法!” 申时行和余有丁面面相觑。 伏诛正法! 叩阙哭祖,请禁内圣天子主持公道! 今天我们是撞了邪吗?走到这龙潭虎穴里来了吗? 快走,张公定的雅间肯定在四楼! 第一百四十六章 根子原来是禁缠足 申时行和余有丁头也不回地直奔楼梯间,沿着楼梯往上爬。 走到中间处,申时行突然一个踉跄,右脚一滑,身子往前一倾,差点爬在台阶上,幸好余有丁眼明手快,在旁边扶了他一把。 两人有些狼狈地跑到四楼,长舒一口气,连忙掸了掸衣服,正了正帽冠。幸好没有被亲朋好友看到,要不然真是有失斯文。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两位老爷,我到处找你们,张老爷订的雅间,在四楼。” 一转头,看到那位带路的伙计。 申时行和余有丁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一脚把伙计踢下楼去。 你早干嘛去了,害得我们在三楼转了一圈,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遇到不该遇到的事。 “前面带路!”申时行没好气地说道。 伙计把申时行、余有丁带到了韵雅阁,敲门禀告。 “张老爷,你的贵客到。” 申时行和余有丁也在门外朗声道:“张公,学生申时行、余有丁来了。” “哦,丙仲、汝默到了,快请进来。” 推门进去,申时行、余有丁还看到了王世贞,又惊又喜,“原来凤洲公也在,真是叫学生们惊喜万分!” 王世贞看清楚两人,笑着拱手道:“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凤磐公还请了你们二位。” 张四维招呼道:“都坐,都坐!今天的客人都到齐了,伙计,上菜!” “是!” 四人坐下,王世贞转头不客气地问道:“凤磐,你今日请我们三位,有何贵干?你这个老西的饭,可不好吃啊!” 张四维哈哈大笑:“为了公事,也是为了私事。” “何事?” “敬一阁编撰《世宗皇帝圣训宝录》的事。” “不是在编得好好的吗?” “西苑嫌慢。我接到西苑递出来的话,太子殿下希望《圣训宝录》在先帝龙驭宾天三年之际,刊行天下。” 王世贞也是编撰之一,捋着胡须说道:“这么急?怕是有些来不及。按照进程,最快也得隆庆五年去了。” “所以说这是公事,又是私事。” 张四维是敬一阁学士,主持编撰《世宗皇帝圣训宝录》。西苑催促进度,他要是不能按时完成,就是失职,会影响仕途。 他扫了一眼申时行和余有丁,诚恳地说道:“老夫向西苑上疏,请调丙仲、汝默两位老弟入敬一阁,帮助老夫和凤磐公编撰宝录。 事出突然,老夫也不好贸然开口,今晚设下此宴,延请三位,阐明用意,还请两位多多帮衬。” 申时行和余有丁对视一眼。 这是好事! 西苑太子对《世宗皇帝圣训宝录》编撰工作非常看重。两人加入敬一阁,参加编撰工作,不仅能刷名声,还能入太子法眼。 一旦完成任务,肯定会被擢升。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王锡爵去辽东历练,积军功。 我们就入敬一阁,刷文笔,积功绩。 各有各的门路。 申时行接到余有丁的眼神,便代表两人开口道:“凤磐公能看重晚辈二人,深感荣幸。能入敬一阁,晚辈二人是千愿万愿,就是惶恐才学浅薄,有负凤磐公的期望。” “两位开玩笑了,一位是状元公,一位是探花公,你俩才学浅薄,那谁还敢进敬一阁?是不是凤洲公?” 王世贞捋着胡须微笑着点点头。 申时行代表两人说道:“那我与丙仲就谢过凤磐公的厚爱了!” 好了,此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张四维和王世贞心情大好,有了一位状元公和一位探花公帮忙,《世宗皇帝圣训宝录》肯定能在隆庆三年年底之前,赶在先皇嘉靖帝祭日之前完成。 他俩知道朱翊钧对嘉靖帝的感情。 这要是完成了,大功一件啊! 而太子殿下一向是赏罚分明! 伙计很快把酒菜端了上来,张四维以主人身为敬了三位一杯。 酒过三巡,四人喝得脸色微红,兴致高涨。 王世贞转头好奇地问道:“汝默、丙仲,刚才你二位进来时,看到脸色发白,气喘吁吁,像是从前厅跑上来的,出了什么事?” 申时行和余有丁对视苦笑一下,“好叫凤洲、凤磐两公知晓,我俩刚才上来时,遇到些事情。” 先是把二楼饭厅里,李明淳、沈万象与沈一贯等人发生口角,进而斗殴之事说了出来。 张四维和王世贞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今科进士,人才鼎盛,惹出来的是非也多,敬而远之。” 李明淳和沈万象出自龙华书院和象山书院,名义上的山长是李贽,可背后站着的是杨金水一系,再背后就是西苑。 谁惹得起? 沈一贯也不是没有根脚的。 他师出名门,在苏州、湖州读过书,属于东南士林一脉,江南世家一系。 王世贞、申时行、余有丁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一打招呼全是亲朋故交。 四人感叹了两声,申时行继续说道。 “二楼混乱,我二人与带路的伙计失散,又不记得张公订的雅间在几楼,就先去三楼转转,结果遇到予德公在骂人,说要上疏弹劾卓吾先生。” “予德?哪一位?” 张四维和王世贞一时没反应过来。 “国子监司业余公。” “哦,余昌德余予德。他说了什么?” 申时行和余有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余昌德的话用春秋笔法描述了一番。 张四维和王世贞愣了一下,“此事还是不可避免了。” “凤磐公,凤洲公,敢问何事?” “禁缠足之事!” “禁缠足?” 此事申时行和余有丁知道,这件事在朝野引起极大的反应,支持和反对双方在朝堂上争、在翰林院和国子监争、在学堂书院里争、在报纸上争,争得不亦乐乎,异常激烈。 起源是东南士绅上疏,请求朝廷明令禁止缠足,以全人性。 此疏一上,就等于点了一颗震天雷,引得各方势力下场,等于引爆了一堆的震天雷。 王世贞捋着胡须解释道。 “据人考证,缠足始于隋唐,有史可查的记载在南唐后主。北宋沿袭,南宋盛行。到前元末年,有些地方有不缠足可耻之说法。 到了国朝,太祖皇帝皇诰祖制里,只有不准张士诚余部、被罚没为丐户等贱籍不得缠足的规定,其余并无明文。 只是民间官宦,有缠足,也有不缠足。只是江南富庶,官宦世家女子,以不事劳作为荣,缠足为美,日渐盛行。士林引为风雅.此间不提。 民家百姓家,为了让女儿能入富贵权宦之门,有的自幼缠足,以博雅乐。故而江南之处,缠足盛行,有愈演愈烈之势。” 申时行好奇地说道:“凤洲公此论,学生有听闻。只是为何这几年,缠足之事在东南有嘎然而止之势。而今居然有东南士绅上疏朝廷,请明令禁止缠足。 学生听闻,东南支持此禁之人颇多,不为为何?这风,转得有些快,转得学生摸不到头脑。” “是啊,我等也不明其因,很是疑惑。” 张四维和王世贞异口同声地答道。 余有丁眼睛左右瞟了瞟,迟疑再三,终于开口道:“此事学生倒是知道些。” 张四维、王世贞、申时行不由地齐刷刷转头看着余有丁,齐声说到:“丙仲快说,我等洗耳恭听!”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们在辽阳过冬!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余有丁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徐徐说道。 “凤磐公,凤洲公。 学生出自宁波,与沈家一族有旧,认识今科进士沈万象和沈一贯。此前沈万象进京应试时,上门拜访过学生,学生也回访过他。 正好遇到他与同好在一起聚会,于是就聊了几句,正好聊到了禁缠足之事。 聊完之后,学生发现他们所言不无道理。据他们而言,东南支持禁足之人日渐增多,完全是经济原因驱使。” 王世贞捋着胡须:“经济?嗯,李氏新学这个词提的最多。在他们嘴里,经济一词不仅有经世济民之意,还含括国计民生,农耕、工商、转运、财税等尽在其中。” “创造财富,分配财富,消费财富。” 张四维和王世贞微微一愣,笑着指向余有丁:“对,这句话就是李氏新学常提。 丙仲,请继续说。为何经济是禁缠足兴起的原因。” “凤磐公,凤洲公,这些年海商大兴,进而工商大兴。东南丝绸棉布出产,一年翻一番,势头非常吓人。 丝茧、纺纱、织布、绸缎、刺绣等厂,无不缺人。厂主开出高额工薪只为招募干活的工人,可是往往招不满额。” 王世贞点头补充,“此事我听家乡的亲朋好友们说起过。 苏州、常州、松江等府县,往年县城里总会见到些闲散人员,无所事事。现在看不到,全进了这些工厂。还有乡野村庄,数以万计民妇贪厚利,纷纷如城进厂做事。 有住在乡下的亲友说道,而今很少能在乡野再听到妇人争吵之声了。妇人无暇吵架,都忙着进厂挣钱去了。” 众人蔚然点头。 吃饱穿暖,是普通百姓们头等大事。只要有机会出现,他们就像飞蛾扑火一样,蜂拥而至。 余有丁继续说道:“正如凤洲公所言,东南诸地,缺劳力工人。而丝茧、纺纱、织布、绸缎、刺绣等厂,不需要卖力气,只需心细手巧即可,最适合妇人做事。 据悉而今行情,上海一个熟练的纺纱女工,一月所挣,能养活一家四口。要是家里有两人入厂干活,一两年就是小康之家。” 张四维听懂了,“原来如此。 百姓们疾苦,只要能有活路养家糊口,就踊跃而去。缠足会影响妇人做事,耽误挣钱,百姓、厂主无不痛恨缠足,故而相携上疏,请朝廷明令禁止缠足。” “是的凤磐公。有些百姓们缠足,也只是为了女儿能嫁入富豪权贵人家,让一家人有口饱饭吃。现在有无数工厂亟待工人,挣钱的门路多了,也不需要缠足。 缠足反而还耽误做事,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或伤或残。因此许多厂主为了避免麻烦,明令通告不招缠足之妇。” 申时行接着问道:“如此一来,被断了养活一家人财路的百姓,自然痛恨缠足,希望明令禁止。 只是某看此次禁缠足,声音最大的是东南商贾,还有不多世家,他们不少人此前痴迷缠足,以为风雅,怎么一下子全变了。” “这些世家多持工厂股份,工厂挣钱多,他们分到的股息就多。要是所有女子都缠足,厂里没有工人干活,他们就会失去一大笔厚利。 汝默,风雅又不能当饭吃!” 张四维和王世贞抚掌叹道,“丙仲一言,我等是拨开云雾见天日。果真,兵法有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经济,就如这大势。” 申时行问道:“凤磐公,凤洲公,朝堂上为禁缠足一事争论不休,跟予德公有什么关系?” 张四维伸手在桌面上转了一圈,“大家吃菜!边吃边聊,不要让这菜冷了。” 他拎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吃完后用布巾搽拭一番,徐徐答道。 “支持禁缠足,声音最响者是卓吾先生。他在《顺天政报》、《民生报》、以及《商报》提笔刊登文章,大声疾呼。 ‘士贵为己,务自适。如不自适而适人之道,虽伯夷叔齐同为淫僻。不知为己,惟务为人,虽尧舜同为尘垢豼糠。’ 人虽是自私的,有私心,这是无可厚非的。但不能害人以利己。此不是私心,是坏心。某些士子以所谓风雅,欣赏小足金莲,以摧残妇人为乐,此不是私心,而是坏透了良心。 更甚者违背了圣人教诲,仁者爱人。” “卓吾先生出声,其故交好友,以及门下弟子跟着摇旗呐喊,声势无双。而坚决反对禁缠足的,余昌德就是其中一位。 他四处疾呼,说男女大防,符合天理。女子缠足,就能安守闺房,不再出现淫秽乱理之事。引经论据,跟李贽斗得不亦乐乎。 只是一番争斗下,卓吾先生逐占上风,然后那道诏书明行天下。” 张四维点到为止,不往下说。 申时行和余有丁在京中待了一段时间,不是小白,知道李贽为什么能占据上风。 很多人都以为是西苑的太子下场力撑李贽。 其实那用得着太子殿下出马啊! 首先现在大明主流舆情体现在报纸上,清流士林对舆情的影响日渐减少。 可大明的报纸都归太常寺管,李贽是太常少卿,太常寺没有太常卿,他就是老大。 你一个球员跟裁判吵架,你吵得赢吗? 其次太常寺掌握着一支宣教队伍,一是教师队伍,分布在各地私塾、学堂和书院;二是宣讲队,分布在各地城镇,以报纸为基础,向百姓们宣讲。 你说他们是会帮你,还是帮他们最大的上司? 最后就是李贽背后有一帮有钱人在支持。 缠足多耽误挣钱,必须明令禁止! 无数的厂主、股东坚决支持李贽,怎么支持?有钱出钱呗。 大把的钱花下去,四处找枪手,在报纸刊登文章,批判缠足的恶毒罪行;找到御史清流,明码标价,上疏支持禁缠足,润笔费若干;出钱支持名士大儒开文会,就在名胜古迹或顶级酒楼召开,豪华盛大,说出去倍有面子,但主题必须是《缠足是违背圣人教诲的若干论证》。 人家有钱有势,余昌德怎么跟李贽斗? 当然了,在背后支持缠足,反对禁令者不乏高门大户,世家豪右。有些富豪官宦,越有钱有势,心里越喜欢这种变态的调调。 但是这种爱好还没重要到可以舍弃身家前途。 谁知道西苑是什么态度? 他们保持中立,静观其变。 余昌德等人就显得孤立无援。 一番争斗下来,禁缠足一方占据上风,内阁票拟、西苑批红。以母仪天下,慈德昭彰的太祖皇帝孝慈高皇后为典范,明诏天下,禁止缠足,违者罚银五十两。 有风雅士子不屑一顾,五十两银子能得一三寸金莲,足矣! 别急,明诏后面有细则规定,家中女眷有自隆庆三年正旦日开始缠足者,或强迫、诱使她人缠足者,禁止参加院试、乡试、会试,武举,以及各布政司吏员招录. 你家有钱,罚得起,尽管叫你家里女眷缠足,或是利诱别人家女儿缠足,只是你以后就无法踏上仕途,只能做一个游荡在乡野之间的闲云野鹤。 此诏一出,李贽名声大振。 余昌德成了大笑话。 恼羞成怒的他把所有的仇恨都算在李贽头上 申时行和余有丁到现在也明白了,余昌德为何言辞中如此痛恨李贽,口口声声要致他于死地。 何必呢! 看到两人神情,张四维劝道:“两位,世事未卜,人心难料。俗世洪流,如履薄冰,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已是千难万险。 有些人为了意气之争,甘愿押上前途身家,劝不住的,也没有必要去劝。” 此话一出,不仅申时行和余有丁深有感触,连王世贞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辽河河套赤峰城以北一百多里的山丘上,上百辆车首尾相连,依着山势围成一个圈。 数千北虏骑兵,舞着刀,嘴里嗬嗬地大喊着,策动着坐骑,围着山丘打转,时不时地张弓搭箭,对着山上的明军来上一箭。 上千明军士兵举起世子滑膛枪,躲在车厢后面,三五人一组,对着北虏骑兵,砰砰地齐射。 时不时地有北虏骑兵应声落马。 “轰!”,偶尔会有子母炮响起,一发霰弹飞出,马嘶人叫中,三五个北虏骑兵应声倒地。 在山丘上,叶梦熊扶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李成材,泪流满面。 镇北关,无非就是一道石墙沿着山势搭建,关隘上有一座半石半木的城寨,已经东倒西歪,不少地方冒着火,腾起烟。 图们汗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站在旁边一处山岗上,意气风发地看着一队队兵甲齐备、士气高昂的察哈尔骑兵,策马走进镇北关。 他扬起马鞭,指着南边大声道。 “孩儿们,我们已经攻破天险镇北关,明军望风而逃。前面就是开原城,拿下它,我们在辽阳过冬!” “大汗万岁!” 数万北虏骑兵,挥舞着刀枪,兴奋地齐声高呼。 声音响彻天地,山河为之变色。 第一百四十八章 柔佛国王,听说你被欺负了? 海风从北方呼呼地吹来,把旗舰船首斜桅杆上的三角帆,吹得像一面圆球。 三根桅杆上,后桅杆上的两面横帆被被吹得鼓鼓的,如同两个大包子。 前桅杆和主桅杆上的硬蓬帆,哗哗地乱响,拉住它的数十根绳子像一张网,每一根绳子都被拉得笔直,在风中吧吧乱响,仿佛下一息就会绷断。 “几点了?”站在艉楼上的朗声俞大猷问道。 “报将军,上午十一点十一分。”测量员大声答道。 “校过时间了吗?” “昨日子夜有校。” “记住的了。” “是!” 俞大猷忍不住转身对旁边的一位文人说道:“钦天监搞得这套玩意,确实好用,就是太麻烦娇贵了,要每天正午、子夜校时,稍有疏忽就是或快或慢几分钟。 差几分钟,经纬度就差了几秒,码得,老子脑子都搞晕了,幸好这事交给测量员在搞。” 说到这里,俞大猷顿了一下,“思文老弟,你好点没,不再吐了吧?” 宋应昌苦涩一笑,“都吐习惯了,不再吐了。” 此时的他脸色黝黑,上穿着一件短袖汗衫,下穿一条束腰扎脚裤,腰间扎着一根皮带,挂着一把开平出产的水兵刀,头戴一顶头笠,跟一般船员无异,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位两榜进士。 他现在的官职是南海宣慰使司参谋军事。 上月在香江港召开军事会议,胡宗宪命令俞大猷率南海水师左营主力,南下满剌加,择一扼守海道的良港,进驻警戒,一旦西班牙人窜之该海域,他率部堵截围剿,不得让西班牙人一船一帆西逃。 宋应昌随俞大猷南下,负责港口营建和镇抚当地土著。 “思文,安不纳岛的事妥当了吗?” “俞将军放心,妥当了。置县复归大明管辖。此地三宝太监曾经给它取名万生石塘屿,后宣宗皇帝赐名安不纳岛。上百年一直孤悬海外,这次终于可以复归大明管辖。” “那就好。那片群岛,位于南下至满剌加海峡的要道上,尤其是它的主岛,有山高耸,在万里无边的海面上,一眼就能看到。所以它才叫崎头岛。” “将军英明,在崎头岛山峰上设哨楼和烽火台,一旦发现西班牙船只或莫氏船只,立即点起黑烟警示。 再经过淡水岛(阿南巴斯岛)的烽火台传递,到时我们在满剌加海峡东南角占个地方,设哨楼烽火台,就能收到警示,再向前传递警示。” “这些都是小事。西班牙人都是老海贼,精得很,肯定比王直那些海贼要难对付,得多上些手段。 对了,安不纳岛听着难听,要置县,最好换个名字,思文老弟有想好什么名字。” “万生县如何?” “好!万生石塘屿,万生县,还是三宝太监取得名好听。” 宣宗皇帝取得安不纳岛名字又如何,不好听就得改。 这事禀到太子那里,肯定要改名字的。只是改祖制的事,还是让我们做臣子来背吧。 “报!” “何事!” “前哨船发来旗语,说前方发现陆地,疑是大岛。” 俞大猷眉头一皱:“疑是大岛?” 他低头想了想,转头对宋应昌说道:“按照跑海老船首的说法,过安不纳岛,顺风一两天必到满剌加海峡东南角。 算算行程,我们应该到了。” “将军派前哨去探视一番就是。” “传令!前队派前哨船登岸侦查。主力降半帆,左队外围警戒,全军待命!” “是!” 等了两个时辰,前队指挥使王如海坐着快船靠上了旗舰。 “将军,卑职上岸侦查过,向你来禀告。” “说!” “是! 将军,宋参军,此处叫龙头港,当地土话有好几种称呼,有叫蒲罗中,意思是大岛最东南角。也有叫新加坡拉,好像是梵文,意思是狮子城。这里就是前元汪大渊来找狮子的龙牙门,也是广州泉州海员船首们说的淡马锡。” “淡马锡?” “就是另一种当地土话的称呼,就是海市的意思。” “码得,怎么这么多土话,必须要统一下。对啊,你小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嘿嘿,卑职运气好,靠岸转了一圈,遇到两兄弟,原籍我大明潮州人,其父正德年间跑过来的,会说官话,还告诉我,龙头港有数百明人,有他俩这样在这里出生的,还有嘉靖年间搬来的。” 宋应昌在一旁问话:“那他有说,这一块归谁管辖?” “回宋参军的话,说这里属于一个叫柔佛王国。” “柔佛王国?” “是的,那两兄弟说,还是正德年间,这里是满剌加王国,王都在北边一百多里的满剌加城。葡萄牙人来了,强行占了满剌加城,国王只好搬到柔佛,就在龙头港和满剌加城之间,于是就叫了柔佛王国。” 俞大猷嘿嘿一笑:“本将喜欢上这地方,看上好东西全靠抢。老子这么多船,这么多兵,还不随意抢!” 宋应昌忍不住劝道:“将军,我们是天朝王师,要师出有名,要注意气度风范。” “我的宋参军,打赢了才有气度风范。”俞大猷下令道,“王如海!” “末将在!” “你率前队登陆,占领龙头港,抢占制高点,控制要道,掩护主力登陆。左队外围警戒。” “是!” “王如海,你控制龙头港后,叫当地官员给他们柔佛国王写封信。 告诉他,他的祖先拜里米苏拉于永乐年间进京朝贡我大明,被成祖皇帝册封为满剌加国王,赐王印诏书,永为大明藩属。 而今我大明秉政太子听闻拜里米苏拉的后嗣,被葡萄牙人欺负,特派末将率战船三百艘,兵马一万五千员,前来调解。 现暂居龙头港,叫满剌加国王,管他呢,柔佛国王也罢,赶紧带着大明赐下的王印诏书,本将会代表大明,为其主持公道!” “是!” 等王如海离开后,俞大猷转头对宋应昌说道:“宋参军,你看,这不就师出有名了吗?” 宋应昌摇摇头:“俞将军真是文武双全,博学强记。” “哈哈,本将可不是粗鄙武夫,从小读书的,读《春秋》的。” 宋应昌哈哈大笑,俞大猷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过了两天,俞大猷派出快船把周围海域都摸索了一遍,找来正在扩建龙头港,修建防御工事的宋应昌请来。 “宋参军,”俞大猷指着桌子上一张简易地图,“这是刚绘制的地图。你看,龙头港北边是柔佛王国,再北一点就是葡萄牙人占据的满剌加。 南边大岛属于亚齐王国,他们多是回回,剽悍善战,跟葡萄牙人和柔佛王国都不和。南边海域是宾坦(廖内群岛)和林加岛,现在归附于葡萄人。” 宋应昌摸着下巴问道:“柔佛王国那边有回信了吗?” “没有。反倒更远的葡萄牙人回信了。本将把太子令旨早早就给了他们。今早他们的人来,说他们的交涉使者正在选派,还需要些日子。” “俞将军有什么计谋?” “先摸清楚葡萄牙人的立场。是跟西班牙人一伙,还是保持中立?再伺机而动。” “出发前,胡宪台早就明令,打仗的事,俞将军全权做主。宋某负责把龙头港修好,让它成为南海水师左营主港。” “好。港口修葺就拜托宋参军。这些日子我会把左营各队轮流派出去,操演测量,熟悉这片海域。不管是跟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一旦打起来,我们不能两眼一抹黑。” 俞大猷右手在地图上一拍,“听说西班牙人是西夷人最擅海战的,老子等着他来,称称他的成色!” 十几天后,龙头港东南山丘上的烽火台冒起一股黑烟,冲天而起。 忙碌的港口整个都停滞了一下,所有的人看着冲天的黑烟,心绪不定,神情各异。 有军校冲进指挥行司,大声禀告:“将军,参军,报!崎头岛经淡水岛传来警示,西班牙人船队奔这边来了!” 俞大猷冷然道:“来得好快!老子才来几天,就闻着味来了!想打老子一个措手不及是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最大的奸臣在西苑! 余昌德在轿子气得浑身发抖,胡子一翘一翘的。脸色发黑,双眼赤红,恨不得与西苑那位同归于尽!昏君!一家子的昏君!嘉靖帝暴虐刻薄、好道误国!隆庆帝好色喜物、昏庸无能!太子刚愎自用、听信谗言!没有一个好东西啊!余昌德心里的火,在扑腾地往上冒。苍天啊,你怎么给大明派来这样祖孙三人,误国误民啊!嘉靖朝时,严党专国,贪污害民!好容易熬到了隆庆朝,吾等正义之士,意欲秉承天理大义,弹劾奸邪之说,澄清朝纲,匡正公道。结果呢!结果来了这么一对极品父子!想到这里,余昌德悲从中来,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委屈啊,他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如自己这般的正臣铮臣,被如此对待,实在是太委屈了!我们寒窗苦读二十年,通晓经义,圣贤道理倒背如流,却无用武之地。嘉靖朝,我们文章写得再好、经义治得再精,也不如那些青词写得好的。隆庆朝,我们居然比不过妄言亵圣污贤、宣扬异端邪术的不学无术之徒!长此以往,圣教毁于一旦,国将不国,民不聊生!吾等忧国忧民之辈,怀着一腔热忱上疏,弹劾奸邪李贽,陈述正道挚言,却不想上百封奏章,被一并留中。西苑还传下旨意,李贽擢升太常卿!羞辱啊!赤裸裸的羞辱啊!我们这边群情激愤地弹劾李贽,西苑把弹劾奏章留中不说,还倒行逆施,擢升李贽!孰可忍,士不可忍!余昌德握紧拳头!奸党,昏君,我要跟你们.余昌德迟疑了,要不要跟他们拼了?现在奸党势大,硬碰硬自己会吃大亏。而今正道原本就不兴,要是自己再折进去,那仗义执言、秉承天理的铮臣义士就更少了!余昌德悲痛,惆怅,愤怒!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怀着一颗即滚烫又冰冷的心,余昌德回到了宅院门口。余宅高门深院,有仆人在门口等着。“老爷,王老爷派人来投贴,说晚上来访。”“王老爷?”“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老爷。”王遴?!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吗?余昌德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好,你待会在大门迎住,带往书房。”“是!”余昌德进了府里,直入后院。在婢女服侍下,换上常服,径直走到花厅里。花厅里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满是美味佳肴。靠着门口站着一群人,他的正妻梁氏领着几位妾室,以及妻妾所生的两嫡七庶子女,等着余昌德到来。余昌德在花厅上首位子上坐下,满是威严地扫了一眼众人,捋着胡须,静候着。梁氏带着众人给余昌德行礼。“给老爷请安!”梁氏只需行个万福礼,便站到一边。其余妾室和子女们跪倒在地,恭敬地磕着头。“好了,都起来用餐。”余昌德很威严地说了一声。“谢老爷!”梁氏领着三位嫡子女,坐在花厅里的正桌上。几位妾室拉着庶出的子女,转去偏房里用餐。“吃饭!”大家坐下,等到余昌德开口道,大家才敢开始动筷子。食不语,寝不言。余家吃饭十分安静,大家连咀嚼都小心翼翼,生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被老爷训斥。吃完饭,余昌德袖子一甩,径直来到书房里等着。过了两刻钟,书房里新购置的西洋座钟,铛铛地报时,晚上八点整。王继津怎么还没来?虽然现在宵禁推迟到子夜,也就是新时晚上二十四点,可也别太晚,耽误我晚上休息。正在心里嘀咕着,仆人把王遴带了进来。两人寒嘘两句坐下,仆人奉茶退下。王遴开门见山:“予德公,学生为你不值啊!”一句话勾起余昌德深心内部的积愤和委屈,我为大明操碎了心,可是大明对我.唉!让人心寒,说不尽的委屈。余昌德脸色黯淡,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用说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王遴马上答道:“当然有意义!只有朝中人人像予德公这般,正道势盛、众正盈朝,方可臣保义守成,君垂拱而治!大明中兴大同,百姓安宁啊!”余昌德愤然道:“可是而今奸邪当道,权臣当道,公道难申,大义未明啊!我等忠义之臣,前仆后继,上疏弹劾,毫无结果。西苑的旨意,你看到的!李贼居然擢升太常卿!可恼,可恨啊!”王遴悠然道:“而今朝中最大的问题还是奸臣擅权,专国欺君!”“没错!奸臣擅权专国,老夫就是趁着他南下征伐,心腹尽在外,才聚集正道之士,奋力一搏。可惜,可叹啊!”王遴摇了摇头:“予德公搞错了。南下的那位才不是奸臣!”余昌德疑惑地问道:“啊,胡汝贞不是奸臣,那谁是?徐少湖?李子实还是张叔大?总不会是老实巴交的陈逸甫?他不结党,不专权。怎么会是他!”王遴还是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不肯说。余昌德继续猜:“高肃卿?这些日子他张扬得很,势头正盛。可他只是户部尚书,不入阁,如何擅权。你说,王继津,你必须给老夫说清楚,到底是谁!”王遴幽幽地说道:“而今天下最大的奸臣,在西苑!”像是一个焦雷在余昌德天灵盖上炸响,炸得他内外皆焦,脑浆子噗噗地沸腾开了。“继继.继津,可不要胡说八道啊。太子,太子怎么会是奸臣啊!”王遴身子往前一探,目光如剑,逼问着余昌德:“而今天子是谁?”“当今皇上啊!”“身居何处?”“在紫禁城啊!”说到这里,余昌德也反应过来,闹哄哄的脑瓜仁也慢慢地平静下来。他上半身坐直,捋着胡须,沉声说道:“继津兄此言极是。而今大明天子在紫禁城,西苑里的太子,跟我们一样,也是臣!擅权专国,挟天子以令百官!继津如此一说,点破了隆庆朝最大的奸臣。”可是这些两人也只敢在这里,谁也不敢出来嚷嚷。“予德公贵庚!”“知天命之年了!”“予德公,你这次秉义上疏,恶了西苑,以后仕途晦暗啊。”“老夫早就心里准备!要是公道不张,老夫就辞官回乡,教书育人,把满腹的大义公理交给年轻人。”“予德公既然心中有定数,何不搏一个身后名!”“身后名!?”王遴捋着胡须,昂然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余昌德听得入神,目光闪烁。半个时辰后,王遴捋着胡须坐在轿子里,嘴角止不住的得意。“老爷,到府上了。”王遴还没起身钻出轿子,府上管事急匆匆跑来:“张老爷在客厅里候着老爷。”“那位张老爷?”“翰林院掌院张学士张老爷。”“张子维,他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王遴狐疑地钻出轿子,直奔自己府上的客厅。半个时辰后,张四维出来王府,与王遴拱手相别。出了王府的那条街道,张四维撩起轿窗布。“张九。”“老爷,小的在。”“你选个机灵靠得住的人,想法子笼络住王老爷府上的轿夫,问清楚王老爷今晚去了哪里。一干花费,从府里账上支。越快越好。”“是的老爷。” 第一百五十章 外面的人不甘心,里面的人不消停 西苑万寿宫偏殿里,在举行一场宴会。黄锦、李芳、冯保、万福、刘义、杨金水、方良、陈矩、李春、祁言等得用内侍,悉数到齐。朱翊钧先带着他们,去到了仁寿殿,也就是此前的仁寿宫,祭拜了羽化飞升为圣贤的嘉靖帝。每人给画像上了三柱清香后,磕头后再转到万寿宫。朱翊钧看了一眼众人,“冯保,念吧。”“是,殿下。”冯保拿起一卷诏书,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众人噗通跪倒在地,黄锦和李芳跪在最前面。“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秉笔太监李芳,勤勉用事、公忠体国.着出宫荣养,黄锦封忠义伯,授特进荣禄大夫;李芳授光禄大夫。各赐宅院一座,赏银五千两,以为荣养之资。但有奏请,通政使司、司礼监不得私扣阻碍钦此!”黄锦和李芳流着泪,连连磕头。“奴婢谢天恩,谢天恩!”众人也是感慨万千。内侍太监封爵者,此前也只有天顺朝的曹吉祥。他靠得是夺门之变里的从龙之功。现在多了一位黄锦,靠得是跟随伺候了先皇嘉靖帝一辈子。很多人还听出旨意里后面的那句话的意思,“但有奏请,通政使司、司礼监不得私扣阻碍。”太子这是担心黄锦、李芳出宫后,失势会被人欺负。如此厚待,黄锦和李芳也值了!“冯保、杨金水,快把黄公扶起来。陈矩,祁言,把李公扶起来。”朱翊钧吩咐道。决意厚赏黄锦,除了是看在他尽心尽意伺候皇爷爷一辈子的份上,更重要的是嘉靖四十一年后,自己以裕王世子身份入西苑。他逐渐地站在自己这边,利用手里司礼监和东厂,暗中相帮自己。倒严世蕃、保胡宗宪、压制徐阶,要不是黄锦帮忙,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等到父皇即位,黄锦又暗地里把内廷悉数交给了自己。他可是内廷的老祖宗,替皇爷爷执掌内廷四十多年,在禁内不知埋了多少眼线和人手。这一切资源全部移交给自己。要不是如此,自己怎么能这么快地把紫禁城完全接手?又如何让父皇心无旁鹫地在紫禁城里逍遥快活。这些功绩,值一个伯爵册封。“黄公,你选个侄子养为嗣子,以后传嗣你的香火。”“谢太子殿下。”黄锦有侄子侄女的,他有个侄女还嫁给了陆炳的儿子。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伯爵位是恩赏的,不是军功挣来的,享受不了世袭罔替,与国同体的待遇。想自己的伯爵跟陆家的伯爵一样,太子殿下念及先皇,会恩旨再传个一两代。再过数十百年,新皇是不会记得那份情义,自然就除爵了。所以太子殿下没有说传袭你的爵位,只说传嗣你的香火。“李公,你自小孤苦,无亲无故,不如去一念堂,那里多的是孤儿。选个中意的养为嗣子,传嗣香火。”“谢太子天恩!”交代完,朱翊钧挥挥手,“都坐下。”等到大家围着圆桌坐下,朱翊钧最后在上首位坐下,对众人说道:“黄公、李公,是你们的干爹,是你们的前辈,更是你们学习的楷模。今晚孤设的这宴,是家宴。待会你们可要好好地敬两位几杯。”“是!”众人齐声应道。朱翊钧转头对黄锦和李芳说道:“黄公、李公,父皇有事缠身,托孤敬两位一杯,以全主仆之情。”“奴婢谢皇上!皇恩浩荡,奴婢感激不尽!”好吧,大家都知道,在紫禁城里的皇上不会记得这件事。这只是太子客气的一句话。一个时辰后,黄锦和李芳识趣地告辞,出了西苑西安门。上轿子之前,黄锦和李芳噗通跪下,对着西苑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万福回了紫禁城,刘义、方良也有事告退。朱翊钧身边只剩下冯保、陈矩和祁言。“冯保。”“奴婢在!”“司礼监和内廷,以后就交给你了。用心办事。”“奴婢万死不辞,一定殚精竭力。”“回勤政堂。”“殿下,时候不早了。”冯保劝道。“辽东出这么大的事,孤睡不着。”回到勤政堂,朱翊钧站在东北舆图前,一看就是半个时辰。冯保、陈矩和祁言对视一眼,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祁言,督理处还有最新的急报吗?”“回殿下的话,暂时没有了。”“图们汗突然开窍了!知道声西击东。这一回居然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冯保和陈矩、祁言一样,都看过急报,他上前一步,趁机劝道:“殿下,要不给前方下诏。”“这个时候下诏?”朱翊钧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谭纶、周国泰和魏建平面临九万鞑虏。六万察哈尔部铁骑,三万女真人,都是背水之战的亡命之徒。戚继光、李成梁被黑石碳两三万偏师给钉在了辽河河套,救又救不得。这个时候,孤给前方下什么诏?”“殿下可以下诏勉励他们一番。”“勉励?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勉励,而是信任!”朱翊钧看了一眼东北舆图,转身在椅子上坐下。陈矩也有些心急。辽东要是大败,朝局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太子首当其冲。“殿下,辽东不能败啊!太子你英明神武,要不给他们下道令旨,给他们指条明路。”朱翊钧抬头看了一眼陈矩,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无非下道密旨,陈述利害关系,叫谭纶戚继光拼尽全力,也不准败。“你当我是神仙?比身在前线的主将还要清楚敌情?敌情不明,我再英明神武,也想不出好的对敌之策。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就看谭纶和戚继光的,孤相信他们。”有小黄门走到门口,禀告:“报!督理处送来南海最新急报。”“拿进来!”祁言出到门口,接了过来,转身疾走,双手捧给朱翊钧。朱翊钧接过来,一目十行,匆匆看完,脸色有些不好看。“西班牙人还真是老奸巨猾啊!”“殿下,怎么了?”“俞大猷率南海水师左营刚抵达满剌加龙头港,南海水师中营巡哨船队探知,西班牙水师主力就扑了过去。看来是想趁俞大猷在满剌加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冯保、陈矩、祁言面面相觑。北面的困境还没解决,南边又出事了。要是让西班牙人给俞大猷所部当头一棍,南海战局可谓是开局不利。要是北边谭纶也挡不住,让图们汗率部杀进了辽东。太子殿下力主的北伐南征,就成了大明最大的笑话。“殿下,怎么回复?”陈矩颤声问道。“有什么好回复的。南海比辽东更远。这会俞大猷早就跟西班牙人胜负已定,我给十个锦囊妙计也于事无济。”这时,又有内侍在勤政堂门口禀告。“报,东厂有紧急禀文送到。”冯保眼睛一闪,提起前襟快步走了出去。几十息后转了回来,脸色郑重,把禀文呈给了朱翊钧。朱翊钧看完后,轻轻地放到一边。站起身,走到窗前,双手笼在袖子里,看着外面的夜色。天地间漆黑一片,仿佛一张血盆大口,遮天触地,下一秒就要整个西苑吞噬下去。“内忧外患!外面的人不甘心,里面的人不消停。” 第一百五十一章 狗日的贼老天! 周国泰一身铠甲,巡视着开原城墙。他的脸黑漆漆的,上面满是泥土、硝烟的混合物,厚厚一层,就像抹了一层腻子。然后被汗水冲刷出几道水渍,跟张鬼面具一样。几天没洗脸,就是这个结果。城墙上士兵在忙碌着。他们两人一组抬着尸体,大部分是守城明军的,少部分是察哈尔部的。他们都是勇士。尤其是察哈尔部冲上城墙的军士,他们都是冒着九死一生,在数十上百位同伴用性命掩护下才冲上来的。厮杀一番后,孤立无援的他们最后还是被守军刀枪齐下,倒地而亡。“我们的人埋在一处,名字登记好,遗物收拾好。察哈尔部的就埋在一起,做个标识。都不要怠慢了,各为其主,都是舍得性命的勇士!”“是!”周国泰交代一句后,继续巡视。城墙上到处是木板搭建的棚子,乱七八糟的没有章法。周国泰个子高,有时候需要弯着腰,从底下走过。木板上面插着不少箭矢,有士兵伸手去拔。还有其他的士兵在收拾地上的残缺兵甲。缺了口的刀剑,被拔了出来的箭矢,还有断了的长枪,都被收在一起。刀剑和枪头,还能回收,融了做箭头,修葺一番后继续使用。刀剑和长枪是耐用品,一件还能用个十几天,杀三五个敌人才卷刃缺口。箭矢就是消耗品,射出去就不要想找回来。开原城里有火器,但是弹药需要省着用,弓箭也能杀人,都好用。谁也不知道这场守城战会打多久,一切都省着来。一队队士兵们在摆放兵械。一把把钢刀插在木桶里,一支支长枪架在木架上,隔一段距离放一个。方便打起仗来,守军们突然发现手里的刀卷刃,长枪断头,好顺手抽出一把来继续杀敌。伤员们靠着女墙坐着,披着白褙子的医官和医救兵,穿行其中,给他们做检查,用纱布包扎伤口。他们都是轻伤员,还能继续战斗的。伤重者早就被抬下城墙去了。看到周国泰走过来,他们都抬头注目,眼神透着信任、坚毅和问候。周国泰走到北城楼,这里有三门九斤炮,炮手们正在用长木杆,清理炮膛。还有部分炮手在整理弹药。“弹药够吗?”周国泰停下问道。“回将军的话,消耗得有点快,三天就打完了四个基数,仓库里只剩两个基数了。”两个基数,打不了一两天了。这些火炮可是守城的镇海神针,要是没有弹药,这城守起来就更加艰辛了。周国泰拍了拍炮兵队长的肩膀,“打准点,多打几个北虏。”“是!”周国泰走到北门城楼跺墙后面,看向前方。北边的山野间,一直到天地之际,漫山遍野的全是帐篷,袅袅升起数以千计的白烟,时不时有人骑着马穿行其中。似乎有歌声顺着风飘过来。隔得太远,风又太大,听得若隐若现。一群群的牛羊在帐篷的不远处,悠闲地吃着草。不远处这场数万人的生死搏杀,与他们毫无关系。周国泰抬起头,天色阴沉如铅,低得仿佛就悬在头顶上,一伸手就能攀到。天气越来越冷,但是没有冷到周国泰想要的程度。天公不作美,往年冬天一年比一年来得早,一年比一年冷。今年偏偏迟迟不见迹象,极有可能会来迟。贼老天!“呜!呜!呜!”远处数十支牛角号吹响,从各个营地里涌出骑兵,像千百条小溪泉水,汇集成一条河流,数十条河流汇集成一片湖水。上万察哈尔兵马列着队伍,向开原城慢慢前进。有四五千人是步兵。他们或披着皮甲,挂着护心镜,或穿着羊皮袄,戴着翻毛帽,背着弓箭,挎着刀枪,扛着云梯,神情木然。在他们身后,是骑兵。他们坐在战马上晃动着身体,拉住缰绳,控制坐骑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他们是等前面的步军打开城门后,一拥而入。还有更多察哈尔部众,从营地出来,慢慢汇集成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大海。开原城墙上早就响起了急促铜钟声,还有尖锐的铜哨声。士兵们脚步如飞,一队队士兵走到跺墙后面备战。一队队弓箭手和火铳手站在后面。炮兵队长招呼着炮手们,把火炮缓缓推到炮位上。很快,刚才忙乱嘈杂的城墙突然变得安静,只有在北风中呼呼飘动的旗帜,在啪啪地乱响。守军各就各位,严阵以待。察哈尔部众前锋缓缓推进到城下一两百步远,大队步军停住,然后一队队弓箭手壮着胆子向前走。没法子,他们是骑兵角弓,射程相对较近,又需要对城墙上进行仰射,必须走到足够近的距离。察哈尔部弓箭手走到明军的射程里,军官大吼一声,“射!”明军弓箭手和火铳手,分组上前,站在跺墙后面,或张弓搭箭,或举起滑膛枪,对准密密麻麻的人头,毫不迟疑地松弦和扣动扳机。砰砰的火铳声中,铅弹在空中呼啸着,一朵朵血花在一个个察哈尔弓箭手身上绽开,惨叫声中,他们像被砍倒的木桩子,倒在地上。相比之下,箭矢悄无声息,嗖嗖的破风声被火铳声掩盖,等箭矢插在察哈尔弓箭手的身上时,他们才知道疼痛。冒着守军的箭林弹雨,察哈尔部的弓箭手站定,张弓搭箭,对着城墙进行抛射。他们连目标都看不到,只能靠箭矢的数量进行火力压制。“注意!敌射!注意躲避!”军官们在城墙上大声喊了起来。有盾牌的举起了盾牌,没有盾牌的躲在木板搭建的木棚里,听着啪啪的箭矢落地声,就像雨打芭蕉叶。察哈尔部射得越猛,守军就反击得越凶。弓箭手和火铳手冒着察哈尔部铺天盖地的箭雨,在跺墙对着城下的弓箭手,射出一轮又一轮的箭矢和弹丸。城下倒下的察哈尔弓箭手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躺成了一条黑色的带子。终于,察哈尔部的领兵那颜耐不住性子。城下的弓箭手死伤四五十个,也不见得能射中城墙上十个守军。这样的交换比,傻子都知道划不来。那颜一扬马鞭,恶狠狠地吼了几句,数千察哈尔步军爆发出一声巨吼,然后像潮水一般向开原城涌来。很快就像一群蚂蚁,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开原城脚。他们架起上百个云梯,下面有人扶住两边,然后其他的人咬着刀,举着盾牌,冒死攀着云梯向上爬。察哈尔弓箭手一下子觉得压力骤减,伤亡肉眼可见地变少。守军弓箭手和火铳手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云梯上去了。他们从两边的跺墙里,对云梯上的察哈尔士兵射箭开火。箭矢和弹丸在城墙前方组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只要被这张网沾到,非死即伤。一个个察哈尔士兵从云梯上惨叫着翻落下来,重重地跌在地上,再无声息。周国泰在北门城楼上亲自指挥。这里是察哈尔部众进攻的重点。他们必须要攻下城楼,打开城门,放入主力骑兵,才能取得胜利!察哈尔部在北门、东门城楼投入最精锐的兵力,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大型攻城器具。城楼上的火炮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不管是巢车还是冲车,九斤炮对准了,轰隆几炮,察哈尔部众千辛万苦做好的器具就会被打得稀巴烂。周国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手心里像是摸到了一摊黑稀泥。他顾不上,四处看了看,发现少数地方有察哈尔部众冲上了城墙,但还在可控之内。预备队冲了上去,围着这些察哈尔勇士一顿乱砍,有的军官脆调一队火铳手上去。武功再好,一铳撂倒。一个时辰后,城下响起了尖锐的号角声,只有一支号角在吹。察哈尔部就像退潮一般,迅速退下,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以及哀嚎的伤者。又打退了一次。周国泰长舒一口气,全身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跺墙,不停地喘着粗气。察哈尔部的进攻一次猛过一次,因为他们也知道,寒冬虽然晚到,但终究会到,为了性命,他们必须要在寒冬到来之前攻下开原城。周国泰心里清楚,开原城守军目前看着还占据优势,但伤亡惨重,兵甲箭矢和弹药消耗极大,却得不到补充。自己还不得不分出五千兵马,守住铁岭城。两城互成犄角,扼守住大道,才能把察哈尔部挡在北边。图们汗集中兵力打开原城,开原城一下,铁岭城孤立无援,撑不了多久。现在开原城守军也被逼到了最危险的关头,这根弦被拉得紧紧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攻守双方都憋着一口气,看谁先扛不住。周国泰抬头看了看,还是那样阴沉如铅,可就是不下雪!狗日的贼老天!他强撑着起身,扶着跺墙站起来,把旁边的“明”字大旗,高高举起,大声吼道:“大明万胜!”“大明万胜!”先是北门城楼,接着是整座开原城,跟着齐声大吼。“大明万胜!”声音如巨涛海浪,席卷着城外的荒野山河。远处山丘,一位身穿亮金铠甲的贵人拉住坐骑,身后有护卫举着九斿白纛,正是察哈尔部图们汗,他转头看向开原,听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大明万胜”,目光深远。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李家兄弟 辽河河套草原上,绿油油的青草变得枯黄,满是初冬的肃杀。李成梁率领一万辽东骑兵风驰电擎地奔跑着,他们列成一个三角形,飞快地翻过山丘,涉过河流。李成梁冲在最前面,手里的马鞭不停地抽打着坐骑,马屁股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这是他最喜欢的东北神骏,可是此时已经顾不上,李成梁只想着再快些,再快些。当他在通辽城接到急报,黑石碳带着两万骑兵在厶砬子山围住了李成材和叶梦熊的两千运粮队,急得腾腾地冒火星子。李成梁知道自己的弟弟没有戚继光那样的好本事,带着六千人可以硬扛辛爱数万骑兵。两万骑兵在草原上伏击两千马步军,凶多吉少。黑石碳他是熟悉的,图们汗的叔叔,积年老贼,十分狡诈凶狠。虽然李成梁知道李成材肯定也给戚继光那边报了信,但他还是按例派人给兴化城传信,然后命令副将代自己暂摄通辽城防务,警惕敌袭。点起一万精骑,直奔厶砬子山。我的傻弟弟,你带着骑兵,要是万一挡不住,撒丫子就跑啊。茫茫大草原,我们防不住察哈尔部骑兵,他们也很难追到我们。李成梁心里期盼着李成材机灵点,保住性命为上。可是又担心他真得这样做了。撇下护卫的粮草,还有押粮官员叶梦熊和一干民夫,让他们落入北虏之手。这事捅上去,天大的事。按照军法,李成材当斩!真要深究起来,李家都要吃挂落。要是以前,李成材真要是跑了,李成梁还能想想法子,携带财物去京城,走走关系,通通门路,往几位权臣和太监府上悄悄塞上一份厚厚的孝敬。弟弟违反军法的事,也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是现在不行。太子秉政,整饬戎政,大兴军改,其中最重要一条,就是严肃军法。提拔重用的胡宗宪、谭纶、戚继光,都是军法严正、赏罚分明的人,一点情面都不讲。更何况西苑太子,他严令再三,肃正军法。要是知道自己敢走门路,徇私枉法,不要说李成材,连李家都要满门吃鬼头刀。老三啊,你可千万不要跑,死死地钉在营地里,哥哥来救你了。李成梁心里有些期盼。明军在草原作战富有经验,押运粮草这种极有风险的事,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路上四处撒出侦骑,遇到敌袭,发信号弹,派传令兵四处求援,同时粮车首尾相连,组成一道防线。民夫躲在里面,步军组织抵抗,骑兵在外游弋,策应防御,等待援军。战术成熟,训练有素,只要不太拉胯,或者遇到什么意外,很少会被突破防线,全队覆没。李成梁也相信弟弟李成材不会拉胯,可是就怕意外啊!兵无常势。战场最凶险的事之一就是你永远也预料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就好比大家都以为图们汗会在辽河河套地区跟明军决一死战,结果他虚晃一枪,带着主力跑到黑山,从北边猛攻辽东。是的,李成梁出通辽城没多久就接到了急报。辽东发过来的急报,先到通辽,再去兴化。谭纶发的急报又是明报,一路上副将以上的驻防将领都能收到,做好应对准备,随时待命。谁能想到图们汗这个憨憨,突然学起兵法,玩了一招声西击东,还把大明诸多名将谋臣都给蒙到了。你不敢说他是听了哪位谋士的建议,又或者是晚上做个梦,然后做出这个疯狂的决定。反正现在明军相当难受,东边岌岌可危,随时会被破边扰境。西边却被偏师拖住,一时半会也动不了。“报!”有侦骑折回来报告。“快到了?”“是的总兵,就在前面五里的地方,上了那个山岗就能看到。”“走,去山岗看看。”刚才还火急火燎,恨不得用马鞭抽得坐骑腾云驾雾的李成梁,现在反倒不急。他命令部下集结在山岗下,稍做休息,做好战斗准备。然后带着扈从,上了山岗。举起单筒望远镜,李成梁观察着情况。四五里外的一处山包上,数十辆马车首尾相连,围成一圈,只是看上有多处残缺,应该是经历了多次冲击。但那面大明旗帜还没倒,北虏骑兵还没有攻进去!上万北虏骑兵围着它在打转,鬼呼鬼叫的,对着马车阵张弓射箭。时不时有骑兵窥得机会,策马向前,向从残缺处冲进去。这样的车阵,最怕的就是被北虏骑兵冲进去,在肚子里一阵乱搅,然后跟外面的同伴内应外合,一举攻破。两三个北虏骑兵刚冲到残缺处,突然火光一闪,有火铳手躲在暗处开火,北虏骑兵应声倒下。眼尖的李成梁还看到北虏骑兵倒下去前,身上还插着箭矢。还埋伏着弓箭手。李成梁放心了,守军丝毫不乱,守得极有章法,至少还能顶一段时间。他举着望远镜,看向其它地方,很快在一条小河旁边看到了一群北虏骑兵,人数有上万左右,过半的人下了马,坐在地上,或吃干粮,或给战马喂食。看旗号是黑石碳率领的主力。北虏偏师就是偏师。战场上不管在哪里,都要做好作战准备,绝不能有一丝松懈,因为你不知道敌人会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主意一定,李成梁马上布置。他叫参将带着两千骑兵先等两刻钟,等自己率主力绕到黑石碳主力的后面,然后参将率部冲出去救援车阵,吸引北虏注意力。自己率主力,趁机从后翼出击,杀向黑石炭中军,直取他的狗头!很快,当黑石碳盯着冲出来的参将兵马,招呼手下赶紧准备,向那边迎敌时,李成梁拔出钢刀,盯着远处的黑石碳,狠狠地往下一劈。八千辽东骑兵策马奔腾,风卷残云一般从后面的山岗上冲下来。黑石碳果然是积年老贼,一看这形势,知道挡不住,厉声传令,叫手下兵马整队冲上去,挡住明军的冲锋,自己招呼心腹亲卫人马,卷起旗子,向北而逃。都是召集的朵颜、泰宁各部,不是察哈尔本部人马,丢了就丢了。可是李成梁盯上他,怎么会丢了他呢!于是黑石碳数百骑在前面逃,李成梁一千骑在后面追,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黑石碳也是倒霉催的,逃跑过程中,突然马失前蹄,连人带马,翻滚在地,心腹亲卫赶紧转头去救,可是李成梁所部追得急,看到这架势立即开弓射箭。心腹亲卫被射死了十几人后,其余的人一哄而散,留下黑石碳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草地上,看着蓝天,寒风刺骨,冷到心底。这支偏师作战意志不强,主将黑石碳在明军突击之下,只想着逃跑,却马失前蹄被明军俘获,其余兵马马上做鸟兽散。李成梁叫人捆住了黑石碳,好生看管,打着坐骑兴冲冲地向车阵跑去。车阵外围,明军正在清理战场,搜寻北虏伤员和装死的家伙。李成梁带着扈从从车阵搬开的缺口走了进去,“老三,成武,你小子干得不错,这诱饵当的好,钓到了一条大鱼,黑石碳!这个老货,我们的老对手,图们汗的叔叔,老贼啊!跟我们周旋了这些年,好几次,不是他就要弄死我们,就是我们要逮到了他。好了,这次终于落到老子手里了。成武,人是我抓的,但首功是你啊!”李成梁跳下马,大声嚷嚷着,却不见李成材出声,也没看到他的身影,顿时心慌。“李总兵!”叶梦熊从某处走了出来,叫住了他。李成梁一转头,看到叶梦熊浑身都是血,猛地冲上来抓住他的手,厉声问道:“我家老三呢!”“跟我来!”叶梦熊把李成梁带到一处。李成材躺在角落里草堆上,浑身是血,双眼盯着蓝天,再无一丝气息。“李总兵杀出来时,李参将刚好落下最后一口气!” 第一百五十三章 疯了才能打赢! 李成梁盯着李成材的尸体,双目赤红,泪水无声无息地从脸上滑落。缓缓蹲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兄弟,你比我早走一步。兄弟,你怎么能比我早走一步啊!虽然我们从十几岁第一次上战场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以后的结果。不是建功立业、荣华富贵,就是横死战场,马革裹尸,可是老三,你叫我怎么跟老爹和老娘交代啊!呜呜——!李成梁的哭声,撕心裂肺。凛冽的北风吹得他头盔上的红缨乱摆,不远处飘荡的“明”字大旗,烟熏火燎,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旁的叶梦熊站立不动,如同一棵孤树。李成梁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如一匹恶狼扑了过来,狠狠地盯着叶梦熊。“我家老三是怎么死的?”叶梦熊闭着眼睛,不堪回首,黯然地答道:“都是我,是我害了李副将。”“说!”李成梁挥舞着双手,跳着脚,厉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叶梦熊睁开眼睛,“是我擅做主张,组织民夫上前对敌。”李成梁暴跳如雷,指着叶梦熊骂道:“你个混蛋,民和兵,是两回事,他娘的不能混在一块用!见过血、杀过人的兵才是老兵,新兵都扛不住,民夫顶个球用,你还把他们派到前面去杀敌,你个鸟书生,不懂打仗,不要瞎挤挤的乱指挥。”叶梦熊低着头,“是我不对。我不明军务,胡乱指挥,以为民夫如书上所言,发把刀,给把枪,勉励一番就能杀敌。不想民夫一触即溃,车阵出现缺口。在外游弋的李副将马上带兵冲过来,堵住缺口,不想陷入重重包围。”李成梁冲上前来,揪住叶梦熊的衣领,赤红的眼睛瞪得滚圆,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他的肉。“你个混蛋,害死我家老三,我要你偿命!”旁边的营统领和队官冲上来,一左一右拉住李成梁的胳膊:“总兵,叶巡按不是有心的。李副将陷入重围,叶巡按马上组织火枪队往外冲,拼死救出李副将。李总兵,你看!”营统领抓起叶梦熊的手,在李成梁张开,这是一双血肉模糊的手。“事急时,叶巡按跟我们几个炮手,抬着子母炮冲在最前面,连开几炮,终于轰开了一个缺口,这才把李副将他们接应出来。”叶梦熊慢慢地把手抽回来,“我只是伤了一双手,李副将他们却丢了性命。”李成梁看着满脸漆黑、一身轻甲破烂不堪的叶梦熊,满腹的怒火不知道怎么发作,泪流满脸,仰天长啸。“老三啊!”叶梦熊闭着眼睛,低着头,流着泪。旁边那面“明”字大旗,飘动地更加剧烈,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卷走。“报!戚帅和徐侍郎领兵来了!”兴化城、通辽城、赤峰城是一个三角形,互相之间的距离都差不多。叶梦熊他们被围,除了通辽城,赤峰城和兴化城也派人去传信。离得最近的赤峰城兵少,首要任务是坚守,谨防黑石碳虚晃一枪攻破城防,所以只是派侦骑来侦查,没有派兵来驰援。兴化城稍远一点,戚继光和徐渭所领的援军就稍晚了一点。戚继光和徐渭急匆匆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李成材,连声问道:“怎么回事?”营统领上前去,把情况简要汇报了。戚继光默然上前,拍了拍李成梁的肩膀,把叶梦熊拉到一边,询问详情。徐渭走到李成梁跟前,不客气地问道:“汝契,你还要杀了叶男兆为成武报仇吗?”说来也奇怪,李成梁心高气傲,连戚继光都不大放在眼里,偏偏最服徐渭,尊其为兄,一直要让几个子侄拜徐渭为师。“文长先生,我心里痛啊。”“你心里痛,我心里也痛,大家心里都痛。”徐渭指了指远处被小心抬在一起,正在洗涤的明军阵亡者,“他们的父母妻儿心里不痛吗?汝契,自从踏上战场,你、我、成武、戚帅、叶兆男,千千万万的将士们,心里都抱了必死的心。沙场无情,今天老三阵亡,明天可能就是我。”徐渭抓住李成梁的肩膀,沉痛地说道:“汝契,我们是大明军人,保境安民、杀敌报国,是我们的天职。难不成你还奢望老死床榻?”李成梁摇了摇头,“文长先生,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心里痛,跟刀割了一样痛。”“生又何欢,死又何哀?老三能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汝契,老夫也想给老三报仇。找谁报仇?找察哈尔,找图们汗!”李成梁盯着徐渭的眼睛看了一会,转过头去恨恨地说道:“图们汗老贼!”那边戚继光拉着叶梦熊走过来,接到徐渭的眼神,大声说道:“汝契,本帅和文长会具文上奏,把成武的英烈行径报于西苑,昭彰天下,留名青史。”李成梁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戚继光见他的情绪稳住了,继续说道:“你们抓住了黑石碳?”“是的。”李成梁答道。“带上来,我们好生审问。”一个时辰后,戚继光、徐渭、李成梁和叶梦熊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徐渭说道:“现在图们汗率察哈尔部主力去了辽东,王帐空虚,正是我们用兵的好时机。黑石碳交待,图们汗王帐在兀鲁胥河畔,哈纳图山脚下,离通辽城不五百里。我们调集兵马,整军北上,十天之内必定能够横扫图们汗王帐。”戚继光坚决反对:“荒唐!黑石碳说的可信吗?要是他骗我们怎么办?”徐渭分辨道:“审问时,黑石碳说的话半真半假,王帐位置是我们用计诈出来的。对照此前收集的情报,没错了。此前传来的讯息,我分析出图们汗王帐可能在三个位置,兀鲁胥河畔就是其中一处。现在黑石碳所言,正好应证了。还有其它俘获将领的供词里,也佐证了这点。”戚继光摇头道:“就算王帐位置无误,现在马上要下雪了,我们扫荡完王帐,一旦赶不回来了,数万兵马孤悬在冰天雪地里,太危险了。”徐渭大声道:“干嘛要回来!察哈尔部在那里能过冬,我们就不能吗?我们扫荡了图们汗王帐,就驻扎在那里。等到春暖雪融,继续扫荡察哈尔部其它各部。”徐渭的话震惊了帐里众人。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我们现在有棉衣、有煤球、有干粮、有药材、有帐篷,有王帐的数十万牛羊,物资比察哈尔部众还要充裕,难不成他们能过冬,我们还过不得!我们要是连这点苦寒都耐不住,以后还怎么重现二祖武功,北逐漠北,封狼居胥!”戚继光沉默不语。叶梦熊被说动了,心头一热,想出声附和徐渭的建议。可是想到自己胡乱指挥,造成李成材战死,心里又冷了下来,摇头道:“太冒险了。”“冒险?”徐渭越说越激动,“兆男不如说我疯了!图们汗疯了,我们就不能疯了!疯了就能打胜仗!而今我军陷入困局,不奋力一搏,如何破局?一是立即挥师东进,驰援辽东。万一我军还未到辽东,大雪封路,或被图们汗半路伏击呢?这片草原,北虏比我们要熟悉得多,离开城堡,我们并不占多少优势。就算我们路上无阻,到了辽东,却得知图们汗破了开原,抄掠辽东。难道我们要像往年一样,跟着破边的北虏屁股后面,转战各处,再礼送他们出境?”徐渭扫了一眼众人,“诸位,图们汗在辽河河套地区留了多少兵马,我们不知。董狐狸是友是敌,我们不知。除了黑石炭,是不是还有其他首领,我们也不知道。万一大军轻动,驰援辽东,留在这里的北虏窥得空隙,从滦河一线南下,破了边墙,直入京畿,我们就万死难咎其责!”众人脸色一变,京畿被破边抄掠,比辽东被抄掠要严重得多,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徐渭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某的计谋就是先守住河套地区,守住背后的京畿无虞,立于不败之地。再伺机以偏师反击,偷袭图们汗王帐,他将我们一军,我们将他一军!”沉默一会,戚继光缓缓说道:“文长,如果我不是主帅,也就率兵北逐了,可我现在是统领全军的主帅,我要为十几万将士着想,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去搏。”徐渭转向李成梁,问道:“汝契,你意如何?”李成梁沉声答道:“大帅,徐参军,李某愿帅精骑,北逐漠南草原,荡平图们汗王帐!”徐渭看着他,点了点头,又对戚继光说道:“戚帅,如果我们能够荡平图们汗王帐,伤其元气,他那六万察哈尔骑兵就孤悬在外,覆灭在即。就算他侥幸破边入境,抄掠辽东。我们也是跟他各持胜负,不输不赢。元敬,我们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西苑着想。”戚继光猛地抬头。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下雪了! 徐渭扫了一圈众人,语气凝重地缓缓说道:“到现在,太子殿下一字未给我们,什么意思?他不想给我们任何困扰,放任我们应对,是输是赢,他都会替我们担着。”戚继光大帅行辕和徐渭的参谋军事处,有信鸽、海东青与京城督理处保持着联系,急报十天前就用信鸽传回京城。这里到京城,八百里加急也就四五天。要是西苑和督理处有什么诏书急令,也早就到了。戚继光脸色由黑转红,激动地腾地站起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殿下这般信任我们,我们就算是拼掉性命,也不让太子为难。北逐王帐,再凶险,我们也要博下这线胜机!”是啊,只有冒险北逐兀鲁胥河,荡平图们汗王帐,打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胜仗,才能让西苑在辽东被抄掠的情形下,有话可说,不至于被那些豺狗一般的清流文官们群起攻之。被徐渭一点,大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戚继光说道:“我亲自带队,就带两万精骑,一骑备三匹马,多带粮草衣被等物,再带行动便利的高轮厢车。马匹和物资不够,就近从赤峰、兴化、丰宁、承德、通辽等城所部调集,三天后出发。”“不行!”徐渭和李成梁异口同声地答道。戚继光眉头一皱。徐渭看了李成梁一眼,先开口:“戚帅,你是全军主帅,不可轻离。辽河河套地区,还有北虏残部流窜,需要你汇集兵马围剿。还有辽东,需要你严阵以待,随时应变。”李成梁马上说道:“我领兵去!辽河河套,我每年都要来几次,比你们都熟。我领兵去兀鲁胥河。”徐渭赞同道:“北逐察哈尔,就由李总兵领兵,我陪着去一趟。戚帅,这里还需要你主持大局!”戚继光默然一会,当机立断道:“好!就这么办!李总兵,徐参军,你们马上整顿兵马。叶巡按,你负责调集马匹辎重。”“遵令!”三天后,一支两万人的骑兵,浩浩荡荡向北而去,数百上千面旌旗在北风中飘荡,如林如海,其中一面“明”字大旗,走在最前面,就像一面大斧,向北方劈去!辽东沈阳城。谭纶站在北门城楼跺墙后面,眺望着远方,忍不住感叹道。“十五天了,已经十五天了。”“是啊宪台,周总兵在开原城坚守十五天了。”幕僚在旁边附和道。“十五天,不容易啊。”“宪台,看这天色,一天冷过一天,相信再过十来天,就要下雪了,图们汗也该撤兵了。”谭纶点点头,“可是这十来天,将是最凶险的十天。察哈尔部攻不下开原,进不到辽东,我们不收拾他们,天要收拾他们。天寒地冻,孤悬黑山以东,缺衣少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图们汗,置察哈尔部众于死地,逼他们背水一战。”幕僚脸上露出惶恐之色,看向北方,“图们汗,疯了!”“我们步步为营,三面合围察哈尔部,逐渐逼他们到绝境。又或许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他明白,自己不疯,就活不下来。”“报!”有军校上前禀告:“辽东魏巡抚到。”“惟贯怎么来了?辽阳出了什么事?”辽东巡抚魏学曾驻辽阳城,这个时候匆匆赶来,让谭纶心头一惊?魏学曾一身官服,外披一件斗篷,走到跟前,先取下斗篷,递给随从,拱手行礼:“宪台!”“惟贯匆匆赶来,可有要事。”“有军务相商。”“快,到城楼里坐。”“好。”两人坐下后,谭纶幕僚叫随从去准备热茶,在下首位坐下。“惟贯,什么军务?”“破敌之法!”魏学曾的话让谭纶一愣,迟疑地问道,“惟贯,破图们汗之法?”“是的宪台!”魏学曾应道,“而今图们汗率察哈尔部六万攻开原城,庄兔台吉率三万女真部攻抚顺城,日夜急迫,岌岌可危。学生想,我军要是有一支偏师,出抚顺,绕道女真部后翼,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可一举击破。抚顺城围一解,辽东困局可以为之一缓。”谭纶捋着胡须赞同他的这个说法:“抚顺城下三万女真人,虽然都骁勇善战,但出自各部,号令不一,人心未定。又顿于抚顺城下十几日,早就军心晃动,只需一支偏师奔袭侧翼,定可将其击溃。抚顺城围一解,还可叫魏建平率部,会合偏师,绕道广顺关,与开原城守军内应外合,合击图们汗,逼退他。可是,现在去哪里找这支偏师?”“宪台,学生今日就是来送这支偏师的。”谭纶腾地站起来,旁边端着热茶送过来的随从躲闪不及,手里的托盘一翻,茶杯咣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地上的茶水流了一地,冒着白气。谭纶连看都不看,伸手抓住魏学曾的手:“惟贯,有多少人?”“勉强一万!”“足矣!不是民夫青壮拼凑的!”“绝不是,都是上过沙场的,不少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老兵,在哪里?”“就在沈阳城外。”“惟贯,你从哪里找来的?”谭纶越发地着急了。“宪台,请听学生慢说——余昌德天未亮就起来了,旁边躺着的妾室打了个哈欠,从绸缎被褥里伸出白藕一般的手臂,好奇地问道:“老爷,天还黑着,你又要去上早朝?不是早就罢停了吗?”余昌德鼻子一哼,冷然道:“老爷此去,就是要恢复早朝!祖制,怎么能轻弃!”“半夜就要起床上早朝,老爷以前每次起身都要骂骂咧咧一番,怎么今儿还说要恢复它了?”余昌德恼怒地呵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快些起来,伺候老爷洗漱穿戴!”“是。”妾室看到余昌德发威了,不敢吱声,连忙应道。匆匆穿好衣服,下了床,给余昌德找来披风,先穿在他身上,又去外间,叫醒婢女丫鬟,赶紧准备热水。洗漱一番,吃了一碗小米粥,梳理发髻,打理胡须,换上官服,戴上乌纱帽,妾室真得以为朝廷又恢复早朝了。余昌德走到书房,在西面朝东的墙上,挂着一幅至圣先师孔子的画像,前面有一个龛台,摆着一个香炉。他走到跟前,点燃三根清香,捻在手心里,双掌合十,跪倒在团蒲上,嘴里念念有词。“至圣先师保佑,保佑学生这一次名动天下,永照汗青!”说完,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把香插在香炉里。深吸一口气,从龛台上取下一份奏章。它被放在至圣先师像前摆了一晚上,仿佛沾了圣贤之气,百毒不侵、万法不沾,必定能保佑他旗开得胜,一奏成名。余昌德把奏章揣到怀里藏好,在书案后的座椅上默坐着。书房里只有一盏灯,灯光昏暗,摇曳发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摇晃,照得他的神情一闪一闪的。坚毅、迟疑、畏惧、勇决.“老爷,四更天了。”管事在门口说道。“好!”余昌德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书房,来到前院,钻进早就备好的轿子。轿子悄然出门,转了几个弯,来到长安大街,在旁边停下。余昌德钻出轿子,抬头一看,此时天色发白,即将天明,整个京城也在将醒未醒之际,远近传来人声,收夜来香的人沿着小巷在叫喊着。更远处各城门传来喊声:“吉时到!准备开城门了!”旁边停了十几顶轿子,还有数十人从远处步行而来,他们围在余昌德身边,默默地点头。有的在不停地跺脚,往手上哈着白气。“好冷的天!”“天冷,可我的心是滚烫的!”目光在轻声议论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余昌德发现大部分人都来了,少数应该是临阵脱逃了。不管他了!余昌德率先走在前面,其余的人慌忙跟上。走了几步,余昌德突然觉得脸上一冷,不由地抬头,看到天色撒下来盐粒一样的小雪。下雪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午门哭阙 下雪也不能阻止我滚烫的心!余昌德走得更加坚定,腰立得更加直,头昂得更加高。身后二十多名清流,一百多名国子监学生和名士大儒,看着余昌德的背影,就像看到了泰山,不由跟紧了脚步。脚步声哗哗,就像雨声一般,在蒙蒙亮的午门前,显得格外响亮。守门的奉宸司军士闻声一看,看到一队人走了过来,前面是二十几位官员,两三位穿绯袍,其余的都是青袍、绿袍,后面一百三四十人,穿着儒装,应该是国子监的学子。军士连忙禀告了值班军校。军校带人从左便门出来,快步迎了上去。“站住!”余昌德昂着头,自带一种威凛不可蔑视的气势,先喝了一声:“让开!”军校厉声道:“这是午门,军民官庶不可在此造次,违禁者立逮,递交奉宸司!”余昌德正色说道:“我等要递交奏章,向天子请愿!”“官吏去各衙门递交,庶民去通政使司,又或者去都察院即可!休得在午门前滋事!”军校一步不让!“荒唐!尔等武夫,胆敢阻塞言路吗?你们就不怕天下人的唾沫给淹了吗?”余昌德胡须张开,愤怒地大吼道。奉宸司官兵都是从九边和东南剿倭“功勋”兵马里,轮流调拨入京。今日值班的军校是大同山西镇调过来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这种虚张声势,根本不怕。“这里是午门!后面是紫禁城,是禁内,天子居住的地方。本军奉命入值翊卫,只有合规腰牌,到了时辰,放可进入。其他闲杂人等,休得滋扰!要是敢硬闯,休怪本军以冲闯禁内、意图谋反之罪拿了你们!”余昌德听得脑子嗡嗡的,失策!原本还想复制一场左顺门事变,结果连午门都进不去。自从朱翊钧秉政以来,一改往常关防不严的坏毛病,六部、五寺、两院被锦衣卫翼卫司接管关防,午门、左顺门、文渊阁由奉宸司接管关防。腰牌是特制的,一般官吏进出,还需要一月一换的“通行证”,上面有指模,翼卫司、奉宸司留有底档,一旦有疑,立即对比留底指模。这样的关防下,不会再出现内阁、六部等衙门丢失东西,甚至有人跑进宫禁打人等不可思议的现象。余昌德等人一时只顾着群情激愤,忘记最重要的一点,怎么进午门!真是秀才闹事,三年不成啊!不管余昌德等人如何胡搅蛮缠,军校不退让一步,没有腰牌和“通行证”,休想进午门。要是你敢闯,他们就敢抓!完蛋,难道要出师未捷身先扑?出师不利啊!余昌德和几位带头者交换眼神,退到一旁商量起来。律例除了非法携带兵甲弓弩者,不禁止官庶军民在午门逗留。看到余昌德等人退了下去,军校挥挥手,带着奉宸司的官兵,退到午门前。“怎么办,予德公?”余昌德也觉得棘手,“大家群策群力。”“待会有官吏要进午门入内阁,我们跟着一起混进去?”“混不进去,盘查甚严,一一勘验腰牌和通行证。有可疑甚至还要搜身,以防违禁物携带入内。”“你怎么知道的?”“我有个同科在内阁做事。”“你怎么不早说啊,害得我们全困在这里。”余昌德看了看午门,若有所思地问道:“诸位,这里离禁内不远,我们在这里大哭,皇上听得到吗?”“应该能听得到!”“那我们就在午门上疏,哭谏!”“好!”众人神情肃穆,排好队形,余昌德站在最前面,后面按照官阶高低排官员,再后面国子监排队就有些混乱,谁都想排到前面去,可是谁都不会让别人。挤来挤去,最后还是两位站在余昌德身后的官员折过来,好生调解了一番,这才把队伍排好。“就这样排了,不准再乱了。”官员交代了两句,赶紧站回自己的位置上。余昌德等人怀着上朝一般的神情,向前走去。后面的人也怀着上朝的神情,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走。此役后必定名动天下,飞黄腾达,就能跟得予德公一起上朝了可惜走着走着,看着前面铠甲鲜明、握刀持枪、杀气腾腾的奉宸司军士,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这些人上朝的心就变成上坟。午门警戒线是二十步,余昌德走到二十步开外,噗通跪下,大声喊道:“皇上!臣余昌德上疏,陈明朝情弊政,请圣明天子澄清朝纲!”他掏出那份奏章,大声念起了:“隆庆二年论欺君误国十罪疏!而今君臣不厘、国器窃据,奸党内居西苑,外遍朝堂,挟天子以令百官,擅权误国,穷兵黩武,倒行逆施至今两年有余。”余昌德列出了西苑十大罪行,君臣不分、擅权误国、偏听邪说、听信谗言、疏远贤臣、任用奸党、宠信阉党、与民争利、穷兵黩武、阻塞言路.他阴阳顿挫、慷慨激昂地念着骈四俪六的文章,引经论据,妙语成章。后面的官员和学子们听得摇头晃脑,有的人甚至在想。要是一般人听到如此雄文,肯定会惭愧到无体投地!传播出去必定天下名动,我等这些参与者也是与有荣焉啊!“西北地震,上天警示;东南飓风,先灵不满。苛政遍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国将不国!”余昌德歇斯底里念完最后一个字,声音有些嘶哑,嘴角都出现白沫。他高高地举着这本奏章,仿佛举着一份刺穿一切黑暗,给大明带来光明的檄文。“臣等上疏,请皇上御览!”后面的人齐声高呼道:“臣等上疏,请皇上御览!”午门右便门开始有人排队,验腰牌通行证入内。纷纷在旁边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好!围观的人越多越好!老夫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来围观。余昌德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安大街,不由气馁。宽阔的长安大街居然行人疏廖,几顶轿子从此经过,轿夫忍不住加快脚步,一溜烟就没影了。还有几辆马车,在马夫的驱赶下,晃晃悠悠地走过。驮马毫无敬畏之心,也没有想看热闹的心思,不急不慌地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平日里这里人挺多的,今儿都去哪里了?来不及细想,从左便门出来一行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他身穿斗牛服,头戴钢叉帽,手里握着一柄拂尘,带着十几位内侍走到跟前。和声和气地对跪在地上的余昌德说道:“余司业,听说你有奏章要递进去,给咱家吧。”“阉党!滚开!”余昌德义正言辞地呵斥道,“吾等奏章,是递给圣明天子的,尔等西苑奸臣一党,休想染指!”冯保脸色一冷:“余昌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余昌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大声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身后的上百人跟着齐声念道,声音震天。念完后,余昌德伏地大哭:“太祖成祖皇帝,你们在天英灵看看啊,而今太阿倒持,国器窃据,国将不国!你们睁开眼看看,保佑我大明早日澄清朝纲!”身后的人也跟着大哭,哭声震天,哀嚎一片。冯保阴着脸问余昌德:“余夫子,你真要这般不顾死活?”余昌德停止哭声,直起上半身,转头对身后一百多人,举臂高呼道:“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冯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连忙右手捂住嘴巴,左手挥挥手,示意大家离开。快要走进左便门,冯保转头看了一眼又在伏地大哭,仿佛死了亲爹亲娘的余昌德和他身后那群人,目光寒彻入骨。哭声还在继续,或嘶哑或尖锐,或悲切或干瘪,汇集成一股声浪,直冲云霄,晃晃悠悠向紫禁城飘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辽东的奇兵 谭纶拉着魏学曾的手,急切地说道:“不由老夫不急啊。惟贯,你快说。”“宪台,学生奉命在辽阳安抚百姓,其中有包括归附投降的建州和海西女真.前些日子,图们汗率察哈尔部进犯辽东的消息传遍各处,百姓们惊恐不安,反倒女真军户和佃户,群情激愤.”谭纶脸色一变,“他们想干什么,内应外合吗?”魏学曾马上摆手答道:“不是,不是,宪台不要误会。他们是踊跃报名参军,要帮大明打图们汗。”“什么?”还有这种事?在明军进剿建州和海西时,对待女真人分几种情况。第一是负隅顽抗,抗争到底的。这一类无话可说,悉数斩杀。第二是实在是打不过投降的,这一类多半被送去开平煤铁矿。此时的煤铁矿跟几百年后的没法比,产量没法比,工作条件也没法比,全靠人在矿洞里钻来钻去,吊着气死风灯,驮着筐,把矿石一筐筐背上来。稍微先进点的,有轨道车,靠畜力绞盘车把矿车各拉上来。反正条件艰苦,雇佣大明普通百姓,需要厚利才能诱惑他们下井。北虏、女真、朝鲜、日本那些俘虏就属于性价比特高的劳力。不用给薪水,一日三餐管饱。甚至为了留住这些宝贵的人才,很多矿提高三餐伙食标准,还请了医生定期给他们检查身体。不吃饱怎么多干活,病倒病死了哪里再找这么好的劳力?还有一类是明军一到就投降的,或者稍微一打,明白实力悬殊后投降的,他们跟被俘获的人口一个待遇,分配到辽东各牧场农场干活,类似卫所军户,是为女真佃户。剩下一种就是主动归附的。这类待遇最高,分配田地或牧场,优先招募兵员。在辽西,戚继光麾下有一支海西骑兵团,兵员就是从这些人里招募的,是为女真军户。女真各部被递解回来后,谭纶叫人登记造册后,分发各处,其中佃户和军户划给辽东巡抚行署,由魏学曾接手。如何安抚处置,谭纶管得就少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女真人里这么快就有心向大明之人,数量还不少?“惟贯,会不会有诈?”“宪台有所不知,”魏学曾知道谭纶的顾虑,开口解释。“海西、建州女真,以部落分散各处,一部数十户至数百户,居于丛山密林间,以渔猎为生,过得极为艰苦。学生收编女真佃户二万三千二百户,丁二万六千九百口,妇孺五万七千口;军户八千七百户,丁一万零七百口,妇孺二万三千六百口。按照督理处廷寄令旨,佃户编为四卫二十千户若干百户。军户编为角、亢两部十翼若干都。这一年,学生走遍了军户所有的都,佃户所有百户。宪台,其实女真人在建州海西,过得也是极苦。”谭纶捋着胡须点点头:“本督听说过。建州女真与大明接壤,还可往来互货,多少能换些食盐、粮食、布帛回去。海西诸多女真人就跟野人一般,饮血茹毛。不苦他们也不会跟着王杲等逆贼袭扰辽东,肆意抢掠。反倒是不少女真头人,日子过得不错。负隅顽抗的多是他们和他们的心腹。”“宪台说得对。”魏学曾感慨道:“太子英明啊!他早早就定下计策,海西建州女真分别对待,冥顽不化者斩草除根。但是大部普通女真人区别对待,那些愿意归附者,优待;投降者以诚相待,吃饱穿暖,分配田地牧场维持生计。一番善举,那些女真纷纷感念太子恩德。许多女真人跟学生说,他们在辽东做佃户,比在建州海西当野人强太多了。有房屋挡风遮寒,不用搭窝棚住山洞;有粮食裹腹,有衣物御寒,有盐巴和药材保命.甚至孩童还能被聚集在一起,识字读书。很多女真人对学生说,他们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还有军户入军,在辽西戍边效命,不少军士屡立军功。大明现在赏罚分明,时不时有官府中人到军户颁布嘉奖令,赐下犒赏。军户自豪,佃户羡慕。”魏学曾感慨道:“巡视一番后,学生明白,女真人虽然未曾教化,但总归是人,以暖饱为第一要务。谁给他们饱饭吃,谁给他们衣物穿,他们就会给谁卖命。此次图们汗寇边,女真军户纷纷要求再送男丁从军,报效朝廷,立功领赏。不止如此,大批佃户请教书先生写了请愿书,以血签名,请朝廷广开门路,恩宽佃户子弟也能从军。学生想,这也是个办法,于是行文允了,一时间数万女真男丁汇集各县衙和巡抚行署。他们多半上山猎兽,与其他部族争战,见血杀人,比比皆是。学生选了好几日,择优选了一万着实可用的,带到沈阳城,在城外驻扎。宪台,城中兵甲军械不缺,也能抽调数百军校,分拣至女真军中,将其编制起来。然后潜行至抚顺城下”谭纶听懂了魏学曾的话。这支女真人编制起来,调动抚顺城下,那里有三万女真人,都是女真人,你知道哪个是图们汗的,哪个是大明的。趁其不备杀出来,先取庄兔台吉首级,杀散他麾下的察哈尔人。那三万女真人群龙无首,抚顺城魏建平再顺势杀出来,内应外合,定能将其杀溃。魏学曾啊,你还真是给我带来了惊喜,又带来了大麻烦。谭纶看着坐在对面的魏学曾,捋着胡须,默然不语。魏学曾是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曾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恩威并施,在女真人中威望甚高。王杲等建州女真贼酋,皆服其威。后来被调去京城任光禄卿,王杲等酋这才跳出来叫嚣闹事。谭纶执行朱翊钧建州海西军略,力请把魏学曾调回来任辽东巡抚,继续镇抚辽东。不想他不知不觉,居然给自己整出一万女真兵马,还多是善于猎兽、见血杀过人“老兵”,进退指挥可能不行,但个人骁勇不用说,比一般民夫青壮要强多了。可是他们值得信任吗?魏学曾看出谭纶的顾虑,语重深长地说道:“宪台,自嘉靖四十三年,我大明屡屡重创北虏,威名远播漠南东北。隆庆年间,以平王杲叛乱为始,王师四出,荡平建州海西。大明武德充沛,天威煌煌,女真人畏威怀德,莫能勿从。”谭纶击掌叹道:“畏威怀德,莫能勿从。惟贯说得好!好!”他站起身来,在空房里转着圈,“而今也是一个契机,这些归附大明女真人是不是真心,一试便知!好,就用他们,是为奇兵,只要击破了抚顺城外三万女真人,辽东的困局就迎刃而解!”旁边的幕僚担心地问道:“要是这些归附女真人心怀不轨,当如何?”“辽东这口锅里来了九万鞑虏,也不缺这一万人。大不了,明年清剿的时候,多砍一万个脑袋。”谭纶转头看着魏学曾:“魏巡抚!”“属下在!”“本督调拨两百军校以及一万具兵甲弓箭给你。本督也会派人潜行至抚顺城下,递密信给魏建平,与你内应外合,定要破了庄兔台吉的这三万女真人!”“遵令!”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引鳖入瓮 南海满剌加龙头港外,数百艘船只停泊在广袤的海面上。俞大猷站在旗舰的艉楼上,一群部将围着他,听他指着一张新绘制的海图布置作战计划。“秦六月,你率六艘船为前锋队,前出到东南海域迎敌,边打边退,把他们应到宾坦岛和林加岛之间,就是这里。这里岛屿众多,海湾密布,老子把主力藏在四周,来个瓮中捉鳖!”“是!”“廖勇,你率前队,驻守龙头港。我们得谨防西班牙人虚晃一枪,偷袭港口。也要小心葡萄牙人和柔佛人从我们背后来一刀。娘的,这里的势力太他娘的多了,得想办法收拾大部分。要不然总得防着他们背后偷袭,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是!”“其余布置如下,前队在这一带等着,等到西班牙人入了瓮,你们就杀出来,堵住他们的退路。左队在这里,右队在这里,等西班牙人一到位置,看到信号弹,立即从左右上风位置杀出来,左右夹击。”俞大猷看了一眼众将,特意叮嘱道:“西班牙人的船,都是卡瑞克船,就是小号的世子大帆船。我们跟玄武水师那些孙子在海上操演对练过多次,世子大帆船排成战列纵队,万炮齐发的威力,我们都深有体会。卡瑞克船肯定比不上世子大帆船,但单艘炮位比我们多,船体相对坚固,顺风满帆跑起来比我们快!我们不要硬莽,得想策略我们船多,我们一艘船二十门炮,他四十门,我们就派五艘打他一艘,我们还是占上风。他们跑得快又如何!老子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到处都是岛屿,看他们怎么跑。船体坚固又如何,也就是多打几炮的事!”交代完后,俞大猷大声道:“好了,众将执行军令吧!”“遵令!”不到一个小时,海面上空荡荡的一片,只有远处还能看到一些船帆,在海天之间若隐若现。宾坦群岛的一座岛屿海湾里,停了十几艘海船,俞大猷的旗舰停在海湾岬角的海面上。他站在艉楼上,靠着栏杆,举着望远镜眺望着东南海面,看了好一会,海面上除了掠过几只海鸟,空寂无一物。宋应昌在一旁劝道:“提督,没有那么快的。前锋队遇到西班牙人的船,起码要装模作样打一阵子。要是调头就跑,那些西夷人不会轻易上当。”“我知道,”俞大猷把望远镜小心地放进皮筒里,往腰上一挎。“今天是第一次跟西夷开战,心里有点没谱。”“提督心有有点虚?”俞大猷迟疑一下,还是点头承认了,“是有点发虚。人家泛海万里,从我们这个圆球世界的另一端,跑到我们这里来,没点道行是做不到的。宋参军,我们跑过海的人才亲身体会到,泛海万里,没有书上写得那么简单。尤其是勘察未知海域,海浪、暗礁、暗流、飓风,无数你不知道的东西在前面等着,九死一生也不为过。这些西夷人,居然前仆后继地向前探路,一直把我们这个圆球世界探了遍。这样的狠劲,你不得不佩服他们啊。”“是啊,宋某也是跟着提督出了海,从大沽转道上海,再跟着提督扬帆南下,一直到龙头港,才深深体会到,行路难,难于上青天;海路难,更是难上加难。西夷人却视万里海路为坦途,确实不容小视!”“宋参军,你说西夷人为什么要这样?不远万里,瞎鸡儿到处乱跑?有好好的日子过着,谁愿意出海搏命?我要不是因为倭寇为祸东南,也不会转做了水师,做水师,苦啊!想不通,想不通那些西夷人为什么会前仆后继,扬帆泛海呢?难道他们家里都穷成那个德性了?”宋应昌轻轻一笑:“鸿胪寺,以前的理藩院,专门收集有西夷诸藩的国情,学生看过。说是他们那边缺香料、缺丝绸、缺茶叶、缺瓷器”“什么都缺,确实没法过日子。穷则思变,没错了。”“是啊,国情书里说他们生性贪婪,奉行什么丛林法则,以掠抢为生.”“什么法则?”“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哦,这法则有意思,海上、漠南漠北,都是这样。身强力壮、势力雄厚者为上者,其余者依附于他。这法则谁提出来的?提得一针见血。”“鸿胪寺的西夷诸藩国情书,都是西苑勘校过的,是太子殿下亲笔加进去,还写了注释。然后李卓吾先生将其奉为圭臬,发扬光大。”“西苑太子?”俞大猷感慨道,“圣明太子,这是天佑我大明啊!”宋应昌点点头:“是啊,天佑我大明。太子在西夷诸藩国情书里,还提到西夷过去有个古国叫希腊,早被蛮夷灭了上千年,那里曾经如同我们春秋战国,也有百家学问出现。很厉害的有数学、物理学,还列举了几个人名,什么阿基米德,欧几里得、毕达哥拉斯都是如张衡、祖冲之一样的大才。鸿胪寺正在想方设法通过大食人、葡萄牙人收集他们文献。”听到这里,俞大猷感叹道:“当年三宝太监率船队七下西洋,带回了无数的奇珍异宝,无数的文献书卷。可是一百多年过去,我们从大食退到了锡兰,退到了满剌加,退到了安南,最后退回了岭南东南。大宝船没了,七下西洋的船队没了,大明的海防也没了,还让狗日的倭寇肆虐了数十年!唉!”宋应昌连忙安慰他,“俞提督,现在我大明水师不是重振再兴了吗?说不定很快就能把宝船造出来。”俞大猷摆了摆手,“宋参军,我只是一时感慨而已。不过我听说宝船现在造不出来,不是图纸缺失,工匠造不出来,而是没有足够大的木料。”宋应昌看了看东南海面,还是空无一物,于是转头问道:“俞提督,此话当真?还有这么一回事?”“我是听吴淞几位老船匠说的。他们说,宝船和世子大帆船的船体构造,以及造法大不相同。宝船和福船一样,用的什么叠料船壳法,跟世子大帆船龙骨结构法,不是一个路子,需要足够大、足够长的木料。”“原来如此。自前宋年后,中原、东南、湖广大木料,越来越少。永乐年间,修筑京城和各大殿,还能从湖广砍伐大料转运到京。到嘉靖年间,重修三大殿,湖广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大料,只能去云贵西南去找了。”俞大猷笑着说道:“造船之事我不懂,我只懂得把船打沉。这些事,就当个趣闻”军校在艉楼下禀告:“瞭望手发信号,说船来了!”俞大猷马上站了起来,“传令,各队严阵以待,谁也不准打草惊蛇!”“是!”过了半个小时,俞大猷的望远镜里,除了秦六月“仓皇逃窜”的六艘吴淞船,还看到了六艘西夷船,体型不大,在两千料到三千料之间。“码得,老子准备好了这么大的阵势,结果只给老子来了六条泥鳅!怎么吃?大家伙怎么吃得饱!”俞大猷放下望远镜就骂开了。宋应昌也放下了望远镜,笑着答道:“提督,不管他是泥鳅还是王八,有的吃就先吃到肚子里再说。李提督的朱雀水师正在满世界找西班牙人的船队。他们船坚炮利。等他们把西班牙人船队逮到了,我们怕是连泥鳅都没得吃了。”是啊,听说西班牙人在南海的船只并不多,估计在十五到二十艘之间,打一艘就少一艘。“有道理!”俞大猷马上又举起了望远镜,此时这六艘西班牙人船,在他眼里不再是泥鳅,起码是大黄花鱼。等了半小时,终于等到西班牙人船进入到了预定海面,俞大猷放下望远镜,大声道:“发信号弹,给老子打!”腾腾腾,三发红色的信号弹,在南海海面升起,直至云霄!场景转换已经在收了,战事也差不多结尾了。尝试一下新的写法,读者不喜欢以后就少用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只要火炮打得沉,就不怕! 南海水师左营左队,最先冲出来。他们只挂前桅和主桅的硬蓬帆。硬蓬帆属于纵帆,没有软布横帆那么吃风力,但是有个优点,转向灵活。在各船长的指挥下,水手们操控着硬蓬帆,一会转左,一会转右,利用变化多端的海风,从海湾里窜了出来,三十艘吴淞战船列成纵线,从西班牙人左边斜斜地杀出。这三十艘吴淞战船,四千料的十一艘,依照新的海军战舰编制,应该叫护卫舰;二十九艘三千料,应该叫巡航舰。外围还有二十余艘巡航舰在游弋,一是防止西班牙人逃窜,二是随时待命。按照俞大猷的部署,五艘打一艘,六艘西班牙人船,派三十艘足够了。左队战舰迅速逼近,西班牙人察觉到危险,船长们叽里呱啦乱叫,甲板上的水手也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准备火炮,开始战斗。操纵风帆,抢占上风。可是此时卡瑞克帆船的优点变缺点了。这里是岛屿海域,海风受地形影响,时不时切变,变化多端。卡瑞克帆船上的软帆调整起来就麻烦多了。在水手们娴熟的操纵下,前面四艘西班牙船缓缓地调转船头,抢占上风。可是太晚了,大明水师左队如奔马一般杀到。他们在抢近时,就根据水流风向以及两军相对位置,分配好了各船的战斗目标。第一艘吴淞船切得很深,与西班牙人第一艘船相隔不到二十米相向而行,船上的水手可以看清楚对方水手的脸。“砰砰!”双方猛烈开火。吴淞船型护卫舰只有二十四门十八斤火炮和八门九斤炮。可以多装,但是船体承受后座力有限,口径要减少,威力打折,权衡之下才得出这样的配置。分配下来一边只有十二门十八斤火炮和四门九斤炮。西班牙的船装有四十二门火炮,口径威力跟十八斤火炮差不多。一边有二十一门,打起来气势和杀伤力要强多了。瞬间交错而过,左队第一艘船受伤严重,甲板上有数道弹迹,十几名水手躺在地上,非死即伤。船体前方和后方各有一个洞。西班牙人的炮手确实很有经验,打得很准。西班牙人第一艘船受伤相对轻些。甲板上有弹迹,也有水手躺在地上,有一面帆被打出两个破洞。可是没等西班牙人笑出声来,左队的第二艘船刷地就切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开炮。西班牙人尴尬了,他们刚炮击过一轮,还在拼命地装填弹药,需要时间。此时的他们只能被动挨打。这一轮炮击让西班牙人第一艘船尝到了苦头,甲板船体出现几处残缺,躺下了十几位水手。甚至还有一个炮位被击中,直接报废。西班牙人好容易装填好火炮,等到左队第三艘船切过来时,互相对轰。火光闪动,硝烟弥漫。弹丸在呼啸飞飞掠海面,直扑对方,击碎一切障碍物。碎屑四溅,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两船从硝烟中钻出,左队第三艘船带着可以承受的伤势扬长而去。西班牙第一艘船就凄惨多了,伤上加伤。更惨的是左队第四艘船紧跟着切过来,对着西班牙船单方面炮击。一番炮弹的洗礼后,第四艘船扬长而去,西班牙人第一艘船都被打得吐血了。水手伤亡太大,许多举措都变得缓慢。在左队第五艘船切过来时,他们根本来不及把火炮装填好。西班牙人只好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这些东方异教徒,抱着头蹲在地上,听着弹丸从耳边呼啸而过,炸裂和惨叫声在四周响起。此时的他们顾不上咒骂异教徒,嘴里拼命地念着上帝和圣母玛利亚的名字,保佑自己不要成为倒霉蛋。大明南海水师左营左队就是这样五艘轮流打一艘,三十艘战船打完一圈,水手们飞快操控着硬蓬帆,船只在海面上灵活地转弯,又一次开始抢占上风。西班牙人六艘战船第一波就被打蒙了,肝胆俱裂的那种。他们纵横海洋,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奸诈、凶残!二十米!敢靠得这么近对轰,西班牙人真得还是第一次遇到。以前西班牙人跟葡萄牙人、威尼斯、鲁密人海军海战,大家都是隔着一段距离对轰,轰得差不多就开始接舷战。不想在遥远的东方,他们认为海军很弱,不堪一击的大明水师,不仅有大量的火炮,还敢靠得这么近,在几乎是挺着长矛就能互相戳到对方的距离,互相对轰。这么近的距离,你都能看到对方火炮炮口里的弹丸。能给对方带来足够的杀伤力,但是对手也能打得你遍体鳞伤。这需要足够多的勇气。历史上,西班牙人第一次遇到近距离对轰的是英国佬。西班牙人就是在这种需要足够勇气的海上对轰中,被打得魂飞魄散,逐渐处于下风,失去海上霸主的地位。现在大明水师提前给他们安排上,而且距离更近,对轰得更加惨烈!但效果却极佳,不过这是对于大明水师而言。以前大明水师上下都有如俞大猷一样的心态。西夷人能从万里之外跑来,肯定有好几斧子。西班牙人又是西夷人里最强大凶狠的,会不会有什么祖传秘技?比如金刚护体不坏神功,又或者万剑齐发,排山倒海?直到开战,俞大猷还有点忐忑不安,其余军官水手就不用说了。结果第一轮接战,西班牙人的外衣被撕了下来,皇帝的新装啊!这么抵近对轰,对于大明水师是日常操演科目,只不过那时不装填弹丸而已。西班牙人却被打得肝胆皆裂。大明水师也清楚地看到,一发炮弹过去,西班牙人的船照样一个大窟窿。打到人身上,照样血肉横飞。码得,白担心,只能炮弹能打死打沉,那就行了,大不了多打几炮!我们不缺炮弹!大明水师的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肝胆俱裂的西班牙人在手忙脚乱的操纵船帆,调转船头,他们想跑,不想再跟这些疯子火拼了。而且他们看到大明水师右队的战船,排成纵队,从右边上风处斜斜地插过来,气势汹汹!可以看到水手们在船上嗷嗷直叫,就像一群扑向羊群的恶狼。西班牙船队队形被打乱,有点各自为战的意思。大明水师右队也分开,五艘打一艘,抵近对轰,打得西班牙战船伤亡惨重,船体残破不堪。负责切断西班牙人后路的廖勇连连跺脚,激愤时拿着手里望远镜就要往甲板上摔,可最后还是舍不得。“丢你个老母,左队右队这些扑街,一点都不给老子留。我们后队喝了半天的海风,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全让他们拿去了。扑街啊!”嘴里骂骂咧咧的,又举起望远镜,观察起远处战场的情景。左右两队转过来时,看到西班牙人被打成残了,马上通过信号弹和旗语协调好,开始接舷战!左右两队的战船上,水手长带着人,提着一筐筐的刀枪,给大家分发。船长用布包着头发,再在衣衫裤子的手脚处扎好细绳。船长水手谁都不会穿铠甲,连皮甲都不穿。那玩意确实能防刀剑,但是穿上不灵活,船上空间狭窄,主打的是灵敏性而不是防御度。更何况穿上它落了水,你比谁都要快一步到陆地,直奔海底。皮甲也不行,那玩意吸水,一入水就死沉死沉的。左右两队六十艘船慢慢靠近六艘西班牙船,水手们开始准备勾绳,跳板,跃跃欲试。西班牙人也知道到了危急时刻,不甘束手就擒,他们聚集在一起,紧握刀枪,目露凶光,随时应战。俞大猷和宋应昌在望远镜里远远地看着战局。“好了,进入到接舷战,我们更不用担心了。”宋应昌长舒一口气。“西班牙人也就这个鸟样啊!大食人、葡萄牙人,还有那些义大利教士,把他们传得神乎其神,还以为天兵天将下凡了。今天一打,也就这样,比葡萄牙人要坚韧凶狠些,不过也有限。现在没事了,只要火炮打得烂,本督就不怕他。”“报!”有军校来报。“什么事?”“西北处有船在靠近!”“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总有那么些不肯死心的人 余昌德跟那群志同道合之人的午门哭谏,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围观的人始终保持在三到四百人之间。右便门验牌证入文渊阁上衙的内阁官吏们,是第一波围观的人。他们一边排队,一边默默地看着余昌德等人,神情各异。徐阶坐在轿子里,轻轻挑起窗帘一角,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淡淡地骂了一句。幼稚无知!迂腐愚钝!不知死活!以为还是嘉靖朝,以为还是正德、弘治朝?大明的天,已经变了。只是不知道会变成洪武朝,还是永乐朝,又或者截然不同的新一朝。一朝天子一朝臣,更有一朝新气象。而今西苑太子不是天子,与天子无异。他的新气象在慢慢展现啊!徐阶在右便门下了轿子,看到李春芳、张居正陆续下了轿子,三人和和气气地互相拱手打着招呼。“元辅早!”“石麓公早!”“太岳早!”“看今儿的天色,要下大雪了。”“下大雪好啊,瑞雪兆丰年啊!”张居正插了一句,“学生曾听太子殿下说起过,瑞雪兆丰年,是大雪封地,天寒地冻,把田地草地里的害虫卵都冻死了。来年开春,没有害虫为祸,自然能丰年。”徐阶一愣,下意识地应道:“太子天资聪慧,博学广识,以后必定为一代圣君。”李春芳瞥了他一眼,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叔大如此一说,老夫倒想起来,史书记载的蝗灾,都是上一年天旱无雪,印证了,这就印证上了!”徐阶哈哈一笑:“石麓公果然强记博学,不愧是太子的老师啊。”三人谈笑风生,远处飘来的余昌德等人哭嚎声,仿佛就是犬吠虫叫,随着风飘过来,又随着风飘去。陈以勤下了轿子,目光在余昌德等人身上来回打转,面露不忍之色。跟在徐阶、张居正身后,走进右便门的李春芳,突然转身过来,招呼道:“松谷公,快些走。老夫还有一份奏章的票拟,需要跟你商议。”陈以勤心里叹了一口气,加快步伐,跟上他们三人,很快就验过牌证,进到午门去了。两刻钟后,内阁官吏悉数验牌证入内。剩下陆续排队的就是六部、五寺、两院以及督理处、司礼监来这边办事的官吏。他们除了腰牌和通行证,还需要本衙门庶务局开具的介绍信.人数不多,让余昌德等人觉得冷场了,幸好有三四百附近闲得无聊的百姓,听到消息,终于赶来,站在远处指指点点。只是在这些百姓们心里,文官哭谏已经失去吸引力。“这些当官的又在干什么?”“哭什么啊,他们爹妈都死了?”“谁知道了。说是上谏,要哭谏皇上。”“上谏什么啊。现在太子秉政,天下太平。大家都有活干,有钱挣,又什么好上谏的?”“是啊,别的不说,从嘉靖四十三年,京畿就再也看不到狼烟了。”“是啊,好好的日子过着,上什么谏啊。贱不贱?”“走了,走了。现在不打板子了,有什么好看的?”“是啊,没有把这些当官的扒下裤子打板子,甚是无味,还不如天王寺的和尚,跟水月庵的尼姑偷情有趣。”“啊,还有这事。兄台,能否展开细说”风言风语传过来,余昌德等人气得半死,有性子急的人恨不得冲过去,好生呵斥一番。我们这是在为民请命!澄清朝纲、众正盈朝,对你们这些百姓是大大的好!我们押上身家前途,为民请命,你们这些人还在一旁说风凉话!无知愚钝,还是我们教化得不够,这完全是朝堂上奸臣当道,疏远我们贤臣,重用奸佞小人,才造成这样的局面。我们今天午门哭谏,是非常值得的!一队兵马从远处走了过来,哭谏队伍马上变得寂静,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西苑要下毒手了?我们终于等到廷杖了!只是廷杖是能搏名,也是在搏命啊,希望那些番子手心怀良知,高举轻打,放过我们。出乎余昌德等人预料,来者不是他们期盼的东厂番子,也不是锦衣卫,甚至连勇卫营都不是。来者是中城警巡使,他带着五百警巡兵丁,走到跟前,大声道:“本警接到报案,说有人在午门外喧闹滋事,扰乱正常秩序。根据《顺天府隆庆元年治安管理细则》第二章第十三条,本警奉命将你们逮捕,押入顺天府大狱,等候顺天府按察司审理。”余昌德几乎被气晕了。羞辱啊,赤裸裸的羞辱啊!西苑只派了警巡使带人来抓自己,等于啪啪打脸的同时还吐着口水告诉自己,你们什么档次,根本不配东厂锦衣卫出动,也不配诏狱!《顺天府隆庆二年治安管理细则》他听说过,据说是新任顺天府尹刘应节为了顺应五城兵马司改五城警巡厅,进一步整饬京城治安出台的条例。专门打击处置地痞流氓、混混无赖,以及偷盗奸淫、杀人越货等犯罪。吾等华翰清流,居然被视作地痞无赖?羞辱啊!余昌德站起来,刚要大喝一声,可是站得太久,头晕,身子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幸好身后同伴也站了起来,及时扶住他。余昌德回了回血,定了定伸,聚集一身的正气,怒斥警巡使:“尔等敢!”以前的五城兵马司,在清流文臣眼里,连狗不如。现在换了一个马甲,我们还是不怕你。得了特别叮嘱的警巡使却有恃无恐。你们瞎鸡儿吼老子干什么!老子也是奉命行事,没有上峰,以及上峰的上峰指令,老子确实不敢动你们。只是现在天变了,我们这些粗鄙武夫都能察觉到,你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人却不知晓。真是可悲!警巡使挥挥手,五百警巡兵,如狼似虎地冲上来,两人架一个,把哭谏的人全部拖走。有脾气暴躁、“不堪其辱”的翰林、国子监学子激烈反抗,遭到了警巡兵手里的水火短棍猛烈地敲击,吃不住痛,马上就老实。敢弹劾西苑!看老子不打死你。要不是西苑太子,老子们到现在还被你们骑在脖子上拉屎,你们这些混蛋拉屎就算了,还踏马的拉稀的。现在终于有机会收拾你们了。不要问我们为什么敢动手,你们得罪了谁还不知道吗?老子有西苑撑腰,有整个京城军民百姓撑腰,打你们几棍子怎么了?是不是老子打得轻了啊!不到五分钟,在吚吚呜呜的声音中,午门哭谏的余昌德等人被带走。站在午门五凤楼上的冯保看在眼里,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午门外清静了,叫小的们把午门外的地洗刷一番,太脏太臭了,咱家在这里都闻到一股子酸臭和腐臭味。”“是,小的们马上去办。”看着一队小黄门抬着水桶,提着拖把,从左便门出来,冯保满意地点点头,下了五凤楼,出西华门,直奔西苑。今天是休沐日,朱翊钧在西苑南校场骑马射箭。他今天一身戎装,头戴皮毛制成的鞑帽(亦称狐帽),身穿黄色方领对襟罩甲,罩甲里穿红色交领窄袖直身长衣,外罩朱色龙纹半身褙子。骑在一匹枣红母马上,一路小跑,张弓搭箭,对着箭靶连射三箭,箭箭上靶。骑马立在一旁的扈从武官们纷纷高声叫好。他们一半是勋贵军功子弟,一半是一念堂出身的“羽林郎”。朱翊钧策马跑了四圈,射了四轮十二箭,这才拉住缰绳,让坐骑停了下来。翻身下马,接过扈从递过来的毛巾,搽拭着脸上脖子上的汗水,看着冯保问道:“都办好了?”“办好了。”冯保还想细说,有内侍急匆匆地走来禀告。“殿下,皇上召见。”朱翊钧眉头一挑,深居紫禁城的父皇破天荒地找我,有什么事?他目光在冯保脸上转了几下,心有所悟。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外朝内廷,总有那么些不肯死心的人。 第一百六十章 老大,你用过早膳了吗? “好,待我换身衣服再进禁内。”朱翊钧掸了掸身上的戎装。“是。”走了十几步,朱翊钧停住了脚步,跟在身后的冯保、祁言、方良也都定住了脚步。朱翊钧抬头看了看紫禁城,轻轻念了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说完他转身继续走。“不换衣装了,我们直接进紫禁城。”冯保等人心里一惊,穿着戎装去见皇上?有些不礼貌吧。只是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太复杂了,我们做家奴的还是不要胡乱揣测了。众人不敢问,急忙跟在身后,一起进了西华门。一具步辇早早停在门口,朱翊钧一挥手,“不用了,父皇在何处?”“太子殿下,在云萼宫。”“孤走着去。”“是。”方良带着十六位净军走在前面开路。朱翊钧走在中间,冯保、祁言一左一右跟在后面。再身后是二十位内侍,最后是四十位净军押后。一行人沿着巷道往东走,一路上宫女、内侍全部退到路边,跪倒在地上,低头行礼。来到云萼宫门口,朱翊钧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内宫监太监万福。“殿下。”万福行礼道。“万公请起身。”朱翊钧伸手扶起来了他,在他耳边轻声了两句,叮嘱道:“万公费心,尽快查出来。”“奴婢马上去办。”此时云萼宫里走出一位太监,到跟前跪下行礼。“奴婢孟冲拜见太子殿下。”“父皇在这里。”“皇爷等着太子。”“带路。”“是。”孟冲在前面带路,朱翊钧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穿堂过廊,来到云萼宫后院里,听到从花厅里传出女子嘻笑的声音。朱翊钧停住了脚步。孟冲狐疑,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朱翊钧冷彻的目光,马上明白,轻声道:“殿下请稍等。”他进到花厅里,没一会就听到女子嘟嘟囔囔说着不满的话,从左右两厢离开。孟冲回到门口,轻声道:“殿下请。”进到花厅里,那边有一张大圆桌,上面满是佳肴美酒。屋里满是酒味,还有浓浓的香水味,挥之不去。隆庆帝坐在正中的床榻上,穿着一件圆领团龙蟒袍,头上的翼善冠歪了,身子晃来晃去,脸上通红,喝得有三分迷糊。一位内侍站在他旁边,一脸的媚笑。二十多岁,穿着一身飞鱼服,长得比一般女子还要娇媚。隆庆帝摇头晃脑地问道:“老大啊,老大来了吗?”内侍看了一眼朱翊钧,在隆庆帝耳边说道:“皇爷,太子殿下来了。”“来了。终于来了。朕要问问他”隆庆帝抬起头,一眼看见走到跟前的朱翊钧。一身戎装,一米七几的个头,英武雄壮,身上积年累月培养出的一言九鼎、杀伐决断的威严,带着极大的压迫感。隆庆帝脑海里像是有铜罄声响起,舌头一卷,原本要问的话顺口就变了,“老大,用了早膳吗?”飞鱼服内侍神情一变,显得有些诧异,随即变得有些紧张。朱翊钧上前跪下,磕了个头,“儿臣拜见父皇。”“起身,起身。”隆庆帝连忙挥手道。“谢父皇。”跟在身后一起跪下行礼的冯保和祁言站起身来。祁言搬来一张圆凳,摆在下首处,朱翊钧一撩衣襟,施施然地坐下。“父皇唤儿臣来,不知有什么垂训?”朱翊钧恭敬地问着话,右手手指向花厅两边的窗户点了点,冯保、祁言,还有站在厅门口的方良等人,连忙去把窗户一一推开。清冷的风打着卷吹进来,把一屋子浑浊不堪的气味全部吹散,吹在荒唐了一夜的隆庆帝的脸上,让他更加清醒。看着自己的长子,隆庆帝眼睛眯了起来。老大十六岁了,长得比自己还要高,还要壮实。往那里一坐,比自己还要像天子。他目光闪烁了几下,晃头晃脑地说道:“今儿早上,朕在云萼宫里听到似乎有喧闹声从外面传来,就叫金斗去问了问,说是有人在午门哭谏。”朱翊钧看了一眼那位飞鱼服内侍,他就是金斗,隆庆帝身边新近受宠的内侍。他低着头,弯着腰,显得毕恭毕敬。“老大,有这么回事吗?”“父皇,有的。国子监司业余昌德带着官员二十七人,国子监学子一百一十一人,其他儒生三十无人,在午门外哭谏。”“哭谏,呵呵,真是想不到啊。”隆庆帝干笑着说道。他万万没有想到,朱翊钧会直接把话点明。刚才他问有这回事吗?其实就留了个台阶,朱翊钧只要睁着眼说没这回事,这事就滑过去了。偏偏朱翊钧不这样回答,还把人名给点出来。“而今天下太平,他们上谏什么?”“他们说而今最大的奸臣在西苑,挟天子以令百官。擅权误国,倒行逆施这些赤臣们要弹劾,要在午门哭谏!”朱翊钧说得极其平和,仿佛在说别人。隆庆帝却听得心惊肉跳,像是在弹劾他一样。“胡说八道!”隆庆帝怒斥道,“这些家伙危言耸听,妖言惑众!老大,你要狠狠地严惩他们!”朱翊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诚恳地说道:“父皇,儿臣在西苑代理军国之事,殚精竭虑,却力有不逮。儿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了皇爷爷和父皇所托,误了祖宗传下的基业。儿臣恳请父皇亲政,恢复朔望朝会,儿臣也从西苑搬到东宫去。”金斗眼角闪过惊喜之色,不由地悄悄瞥向隆庆帝,看到他神情呆滞,似乎没听到朱翊钧的话,又似乎被这话给惊呆了。皇上,你赶紧顺势答应,这事就成了,以后你就是名副其实的真命天子,大明皇帝。隆庆帝看着呆滞,其实心里转得跟小马奔腾似的。老大,你跟着你皇爷爷学坏了!我亲老子还不知道,他那些招数我都清楚,这叫以退为进,引蛇出洞!当初大礼议时,我亲老子这一招玩得贼溜,坑死了多少大臣。朕绝不上套!因为朕知道,回不去了!自从你住进西苑,秉持军国,就再也回不去了。朕知道,朕要是按照你说的下诏,过不了三天,朕就会或落水着凉,风寒不治;或者突染疾病,药石无济;或者干脆暴毙。天家无情!朕知道,不用你狠心下这个决定,会有许多人愿意替你做出这个决定。潜龙飞天,大势已成!隆庆帝拍着床榻护手,恼怒地说道:“老大,你说什么话!我们父子同心,君臣一体。你秉持军国大事,是朕本意,谁敢胡言乱语,离间你我父子之情,其罪当诛!”朱翊钧坐在凳子上,不动声色,上身笔直,宛如一棵青松。隆庆帝语气转缓,“太子兴兵,北伐南征。不日北伐南征定可得胜,届时都是隆庆朝的文成武德。朕能功配二祖,德率列宗,何其幸哉!太子,朕得你匡弼,幸之!”朱翊钧起身跪下,恭声道:“儿臣惶恐。父皇如此信任,儿臣必当竭尽所力,全父皇神功于千古,扬隆庆鸿绩于青史。”“好!好!”隆庆帝下了床榻,伸出双手,扶起了朱翊钧,挽着他的胳膊说道:“我们父子俩,好久没在一起说说话了。出去走走,边走边聊。”“儿臣听父皇的。”隆庆帝转过头来,非常正经地问道:“老大,真得吃早餐了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们都想偷袭我 朱翊钧笑了笑,微微弯腰,“父皇知道儿臣的习惯,早就吃了。今儿是休沐日,儿臣早上要加练一个时辰的骑射,中间有加餐,要不然没力气。”“你比朕,比你皇爷爷都要坚毅。‘古之立大志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父子俩慢慢地走出云萼宫,冯保、祁言、孟冲等人紧跟其后。更远处跟着一具步辇和简单的出行仪仗。金斗跟隆庆帝身后,心里有些埋怨,也有些不解。皇上这是怎么了?他往前看了一眼。穿赭黄蟒袍、一身滚圆的是皇上,背着手,脚步飘浮。穿着戎装、身子挺拔地像旗杆的是太子,步伐坚定。再看了一圈周围,都是太子的人,包括在前面领着净军开路,负责护卫的方良。除了自己和孟冲。金斗意识到什么,脖子微微一缩,后背悄悄地渗出冷汗。“父皇,正月的万寿节,儿臣已经准备妥当。这是与国同庆、天地同喜的大事。过几日司礼监把单子呈给父皇御览过目。”“好,老大办事,朕放一万个心。”“父皇,内宫监禀文说禁内有几处宫室年久陈败,儿臣想着不如拨一笔银子,叫万福把紫禁城该修的好好修缮一番。尤其是御花园,听说父皇喜欢去那里游玩。叫万福照着苏州园林改建一番。内库的银子充盈,不必紧手紧脚。”隆庆帝哈哈大笑:“都是老大这个家当得好。大明的这个家,还有天家这个家,不好当。朕以前在潜邸时,是知道的,吃过不少苦头。多亏老大当得这个好家,朕再无后顾之忧了啊。”父子俩一个背着手,挺着大肚子;一个双手笼在袖子里,昂首挺胸,沿着巷道缓缓地走着,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冬日的朝阳从东边投过来,把两人影子投在地面上,似交织在一起,又若离若即。前面就是西华门,朱翊钧突然说了一句:“父皇,黄锦黄公,和李芳出宫荣养去了。”“他们出宫了?”隆庆帝眼睛微微一眯,“他俩伺候先皇一辈子,也该好好荣养。”“父皇,先忠诚伯陆公之子陆绎,闻父皇万寿节临近,亲自走遍湖广、四川等州县,寻得美酒十六坛,进献禁内。听说父皇喝了两坛,赞不绝口。”“原来那十六坛酒是陆老三进献的。”“父皇,陆公是先皇总角之交,勤勉赤忠一辈子。儿臣向父皇求份情面,让陆公的忠诚伯爵再传袭一世。当初陆公暗地里也出言帮过裕王府,全了皇爷爷与父皇的父子之情,当赏啊!”隆庆帝沉默不语。他对陆炳有点意见,因为这个人太滑头了,但人死账消,连严世蕃的事情他都懒得追究,何况陆炳。只是他在心里琢磨,老大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父皇,外朝总有人在意图诋毁皇爷爷,其实这些人居心叵测。离间天家亲情,他们得名声好处,却陷父皇和儿臣于不孝之地。天底下,那有儿子说父亲不是的事。”全父子之情当赏。那离间父子亲情的,该怎么办?隆庆帝听明白了,不动声色瞥了金斗一眼,“嗯,老大说的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让老陆家的伯爵位,再袭一世。”“谢父皇。儿臣不敢久扰父皇,先告辞了。”隆庆帝迟疑了一下,最后做出了决定,“好,金斗啊,替朕送送太子,送到西苑,不着急回来。”金斗傻眼了。还没他反应过来,隆庆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上刚才靠上来的步辇,一溜烟就走远了。朱翊钧瞥了他一眼,金斗像是坠入冰窟里,浑身筛糠一样乱抖起来。万福很快走了过来,在朱翊钧耳边轻语了两句。“谢万公。”“太子殿下,是奴婢疏忽失职了。”朱翊钧转头看向冯保:“以后禁内所有要起用的内侍、宫女,东厂全部调查一遍。”“奴婢记住了。”“万公,孤先告辞了。”“殿下不去娘娘那里请安?”“这次是父皇突然召见,孤才进宫。事了了,反倒不好去了。等明日孤例行进宫请安再去。万公替孤给娘娘告罪一声。”“好,那奴婢恭送殿下。”朱翊钧走在前面,先出了西华门。冯保给方良使了眼色,方良挥挥手,两名净军架住瘫软的金斗,拖着出了西华门。隆庆帝坐在步辇里,孟冲在旁边跟着,轻声问道:“皇爷,去哪里?”“随便去一家,去一处新鲜的。”“是皇爷,”孟冲对抬步辇的内侍吩咐道:“去春旸阁。”隆庆帝看着两边的朱墙黄瓦,突然说道:“孟冲,你看着紫禁城,像不像一座樊笼?”孟冲低着头喏喏答道:“奴婢愚钝,看不出来。”“先皇刚即位的时候,百官们想把他困在这座樊笼里,结果他搬去了西苑。现在这紫禁城传给了朕,西苑传给了钧儿。钧儿在西苑里,如鱼得水;朕在这紫禁城里,甘之如饴,甘之如饴啊!”回到西苑里,冯保凑到朱翊钧跟前问道:“殿下,金斗如何处置。”“杖死,给宫里报个暴毙。”“遵令旨。”冯保给两个心腹做个手势,指了指金斗。四个东厂番子拖着吚吚呜呜的金斗,迅速离开。朱翊钧慢慢地往居住的万寿宫走去,冯保和祁言跟在身后。“冯保,祁言。”“奴婢在!”“这内廷啊,还是不能松懈,一疏忽,就有人蹬鼻子上脸了。今日孤不能让步,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浑身碎骨,你们知道为什么?”冯保和祁言知道,这只是太子殿下一时烦躁,想把满腹的心绪稍微倾诉发泄一下。“奴婢觉得,有恶狼环伺。”“说说。”冯保咬牙说道:“今日余昌德等人午门哭谏,朝野波澜不惊,百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实际上,他们在等待,等余昌德这一刀下来,紫禁城有没有反应。”朱翊钧笑了笑,手指点了点冯保,“东厂给你看着,孤放心。孤身上最大的弱点,就是父皇。君臣父子,三常五纲。这两年来,这些人无计可施,决定在这个要害处捅一刀子看看。最可恨的是,这些家伙特意选这个时候,北伐南征最要紧的时候捅一刀,无非想趁着孤无暇分心,来个偷袭。偷袭?图们汗偷袭我,西班牙人偷袭我,他们也偷袭我。”“殿下,请传下令旨,严惩余昌德等人,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严惩,怎么严惩?大兴诏狱,屈打成招,全给他们头上栽一个谋逆大罪?”“殿下,余昌德的弹劾奏章,危言耸听,满口胡言,离间皇上和太子父子之情,大不敬,罪不可赦啊。”“蠢材!你这样做正中他们下怀。这些家伙巴不得孤这样做,孤越是以这样的手段和罪名严惩余昌德等人,他们就会说,你看,你们看,太子急了,被我们说中了,他心虚了。这些人,上掌清流言路,下惑乡野百姓,大明的舆论民情,我们只抢到了一部分。所以.”朱翊钧看着远处的湖水,“孤才不会在他们预设的战场上跟他们开战,规则由孤定,主动权在孤手里,怎么斗,得孤说了算!”“殿下,那余昌德就轻轻放过,太便宜他了吧?”冯保不甘心地问道。“怎么可能轻轻放过他!余昌德只是一只鸡,关键是怂恿唆使他的那些沐冠而猴!你待会出宫找张师傅,就说是孤说的,你们二位好好合计下,怎么严惩余昌德!”冯保有些摸不到头脑,找张居正商议?难道还有什么讯息是我不知道的?我可是东厂提督,天下居然有我不知道的事?可是转念一想,太子手里还拽着好几条自己不知道的暗线,比如少府监的商业调查科,在地方耳目密布,比东厂消息还要灵通。冯保心头一紧,恭声答道:“殿下,奴婢知道了,待会就去找张师傅合议。”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明将士,有死无退 过了潢河,草原逐渐变得肃杀寂寥,仿佛那层无边无际的草毯被风吹雨打,吹薄了,打稀疏了。这里不再有潢河、土河可以蜿蜒数百上千里的河流。这里有河流,不大,不知道从哪处山脚下流出,蜿蜒数十上百里,然后悄无声息地就消失在某处。北风正烈,打着卷,挟着雪沙从远处迎面而来,狠狠地打在脸上,撞在身上,仿佛在揪着你的衣领告诉你,寒冬即将到来。天色阴沉,就像层层叠叠糊过十几层草纸,众人忍不住抬头,心里盘算着,大雪到底什么时候从哪一处飘落下来。上万骑兵顶着风向前行,他们一人三马,备马上驮着不少物资。在后面的远处,还有上百辆高轮厢车,排成三列,速度不慢地跟着。“明”字大旗,高高举起,在风中飘荡,仿佛一棵参天大树。数百上千面大大小小的旌旗围着它,组成了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森林。“这里应该是前元中书省应昌路和全宁路,再过去就是岭北行省,他们的漠北巢穴。这里自洪武、永乐年后,再无明军踏入。汝契,你我是百年来第一个率兵北逐到这里的大明将臣。”徐渭一身裘衣,围着狐领,带着翻毛帽,手里的马鞭在空中向前方指了指。李成梁一身铠甲,里面衬着内棉衣,外面裹着皮袄,鼓鼓囊囊,身形平白涨了一圈。他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前方,嘴里应着徐渭的话:“我们还将是第一个百年来再踏捕鱼儿湖(贝尔湖)和玄冥池(呼伦湖)的大明将臣。兀鲁胥河向北三百里,就是那两个湖。那里水美草丰,是察哈尔部重要的牧场,斩草除根,我们必须连那里一起荡平了!”“汝契豪气万分,这次定能建立不世之功,封侯进爵。”李成梁闻声转过头来,眼睛里透着赤裸裸的炽热。戚继光能封伯,我要封侯!徐渭知道他的心思,淡淡一笑,带着勉励的神情,向他点了点头。“报!”一名军校骑马跑了过来。“前方四十里,发现大量营帐。探马队抓到了几条舌头,得到了情报,经通译和向导确认,这里就是图们汗王帐。其十二位妻妾,十三个儿子,还有其它亲族家眷,都在这里驻扎,分布在兀鲁胥河畔方圆之地。有部众大约一万五千帐,六七万人,青壮不多,大部分跟随图们汗去了辽东。”李成梁大喜,转身一挥手,示意身后隔着点距离的扈从们都过来。“传我军令,我部各营散开,向兀鲁胥河一字展开。缓缓逼近,待我号令,悉数出击。告诉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遵令!”一个小时后,李成梁和徐渭能看到远处的帐篷,硕大的帐篷就像一座圆房子,通体发白,方圆四五十米,屹立在山脚下、河流畔,就像一口白瓷碗倒扣在地上。这样的帐篷一看就不是普通牧民所住,非富即贵,而且这种规模的,一定是草原上极富极贵之人。一眼看去,这样大的圆帐篷,远近居然有六个之多。王帐无疑!李成梁和徐渭对视一眼,惊喜若狂!图们汗你绕道,抄我们辽东;老子们奔袭,端了你的王帐老巢!“李总兵,时机差不多了,再逼近恐怕会打草惊蛇。”徐渭在旁边提醒道。李成梁信心满满,雄心壮志,他拔出长刀,对身边的扈从说道:“发号令!”三枚信号弹晃晃悠悠地冲上天空,方圆上百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李成梁挥舞着长刀,对着那六个王帐,大声吼道:“将士们,杀啊!大明万胜!”“大明万胜!”两万大明骑兵高呼着,挥着马刀,举着长枪,像一道汹涌澎湃的海潮,冲进了察哈尔部王帐牧场,席卷着一切。高呼声传遍草原,响彻天地,惊慌失措的察哈尔部众纷纷转头,他们感觉自己被“大明万胜”的高呼声给包围了。——周国泰站在开原城北门城楼上,眺望着远处。他身上的铠甲残破不齐,黑漆漆的看不清原色,紧紧地贴在身上,像是铸在了他身上,与他合为一体。他在开原城坚守了二十二天,已经不记得打退过察哈尔部多少次进攻。整座开原城就像此时的他一样,残破不齐。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黑色,还有鲜血凝固的黑色。城外一片狼藉,到处是破碎的攻城器具,躺满了尸体。察哈尔部现在顾不上收拾他们的阵亡者,甚至连伤员也顾不上,任由他们在荒野中,寒风里哀嚎着死去。他们全军上下处在一种癫狂状态,一定要攻下开原城,否则的话大家都可能在风雪中丧生。周国泰轻轻触摸着身边的火炮,铁铸的炮身格外寒冷,再冷一点手一摸到它就被冻住。这些利器已然成了废铁,弹药早就打完了。察哈尔部把开原城团团包围,弹药物资已经很难再送进城里来。城里一万七千兵马伤亡过半,大家筋疲力竭,都在咬牙坚持着。周国泰知道,随着天色越来越冷,胜负也很快要分明,战事也会越来越凶险。察哈尔部众要活命,必须要殊死向前攻下开原城。大明将士为了保境卫民,必须拼死坚守城池。双方生死相搏,都到了摇摇欲坠的那一刻,就看谁先坚持不住。周国泰看到城外炊烟袅袅飘起,弥漫在山野丛林里,数万察哈尔部开始吃东西,吃饱肚子后,他们又会开始发动进攻。“传令!各部快速用餐,准备应战!”“是!”周国泰传达军令后,转头看向南边。不知道抚顺城情况如何?不过魏建平应该能坚守得住。他面对的是三万女真人,压力比自己小。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后方崩溃的迹象,说明他守住了城池,把女真人挡在了东边。如果自己能够咬着牙,把察哈尔部挡在辽东之外,过了这个冬天,就是图们汗的末日。大雪封路,他的六万兵马无法安然撤回黑山以西牧场。黑山以东牧场不丰,多是海西女真部。他们以渔猎为生,物产不丰的那里根本供养不起六万察哈尔部兵马。一个冬天过去,不知还能剩下多少人。春天一到,冰雪融化,明军肯定会趁着察哈尔部元气大伤,对他发起全线进攻。届时自己能从开原城出发,越过黑山,北逐草原,为开原城战死的兄弟们报仇!周国泰在心中畅想着未来,可他心里更清楚,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太阳升起,都还是未知数。“北虏开始进攻了!”在湫湫的铜哨声中,躺在地上休憩的将士纷纷站起,走进各自的位置,拎着刀、握着枪,严阵以待。周国泰冷冷地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察哈尔部众,他们脸色阴沉疯狂,目光凶狠暴虐。人数似乎又比昨天多了许多,也越来越拼命了。那就往死里拼,看谁的命硬!周国泰举起长刀,大吼道:“大明将士,有死无退!”城墙上,上万将士们举起刀枪,他们几乎人人带伤,身上、头上或手脚都缠有纱布,包扎着伤口。但他们神情坚毅,跟着周国泰齐声大吼:“大明将士,有死无退!”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抚顺城下 魏建平接到密信,连看了四五遍,还是不敢相信。“真的假的?”“参将,这是宪台亲笔所书的密令,怎么会有假?”奉命来传令的总督衙门军校答道。“不,我是说密令里的事,是真是假?”“魏巡抚亲自带队。”军校懒得再分辨是真是假。“魏公带队,那不会错了。魏公此前巡抚辽东两年,威德并行,尤其是女真人,甚服其德威。想不到危急之刻,魏公能聚起一支奇兵,扭转局势。好,本将知道了,你速速回去,报于魏公,本将依令行事,不敢有误。”“是!”抚顺城外东北三十里的东安堡,堡里一间土屋子里,魏学曾一身戎装,外罩一件毛边棉褙,头戴翻毛帽,坐在一个木桩上,伸手去烤火。“高策,你是从大同镇天成卫调来的?”他和气地问旁边的一位将领,二十多岁,甲胄齐备,雄壮威武。“回魏公的话,末将出自山西镇卫所军户,十六岁投了军,积功为大同镇天成卫游击。嘉靖四十四年调往蓟州镇,隆庆元年调来辽东镇,跟随李总兵、周副将清剿建州、海西女真诸部,积功为守备。”魏学曾点点头:“宪台以重任委你,想必看中你是良将。”名义上是魏学曾带队领军,但他不可能直接指挥作战。谭纶就选了辽东镇守备高策,率三百军校,统领这支由一万女真佃户和军户青壮组成的兵马,被谭纶取名为肃慎营。“宪台抬爱末将了。”“长策啊,此战关乎重大,能不能扭转辽东困局,在此一举!你干系重大。”“抚台,末将定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肃慎营上下,你掌握得如何?”“回抚台的话,有你的威名压阵,编制得十分顺利。奉宪台令,按乙级骑兵团编制三营。前左右,每营三千,再有一千五百骁勇之士,编为锐意营,以为前锋。这些女真兵丁,在辽东居住了一两年,皆为熟女真,又多精狩猎、搏杀、骑射,可大用。”魏学曾点点头,挥挥手,示意扈从拿过来一份不大的地图,摊在膝上,对高策说道:“长策,庄兔台吉所领的三万女真人,三面包围抚顺城,他的主帐在这里,抚顺关西北十五里的甲板。擒王先擒贼!我们只要出其不意,歼灭庄兔台吉与其察哈尔扈从三千,抚顺城这三万女真人就不会不战自乱。”高策点点头:“抚台所言极是。这三万女真人,多半是海西女真人,还有部分是建州女真人逃过去的。属下这几日与肃慎营女真兵丁勇士们交谈过,女真人以部落为聚,为了抢夺猎物,霸占牧场河流,往往会互相会战。这三万女真人,要么互相不熟,毫无默契;要么各有宿仇,隐而不发,且对我大明兵马心怀畏惧。而今能在聚在一起,外有我大明威逼,内有庄兔台吉统领。只需打掉庄兔台吉,打出大明兵马旗号,这三万女真人必定会乱!”魏学曾满意地点点头。谭纶确实有眼光,选了一位良将。他知己知彼,心有定计,这仗打起来,就有把握了。“长策,你们拟定了计策了吗?”“末将召集了十几位女真军官,一起参加军议。我们议定,以锐意营绕到甲板外围,假装从建州旧地赶来投奔图们汗的女真部。锐意营换上女真人衣装和兵甲,大队人马在外围密林里埋伏。一旦锐意营进了庄兔台吉的主帐营地,再里应外合,将庄兔台吉和他的扈从一举歼灭。”“好!”魏学曾赞许道,“老夫文弱老迈,手无缚鸡之力,就不去做你们累赘了。无论胜败,老夫会在这里等你们。”高策腾地站起来,神情肃穆地说道:“末将定当誓死杀敌,不负抚台宪台期望!”锐意营很顺利就混入庄兔台吉的营地里。庄兔台吉驱使女真人攻打了十几天抚顺城,越打越气馁,也知道这些女真人现在一肚子怨气,不敢再苛刻逼迫,于是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摸鱼磨洋工。这段时间也确实有不少女真人闻讯从建州、海西丛山密林里出来,投奔庄兔台吉。他叫手下随意给了封号,指个地方安置一下。现在庄兔台吉就等着图们汗在北边把开原城打下来。开原城打下来,抚顺城孤城难守、腹背受敌,自然应声而下,庄兔台吉可以开开心心跟图们汗进辽东发财。要是打不下来,庄兔台吉更有话说,你图们汗领着六万察哈尔部精锐都打不下开原城,就不要指责我打不下抚顺城了。进退自如!上面躺平,下面就摆烂。稍微侦查,就发现庄兔台吉营地的守备松懈稀烂。机不可失,马上发动。锐意营队正李大勇,建州女真人,辽东女真军户出身;队正张二河,海西女真人,也是女真军户出身。现在在辽东安家落户的女真人,都会给自己取个汉名,百家姓随机选,随意加个名,中间再按照兄弟姐妹排行,加大、二、三等字。但取姓王的很少,因为建州女真人首领王杲谋反,袭扰辽东,震惊东北,然后明军开始进剿建州、海西女真人。归附的女真人都不想跟大逆贼一个姓。李大勇和张二河对视一眼,热切看着高策,用生硬的官话问道:“高守备,我们也能喊‘大明万胜’吗?”高策指着一位军校,众人顺势看过去,看着这位军校从背包里慢慢抽出一面旗帜,再套在一根旗杆上。高策问道:“知道这是什么旗?”李大勇、张二河等人面面相觑,李大勇迟疑地答道:“宪台赐下的明字大旗。”此时,旗帜已经套好,军校把它一立,一面“明”字大旗展现在众人面前。“我们打着这面大旗冲锋杀敌,为何不能喊大明万胜?”下午黄昏时分,庄兔台吉刚吃完晚饭,就在大帐里听各部首领向他抱怨,女真人各部又为了不多的粮食打起来了。他头痛不已。现在粮食不多了,大家都指着打进辽东,一夜暴富。可是辽东岂是那么好进的。突然,庄兔台吉听到外面传来排山倒海的呼啸声,越来越近,他脸色一变,从座椅上跳下,几步冲出大帐。只见营地四周,上万兵马向这边围过来,他们举着上百面大旗,上面全是让女真各部肝胆皆裂的“明”字。这些兵马模样、衣装跟女真人无异,挥舞着刀枪,嘴里却在高呼着:“大明万胜!”气势如虹,势不可挡。猝不及防的庄兔台吉及其三千察哈尔部众杀得大败,死伤惨重,他本人被李大勇一刀枭首,首级被插在长木杆上,以示四方。其余三万女真诸部如魏学曾、高策所料,看到肃慎营举着大明军旗气势汹汹杀过来,双腿发软。再看到庄兔台吉的首级,开始四处溃散。等到魏建平带着明军从抚顺城杀出来,就是全线溃败,跑得漫山遍野都是。魏建平和高策在庄兔台吉大帐前面会合,两人以前在辽阳城见过,也一起出关清剿女真诸部,非常熟络。“长策兄,厉害啊!三万女真人一举荡平,我手脚稍微慢了点,什么都没捞到。”高策挽着他的胳膊,赫然问道:“魏兄,想不想再立奇功?”“什么奇功?”“图们汗的首级!”魏建平的双眼猛地发光!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有什么祝贺的! 听到副官来报,西北有船靠近,俞大猷和宋应昌吓了一跳,难道我们设伏西班牙人,别人设伏我们。众人纷纷举起望远镜,向西北方向看去。只见十几公里外,有一艘船从岛屿一角露出一个头,缓缓地整个船身都露出来。接着,就像母鸭领着小鸭子一样,它的身后跟着出来了十艘船。只是隔得太远,这十一艘船看上模糊一团,看不清船型,但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俞大猷和宋应昌还在继续观察着。艉楼和甲板上,船长、测量员把望远镜递给其他人,让他们也看个热闹。那十一艘船向这边驶过来,越来越近,很快看清楚船型和旗号,南海一带典型的船型,旗号打着是柔佛王国。大家彻底放心了,俞大猷和宋应昌也放下了望远镜。旁边一位亲兵把望远镜递还给测量员,愣愣地问道:“提督,柔佛国的船,会不会是来黑吃黑的?”俞大猷气得牙根直痒痒,伸腿踢了这个族中子侄一脚。“你缺心眼啊,柔佛国十一艘船,还都是那么屁大一点的船。我们有两百多艘战船,你见过这样黑吃黑的吗?”亲兵摸着后脑勺,憨厚地笑了。“以后少看《水浒传》,多看点正经书!听到了没有!”俞大猷刚呵斥了一句,那边又传来警示:“报,西南有船靠近。”大家又举起望远镜一看,原来是一艘卡瑞克帆船,看旗号是葡萄牙人的船,正向这边靠近。过了一会,副官来禀告:“报提督,我们警戒巡哨船队拦下了柔佛和葡萄牙人的船只,并发来旗语,说柔佛人和葡萄牙人的首领想要来拜访提督。”俞大猷不在意地挥挥手,“叫巡哨船队派快船,把柔佛和葡萄牙人首领载过来。”“是!”俞大猷和宋应昌转身走到艉楼另一边,扶着栏杆,继续观看着远处的接舷战。数千大明水兵荡着绳索,沿着跳板,上到西班牙人船上。他们很谨慎,结成一队,最前面是盾牌手加左右持长矛开路,后面是散开的水兵,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海风吹着桅杆上破缺的旗帜,以及跟破布一样的软帆,还有燃烧腾起的黑烟,随风扭来扭去。西班牙人躲在暗处,暂避锋芒。大明水兵抢近到了船舱口,几位水兵从自己船上接过一个篮筐,里面是十几个新式震天雷—手榴弹。两个水兵快速地拧开手榴弹木柄上的木盖子,把引线扯出来,递给下一位水兵。四个水兵用火折子点燃手榴弹木柄上被拉出的引线,往船舱口甩下去。大家不由自主地往周围闪开。轰!船舱里腾起两团黑烟。恰在这时,一直待命、在仔细观察的大明战船炮长,发现相隔不过几米的西班牙船,有个炮位出现异常,马上下令己方炮位转动炮口,对准那里猛地一炮,打得西班牙船木屑乱飞,硝烟中骤然出现一个缺口。手榴弹炸响声和炮声,仿佛是发令枪,知道躲不过去的西班牙人,呐喊着从船舱里以及其它隐蔽地方冲了出来。大明水兵从船舱口、甲板上以及刚才轰开的缺口里,冲了进去,跟西班牙人猛地撞在一起,展开了肉搏战。几乎是背靠背,肩并肩,大家全挤在一团,有时候你分不清背后和旁边是敌人还是战友。双方凭借着下意识,奋力厮杀。血肉横飞,极其惨烈。但大家都知道,大明水师锁定胜局。心中笃定的俞大猷看着远处,嘴里对宋应昌说道:“龙头港本地船家跟我们说,前两年柔佛人和葡萄牙人争这个坦宾岛,双方在附近展开了水战。据说柔佛人派了大小六百艘船,围攻葡萄牙人两艘卡瑞克船,三百艘打一艘。据说打了大半天,柔佛国三百艘船硬是近不到葡萄牙人的船。葡萄牙人操控船只,在海面上不停地兜转,用火炮远远地轰击,一艘接一艘地把柔佛的船只击沉。最后柔佛人被击沉了近一百艘船,却连葡萄牙人两艘船的边边都没摸到,最后悻悻地散去。”俞大猷摇了摇头,“果真如太子殿下教诲的,而今我们遇到千年之大变局。以前的水师对战,都是如此,先是互相射箭,然后跳船接舷战。千年以来,莫过如此。现在西夷人最先改变,他们大兴帆船火炮,水战自此截然不同。幸好我大明水师,得太子殿下鞭策,顺应天时而变,才有这大败西夷水师之胜。否则的话,我大明水师,与柔佛水师,何异啊?”宋应昌心中骇然。说得是啊。如果大明水师不改,东南倭患不会这么快清剿,还能顺势反击到日本本土。如果大明水师不改,恐怕真得如柔佛水师一般,三百艘船,围攻西夷一艘船,损失惨重却束手无措!俞大猷和宋应昌对视一眼,心中感慨万千。只有亲眼目睹过,亲身体验过,才会明白太子殿下此前种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举措,是多么英明!“报提督,柔佛人和葡萄牙人首领带到。”俞大猷挥挥手,两人很快被带到艉楼上,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通译翻译过来,就是他俩特意来向俞大猷表示祝贺,祝贺他取了一场伟大的胜利。“靠北啊,才六艘船就伟大胜利,这才哪到那!听说他们西夷国有几千艘,这才六艘,据说还不是他们的主力舰。连开张起步都算不上,祝贺个屁。”俞大猷指着通译,“这句话不要传过去。叫你传再传,有损大家交情的话就不要胡乱传。”通译讪笑着点头。俞大猷一本正经地说道:“祝贺就免了。本提督奉大明皇命,巡检南海,再复旧地,暂住龙头港。以后大家是邻居,要常来常往,互通有无,携手维护此处安宁。”客套话说完,话锋一转:“我大明对西班牙和安南莫氏宣战诏书,尔等都收到了?”看到两人点头,俞大猷继续说道:“收到就好,与大明为敌为友,你们好生掂量。老葡啊,我大明诏书已经送去满剌加城,你们收到了吗?”葡萄牙船长听完通译的话,马上答道:“收到了,我们总督大人正在选派特使,准备船只,只是现在是北风季,无法北上,只能等到明年初夏了。”“收到就好。招子放亮点,不要跟西班牙人搅合在一块。看到没有,”俞大猷指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大明战船说道。“老子只是被派来打扫垃圾的偏师,主力还在北边没下来。”葡萄牙船长连忙答道:“尊贵的提督大人,我们葡萄牙人虽然跟西班牙人,都是上帝的羔羊,但我们坚决站在公理和正义这边。”俞大猷听完翻译,呵呵一笑,“塞尼母,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站在公理和正义这边,你们踏马的是站在火炮这一边。”他虎目一瞪,盯着通译。通译马上讪笑点头,有伤大家交情的话我是绝不会传过去的。俞大猷大多数时间在跟葡萄牙船长说话,没跟柔佛首领说上几句话。他也不恼,全程陪着笑脸。俞大猷郑重说道:“两位,本提督再次提醒你们,不要跟西班牙人和安南莫氏接触,你们的港口也不要再接纳他们的船只。皇法无情!你们但凡被发现与西班牙人、安南莫氏有一分勾结,我大明水师立即向尔等开战,明白吗?”通译刚分别把话传给葡萄牙船长和柔佛首领,远处突然爆出沸腾大海的声响。“大明万胜!”众人不由地转头看去。六艘西班牙船只,主桅杆上都升起了“明”字大旗,甲板艉楼上站满了大明水兵,挥舞着刀枪,高声大喊。“大明万胜!”数百艘大明战舰上的水手们,纷纷涌到甲板上,攀在桅杆上,举臂高呼:“大明万胜!”上万人齐声高呼,响彻天地,整片大海都被震得沸腾。柔佛和葡萄牙人,被这排山倒海而来的声势吓得脸色发白。自从,那四个字深深地刻在了他们心底深处:“大明万胜!”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人还想再努力一把 虽然当天是休沐日,冯保还是等到下午散衙时分,伺候朱翊钧在勤政堂忙完政事,转回去万寿宫用晚膳,这才离开西苑,坐上轿子,左拥右护,直奔张府。休沐日,内阁需要阁老轮流入值。徐阶年纪大了,优免轮值,由李春芳、陈以勤和张居正轮流入值。今日正好是张居正轮值,他散衙回到府上,换上常服,准备跟家人一起用晚餐,突然家仆来报。“老爷,司礼监冯公公投贴来访。”“冯保冯公公?”张居正一惊。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黄锦、李芳和陈洪出宫荣养,司礼监就以他为首了。既然是投贴,那就不是带着旨意来的,是私人来访。只是我的冯公公,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到一位阁老的府上拜访,没有丝毫忌讳吗?“快请,请到正堂用茶。冯公公穿着官服?”“是的老爷,穿着斗牛服。”“好,待我换上官服。”冯保在张府正堂里坐下,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他有什么好忌讳的!他是奉太子令旨找阁老张先生,怕什么!今日早上他亲眼在云萼宫所见,皇上对太子的态度,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太子做到这个份上,也就前唐太宗玄武门后,被立为太子时的声势勉强能比的。太子圣明如此,那自己有什么好怕的。这次午门哭谏,罪魁祸首之一是金斗。这厮因为宫外家人被收买,甘心做起内应,抓住时机在皇上那里给太子上眼线,现在被打成一滩烂肉,在城外随意找个地方埋了。家人也被东厂抓起来,正在讯问,到底是谁收买他们的。另一个罪魁祸首就是余昌德。要是按照冯保的想法,费那么多话干什么,直接抓到诏狱,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谋逆造反,什么罪名安不上去?想攀咬谁就攀咬谁,正好把朝中跟太子做对的那些家伙一网打尽!可是太子偏偏叫我找张居正商议,给余昌德找罪名。什么意思?冯保其它的不说,对于朱翊钧的话,是一丝不苟地坚决执行。他满腹疑惑地品着茶,很快等来了匆匆走进来的张居正。“冯公,真是抱歉。张某刚从内阁轮值回来,换了官服。闻报冯公来访,又连忙换上,一来一去,耽搁了,让冯公久等了。”“张先生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客气的。”冯保套着近乎。寒嘘了几句,冯保说起来意,“张先生,有人在午门哭谏,可有听说?”“听说了。他们被顺天府中城警巡局的人,以在公共场合滋事生非,扰乱秩序的罪名抓了,下在顺天府大狱了。说是要移交顺天府按察司审理裁罪。”“对,咱家看来,最坏的就是那个余昌德,空负文名,道貌岸然,无君无父。要依咱家来看,直接下诏狱就是了。”张居正瞥了他一眼。太子才不会把余昌德送到诏狱里去。真送去了,反倒是成全他。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他也敢喊出这样的话来。时代不同,世道也不一样了。冯保多机敏,看出张居正沉默不语的原委,淡淡一笑,“咱家是太子家奴,有人想往太子头上泼脏水,咱家可是万万不肯轻饶了他们。咱家是天残粗鄙之人,不懂得什么规矩,只知道有人敢冒犯我们太子,咱家豁出性命,也要活生生咬死他。”张居正连忙说道:“冯公对太子的赤诚,日月可鉴。”冯保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咱家虽然气愤,但也知道事情轻重。太子叫咱家怎么办就怎么办。正好,余昌德的事,太子叫咱家到张先生这里来,合议合议。”张居正也摸不清头脑:“找我合议?”“合议个罪名出来,最合适不过的罪名。”张居正傻眼了。我跟余昌德根本不熟啊。我们虽然曾经在翰林院共过事,但治政理念根本不同,我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我。我们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怎么给他找罪名?可是张居正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的本事,走一步看十步的主。他叫冯保来找自己,肯定有深意。他试探着问道:“冯公,太子还有说什么?”冯保苦着脸,摇了摇头。张居正苦恼了,难不成太子彻底向先皇学习,做起谜语人来了?这时管事在正堂外面禀告。“老爷,有人奉命来送信。”“谁?”“他说是少府监太监杨公公的管事,奉命送封信给老爷。”张居正心头一转,马上说道:“快接进来。”很快,管事拿着一封信匆匆走了进来,双手呈给张居正。张居正火急火燎地拆开有火漆的信封,拿出信纸,迅速看完。他长舒一口气,转手把信纸递给冯保。冯保一愣:“也给我看?”“信上有说,叫我与冯公共览。”冯保接过信纸看完后,脸色青一块白一块,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拱手说道:“张先生,既然事情都清楚了,那我们各行其事。”“好,冯公公,我们各行其事。有什么进展,及时合议。”“没错,及时合议,咱们要好生办事,把太子殿下交代的这件事办好了。”冯保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把他送到府门口,转回来的张居正摇了摇头。果真,冯保还是差杨金水一筹啊。冯保和杨金水应该都有得到太子殿下的交代,与自己携手办余昌德的事。冯保有恃无恐地跑到自己府上,当面与自己商议。杨金水却不动声色,恰到好处地送来一封信。虽然说是奉太子令旨办事,你也不要太张扬啊,悄悄来就是了。再说了,你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我是内阁阁老,虽然你我都是太子信任之人,可毕竟分属内廷外朝。你我坐在这里,关上门,谁知道在讨论什么?杨金水就聪明多了,只派人来送信,不跟自己面谈,省却许多嫌疑。张居正有些疑惑了,杨金水如此大才,为何太子不把他放在司礼监?反而用了一个才干、心思都不如他的冯保呢?想了一会,张居正突然悟到,或许就是杨金水太聪明,太能干了,太子斟酌再三,才不把他放在管权的司礼监,而是放在管钱的少府监。高拱府上书房里,高拱坐在上首,高仪、张四维、王遴分坐在左右两边。王遴不客气地问道:“新郑公,北伐南征,已经三个月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高仪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道:“继津,北伐南征不是小孩子打架,三五下就出了结果。这是国战,打个一年半载都有可能。现在还没消息,很正常。”王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目光闪过不屑之色,抬起头全是一脸的忧国忧民。“正因为是国战,学生才如此焦虑。兵乃凶器,不祥之物。而今九边靖平,南海远在天边,却为了一己私利,擅开边衅,穷兵黩武,如何是好。新郑公,我且问你,战事进行到底如何?”高拱心里有些恼怒王遴咄咄逼人。军机戎政,属于绝等机密,不得向任何人泄露,这是太子殿下定下的铁律。自己参与粮饷筹集,多少知道一些,要是泄露出去,太子殿下绝对会翻脸不认人的。“还顺利,继津不必担忧。”“我为何不担忧?戎政乃国之大事,却被藏着掖着,难道北虏又打到京城朝阳门下,才让我们知道吗?”看到气急败坏的王遴,高拱和高仪都知道他的心思,没有出声。“我看啊,现在是朝政暗晦不明,军机隐瞒不宣,过不了多久就是奸党擅权,误国祸民!”张四维连忙出声维护道:“继津,过了,说得有点过了。”“怎么叫过了?新皇即位,当有新气象,澄清朝政,众贤弼辅。可是自隆庆元年以来,这么多军国大事,可有一项经过朝议公论?这不叫擅权专国,叫什么?”众人心里冷笑一声。朝议公论,你们这些掌控舆论,又擅长打嘴巴仗、会扣帽子的清流们就可以兴风作浪,影响朝局。能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能不能真正解决问题,你们不管,但那时的你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引领舆论,影响决策,好不威风。这就是名!这就是权势!这就是你们这些嘴里喊着淡泊名利、忧国忧民的清流们,梦寐以求的!现在不行了,西苑把权柄全部收上去,清流真得变成清流,清洁溜溜、毫无用处的清流,你们怎么不气恼。高拱看了他一眼,提醒道:“继津,现在余予德被收监,候审待罪。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保他!”王遴揪着胡须,差点把胡须一把扯下来。就是忧心这件事,他才如此失态。西苑的手段他知道的,余昌德看着大义凛然,德高望重,其实那边到底会以什么罪治办他呢?这关系重大,如果扣上谋逆、大不敬等罪名,还有操作空间,因为这些罪名天下人都知道是莫须有的,足够自己兴风作浪。可西苑不会这么做的。他会让余昌德身败名裂,遭天下人唾弃,甚至还会把幕后同党都揪出来。王遴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老高,打钱! 磨叽了好一会,高拱死活不能透露北伐南征军机之事出来,王遴心里很是恼怒。你不泄漏些军机出来,自己怎么好寻到契机间隙兴风作浪。泄露点戎政军机有什么关系?这些不详凶鄙之事,难道比澄清朝纲、匡复正道还要重要吗?他强按着情绪,又聊起如何营救余昌德,高拱却左右顾盼而言它。王遴愤怒了!高大胡子,你这个叛徒!为了自己的仕途,居然舍弃志同道合之士,居然背离了天理公义!好!好!我要跟你告辞!王遴愤愤然地离去,张四维尴尬地拱拱手,跟高拱高仪告辞,匆忙追了出去。“王继津越发固执了,世道变了,他还不自省,还执泥于以往,越发地迂腐古板了。”高仪感叹道。高拱冷然道:“他不是越发地固执执泥,而是在世道变化中不知所措,找不到出路,只好固步自封,迂腐古板了。”高仪脸色一变,想反驳却又知道高拱这话虽然难听,可实实在在说到点子上了。“肃卿啊,世事无常,说出来却让人难以接受。‘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两位老高坐在书房里一个感慨,一个想心思,有仆人急匆匆走到门口,刚说到几个字:“老爷,葛老爷”“老高,高肃卿,我的高尚书”葛守礼的声音跟着飘了进来,他是高府常客熟人,进出无忌。声音刚进耳朵里,身影就迫不及待地出现在门口。高拱看着这位工部尚书,有些嫌弃却无可奈何。“与立兄,什么事啊?“高户部,快些打钱!”一听到打钱,高拱跳了起来,“什么打钱?哪里又要打钱?你们怎么见到我就伸手要钱,我就是棵摇钱树也被你们薅光了。”葛守礼笑嘻嘻地说道:“老高,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浑身上下闪金光的财神。废话少说了,京畿、山西、辽东一百六十九所县学、府学和司学学舍修建预算,礼部和顺天府两布政司列出预算,内阁票拟,西苑批红了。给钱啊!”高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与立兄,你被人当枪使,还美滋滋的。三地学舍拨款,他们来找户部要啊!又把你支到前面来,你还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何必啊!”“什么何必!那些学舍是为三地修,却是我们工部主持修,是我们工部的政绩。雷工部修了半辈子宫殿观宇,老夫能够不步他的前辙,专修河道、桥梁、学舍、医馆.欣慰啊!再说了老高,你的那个户部衙门出了名的门难进,事难办,下面看着老夫跟你的关系不错,自然就托到跟前。与国益民的好事,老夫不会推辞,高肃卿,你也不会推辞吧。”高拱无可奈何地说道:“与立,老夫怎么会推脱呢?这是内阁票拟、西苑都批红的事,我怎么敢推脱。再说了,如你所说,这是大好事,老夫自当会处置的。只是现在户部拨款,有新的流程,预算司拿到批红,转到会计司,由稽核司核准后转给国库司,国库司再发票给富国银行。这笔钱会从富国银行国库账户里,直接拨到顺天府、山东、辽东三布政司在富国银行的账户里。你们工部按要求修好,三司验收合格了,出票给富国银行,那边才会把钱从三家账户里拨给你。”葛守礼嘿嘿说道:“所以说你们户部门难进,事难办。这钱只要出了国库,富国银行那边就好办事多了,那像你们户部.”高仪听得目瞪口呆,连忙叫住两人的掰扯,“新郑公,与立兄,这户部拨款又改规矩了?”“改了!”高拱答道,“杨金水和王汝观执掌少府监和太常寺,搞得就是这套。钱尽量不从他们两个衙门走,全在富国银行和汇金银行里转,他们走得全是票据。铜钱银两拨付全是银行处理,从这个账户到那个账户。真得要用银子,到账了你自个去取就是。钱不在手里转来转去,下面那些胥吏刮油都刮不了。太子殿下带着老夫几个管钱的去看了一圈,参观学习,老夫觉得很好,立即上禀西苑,请得令旨,在户部例行。”高仪好奇地问道:“杜绝胥吏贪墨,难道不可以伪造票据吗?”葛守礼替高拱回答:“如果只是一家店铺,一家商号,下面的人伪造票据,还有可能把钱黑了去。可是衙门跟衙门之间,呵呵,正常转账取兑都十分繁琐,想伪造票据贪墨,除非高新郑带头,整个户部都黑了。”高拱不满地说道:“与立,说什么话呢!”葛守礼哈哈一笑:“知道高公清廉如水,高风亮节。只是打个比喻,比喻。”高仪还有些不明白:“那如此一来,票据账目岂不十分繁剧?”“账目繁剧,也总比被人稀里糊涂地把银子贪了去好。现在有借贷平衡记账法,会计制度日渐完善。无非是多请几位会计,多费些纸墨和算盘,却平白多了许多银子啊。”高仪知道,高拱所说的平白多了许多银子,是指那些按照惯例会被贪墨的银子。一时啼笑皆非。贪官胥吏贪墨不走,我们还感到庆幸。仆人端来热茶,给三人都摆换一杯。高仪听了刚才高拱和葛守礼的对话,心有所感,忍不住问道:“新郑公,此次北伐南征,花钱如流水吧。”“何止啊,花钱如大江东去,一泻千里!”“那户部国库受得住吗?”高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高仪还以为他要发牢骚,却不想他说道:“此次北伐南征,花费的粮饷巨万无计,要是以往,户部尚书只有上吊跳河的份。老夫万万没有想到,到我手上,却游刃有余!”“游刃有余?”高仪惊住了,“怎么个游刃有余?”高拱想了想,“此事不关乎戎政,老夫也给你们二位说了。按照这样的打法,北伐南征的军费粮饷,庞少南的盐政税银,就能把它给包圆了。”高仪吓了一跳,“新郑公,此话当真。”“现在是隆庆二年年底了,你们说庞少南今年缴了多少盐政税银?”高仪和葛守礼摇头。“五百七十万两。这还只是行盐政新法第一年从两淮收上的盐税银子。要是盐政新法完善,推行全国,一年的税银至少一千三百万两。”高仪眼睛一瞪:“这么多?”高拱捋着胡须答道:“一年出多少盐,算得出来的。所以说,扬州大盐商,各个富可敌国。”葛守礼也感叹道:“李卓吾说得没错,天下财富何其多,国家困顿,百姓穷苦,只不过是钱财都被某些人给侵吞了。就好比这税银,从私人地窖里挖出来,挪到国库里,户部就一下子宽裕了。他虽然有些背经叛道,但说得确实有道理,难怪越来越多的年轻学子信奉他的学说。”高仪脸色一黑。多少正统儒生视李贽为异端,欲除之而后快。可惜,他有西苑庇护,几年间已经悄然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他现在不仅上有西苑庇护,左右有东南北方工商业主支持,下面还有信奉他新学的十几万门生弟子。京城有诸多大佬们压阵,看着还风平浪静,地方却是风起云涌,新旧学说的冲突,越发激烈。尤其是海商棉丝大兴的上海、宁波、泉州、广州,工业和边贸大兴的太原、开平、陕西、辽东等地,占据优势新学逼得旧学步步后退。大儒名士纷纷写信哭诉,邀人助拳。这些破事全归礼部管,搞得高仪焦头烂额,听到李贽这个名字就头大。高拱瞥了他一眼,知道好友心里的烦恼,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其实这次北伐南征,户部支应有余,除了国库充盈,还有其它原因。”高仪和葛守礼马上被吸引过去,好奇地问道:“新郑公还请给我等讲解一二。”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意难测! 高拱捋着胡须缓缓说道:“老夫总结了一下,无非就是开源节流。开源,两位知道的,盐税银子,海商互市的关税银子,加在一起,一年进国库的银子抵得上嘉靖朝三五年。还有一个非常关键之处,就是节流。”葛守礼试探地答道:“预算制,还有户部拨款新制,让下面的胥吏无处可贪,至少在想出法子之前是没法贪,这也算节流吧。”高仪补充道:“与立兄说得没错。户部最厉害的一招就是漂没,让多少名将能臣闻风丧胆。一百万两粮饷,还没出京,先没了三成,一路上漂没,到边军手里,还能剩下三成,真的是廉洁奉公了。”高拱一脸正色,“没错。这些混账,行得这些舞弊陋俗,也是叫老夫深恶痛绝。隆庆元年,老夫执掌户部,有心想办些事,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凑集些银子,还没办一两件,银子没了,被这些硕鼠蠹虫给分瓜一空。还差点让老夫陷入万劫不复之境。”高仪和葛守礼知道指的是京官上吊和沿街乞讨之事。“这次老夫力主,搬照少府监、太常寺新制,户部遵循。不得不说,杨金水确实聪慧过人,尤其在财税度支方面,是奇才。他在上海就开始搞这套,几年下来,搞得十分齐备,滴水不漏。户部遵循半年,查出三百七十六名硕鼠蠹虫。老夫力主严惩,斩首抄家、流放充军,绝不姑息!”高仪和葛守礼知道他是睚眦必报之人,当初被这些贪官污吏搞得狼狈不堪,差点断送前途,现在肯定要下死手惩治。“严法重典,户部为之一清,加上少府监、太常寺又帮忙调了一批官吏过来,现在老夫觉得,户部处置国之度支,顺畅多了。”高拱继续说道。“这是其一,还有其它的节流。”“哦,新郑公,还有处节流?”“还有两处,一处是九边边军。以往朝廷要给九边砸三四百万两银子下去,也就得了个北虏寇边,有狼烟警示。可谓是一无是处。西苑主持九边军改后,吃空饷的缺额被挤了出来,混吃等死兵油子被发去军屯,卫所的田地被要了回来,还有军械。”葛守礼马上附和道:“对,军械!自从赵孟静(赵贞吉)主持大改军器监、火器局,又大兴开平、太原之工业,大明的军械为之一新。以前一把火铳十几两银子,边军还不敢用。现在就一两银子,更加犀利。还有一把军刀,军器监说得上好钢材打造,砍两三人就卷刃,居然要一两五钱银子。现在开平太原造出的钢刀,砍倭刀都不费劲,一把不到一钱银子*。还有战马,以前没有开边互市,一匹漠南中马,要十五到二十五两银子。现在,老夫听太仆寺的同乡说,山西、陕西边商用茶叶、蔗糖等物换回漠南、青海马匹,再转卖太仆寺,上马一匹都只要六两银子,据说那些边商还有暴利可图。还有铠甲、弓弩.现在都便宜到让人不敢置信。以前置办一万人兵甲的钱财,现在可以置办五六万人的,品质还更好。一进一出,省出的钱就大了去。”高拱点点头,赞同葛守礼的话,他接着说道:“我大明定制,军饷是马兵一年十六两银子,配米八石;战兵十二两,配米六石;守兵八两,配米四石。可是从宣德年后,边军粮饷从来没有足额发过。到嘉靖朝更甚,上官以漂没撙节为名,肆意扣剥,士兵一年能得二三两饷银,一石米,都是阿弥陀佛了。大行军改,边军援东南剿倭官兵例,军饷改为马军一年二十两,配米八石,马料补贴若干;战兵十六两,配米六石;守兵改为营卫军,军饷一年十二两,配米六石。其余犒赏另算。粮饷看着支出多了,实际上此前九边养了近百万兵马,按定制军饷要千万两银子,以往实际上每年也就发放三到四百万两银子,这些在户部架阁库里是有档可查的,却是一笔烂得不行的糊涂账。老夫猜测,士卒实际到手的不到一百万两。高仪和葛守礼出声附和:“确实如此。”“现在九边边军和京营马步军,在中军都督府军籍在册者,有三十一万九千名,一年需支钱饷五百万两,米二百六十万石。看上去比此前的糊涂烂账要多,那不能这么算。”高拱搬着手指头开始算:“以前边军京营都不满饷,兴兵打仗,可以,先给开拔银子,先把欠饷补齐。什么时候钱粮到手了,兵马什么时候动。贻误战机不说,骤然要户部补齐那么多钱粮,神仙也变不出来啊。现在不同,督理处出兵符,中军都督府行令,京营羽林、天策等军早上接到军令,晚上全营过了通州。”葛守礼感叹道:“是啊,满饷的兵马,就是不同啊。此前诸公只想着省钱,却不想便宜没好货。戎政大事,岂能靠省钱就能做好的。”高仪皱着眉头问道:“五百万两银子,还有禄米二百六十万石。禄米现在有九边卫所改军屯,合民屯、官屯、商屯,还能勉强支应。五百万两银子,新郑公,国库能支应吗?”“隆庆元年,老夫会说,你把我这一身骨头榨干了看能不能凑个零头。但是隆庆二年,老夫会说,足以支应。”看到高仪脸上的不相信,高拱继续解释道:“西苑把税源逐渐归到户部,今年盐税收入,两淮连同长芦、浙东、解池等地,超过一千万。市舶、互市关税在七百五十万两银子,其余丝绸、棉布、茶叶、瓷器、蔗糖、酒类等附加税,在三百二十七万两这些课税加在一起,大约两千万两银子,反倒以前的主税,丁口税除各色折物,只有一百一十万两,不值一提了。节流开源,这才是真正的开源啊。”高仪和葛守礼只知道大明这两年财政收入大好,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好到这种程度,丁口税都看不上了。以前大明以田赋为主,从洪武年的三千万石逐年下降,到嘉靖朝勉强维持在两千万石粮食左右。其余盐、茶、酒等杂税,因为“与民争利”,几乎没有。国库现银的来源主要来自以丁口为基数的各色折银,从弘治年间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开始,上下来回波动,有时候还需要折物,实际银子不多。西苑太子行新法,增加盐税、关税、商品附加税等税种,相应的以丁口为基数的折银就减少了。高仪和葛守礼万万没有想到,现在各色工商关税银子,居然能收到两千万两银子.按照某些人的说法,这属于非常严重的与民争利,百姓们应该是民不聊生、饿殍满地才是。可两人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他们有亲友在各地,经常书信往来,会提及民生民计,这几年各地百姓,日子还越过越红火,逐渐呈现出一种蓬勃生机。真是颠覆了我们的理念啊!难道我们此前所学和所想,都有大问题?高仪和葛守礼,包括高拱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的满清时代,顺治年间,一年的赋税是两千四百三十八万两银子,因为满清延续明朝一条鞭法,把田赋折合成银子,一石米平均折合一两银子。到乾隆年间,因为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全部推行,骤增到四千五百万两银子,其中盐税七百万两,商税五百三十五万两。然后逐渐下降到嘉庆道光年间的四千万两左右。咸丰年间,太平天国兴起,满清财政被打得稀巴烂,账目没法看。直到同治光绪年间,财政稳定,一年赋税收入骤然增加到七八千万两银子。因为满清引入西方的财税制度和银行体系,兴起了洋务运动。朱翊钧搞得这一套,类似于初级版。如果高拱、高仪和葛守礼知道这些缘故,就会知道,隆庆二年的大明财政好转,只是开始,等到东北、南海尽收,四海靖平,工农业根基增加,市场扩大,税收还会迅速上涨。这也是朱翊钧敢下决断同时打北伐南征的原因。现在大明边军和京营支出五百万两银子你们就诧异了,你们要是知道满清同治咸丰年间,一年八旗绿营和练勇的支出在五千九百万两银子,那还不得当场发疯!三人感叹了一番,高仪和葛守礼忍不住继续问:“新郑公,你还有一处节流未说,是什么?”“海运!”高仪和葛守礼恍然大悟。高拱继续说道:“这次北伐南征,调集的粮草军械,九成九是用海运。要是按照以往用漕运,时日久远不说,还耗费巨大。”葛守礼赞同道:“没错!漕运,唉,一言难尽。一万石粮饷从东南运到辽东,飘没、运耗,还能剩下五成就算不错了。海运却能直接从上海运到塔山、营口两港,耗费几乎没有。又快又省。”高仪沉吟道:“难怪太子殿下只是略加盘算就做出决断,北伐南征,原来他心中早就有数了。”高拱看向窗外,感叹了一句:“打仗就是打钱粮,太子比我等都清楚。”高仪突然问了一句:“北伐南征但有收获,新郑公会不会因为筹措运转粮饷有功而入阁呢?”高拱目光炯炯有神,如同电光,嘴里却感叹着:“天意难测,天意难测啊!”*实际造价参考《两浙海防类考续编》,但开平、太原属于大规模生产,价格更低一些。火器和军器监的造价属于瞎估的,那个实在没谱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顺天府大牢里,弥漫着监牢特有的恶臭味,尿骚、屎臭、霉腐、汗馊.混在在一起,直钻鼻孔,刺入脑海。余昌德正襟危坐在草堆里,强忍着恶心想吐的冲动,一脸的大义凛然。他因为率众在午门聚众滋事,被礼部行文停职,关押在这里候审。“予德公,朝廷会如何治罪我等?”隔壁监牢里,有国子监学子迟疑地问道。“荒唐!吾等为国为民,何罪之有?”余昌德呵斥道。“可是我们关在这里十几天了,不审不问,也不准家眷探监,生死未卜,我.我心慌。”“心慌什么!吾等心怀浩然正气,不惧奸邪。”余昌德大义凛然道。其他人神情各异地看着他。有人依然双目满是崇拜,视他为偶像;有人惶然不安,不知所措;有人心灰意冷,黯然神伤;有人后悔莫及,心生怨恨。你是朝廷官员,清流名士,朝廷自然会对你网开一面。我等这些小虾米就惨了,肯定会被拿出来顶罪。当初我等怎么猪油蒙了心,跟着一起趟这滩浑水干什么!到时候你出狱了,名声大振,更上一层楼,成为海内大儒,一代名士。我们呢,发配边疆,孤寒终身。余昌德似乎感受到投射过来的数十道目光里,包含有怨毒,他连忙朗声念起诗来。“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声音洪亮,慷锵有力,在监牢里回响,马上引得叫好声。“好!”“予德公果然是吾辈楷模!”在一片叫好声中,几位衙役走到监牢前,面无表情地点名:“余昌德!余昌德抬了抬眼皮,鼻子一哼,“正是在下!”“提审!”“呵呵,终于提审了!老夫还以为你们这些奸臣心虚了!现在终于商议好了,给老夫妄加什么罪名了!”衙役理都不理他,只顾着打开牢门,“出来吧!”“嗯,你们快给老夫打盆清水来,老夫清白之人,自然要以清白之脸去面见那些敢审我的人!”周围哄地响起叫好声。“说得好!”“予德公好样的!”衙役不耐烦地说道:“少废话,你满肚子的话留到公堂说去,跟我们说不着!”旁边的人义愤填膺,纷纷呵斥衙役,声援余昌德。“你这个狗腿子!敢如此对待予德公,不怕天理循环吗?”“狗贼!你敢这般辱骂予德公,我要跟你玉石皆焚!”一位衙役解下腰刀,用刀鞘在监牢栅栏门上狠狠一敲,咣当声响,震得整个监牢里嗡嗡作响!“敢炸刺闹事,信不信把你拖出来打板子,打死了报个暴毙也没人管!”监牢里马上安静了,刚才慷慨激昂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余昌德眼睛里闪过失望之色。一群难堪大用的家伙,被两个衙役稍微威胁就被吓住了,以后还怎么做大事!唉!可叹啊,我辈正道人士,人才凋零,要是自己身在嘉靖朝,不好,自己可不想做第二个杨继盛。嗯,还是宣德、弘治年间好啊!余昌德施施然地站起身来,理了理散乱的发髻,又整了整衣衫,一身正色地迈出监牢,中气十足地说道:“走吧!”其气度,于少保、杨忠愍临刑之前也不过如此。他如此有底气,就是相信王遴等好友一定会在外面想办法。自己只是在午门前哭谏,文官常规操作,大不了罚俸禄,顶格就是免职回乡。要是这样就妙了!好友们一番操作性,自己就会成为因为午门哭谏,被逐出朝堂的铁骨诤臣!定会名噪天下!要是在嘉靖朝,自己还担心被廷杖。现在隆庆帝和西苑太子不知为何,断了祖传手艺,不再行廷杖,自己更不怕了!衙役在前面带路,余昌德跟在后面走了几步,旁边监牢里窜出一人,扶着栅栏大声道:“予德公,你是当代椒山公,我要以你为榜样!不仅学习你的道德文章,还要学习你的风骨!”余昌德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地向旁边一侧,看清楚那人模样才恢复神态。原来是国子监的一名学子,叫梁巍,山东人士,家境普通,完全靠真才实学考进国子监的。只是有些呆板,不识变通,两次国子监监考不过,还回乡参加了一次乡试,也没过。余昌德冲他和蔼地笑了笑,在梁巍仰慕的目光中,继续迈着四方步向前走。出了监牢大院,余昌德被四位衙役两前两后地夹在中间,穿门走巷。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远,远到余昌德觉得前途漫漫,凶多吉少,心里有些忐忑起来。终于拐进一条阴暗的走廊,出来后别有洞天,余昌德猛然发现,自己被带到顺天府衙中堂。怎么还在顺天府衙?自己不是应该去诏狱,去都察院吗?那里才配得上自己啊!一肚子狐疑的余昌德被带进中堂里,里面摆着五张公案。正中间上首两张分别坐着大理卿邹应龙,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左边单独摆着一张公案,坐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右边摆着两张公案,上首坐着阁老张居正,下首坐着顺天府尹刘应节。余昌德的心骤然变得滚烫!对!这样的阵势才配得上自己!一位中丞、一位大理卿,可惜少了一位刑部尚书,不过有阁老压阵,足够了。最妙的还有司礼监太监在场!自己不管被定了什么罪名,都可以一口咬定,自己被阉党所害!那自己头上会多一个耀眼的光环。被阉党陷害,名望值+10余昌德心中暗喜,可又有些担忧。司礼监掌印太监都出来了,那自己一顿打是免不了了。他咬了咬牙,为了能出名,吃顿皮肉之苦算什么!自己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再不搏一把就没有机会了。邹应龙啪地一拍惊堂木,心里正七上八下的余昌德猛地一惊,双膝不够自主地一软,双腿噗通跪倒在地上。堂上众人神情各异。邹应龙强忍着不笑。赵贞吉神情不变,只是那双眼睛更加有神。张居正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刘应节低下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冯保侧着身子,右手捂着嘴巴嗤嗤地笑。余昌德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实在想不到什么借口解释。要不就说自己的老寒腿犯了?邹应龙继续问道:“你是国子监余昌德,字予德?”“不错,”余昌德此时也只有继续强撑下去,跪在地上,直着身子,气宇轩昂地答道:“是的!在下国子监司业余昌德!”“你的司业一职,已被礼部暂停了。”赵贞吉悠悠地开口了,“你也看到了,堂上坐着一位大理卿,一位都察院中丞,旁听的有一位阁老和司礼监太监,以及顺天府尹。这么大的阵势,绝不是审你在午门聚众滋事的罪过。余昌德,这点,你心里要有数。”说到这里,赵贞吉转头对邹应龙、张居正、冯保和刘应节笑了笑,“老夫听闻,太子殿下给京城五城警巡厅题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此八字题得妙啊!余昌德,你是想从宽啊还是从严,好生考虑,给你五分钟时间!”赵贞吉摆了摆手,一位小吏端着一台西洋岛座钟从旁边走了出来。“刘府尹,借你顺天府衙的座钟一用。”刘应节笑了笑,“赵中丞只管借用就是。”赵贞吉一指,吏员把座钟摆在余昌德跟前。接到赵贞吉递过来的眼神,邹应龙开口道:“据最新刑律,在公堂上招供的,减罪一等;一言不发,顽抗到底者,罪加一等。”哒哒哒。座钟的秒钟指针在跳动着,每跳一下,余昌德脸上的肌肉就抖动一下。秒钟转了一圈,他的脸上不由地滴下汗珠。堂上五人静静地看着,最后,赵贞吉问道:“五分钟到。”余昌德迟疑一会答道:“老夫何罪之有!老夫秉承天地浩然之正”“啪!”赵贞吉一拍惊堂木,打断了余昌德的慷慨陈词,“这光鲜亮丽的话,老夫写得比你好!既然你不说,那本官就要问你,你到底是如何徇私舞弊,破坏朝廷选材之制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终于下大雪了 开原城,北风卷着砂雪,狠狠地打在周国泰的脸上,生痛生痛的。狗日的贼老天!今年贼老天是犯了太岁吗?都到十月底,除了下了几场不长时间的砂雪,往年早就该到的鹅毛大雪,就跟便秘一般,迟迟未到。大雪不至,对察哈尔部非常有利!但是大家都知道,大雪早晚都会来,这两天砂雪来得特别急,北风又吹得急,说明大雪很快就要到了,那么也到最危急的时刻。周国泰看向远方,城外荒野上躺满了尸体,他们身上盖着一层疏落的雪粒。在北风呼啸下,肤色泛着灰白,伸出僵硬的手臂,指向天空。在离城墙三千米远,树着上百根木杆,每根木杠上插着一颗面目狰狞的首级。有两颗是那颜的,有十几颗是明安兔的,剩下就是召兔、木齐、阿尔班尼阿哈的。这些察哈尔部的万户、千户、百户和军官们,是这两日攻城失败,被狂怒的图们汗下令斩杀,首级插于野外,震慑各部!图们汗疯了!因为他知道再攻不下开原城,他和整个察哈尔部都可能要完蛋。呜呜——!牛角号声又响彻在荒野大地上,上万察哈尔部兵丁,持刀握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各个营地里走出来。他们举着的旗帜,残缺不齐。城墙上的旌旗也少了许多,余下的也多成了破布一般,更添了一层烟熏火燎的黑色。那面“明”字大旗,只能看到大半个“明”字,它在北门城楼上依然飘荡着,只是周围的旗帜没有了,孤零地树立在城墙上,如同辽东荒野上这座开原孤城。周国泰转过身来,咧开的嘴唇流出的血迹,在北风中冻上了薄薄的一层,黏在了一起。他暗地里一用力,使劲张开了嘴巴,干涩的黏膜和伤口被撕开,鲜血淋漓。“传令兵,敲响铜钟,敌军开始进攻了,各部迅速布防!快!”传令兵双手抱着上身,靠在铜钟的架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被周国泰一吼,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抬头看到主将盯着自己做着手势,马上明白过来,挥动着木槌,铛铛地敲起来。其它地方的铜钟也随之敲响,整条城墙从寂静中苏醒过来,数千将士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缓缓地走到木板掩体里面。还有辅兵抬着军械上前,一一布置。也没有什么好布置的,弹药早就打完了,火器成了摆设。箭矢也所剩不多。守军现在更多地依靠手里的刀枪、心中的勇气,用血肉之躯去抵挡察哈尔部疯狂的进攻。沉重的楼车、撞车,被数千察哈尔部众推动着,缓缓地向前进。数百架云梯被扛着,就像蚂蚁搬动着树枝,向城下靠近。一位那颜策马上前,在大军前方挥舞着马刀,大声嚷嚷。无非就是攻下开原城,冲进辽东去,大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银子女人和奴隶全都有。那颜例行公事似地喊完,周围倾听的察哈尔部众也没有多少反应,他们早就在二十多天的杀戮中麻木了。那颜挥着刀指向开原城,大吼一声。上万察哈尔部众终于爆出巨吼声,密密麻麻的蚂蚁加速了,它们快速向开原城靠近。明军也无法用火器进行远程打击,宝贵的箭矢也要省着用,只有零零落落的飞出来,正中冲在最前面的察哈尔部众。楼车被推到开原城下,缓缓靠近。它比城墙略高,里面有弓箭手居高临下对着城墙射箭。要是明军还有弹药,早就用九斤火炮优先打击它,根本近不到城。现在只能看着它肆虐。守军藏在木板掩体里,躲着如雨一般的箭矢,时不时有人被射中,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楼车靠得越来越近,一扇可以当跳板的长门被缓缓放下,届时搭在城墙上,楼车里的察哈尔部众就可以冲向城墙。据说这是蒙古人西征波斯和两河地区,从那里学会的。然后又与金、宋的巢车互相吸取,加以改进,曾经是赫赫有名的攻城利器。现在不行,会这些手艺的工匠不多了,能做出这个样子的楼车,已经不错了。跳板咣当一声搭在了城墙上,数十名嗷嗷叫的察哈尔部众正要杀出去,从城墙木板掩体里冲出来一名明军军士。他胸前挎着个篮子,用绳子系挂在脖子上,双手环抱着篮子,向楼车里冲去。篮子里放着四四方方棉被一样的东西,嘶嘶地冒着青烟。炸药包,最里面包裹着五斤黑火药,外面包一层铁钉铁蒺藜,最外面才是一层棉布。察哈尔部众也察觉到危险,拼命地向明军士兵射箭。士兵身上插了七八支箭,顽强地冲进了楼车里,闯入察哈尔部众中。惊恐的察哈尔部众拼命用刀砍,用枪戳,把明军士兵砍得血肉模糊。然后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焰和黑烟从楼车内部向外迸射。楼车着火了,冒着黑烟,整整三层残破不堪,全是尸体和伤者,明军趁机冲上去,对着着火的地方,砸烂几个油罐。巨大的火势呼地一声腾起,吞噬了半个楼车,很快蔓延到整个楼车。费尽力气摧毁一个楼车,却依然挡不住如潮水般冲上城墙的察哈尔部众。周国泰挥舞着钢刀,不知道杀了多少个冲上来的察哈尔部众。他有信心再一次守住开原城,只是不知道又会失去多少部下。不知不觉中,周国泰换了三把钢刀,却发现察哈尔部众居然还没退。城下的荒野上,还有无穷无尽的人向这里跑来,顺着云梯往上跑。码得!图们汗今天要拼命了!周国泰退后几步,大声对传令兵吼道:“吹号!吹号!决一生死的时候到了。”可是传令兵纹丝不动,周国泰大怒,上前去要呵斥他,却看到传令兵僵硬地滑倒在地上,早已气绝。周国泰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转头对远处的部下吼道:“传令,快点传令!”明军的号角吹响,所有预备队都往城墙上跑。城里墙洞里休息的伤兵们也闻声起来,抓起刀枪,沿着台阶往城墙上跑。开原城的城墙上,密密麻麻全是人,明军和察哈尔部众展开着殊死搏杀。双方红着眼,咬着牙,毫不留情地对对方下死手。周国泰不知道砍翻了多少敌人,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在迅速流失,马上就到了力竭的时刻。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舌头,用刺痛提醒自己,身后是辽东。呼呼——!周国泰喘着气,看着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的敌人,在被淹没之前,他冷静地重新换了一把钢刀。突然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战场上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转头看去。一面“明”字大旗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后面跟着上万大明骑兵,他们挥舞着马刀,举着长矛,呼啸着冲过来。明军特有的滑膛短铳声砰砰响起,在这些急促的铳声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大明万胜!”周国泰和战友们热泪盈眶,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到了!开原城守军仿佛原地复活,全身上下充满了力气,挥舞着兵器向惊慌失措的察哈尔部众冲去。察哈尔部众潮水一般从开原城撤退。这些人咬牙坚持到了最后,心里的那根弦跟周国泰他们一样,绷到极致。在大明援军出现的那一刻,察哈尔部众崩溃了,再无任何斗志!一位部下迅速牵来了战马,周国泰翻身上马,一回头,身后跟着五六千骑兵,他们是守军中还能再骑马追敌的。周国泰拔出钢刀,大吼一声:“大明万胜!”五六千骑兵跟着一起吼道:“大明万胜!”他们如同旋风一般冲出开原城北门,与魏建平、高策所部会合在一起,向察哈尔部众追去。此时的天空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 第一百七十章 大明王师不抢粮食 辽东大雪纷飞,安南艳阳高照。安南浦阳府(太平)东边海面上,靠近红河口的麦子岛,靠岸停泊了上百艘吴淞船,这些船只大部分两千料,六百到八百吨,少部分船只在三千料,九百到一千吨。都是武装商船,隶属与大明海军南海水师右营陆战营,外围游弋着数十艘战船,则是护卫舰和巡航舰。岛上有上千人,在各自忙碌着。岛上一处山丘上有一处露天大帐,坐着十几人。大明海军南海水师陆战营都指挥使,兼右营陆战营指挥使吴惟忠,坐在上首。他一身轻甲,头戴圆盘铁盔,跟一般水兵无异,只是外面加了件朱色衫袍。下面坐着十几位参将、守备、千总。“陈提督率领右营水师,在清剿莫氏的水师,打干净了,就该我们上了。”一位参将问道:“总兵,莫氏还有水师吗?”左右同袍嘿嘿地笑。这两月,右营水师沿着安南莫氏地盘,来回地清剿,只要是块木板下了海,都要上去看一眼,上面有人,先开一炮再说。不准片板下海,大明海军经验丰富。三海水师各营,每年两次轮流去日本岛执行操演,现在日本下海捕鱼都得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应该没有了。据报,这两月右营水师击沉莫氏大小船只三百多艘,俘获三百多艘,连舢板都被凿沉了。不过打仗就得稳着来,莫要慌!如太子殿下所言,我们将士的性命,金贵得很。能用炮弹解决的,就不要用将士的性命去冒险了。先犁一遍,我们陆战营再上!”“遵令!”众人齐声应道。“各队的任务都知道了吗?”“知道了。”“复述一遍!”“登陆后,我前队在浦阳城以北浦江(红河分支)江边就地组建防线,谨防莫氏军队偷袭。等到中队发信号再回撤。”“我左队抢占蒲阳城四门城楼、城里街道要道、府衙和鼓楼钟楼制高点。等到右队撤退后,退至四门城楼,掩护前队从浦江撤离,交替离开浦阳城,登船入海。”“我右队攻占浦阳城各官仓私库,大户宅院和商铺,抄掠一切钱粮物资,征集民夫,有序搬运上船。配合宣讲队做好王师宣讲工作。完成任务立即撤离。”“我中队坚守海岸阵地,作为机动预备队,接应前、左、右三队。”“后勤队已经准备好搬运独轮车、马车三百二十辆,届时配合右队就地征集民夫和牲口,迅速搬运。”“宣讲队准备好了,四十位精通安南话的宣讲员会在城中和城外庄园组织宣讲会,宣讲我大明仁德,发放粮食和田契。一千张标语准备妥当,同时还会在城中城外用石灰涂刷标语。”吴惟忠满意地点点头。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炮声,大家都不以为然,继续开会。过了一会,军校来报:“报!水师右营传来旗语,莫氏水师清理干净,炮舰也已到位,提供火力支援,我陆战营可以登陆。”吴惟忠腾地站起来,大声道:“儿郎们,开始干活了!”“是!”数百艘登陆快艇离开武装商船,向两百多米的岸边划去。每艘快艇有十五名陆战营士兵,他们或配刀持枪,背弓携弩;或抱着滑膛枪,小心地不让海水打湿。其中八名士兵在使劲地划桨,后面坐在一位水手,负责掌舵,前面站着一位水手。等到快艇冲上沙滩,前面的水手跳进过脚脖子的海水,背着绳子往前跑,班长和士官跟着跳下去,一起跑到十来米远的岸边。班长使劲扎下去一根木桩,士官轮着锤子狠砸几下,把木桩深深地扎在沙地里。水手连忙把绳子缠在木桩上。士兵们纷纷跳下来,迈着浅浅的海水冲上海岸。组建第一道防线,架设轻便的子母炮,掩护大队人马上岸。上岸的明军陆战营以班排列队,清点人数装备,领取任务,然后在队正、营统领的率领下,迅速向几里外的浦阳城冲去。很快,枪声炮声响成一片,越来越密集,迅速笼罩了整个浦阳城。三个小时后,大明陆战营完全控制了浦阳城。城外、城内,到处可见战斗过的痕迹,打破的门窗,被扑灭的起火房屋,地上乱丢着旗帜,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垂头丧气的安南士兵在明军看押下,往架子车上搬运这些尸体。一队队明军分开,有的在继续打扫战场,伤势过重或者中了铅弹的安南士兵,明军会毫不迟疑地补上几刀,戳上几枪。真没有抢救的意义了。有的四处巡逻,搜寻残余反抗分子。又过了两小时,明军征集的民夫,推着独轮车,赶着马车牛车,往岸边搬运粮食、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粮食财物,还有官府和大户宅院里抄出来的文档、画卷、书籍、古玩等物。在十字路口,上去民众被明军赶到了这里,聚在一起。宣讲员举着大喇叭,用安南话高声喊道:“我们是大明王师,不抢粮食!”“我们还给你们发粮食!我们是大明王师,奉诏讨逆,莫氏一族,覆灭在即!大明乃天朝宗主,德泽四海。我们只讨逆,绝不伤害顺民百姓!这些官员、豪族,这些大户,都是附逆奸贼,大明王师奉诏没收他们的粮食和田地,分给百姓们!”上千安南百姓纷纷议论,声音汇集在一起,就像上千只麻雀。“这里是浦阳城所有的田契,这里是从各处收来的借贷契约,现在全部烧了!还有那堆粮食,就是分给你们的!”安南百姓们轰地一声,炸开了。真的吗?全烧了?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可以随意占田,不用背这些高利贷了。居然还有粮食分!好啊,这些年莫氏和郑氏互相攻战,安南百姓们饱受战乱之苦,好久没吃口饱饭了。宣讲员在继续蛊惑着这些人的心神。“大明王师还要去追剿逆贼,你们先去自己分田地,人多的多分,人少的少分。等到大明王师剿逆回来,再给大家发田契。记住了,只要你们不从逆,不再跟着莫氏走,大明王师都会给你们发田契!”“真得发吗?”“真得!我大明天朝,难不成万里迢迢,千辛万苦跑到安南来,就是为了哄着你们这些扑街玩!”宣讲员笑骂了一句,安南百姓们反倒都笑了,心里更信了几分。这样才是官府对百姓的态度,要是真客客气气的,反倒显得假了。“我们不从逆,就有田地分?”有百姓问道。“对,只要你们不跟着莫氏走,不给他们当兵,不给纳粮,不给他们做任何事,你们就是站在大明这边,你们就是大明顺民!大明绝不会亏待你们的。”宣讲队接着杀气腾腾地说道:“要是敢从逆,敢依附莫氏,出粮出力,对抗大明,就是大明的逆贼!看到没有,搬往城外的那些尸体,就是你们的榜样!不但没有田地分,还要砍头丢性命!”安南百姓反倒更信了。这才对了,哪有官府一味地哄着你的,不恩威并施的?第五天,再三确认明军水陆大军在海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支莫氏兵马拥戴着几位官员“收复”浦阳城。进到浦阳城,城里显得整整齐齐,只是街面上没人。街道两边贴满了标语,用汉字写着:“紧跟大明走,不会饿肚子。”“做大明顺民,享世代太平!”安南官吏和读书人,都认识汉字,看着这些标语,心惊肉跳,冷汗直冒。为首的安抚使惨白着脸,连声下令:“撕掉,快些撕掉!”一转眼看到府衙院墙上用白色石灰刷着一行大字:“跟着莫氏走,只有死路一条!”“涂掉它!快涂掉它!”安抚使尖锐着声音,歇斯底里地喊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苏禄某岛(班乃岛)北边海面上,停着一支舰队。这些战舰高耸庞大,三根桅杆直插蓝天。白色帆布被降了下来,绑在横杆上。长圆的船体,随着海浪左右摇摆着。这就是大明海军朱雀水师,一水的世子帆船,其中乙级战列舰二十六艘,护卫舰十艘,巡航舰十二艘以及通信舰若干艘。在其中一艘最大最新的战舰艉楼上,朱雀水师提督李朝召集各队队正和舰长议事。李超抬头看了看天,伸出手,手掌在风中转了转,先开口道。“现在兴北风,西班牙船队不可能逆风北上,经东倭回他们的老巢,新西班牙。”他三十多岁,身形不高,精悍扎实,面容除了黝黑之外,还有几分秀气。坐在那里,仿佛是一位正在给大家授课的乡下秀才。“现在我大明诏书传遍南海,相信满剌加、暹罗、真腊、安南郑氏、勃泥以及葡萄牙人和尼德兰人,不敢违令,明目张胆地与西班牙人接触。我们撒出去大量哨船侦查,也重金从悬赏各藩土著和船家手里收集西班牙人船只踪迹。各方收集的讯息来看,西班牙船队此前在满剌加一带转悠,试图收购丝绸茶叶。但是被葡萄牙人和尼德兰人拒绝后,又去真腊暹罗转了一圈,还是无功而返。现在俞提督带着南海水师左营,直奔满剌加,想必很快就能在那里站稳脚跟。西班牙人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去那里。据悉,他们的主力聚集在宿务岛,他们在南海的老巢里,筹谋着什么。”一位舰长说道:“这些西夷人做强盗做惯了,前两月没采办到货物,该不会想着去抢一回?”众人纷纷点头:“有可能。”“这些混蛋多半是这样了,买不到就动手抢了。”李超挥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很快就安静了。“西班牙人抢,很有可能。那么他们会去哪里抢?”“广州?”“泉州?”“开玩笑,现在是北风,逆风而行,他们都是卡瑞克船,不是我们的吴淞船,逆风跑那么远,那些水手非得活活累死不可。”“那只能躲在宿务岛,等南风再起?”李超扫了一圈众人,冷然说道:“老子等了两个月,就是等北风大兴,等这些西班牙人无力北上,西边各港口又被封锁,只能龟缩在老巢,再一网打尽!我已经派出巡航舰和通讯舰,前去侦查。只要确定西班牙人主力在宿务岛,我们就全军出击,一举全歼这些西夷强盗!”众人相视一眼,兴奋地说道:”请提督下令!”“我先编组各队。左队八艘乙级战列舰,分别为右队八艘乙级战列舰,分别为.中队十艘乙级战列舰,分别为.十艘护卫舰和十二艘巡航舰,编为前队。现在我任命各队队正、队副.”“好了,编组好了,大家各自归队,列好队形。等到哨船回来,确认无误后我们立即开拔,打他狗日的西班牙人!”“遵令!”“散了,现在大家各回各船,老子要用午餐了。”有舰长问道:“提督,不留我们用午餐?”“留你们?那老子还有个屁的吃!快滚!”李超吃完午餐,罐头肉加两个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对的,现在大明有罐头。开平、太原钢铁大行,加上水力轧压机的出现,锡铁皮的价格暴跌,此前的陶瓷罐头,多少还有些透气,存储时间不久。现在改用镀锡铁皮制成铁皮罐头,存储时间就变得长久,太原、辽阳是两大罐头生产中心。他们背靠钢铁厂,大量收购漠南和东北牛羊,屠宰分割,加工成罐头,成为主要军粮。喝了一杯秘制的热茶,李超浑身舒坦,拿起舰长室里挂着的二胡,来到艉楼上,迎着风,咿咿呀呀地拉起来。悠扬悲凉的琴声,伴着海风,在南海海面上飘荡。一曲拉完,舰长和大副在旁边问道:“提督,今日你拉的二胡琴曲跟往日不同,又学了新曲?什么曲目?”李超嘿嘿一笑,“什么曲目?我自编的,这叫‘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好听吗?”舰长和大副对视一眼,讪讪地答道:“还行。”“还行?”“就是稍逊卢公一筹。”李超骂道:“呸!我的二胡就是跟卢公学的,当然拉得不如卢公。不堪入耳就直说,遮遮掩掩不甚爽利!”舰长连忙答道:“海上寂寥,能有琴曲听就不错了。”李超点点头,“是啊,海上寂寥。不过我水师能人比比皆是,等败了西班牙人,本督就在他们的宿务港举行宴会,能歌善舞,会吹笛子拉琴的,各显本事,大家都上去表演。本督带头!”“好啊。”正聊着,瞭望手大喊道:“旗语!哨船回报!西班牙人正向北而来,有总计十四艘战舰,是西班牙人主力!”战舰上沸腾了,大家不约而定看向李超。李超不慌不忙地收起二胡,递给亲兵。“挂好了,待会打起来,不要把它给摔坏了。”“是。”“传旗语,各队列队,准备迎战!”“是!”“诸位,知道我们所在的此舰,船名是什么?”“蒋万川号!”“来人,把我们在万里石塘龙头岛打捞的广海甲六号幡旗,在主桅杆上挂起来。传旗语告诉各舰,诸君奋力杀敌,以报皇恩!英烈在天之灵,保佑着我们!”“遵令!”一面长长幡旗被高高地挂起,飘荡在“明”字大旗的旁边,它残破陈旧,像一条不知哪里捡来的破布条,但朱雀水师所有将士看着它,目光坚定,脸色凝重。“广海甲六号!”两个小时后,前队瞭望手传来旗语,看到了西班牙战船踪迹,它们航向西北,正在艰难地逆风而行,蹒跚而来。“传令,前队转向让开,在外围游弋。左右两队抢风包抄,中队直插敌船,三队顺风势并行,依次抵近开炮!注意不要落在下风!”“遵令!”朱雀水师主力出现在海面上,看着庞大的船型,高耸的桅杆,鼓胀的船帆,还有这数量,莱加斯皮和乌尔达内塔看傻眼了。这就是大明水师的主力?怎么没人告诉我们,他们船型也是卡瑞克帆船,看上更大更长更坚固,还有黑漆漆的炮口,密密麻麻。船坚炮利不说,居然还有这么多。几乎是我们的一倍,怎么打?“上帝啊!”两人的嘴里只剩下这个词了。乌尔达内塔猛地指着另一边说道:“拉罗莫斯号,还有埃尔皮罗号,他们想逃。”莱加斯皮顺着他的手指转身一看,果然,两艘西班牙帆船在慌忙地转向。“跑不掉的!明军的战舰抢着上风,他们的帆又那么多,怎么跑得过他们。”莱加斯皮一脸的悲壮:“他们跑他们的,告诉其余的船只,为了上帝!为了西班牙的荣耀,跟随马加马拉公爵号的旗帜,冲上去,向异教徒们开火!西班牙国王万岁!”半个小时后,“蒋万川”号一马当先,气势汹汹地冲向莱加斯皮乘坐的旗舰“马加马拉公爵”号。莱加斯皮看到“蒋万川”号船体右斜,从上风处向自己切过来。桅杆上站着水手,把刚才挂满的帆收了一半,船速逐渐变缓。看得出,自己的对手经验丰富,十分老道。看着“蒋万川”号如同一名人马皆披重甲的骑兵,疾如奔雷,呼啸而至。越逼越近,几乎要跟“马加马拉公爵”号撞到一起了,莱加斯皮吓得脸色惨白。不到三十米,“蒋万川”号才开始转向,与“马加马拉公爵”号相交而行,相隔十几米擦肩而过。这个距离太近了!莱加斯皮非常担心左右颠簸的两船,高耸的桅杆会缠在一起。这些该死的异教徒,太疯狂了!居然靠得这么近开炮!这是海战!你们还以为是骑士互相冲锋,贴身厮杀吗?野蛮无知的大明人!“轰!”莱加斯皮还来不及反应,两船蓄势待发的炮长下令开火,巨大的轰鸣声让人的耳朵瞬间失聪,两船互相喷着火,向对方倾泻着弹丸。令人生惧的呼啸声在海面上回响,硝烟迅速笼罩在这边海域。黄昏时分,宿务岛外海域上,站在“蒋万川”号上可以看到宿务港到处冒着黑烟,港区海域有一艘沉船,露着桅杆尖。苦战半天,大明海军朱雀水师一举击沉西班牙人四艘战舰,俘获七艘,两艘逃窜。莱加斯皮伤重而亡,乌尔达内塔被俘。李超指挥水师继续南下,宿务港被抢先赶到的前队堵住,两艘西班牙人的船一艘负隅顽抗,被击沉;另一艘投降。李超叫亲兵拿出他的二胡,准备再拉一曲。他脱去头盔,左脸受伤,半个头被纱布包着。背后是黑烟滚滚的宿务港,前面是被落日染得血红的海面,周围是刚刚得胜的朱雀水师。还没开始拉响,甲板上一个撅着屁股在搽拭血迹的水手,抬头问道:“提督,今天换一曲吧,换个好听点的。”李超不屑道:“换个屁!老子拉得曲子,曲曲好听。码得,老子还以为这次终于棋逢对手了,结果还是不堪一击!唉,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幽怨哀婉的二胡声又响起,在落日晚霞的南海海面上飘荡。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余公,你身体受得住吗? 听到赵贞吉的问话,余昌德脸色飞闪几丝惊恐,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昂着头,朗声质问。“荒唐,真是荒唐!老夫秉承天理公义,清廉守职,什么徇私舞弊,什么破坏朝廷选材!你休得诬蔑老夫!”看到余昌德还在死撑着,赵贞吉反倒笑了。“老夫身为都察院左都察御史,行的是监察之权,并无鞫谳之职权。邹公,你身为大理卿,请你审案。”余昌德狠狠地看了一眼赵贞吉。你个混蛋东西,你不负责审案,只是监察审案,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把老子吓一跳。这个赵大洲,真不是个好东西,西苑的走狗,深藏不露,老奸巨猾。刚才他使出这招敲山震虎,差点让老子露出了马脚。不过不怕,老子做事天衣无缝,无凭无据的你们能奈我何?老子是清流!清流只会给别人扣帽子、栽罪名,怎么可能留下把柄给你们扣帽子栽罪名呢!要是拿不出证据,老子还能反咬你一口!我的清流朋友,多的是!大理卿邹应龙很快进入主审官状态,脸色变得毫无表情,冷冷地看了余昌德一眼。“本案卷宗,本官看过了。张阁老,案情由你先查出来的,就由你先说吧。”“好,本阁就先说了。”张居正捋着胡须,开口道。“今年是科试之年,春闱本在春二月,不想临近时有人出首,说某位应试举人是冒名顶替者,姓名、原籍、家世全部是假冒。都察院和礼部初查,发现此事属实,于是请得令旨,今年春闱延迟至春三月。后经太极殿合议,阁老李老先生和赵中丞为会试主考官。”赵贞吉捋着胡须点头。“令旨还命在下为厘正使,负责稽核厘正会试举人的身份真伪。这真是一桩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啊。”赵贞吉哈哈一笑:“这等剧繁费心之事,也只能请张阁老出手,才能妥当处置。邹公、刘府尹,冯公公,你们说是不是?”“极是!极是!”“非张老先生出手不可啊!”三人纷纷出声赞许。看着他们拍张居正的马屁,余昌德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动。他从这几位的从容不迫,察觉到深深的危机。但是他心里还有留存一分侥幸。该不会是故作姿态来讹我的吧?故意东拉西扯,趁我不备,来个突然袭击。或者故意不提案情,给我造成恐慌,自己吓自己呵呵,都是千年的狐狸,你们在这里给我讲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张居正继续说道:“本官一番稽核,发现四位举人身份有异,通报了李阁老、赵中丞两位主考官。会试阅卷后,拆开糊名卷宗,侥幸这四位都榜上无名,要不然这事就不好处置了。本官身负皇命,不能就此罢手,于是派得力干员前往四位举人原籍地,吊刷卷宗,走访询问。终于查明,其中两人是书吏誊写有误,把卷宗搞错了,造成冒名假象,实则确实本人无误。一位是弟弟中了举人没多久就病故,家中不甘心,就怂恿兄长假冒弟弟的名义入京赴考,此案还涉及人伦,不过不在本官管辖之内,已经移交当地按察司审理。剩下那位举人,就有意思了。”余昌德的心忍不住狂跳,终于还是被你们发现了。不过没关系,此事做得极其隐秘,你们查不到我身上来的。张居正继续说道:“本官查证,这位举人从头到脚,都是假的。”赵贞吉惊讶地问道:“此事当真?居然敢假冒举人,国朝前所未有,真是胆大包天啊!”“赵中丞,胆大的还在后面。”本官接到回报以及证据,立即提审。此厮只是招供,他家中巨富,想让子孙有份功名。奈何他和兄弟辈都不是读书的料,连考了七八年,连个秀才都不中,于是家里就想起歪门邪道。于是他家四处托人,找到了同乡一位名士官员的门路。在那人幕后操作下,此厮冒充邻县一位病故的秀才。先是参加乡试了,一番托付,也不知那位名士用了什么手段,这厮居然中了举人。于是这厮大摇大摆地进京参加春闱!”这下连邹应龙都忍不住了,连声骂道:“荒唐!实在是荒唐!科试乃公器,为国择优录才之制,居然被暗地里私授!胆大妄为,丧心病狂!”冯保出声了,“所以咱家才会说,越是道貌岸然的人,做的事才越叫人不齿!”赵贞吉问道:“张阁老,有查到那位当地名士是谁吗?”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余昌德,要是没查到,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张居正捋着胡须,感叹道:“可惜啊,那厮假冒之事,是由其伯父出面与那位名士府上的管事联络,一手包办,外人不得而知,且无片纸文字。更不巧的是,那厮的伯父在春闱前两月,突然染病身故。本官查到那里,线索中断,只好暂时悬起来。”刘应节问道:“张阁老,那假冒举人之人,哪里人?”“江西九江德化人。”还敢说不是你!余夫子,你可是南昌人!余昌德冷笑几声,直着上半身,一脸正色道:“就凭我跟那厮同为江西人,就敢往老夫头上泼脏水?江西名士官员何其多!你们凭什么认为是老夫?要说最可能做的,老夫觉得是隐居在家的大奸臣严嵩!”好家伙,连严嵩你都攀咬上了。张居正看着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查案,本官肯定不在行,但是这天下总有查案的高手。于是本官就请了东厂帮忙缉查。”东厂!余昌德听到这里,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东厂自有查案的手段,很快就查出来,前年某些日子,余昌德府上的心腹管事丁岁去了两趟江西。本官也查了礼部档案,巧了,那厮乡试中举那一科,江西会试主考官就是余昌德的门生隋一德。”冯保侧着身子咯咯地笑了:“还真他娘的巧到家了。”张居正点头笑了笑,继续说道:“本官请东厂把丁岁和隋一德请了过去,没多久就全部都招了。余昌德,你买卖做得挺大啊!财源广进。”冯保捂着嘴巴,咯咯地笑得像只下蛋的母鸡:“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余大官要是没有这来钱的门路,怎么能一口气娶了六位如花似玉的妾室?余大官,你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吃得住吗?”众人忍不住看着他,心里暗暗想道,人家身体吃不吃得住,关你一个死太监什么事!余昌德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斜,瘫倒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皆可以为圣 梁巍靠在监牢的一角,双手抱着双膝,倦成一团。透过栅栏,看着走廊上的油灯,豆大的灯光昏暗摇晃,把监牢照得如同鬼蜮一般。旁边一位国子监的监生,凑过来喃喃地问道:“予德公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被奸党们活活打死了?”倦在另一角的一位儒生突然冒出来一句,像寒风一样吹过所有人的心头。这么久还没回来,肯定是遭了毒手!听说奸党手段毒辣,尤其是锦衣卫、东厂,有几十种酷刑,你想都想象不到的酷刑,惨绝人寰,予德公肯定是被这些奸党活活折磨死了。梁巍心中如同刀绞一般。在他的心里,余昌德如同一座泰山。文采卓绝,品行高洁,待人和气,尤其是国子监的许多学子,与他谈笑风生,恍如亲人一般。不过余昌德对他有些严苛,时不时指出他的文章有各种毛病,要他好生更正过来。更是关怀备至地邀请他去参加文会,有大才参加的文会。在文会上,你可以把自己的文章拿出来,这些科试前辈们会欣然指点,让你颇有长进。可是梁巍去了两次就去不起了。那样的文会,费用是要由受指点的学子们一起凑钱。难不成还要那些前辈们,一边指点你文章,一边供你吃喝,那有这么好的事情。那些人只是你的前辈,不是你亲爹。可是不管怎么算,文会的费用都太高了,家境一般的梁巍去不起了。但是他感念余昌德,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在学业上帮助他不少。这样好的先生前辈,不能被奸贼所害啊!梁巍猛地站起来,扑到栅门前,拼命地晃动着木栅杆,“快把予德公放回来!你们这些奸贼,快把予德公放回来!”有二三十位国子监学子一跃而起,冲到栅门前,晃动着木栅门,齐声大喊道:“放回予德公!”声音洪亮无比,在监牢地回荡,嗡嗡作响。喊了一刻钟,监牢大门没有任何动静,仿佛监牢外没有任何人。国子监学子们喉咙都喊嘶哑了。监牢里的水是定期发放,一天三次,只有那么多。现在大家一顿嘶吼,喊得冒烟了,却没有一滴水润润喉咙。他们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地喘着气,就像一条条缺水的鱼。旁边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叫你们不要乱喊,不要乱喊,你们喊再大声,外面的人都懒得管你。现在喉咙喊干了,没水了?呵呵,那边木桶里有满满一桶水,赶紧去喝一口润润喉咙,就是味道冲,骚得冒火!”“嘎嘎,几十个人的过夜陈尿,当然骚气扑鼻啊!”梁巍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为什么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呢?别人落难他鼓掌,别人掉井里他吐口水,正邪不分,好坏不理。隔壁监牢里有一位大胡子的犯人,看着梁巍青葱的脸上满是愤慨,似乎想起年轻时的自己,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子,不要冲动。这监牢如同人间地狱,自己先顾好自己。再说了,不要轻易对别人掏心掏肺,这世上最难分辨得就是人,是人是鬼,很难分得清!”梁巍嗤之以鼻,“哼,我又不是小孩,好坏不分。我就是要做一位像予德公这样的正人君子。”“正人君子!呵呵,正人君子!”大胡子闭上眼睛,不再理梁巍。梁巍觉得没趣,也不再言语。整个监牢很快在夜色彻底沉寂。第二天一早,发放早饭和饮水时,梁巍发现,余昌德还没放回来。问牢子衙役,也说不知道。过了四天,外面下了鹅毛大雪,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晚上睡觉,大家都缩在干草堆了,或者紧紧地靠在一起。这天上午,几十名衙役进来,开始提人。最先被提出来的是那二十几位官员,出去后也没再回来。有消息开始传开,说朝野上下激愤于予德公被捕,奔走相告,一起上疏营救。朝中奸臣碍于群情汹涌,迫于无奈,只好放了予德公。自己这些无名小辈,也会被释放,而且还会因为这次正义行动,名声倍增!梁巍感到很兴奋,又觉得有些不信。他心里隐隐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梁巍跟十来位国子监学子们,被提到顺天府偏堂,在那里一位按察佥事坐在公案后面,点了众人名字,然后说道:“你们这十二人,在午门前聚众滋事,按律监禁十五天。现在期满,可以走了!”放了我们?这就放了我们?其余学子们欣喜万分,有的还说:“我就说是清流们搭救我们。”梁巍摇了摇头,搭救我们还被定罪判监禁十五天。他上前一步,鼓起勇气问道:“佥事老爷,请问予德公怎么了?”“他?”按察佥事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讥讽,“他摊上大事了。”怎么!奸党还是不肯放过予德公吗?“予德公怎么了?”“他啊,徇私舞弊,帮人冒充秀才,考取举人。还拿着国子监监生资格,到处出售,一个名额五十到一百两银子,足足卖了三四百个出去。嘿嘿,你们这位司业,胆子可真大。秀才、举人、国子监生,都能拿来卖钱。”“不可能!”梁巍大声说道,“肯定是有人诬陷他!”“呵呵,诬陷他?真要是诬陷他,贪污、谋逆、大不敬,甚至诬陷他写反诗,都比这个强吧。谁费心巴拉地捏造这么个罪名去诬陷他?他的心腹管事,他的门生弟子,还有你们国子监的十几位博士助教,全都招了。他们上下联手,一起赚钱。人证物证皆在,他自己都招了,你们还替他叫什么屈。我说国子监学子一茬不如一茬,原来根子在这里。好了,本老爷还有一堆的案子要审,不跟你们在这里炖蘑菇了!全部给我轰出去,带下一批人犯!”梁巍回到住所,洗澡换了身衣服,急匆匆赶到国子监,他想问个明白。刚到门口,发现这里已经被警巡局、镇抚局和警卫军的人围住。四百多学子耷拉着脑袋,被警卫军押解出来,旁边还有数十辆架子车,上面堆满了那些学子的行李。梁巍一惊,忙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走了余昌德或其他人的门路,花钱买进来的。现在余昌德案发了,这些人全部被清退。”“我就说了,这四百多学子,没一个正经读书的,整天泡在青楼妓馆里,还美名其曰参加文会。呵呵。现在好了,苍蝇狗屎全被翻出来了。”有一个学子凑过来,神神秘秘说道:“余昌德还涉及勾连他的亲家、同乡和门生,上下联手,帮人徇私舞弊,以假冒、夹卷、泄题等方式帮人考上县学生员、秀才和举人,据悉查证有廪生一百五十七名,秀才五十一人,举人八位,遍及四府十二县。真是前所未闻,丧心病狂啊。事发后,余昌德那些同窗好友,翰华清流们都与其割席绝交,纷纷指责唾骂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梁巍听着这些议论,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羞愧、绝望充斥着他的心,他感觉二十多年的三观完全崩塌了。他悄悄来到国子监某一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引来一位中年文人,清瘦峻刻,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夹棉衫袍,身后跟着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你在这里哭什么?这个大个人,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中年文人走到梁巍跟前,弯腰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国子监的人,不懂。”梁巍看了他一眼答道。“我怎么就不懂了?”中年文人看梁巍停止哭泣,好奇问道,“非得国子监的人不成吗?”他看着梁巍拉扯着衣袖,准备搽拭眼泪鼻涕,一把拉住。“你衣服这么新,用我的衣袖搽拭。”啊?梁巍愣愣地看着他。“我这身衣衫穿了个把月,再不洗就重得穿不住了,你用它搽拭,免得搞脏了你新换的衣衫。不过我这衣袖就是太硬,有点刮脸。”这位先生的思维好奇特啊。但他还是不好意思拿这位中年文人的衣袖去搽拭,只好用手胡乱抹了一把。中年文人再问原因时,梁巍肯说了。巴拉巴拉,说他以前如何崇拜余昌德,结果就是个假道学,现在偶像塌房,他这个铁粉心碎了。中年文人呵呵一笑:“这些所谓大儒,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真正的治学在于知行合一,想到了去做,或者还没想到,先坚持去做,做到了也就想到了。那有像他们的,什么屁事还没做,先说在前面,一顿吹嘘,把自己吹成大儒。这样的人,别有用心!”说完,他拍了拍梁巍的肩膀,“小子,不要自暴自弃,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做你的榜样?你完全可以做自己的榜样啊。天下无一人不生知,无一物不生知,亦无一刻不生知。只需清净本源,人皆可以为圣。”梁巍眼睛瞪圆了,好一会才弯腰拱手,颤声恭敬问道:“敢问先生大名。”“在下李贽李卓吾,奉令旨来接管国子监。这位是我的同乡和学生,李廷机李尔张。”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合时宜的祖制 王遴在书房来回地转,就像一头拉磨的驴。张四维在旁边看得心烦。“继津兄,不要转了,转得我头晕。”“凤磐兄,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予德兄一家老小,被在菜市口问斩?”我不会眼睁睁的,我会闭一会眼睛的。但张四维不敢说出口,他知道此话一说,在狂暴边缘的王遴会扑上来活活咬死自己。看着王遴发红的眼睛,张四维觉得自己不说句话好像混不过去,迟疑一会答道。“要不我们去菜市口送余昌德一程?”王遴定住脚步,浑身发抖,足足盯了张四维三四分钟,最后瘫坐在椅子上,脸上流着泪水说道:“凤磐兄,这不是儿戏!再这样下去,圣教将不复存在,也再无我等容身之处。”张四维默然不语。圣教在不在我管不着,但肯定会有我这样人的容身之处。他看着王遴痛心疾首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证据确凿,你还是不相信余昌德犯的那些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手眼通天,什么证据伪造不得,三木之下,什么证词求不得!予德公如此高洁之人,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些阿堵物,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张四维觉得王遴有些魔怔了。余昌德他老早就觉得有问题,他家境一般,居然过得比自己还要优渥,大宅子住宅,娇妻美妾伺候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家里是巨商出身,家有万亩良田,几十家商铺,才支撑得这样的好日子。余昌德中试之前家里是个破落户,怎么就陡然而富的?明眼人都知道,肯定如徐元辅一般,玩了些手段。只是人家徐元辅玩得高明,钱财田地到手,还万法不沾。余昌德就不行,正路他不会走,赚不到钱财就铤而走险,利用自己手里的权柄和名声,玩起以权谋私、徇私舞弊。看着愤愤不平的王遴,张四维突然想起最近流行的一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继津兄,难不成你还要出手去救余昌德?他都被刑部、大理院和都察院三司会审,定罪了。他身为主犯,还有身为从犯的三子、管事、门生故吏一百六十余口,悉数弃市。继津啊,余昌德之案,是国朝少有的科试舞弊大案,通天大案,你我怎么去救?救得了吗?”张四维语重深长地说道:“继津兄,大家都不容易,犯不着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把自己也搭进去,不值得!”王遴神情萎靡,嘴里念念有词:“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张四维嘴巴撇了撇,还天日昭昭,要是换做二祖皇帝,株连九族,你我都难逃干系。历朝历代只有株连九族,我大明朝可是有株连十族的,老王,悠着点!张四维今天来,就是要拉住王遴,生怕这位密友一时冲动,跑去为余昌德鸣冤。这已经是铁案了,天下人认同,士林无不愤慨的铁案,你去凑什么热闹。居然拿廪生、秀才、举人等功名以及国子监监生名额去换取钱财,这让多少科试艰难的文人士子们咬牙切齿!难怪我们科试不顺,原来都是你们这些贪官在这些卖功名!必须严惩以正国法!真要是跟余昌德案沾惹上了,你王遴身败名裂不要紧,千万不要牵连了我,我俩私下做的那些事,要是被扯出来,全都得死!不过张四维是了解王遴,看到他这个样子,知道他不会以身犯险。呵呵!!我早就看透你了!当年杨继盛被杀,你一马当先跑去收敛他的尸骨,然后四处传扬,自己多么忠义高洁。杨继盛又不是谋逆等十恶不赦之徒,朝廷不禁收敛尸骨,你跑去抢先下手,却让杨公家眷一脸诧异。你真要是忠义高洁之士,就跟着杨公一起上疏,死谏先皇嘉靖帝,弹劾严嵩一党啊!王遴慢慢恢复了平静,阴沉着脸说道:“国子监被李贽接管了,你知道吗?”“知道,西苑明诏,把余昌德连同国子监臭骂了一通,说原为国之学府,为朝廷陪优才之所,却是藏污纳垢、蝇营狗苟之地。然后叫李贽以太常卿身份兼国子监祭酒,接管国子监,并行改造,务必让其焕然一新。”王遴问道:“新章程出来了吗?”“出来了。国子监分四门,国学、律学、算学和物学。”“不伦不类,国学可是圣教儒学?”“对。”“西苑这是打一棒又给个甜枣啊,暗地里褫夺了圣学独尊的地位,明面上把它奉为国学,国之大学!呵呵。律学、算学,这样的浑浊杂学也堂而皇之地让进入到国子监,真是荒谬!这物学又是什么玩意?”“格物之学。”“格物之学?真是阳明心学的孝子贤孙啊!连格物之学都被他们趁机搬到国子监去了,堂而皇之成了显学!那下一步,李贽那些离经叛道的学说,是不是也要堂而皇之地进到国子监,成为显学!”张四维看了他一眼,这还用说吗?西苑打得什么主意,路人皆知!李贽的新学一直蛰伏着,小心翼翼地慢慢扩大影响。通过禁缠足一事打响了头一炮,结果余昌德恼羞成怒,不依不饶。结果不仅把自己折进去,还给了西苑一个绝佳的借口,趁机让李贽接管国子监。李贽成了国子监祭酒,新学可不就是显学了!当初禁缠足论战中,余昌德虽然叫嚣得比较大声,但真的只属于其中一股之一。西苑拿他出来祭旗,除了杀鸡儆猴,想必也看上他掌握的国子监。哎,我们还能说什么呢?张四维又透露了一个信息,“光禄寺和吏部又出了新条例。”“什么新条例?”“招录吏员的条例,说是三年补录期满后,新吏员优先从国子监招录。现在国子监以此为名,准备派员去各布政司,直接招录监生,学习两年后,招录为吏员,分拣各地。”三年补录是把现在各州县那些以前是白身的胥吏们,考试一番,全部补录为未入流或从正九品吏员。按照光禄寺的定额,这些补录的吏员,只占各级官吏很小一部分,还需要“增额优化”,后续的招录开始定为各布政司主持,援乡试例举行。但是余昌德挺身而出,乡试名声搞臭,西苑抓住机会把礼部、翰林院叫去,好好骂了一顿,趁势宣布,乡试会试不再由礼部一手把持,阅卷考官也只从翰林院选人。必须改规矩!怎么改?还不知道,只是知道先从吏员招录开始。“国子监监生优先招录为吏员?”王遴摸着下巴,很快从脑海里想到此前的案例,“太祖皇帝初创国朝时,就广招国子监,然后以国子监监生分拣各地为县丞知县,进而清丈田地、登记户籍,造鱼鳞黄册。天下田地人丁,尽在朝廷掌控之中。”王遴和张四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惶然。地方豪右世家,最怕的就是朝廷清楚地方田地和人口的底细。朝廷知道了这些数据,豪右世家就没法隐匿赋税和人口了,就被皇帝和朝廷拿捏了。朝廷官员里,大部分背后都站着豪右世家,或者干脆就是其中一员,肯定不希望被朝廷清楚底细。可是维持国家运作的庞大开支,都来自于赋税,他们逃避赋税,缺额最后被转嫁给普通百姓,他们才懒得管呢!再苦也是苦百姓,与我们何干!只有部分官员,确实心系社稷百姓,支持搞清楚这些底细,好按册纳粮缴税,减轻百姓们的负担。王遴愤然说道:“此乃暴政,与民争利的苛政!吾等必须上谏阻止。”张四维幽幽地说道:“继津,可这是祖制啊!”王遴愣了一下,依旧大义凛然地说道:“这样不合时宜的祖制,不能沿袭。”张四维也懒得再说了,说起另一件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李贽的算盘 “继津,过几日就是隆庆三年正旦,正旦过完没多久就是万寿节。据悉西苑是要大办的。”王遴听完后,捋着胡须说道:“大办万寿节?他还知道自己是太子,是子,是臣!”张四维笑眯眯地答道:“太子是皇上之子臣,却是我们的君啊。”王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答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张四维不想跟他争辩,转言问道:“万寿节,继津兄可有准备贺礼?”“西苑不是有令旨吗?说百官领着俸禄,为国尽职,皇上万寿节,不必上贺礼。平日里恪尽职守,就是最大的报效祝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谁还敢准备贺礼,顶多写份贺表,做两首制诗献上去。你们翰林院上下早就卷着袖子准备开干了。”“我们翰林院全是穷酸书生,除了咬文爵字,其余的都不会。只是我们挖空心思写得贺表制诗,献上去后,皇上也得有空御览啊!”王遴也笑了。紫禁城的皇上,还真没时间看这些玩意。慢慢地,他的笑变成了苦笑。在这些人心里,现在发现皇上虽然荒淫无度,但言听计从,他是明君啊。临走前,张四维对王遴说了一句:“事不可为,还请继津好自珍重。”不要再搞事情了,大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行吗?李贽在家里宴请两人。正是从辽东进京报捷的魏建平和高策二人。“修德、长策,你二人冒着大雪,千里赴京报捷,辛苦了。”“卓吾先生客气了。辽东事急,图们汗突以十万兵马犯境,势态一度危急。幸好周副将坚守孤城,挡住了图们汗的锋芒,这才迎来转机。”听了魏建平的话,李贽捋着胡须点点头,又转向高策,“想不到辽东的转机,在于一万女真兵马。确庵公(魏学曾)说得极是,民畏其威,而怀其德,莫能勿从。真是太子殿下对建州、海西女真恩威并施,才有这转折之机。肃慎营,这个名字取得好!”高策笑了笑,没有答话。“长策原籍何处?”“卓吾先生,学生是山西镇军户,原籍雁门。”“雁门代州,多出豪杰。长策与修德年纪相仿,看起来也谈得来?”高策与魏建平对视一眼,答道:“回卓吾公的话,修德兄长我三岁。抚顺城下,我们并肩作战,同擒庄兔台吉,而后又连兵一处,奔袭开原,同生共死,连同邦定兄,一起结为异姓兄弟。”“邦定?周副将?”“正是。”“好。”李贽点点头,突然问了一句:“长策可有家室?”高策愣了一下,旋即答道:”卓吾先生,高某双亲去世得早,多亏了先父几位同袍世交施以援手。高某十六岁就从军,而后转历多地,忙于戎马,无暇成家。”李贽脸色一喜,不再追问,伸手在桌子上转了一圈。“修德、长策,请吃菜,略备粗菜淡饭,还请两位不要嫌弃。”魏建平和高策互相看了一眼,心里苦笑。李夫子,一上桌你就巴拉巴拉问个不停,我们想吃也得有个空啊。“谢卓吾先生!”饭桌上,李贽说东说西,甚是亲近,魏建平和高策听得时候多,说得时候少。两人敏锐,总觉得有人在隔壁屋子里窥视。什么意思?才吃到一半,李府管事匆匆进来禀告。“老爷,魏将军和高将军的随从来禀,说西苑来人,要传见二位。”李贽一惊,马上站起来,对魏建平和高策说道:“最近殿下忙着万寿节之事,看来是得闲抽空召见你们。快些去,不要让殿下久等。”“是!卓吾先生,我等告辞!”送走魏建平和高策,李贽从府门转回到后院,李妻黄氏一把就抓住了他。“老爷眼光真好,这两位俊才,我一眼就看中了,大姐儿和二姐儿也是十分中意。”李贽摇了摇头,“我们中意了,也得人家中意啊。”黄氏说道:“我不管,我就看中了这两个,就想要他们做女婿。大姐儿、二姐儿跟着我们吃了那么多苦,差点活活饿死。你这做父亲的,定要给她俩找个好婆家,让她们舒舒心心地过上好日子。”“我知道,要不我怎么选中这两位,还请他们来家里吃饭。”“老爷,你跟子理公和文长先生关系不是挺好的,请他们出面保媒,这事不就成了吗?”黄氏出了个主意。李贽答道:“容我想想,看怎么跟子理和文长两公开这个口。”黄氏好奇地问道:“老爷,这两年,也有不少人给大姐儿二姐儿介绍良配,你怎么就一眼看中了魏修德和高长策?”“进屋里说。”进到屋里,看左右没人,李贽才缓缓开口。“这几年,我大兴新学,为殿下新政奠基造势,颇有所得。只是这仕途官场,如履薄冰,一朝不慎,就是万丈深渊。而今我名声在外,却成了众矢之的,树敌颇多!老夫在世时,倒也好说,有殿下照拂,你们都不会有事。只是担心我一旦过世,人走茶凉,总有照顾不到的。届时我的那些敌人,他们的徒子徒孙,恨我入骨,怕是要把帐算在你们头上。大姐儿,二姐儿,还有大哥儿,我要给他们找家良配。大姐儿、二姐儿,我选中了魏修德和高长策。大哥儿,我选了同乡志辅公(俞大猷)幼女。上次他进京述职,我厚着脸皮试探了一回,他欣然允诺。”黄氏好奇地问道:“老爷现在也是海内名士,有人还说你是开宗立派之宗师,怎么不从文士大儒家里选,怎么给她们三个,找得都是武勋?”“你有所不知。文人相轻,最是刻薄。我在名士大儒家中选,高的,人家对我这个异端不屑一顾;低的,我们又心痛儿女。高不成低不就,还不如另想它法。太子心怀大志,将来数十年都不会停止开疆辟土,建功立业。军功勋贵一族,深得其器重。只需要持重谨慎,可全世代荣华。魏修德、高长策和俞家,我是左看右选,都是忠义有德之人,错不了,可为大姐儿、二姐儿和大哥儿的良配。其余三姐儿,四姐儿,二哥儿和三哥儿,都还小,等老夫慢慢挑选。”“老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们都是你的亲骨肉,尤其是大姐儿她们三个,那些年,跟着你我,吃了那么多苦,也该让他们过点好日子了。”“我知道,我知道那些苦不堪言的日子,让你们委屈。”李贽双眼闪着光,转头看向窗外,看向西苑的方向,喟然长叹。“时也,命也,运也!”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占领国子监 魏建平和高策匆匆赶到南华门,递了牌子,在左边的门房里候着。南华门是西苑新开的一门,在南海子与宝钞司之间,挨着长安街,赐名南华门。经过两年的缓慢改进,西苑南海子东边,社稷坛金水河以西的宝钞司和灵台,被建造为一排阁楼朝房,改名为戎政府,成为戎政督理处的办公处。嘉靖二十九年设置的,专门提督京军三大营,总督京营戎政的戎政府被废除,招牌和职权被一并收入戎政督理处。隔着一条金水河的原御用监,被改为司礼监,它从借居的紫光阁挪了过来。自此,紫光阁是朱翊钧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万寿宫是他居住的地方,万寿宫前面的太极殿是他召集群臣,代行朝会的地方,旁边的大光明殿还在慢慢修葺,说是用来接见宗室、外藩的地方。以前的南校场改到更为宽敞的内教场。两人正等着召见,突然看到一行人向他们走来。为首的身体挺拔,穿着一件暗蓝色撒曳团花纹夹棉直身,腰间扎带,外面穿着一件披风,头戴大帽。见到此人,魏建平和高策连忙跪下。“臣拜见太子殿下。”“起身!”朱翊钧挥挥手,“上次你们来报捷,匆匆见了一面,原本想详细问问辽东战事,只是一堆的事情排着队等着孤,只好放下。今日孤要出去有事,就传你们过来,陪孤出去走走。边走边聊。”“是。”“出了南华门,孤就是世家子弟朱大郎,你们叫我公子好了。我也称你们的字。”“臣记住了。”“好了,方良,出发。”“遵令,奴婢马上派人通知外面的宋指挥使,殿下出来了。”朱翊钧、魏建平和高策一行人匆匆出了南华门,一直转到西苑右边的太仆寺,宋公亮在那里候着。“公子,坐骑都备好了。”朱翊钧转到坐骑后面,看到每匹坐骑马屁股后面都有一个布兜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宋三郎办事我放心。布兜子装好了,我也省得被刘府尹唠叨。修德、长策,上马。”魏建平和高策跟着翻身上马,加上朱翊钧和两位贴身护卫,只有五人骑马,其余的人都是步行,远近跟着。宋公亮和方良各隐在便装的护卫中。魏建平和高策骑上马,忍不住转头往马屁股多看几眼。京城真是怪事多,牲口屁股上还要挂兜子。朱翊钧一眼就看出两位的疑惑,开口解释道:“而今开边互市,加上东北的马,京城骑马的人也越来越多,骑着高头大马,神采飞扬,十分地骚包。只是这些骑马的人,人模人样,光鲜亮丽,可是他们的坐骑却是一路走,一路拉,拉得京城大街上到处是马粪,臭气冲天。行人更是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马粪,中了头彩。顺天府尹刘老夫子不厌其烦,下令京城里所有的坐骑驮马,连同骆驼驮牛、骡子驴子,只要是牲口,统统在屁股后面装上布兜子,装黄金宝贝。”原来如此。魏高两人慢慢策马行走,听着朱翊钧讲着这些事。“很多人嫌麻烦,不肯装。刘老夫子可不是善人,派出警巡兵,甚至请调了警卫军,四处巡视,不肯装马兜子的,罚款。第一次若干银子,第二次翻倍,第三次牲口没收,人进顺天府大牢住一个月。”“太公子,这么严?”“当然要严,不严京城早就成粪城了!我下令京营、奉宸司所有在京马匹,只要上街统统给我挂布兜子,以为军令。刘老夫子底气更足了,徐元辅的三公子、张阁老的大公子,还有陈阁老刚中进士的大公子,全都栽在刘老夫子手里,乖乖认罚。有他们打样,也没人敢在刘老夫子面前炸刺了。三个月,京城大治。你看,街道上这么多马匹牲口,各个都有布兜子,街面上干干净净。现在啊,谁家的牲口要是漏了黄金宝贝在地上,行人和街坊会围着他,叫他拾起来,不然就举报给顺天府,叫刘府尹收拾他。好习惯,虽然曲折了些,但也能养成。只是好习惯多少有些反人性,需要强制养成,可受益无穷。反倒是坏习惯,顺应人好逸恶劳的天性,所以不用培养,稍微一放松就养成,却后患无穷啊。”“人性?”“对,人之本性,新学时常提到的词。你们二位,”朱翊钧看了两人一眼,“以后要多学些新学才是,于公于私,都是大有裨益。”现在太子好新学,就像先皇好青词。学好新学,对前途有好处。太子提醒得对!只是两人总觉得太子话里有话!一行人从太仆寺斜插到宣武门李街,一路向北,过西安门,绕着西苑西墙转到大隆善护国寺,向东走到德胜门大街,向北过积水潭。再从德胜门里转到斜街,一直往下走,走到鼓楼,继续向东走到顺天府街,到头就是安定门大街,向北过顺天府衙,转进崇教坊,远远地看到了国子监。一路上在向朱翊钧讲述辽东战事的魏建平和高策这才清楚,原来太子殿下今天要来国子监看看。到了国子监大门,朱翊钧先下马,其余人也跟着下马。有随从上前,把马牵走,宋公亮上前,禀告道:“公子,里面都布置妥当了。”“嗯,里面还有多少学生了?”“公子,按名册国子监当有监生学子六千四百一十六人,实到人数五千三百四十一人。一千零七十五人乃官宦子弟,或舞弊入学者,根本无心向学,只是挂个名而已。被悉数清退。余昌德案发后,又查出徇私舞弊入学者九百一十四人,部分为非作歹,涉及刑案,被移交顺天府。其余的悉数被清退回原籍。卓吾公接管国子监后,举行了一次大考,又清退了两千四百五十五名不学无术者,其余还有五百一十二人自愿退学,或者被劝退。现在国子监还余一千五百六十人。”好!朱翊钧满意地点点头。他就是要借着余昌德的案子立威,除了狠狠扇清流保守派们的脸,还要把国子监给抢过来,作为自己培养人才的重要基地。国子监不止一个余昌德,同样上下其手,买卖监生名额的官员胥吏有二十多人,生意兴隆。就是因为国子监太烂了,烂到那些清流保守派们都不知道怎么澄清裱糊,朱翊钧才好理直气壮地下重手。他先授意李贽举行一次摸底大考,名义上是考察淘汰不学无术、晕晕噩噩混日子的昏庸之辈,实际上就是通过大考,把那些思想保守僵化,守旧迂腐的学子统统选出来,清退出去。留下的都是思想活跃,真正忧国忧民的人,他们中间有一部分人能成为新学门徒。大浪淘沙!朱翊钧带着魏建平和高策往里走。国子监里很安静,到处都是房舍和树木。房舍屋顶有一层雪,树木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一些冰柱。宋公亮来这里踩过点,现在做起了向导。“公子,这里是国学院,隔壁是律学院。那个门进去是算学院,隔壁是物学院。”“没有学子住舍?”“回公子的话,以前学子都住在国子监,只是地方拥挤,有些学子觉得不爽利,就不肯住,搬了出去,慢慢地大部分学子都在外面租房住,只有部分家境贫寒的住在国子监。”“跟卓吾先生说一声,要立规矩,国子监封闭式读书,吃住都在监内,休沐日才可出去放松。要不然有什么心思读书?看看以前国子监里,养了些什么人?朝廷花费重金,就教了那些玩意出来?还天天嚷嚷着怀才不遇,报国无门,你倒先是个人才再说啊,结果连个东西都不是!”魏建平和高策头一次见识到朱翊钧祖传的讥讽大法。“你们说,武学要不要也搞得国子监一样的学堂?”“公子,京城有座武学学堂。”宋公亮提醒道。“我知道,那个武学,屁大的地方,还没西苑的恭房宽敞,就是一耗子洞!挤在一起读书都费劲,还说什么操练骑射?不操练骑射,培养什么武学之才来!嗯,朝天观挺宽敞,就留给武学。你们都想想,新武学叫什么名字,想个响亮点,有寓意的名字!” 第一百七十七章 辽东战事到底是胜还是败! 隆庆三年终于来了。正旦这天,文武百官们破例早早起床。子夜就起身,洗漱穿戴,聚集在午门,就跟以前的大朝会一样。前十五日,西苑传出令旨,隆庆三年正旦举行大早朝,所有在京有资格朝阙的官员们,准时上朝。然后从正旦早朝开始,拉开万寿节序幕,一直到正月二十三日隆庆帝寿诞正日子,达到高潮,最后延续到正月结束。满朝文武,纷纷开始上表,祝贺皇上万寿,然后必须要称颂太子的纯孝。这对父子,父慈子孝啊!百官们顶着寒风,瑟瑟发抖地排着队验牌入午门。这大冷天的,穿再厚的棉衣,围再名贵的貂皮,也挡不住如刀似剑的北风。进了午门,有朝房的闪进朝房,没朝房的苦逼找个背风的地方,恨不得全身缩成一团,跺着脚跟同僚们说着话,熬着时间。对于终于能见到半年没见一面的皇上,大部分臣工们毫无念想,只有少数人心里蠢蠢欲动。“臬元兄,你们大理院年终奖发了什么?”“富国银行十二两银票,六大商号十两银子的购物劵。”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声,幸好天寒地冻,要不然大家非被凉气给冻着不可。“你们大理院可真牛,年终奖发这么多!”“呵呵,全仗太子殿下的英明,再就是托户部高尚书的福!”臬元兄裂开嘴,矜持地说道。“人家现在是两院,跟都察院并肩齐。大理卿听说今年开春就擢升正二品,跟中丞同品阶,真正的司寇!”“啧啧,臬元兄散馆后分拣到大理寺,终于熬出头了。”“是啊,臬元兄运气好,早早就进了大理院,再熬两年,外放出去做个按察使,也是一方地方大员了。唉,大理院现在再想进,就难了!”“为什么?”“光禄寺那边颂布的新官制条例,大理院以及地方按察司,必须精通律学,在南北国子监律学院研修过。”“还有这要求!规矩又变了,唉,我等目不暇接,疲于应付啊。”大理院的臬元兄咳嗽一声,故意问道:“诸位仁兄,你们衙门发了什么?”“我们翰林院发了根毛!”“我们六科发了个锤子!”“我们通政使司发了个鸡儿!”周围响起一片抱怨声。“唉,人比人,气死个人。”这时,有位官员悄无声息地凑过来,跟大家说道:“听说五寺至少都发了十五两银子的汇票,十五两银子的购物券。顺天府更猛,十八两银子的汇票,十六两银子的购物劵。”说完又飘然离去,留下一圈羡慕嫉妒恨!“不行,开春了我要申请调到顺天府去,我好歹在子和公(刘应节)理政山西时,在他手下做过。再在六科待下去,早晚不是饿死,就是羡慕死。”“翰林院也不能再待了,清贵,清贵你妈个锤子啊!”唉!现在朝廷不养闲人,干实事的津贴、奖金要高出一大截,羡慕嫉妒恨啊!在另一圈,一群人围着高拱,纷纷拱手道:“新郑公,托你的福,今天我们衙门可算过了个肥年,上上下下,终于没人在背后戳我这个主官的脊梁骨了。”高拱高兴地大胡子一翘一翘的,“哈哈,谢老夫干什么,要谢就谢太子英明!”众人看着他,想着隆庆元年年底和隆庆二年年初时,高大胡子一副狼狈样,恨不得拿把大砍刀去通州拦路打劫,好抢些银子回来。那有今日这等意气风发。而且那时跟太子殿下也是暗地里置气,跟不服输的斗鸡一样,那像今日里,一口一个“太子英明!”“新郑公,听说朝廷要铸银圆了?”有官员问道。“银圆?什么玩意?”马上有人好奇地打听着。“十二月,太子在西苑太极殿召开了隆庆二年大明经济总结大会,有四位阁老,我们户部、少府监、太府监、南京户部以及三十六家工商转运社代表参加。其中有工商社代表提出,现在市面银两流通越来越普及,但是银两品质参差不齐,甚至有掺铅假银,坑害百姓和商家。经过锦衣卫镇抚司严厉打击,狠杀了一批人后,掺铅假银几乎绝迹,但有些黑心商家,用质地不纯的劣质银两,继续坑害百姓和商家。于是提出建议,朝廷援铜钱例,统一铸造银圆,以减少害民不法事。”“是不是如大食、西秦那边的银圆?”“对的,议定后,西苑叫我们户部拟个章程出来,就是叫宝泉局全权铸币,用开平那边铸造的水力冲压机,再加上能工巧匠们铸刻的母版,冲压而成。第一批一千枚银圆出来了,挺好看的,已经送去西苑。”“高公,十二月定得章程,这么快银圆就出来了?”“西苑做事,雷厉风行,快着呢!”高拱解释道:“这是第一版银圆,还未定样。此事西苑和户部早就有商议,只是拿到十二月的大会上商议,正式定下。很多东西,早就再准备了,所以很快。”还有一人问道:“高公,清丈田地的事情还在进行吗?怎么没听到下文了?”高拱眼睛一睁,“当然还在进行!先是山西三镇,后来是九边,接着是辽东、京畿、山西和陕西,一直在推进着。此事剧繁复杂,涉及到地方诸多人,一步步来。宁可慢,不可出错。”这一圈人的中心是高拱,另一间朝房里的中心是沈鲤。他一脸的慷慨激昂,对围站在周围的翰林同僚们说道:“北伐南征,打了四个月,打出什么结果,天下不知!督理处十一月发了份公文,说是辽东大捷,大败图们汗,击退其来犯。怎么个大捷,没了下文。”有人在旁边说:“说是着辽东地方清点战果,只是连下大雪,天寒地冻,清点起来非常困难。据说督理处和兵部派去勘查的官吏,差点被冻死在路上。”沈鲤不屑道:“荒谬!真是荒谬!全是托词,只要有心去做事,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能把事情办好!西苑一党,号称天下能臣干吏聚集,怎么一个清点战果的小事,就做不好?”旁边有人看着他身上厚厚的棉袄,披着的貂皮,围着的狐脖,有些无语。你出门参加早朝都穿得这么严实,还好意思说别人清点小事做不好。辽东比京城还要冷!只是这些话藏在心里,不好说出来,说出来会影响同僚之间的感情。沈鲤继续慷慨地说道:“待会朝会,我要好好问问,这北伐南征到底打成什么样子?该不会有什么猫腻藏着掖着,不敢让天下人知道!”“什么猫腻?”有人故意问道。“打了败仗,不敢让天下人知道!”沈鲤高声说道。周围一片寂静。王遴坐在一旁,看着站在那里宛如一棵青松的沈鲤,捋着胡须欣慰地点头。沉寂了一会,突然有人说道:“好像是净鞭抽响了,出去列队了。”大家一窝蜂地冲出朝房,只剩下沈鲤、王遴等孤零零三五个人。左右两班站好,乐声响起,隆庆帝坐着步辇从侧方进来,群臣纷纷把目光投在他身上。半年不见,隆庆帝的脸色白中发青,以前的圆脸变成长削脸,颧骨微显。果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还是刮骨刀!下了步辇,隆庆帝在两位内侍的搀扶下,缓缓沿着台阶往丹墀走,步履飘浮。朱翊钧站在御座下一级的台阶,对着隆庆帝拱手。隆庆帝笑着对他点点头,终于走上了丹墀顶层,在御座上坐下!三声净鞭再次响起,官员唱赞,两班文武上前行礼。行礼完毕,就是早朝。几位官员装模作样地上前启奏事情,都是些礼仪上的事情,比如何日祭祀天坛,何日祭祀太庙沈鲤抓到间隙,大声道:“臣有事启奏!”说完,抢在一位目瞪口呆的鸿胪寺官员前面,走出队列,来到丹墀跟前,跪下大声道:“臣有事启奏!臣要代天下人咨问,辽东战事打了半年,到底是胜还是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大明又武德充沛了! 沈鲤声如洪钟,非常响亮,回响在丹墀和前面的空地上。列队站好的群臣,神情各异地看着他。徐阶又老了许多,自从清退田地后,大家都知道他致仕之日不久了。现在他完全躺平,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隔三差五请假在家,不去内阁入值,政务大部分都推给了次辅李春芳。此时的他站在最前面,眯着眼睛,嘟着嘴巴,摇摇晃晃,好像是在站着眯一会回回神。其余三位阁老,站在他身后,都不动声色。他们都知道,早朝不是他们的主场。尚书、寺卿神情各异,但目光都聚集在朱翊钧身上。剩下大部分官员都很吃惊,想不到半年才举行一次的大朝会,一上来就有大瓜吃!也有部分朝臣心里支持沈鲤。朝廷越来越不把我们当“主人翁”,以前屁大的事,满朝议论,谁都可以发表意见。最后谁的嗓门大、调子高,这事就按谁说的定下。现在倒好,辽东战事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让我们知道,还怎么让我们积极地为国出谋划策!隆庆帝盯着沈鲤看了一会。又是一位自诩忧国忧民,以为天下离开他就要崩乱的书生!他转头看了朱翊钧,微笑的眼神很直白。老大,事又找上门来了,你看着处理吧。朕就说了,这早朝有什么好开的,那些人等着机会找茬,好扬名立万!朱翊钧微微点了点头,转头在沈鲤身上扫了几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没错,可你也得有足够的斤两啊!不要老是说报国无门,现在自己推行新政,大把的机会,只是需要脚踏实地从基层、从实务中做起。你们却不肯屈尊去做,总觉得自己身负国才,不屑做这等粗鄙小事。你连小事都不肯担责任,能不能做好都不知道,我怎么敢把大事托付给你?朱翊钧沉默不做声,他想看看,还有谁抱着跟沈鲤一样的心思。等了几分钟,有人高声:“臣有事启奏!”上前站在沈鲤旁边,原来是六科给事中许国。“臣附议沈鲤所言,辽东战事详情,为何不明行天下,让臣等出谋划策?”又有人站出来附议,正是翰林院编修郜永春。陆续共有五人站在沈鲤旁边,昂着头、直着腰,气宇轩昂。大家一看,这瓜越来越大,保熟啊!徐阶终于睁开眼睛,透出的目光里带着戏谑。太子殿下的言语可比先帝犀利多了,直刺人心,刺得你无地自容,场面相当精彩。老夫在朝堂上的时日不多了,能看一回是一回。朱翊钧看到人都到齐了,双手笼在袖子里,微斜着头。看到这熟悉的神态,徐阶忍不住闭了闭眼睛,长叹了一口气。朱翊钧先问了一句:“你们说要把辽东战事详情通报于众,好让你们出谋划策?”“臣等食君之禄,忧君之事。身为朝臣,自然要为朝廷分忧解难!”“辽东战事,关乎社稷安危,我等华翰清贵,身为国家栋梁,出谋划策,义不容辞!”等沈鲤五人说完。朱翊钧点点头:“出谋划策?分忧解难。隆庆二年九月,图们汗袭扰辽西,剑指辽东。朝廷做出了应对,要行北伐之事。北伐之事最重要的就是修葺城堡,固边安民。那时朝廷下诏,征集官员志愿前往辽东辽西,督造城堡要塞,转运辎重,安抚百姓。你们这些栋梁之才,怎么不见你出来为朝廷分忧解难啊!”一番话堵得沈鲤六人哑口无言,沉寂了一会,一位御史直着脖子争辩道:“这等俗杂剧繁之事,不是我等所长,故而就让贤他人。”“需要做实事就让贤于他人?俗杂剧繁之事,九边安宁,辽东战事,就是靠这些俗杂剧繁之事支撑起来的。你们连辽东都不肯亲自去走一趟,就敢大言不惭要为辽东战事出谋划策?辽东有多广,察哈尔部有多少人,能动员多少兵马?我们有多少兵马,战力如何?当地地形如何,有几座城堡,位于哪里?辽东军民一天需要消耗多少粮食.这些实情你们一概不知,居然敢说要出谋划策!你们懂什么?舆图开疆,文字杀敌吗?”朱翊钧毫不客气呵斥着沈鲤等人,“要你们出力出策的时候,你们让贤。别人在前面打生打死,在后方呕心沥血。你们却跳出来,打着出谋划策的旗号要指手画脚!想干什么!军国大事是你们家鸡零狗碎的烂事?想管就管,想扔就扔?孤告诉你们,军国大事,是给有责任有担当的人背负的!不是给你们这些欺世盗名的人当刷名望的儿戏!你们不想承担责任,就没有参与的权力!哪凉快上那待着去!”朱翊钧劈头盖脸把五人痛骂一顿,转身拱手对隆庆帝道:“儿臣原本想把辽东大捷,作为父皇的祝寿贺礼,不想被几个不知好歹的人给搅合了。既然他们要问,儿臣也就公布于众,先给父皇贺寿!”隆庆帝脸上笑眯眯,心里乐滋滋。老大骂臣工们的样子,那叫一个气势如虹,那叫一个痛快淋漓。以前朕在裕王潜邸,严党当势,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文臣嘴脸,老子看饱了,看透了!现在看老大骂这些道貌岸然的文臣,心里就是痛快,舒畅!“太子直言无妨!朕一直等着你的这份贺礼。”“遵旨!”朱翊钧转身,面对着群臣,大声宣布:“察哈尔汗图们汗,纠集十五万兵马,以偏师五万袭扰辽西,牵制我军主力,以主力十万北下辽东,意欲破边抄掠。我辽东军在开原城浴血奋战,坚守二十七天,伺机反击,大败图们汗主力,斩首三万五千级,俘获四万一千,战马牛羊无数!”文武百官一片哗然。大捷啊!又是一场堪比二祖的大捷!朱翊钧继续宣布:“我军缴获图们汗北元金印一枚。此印自元顺帝北逃漠北时而铸,以为漠北漠南共主之印。缴获九斿白纛一杆。相传此白纛乃成吉思汗时所制,在孛儿只斤黄金家族中流传,谁拿有它,谁就是草原上的共主!俘获图们汗家眷妻妾、儿女、叔伯、兄弟、岳父等亲族一百九十五人.不日押解进京,与太庙献俘!儿臣以此两物一事,以为父皇贺寿之礼!”朱翊钧转过身来,对着隆庆帝跪倒在地,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纷纷跪下,齐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隆庆帝脸上笑开了花,心里美得冒泡,真是人在宫中睡,神功天上落。自己睡倒躺平,结果堪比二祖、远超列宗的武功啪啪地就落下来。先皇,我的亲爹,儿子一不小心就超过你了,谁叫你没个好儿子呢!等到朱翊钧和群臣三呼万岁后,隆庆帝大声:“平身,众卿平身!”群臣站起身来,戎政督理处协理、阁老、尚书和寺卿没有那么激动,因为战事结果早就通报了他们,只是朱翊钧再三强调,暂时不准走漏风声。因为还在搜捕图们汗,有许多战果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加上要给隆庆帝一个惊喜,作为贺寿之礼。大家都知道朱翊钧对戎政军机保密的要求,是底线铁律,谁也不敢越线,于是谁也不敢大嘴巴说出来。其余的文武官员却是激动万分,有大臣问道:“殿下,图们汗抓到了吗?”“没有抓到。”“那他是不是遁入老巢?”“不可能!因为他在兀鲁胥河畔的王帐,连同十余万部众,被李成梁和徐渭领着兵马给端了!图们汗现在主力尽失,老巢被端,是丧家之犬!”众臣更加哗然!大明立朝以来,能把北虏大汗打得这么狼狈的,好像只有太祖和成祖两位。想不到两百年后的隆庆朝,也能打出这样旷古烁今的战功来!想不到我大明,又武德充沛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祝大明煌煌如日月 大同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坚固的城墙、城里的房屋、城外的山野,都被铺上了一层白又厚的白绒毯子。总督衙门后院的一间宽敞屋子里,靠窗位置有个铁皮炉子,里面的煤烧得正旺,四射的热气让整个房间都有暖意。炉子上面坐着一个水壶,壶嘴冒着缕缕白气。一根铁皮做的圆管先是直上屋顶,再一折,横着从窗户上方伸到室外。兵部侍郎、山西宣大总督王崇古拎起水壶,往茶壶里倒水,再从茶壶里倒了两大杯茶水,端起一杯递给旁边的人。礼部侍郎、大明贺寿使汪道昆伸出双手接住。“太函兄,我们入乡随俗,这里冬天喜欢这样泡茶,跟北边的煮茶差不多。”“鉴川公,这里是边镇,路途遥远,转运不便,吃喝肯定跟别处不同。”“太函兄习惯就好。”“鉴川公,辽东战事,还没分出胜负来吗?”王崇古哈哈大笑:“太函兄,不要试探老夫,老夫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只知道图们汗举兵犯辽东。督理处叫山西宣大、陕西宁夏暗中加强防备。具体战况如何,打成什么样子,老夫也不知道!”汪道昆摇了摇头:“确实意想不到,辽东战况,这么大的事,居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是啊,要是以前,这些军情早就满天飞了。不过也好,你我都不知道,北边的俺答汗更不知道。”“俺答汗应该不知道。漠南更冷,雪更大,我离开王帐时,听说东边的路全部被大雪封住了,消息绝塞。”“草原上传消息没那么快。以前俺答汗很多消息,都是从我们这边传过去的。”汪道昆知道王崇古所指,就是以前那些晋商,为了多做生意多赚钱,把朝廷的军国机密当成礼品,赠送给俺答汗他们。这波人,在嘉靖四十三年被斩杀殆尽,南边的消息传不过去,加上朝廷加强边关检查,以及对互市商家的监督,一旦发现向北走私违禁品和走漏消息的,抓到一批杀一批,毫无情面可讲。汪道昆在漠南待了两三个月,明显地发现,俺答汗等土默特部贵族们,对现在大明的情况是两眼一抹黑,知道的讯息,全是愿意让他们知道的。王崇古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热茶:“稳住俺答汗,太函兄劳苦功高!”汪道昆谦虚道:“学生也是有鉴川公在后面做靠山。鉴川公的威德,远播漠南,连俺答汗都敬佩不已。”“老夫的威德?应该是是九边三十万百战精锐之师的威德,老夫只是沾了点光!太函兄,你摸清楚了俺答汗的真实心思了吗?”按照朱翊钧的交代,汪道昆出使土默特部的真实目的,并没有完全告诉王崇古,只是拿着令旨请王崇古全力配合。其余的就靠王崇古自己脑补。汪道昆在心里略微斟酌了一下,“他现在年迈多疑,表面上对我使节团客客气气的,但暗地里看管得非常严密,生怕我们私下跟他的兄弟子侄,以及心腹部属们暗通款曲。土默特部的权贵们,也知道俺答汗的疑心病,根本不敢靠近使节团。幸好我们早有准备,做了几套预案。”预案!王崇古想起当年太子还是世子时,辛爱寇边,质问内阁有没有预案。他点点头,继续听着。“在土默特部王帐,我们几番努力,摸到了俺答汗的一些想法,如我们此前判断的一样,他其实还在摇摆不定。”“还在摇摆不定?”“对,学生估计,俺答汗对与察哈尔部和图们汗的实力还是有信心,觉得我大明一时半会难以击败察哈尔部,甚至还可能轻兵冒进,被图们汗重创。”是啊,察哈尔部及其附属部众有数十万之多,兵马近十万,地域北至黑水,东至辽东黑山,南至蓟州,方圆上万里,完全不是当年辛爱和喀喇沁部所能比的。兵强马壮,回旋余地大,可以充分发挥骑兵飘忽不定的优势。明朝自立朝以来,深入草原而能打胜仗的,少之又少,全在立朝初年二祖时期。所以俺答汗对图们汗有信心。王崇古捋着胡须盘思着,“如此说来,俺答汗心存侥幸。如果大明在察哈尔部受到重创,他就会出面斡旋,压一压察哈尔部,不要让图们汗冒起来威胁到自己;扶一扶我大明,趁机敲诈勒索一番。要是我大明与察哈尔部相持不下,俺答汗再择机而待,那边弱就帮一帮他。平衡周旋,坐收渔翁之利。”汪道昆抚掌叹道:“鉴川公神算!没错,我们一番打探后,发现俺答汗就是这样的心思!目前他鼠首两端,坐等我们大明与察哈尔部两败俱伤。”王崇古站起身来,在屋里背着手来回地转了两圈,“现在大雪封路,俺答汗无法及时得知辽东战事。依老夫看来,现在京城里没有给山西宣大三镇下达新的军令,辽东战事应该是打得不差。至少我军没有吃亏。大明没有吃亏,那肯定是察哈尔部吃亏了。开春后,道路恢复,俺答汗收到消息,恐怕就没有那么开心了。”汪道昆想了想说道:“依学生来看,俺答汗内部问题重重,他年纪大了,花甲之年,在漠南来说已是高寿。偏偏以前身负孚望的长子辛爱黄台吉,没了。他的那几个儿子,甚至是弟弟和侄子,窥位之心,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王崇古猛地站定,“你是说土默特部可能会有内乱?”汪道昆答道:“这只是学生推测。世事无常,终究会怎样,谁也说不好,学生只是提醒鉴川公,早做准备,省得事情突发,措手不及。”王崇古听出来,汪道昆在提醒自己,但是由于他身负密令,又没法明着说出来。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太函兄,你出使土默特,与他们权贵多有往来,你觉得,土默特局势,关键之人是谁?”“三娘子!”汪道昆毫不犹豫地答道。王崇古点点头,“与老夫想象的一样,要想平衡土默特局势,关键在于此女。”汪道昆没有出声。要想搅乱土默特局势,关键也在此女。他转移话题,指着那个煤炉子问道:“鉴川公,这炉子学生此前没见过,新近打造出来的?”王崇古答道:“太原工厂里打造出来。大同一带多煤,用起来十分便利。此物据说是西苑兵仗局最先早打造出来,后来在京畿、山西、辽东等地普及开了。太函兄这些年在江南,肯定是不多见。”“此物甚好,过冬无忧了。”“是啊。此外还有一物,就是热炕。外屋烧火,热气通到里屋砖砌床底下,再对开一烟道,里屋一点烟气都没有。有此物,再储备足够的木柴煤炭,再寒冷的冬天也不怕。热炕在辽东尤其深受欢迎。谭子理此前给老夫来信,说起此事。说睡了那热坑,他在东南落下的风寒腿,不再怕过冬了。”汪道昆欣喜道:“如此神物,可助我大明百姓在辽东地开垦拓地了。”“是啊,老夫有时候觉得,太子说得这个工业,妙用无穷啊。只是出来的太晚了,要不然,辽东战局一点都不用担心。”“鉴川公为何出此言?”“大明九边,自正统年后,千疮百孔,沉疴日久,太子殿下竭力弥补,需要时日。而今东攻西和的战略,在稳步推行,也是需要时日。希望这一次,上苍能站在我们这边。只要这次能在辽东顶住图们汗的进攻,开春之际就是我军大举反攻的时候了。”汪道昆看着王崇古黝黑的脸,猛然想起一件事,似乎太子重用的人,除了中枢那几位,其余的脸皮肌肤都黑,没有几个白。天天在外奔波,风吹雨淋,怎么白得起来啊!汪道昆答道:“太子英明,布局深远。而今大明局势,一步步在扭转,加以时日,定会中兴,重复辉煌。上苍赐下太子,就是眷顾我大明啊。”“没错。”“鉴川公,学生明日就要回京,你明日要出去巡边,我们就此别过。”“留你也留不住啊。”“重任在身,需要回京复命,冒雪也要回去。鉴川公不是也要冒雪巡边吗?我们就此各别东西,各自珍重!”“好,你我都有使命重任,就不矫情了。以此热茶代酒,老夫祝你一路平安。”“谢鉴川公。祝鉴川公安康顺意。”汪道昆举起茶杯,大声道:“祝大明,煌煌如日月!”王崇古欣然举杯一起说道:“祝大明煌煌如日月!” 第一百八十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北方大雪纷飞,南方艳阳高照。殷正茂站在一艘官船甲板上,看到周围的战舰商船,往来如织。远处,香江港码头上,桅杆如林,船帆如城,密密麻麻停了上百艘船。这些船都有两千料以上,嗯,现在行新衡量法,是六百吨以上。它们从上海、宁波、葫芦港、大沽运来粮饷军械,源源不断,如山如海。这才是打国战的样子。船长过来,拱手说道:“官老爷,前面要进香江港了,引航船过来了。”“好。”船很快靠在码头上,有四名军校早早等在那里。“请问是广西巡抚殷老爷吗?”“正是本官。”“在下是总督衙门中军营军校,奉命前来迎接殷老爷。”“请带路。”“殷老爷请!”殷正茂钻进一辆马车里,他的随从们抬着行李钻进后面三辆马车里,随着一声马鞭响,马车启动,军校们翻身上马,护着四辆马车,离开码头,向内地驶去。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殷正茂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里,自己在《皇明朝报》隆庆二年十二月第一期头版上,看到一篇文章,是太子殿下在都察院召开的政风官纪纠偏厘正年度总结大会上的讲话。里面有特别提到坐轿子的陋习。“你坐着里面摇摇晃晃的是舒服,可是太耽误事了。百姓出了大事,等着你这个官员去处置,火急火燎,你却坐着轿子,慢慢悠悠的,像什么话?太祖皇帝明令各府州县俱立戒石于衙署堂前,上刻‘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爱民如子,从何做起?从小事做起!就从不坐轿子开始。百姓有事,你跑着去,骑着马去,坐马车去,学曹操,说到就到!就是不要坐着轿子,慢慢悠悠地去.”太常寺革新报纸新闻后,报纸风格也大为一变,《皇明朝报》和《顺天政报》头版和第二版多半会刊登太子殿下的讲话,而且是把太子殿下白话口语的讲话,稍微理顺下,原汁原味地刊登在报纸上。百姓们读着,或者听宣讲员念,都觉得特别亲切。不像此前的明诏,骈四俪六,不知所云。很多年纪大的,知道些掌故的乡老们说,以前太祖皇帝的诏书,也是这样的,白话口语,通俗易懂。百姓们纷纷说,太子有太祖之风。呵呵,对于文武百官,有太祖之风可不是什么好事。幸好太子殿下似太祖,又不全形太祖。一路胡思乱想,马车很快就到了总督两广军务衙门的门口。下了车,到门房验过腰牌和文书,投上名帖,被引到一旁用茶。过了一会,一位年轻男子走过来拱手道:“请问是广西巡抚殷公?”“正是本官!”“学生是南海宣慰使司参谋军事潘应龙,字凤梧,见过石汀公。”“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潘参军,老夫久仰大名。”客气了两句,潘应龙说道:“石汀公,胡帅在签押房等着你,请!”“请!”到了签押房,与胡宗宪见礼后,三人依次坐下。“养实,一路上可还顺利?”胡宗宪先问道。“汝观公,学生一路上十分顺利。学生腊月二十五从梧州出发,顺西江而下,过德庆、肇庆,正月初六到番禺,然后转船直下香江港。”“养实,让你从去年奔波到今年,辛苦了。”胡宗宪开着玩笑,三人都发出轻笑声。“哈哈,汝观公客气了。”“好,养实,老夫就直奔主题。腊月中本督召见了刘惟明,面谈了广西军务。自兴兵以来,已有四月。南海水师右营,已经把安南莫氏水师清剿干净了。陆战营也在右营配合下,先收复了被安南莫氏窃据的永安州(钦州港口区),然后陆续在海门(海防)、新安(先安)、吕州(万吕)、浦阳、东丰等城登陆,广播大明恩威。最近军报,七日前,吴惟忠和陈璘联手,攻下莫氏东部重镇金阳城,斩杀莫氏党羽三千余,俘获莫氏王室、将军等二十三人。据谍报侦查局南海分局侦查得知,莫氏伪朝,焦头烂额,他们把主力兵马囤积在升龙城一带,以防御自保。因此总督参谋处拟定了新军略,需要与养实和惟明通报。凤梧,你与养实说一说!”“是!”潘应龙走到签押房,靠里的墙上,拉开布帘子,露出一幅舆图,正是安南国舆图。“胡公,殷公,学生开始了。”潘应龙在舆图上指点着。“安南国此前以黎氏为国主,正德年间,莫氏谋逆,弑主自立,占据升龙城一带。黎氏旧臣阮淦在清化城立黎氏遗孤为主,攻伐莫氏。嘉靖二十四年,阮淦被毒死,兵马权柄被其女婿郑检接手,专权数十年,被称为安南黎朝曹操。阮淦二子阮潢为求全身,贿赂郑氏,出镇顺化,以为广南。广南在这里,南边紧挨着占城。据悉,由于我大明对莫氏用兵,清化郑氏坐立难安,把驻扎在广南的兵马北调,等于是把顺化广南交给了阮氏。升龙城西北宣光府,黎氏旧臣武文渊割据自立,以为宣光镇,拥兵万余。现在宣光镇镇主是武文渊之弟武文密.以上是当年安南国局势。”殷正茂听得眉头直皱,“这安南小国,遍地逆臣贼子啊!”潘应龙笑着答道:“没错,这安南小国,田螺大的地方,分了四家,加上西边其它自立但势力弱小的,有六七家。现在我军的军略是主攻莫氏、吓住郑氏、拉住武氏、看住阮氏。”胡宗宪开口了,“老夫出京前,在西苑得太子面授机宜。殿下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那有打了北边,不打南边的。现在莫氏凶焰最盛,那就先打它。但是安南盘子里的其它三位,我们也要看住了,抓住机会一起吃了。”殷正茂点点头,明白了此次安南用兵的战略目的。“安南军略第一阶段,首先利用我大明海军对制海权的掌握,屡屡登陆袭扰,削弱莫氏实力,等到时机成熟时,一举荡平莫氏主力,攻陷升龙城。广西方面,以守为主。趁着莫氏自顾不暇,刘总兵率主力出镇浔州,对浔州、南宁、思恩、太平等府县的山民,剿抚相宜。先把广西稳住了,再伺机而动。毕竟从广西入安南,真不如从海路入安南便利。所以安南军略,主攻方向在海上。广西以防御为主。”胡宗宪开口继续:“此前福建、江西剿匪,秉承太子令旨,三分军事,两分政治,五分经济。此次广西绥靖,四分军事,三分政治,三分经济。刘惟明领精兵弹压冥顽者,养实你要推行改土归流!”“改土归流?”“对,此前广西屡教屡乱,就是因为当地土司兴兵作乱。这些土司世代居于山寨,鱼肉百姓,在大明和安南首鼠两端,索赏不得就举兵造反。现在趁着我大明水陆大军云集南海,下定决心铲除这颗毒瘤。所有土司交出土地百姓者,可移居梧州、肇庆、番禺,做个富足翁。不交者以谋逆者斩杀满门合族!所有地方正式置府县,以流官治理。养实,惟明在前面立威,你要在后方立德。普通百姓,才不管上面是土司还是流官,只要谁给他们田地,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他们就跟着谁走。督理处从江西、福建抽调了一批安抚百姓卓有成效的县丞主簿,拨到你麾下任用。你这些人都是东村公和子荐苦心培养出来的,名字都入了西苑,养实,你要好生用啊。”“属下铭记在心。”“广西的改土归流,是吸收江西福建剿匪抚民的经验,进一步推行的新政。大明除了广西,还有湖广西部、贵州、云南和四川。广西的改土归流能否成功,影响到西南的安宁,太子殿下对其重视。”“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太子殿下期望!”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重华宫全体出动 隆庆三年的正月,整个京城和紫禁城,要整整热闹一个月。京城里,顺天府在南城、东城和西城六个宽敞的空地,搭棚子,扎彩牌。少府监从全国各地请来的杂耍艺人,在棚子里卖力气表演绝活,一间棚子一家杂耍班子。京城的百姓们散在各处,围着棚子,看着自己喜欢的杂耍,鼓掌叫好。看得兴起,就把手里的竹筹丢到棚子外的方木桶里,看着竹筹越投越多,班主的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弯腰作揖,满口子地感谢。杂耍班子拿着这些竹筹,可以去少府监换钱,在原本的报酬上再多一笔收入。这是少府监新搞出的玩意。他们派人守在六处表演杂耍的地方出入口,给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发放竹筹,一人一根,你想多拿,可以,一文钱一根。拿着竹筹,你四处逛,看到哪家杂耍班耍得好看,耍得入眼,你就投筹给它。杂耍班主拿着竹筹去少府监那里换钱,一根筹子多少钱,每日还统计各处杂耍班谁家得到的竹筹多,排出一二三名来,另有重奖。这跟后世看网文投月票打赏,争月票榜差不多。为了多得竹筹,各家杂耍班纷纷亮出绝活,有得绝活不够绝,只能爆肝了。从早上肝到晚上,人家演两场三场,他演四场。这叫爆更,就为了多拿竹筹,既能多拿钱,又面上有光。城外广渠门、东直门、安定门、阜成门、广宁门设有广福坊,少府监在这里发放万寿广福包。或是一包茶叶、一包蔗糖、一包米包在一起,或是四十文钱一块布包在一起。只需你对着紫禁城磕个头,祝皇上万寿永福,一包拿走。从正旦开始,一天发放一万个,连发三十天。到了晚上,少府监在广渠门、东直门、安定门、阜成门、广宁门城楼上施放烟花,每晚都有,绚丽多彩,引得满城百姓纷纷出门,在院子里或街道上,翘首观看这难得的繁华。京城里热闹,紫禁城也热闹。西苑里每天都有好戏上演。西苑北边,北海东边的石作坊、大高玄殿以及琼华岛上的广寒殿,被改造成牡丹园、梨园坊和琼华宫,分成三处观看昆曲以及其它弋阳腔等戏曲的地方。牡丹园是命妇们看戏的地方,梨园坊是太妃后妃们看戏的地方,琼华宫是皇上和皇后看戏的地方。隆庆帝开始还去看了几天,看着看着觉得无味,还不如在紫禁城里听爱妃给他单独唱,那才叫香艳。正月十二后,隆庆帝去了少了,琼华宫就成了专属皇后陈氏看戏的地方,便邀请勋贵和大臣命妇们一起观看。重华宫在东华门东南方向,重华二字出自《书.舜典》:“此舜能继尧,重其文德之光华”。是宣德帝为皇太孙时所居住的地方。朱翊钧被立为皇太孙,这里依例赐给他,只是他一直居住在西苑,这里根本没在这里住过。隆庆帝即位,陈氏为皇后,开始为朱翊钧挑选太子妃。精心挑选了十几位秀女,最后定了薛宝琴、曾婉儿、许悠莲、王兰儿四位,后来杨金水又举荐了宋琉璃,总共五位。陈氏将这五位秀女安置在重华宫里,选了十位学识渊博的尚宫,悉心教诲五女。她自己每日都会从坤宁宫赶来这里,检查五女的功课,十分上心。这日,五女从各自的住所聚在重华宫正殿后面的空地里,一位尚宫上前禀告道:“五位姑娘,娘娘已经去了西苑,请上轿吧。”五女互相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各自钻进自己的软轿里。宋琉璃刚坐下来,眉头微微一蹙。五女被选进宫,所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可这个位置只有一个,无论谁坐上去了,其余四位就是侧妃,以后都会落于下风。薛宝琴是阳武侯薛翰之女,长得最为艳丽,但性子却是大大咧咧,娇憨可爱。看上去毫无心机,但是能被选进宫的,谁会没点心机?曾婉儿是顺天大兴秀才之女,秀丽端庄,虽是上上之姿,但是跟其余四人相比,就稍逊一筹。许悠莲和王兰儿都是官宦之女,一个清丽绝伦、白皙如玉;一个清韵典雅、气质高贵。薛宝琴跟其余四位都说得上话,跟许悠莲的关系最为密切。王兰儿与曾婉儿形影不离。唯独自己,孤影伶仃,只有薛宝琴和曾婉儿,偶尔跟自己说会话。许悠莲、王兰儿与自己只是见面笑一笑,老死不相往来。她们嫌弃自己是商贾之女,又通过杨公公的举荐才入得宫。商贾加阉人,是这些书香世家最厌恶的两类人。哼!你们看不起我,我反倒要好好争上这口气,我坐不上那个位置,你俩也不想。否则的话,你俩不管谁坐上了,我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五顶软轿在五位尚宫、十位宫女、十位内侍左右簇拥,以及三十位净军的护卫下,进东华门,穿过皇极门前的空地,出西华门,进入到西苑。向北穿过此前的尚宝监、兵仗局、内监库和内侍最爱拜的关帝庙,现在全部被改成司礼监架阁库以及西苑书库。到了乾明门,进去就是牡丹园和梨园坊,突然轿子停住了。宋琉璃有些好奇,撩起轿窗布,问旁边的贴身宫女:“怎么了?”宫女激动地说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啊!他在哪里?说来也好笑,五女进重华宫一年左右,朱翊钧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是几次远远地看过他的仪仗。哗啦声响,宫女跟尚宫、内侍们跪了一地,宋琉璃手一颤,窗布落下,心跳地飞快。皇后陈氏早就下过懿旨,五女不得与太子相见,无故不得出入重华宫,出入必须乘坐软轿,遇到太子仪仗不必出来见礼。很快,听到哗哗地脚步声走过来,宋琉璃猜测,应该是前面开路的净军。“金水,银圆的事你替孤盯着,老高收钱花钱确实有本事,但是怎么挣钱,他还是差点。”一个少年的声音忽忽悠悠地飘进来。清脆爽朗,隐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是,奴婢记在心里。”这个声音宋琉璃熟,少府监太监杨金水。“嗯,你们是什么人?”少年问道。领头的内侍马上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我们是从重华宫出来的。”“重华宫,一二三四五,全体出动啊。去干什么?母后请看戏?”“是的殿下,娘娘吩咐,叫请过去一起看戏。”声音就在旁边,好像只隔着两三个身位,宋琉璃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掀开窗布一角,悄悄窥视了一眼。只见一位身形高大、穿着朱色蟒袍的少年,双手笼在袖子里,快步走过。一身斗牛服的杨金水紧跟其后,他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一回头,看到正在窥视的宋琉璃,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金水,她们去看戏,我们去唱戏。”“殿下,奴婢不是很明白。殿下要奴婢唱什么戏?”“银圆搭台,经济唱戏!你是主角,孤在旁边给你敲锣打板子,哒哒哒!哈哈!”朱翊钧仰首开心地大笑,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待到走远,内侍、宫女和尚宫们纷纷起身。“起!”软轿又被抬起,颤颤巍巍地向琼华岛而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做实业哪有搞金融赚钱! 进到紫光阁勤政堂,朱翊钧随意指了指,“坐,我们今天得闲,坐下来好好聊聊。”“谢殿下。”杨金水在椅子上坐下半个屁股。“朝中这么多人,金水,你对孤的经济之道,悟得最深。所以银圆之事,孤让你去办才放心。”杨金水欠了欠身体,答道:“奴婢琢磨过殿下所讲的货币之说。货币首要作用,就是财富流通之时的标杆。比如殿下叫钦天监精心铸造的一米、一分米和一厘米白金标杆,一千克、一百克、十克白金砝码一样。有了货币这个标杆,才能精准衡量财富,从而促进财富流通。现在大明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为白银,参差不齐,无法精准衡量财富,进而造成流通时诸多问题。殿下叫奴婢造银圆,意思就是把货币这个财富的标杆,统一下来。”朱翊钧欣慰地点点头:“有见地,你能认识到这一步,孤就彻底放心了。”“都是殿下平日里教诲得好。”“哈哈,孤平日里说了那么多话,有些人还是当耳边风。同样的话,你听进去了,记在心里了。你既然好学,孤不妨再多指点一下你。”“谢殿下,奴婢用心听着。”“造货币还是门很来钱的门路。”“来钱的门路?”“不是好事,孤怎么会交给少府监?户部是国库,你这里是内库,赚钱的门路,孤当然先紧着自己人了,哈哈!”杨金水知道朱翊钧在开玩笑。他知道,太子殿下眼里天下都是自己的,分什么内外?只是分国库和内库,账目更清楚些,免得像以前,一年到底,一堆的烂账糊涂账!“奴婢斗胆请教殿下,这造货币怎么来钱?”“以前朝廷造铜钱,为什么每年不停地造,市面上却是一天比一天缺钱?”杨金水想了想答道:“朝廷以前造铜钱,太实诚了。”“对啊!太实诚了。一枚铜钱八九成的铜,流通到地方,百姓商家把铜钱一化,打造成铜器,转手一卖,以前一千枚铜钱打造的铜器,能卖一千五百枚铜钱。暴利啊!谁都愿意这么做。于是朝廷就在铜钱里掺铅,七铜三铅,六铜四铅,甚至铜铅对半。可是如此一来,百姓们不认了,认为是恶钱,造成物价飞涨,市面动荡。”杨金水点头附和:“殿下英明,一语道破了其中玄机。所以市面上百姓们最认的都是洪武、永乐年间的铜钱,二祖时铸造的铜钱含铜最丰。但是市面上造假的铜钱,这两款也最多。两百年了,市面上还有许多崭新的洪武、永乐年间的铜钱,这就怪哉了。”“哈哈,对的。杨金水,你又认识到货币一个重要特征,那就是信用。信用破产,货币也就贬值。”杨金水眨眨眼睛说道:“殿下,就跟宝钞一样?”“对,跟宝钞一样。其实汇金银行和富国银行发行的汇票,跟宝钞从本质上来说,相似。但汇票有两大银行的信用背书,所以坚挺,被称为银票。宝钞吗,朝廷不愿为它背书,只想着索取,当然就跟废纸一样。”杨金水越听越明白了,“殿下,奴婢造银圆时,在银子里掺其它东西,免得百姓们拿了银圆回去,把它化了直接花掉。但是为了让银圆不成为恶钱,还需要信用背书。”“对,信用背书!朝廷和银行给它背书。朝廷最大的背书就是银圆可以用来缴税。银行的背书就是以后汇票以银圆兑付。铸银圆时宝泉局也不要太黑,使劲地往里掺杂质。现在初定的银圆模板是一块银圆总重二十八克,银八九,铜一一,含银二十五克。前面是团龙花纹和‘大明通宝’字样,后面是‘壹圆’和‘隆庆三年’字样以及花叶花纹,周边有凹印花纹和字样。”朱翊钧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圆,递给杨金水。杨金水小心接过仔细一看,压制得非常精美,银白发光,除了壹圆的银圆,其余几枚偏小,正面都相似,区别在后面,分别是“伍角”,下面有一行字“每两枚当壹圆”;“两角”,下面也有一行字“每五枚当壹圆”;“壹角”,“每十枚当壹圆”。“后面还会发行铜币,单位为分,十分为一角,依次类推。”朱翊钧指着杨金水手里的银币说道,“货币制造很简单,按比例把银和铜化在一起,再用水力冲压机上下一压,周围一挤,出来了。但是如何流通,却是个大问题。”杨金水心领神会地答道:“殿下的意思奴婢大致明白,这银币流通市面,百姓还是会接受的,毕竟有这么银子在里面。只是具体值多少钱,这里面的学问就大了去,需要好好运作一番。”“对!关键就是这个。银币作为财富衡量的标杆,首先是要能体现出它的价值来。要比金花银高。壹圆银币含银二十五克,大约折合.”朱翊钧想了想,“钦天监测过,我朝一市斤大约折合五百九十五克,算下一钱折合三十七点二克,一分等于三点七二克。壹圆银币含银六分七厘。所以壹圆银币要能买的东西,必须超过一钱银子。只有超过一钱银子,百姓们才不会想着把银圆化掉,直接去花。其次,朝廷才有钱赚。”杨金水的眼睛眨啊眨,一脸的欣喜。“妙啊殿下,壹圆银币的本钱只是六分七厘银子,加上铜以及冲压制造费用,大约在八分左右。要是能当一钱银子花,少府监就能赚两分银子的利!”朱翊钧笑着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这叫铸币税。当初洪武朝发行宝钞,朝廷能够想法子把信用稳住,让它坚挺,赚得更多。”杨金水觉得太子说得太对了,印宝钞成本能要几个钱?剩下的纯赚啊。二祖列宗要是有太子殿下这见识,何至于越过越穷。朱翊钧继续说道:“现在不行了,宝钞都臭大街了。朝廷要是直接发行宝钞,天下以为孤想钱想疯了,又要开始明抢了。”“殿下因此才迂回了一下,让两家银行自己背书发行汇票。奴婢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外人以为少府监最赚钱的是海商,是互市,是棉厂铁厂,都错了。少府监其实最赚钱的是汇金和富国两家银行。”那是当然,搞实业的永远没有搞金融的赚钱。朱翊钧指着杨金水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隆庆三年,少府监的头等大事,就是发行货币,流通货币,稳定货币。嗯,少府监可以成立一个金融处,你亲自担纲,专责此事。”“金融?金钱融通。太子殿下取名,总是颇有深意。”“少拍马屁了。此事很重要,但是急不来,你多与太府卿王汝观(王国光)商议,也多听听汇金、富国银行,以及几大商号的掌柜们的意见。”“是。殿下,原兴瑞祥大掌柜,现汇金银行二掌柜宋应卿,在这方面见识卓绝,奴婢想请他入京,具体操办金融处事宜。”朱翊钧看了看杨金水,淡淡地说道:“怎么用人是你的事,孤只要结果。”“遵令旨。”杨金水马上跪地答道。“好了,起身吧。今日西苑难得这么热闹,好几台戏在演。昆曲、弋阳腔都是你举荐的,才在京城流行,去看看吧,放松下心情。”“谢殿下恩典,那奴婢就先去了。”杨金水也知道朱翊钧还有其它的事,顺势告辞。等杨金水走后,朱翊钧转头对祁言道:“把李先生和万先生请进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俩跟着太子一起千古流芳了! 很快李时珍和万全被请进了勤政堂。见礼后,朱翊钧请两位坐下。“今日请东璧和密斋两位先生来,主要有三件事。”朱翊钧还是开门见山的作风。李时珍和万全静静地听着。“此次南征,根据最新的战报统计,最大的伤亡之一,在于疟疾。至今已有两千七百二十七名将士染上疟疾,其中一千一百六十五人病逝,一千二百八十五人还在随军医馆里躺着。可以说,疟疾是我大明南征南海,继续开疆扩土最大的拦路虎。”说到这里,朱翊钧转头看向李时珍,“孤委托先生秘制治疟疾之药,进展如何?”万全十分好奇,转头看向好友李时珍。治疟疾之药?这玩意自古至今,就是最恶毒的瘴疫之一,无药可医。李东璧,难道你从哪里寻到了什么秘方,可以医治疟疾?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还是我的好兄弟吗?李时珍感受到万全眼神里的抱怨,转头笑了笑,顺着回答朱翊钧问话的由头答道:“回殿下的话,上次拿到殿下的秘方后.”说到这里,李时珍及时停住了,期盼的小眼睛看着朱翊钧。殿下,下面的能说吗?朱翊钧示意道:“密斋先生不是外人,待会他也有预防秘方交代,你们可以共通有无,互相参鉴。”李时珍放心大胆地往下说:“臣派人四处寻找青蒿和黄花蒿,按地方登记造册,搅碎打汁,再以烈酒勾兑,细细过滤,把烈酒篙汁混合物阴干成粉,混合蜂蜜等物,以蜡密封成壳,送至岭南等地,给身患疟疾患者服用。经过两年筛选,发现云南曲靖、武定、楚雄等六县,山东泰安两县,湖广长沙、辰州、衡州、施州卫七县的青蒿效果最佳。”李时珍想了想脑子里的数据,“云南的青蒿秘药,治愈率在六点八成,山东秘药在七点一成,湖广秘药在七点八成。如果叠加使用,比如先服用云南秘药,再服用山东秘药,治愈率在八点二成。如果三地秘药依次全部服用,治愈率在八点五成。”万全当然知道新词治愈率的含义,他愣愣地看着李时珍,失神地问道:“东璧,如此说来,疟疾有药可治了?”“有药可治,可不是很完美。最高才八点五成,没有达到九成。”要不是在勤政堂,万全真得想卷着袖子上前去,把好友爆锤一顿!疟疾啊!绝症啊!你以为是伤风肚子痛?能有药医治,治愈率还高达八成,你还想怎么样?还想九成!李东璧,你的心飘了!这边朱翊钧开口说话了:“李时珍!”李时珍身子一颤,马上站起身来,又噗通跪下。“立即多备材料,日夜赶制,尽早送到南海前线去,以解将士们之苦。此治疟疾秘药,当为大明绝密!药材、制法以及治疗过程和数据,严格保密,不得走漏一点风声,违令者斩!”治疟疾的秘药啊!万金难买的好东西。大航海时代最重要的宝贝之一。疟疾,是大航海时代威力最大的杀手之一,多少航海人,惊涛骇浪闯过来,被几只小小的蚊子咬中,一命呜呼。直到金鸡纳树皮被发现,人类开始拥有真正医治疟疾的药物,大航海时代才开始进入到黄金时代。天下之大,随意可去。金鸡纳树在南美,大明也够不着,不如直接上青蒿素。此前宣传屠嗷嗷事迹时,资深公务员朱翊钧看过相关资料。青蒿素难点之一,它不是青蒿,是黄花蒿。而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这两种植物只是提了一下,没有细分,很容易混淆。再一点,就算同是黄花蒿,不同地方出产的效果截然不同,充满了玄学。还有就是,青蒿素不溶于水,但是溶于乙醇,也就是酒精。不耐热,稍微一受热就分解了。你要是依照老法子熬药喝,喝到最后也就多喝了点纤维素和叶绿素,没有一点医治效果。自己把李时珍召进京,除了支持他继续编写完善《本草纲目》外,还交给了他几个“科研项目”,青蒿素就是其中之一。现在大明终于研制出来,疗效也可以。这年头,只要超过五成的治愈率,就是神药了。大明有了这玩意,就具有先发优势,你们进疟疾横行的热带地区,九死一生,我们没事,不用打仗,这地方就是大明的。必须保密,严格保密。就好比大明海军秘制的苦茶,用味道特别苦的茶,混合搅碎的柠檬片在一起,让你除了苦味,喝不出酸味来,再加糖加盐,那就更妙了。主打的一个就是保密,不让你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材料。反正这秘制苦茶,大明海军喝了后一路航海不会得坏血病,岂不是又遥遥领先?郑重交待完,朱翊钧把李时珍扶起来,转向万全。“密斋先生,我托付给你天花秘法,现在完善了吗?”这次轮到李时珍目瞪口呆。我这里还只是疟疾,你直接去治天花?万密斋,你这个比我还要猛啊!那你刚才瞪什么眼睛,吹什么胡子?万全得意地捋着胡须,眼睛笑眯成一道缝:“太子殿下此前给臣一道秘法,说天花不可治,但可防。臣深以为然。古书记载,前唐药王孙思邈,以天花病者口中毒汁,涂抹人臂上,可不染天花,据说有几分功效。我朝有些地方,有铃医秉承此法,以病者毒汁,种在人身上,可避染天花。但生死由命,死者比比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太子授秘法,让臣采集牛身上的牛痘,一般以母牛儒房溃烂处为佳。臣收集牛痘毒汁后,寻死刑犯试验,先刺破人犯手臂肌肤,牛痘毒汁注入伤口中。人犯轻微发烧六到十日,伤口处结疤,恢复如初。再刺破肌肤,以天花病者毒汁入伤口,安然无恙。试验了二百五十九位死刑犯,得出结果一样,无一染病,此法大善。而后臣奉命在京畿、山东、山西等天花流行之地,以赏金诱百姓孩童种牛痘,共计一万四千六百七十五人。疫情肆虐,周围未接种孩童纷纷得天花,接种牛痘孩童,无一得天花!”万全激动地跪倒在地,拱手大声道:“太子殿下,天授神方啊!天下百姓,自古至今,苦天花久矣!而今得太子授仙法,黎民苍生有幸啊!”李时珍跟着噗通跪下,大声道:“天佑大明,授太子殿下仙法神方,救天下苍生于水火。臣提议,治疟疾秘药可名为世子仙种,预防天花仙法可名为世子神方!当广传天下,让大明万民齐贺!天下有太子殿下,幸哉!苍生黎民有太子殿下,幸哉!”有前途啊!老李你前途无量!朱翊钧淡淡地说道:“你二人与太常寺商议此事即可。”李时珍和万全看到朱翊钧欣然接受自己的建议,还让太常寺主持此事,心中大慰。太子殿下名垂千古,我俩跟在后面,不也流芳百世了吗?疟疾、天花啊!我俩在后世的名声并肩扁鹊、张仲景、孙思邈,想想就激动!宣扬之事交给太常寺去办,那是必须的,人家专业啊!朱翊钧扶起两人,继续说道:“两位先生,孤还有第三件事,需与你们商议。”李时珍和万全马上危襟正坐,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神态! 第一百八十四章 带大明打上月球 朱翊钧缓缓问道:“两位先生,前些日子太仆寺和钦天监制出一台神奇的器具,还邀请两位来看过。”李时珍和万全连忙点头:“臣等看过。那台器具名叫显微镜,甚是神奇。佛经有云,一沙一世界,果真如此。”“臣在显微镜里看过京城河水里取出的一滴水,万万没有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小的虫子,肉眼难见,只有用那显微镜才看得到。臣当时是惊讶万分,连看了好几遍才敢相信所见不假。”望远镜出来了,天文望远镜和显微镜自然很快就出来了。钦天监现在快要成大明科学院了,它先搞出钟表,随即搞出了天文望远镜。有了天文望远镜,对天文观察便利许多,对算经纬度、定历书大有帮助。现在的历书,很神圣的。百姓们基本上是按照历书里二十四节气耕种。现在大明沿用的还是洪武年间编制的《大统历》,两百年一直没修改过,到了该编新历书的时候了。现在又折腾出显微镜来。当然了,这离不开太仆寺的支持。大明最精良的工匠全在它那里。振兴大明科技,钦天监和太仆寺加油!朱翊钧点头说道:“知行合一,格物致知。以前不是我们愚昧无知,只是受限于眼睛所见过于狭窄。现在我们借助工具,看得更远、更细,行得更远,知也要跟上。”“太子英明!”李时珍和万全连忙齐声说道。“两位先生通过显微镜看到水滴里的微小虫子,嗯,孤给它们取名字为细菌。当明白人得病,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些细菌。尤其是腹泻、肚痛等疾病,比如痢疾,就应该是喝下这些水,水里的细菌在肚子里作怪。”“殿下所言极是。”两人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两位先生看过对比实验,同样河水分两碗,先各取一滴水,在显微镜下都能看到细菌。其中一碗煮沸,一碗依旧,再各取一滴水,在显微镜下依旧的水依旧有细菌,煮沸的水却再难看到细菌了。”“正是!生水煮沸,变为熟水,便可确保身体无虞。”“是的,这就是孤此前给你们说的疾病预防之说。生水煮沸,是预防;大疫之地,口带纱布口罩,广撒石灰水,隔离患者,焚烧尸体,也是预防。细菌水里有,我们呼吸的气息里难道没有吗?”万全点头赞同道:“太子英明。此前没有显微镜,臣等怎么也想不到水里还有如此微小细菌,现在亲眼所见,铁证如山。水里如此,气息里想必也如此。”李时珍附和道:“太子天资神授,说得预防方略,是大善之法,是活万民的仁德之举,必须尽快大行天下。”“两位先生所想,也是孤所虑。”现在自己要把改善百姓生活待遇摆上议题,公众卫生健康是重要一项。一是争取民心,刷名望。医治疟疾、预防天花之事,足以让自己暴涨一波民望,流芳千古。民望这玩意,需要时时刷,不嫌多,刷得越多,自己的地位越稳。文成武德,泽被苍生!第二是提高卫生条件提高大明婴儿存活率,以及降低疫病的流行。这两个瘪犊子玩意,在古代是减少人口的大杀器。自己要是能把它们打压下去,大明的人口能暴涨。现在自己把治疟疾的药发明了,预防天花的法子搞定了,天下之大,大明都可以去。但是人口要跟上啊。不能大明陆海军在前面咔咔猛打,打下大片大片的新疆域,结果转头一看,人不够,没法子移民,这不耽误工夫吗!爆生产力!爆人口!朱翊钧继续说道:“太医院那个机构,孤把它改组了,分设医政、药政、防疫等局。以后专事天下医政,专职黎民卫生。”“卫生,防卫其生,令合其道。妙哉!”“先从京畿开始,每县设卫生所,分科设医生、护工,给百姓看病,以药王馆研制的中成药为主,辅以药方抓药。设防疫站,专事防止瘟疫。平日里多宣传卫生防疫知识,教导百姓们.密斋先生,孤认为重中之重是妇幼之事,一是孕妇,二是接生,三是婴儿护理。妇幼最是柔弱,那些细菌无孔不入,对她们危害最大,所以消毒是最重要的。消毒就是煮沸生水,蒸杀细菌之类的举措.”改太医院、全医药学、善医药政、设卫生所、置防疫站.朱翊钧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李时珍和万全全都铭记在心。一步步来吧。“密斋先生,还有外科,你那边要抓紧完善,可以与军医馆合作,他们最需要外科医治人才。三国华佗都能给人动刀子了,上千年过去了,你们医术怎么越学越回去?”万全有些为难地说道:“殿下,外科之术诀窍在于知道人体构造,筋骨、血管、器脏,这些没法凭空虚想。”“孤知道你的意思。去刑部要人,大明一年那么多杀人越货、作奸犯科的死刑犯,不用弃市,改绞,尸首留给医学馆解剖用。也算是这些家伙死后赎罪!待会孤要跟刑部、大理寺议事,到时说一说。”“谢殿下。”“好,密斋先生,你为太医院左院正,管着医政、防疫。东壁先生,你为太医院右院正,管着药政。尽快拟个章程出来,把太医院好生改一改。孤早就看那些尸位素餐的东西不顺眼,该叫他们卷铺盖滚蛋的就滚蛋。太医也敢世袭?难怪出了一群不学无术的混账玩意。”万全连忙问道:“殿下,太医院改制,那宫里和勋贵、百官看病怎么办?”“孤不是把北城北居贤坊的柏林寺划给你们,用作医学馆所用吗?”“是的。”“孤知道附近还有空地,叫顺天府一并圈进去,除了修建医学馆,一并修建京师医院。以后勋贵、百官们都去那里看病。至于宫里,孤在西苑设立有医所,以此为基础扩建,在中书房那里,设一个入内御医所。医学馆和京师医院的医师,择有医术高明者轮流到那里坐诊,专事给禁内看病。嗯,入内御医所专设一个育婴堂。”看到两人有些不解,朱翊钧眼睛微微一眯,“紫禁城里,不久会有皇子或皇女诞生,早做准备。密斋先生,一定要放在心上。”“臣遵令旨。”李时珍和万全面面相觑,连忙应道。想不到皇上这样寻欢作乐,还能有后妃怀上,果真是年轻火力壮。朱翊钧早就不信太医院那些人,嘉靖四十三年就怂恿皇爷爷嘉靖帝在西苑设立了医所,选京畿名医坐诊。后来把万全等地方名医请入京,就由他们轮流坐馆,现在趁机把禁内医疗制度改一改。明朝的太医院真是一言难尽,皇上皇子公主医死一大堆,更不用说里面的内侍和宫女,有病全靠扛。扛得过身体棒棒,抗不过就躺板板。不管它为何成了这个样子,反正到自己手里必须要变,以后我可不敢把自己和老婆孩子的性命交到这些人手里。李时珍和万全行礼告辞。朱翊钧起身,问祁言,“下一个召见谁?”“回殿下的话,刑部黄尚书和大理院邹正卿。”“嗯,去传。”“遵令旨!”“肚子饿了,传些点心上来。”朱翊钧挥手示意另一位内侍。“是!”朱翊钧出到院子外,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活动手臂。趁着正月间各衙门休息,自己抓紧时间跟官员们谈话。隆庆三年一开衙,会有大的变动,自己主持的新政会进一步推动。一步步进入改革的深水区。朱翊钧做着扩胸运动,想起刚才跟李时珍、万全说的全国卫生健康系统,突发奇想,如果自己知道要穿越,提前把穿越三大神书:《赤脚医生手册》、《民兵训练手册》以及《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带在身上,说不定这会已经带着大明打上月球了。打上月球的事想想就好了,还是踏实点,带着大明在地球这个破球上尽量多占点地方。“殿下,点心来了。”四位内侍端着点心送到,摆在桌子上,朱翊钧跟着进来,抓起几个,往嘴里塞。正吃着,刑部尚书黄光升和大理院卿邹应龙进来了。看到朱翊钧吃得满嘴是渣,一时尴尬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银子花出去得听个响 再尴尬也要行礼。黄光升和邹应龙跪倒在地高呼行礼。朱翊钧左手胡乱挥了几下,嘴里呜呜,口齿不清地说道:“起身,起身!”他顺手接过祁言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茶,把满嘴的点心渣顺下去,噎得直翻白眼,喘了几口气,这才能清晰地说话。“上午料理政事后,在北海园子里陪母后说话。然后排着队见了一堆的人,聊了一下午的话,聊得忘记吃午膳,肚子饿了,趁着空隙吃些点心,垫垫肚子。”朱翊钧解释道,“让黄先生和邹先生见笑了。”黄光升和邹应龙对视一眼,连忙说道:“殿下勤政如斯,是大明之福,是万民之福。”皇上怠政,怠到群臣意冷。太子勤政,勤到群臣头痛。祁言挥挥手,几位内侍端着盛着温水的铜盆、捧着毛巾等物鱼贯走进来。“两位先生先坐。”朱翊钧说了一句,转身走过去,拿起毛巾放在温水了,洗了几把脸,拧干把脸搽了搽。又拿起茶碗漱了漱口,爽爽利利地走到上首座椅上坐下。“今日请两位先生来,主要是讨论两件事,一是调整刑部和大理院职权。”改革嘛,都是边改边总结,然后不断地调整。自己脑海的那一套,再深思熟虑,现实中一施行,很多问题就出来了。比如自己想司法独立,这个思路没错。司法其实也是一种权力的监督和制衡。司法独立没问题,但问题是要以大理寺为主线,重新建立一套司法机制,完全不现实。还不如依托成熟的刑部—按察使司体系进行完善,大理寺作为上诉法院,最后一道堤坝。刑部可以身兼司法、检察、法院的职责,本来在现在这个年代,三种职责是很难分得清的。老百姓不需要司法职责分得多么的清晰,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讲理讲法的司法机构,需要一个有怨可诉、有冤可申的地方。抓住这一点就好了,其它的都是花里胡哨的玩意。黄光升和邹应龙静静地听着。“各地提法按察使司继续行使审刑名、平讼狱、雪冤抑的司法职权,以及提点本地刑狱之事。刑部专设审案厅,专事复核地方刑事案件。州县普通刑事案件,按察使司为终审,刑部核准批复。死刑必须由按察使司判定,刑部复核,发大理寺最终核准。此外,各地刑事案件,不服按察使司审判、刑部核准者,可上诉至大理寺,或各地巡抚督察室、都察院分巡组发现案件有出入者,亦可上诉大理寺,由大理寺重新审理,以为终审.”黄光升和邹应龙听明白了,地方司法还是那一套。发生刑事案件了,警巡局出警,破案拿人,先由县检法官审理,完成卷宗,交给专事民刑案件审理的县丞复审,证据案卷核查无误,依律裁判。沿用了前宋鞫谳分司的前例,连检法官都是沿袭前宋。鞫谳分司就是将审与判二者分离,由不同官员分别执掌。前宋各州府设司理院,由司理参军(鞫司)负责审讯及调查事实等,司法参军(谳司)依据事实检法用条,最后由知州、知府亲自决断。自古审案包括勘查、破案、拿人、审理等一套流程。现在太子是破案、初审分成一部分,交给警巡局和检法官,复审和依法裁判交给县丞、按察佥事。但是中枢这一层做了大变动。按照太子的说法,刑部又变回各地按察使司的业务上级,有权对各地按察司司法审判、刑狱管理等工作进行检查监督。大理院负责上诉案件以及不定期抽查刑部和各地按察司审判的案件,不过它的审判具有最高权威,什么案子到它这里都是终审。行吧,你是太子,怎么说我们怎么做。黄光升和邹应龙对视一眼,不敢置信地问道:“殿下,那《大明律》呢?”“《大明律》修撰于洪武年间,距今两百多年,里面许多条款,形同虚设,毫无意义。该改的必须要改。”我就知道,我们一说祖制,你就把裹皮实草搬出来。好吧,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吧。“殿下,还请垂示。”“《大明律》分吏、户、礼、刑、兵、工六律,孤觉得过于混乱,不合时宜了,得改。也按六部律来,首要一;律为《宪律》,以为大明律全律总领纲要,第二律为《国律》,国制机构,以及吏律的官吏选任、职责、违法乱纪定义和惩罚等内容。第三律为《民律》,即为官庶军民日常伦理、互相往来等基本守则,扬忠孝信义之善,惩罚相应之恶。第四律为《刑律》,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谋逆叛国等一切犯罪的定义和惩罚。第五律为《商律》,而今大明工商大兴,如何规范,也是重中之重,以此律为章。第六律为《范律》,即如何行使以上诸律法,比如如何依照《民律》或《商律》,提请民事案件,又比如检法官如何审定刑事案件,如何交由县丞复审裁定。规范程序,纠察枉法。”又是一串的新名词,我们都已经习惯了。黄光升和邹应龙默默地记在心里,朱翊钧继续说道:“此外,《大明律》里有些不合时宜的条款,比如‘大臣专擅选官’、‘文官封公侯’、‘交结朋党紊乱朝政’、‘交结近侍官员’、‘擅为更改变乱成法’等等,全部删除!”“全都要改?”黄光升颤声问道。朱翊钧转头看过来,黄光升接触到他的目光,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响起一声铜罄声。“臣遵令旨。”在朱翊钧看来,这些由老祖宗朱元璋特意制定、前朝历代都没有的条款,属于脱了裤子放屁。孔老夫子的经义到现在都被改得面目全非,你比孔圣人还牛笔?朱太祖想着用固化一切来让他打下来的江山永固,怎么可能!与时俱进、吐故纳新,大明这艘大船才能继续前行。跟黄光升、邹应龙聊了两个小时,结束谈话,两人离去。朱翊钧站起身来,向上使劲地伸展双手,舒舒服服伸了懒腰,全身关节喀喀响,坐太久了,身子都僵了。“祁言,什么时候了?”“殿下,下午五点半了。”朱翊钧缓缓走出勤政堂,在平台上转着圈,听到北边隐约传来丝竹和唱曲的声音,心头一动。不行,我得看看。我哗哗地花出的银子,到底唱了个什么,我得听个响啊。“祁言,陪孤去北边转转。”祁言愣了一下,“殿下,去听戏?”“转转,看看孤这么多银子花出去,值不值。”“是!”(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今日西苑里全是戏 朱翊钧在中海湖西边,沿着小道慢慢走着。继承了西苑后,朱翊钧没有做大的变动,一直只是小改。比如北海、中海、南海三个湖泊的周边堤岸,都是泥地原生态,挨着湖边走,很容易脚滑,不是栽进湖里,就是掉到泥地里。朱翊钧叫人改,沿着湖边,用石块、水泥垒砌成一道堤岸,每隔二十米用钢筋混泥土做一根打到湖底硬地的柱子,作为整道堤岸的支撑点。有了这道堤岸,就不用担心湖水把岸边的泥土冲刷坍塌。在堤岸内侧,沿着湖修一条小道,下面泥土夯实,或用石板、或用鹅卵石、或用条石,混合水泥铺设而成,两边种花树,相隔一段距离或修一木亭,或修一挑台,或修一平台。处处可见清雅精致。跟此前的原生态一比,焕然一新,别具一格。真要原生态,直接去山林好了,都市还是原生态与人工建筑合适搭配,相得益彰。不过朱翊钧不着急,一年修一点,两年了,西苑湖边的堤岸只修了一半。他沿着湖边的小路,缓缓走着。现在是正月,万物肃杀萧索已过,但大地回春又还没到。朱翊钧双手笼着袖子里,听着湖中琼华岛和湖东传来的丝弦唱曲声,倒别有一番兴致。紫光阁北边有个蚕池,以前用来养蚕的。朱翊钧实在搞不懂自己的祖宗是什么思维。皇城里,除了居住的紫禁城和崇祯的人生后花园万岁山,什么都往里塞。午门前面有社稷坛和太庙,左顺门进去是内阁,再进去就是皇爷爷于嘉靖十三年设立的皇史宬,皇家档案馆。皇史宬南边是堡宗修身养性八年的南宫—崇质殿。北边是名义上也属于自己的重华宫,那是自己被册封皇太孙时一并赐下的。再北边过了东安门通道,就是光禄寺、明器厂、尚膳监、内承运库,居然还有个里草栏场,专门养马养象的,因为它北边是御马监,西边是象房。这应该是跟前元学的陋俗。再北边,围着万岁山东边和北边,内廷二十四衙门散布其中,还有皮房、纸房、酒醋面局、刻经厂等作坊工厂。说出来你都不信,东北角还有一个火药局。火药局!朱翊钧真是无语了,一点安全生产意识都没有。皇帝是天子没错,可他真不会飞啊。火药轰上天,摔下来也是肉泥啊。乱啊,跟八九十年代某小县城一样,杂乱无章,最无语的是紫禁城这么大个地方,居然没有一个茅厕。可恨的是这些仙鹤居然持宠骄横,随意大小便。朱翊钧接管西苑后,看在皇爷爷的面子,没有把这些不讲规矩的仙鹤煮了吃,但也全部革除编制,逐出朝堂,自生自灭。慢慢改吧,自己要改造世界,改造大明,改造皇城也是顺带手的事。想着这些事,过蚕池,顺着玉河桥向东,从牡丹园、梨园坊和琼华岛传来的丝弦曲乐声,越发响亮,彼此起伏,如同湖面上的粼粼波光,交织在一起。朱翊钧没有去牡丹园和梨园坊,那里是后妃和命妇们看戏的地方,自己就不去凑热闹了。绕过承光殿,沿着太液桥,直奔琼华岛的南边。琼华宫在琼华岛的中间,南边有个花园,依湖修建,楼台榭亭,风景秀丽,朱翊钧此前绕湖信步而走时,经常会在这里驻足。“姑娘,这里景色还行,就是春天没到,少了几分韵雅。”有女声从一丛假山那边传了过来。朱翊钧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发作。这些日子,西苑是建立以来最热闹的日子,每日有数百命妇和后妃在这里进进出出。而朱翊钧就像家里来了大量客人的主人,躲在属于自己的地方,闭门不出,尽量躲着这些客人。“嗯。”一个女声轻轻地应道。“姑娘想家了。”“出门在外的人,谁不想家。”沉寂了一会,女声又响起:“姑娘,这西苑说是京城里风景最美的地方,可我看,比起我们江南,还是差远了。”“最美不过家乡景,在我们心里,当然是江南最美了。”朱翊钧停住了脚步,微微仰着头,侧耳倾听着。“姑娘,外面有点冷,我们进去听曲吧。”“那些曲,听腻了。”“啊呀,是我胡说八道,奴婢不该拿姑娘跟那些戏子们比。不过我还是要说,姑娘就是比她们唱得好听。”哗哗的水声,是有人在拨动池子里的水。“唱得好听又如何”女声里满是哀怨。“姑娘,要不你唱一曲了,好久没听你唱了。”“唱一曲?”“对,唱一曲江南的小调。姑娘,我也想家了.”沉寂了一会,一个清婉动听的声音响起。“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歌声亮丽,悠悠扬扬,如春风拂华露,如湖光映青柳,如黄鹂鸣朝霞。唱得真好听。朱翊钧提着前襟转了过去,那边临水小亭上,坐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位鬓如乌云,衬得肌肤如雪。清丽可人,明艳绝伦。另一位也长得清雅不俗,穿着宫女的服饰。看到一行人从拐角突然转了出来,吓了一跳,看到前面的朱翊钧身穿赭黄团龙蟒服,头戴翼善冠。在西苑能如此穿着的,除了皇上就是太子。看年纪,应该就是西苑主人,当今太子。“臣妾拜见太子殿下。”两女连忙跪下。朱翊钧走到两人跟前,“你们是重华宫的人?”“臣妾是重华宫秀女,苏州吴县宋琉璃。”“孤猜就是你,来西苑看戏?”“臣妾奉皇后娘娘懿旨,来琼华宫看戏。觉得气闷,就出来走走。”“今日西苑到处都在演戏。”朱翊钧的话让宋琉璃一愣。“回去跟金水说一声,有些事强求不来的,要水到渠成。不过你的曲,唱得很好听,孤喜欢。”说罢,朱翊钧转身离开了。一行人哗哗地来,又哗哗地消失在拐角。“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圣意如天,恩威难测。采莲,我们回去了,省得别人生疑。”两人悄悄回到琼华宫,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没人关注她们。只有薛宝琴和曾婉儿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宋琉璃含笑点头回礼,举目看去,看到杨金水站在皇后陈氏身边,轻声说着话,哄得皇后满脸笑容,十分开心。等了两刻钟,一折戏唱完,皇后叫传晚膳。“难得清静,我们娘几个聚在这里,吃完晚膳我们继续听,听个够。”陈氏笑呵呵地说道。皇上你玩你的,我也会找乐子玩。趁着大家起身,各自去更衣、洗手,准备去偏阁用晚膳,宋琉璃在偏僻无人处等到了杨金水,匆匆把情况一说。杨金水看着宋琉璃说到:“宋姑娘,现在你该知道太子殿下心细如发,目如烛照。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杨公,殿下说得强求不来的,要水到渠成,到底什么意思?”杨金水继续看着她,和蔼地说道:“宋姑娘,重华宫里五人,包括你在内,每一位都身负着诸多人的期望。大争之世,大家都要争啊。我们先天有缺陷,必须出奇兵,却被太子殿下一眼识破,通过你告诫奴婢,告诫大家,不要操之过急。”宋琉璃脸色一变,“杨公,那我们岂不是弄巧成拙。”杨金水淡淡一笑:“也不算是弄巧成拙。殿下锐意进取,故而不喜暮气沉沉之人,喜主动出击的人。他看破了却只是告诫,就是好事。”宋琉璃也想明白了,行了个万福:“谢杨公。”“宋姑娘客气了,很快,你就是奴婢的主子了。”(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明的银子不是银子吗? 隆庆三年正月二十六,朝廷已经开衙十日。隆庆帝的万寿节庆典也在正月二十三日隆重度过。祭天地、太庙献俘。隆庆帝一身冕服,得意洋洋地把“北元”大汗金印、据说成吉思汗传下的九斿白纛,向太庙里的二祖列宗献上。自此,他的武功可媲美二祖,名列列宗之首。当然了,他也知道,等百年之后,他的位置要向后顺延一位。二十三日那天一早,隆庆帝现在乾清门接受文武百官朝贺,然后到承天门,接受京城军民百姓朝贺,十几万人在承天门前,向隆庆帝高呼万岁,庆典达到最高潮。晚上是映亮整个京城的烟花盛会,足足放了半个小时。满城都是灯笼,京城繁星照烁,亮如白昼。二十三日过后,还有几天庆典活动,但京城军民官庶,逐渐恢复正常。中枢内阁、六部、五寺、两院,还有督理处、五军府,被朱翊钧挥动着看不见的鞭子,啪啪几鞭子,上下都忙碌起来。“殿下,这是督理处刚收到的南海急报。”祁言递上一份八百里加急。朱翊钧接过来一看,腊月初六日,提督李超率朱雀水师在苏禄岛以北,与西班牙南海水师主力相遇,击沉西班牙人四艘战舰,俘获七艘,两艘逃窜。西班牙人主将莱加斯皮伤重而亡,副将乌尔达内塔被俘。朱雀水师顺势攻宿务港,留守港中的两艘西班牙战船,一被击沉,一投降。朱雀水师正在追击逃窜的那两艘西班牙人船,务必要斩草除根。“奴婢恭贺太子殿下,北伐南征,皆获胜捷,不日察哈尔部定可收服,南海定可靖平。”祁言带着几位内侍跪倒在地,恭声祝贺道。“起身。”朱翊钧挥挥手。“谢殿下!”朱翊钧站起身来,双手笼在袖子里,在房里四下踱步。“辽东战事,胜局已定。只等开春,我军大举反攻。南海西班牙舰队覆灭,莫氏孤立无援,倾灭之日,指日可待。天时已到!孤挟此威势,过去两年很多不便做的事,隆庆三年,孤可以放手去做了!”祁言在旁边不近不远地跟着,顺着朱翊钧的话提醒了一句:“殿下,南海胜报似乎有点迟,腊月初六日打得胜仗,今日正月二十六才到,足足一个月二十天。往日里南海战报,二十天或一月就可到。”朱翊钧伸出右手,“把急报再给孤看看。”祁言连忙把桌子上的急报拿起,双手递了过去。朱翊钧仔细看了一遍,不以为然:“此时正是北风大起。李超率朱雀水师在南边打了胜仗,报信的快船要逆风行使,花费数倍的时日才能到香江,这里差不多就花了一个多月时间,也是如此,香江不走海路,直接发陆路八百里加急。天寒地冻,江北一带的路不好走,花费了十几天。算下来,一点都没耽搁。”“太子英明。”“春暖花开,南风渐起,道路复通,其它的急报和密报也会陆续赶到。胡汝贞、戚元敬,孤还是信得过。领军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孤给他们最大的支持,就是信任!”朱翊钧说完后又盘算着南海的战局,“西班牙南海舰队被灭,朱雀水师作为南海战略机动水师,不好安排了。”“殿下,西班牙人会源源不断从东边派船过来,朱雀水师正好去堵住他们。”“西班牙的新大陆港口,离南海远着呢。再说了,那边才是他们的根本,南海只是他们发财的新路子,偏师而已。他们在南海的二十多艘战舰,也是陆续几年源源不断地向西调派,才聚集这么多。按照西班牙俘虏的口述,他们都是上一年下半年的十一月,从他们的墨西哥什么阿卡普尔科港出发,横渡大洋,于第二年的四月到达宿务港。他们的历法跟国朝有异,要早一月左右。算下来他们从新大陆过来的船队,应该在三月份达到宿务港。嗯,可以传诏给李超,叫他守株待兔,除草务尽。”祁言马上答道:“奴婢记下了。”“这么大一支水师,不能白养在那里,没事在南海钓鱼玩啊。”朱翊钧走到南海舆图跟前,注目看了一会,突然转身:“祁言,查一查,隆庆三年归建海军世子帆船有多少艘?”“是。”祁言马上去隔壁的架阁库翻查海军局的资料。很快,他拿着一卷文书跑回来:“殿下,隆庆二年吴淞船厂下水乙级战列舰五艘,其余护卫舰五艘,巡航舰六艘;乐堂船厂下水乙级战列舰七艘,护航舰九艘,巡航舰十一艘。经过九个月的适航,预计春四月归建海军。”“传令给海军局,这些战舰立即归建朱雀水师。趁着北风大兴,迅速南下,在南海适航,参与三月对西班牙人舰队的伏击。”祁言全部记下。“密令李超,”祁言马上换了一张纸,先在纸张上头圈了一个密字。“叫他挑选十六艘战列舰以为主力,其余护卫舰、巡航舰若干,组成青龙水师,准备北上,沿着西班牙人回墨西哥的路线,去墨西哥,把他们的老巢轮着给孤轰一遍。告诉李超,就说是孤说的。传谕那些西班牙俘虏,带着大明海军踹了西班牙人老窝,回来后重重有赏。只要有钱,哪里都可以做人上人,何必在意是东方还是西方。“遵令旨!”祁言挥毫如飞,嘴里应道。处理完戎政,朱翊钧站在窗外,又盘算其它事来。军事上自己开始发起反攻,政治上,自己也要开始反攻了。隔三差五就要被这些清流保守派,午门哭阙,早朝质问,你们不烦老子都烦。你们有这功夫做些其它事不行吗?就算你们做不了剧繁的实际工作,你们整理国史、编修律例,甚至写写宣讲文章,发挥你们文字所长也好。偏偏不,只会和面粉,非要操着卖白粉的心。“是!”(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终于来了 徐阶躺在书房里的躺椅上,闭着眼睛,嘴里含含糊糊地哼着昆曲小调,摇头晃脑,好不惬意!这种躺椅,也叫世子躺椅,是太子殿下为裕王世子时,亲手为先皇设计,叫御用监打造的。先皇嘉靖帝非常喜欢,尤其是嘉靖四十五年后,几乎天天躺在上面,在湖边钓鱼,悠然自得。此椅很快在京中官宦人家流行,并向地方传播。徐阶今天躺在湘妃竹和楠木打造的超豪华版躺椅上,十分惬意。老夫也彻底躺平。宦海沉浮数十年的徐阶,深知官场的一切规则,政治嗅觉也远超一般人。正旦早朝,朱翊钧当众宣布辽东大捷,图们汗只身逃窜,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北元大汗金印,成吉思汗传下的九斿白纛被缴获,献于太庙。在那一刻,徐阶知道,自己告老还乡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太子本来就权势熏天,现在心腹兵马在辽东打出了前所未有,媲美二祖的军功,名归隆庆帝,实归皇太子。如此威势,他做什么都不敢有人吭声。太祖皇帝敢废丞相,文臣武将和开国元勋,被杀得人头滚滚,却没有人吭半声,为什么?因为他手里有一支刚刚打下江山的军队。局面一破,自己这个用来平衡局势的裱糊匠,就失去作用了,该告老还乡,把阁老位置腾出来。可徐阶还不敢主动告老还乡。太子比先皇还不好伺候,心眼一样小。次子徐琨端着一杯热茶,轻手轻脚地进到书房里,放到徐阶身边的茶几上。“父亲大人,这是刚沏的福鼎白茶。”“嗯。”徐阶闭着眼睛,鼻子一哼。长子徐璠坏了事,被徐阶对外宣扬,因为痛失爱妻一时失心疯,然后强行送到寒山寺,出家当和尚。必须在里面待上三年,等风头过去再说,要是敢私自跑出来,立即把腿打断,叫你做个瘸腿高僧。现在徐琨接管家事,忙前忙后,忙里忙外,俨然一副徐府下一代家主的模样。“父亲大人,你今儿又休息了?”“老夫都要七十岁了,七十古来稀!老夫休息一日,不可吗?”“父亲大人,当然可以,你想休息就休息。只是儿子担心,西苑那位据说十分苛刻,父亲大人隔三差五地休息,儿子.”“怕西苑雷霆怒火,祸及了你?”“儿子不敢,儿子确实是为父亲着想,为徐府着想。”徐琨连忙解释道,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徐阶躺在躺椅上,摆了摆手,“你不懂。为父该休息了。还有啊,西苑苛刻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谁的跟前都不要说。现在是大变之局,人心思变,人心难测。”徐琨马上恭顺地应道:“儿子知道了。”“要是你能做实事,有用处,西苑那位,比二祖列宗任何一位都要好伺候。戚元敬、胡汝贞,一个主持北伐,一个主持南征,酣战胶着时,内阁六部和督理处,无不焦虑。“你是不觉得怎么样,所以就是个庸才!”徐阶毫不客气说道。“节将在外,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敌人,是背后的蝇营狗苟,是自己人的背后一刀。西苑对戚元敬和胡汝贞的信任,不仅是对两人才干的认同,也是对他自己的用人和军略部署的自信,甚至不惧两人战败,因为西苑有信心挽回败局。正是有了这份自信,西苑才会如此镇定自如。信任啊,君臣之间最难得的东西,却毫不吝啬地拿出来。定力啊,一位十六岁的少年,有这样的定力,你敢相信吗?你不明白这些,不觉得怎么样,所以你这辈子也就这样。”徐琨喏喏不敢出声。徐阶瞥了他一眼,转问其它,“元春、元秋、元华他们在国子监,书念得怎么样?”元春是徐璠长子,也是徐阶的长孙。元秋和元华分别徐琨和徐瑛的长子。徐琨支支吾吾不敢答。“混账,说啊!”“元春三人说,国子监现在变得奸邪横行,浑浊不堪,他们不想学。”“混账!”徐阶的眼睛狠狠一瞪,“李学乃阳明心学一脉,与老夫源出一门,浑浊不堪,那是不是老夫的学问也浑浊不堪!”徐琨连忙跪下劝道:“父亲息怒。元春三人自幼受大儒名士启蒙指点,苦读程朱理学,已有一定功力,现在又教他们改学其它,实在是勉为其难。”徐阶闭上眼睛,无力地骂道:“一群庸才啊!学问学问,在于精进钻透,学进去了还要能出得来。沉溺其中,只能做个书呆子。只有跳出来,广纳博学,才能成为真正的大家。现在李氏新学大兴,以后必为科试课目。老夫费尽心思,调教元春三人,叫他们去一念堂,不过几日就跟人争执,愤而退学。现在送他们去国子监,又嫌弃这嫌弃那,登阙青云之路他们不走,他们想要干什么!”徐阶气得白胡子一翘一翘的。徐琨这才明白老父亲的苦心。说得没错,不管它什么理学心学,能做官的学问都是好学问。老父亲目光敏锐,判断出未来科试的趋势。当初他就是看到阳明心学会大兴,择机拜在阳明先生名徒双江公(聂豹)门下,进而在士林渐得名望,在仕途步步高升。“儿子待会就去劝劝元春三人,把父亲大人的一番苦心说给他们听。”徐阶长叹一口气,“元春三人,年轻气盛,自负才识,不知道这世上不缺才识之人,却缺的是机会。他们无心李学,就会失去机会,徐府也会失去机会。告诉他们,要是被国子监退学,老夫就要把他们从族谱里除名!”“是!”一位管事慌张跑进来,站在在书房门口禀告:“老爷,二少爷,西苑有中使到。”徐阶一愣,脸色满是惆怅不舍,“终于来了。是哪位中使?”“回老爷,是少府监掌印太监杨金水,说带着诏书来的。”“怎么是他?”此时的徐阶也顾不上多想,连声吩咐,“快,摆香案,伺候老夫换衣衫,好去接旨。”(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徐阶和杨金水斗哑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之绍皇图、立民极者,必有柱石之佐,以翊邦家之隆。眷惟元辅,总揽懿纲,早佐先朝。上遵于诏旨,下副于群心。克竭明诚,茂宣忠力。建极殿大学士徐,弼亮文考,勤劳王家。研百虑以求中,讲四维而端本。进司空职,授特进光禄大夫,食双俸。才大者任崇,勋高者赏重。式是民瞻,亮于邦采。钦此!”徐阶跪在香案后,杨金水站在香案前,宏声念完诏书,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徐老先生,诏书念完了,谢恩吧。”“臣徐阶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徐阶磕头高呼道,杨金水把诏书递给旁边内侍捧着,撩起前襟上前几步,扶起了徐阶。“徐公啊,真是皇恩浩荡啊。徐府一门,荣耀至极,当为海内第一世家啊。”徐阶在杨金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几下,连声谦虚道:“杨公公客气了,徐府不敢妄言荣耀,只是尽本分,全是皇上太子仁德,厚爱了老臣,厚爱了啊。敢问杨公公是否暂无要紧公务?”“今日得闲。说来也巧,今日司礼监秉笔太监们都忙,就把咱家从少府监拉了过来,派下这份差事。能到徐府颂旨,那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居然落到咱家的头上。”杨金水虽说是少府监掌印太监,却也挂着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名头,属于司礼监高层,奉命颂旨,也是本职。“那就好,杨公公既然无要紧公务,还请到老夫书房奉茶。老夫前些日子得了些黄山毫尖,勉能待客,还请杨公公品尝。”“那咱家是来巧了。能入徐公法眼的,这茶定不是凡品。”两人在书房里坐下,几位内侍门口窗外一站,把闲人隔得远远的。有管事端上两杯热茶后,也迅速离开。“杨公公自东南回京,有些时日了吧。”“有大半年了。”杨金水端起茶杯,吸了几口香气,“果真是聚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香气入肺,沁入心脾啊。不是凡品,满天下恐怕也只有在徐公这里才喝到啊。”徐阶微眯着眼睛,看着杨金水在那里感叹。你个死太监,又在坑老夫。我这里才喝到,禁内西苑都喝不到了,你是不是暗戳戳地说老夫过得比皇上太子还要奢华啊!夜猫子进宅,没有好事啊。冯保、陈矩、祁言谁都不派,偏偏把司礼监里最不显山露水,却最聪慧得信任的杨金水派来宣诏。太子殿下,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想体体面面的君臣好聚好散?这么简单的事,派祁言或陈矩来都可以办到,非要把杨金水派来,那里面的玄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那我们就慢慢试探吧。“还是江南的茶好喝啊!”杨金水喝了两口热茶,闭着眼睛感叹着,仿佛吃到了草丹琼液。他睁开眼睛,对徐阶说道:“徐公,还是江南好啊。咱家在那里待了数年,眷恋不舍啊。”你眷恋不舍,江南世家豪右都巴不得你早点滚蛋。徐阶捋着胡须答道:“杨公公说得极是。老夫原籍江南,嘉靖二年,中试入仕后,少有回江南。而今老夫年迈体衰,思乡之情日浓。‘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鱼肥。’前晋张翰公闻秋风起而思鲈鱼肥。老夫也不由想起,春天要到了,年少时在堂前种下的那棵枇杷树,又要开花结果了。”杨金水脸色一变,很惊讶地问道:“徐公有辞官还乡之意?”今日这份诏书,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老夫当然要闻弦歌而知雅意。“于公,老夫身居一品而历九年,违了朝廷吏制;于私,老夫在外数十年,而今年迈七十,也该落叶归根。于公于私,老夫都要告老还乡。”杨金水听徐阶说得肯定,知道他在这件大事不敢耍滑头。今天来奉诏的第一个任务完成,那么紧接着是第二个任务。而今内阁有李子实、张叔大,六部有高肃卿,都察院有赵孟静,皆是当世俊杰,才干远超老夫。有他们辅助太子殿下,可立当世之功。”两人还在试探,来回地兜圈子。杨金水一脸的痛惜,“唉,真是可惜了。咱家刚回京大半年,徐公就要离京回乡,这叫怎地是好!”戏肉来了!徐阶不动声色地问道:“杨公公何出此言?”“咱家替太子掌着少府,替皇家管着内库,事事上跟户部国库犯冲。说出来不怕徐公笑话,咱家往内库里多搂一点,户部往国库里就少搂了一点。户部往国库里多搂一点,咱家往内库就搂得少了。最最头痛的,还是户部有个高大胡子,他脾气臭,性子硬,手段狠,没有徐公在内阁斡旋压阵,咱家斗不过他啊!”呵呵,你谦虚了,满天下能斗得过你的,没有两个,至少高拱不在此列。虽然这个高新郑有能力有手段也有心计,但是跟你一比,稍逊一筹啊。尤其是高新郑的臭脾气,是他最大的弱点,很容易就被人抓到痛脚。他怎么好跟你比,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啊!但徐阶敏锐抓到了杨金水传递出来的信息,自己一告老还乡,高拱会补入阁。没有成为阁老的户部尚书,怎么有资格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内廷四大珰头的对手!而且话你要反着听。你真觉得信了杨金水所言,他和户部高拱水火不容,那你就上当了。表面上看,杨金水和高拱一个少府监,一个户部尚书,一个管内库,一个管国库,都是在争钱,肯定是针锋相对,明争暗斗。但你要是真正搞清楚了实际情况,就会明白,高拱管收钱和花钱,杨金水管挣钱。户部国库来源就是赋税,一是田赋丁税,所以高拱要清丈田地,统计户籍;再是盐税,目前在盐政局庞尚鹏手里;然后是工商税,在杨金水手里。从目前来看,最大头是田赋丁税,但田地人丁是有数的,上限摆在那里,不可能无穷尽地盘剥压榨。盐税占比不小,但年产量和用量也是定数,也有上限,百姓们不可能拿盐当饭吃。那么工商税就最有潜力,目前也看不到上限在哪里。这几年从几十万两银子迅速增长到数百万两银子,势头极其凶猛,以后一千万、两千万两银子都有可能。这一点,朝中有识之士都知道。因此可以看出,其实高拱和杨金水是一伙的,杨金水生意做得越大,高拱收的税越多。有太子殿下在上面压阵,他俩必定是一伙的!徐阶也听出杨金水的弦外之音,高拱入阁后,他就跟高拱自然而然成为盟友,王国光、庞尚鹏等负责财税经济的官员,都是他们的天然盟友。大家的工作都是相通互利的,必须互相协作,齐心协力才能把政绩提上去。中间谁要是扯下后腿,会影响这一圈的人。他们结成盟友,实力不容小看,也会继续揽权。要做事肯会揽权。此前高拱就从徐阶一党手里分了不少权,尤其是清丈田地,从徐阶为首的江南一党的盘子里,分走了不少肉。徐阶一退,高拱入阁,又与杨金水结盟,如虎添翼,那么分权揽权首当其冲的是谁?张居正了!以后内阁斗得最厉害的两股势力,必定是高拱和张居正。(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以后你们斗去吧! 徐阶更清楚,就算高拱和张居正不想斗,太子殿下也会想法子在中间煽风点火,让两人斗起来。 一团和气! 缺什么才要补什么! 太子请先皇嘉靖帝御笔一张“一团和气”挂到内阁议事堂,真以为是希望内阁阁老们一团和气? 话要反着听。 内阁真就一团和气了,西苑岂不是要坐蜡了。 徐阶晃晃悠悠地说道:“高新郑脾性是不大好,不仅在我们外朝人尽皆知,在内廷,想必也有很多人吃过他的亏。 老夫记得,冯公公就曾经吃过老高的排头,在太极殿上被当众呵斥过两回。” 杨金水不作声,静静地听他继续说。 “前些日子,因为一份奏章票拟的事,高大胡子跑到内阁,揪着张叔大就吵了起来,吵得天翻地覆,整个内阁都轰动了。” 杨金水一脸惊讶地问道:“还有这事?大闹内阁,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徐公不劝解一二?” “要不是老夫出声劝解,两人都要打起来了。原本张叔大是阁老,高肃卿是六部尚书,跑到内阁来生事,于制不合,说难听点就是肆意妄为,老夫原本要上疏弹劾高新郑。 可张叔大是老夫的门生,这本上疏真要递上去,肯定有人会说老夫偏袒。唉,张叔大和高肃卿,此前同在潜邸为侍讲,同殿为臣,关系应当亲近,怎么闹得这般生分了! 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杨金水也是一脸的叹息,“是啊,高户部和张阁老同在潜邸为臣,一起做过皇上的侍讲,现在闹成这个样子,确实可惜啊。 刚才徐公说到高户部脾气臭,确实臭,太极殿上全是重臣,还有太子殿下当面,却把司礼监冯公公顶得下不来台,唉! 冯公公与我同拜黄公为干爹,又曾在司礼监一起当过差。他的脾性咱家是了解的,好面子啊。被如此剥了面子,以后难说啊。 还请徐公居中斡旋,好好提醒下高户部,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事事争先置气。” 呵呵,用得着我去说吗? 徐阶转头一想,杨金水其实在暗指,叫自己去跟张居正说说,趁着冯保和高拱闹翻了,赶紧去拉拢下冯保。 他都说了,冯保此人好面子,张居正以阁老之尊,折节结交一番,自然就会顺着梯子下来。两人亲近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正好与高拱、杨金水一伙形成制衡。 居然向自己点出这么赤裸的话题,想必是太子殿下安排给你的任务,也是你这次来我府上宣诏的主要目的吧。 不愧是太子殿下最器重的内侍啊。 徐阶点头答道:“杨公公说得对。没有内廷的帮衬,外朝许多事都不好办。高肃卿是个莽撞人,却是一心一意为国为民,老夫定会好生劝劝他。” “有徐公这句话,咱家也就放心了。” 杨金水端起茶杯,没喝又放回到桌子上,徐阶马上喊道:“来人,换热茶,再拿些茶点来。” 过了一会,徐琨和管事端上两杯新沏的热茶,四碟精致的茶点,撤下喝了大半已经变冷的旧茶,低着头迅速离去。 “刚才那位是徐公二公子?” 杨金水的问话,让徐阶脸上的肉微微一跳,绕了一大圈,扯了一堆的问题,他最关心的问题,终于涉及到了。 “正是我家老二,犬子庸才,只能待在家里读书。” “徐公客气了,虎父无犬子。天下谁不知道徐府有三位麒麟儿。” 有点打脸了! 我家这三个,唉,一言难尽啊。 “徐公,听说大公子因为伉俪病逝,悲惋情伤,看破红尘,入寒山寺出家了?” 徐阶长叹一口气:“犬子困于儿女情长,无丝毫报效国家君上之心。此等庸才,出家也罢!” “古佛青灯,澄心涤性,也算是件好事啊。徐公致仕荣归故里,也少了几分烦心事。” 徐阶那颗快七十岁的心,猛然跳动。 太子的意思,徐璠之事,就此结束,以后徐府不必再担心旧账重提了。 他沉吟一会,又说道:“犬子愚钝,经常惹事生非,家门不幸,老夫日夜不安啊。” “徐公何出此言。太子殿下曾对奴婢们说过,徐公高德亮才,海内闻名。不久后致仕荣归,定能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即可安享天伦之乐,又能悉心教诲儿孙后辈。” 此事太子殿下跟我交过底,到此为止!徐阁老你放宽心。 只是一码归一码,回去后你好生教诲子孙,多加约束,要是有闹出新事情来,就另当别论了! 徐阶听得明明白白,拱手道:“唉,老夫教得门生四百,尤以张叔大、王子荐等人为佳,偏偏自己的子孙管教无妨,惭愧惭愧!” 杨金水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又喝了起来。 “好茶,好茶,今天咱家在徐公府上,喝上真正的好茶了。” “杨公公客气。” 把杨金水送到府邸大门,看到一行人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徐阶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内院。 徐琨紧跟其后,轻声问道:“父亲大人,今日杨公公宣诏,西苑对父亲的恩赏信任日重啊。” 徐阶转头看了他一眼,“吩咐下去,各处悄悄收拾东西,整理打包。再叫管事悄悄去定车船。” 徐琨愣住了,“父亲大人,这是何意?” “春天要到了,老夫该回乡去吃枇杷了!” 徐阶一甩袖子,走进书房,顺手关上门,留下一脸懵逼的徐琨站在门外。 徐阶挥毫写下一封谢恩的上疏,又写下一封辞职的上疏。 “臣伏陛启奏。 臣离乡数十载,报国恩而疏祖宗之灵今皇恩浩荡,祭祀则受四方之珍,衣食则蒙御府余资,斯岂不足。荣极而惶然,唯乞骸骨以归乡.自此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洋洋洒洒写完,徐阶把湖州狼毫放在笔架上,把奏章放到一边,阴干墨迹。 终于要离开朝堂这个是非之地了! 徐阶心里一阵轻松,千钧重担完全卸下;又觉得空荡荡的,若有所失。 接下来该找张居正谈一谈了。 此后朝局就是他和高拱打擂台,两人都算是改革派,但改革派就不会内斗吗?保守、改革,都是官宦们用来捍卫自己利益的手段而已。 需要开创新的利益,就是改革;需要守住现有的利益,就是保守,再过二三十年,张居正和高拱,肯定也会如老夫一般,成为保守派。 只是可能我们都看不到了。 “来人!”徐阶开口道。 有心腹管事走到门口应道:“老爷,徐七在。” “去请下张叔大过府来,就说老夫有事相请。” 徐七迟疑一下答道:“老爷,张老爷现在事多,难请。前几次老爷有事请他,他推辞了一两回。 这次小的去请,不敢保证能请回来。” 徐阶脸色一冷,捋着胡须想了一会,“那就暂且不去请。” “是,老爷。” 徐阶往椅背一靠,闭上眼睛,很是疲惫。 张居正羽翼已成,他不仅接手了自己的部分实力,还暗中结识一群人,不声不响地搞出个楚党,实力不容小视。 自己想传下的衣钵,有赠予,也有托付,有实力,也有责任。 张叔大目前看来,并不想完全接过去。 徐阶闭上眼睛,默想了好一会,猛地睁开眼睛,张开信纸,提起毛笔,挥毫写道:“书寄子荐.” 第一百九十一章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西城咸宜坊和阜财坊之间,与西边金城坊都城隍庙相对,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这一片也被人称为法司坊。 在法司坊南边,靠着宣武门,有一座象房,嘉靖年间被改做圈禁所,被下诏候审问罪的重臣勋贵们,都被关押在这里,等候三法司会审。 这里墙高院深,林密居幽,条件比起诏狱、顺天府大牢,要强上千倍。 这一日上午,朝阳的光刚刚越过朝阳门城楼,洒向京师,一位绯袍官员在十几位随从陪同下,悄悄来到圈禁所。 看守这里的警卫军军校一一核验过腰牌文书,这才放他们进大门。 进到第二道院门,看守的是翼卫司,再验过腰牌文书,只放进四人进去,并派了四位翼卫司军校伴随。 第三道院门,由刑部、都察院派员在这里协查,见到来人,连忙行礼:“属下见过赵中丞。” 来者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 “免礼,快验牌核文,本官有公务在身。” “是。” 进到第三道院门,一位刑部主事在前面带路,七转八转,转到一间戒备森严的小院子里。 赵贞吉带着两位随从,两位翼卫司军校进了院门,其余人都在门口等着。 院子里坐着一人,身穿直缀衫袍,四十多岁,头发花白,发髻上插着一根碧玉簪子。盘坐在院子小亭里,闭目打坐。 几个下人看到一行人闯进来,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随从要上前去叫醒亭中之人,被赵贞吉拦住了,他左右看了看,挥手叫随从们从屋子里搬两张椅子,一张茶几出来,摆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 叫下人泡了一壶茶放在茶几上。 再挥手示意随从军校们,把下人们也一并带出小院子里。 赵贞吉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热茶。 “本王这里的茶粗鄙难咽,大洲公也喝得下?”亭子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开口问道。 “老夫不挑口,有茶喝就行。辽王殿下打坐行气,运完一个周天了?”赵贞吉反问道。 亭子里坐着的正是第八代辽藩亲王朱宪。 嘉靖十四年十二月受封句容王,嘉靖十九年晋封辽王。去年年中被张居正上疏弹劾,锦衣卫镇抚司奉旨将其押解进京,候审至今。 朱宪缓缓站起来,走出亭子,在对面的座椅上坐下,“而今不同往日,玄修敬天,坐忘修道,不行了,就跟这朝中衮衮诸公的青词之学,荒废许久了吧。” “殿下是明事理的人,比许多人看得明白。”赵贞吉淡淡一笑。 朱宪长叹一口气,“本王看不明白。西苑太子也是念旧情的人,陆东湖(陆炳)早逝,其子延恩,再袭一世忠诚伯;黄公荣休,以天残之身被封忠义伯,列名青史。 何故?两人伺候先帝一辈子了,太子是先帝的好圣孙,爱屋及乌。为何太子的恩泽,就不往辽藩洒一点呢?” 赵贞吉哈哈一笑,脸色一转,语气有些森然:“殿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先帝宠臣还有一位,曾经位极人臣,权倾天下,却被迫送子伏法,告老还乡,散尽家产,而今只靠祠堂坟地祭田过日子。 辽王殿下,你可知是谁吗?” 朱宪脸色白一阵青一阵,迟疑一会答道:“本王知道,江西分宜严嵩严阁老。” 赵贞吉捋着胡须说道:“严阁老,臭名昭著的大奸臣。虽然独子被弃市,可四世同堂却保住了。听说八十多岁,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倒也不枉伺候了先帝一辈子,没有落得有些人说的狡兔尽走狗烹啊。” 朱宪盯着赵贞吉,愤然道:“本王堂堂藩王宗室,太祖皇帝之后,无故被锁拿进京,不审不问,幽禁在这院子里,已有半年,西苑到底什么意思?” “内阁阁老张叔大,弹劾殿下‘冒请封名、淫乱从姑、殴死仪宾、禁锢县君、勒诈宗人’等十三项大罪。 御史郜光先等十四人,也上疏附和弹劾。殿下可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先帝在世时,本藩深得器重,被钦赐清微忠教真人封号,以及金印和道藏经典。宫室苑囿、声伎狗马之乐甲于诸藩,有人嫉恨本藩。 再上辽藩倾轧,各房为了王位,尔虞我诈,诬蔑诋毁,无所不用其极。” “辽藩倾轧?先皇晏驾,诏至荆州,你不衰不哀,可有此事?” 赵贞吉突然问了一句。 朱宪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诬蔑,纯属诬蔑!诏书下到荆州,时日已晚,接诏的荆州官府第二天一早才送到王府。 本藩一无所知,喝了一晚上酒,第二天早上接到明诏,立即穿麻戴孝,设灵堂祭拜,全府素缟,不敢失礼。” 朱宪可不敢背这个罪名。 朱翊钧因为嘉靖帝晏驾一事,有宗室勋贵和臣子不衰不哀,狠杀了一批人。 如楚藩武冈王朱显槐,国丧期间居然携妓泛舟江上,被人弹劾,立即被缉拿进京,审定后即可绞死。 其余宗室勋贵被斩被绞,杀了四十一人,属于只要被举报核实了,就是死路一条。 宗室又如何? 优待一个全尸。 “锦衣卫镇抚司奉诏前往荆州,拿你进京,镇抚司大队还未进城,有人在城中树立一大白纛(白旗),上写‘讼冤之纛’,地方大惊,连忙调动官兵五百人包围王宫。 辽王殿下,可有此事?” 朱宪长叹一声,“赵中丞,本藩不才,再愚钝,这等拙劣取死之举,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是啊,永乐年后,各地藩王被逐渐夺褫兵权,也不得干涉地方政务,等于被圈养,只管吃喝睡。 有诏书下来拿人的微妙之际,还敢树大旗喊冤,真要想死,往长江一跳还来得快些! “辽藩倾轧,藩里有人想本王死啊。” “殿下知道是谁吗?” “本王大概知道是广元王朱宪爀,只是苦无证据。” 第六代辽王朱宠涭有两子,后传辽藩于嫡二子朱致格,再传于朱宪。嫡三子朱致椹被封广元王,传于朱宪爀。 朱宪要是被弄死,按照皇诰祖制里宗室分封法,辽藩就应该由朱宪爀继承了。 “没有证据?太子殿下最重证据,你无凭无据,怎么好说是别人陷害你?” “所以本藩才如此苦恼啊。” “苦恼再多,有药可医才好。” 赵贞吉的话让朱宪眼睛一亮。 都察院左都御史,怎么会干巴巴地跑来,跟自己喝杯粗鄙难入口的茶水? “还请大洲先生教我?”朱宪可怜巴巴地说道,“本藩一家老小感激不尽。” 赵贞吉看了一眼朱宪。 这厮是好人吗? 肯定不是好人。 此人残暴好杀,在荆州城曾草菅人命;荒淫好色,男女通吃罪行累累。 但是跟其它藩王比,他真算不得什么。 这些藩王在地方缺乏管制,无法无天,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所以还是想个法子把宗室分封这个已经恶臭的旧制,好生改革一番。 赵贞吉答道:“下官没有什么好教辽王殿下的,不日三法司要会审了,辽王好自为之。” 朱宪眼睛一闪,“会审,终于要会审了?” “是啊,太子殿下将辽藩之案,交予海刚峰审理。他去年特意去了一趟荆州,赴辽藩亲自勘查,不日即将回来。 刚峰公一回京,辽藩大案,自然要开审。” 朱宪被关在这院子里,消息闭塞,听到赵贞吉说起这些话,脸色大变,白里发紫,紫不拉几。 海瑞海刚峰亲审! 惊惶过后,朱宪更加深信赵贞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赵贞吉跟前,苦苦哀求道:“还请赵中丞救朱某一命!” 赵贞吉连忙扶起他,语重深长地说道:“辽王殿下,能救你的,没有他人,只有你自己!”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家都在粪坑里,你也就不臭了 朱宪死活不肯起身,挽着赵贞吉的手,苦苦哀求道:“大洲先生,你慈悲为怀,大仁大德,万请指点朱某一二,活我满门性命。” “辽王殿下,先请坐,坐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你要是还如此这般,那老夫马上就走。” 朱宪顺势在座椅上坐下,身子前倾,期待赵贞吉的指点。 赵贞吉问道:“辽王殿下在这里幽养,按例定期有政报和读本册子发下来,殿下可以阅读?” 以前幽禁就是幽禁,与外隔绝。 但是朱翊钧秉政后,改了些规矩,定期发放一些邸报和读本册子。 读本册子都是太常寺编撰的新政宣讲、太子殿下训示的小本子。 朱宪脸色尴尬。 这些玩意谁看啊,我一肚子烦闷,没拿它们当擦屁股纸,已经算是恪守臣礼了。 赵贞吉摇了摇头:“辽王殿下,新朝新气象。在新朝,不需要你崇道好方,不需要你擅写青词,只需你善于学习,在学习中不断进步。 这些政报都是朝廷的喉舌,圣诏政令,为何颁布,如何执行,都会讲解得清清楚楚。那些读本册子,更有深意。大明未来的路,全在那些读本册子里。 辽王殿下,路你都不去找,还有什么前途?” 朱宪马上答道:“本藩知错了。自此以后每日研读这些政报,深刻学习那些读本册子。每日写一份读后感,呈交御览。” 还算聪明,有药可救。 赵贞吉面露欣慰,继续说道:“而今大明有宗室藩王,计有二十三藩,各藩宗室人口多少,据《玉牒谱》大约在十万左右。 开封的周王府是国朝最大的藩王府,郡王四十八位,宗室在隆庆二年统计有五千二百三十五人。 晋王府是国朝第二大藩王府,宗室三千六百七十八位。代王府为第三大藩王府,隆庆二年为宗室人口为四千一百一十八位。 按照皇诰祖制,亲王禄米一万石,郡王两千石,其余镇国将军到奉国中尉,一千到两百石不等。 嘉靖三十二年,天下岁供京师米才四百万石,而各地藩王禄米支出竟有八百五十三万石。朝廷度支不足,各藩就自行征米征粮,加上庄田、徭役等,地方百姓苦不堪言。” 赵贞吉盯着朱宪问道:“辽王殿下,赵某问一句诛心的话,凭什么诸藩要受此大恩,岁领如此多的禄米?” 朱宪大吃一惊。 凭什么? 凭我是太祖皇帝子孙啊! 但是他摸不清赵贞吉话里的意思,含糊地答道:“我等皆太祖子孙所封,同为太祖后裔。” 赵贞吉捋着胡须问道:“辽藩传到殿下,已经几代了?” 朱宪心头一跳,却又不能不答:“第八代。” “第八代了,按照周礼,马上就要出本宗九族了。” 本宗九族,就是周礼里父宗自高祖至玄孙的九个世代,是为一族,是为宗法。也就是说,一宗九代,都可以算一族,是宗法伦理的基础。 过了九代,就不能算一族,宗法伦理也没法行了。 朱宪一听这话,心里急了。 出了九代就不是一族,那我们的世代荣华富贵,岂不是要白瞎了? “大洲先生,这可是祖制,千代万世永不变的祖制啊。” “祖制。辽王殿下,你们如此恪守祖制,难道还想着以太祖子孙,与皇上同享大明江山吗?” 朱宪脸色惨白! 太祖皇帝分封诸子在天下,意图很明白,宗室共守天下,永固江山。 其本质是循周礼,朱家同享大明。因为按照皇诰祖制,皇室是嫡脉,一旦绝嗣,就按照血缘关系的亲近从宗室其它分支里选择继嗣。 嘉靖帝就是这样。 可人家好歹跟正德帝是同一个爷爷的。 太祖皇帝分封的藩王,跟皇上太子隔了多少代。吃着人家的禄米,占着人家的地,还惦记着人家的皇位。 人家能看你顺眼吗? 赵贞吉看着朱宪的脸色,不慌不忙地又补了一刀:“辽王殿下,你的罪过,还未会审裁定,老夫不敢妄议。 只是按照弹劾奏章里所言,一旦定罪,夺爵圈禁是轻的,重则可能弃市绞刑。殿下,命都没了,千代万世的祖制,有什么意义?” 是啊,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小命再说,其它的自己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啊! “大洲先生,是朱某糊涂了。还请指点活命之法。” “殿下,你的罪过你的心里有数,真想有活命之法,需得立大功才行啊。” 大功? 朱宪知道赵贞吉所指了。 西苑要废宗室分封制,可这是皇诰祖制头等大事,跟其他的祖制不言而喻。西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这事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朱宪在心里盘算了好一会,最后做出了决定。 自己的小命保不住,宗室分封制再好,辽藩亲王位也会落到朱宪爀这个混蛋头上,白白便宜他。 “请大洲先生指出一条明路,朱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见他如此上道,赵贞吉心中暗喜,那事情就好办了。 “请辽王殿下自此刻苦学习政报和读本小册子,多写读后感,然后深受触动,痛改前非。多写认罪书,老实交代此前做错的种种事情。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其次辽王要勇于揭发其它藩王种种不法.” “其它藩王不法事?大洲先生,这又是何意?” “把大家都拖到粪坑里,你一人就不显得臭了。辽王殿下,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是啊,现在自己被揪出来做了宗室藩王的反面典型,臭不可闻。可是朱宪爀知道,各地藩王玩得比自己出格的比比皆是。 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在嘉靖朝备受宠信,为宗室之冠,文官和其他宗室看不顺眼,就把自己当出头鸟揪出来。 既然我不好过,那大家都不好过! 朱宪爀也知道自己的使命,勇于跳到粪坑里,再把宗室藩王都拖下去,把整个宗室藩王搞得臭不可闻,太子就有理由下诏,整饬宗室,改革分封制。 可是我们藩王都是在自己的地盘过自己的日子,虽然互相之间耳闻过种种劣迹,可没凭没据的,不好说。 “大洲先生,祖制皇诰里,各藩王是禁绝往来的,其它藩王劣迹,朱某有耳闻但说不出一二三来。” “这个无妨,有司会给你些东西,你只管照着上面斟酌字词,写好揭发信就行了。不会叫你去揭发宁夏的庆藩,广西的靖江王府。只需盯着同在湖广,以及邻近的那几位就好了。” “朱某明白,多谢大洲活命之恩。” 朱宪爀彻底明白,没口子感谢道。 “殿下,后续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外面的人说。老夫跟他们交待过,能满足的尽量满足,其余的禀于老夫,老夫再为你想办法。” 离开圈禁所,赵贞吉坐在马车上,心里回想着刚才的所言。 改革宗室分封,利国利民,看着影响极大,似乎比清丈田地,整饬吏治还要大。实际上赵贞吉知道,其实风险没有那么大。 清丈田地会影响天下世家、大中小地主。整饬吏治,会影响数十万官吏,以及他们背后蔓藤。 改宗室,影响的就是这十万不到的宗室,其余的人反倒乐见其成。 关键是皇上和太子是否下定决心了。他们下定了决心,改宗室旧制,其实风险最小。 大争之世,谁都要争一争。 下了马车,走进都察院后院,吴昌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轻声道:“中丞,徐首辅上疏,请辞归乡。” 赵贞吉脚步一定。 终于来了,终于要开始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次我要弹劾太祖皇帝! 保定府雄县安保里驿站,这是一家大驿站,从河南、直隶南边走陆路进京,还有山西向东出太行山进京的行旅,都会经过这里,继续北上。 驿站有三个院子,一个给马、骡子等牲口住的,还有两个是给人住的。在最左边的院子里,有一个院中院 一道一人高的院墙围住了三间房,组成一个没有院门、与大院其它房间隔开的小院子。 锦衣卫百户刘大在指挥驿卒搬运行李。 “那些都是海老爷的行李,放中间那屋。其余放到左边那屋。你们右边这屋是干什么用的,怎么空着?” 驿卒一边搬东西,一边问道:“这位百户老爷,屋里的那位老爷,真是海青天?” 刘大翻了个白眼:“冒充海青天有意思吗?能骗你们钱财还是怎么的?” 驿卒摇摇头,“敢讹钱的,那一定就不是海青天。” “就是啊。而且你们驿站的驿丞验过我们的腰牌和文书,能有假吗?我问你,右边那间屋空着的?” “空着的。待会有人来了,前面住不下,还得安排进那屋住。” “尽量不要安排人啊。”刘大交代着。 “百户老爷,这事我做不了主。” “行吧,赶紧把行李归置好了,我们好歇脚,赶了一天的路,累死老子了。” “好咧,待会我给你们留一桶热水,泡个脚,睡一觉,明天就舒坦很多了。” “谢了小哥。” “你甭跟我客气,我这是孝敬海青天的。这个破驿站,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住进了海青天。” “晚饭什么时候?” “还得两刻多钟,按照新时刻法,就是还得四十五分钟。” “待会叫我们,我们去端饭菜。” 不去大堂里跟大家一起吃? 驿卒看了刘大一眼,没有吱声。 刘大挥挥手,把两个手下陈三、胡广茂交到跟前,嘀嘀咕咕轻声交代。 他的手下王二上半年转去别的单位,补了一位胡广茂,陈三还在。 海瑞背着手,在中间屋子里来回地走着。 他心里焦虑不安。 这次去荆州城勘察辽王不法罪证,大有收获。 此前海瑞对各地宗室没有太多关注,接触得很少。这次去了荆州城,细细一查,发现宗室为祸地方之烈,超出他的想象。 辽藩那些郡王、奉国将军等太祖皇帝的子孙们,没有一个好东西。吃喝玩乐、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荆州城、以及周围府县,被这些人祸祸得不浅。 海瑞启程回京,路过襄阳、开封,见识到襄藩、周藩在地方,为祸超过了辽藩。 他还去湖广和河南布政司查阅了相关文档,发现这三藩每年开支的禄米,就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更可恨的是,前些年由于朝廷财政困难,禄米难以支应,这些宗室就自行在地方征米,横征暴政,敲骨吸髓,还养成了惯例。 海瑞怒了,他没有想到宗室害民,堪比世家豪右。 必须要弹劾! 但是不能只弹劾这三藩就算了,大明有二十几藩宗室,每一藩养活的人不下千数。这些人不农耕,不做工,不行商,每日就是看看书、唱唱曲,欺负百姓。 于国于民,就是百害而无一益! 大明民脂民膏,不能养这些无用之辈! 海瑞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搞就搞个大的,我海刚峰的弹劾从不斩无名之辈,奏章从不奏鸡毛蒜皮。 上次《治安疏》向嘉靖帝死谏,这次我要力谏纠正太祖皇帝过时陈腐的祖制! 什么永固不变的祖制,只要它祸国害民,就必须得改! 一个小时后,刘大和陈三去驿站后厨取了饭菜,胡广茂在院子里支了一张桌子,就着夕阳余晖,在院子里吃晚饭。 饭菜摆好,陈三去请了海瑞出来,四人对坐。 海瑞端起饭碗,拿起筷子,“吃饭!” “吃饭!” 三人跟随他多日,都熟络了,很随意。 “这菜炒的还行啊。”胡广茂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真香。” 陈三答道:“驿卒跟我说,驿站大厨听说是海老爷,使出了十二分本事,还多加了两勺猪油。” “难怪这么香。” “我们是托了海老爷的福。” 海瑞笑着答道:“客气了,一路上,老夫是托了你们的福。” 他转头看向陈三:“陈三,这次回京,你要换到其它地方去了?” “是啊海老爷,轮值时日到了,要换去别的地方,新地方暂时不知。” “王二走了,陈三你也要走了。” “海老爷,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给海老爷当了三年护卫,我是光宗耀祖啊,知足了。” 海瑞笑着呵斥了一句:“胡说八道。” “不哄海老爷。去年我家老二要娶妻,看上隔壁街上张秀才家的女儿。张秀才嫌弃我家是军校武夫,不是很乐意。后来听邻居说我是给海老爷当护卫,马上跑来亲口允了这门亲事。 今年夏天成亲。” 刘大在旁边笑着说道:“陈三,你这真是沾了海老爷的光,不得敬海老爷三杯。” 陈三马上答道:“那是一定的。海老爷,今年五月十六,还请海老爷赏光,到犬子婚宴上小酌一杯。” “没问题,只要老夫那时还在京城,一定去小酌。”海瑞欣然答道。 陈三笑得脸上的皱纹全挤在一起了。 吃完饭,在院子里走了走,消了下食,天色完全变黑,驿站各房间亮起了灯,星星点点,把整个驿站照得通亮。 海瑞回到中间屋子里,坐在椅子上,还在琢磨弹劾太祖皇帝的奏章,腹稿在脑海里,他来回地梳理,推敲着每一个用词用字。 刘大三人坐在外面,吹牛打屁。 不知什么时候,驿卒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过来。 “刘百户,热水,你可别嫌少,我可是从后院给你们抢下这一桶的。” “谢谢小哥。”刘大没口子谢道。 热水要柴火烧的,驿站不会敞开了供应,大家都想洗个热水脸,泡个热水脚。要不是有海青天的招牌,半桶热水都没有。 “对了刘百户,我听管事的说,右边屋子待会要安排人进来住,好像是洛阳进京的行旅,也是四个人。 实在对不住,这几日驿站人全住满了,连后院的柴房都塞了两人。” 刘大点点头:“好咧,谢谢小哥。” 刘大分了半桶热水给海瑞,让他洗了个热水脸,又就着泡了个热水脚。 他和陈三、胡广茂用剩下的半桶热水,轮流洗脸,再轮流泡脚。等他最后一个泡脚,水桶里的水只有那么一点点热气。 搽拭干脚,把水往院子角落一泼,刘大披着衣服进了左边的屋子。 大约八点左右,驿卒小哥带着四人进了右边屋子。新入住的人很安静,说话很轻,进进出出两回也不再有动静。 九点左右,左边屋子的灯熄灭,不一会,右边屋子的灯有熄灭了。九点半,海瑞吹灭了油灯,也去睡觉。 整个驿站的灯光,逐渐熄灭,只剩下几盏挂在路边的气死风灯,晃晃悠悠,摇摇曳曳。大部分地方,陷入到寂静和黑暗中。 不知什么多晚,几个黑影从暗处闪出来,鱼贯闪进小院子里,散在各处暗中。等了一会,右边屋子闪出来四人,汇成一股,慢慢向中间屋子摸去。 闪出两个黑影,贴在门上,用小刀捣鼓了一会,然后把门推开一道缝,侧耳倾听,屋里没有任何反应,两人把门推开,贴着门缝闪了进去。 此时的上弦月,也跟着一闪,躲进了乌云里,天地间更加昏暗无光。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人要杀海青天 黑影在院子里等着。 可是等了一会,中间屋子里没有动静,同伴也没有出来,带头黑影人生疑了,伸手指了指同伴,又挥挥手,带了三个人悄悄摸到门前,伺机冲进中间屋子。 第一个黑影刚进到屋子里,迎面寒光一闪,一把刀从暗处伸出来,在他的脖子上一拉,呼哧一声鲜血乱喷。 黑影捂着脖子往地上倒去,却被里面的人一脚给踢了出去,撞在了身后黑衣人身上,两人滚作了一团。 带头黑衣人目露凶光,打了一声尖锐的唿哨,从院子各处现出几个身影,一起向中间屋子扑去。 陈三站在中间屋的门口,手持钢刀,对着迎面而来的第一位黑影,当头就是一刀。 那人侧身一闪,身后的黑影猛地向前一扑,手里刀尖直奔陈三的心口。陈三沉住气,不慌不忙,右手一转,手里的刀格着黑影人的刀一转,把它格开。 第一位黑影闪到侧面,转头向陈三扑来,手里的刀直插他的右肋。 陈三右手的刀顺势一摆,把刀荡开,左边突然窜出一黑影,向他露出的左边空档猛扑过来。 被三面合击的陈三发现,对手配合默契,身手了得,不是一般人。 他只是个普通的锦衣卫军校,又不是什么绝世高人,对付三五个普通人勉勉强强,可对面的人不是普通人。 陈三实在挡不住左边黑影的袭杀,又不愿让出屋门,一咬牙,整个人向左边黑影扑去,猛地撞进此人的怀里。 陈三右手抵住黑影人的刀,贴着身,让他动弹不得,顺势抓着他的衣领,猛地一转,把他甩到右边,按在了门框上。 左手拔出腰间的短刃,对着黑影人的腹部猛插几刀。 只是他动作快,其他黑影人的动作也快。 带头的那位冲到陈三身后,手里的钢刀像毒蛇直奔他背后的要害。 左边那位黑影人抢前一步,正好封住了陈三躲闪的去路。 被左右合击逼上绝境的陈三只好反手伸出左手,握住带头黑影人的刀,顺势转身,对着左边黑影人就是一刀,想以伤换伤逼退黑影人。 后面的两位黑影人正要加入战团,左边屋子里闪出一人,正是刘大,狠狠一刀,拦住黑影人的前路,嘴里大喊道:“来人啊,抓贼啊! 有贼人行凶!” 驿站四处陆续有灯光亮起,醒来的人还在犹豫,还在权衡。 自己冲出去,万一被行凶的贼人伤到,值不值啊? 算了吧,驿站有驿卒,有安保人员,让他们去就好了,自己犯不着冒险。 刘大继续大喊道:“快来人,有人要杀海青天!有贼人要杀海瑞海青天!” 什么? 居然有人敢杀海瑞海青天! 整个安保里驿站沸腾了,数十上百人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拿着各色武器,有刀剑,有桌子椅子腿,有门栓木,有粗柴火,有耙子,向这边汇集过来。 “狗贼!休得伤害海青天!” “各位老少爷们,要是让贼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伤了海青天,我们这辈子就没法见人了啊!要被世人戳脊梁骨,祖宗蒙羞啊!” 此时,十几位驿卒也举着火把,提着刀枪跑了过来。 数十人冲进院子里,在几支火把的照亮下,一眼就看到,有几人穿着黑衣,蒙着脸,一看就不是好人。 “打啊!” “打死这些狗贼!” 数十人一涌而上,各色武器悉数往上招呼,如同雨下,很快就把几位黑影人淹没。 带头黑影人机灵,见到不对就往暗处一钻,然后翻墙躲到外面的一角,等到众人冲进小院子里,他伺机往外跑。 刚转到一处拐角,正回头看有没有人追上来,突然听到前面有人招呼。 “狗贼!” 黑影人连忙转回头来,看到一位满身肥膘的男子,大脑袋粗脖子,站在跟前,手里握着一根长柄铁勺。 眼睛一瞪,狠狠地抡了过来。 带头黑影人躲闪不及,半边脸被铁勺结结实实砸中,来不及哼一声,当即晕死过去,噗通倒在地上。 “这里还有一个!老子砸晕了一个,在这里! 呸!居然敢加害海青天,老子打不死你!” 驿站的驿丞出面维持秩序,他带着驿卒把贼人都绑了。 包括右边屋子里的四人,总共有九位贼人。 先前摸进中间屋子的两个贼人,被放倒了,非死即伤。 陈三杀了一位,砍伤一位。 刘大砍伤两位。 驿站大厨一锅勺抡晕了一位,还是他们的领头人。剩下两位被众人先打了个半死,然后生擒。 “刘百户,你已经察觉到不对。” 刘大没空回答驿丞的话,只是催促:“郎中,有找郎中吗?附近有驻军吗?派人去请驻军的军医,他们最擅医治刀枪伤。” 驿丞连忙答道:“我已经派人去附近镇上请郎中,五六里路,很快就请来。驻军附近没有,只有保定城那边有,太远了。 刘百户,你有同伴受伤了?” “吃了两刀,胸口和腹部” “百户,百户!”胡广茂在屋子里喊道。 刘大连忙冲了进去。 陈三躺在胡广茂的怀里,满是鲜血的右手被旁边的海瑞紧紧地握着,脸色惨白,嘴唇发乌,双眼眼神涣散。 “陈三,马上要到家了。”刘大蹲下身来,握着陈三左手。 手上的血还没完全凝固,却冷了。 “过两天就能进京,回家了,你家老二还要办酒席,一对新人还要给你小子磕头呢。明年你就能抱上大孙子了。” 陈三嘴里吐着血沫,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孙子,好海老爷,帮忙.取个名字出息光宗耀” 最后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陈三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双眼无神地看着北边,那里是京城,有他的家人。 胡广茂抱着陈三,低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海瑞脸色峻然如冰,双手握着陈三的右手,“我一定会给他取个名字,还会给他推荐一位好老师,让他有出息,光宗耀祖。” 刘大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伸手把陈三的眼睛合上。 海瑞甩着袖子,出了屋门,问道:“贼首在哪里?” 大厨连忙把被捆成一团的黑衣人拽了出来,“海老爷,在这里,贼首在这里,是我砸晕的。” 海瑞走到跟前,拱手做了个长揖,“多谢义士!” “嘿,嘿,举手之劳,嘿嘿。”大厨幸福得说不出话来。 海瑞看了一眼带头黑衣人。 黑面巾被扯了下来,半个脸红肿得像发面馒头,把嘴巴挤成了歪嘴巴。 “刘大,出来办正事。” “是。”刘大抹了一把眼泪,交代胡广茂找人帮忙,把陈三的尸身收敛好,天亮了找口棺椁运回京城去。 说完转身出了门口。 “海老爷。” “把这厮拖到你屋里去,老夫要问他话。” “是!”刘大一伸手,抓住带头黑衣人的发髻,使劲一拉。黑衣人惨叫一声,身子跌跌撞撞地跟着,被拽进了左边屋子里,一脚被踹倒在地上。 海瑞不知从哪里接到块布,搽拭着手里的血,那是陈三手里的血,不慌不忙地走到带头黑衣人跟前,蹲下来,先左右看了看,看手上的血迹有被搽拭干净没有。 一抬头,冷然地问道:“你身手不错,应该也是锦衣卫军校出身,说吧,你是襄藩还是周藩的护卫?”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必须严惩 西苑的朱翊钧很快就接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宋公亮的禀告。 “在保定府雄县安保里驿站,刺杀刚峰公?” “是的殿下,据初审,刺杀带头者应该是锦衣卫军校,被分发到藩王府做护卫。真实身份还未验证,暂且不知是哪一藩。 其余人都是重金收买的江湖亡命之徒。” “藩王府护卫?辽藩,襄藩,周藩,又或者楚藩?” “回殿下的话,臣还在加紧查验贼人身份,所以是哪一藩,臣不敢确定。” “这么明目张胆的吗?居然调用藩卫军校!” 朱翊钧很疑惑。 宋公亮也很无语。 刺杀朝廷命官,形同谋反;擅调藩卫军校,也要按谋反罪论处。不管怎么论,都跟谋逆造反脱不了干系。 太嚣张了,别的罪名你们都看不上是吧! 不过也能想得通。 诸藩里都是混吃等死的人,有几个聪明人? 少数聪明人不会干这种大傻事!只有那种愚钝又自作聪明的人,才会干出这种事来。 朱翊钧也想明白了这一点,“真是蠢不可及的一群废物!公亮,立即派人接回刚峰公一行,同时把要犯押解回京,严加审问。 祁言!” “奴婢在!” “叫督理处廷寄河南和湖广兵备司,以及湖广操江总兵,调水陆营卫军入荆州、武昌、襄阳和开封四城。” “遵令旨!” 朱翊钧摇了摇头,又忍不住骂了一句:“一群蠢材!” 赵贞吉接到通报,先是愣了一下。 擅调藩卫军校,收买江湖凶徒,刺杀朝廷命官,你们这些藩王,是想搞事呢,还是想搞笑? 太子殿下提着刀子正没理由下手,你们干巴巴地把脖子伸到跟前。 赵贞吉翻了翻通报文档。 具体哪家藩王,还需要把人犯押解到京后,严加审理才能得知。 但是基本情况已经清楚,带头人应该是是藩卫军校,锦衣卫正在核查他的身份。海瑞出京到荆州,调查辽王被弹劾十三大罪一案,这是众人皆知的。 由此推测出,可能是海瑞顺带着查出其它藩王的罪证,狗急跳墙了。 海瑞身带罪恶自照天赋,目光毒辣,手段又了得,能顺手查出些什么来,大家都信。 如此判断,嫌疑最大的是同在湖广的楚、襄、荆、岷等藩,以及会路过的唐、周等藩。 赵贞吉斟酌一下,觉得最可疑的应该是楚、周、襄这三藩。等到人犯解到京城,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但不管是哪一藩做的,都会掀起一场风暴,一场针对宗室的风暴。这对于赵贞吉来说,是天降神助! 他的手指头在文卷上敲了几十息,开口吩咐道:“来人,去把太常寺少卿蔡茂春请来。” “是。” 李贽升任太常卿,投奔他的蔡茂春,因为在太常寺丞任上任劳任怨,政绩斐然,被顺理成章地擢升为太常少卿。 听到都察院赵中丞相请,蔡茂春马上放下手头的事情,坐着马车赶到了都察院。 “下官太常寺少卿蔡茂春,拜见中丞赵公。” “华秋来了,快,快请坐!” 赵贞吉客气地把蔡茂春请到签押房里坐下奉茶。 寒嘘了几句,赵贞吉说起正事:“前日保定府雄县安保里驿站,有凶徒趁夜刺杀回京的海瑞海刚峰。” 蔡茂春吓了一跳,“刺杀刚峰公?这些贼人真是胆大妄为啊!” “是啊,骇人听闻,国朝前所未有。海刚峰是我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老夫身为都察院中丞,一定要彻查此事。” 蔡茂春看着赵贞吉脸上的神情,非常愤慨地附和道:“赵公说得没错,此事必须严惩不贷。凶犯可有找到?” 赵贞吉答道:“有抓到主凶,初步审讯,可疑是某藩卫军校。” 蔡茂春脸色一变,心噗通加快跳动,现在明白了赵贞吉叫他来的目的。 赵贞吉继续说道:“事情关乎重大,暂时没有明发公文。但海刚峰明后天就要进京,人犯也会一并押解到。很快就会通报各官衙。 华秋,此前太常寺与都察院配合得非常默契,老夫也十分欣赏你的才干。这一次,老夫和都察院要借助你的一臂之力。” 蔡茂春恭敬答道:“还请中丞吩咐。” “诸藩宗室,为祸地方,罪行罄竹难书!而今竟敢狂妄到擅调藩卫军校,买凶杀官。这天下还有他们不敢做的吗? 太常寺掌管着朝廷喉舌,扬善责恶,教化万民,职责重大啊。” 蔡茂春想了想答道:“赵公,下官专门盯着此事,等人犯押到京城,锦衣卫审出结果后,马上安排刊登在《顺天政报》上。” 赵贞吉欣然地点点头,“如此大善,那就辛苦华秋了。” “赵公客气了,这是下官的本职。” 送走蔡茂春后,赵贞吉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蔡华秋,心眼多啊,办事稳重,难怪李卓吾放心把太常寺这摊事交给他。 人才,确实是个人才。” 蔡茂春话语里的安排,十分稳重。 从锦衣卫那里得到审讯结果再登报。 锦衣卫愿意给信息,说明不涉及其它。 先在《顺天政报》刊登,就是看看西苑的反应。要是没有出声,就是默许了,可以在《皇明朝报》以及其它报纸上大行刊登。 海瑞一进京,先去驿馆洗漱。 老仆人舒友良从家里带了一身干净的官服,在澡堂单间外面伺候着,与海瑞隔着一扇木门说这话。 “老爷,这次听说十分凶险?” “凶险!要不是刘大察觉到有问题,老爷我就一命呜呼,欠你的六个月工钱就能一了百了。” “老爷,怎么能这样啊。小的还要靠这些工钱,给儿子请个奶妈呢。” “你伺候人,挣到钱再请人伺候你儿子。你儿子,跟老爷我一个待遇啊?” “老爷,不瞒你说,在我家,我儿子的地位比老爷你高多了。他兴致来了,我心甘情愿地趴地上,给他当马骑。” “那老爷我呢?” “起码要十两银子。” “哈哈,你个狗才!想不到你四十多岁,居然能聚到媳妇,还能生个大胖小子。友良啊,你婆娘有没有到处去寺庙烧香求子啊?” “老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些茶馆、酒肆里说的和尚帮妇人怀孕的话本,我也听过。不用怀疑,肯定是我的种。” “这么肯定?” “没错了,生下来才两三个月,那脑门跟我一样,那叫一个敞亮。” 海瑞大笑着走出来,穿着一身干净的官服,头戴乌纱帽。 “友良,幸好这次你婆娘生小孩,留下你没有跟老爷我去荆州,要不然” 舒友良也神情黯然,“陈三,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人啊。” “所以老爷我要替陈三报仇。那些幕后凶手,一个都别想跑。还有你友良,得加油。陈三年纪跟你差不多,人家都当爷爷了。” 舒友良引着海瑞往外走。 “老爷,马车备好了,在外面候着。老爷,这不能怨我。当初你赴京赶考,路上捡了快要饿死的我。为了救活我,老爷你和我一路乞讨上京,没时间温习功课,结果落榜了。” “我这人愚钝,八字也不好,中不了进士。” “老爷,你要是中了进士,早点做大官,小的我也不至于跟着你一起穷得叮当响,还是靠了太子爷的周济,有了余钱补了我这十几二十年的工钱,才有机会娶媳妇成家。 老爷,你当初要是考中了进士,我也能跟陈三一样,已经做爷爷了。” 舒友良扶着海瑞钻进了马车,自己在前面横木上坐下。 马夫一甩鞭子,马车哒哒地跑了起来,直奔西苑。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到底谁干的! 海瑞在马车里隔着门帘笑着说道:“你这狗才,又在埋汰老爷。你的意思是老爷我清廉是因为考不上进士,心怀愧疚,不敢贪,是吗?” 舒友良在外面叫屈:“老爷,你这话可真是官字两个口,由着你说了。” 海瑞在马车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友良,谢谢了,我这心里没那么郁结了。” 舒友良抹了抹眼泪,“狗日的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啊。陈三这么好的人唉!” 马车很快就到了西苑,验过牌证后,海瑞由祁言带到了紫光阁勤政堂。 “刚峰公,受惊了。”朱翊钧扶起跪拜行礼的海瑞。 “殿下,臣习惯了。这些年,这样的凶险不知遇到多少回。淳安当知县,微服私访,为民打抱不平,差点被豪右的恶奴打死;上去奉诏查淮盐,被水贼袭杀。 臣的八字硬,扛得住。” 朱翊钧扶着海瑞在座椅上坐下:“海公的八字必须要硬,足够硬才扛得下这铮铮铁骨,才扛得下大明万民的期盼。” “祁言,去泡茶,进贡的最好的茶。海公难得来西苑蹭一回茶喝。” “是。” 海瑞端着茶杯,闻到扑鼻的香气,小心地抿了两口,闭上眼睛,慢慢地回甘。 “果真是好茶,今日臣又蹭到了。”海瑞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脸色缓缓变得郑重。 “殿下,臣奉诏勘察辽王乱法之事,不意发现藩国宗室,是大明一颗颗毒瘤。这些宗室,不事劳作,不思报国,整日里胡作非为,为害地方。 朝廷呢,每年还要耗费大量的钱财养着这些害人精。 臣已经写好奏章,弹劾太祖此皇诰祖制,不日拜发。” 朱翊钧点点头,继续听着。 “臣也看得出,殿下对诸藩宗室的不法,以及给朝廷社稷带来的负担,意图大改。诸藩宗室,罪行昭昭,一查便知。 加上此次周藩或襄藩,擅调藩卫军校,买凶杀官,太子殿下定能起雷霆之怒,兴银河之涤,澄清藩政。 但在此之前,臣有肺腑之言上谏殿下。” “海公请直说。” “诸藩宗室之事,殿下可下重手,但千万不要下死手。” 朱翊钧没有想到海瑞是劝谏自己,严厉打击诸藩宗室可以,但是不要把它们全部搞死了。 他凝重地问道:“海公,请问这是何意?” 海瑞郑重地答道:“大明诸藩,大部分都是太祖皇帝所立。大明江山,是他打下来的。先皇,当今皇上,还有太子殿下将来继承的,都是太祖皇帝留下的基业啊。皇诰祖制,跟江山基业,是一体的啊。” 朱翊钧听懂了。 太祖皇帝是自己拥有的皇权,合法性的最大来源。 彻底否定太祖皇帝的皇诰祖制,也就等于是否定了自己皇权的合法性。在这个讲三常五纲的年代,无疑是自己刨自己的根基。 诸藩分封制,是太祖皇帝留下的最重要的皇诰祖制之一。彻底废除诸藩分封制,很容易就变成彻底否定太祖皇帝的皇诰祖制,否定他留给自己的皇权合法性。 不要以为不可能! 皇权被削弱,文臣们的权力自然会得到增强。 朝堂上的高拱、高仪等人会不会主动参与,兴风作浪? 张居正、赵贞吉等人,他们虽然是自己的心腹,但是在这件事上,会不会乐见其成,推波助澜? 有这么多居心叵测的大臣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废除诸藩分封制,很容易就脱离掌控,变成自己给自己削权的闹剧。 朱翊钧感叹道:“这样的谏言,也只有刚峰公会向孤提出来。” 海瑞笑了笑,“老臣也是迟疑了许久,从开封迟疑到保定,最后雄县安保里驿站,陈三的横死让老臣明白。天下的权柄与其被他们分了去,还不如集中在殿下一处。 大船只需要一位舵手,指手画脚的人多了,反倒容易翻船。” 朱翊钧点点头,“刚峰公,孤现在心里有数。诸藩分封制,可大改,但不可全废。此前孤的计划要废弃,从头拟定。” 海瑞说道:“殿下心里有数,老臣也放心了。不过诸藩宗室,这些年也确实不像话,真得该好好整饬一番。” “刚峰公请放心,孤一定会让诸藩宗室们清楚,太祖皇帝的遗恩,不是那么好荫的;他们的禄米俸银,都是百姓的民脂民膏,不是那么好拿的!” 海瑞笑了,捋着胡须点头,脸上满是欣慰的慈祥。 开封城周藩王府。 周王府原本是洪武年间在前宋皇宫旧址上修建,宏伟壮丽,极尽奢华,是诸藩王府之冠。只是此时的开封府城,低于黄河水面,一发大水,开封城就成了泽国。 周王府已经被黄河河水淹没过数次,又数次重修。只是朝廷的财政一年不如一年,没钱,周王府每次重修也是一次差过一次,规模也越修越小。 修心殿里,周王朱在铤坐在上首,看着下面挤得满满当当的宗室们。 四十八位郡王就把不大的修心殿占去很大一块地方,身后站了一大堆的镇国和辅国将军,好多奉国将军都挤不进大殿里。 “刺杀海瑞,到底是谁干的!”朱在铤厉声问道。 殿下鸦雀无声。 朱在铤目光在这些叔叔、兄弟、堂兄弟以及子侄身上扫了一圈,越发地阴冷。 “现在说出来,本王定会竭尽全力,保全他的家人。要是被朝廷查出来,满门吃罪不说,还要连累周藩众人。” 朱在铤的话丝毫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有位叔叔辈的郡王开口道:“为什么一定是我们周藩做的?襄藩,唐藩,还有楚藩,能逃得了干系吗?” 马上有人附和:“也可能是辽藩。海黑子去查他们大王,下面的人按捺不住,肆意报复,也是可能的嘛。” “对,对!” 殿里殿外一堆的人在附和。 朱在铤黑着脸问道:“你们不知道西苑的厉害是吗?先皇晏驾,诸藩宗室被他抓到国丧期不哀不孝、淫乱不礼的理由,绞了两位郡王,五位镇国将军,七位辅国将军,以及若干其它宗室。 历代先皇,抓到宗室的错,大不多送去凤阳圈禁。可是落到这位手里,连凤阳都省了去,直接送去见太祖皇帝。 诸位,这不是儿戏,你们可上些心吧。” 另一位郡王不屑地说道:“国丧期间还敢乱来,那是他们找死,怨不得别人。现在我们安分守己,西苑还敢巧作名目,硬要诬陷我们不成? 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他敢做得那么绝?” 还有一位郡王不满道:“殿下,刺杀海瑞不是什么好事。这个屎盆子别人往外推都来不及,怎么殿下还往我们周藩自个头上扣?” 朱在铤恨然道:“海瑞从襄阳出湖广,原本过南阳、洛阳直上河北。他却没有去南阳,而是绕道开封,因为他有一位多年未见的同门旧友在开封为官。 他俩彻夜长谈,谈及了对诸藩宗室种种不法的愤慨。这位同门旧友又是王府某位属官的好友,海瑞离开没多久,旧友把此事说于这位属官,请他劝谏一番。 属官是殿里许多人的老师,想必跟你们说起过,叫你们多加收敛。 你们中有些人,孤是知道的,自命不凡,属炮仗的,海瑞的话传到你们耳朵里,你们心里腾腾冒火,按捺不住,想杀人!” 朱在铤越说越气愤:“可是你们就不想想,这次是海瑞,你们也敢动?你们真没有吃过西苑的苦.” “报!” 朱在的话还没说完,一位内侍头子连滚带爬地跑进来。 “什么事?” “王府,咱们王府被营卫军给围了,长史去交涉,说是奉西苑令旨,任何人不得出入。” 西苑! 朱在铤双眼一黑,脑子发晕。 殿上的众人先是寂静了十几息,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妈呀!” 众人顿时炸了窝,惊慌失措地四下散去,有的更是连滚带爬,什么都不顾。等到朱在铤回过神,修心殿空荡荡的,只剩下地上散落的鞋子和帽冠。 第一百九十七章 俺答汗还能活多久? 马车在南华门停下,汪道昆有些好奇。 “不是在西安门入西苑吗?” “汪老爷,改了。西苑新开了这南华门,出入大部分走这南华门。”奉宸司的军校笑着答道。 “改了?时时改,月月新。”汪道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出来一位内侍,斗牛服、钢叉帽,十七八岁,正是祁言。 “祁言见过汪侍郎。殿下在等着先生,请跟咱家进去。” 汪道昆认出此人是朱翊钧近侍,连忙拱手答道:“谢祁公公。” 走进苑子里,看到在大兴土木。 也不算大兴土木,只是到处挖了一道道深沟,旁边放着一节节半人高的圆筒,有两三米长。 走近看,圆筒原来是水泥加钢筋浇筑的。 在它们旁边,有木条和钢架搭成了高架,然后铁链在几个轮子上哗哗响,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水泥圆筒吊到深沟里。 这圆筒看上去很重,居然几个人拉着铁链,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吊了起来,再利用架子上的绞盘,慢慢转动,去到深沟上方,再缓缓下降,稳稳地把水泥圆筒安在深沟里。 有意思。 祁言看到汪道昆盯着那些铁架和轮子在看,笑着解释道:“汪侍郎,这个叫滑轮组,很是玄妙。太仆寺制出的精妙机构。” 汪道昆趁机指着圆筒问道:“这是?” “这是在铺设下水管,分污水管和雨水管,一直排到西苑外面的河道里去。殿下早就想做的,去年就让工部营造司的人拟好了草图,只是腊月和正月忙着给皇爷过万寿节,耽搁了。” “哦,殿下总是有许多精妙想法。” 祁言笑了笑,伸手往前一展,示意请继续赶路。 汪道昆连忙提起前襟,继续向前走。 除了挖得到处是深沟,西苑里其余的没有什么变化。现在是二月,春意初现,时不时可见树枝上有绿芽浅探。 到了勤政堂,朱翊钧坐在椅子上等着。 “臣礼部侍郎、赴土默特贺寿使汪道昆,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起身。” “谢殿下。” “汪先生,请坐,上茶。” “是。” “汪先生,依你之见,俺答汗还能活多久?” 朱翊钧开门见山的话,让汪道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太子殿下,你派我去出使土默特部,名义是给俺答汗贺寿,实际上是看他什么时候死? 汪道昆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组织词语答道:”殿下,俺答汗生于正德二年腊月,正好是花甲之年。 臣在土默特大帐里,见他满脸红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走路健步如飞,骑马奔疾如雷,可以拉两石的弓,五十步箭靶一箭便中。” 朱翊钧点点头:“那就是说,他还能活个十几年。” 他转头示意祁言,“把九边舆图拉过来。” “是。” 祁言和四位内侍抬着一架屏风过来,摆到两人跟前,上面挂着的正是九边舆图。 朱翊钧起身,汪道昆也连忙跟着起身。 “幸将士用命,辽东危局解决了。”朱翊钧给汪道昆简略解释,“图们汗率主力,想从北边入辽东,被辽东副将周国泰挡在了开原城。 开原城和铁岭城,互成犄角,挡住了图们汗南下的道路,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平日里北边入辽东的路有多条,只是入了深秋初冬,许多地方封路,南下通畅的大道,只有这么一条。开原和铁岭刚好卡在咽喉上。” 朱翊钧的手指头在舆图开原城位置上一敲。 “图们汗治内没有城池,也久未破边深入抄掠,祖传手艺都生疏了。要是俺答汗,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个老家伙以前经常破边,深入我大明腹里抄掠,知道扼守要隘的城池,有多重要。 图们汗更始料不及的是,周国泰在开原城顶了二十七天。 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驱使部下攻城,做殊死一搏。 现在回过头来看,幸好图们汗做出这个决定,要是他稍微聪明一点,在开原城困顿几日,见事不可为就率部远遁,这仗会打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朱翊钧转头看着汪道昆笑了笑,“图们汗一脉,被俺答汗从西边赶到了辽西黑山,是有原因的。就算灵光一现,想出了声西击东之计,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困顿。但是他平庸的本性很快暴露无遗。 久困于开原城之下,是他犯下的最大错误。不过嘛,打仗不是我们犯错,就是敌手犯错,要不然怎么会有胜败输赢? 现在他召集的三万海西女真悉数覆灭,或死或降。好人啊,我们原本还需要清剿两三年的海西女真主力,被他振臂一呼,全部召集起来,聚在抚顺城下,被我们一窝端了。 省事。图们汗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六万察哈尔部主力,损失惨重,攻城以及溃败时被斩杀了一万七千余。但是老天爷不会放过他,一个冬天,孤悬在外的四万多察哈尔部,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朱翊钧手指又移到了辽西。 “戚元敬和徐渭的近十万主力,被牵制在这里,辽河河套地区。没有派兵驰援辽东,孤体谅他们的苦心。滦河的后面是蓟州。 敌情不明,要是主力轻动,留在河套地区的察哈尔附属各部,趁隙过滦河,破蓟州边墙,抄掠京畿,孤就会成为大笑话了。” 汪道昆点点头,他也知道其中的风险。 “文长先生擅用险,他把战局盘算了一遍,想出一招险招,派偏师奔袭图们汗的王帐。他们无意间抓到了图们汗的弟弟,从他以及他的扈从嘴里,得知了王帐所在地,兀鲁胥河畔。 文长先生这一招,最坏的结果就是跟图们汗换子。我们拿辽东换辽西,只不过图们汗在辽东呆不久,早晚还是要回黑山以西。 但我们占了辽西,就不会走了,以后年年贴着他的腹部软肋,日夜袭扰,自此攻守易势。只是辽东百姓. 上苍保佑,祖宗庇护,没有出现这最坏的结果。现在文长先生带着李成梁,率两万偏师,在大雪封路之前,奔袭了兀鲁胥河,端了图们汗的老巢。 前些日子,戚元敬送来了一份军略计划,准备等春暖花开,辽东道路畅通,发起春季攻势,现在他们在积极准备。” 说到这里,朱翊钧转身过来,对汪道昆说道:“东线战局,目前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一伸手,指着座椅说道:“汪先生,我们坐着说。” “谢殿下。” 两人坐回到座椅上,朱翊钧端起热茶,喝了几口。汪道昆也连忙端起茶,喝了两口。 “汪先生,虽然东线最危急的时刻过去了,但最后的胜负仍然未知。图们汗在哪里,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兵马,也不知道。 我们能知道的是,辽河河套地区,图们汗放了朵颜、泰宁、喀喇沁、苏尼特、浩齐特、乌珠穆沁、科尔沁等归附于他的诸部兵马,大约四万余。朵颜、泰宁旧部被全歼,喀喇沁部分旧部和其余几个部落,北窜至黑山以东的泰宁旧地。” 朱翊钧顿了顿,继续说道:““汪先生,东线战局离定鼎时刻,还早着。就算今年侥幸能俘获或击毙图们汗,察哈尔部,以及此前附于图们汗的朵颜、泰宁、哈剌慎、部分喀喇沁,还有海西女真,都需要绥靖镇抚,没个两三年根本稳不下来。 所以孤非常关切西线的情况。俺答汗就算是长命百岁,他的土默特部也不能影响到东线。否则的话,孤会想方设法,让他办不了今年的寿宴!”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文的武的,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汪道昆咽了咽口水。 太子殿下说话总是这么霸道,难怪很多人说他有太祖之风。 “殿下,臣奉诏入土默特部为俺答汗贺寿。恰好蒙古右翼诸部,瓦剌、鄂尔多斯等部首领也赶至王帐,与俺答汗贺寿。 臣周旋其中,寻得了一些机会,容臣向殿下细细说来。” “好,汪先生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谢殿下。”汪道昆欠欠身子说道。 “臣入土默特部之前,想着如何挑拨俺答汗诸子诸孙之间的关系,酿成土默特内乱,让俺答汗无暇东顾。 不过臣在土默特王帐待了十几日,借着由头拜访俺答汗诸子后,又与暗桩悄悄联络,拿到了许多内情后,发现挑拨之计,艰难重重。” 朱翊钧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殿下,俺答汗一生戎马,年少时与兄长吉囊,征服蒙古右翼三万户诸部,而后奋起兴兵,西击金山瓦剌,东驱察哈尔部,成为漠南雄主。 声望之高,威势之重,无以复加。” 朱翊钧点点头:“汪先生的意思是,只要俺答汗在,土默特部就很难乱得起来。” “殿下英明!” 朱翊钧想了想,“要是俺答汗不在呢?” “殿下,臣也这般想过,只要俺答汗暴毙,土默特必乱。只是此时土默特诸部,包括鄂尔多斯等右翼诸部,被俺答汗暗中分割,各领主互相牵制,没有谁一家独大。 俺答汗一亡,这些右翼诸部首领都有部众兵马,肯定互不相让,争权夺利。届时漠南肯定会诸部互相攻伐,一片战火。 只是臣想,蒙古右翼乱了,对大明反倒没有什么好处。” 朱翊钧猛地站起身来,汪道昆也连忙跟着站起来,一起走到九边舆图跟前。 看了一会舆图,朱翊钧说道:“是啊,现在蒙古右翼乱,对大明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我大明现在集中兵力在经略东线。蒙古右翼大乱,不仅会各部互相攻伐,还会向南破边抄掠我大明。 从宣府以西,到青海,边关蔓延万里,届时处处烽火,大明会疲于应付,苦不堪言! 汪先生,你考虑得非常对。” “殿下英明,臣诚惶诚恐。” 朱翊钧转身坐回到椅子,对着外面喊道:“祁言,换热茶上来。” “是。” 等祁言重新换了热茶,朱翊钧对汪道昆说道:“汪先生,请继续说。” “是的殿下。臣左思右想,既然俺答汗不能亡,又要让他无暇东顾,除了继续想法子,能不能让土默特内部乱起来,还可以想法子,让他把注意力转向西边。 这几年,漠南时常夏旱东寒,天灾连连,草原干枯,牛羊不肥。加上与大明开边互市,贸易之盛一年胜过一年。诸部贵族们穷尽奢华,日子越过越好,但实际上囊中越来越羞涩。” 没毛病,谁跟大明敞开了贸易,最后全会遇到同样的下场。 他们会觉得用上了以前用不起的好东西,日子感觉越过越富足。却不知不觉中,口袋的钱被大明商人掏得干干净净。 贸易逆差,只出不进,家里有矿也经不住这样的倾销。 财富是有限的,人的欲望却是无穷的! 汪道昆继续说道:“土默特部日渐困顿,俺答汗有与近臣心腹们商议,准备西征。” “西征何处?” “越过金山而向西。” 那就没错了。 草原的英杰们,一旦缺粮缺钱,先想着向南打草谷。可是一旦南边强盛打不动,就会顺势向西,去遥远的西域狠狠抢一把。 现在土默特部跟大明开边互市,加上大明九边整饬,军备重振,往南边搞零元购可能会蚀本,那就按照传统,调头向西,那里也挺富庶的。 “现在的西域,已经不是史书里曾载的亦力把力。鸿胪寺整理过西来的商人所言,西域现在是蒙古察合台汗后裔,建立的赛依德汗国,定都叶尔羌(莎车),故鸿胪寺也叫它叶尔羌汗国。 既然俺答汗意欲向西,就让他向西。” “太子英明,臣也是这么想的。 臣在土默特王帐盘桓两月后,也寻到了离间的机会。” “哦,你说。” “是殿下。 吉能,是俺答汗哥哥吉囊之子,蒙古右翼济农(亲王),鄂尔多斯部大首领,驻牧于黄河河套西部。 此人以汉人马天禄为心腹,此前常攻击明甘州(今甘肃张掖地区)、肃州(今甘肃酒泉地区)一带。大明与俺答汗议和后,被请封为都督同知,也被俺答汗严令约束部众。 吉能好色昏庸,色厉而胆薄。 但是他有个孙子很厉害。 切尽黄台吉,俺答汗长兄吉囊之孙,吉囊第三子花台吉之子,自领一部部众,居于居延海一带。这次也去王帐祝寿。臣与他交往过,发现此人明敏而娴于文辞,尤博通内典,习蒙文、汉文、畏兀儿文和藏文。 又着人收集他的过往,得知切尽黄台吉于嘉靖四十一年,奉俺答汗之命西征瓦剌,降服土尔扈特部。 四十五年,自青海入西藏,降附数部。善用奇兵,骁勇善战。 切尽信奉密宗佛教,是俺答汗在西边重要的柱石和臂助,积极支持与大明开边互市,俺答汗现在对密宗佛教非常感兴趣,就是他引荐的。与天池大和尚的关系非常密切。” 汪道昆不急不忙地介绍道。 “俺答汗有一爱孙,名叫把汉那吉,是其第三子铁背台吉(黑台吉)之子,自幼父母双亡,由俺答汗大娘子莫伦哈屯抚养长大。铁背台吉即莫伦哈屯所出。” 亲奶奶当然痛爱亲孙子。 “把汉那吉娶妻把汉比吉,有才干,又素有贤名,与三娘子亲近。这次王帐贺寿,各部贵族们都携带家眷来了,其中有兀慎兔扯金之女免尔金,长得十分美艳。 把汉那吉无意间见到,马上为之倾倒,求莫伦哈屯出面求婚。兀慎兔扯金碍于大娘子威严,只好答应将女儿免尔金送于把汉那吉为妾。 臣设计,借着一场唱戏的‘意外’,让吉能看到了免尔金。吉能乃色中饿鬼,得知免尔金被许给把汉那吉,不肯罢休,直接向俺答汗索要免尔金。” 朱翊钧兴奋地一拍座椅扶手。 “妙!俺答汗雄才大略,在他心里,肯定是笼络吉能,稳住鄂尔多斯部更加重要!” “太子殿下英明!俺答汗没有考虑多久,就直接把免尔金赐给吉能。把汉那吉大怒,意欲投明,指使抚养他长大的老仆人阿力哥,暗中与臣商议。 臣觉得把汉那吉留在土默特部,比投明要更有用处。臣悄悄与把汉那吉会面,告诉他大明恼怒吉能许久。此人屡犯河西,杀害官民,有累累血债。只是现在两国议和,大明不便再追究其罪责。 但是现在把汉那吉要为他自己雪耻,大明会竭力支持他。臣不仅说服了把汉那吉留在土默特部,还告诉他,切尽黄台吉深恨其祖父吉能,认为其母是被吉能抢走后逼死的。 把汉那吉心领神会,很快就与切尽黄台吉交好” 朱翊钧站起身来,欣慰地点点头:“好事!汪先生这步棋埋得好。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俺答汗无暇东顾。 春天马上就要到了,东边的道路很快就通。图们汗在辽东大败的信息,俺答汗很快就会知道。他肯定不会坐视我们吞了察哈尔部,把手伸进漠南草原,威胁他的侧翼。 汪先生,这才是当务之急。” 汪道昆胸有成竹地说道:“殿下,臣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盘算了许久,现在有一计,献于殿下,应该能让俺答汗无心东顾。” 朱翊钧盯着他,说道:“先生请说。” 汪道昆轻声讲述了一番,朱翊钧眉头微皱,站起身来,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屋子来回踱了好几分钟,最后转头对汪道昆说道。 “先生去办吧。孤会传谕各处,全力支持先生。” “遵令旨!” 等汪道昆走后,朱翊钧站在九边舆图前又看了一会,转头对祁言说道:“去把督理处的曹公等戎政襄理请来。 文的,武的,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真是太懂事了 朱宪在圈禁所的院子,潜心学习。 他拿起今天刚送来不久的《顺天政报》,看到头版第一篇文章,才看了二三十个字,背后的冷汗不由刷刷地流。 这篇文章全文刊登了海瑞的最新上疏。 赫赫有名的海瑞把矛头指向太祖皇帝定下的诸藩分封制,他尖锐地指出,历经两百年,宗室诸藩已有近十万人。 这些太祖皇帝的子子孙孙们,从亲王郡王开始分封,一直到郡王六世孙授辅国中尉,不再降爵。 每年耗费钱粮数百万石,却养了一群无所事事,在世上只为耗费民脂民膏的“废物”! 没错,耿直的海瑞在上疏里直接把这群于国于民都毫无益处的诸藩子孙,统统骂为废物。 朱宪觉得很冤。 谁想当废物? 我们也要想有所作为,我们也有读书习武,也想建功立业,名存青史,可是祖制不让啊! 太祖皇帝以及成祖皇帝后面修订的皇诰祖制里,明文规定,诸藩宗室不得参加科试,不得入军,不得经商,反正躺在家里当头猪好了。 曾经有旁支宗室,因为朝廷禄米不能及时发,穷得家里耗子都含泪连夜搬家。实在没法子,一家老小要吃饭啊,上疏皇上,请求网开一面,让他去跟老丈人搭个伙,做点小买卖。 皇上收到上疏,感叹道,同为太祖子孙,却把你给穷成个这个鸟样,可怜啊。下一句却是,祖制不准啊,你还是把腰带再扎紧一点,这样还能扛会饿。 朱宪长叹一口气,把报纸放在桌面上。 祖制养了我们,也害了我们。 历朝历代,那有像国朝这样对待宗室的? 名义上是优养,说白了就是成祖皇帝怕有人复制他的成功,干脆以优养名义圈养宗室,目的就是防范这些叔伯兄弟和子侄! 看看人家前唐,如废太子李承乾的孙子李适之,玄宗时为宰相,吴王李恪的长子成王李千里是禁军大将,孙子李祎更是玄宗时一代名将。 而著名的权相李林甫,是高祖堂弟的后裔。 前宋也是如此,如前唐一般,宗室可以正常参政做官,入朝可为宰相,在地方可以做知州、刺史,在边疆甚至可为节度使,统领大军。 到了国朝,对宗室是严防死守,除了吃喝穿戴不愁,等于是被永远关在封地那么小小的一块地方。 什么都不准做,更不准“结交外臣”。码得,我们除了巧取豪夺、欺男霸女之外,还能做什么! 我们也委屈啊! 朱宪想到这里,突然心头一动。 此时的他,彻底明白前些日子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探望自己的用意。 诸藩分封制,西苑太子决意要改,这是明白无误的事情。 可是如何改,除了如海瑞这等无比犀利的外部声音,也需要来自宗室的内部声音啊! 我踏马的就是个猪脑子,到今天才悟到。 唉,这些当官的,一个个从不好好说话,都喜欢打哑谜,让你猜。 朱宪感叹一句,叫内侍拿来笔墨,本王今日要挥毫泼墨,写出一篇雄文来,我要用它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或许就是知识改变命运! 朱宪连写了四五稿,丢了十几张废纸,越写脑海越清晰,越写越下笔如有神。 写到一半,突然听到外面熙熙攘攘,像是突然涌进来数百人,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就跟菜市场里炸了锅一样。 朱宪如同泉涌一般的思路被打断,气愤地把毛笔往桌子上一甩。 码得! 吵什么吵! 可是一转头朱宪意识到不对,这里可是圈禁所,这里平日里静得瘆人,幸好有几位内侍和宫女陪伴着,可以说说话,聊聊天,有时候还去院子里戏耍一会。 要不然这几个月自己早就被疯掉了。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了? 出什么事? 朱宪连忙走到院子里,发现内侍和宫女们都从屋子里出来,站在这里侧听。 “快走!” “再磨蹭小心吃鞭子!” “你敢!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哎呀,尼玛的还真打啊,莫要打了,唉哟!我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是你孙子!” 朱宪摸着下巴,这说话的语气听着耳熟,嗯,宗室子弟不都是这样懒疲无赖的劲儿吗? “往这边走,就是这一排个院子。楚藩住左边,襄藩住右边。” “什么,给老子住这么小的地方?老子是郡王,老子仆人住的地方都比这大。” “进去!推进去,这混蛋话多口水也多,喷了老子一脸的口水,真他码得臭!记住了,不管你是郡王还是什么将军,只要你们进来了,都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编号。你!” “官爷,你叫我?” “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九五二七!” “没错。以后都记住你们的编号。每天早上,晚上,军校都会定期到个院子里点名,点你们的编号,谁要是不及时应答,当天的三餐减半!” “我们是宗室,我们是太祖子孙,你们干什么,抓我们坐牢吗?” “不好意思,你们在这里就是坐牢!告诉你们,千万不要想着逃命!你们现在是等着一一过堂定罪,要是敢跑,罪加一等!” “小子,你不要太嚣张,等爷爷出去,非弄死你不可!” “呵呵,老子等着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出去!” 朱宪算是听明白了,抓进来的这几百人,全是宗室子弟,应该是楚藩、襄藩的人。听这对话的意思,这些被抓进来的人,是等待刑部又或者宗正府的审理定罪。 过了一刻钟,周围安静了一会。 朱宪摇了摇头,准备回屋,突然又听到喧闹的声音,轰地又传过来了。 “狗贼!知道我是谁吗?老子是万通王!你敢这样凌辱本王,我要弹劾你,我要告你。呜呜.求求你们,不要把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我怕黑。” “这位军爷,我们商量个事,我家里有二十多个姬妾,你帮忙带两个进来,晚上没她们陪着我睡不着。 放心,有好处。那二十几姬妾,你看中谁,拿走,尽管拿走。只要你帮我这个忙就好。” “姥姥的!你们在干什么!就给这破院子给我们住,欺负我们周藩是吗?老子啊呀,不要打了,爷爷饶命啊!” 嘿! 周藩的也被抓进来,他们那么多人,圈禁所关得下吗? 朱宪心里嘿嘿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 西苑这么快就对宗室下手了。 看来自己只是个引子啊。 西苑逮到什么理由和借口了?谁有得罪了海黑子,惹得他大怒,直接把诸藩宗室,一个不落地全部弹劾一遍? 不管如何,自己这位第一个落水的,似乎安全了。 不行,还是要赶紧抓住机会,把那份上疏尽快写完,递到西苑去。 朱宪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室内,拿起毛笔,才思如泉涌,哗哗,挥毫如行云流水,很快就写好了一篇奏章。 朱宪小心地拿起这份墨迹未干的奏章,细心地检查了一遍。 好!妙! 我真是太懂事了! 朱宪在这份奏章里,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途。 此时外面的喧闹声还未停息,又关进来其它藩的宗室,只是朱宪已经无心关注。 爷爷我上了这份奏章后,用不了几天就要抽身而去! 你们就安心地在这里修身养性吧! 第二百章 召集四王开会 西苑大光明殿。 这里刚修葺好不久。 以前是一座供奉天地的大殿,被朱翊钧去奢化简重新修葺,气势宏伟威仪。 四位身穿赭黄五爪龙袍的男子,高矮不一,站在大殿前的平台上,互相说着话。 “一口气传诏四位藩王,国朝前所未有啊。”一位三十多岁、长着一双三角眼的龙袍男子嘴角微翘地说道。 “五位!圈禁所里还有一位辽王。”四位中最年轻的,只有二十多岁的男子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 “嘿,还真娘的邪性!皇上过万寿节不请我们,先皇龙驭宾天不请我们,这不年不节的请我们干什么? 除了我们五位,各藩没少请人来。” “你啊,嘴巴少说一点。”另一位三十多岁的龙袍男子提醒道,他的眼睛比较圆。 “没法子,我爹妈生我就是这幅德性,改不了!”三角眼龙袍男子转头,看向四人中最年长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在这里装什么祖宗啊?” “祖宗?我辈分最小,我是孙子!祖宗在里面。”年长龙袍男有四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的,一笑居然还有两个小酒窝。 三角眼男忍不住问道:“你们说这是干什么!杀鸡骇猴吗?用得着我们这么大只鸡吗?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孙,用得着这么下狠手吗?” 其余三人都不答话,还不由自主地稍微远离了一步。 冯保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道:“四位大王,请,太子在殿里等你们。” 四十多岁的龙袍男马上走了进去,年轻的龙袍男紧跟其后。三十多岁圆眼睛龙袍男,稍加迟疑,也紧跟其后。 三十多岁三角眼龙袍男看到同伴争先恐后地往里走,恨得跺了跺脚,只要咬着牙跟着进去。 来到殿中,看到朱翊钧坐在上首位置,四十多岁龙袍男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高声道:“臣楚王朱英,拜见太子殿下!” 二十多岁男子跟着跪倒在后面,高声道:“臣安福王朱载尧拜见太子殿下!” 他爹上一任襄王朱厚熲于嘉靖四十五年薨,他继任襄王一事还在走流程。各藩亲王爵位传袭,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朝廷要派员再三核查无误后才会下诏。 三十多岁圆眼睛男跪倒高声道:“臣周王朱在铤拜见太子殿下!” 最后那位三十多岁的三角眼男,有些不情不愿地跪下,嘴里念的也跟三人不同:“臣暂理唐藩事、文城王朱宙材拜见太子殿下。” “四位起身。”朱翊钧走下台阶,伸手虚扶四位,等四人都起身后,对冯保说道:“给四位宗亲赐座!” “是!” 四人坐下后,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直奔主题。 “四位宗亲,有人弹劾诸藩,带头的就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海瑞,上疏弹劾诸藩。冯保,你给大家念念。” “是!” 冯保拿起海瑞上疏的奏章,朗声读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 “荒谬!海瑞他这是疯了!连太祖皇帝的皇诰祖制都敢弹劾!疯了,彻底疯了!太子啊,你赶紧叫人把这厮抓起来,这是个疯子啊。” 朱翊钧看着激动地挥舞着双手的朱宙材,冷冷地问道:“你第一次上朝面君?” 啊? 什么意思? 朱宙材愣在那里。 老成的楚王朱英连忙答道:“殿下,按照祖制国律,诸藩各宗室,无旨不得离封地。臣等在各藩封地里,住了半辈子了,这是第一次离开封地,也是第一次进京面君。” 朱翊钧冷冷地看着朱宙材,“难怪如此不识臣礼!” 朱宙材一脸的尴尬。 我还以为跟藩里的宗亲开会一样呢。 亲王虽然是藩里最尊荣的,但实际上其余郡王、将军并不怎么买他帐。 有的辈分比你高,是你爷爷辈,给你磕头作揖,已经是折寿了,你还敢怎么样?大家都是被圈养的猪,谁比谁高贵? 所以各藩开会,大家先装模作样给亲王跪拜作揖,唱个喏,然后麻雀开会,唧唧咋咋地各抒己见,吵个不停。 朱宙材以为朝会也是这个德性。 看到他不说话了,朱翊钧继续开口道:“除了海瑞,都察院、六部、五寺以及地方,上了一千多份奏章,全是弹劾诸藩宗室的。” 在诸藩宗室上,文臣们难得达成了一致。 “一千多封啊,诸位宗亲,当年严嵩遭天下唾弃,也没收到过这么多的弹劾奏章。诸位,你们说怎么办?” 四位藩王看着朱翊钧,都没出声。 过了一会,楚王朱英在朱翊钧的目光炯炯下,喉结来回抖动了十几下,这才开口:“臣等全凭殿下做主!” 我做主? 要我做主你们就全完了! 朱翊钧一转身,指着周王朱在铤说道:“你们周藩吃的弹劾奏章最多,你身为一藩之主,你不表个态吗?” 朱在铤郁闷坏了。 我表什么态? 我们周藩宗室人口最多,号称天下第一藩。 人多了自然良萎不齐,作奸犯科的也多。偏偏我们周藩王位传得快,别的藩还只是传到第八或第九世,我已经是传到第十一世,藩里辈分比我高的一堆人,见得谁都得矮半截。 诸藩大大小小事情都有朝廷包办,宗室生下就有爵位官阶,生老病死全包。 藩主亲王就是个摆设,不靠你吃饭,怕你干什么? 在朱翊钧森然的目光中,朱在铤讪讪地开口:“回殿下的话,周藩宗室有数千之众,人多口杂,良萎不齐,臣能力有限,实在管不好。” 朱翊钧盯着他,“你们管不好,朝廷就要替你们管。只是朝廷一动国法,就是雷霆之怒,不是春雨恩泽啊。 念在同宗份上,孤也不忍心见你们吃苦受罪。这样吧,诸藩宗亲,先来个自查自纠,批评和自我批评。” 自查自纠? 批评和自我批评? 什么鬼啊! 朱翊钧又说道:“辽王朱宪写了份奏章,孤觉得写得特别好!冯保,给诸位宗亲念念。” “是。”冯保又拿出一封奏章,正是朱宪精心编写的那份认罪奏章,大声念了起来。 朱英、朱在铤、朱载尧、朱宙材听得眉头大皱,尤其是朱宙材,坐立不安,好几次想脱口说话,又给憋回去了。 朱宪在奏章里勇于承认错误,先是进行了一段深刻的自我批评,说自己此前年少无知,犯了多少错误,现在痛哭流涕,悔不该当初。 当然了,这些错误都不是什么致命罪过。然后朱宪又勇于揭发,对辽藩诸多宗室提出批评,尤其是堂弟广元王朱宪爀。 这个混蛋他简直不是人,辽藩宗室干的坏事,他起码占一半。太子啊,赶紧把这混蛋抓进诏狱里,永远圈禁,以儆效尤! 不仅如此,朱宪还勇敢地指出,请求改革祖制,要与世袭制做切割。各藩亲王嫡子除世子外,皆封郡王,其余授镇国将军。 郡王嫡子除世子外,皆授镇国将军,其余授辅国将军。 镇国将军世子降一级,传袭辅国将军,其余嫡子授奉国将军,其余子授镇国中尉。辅国将军世子降一级,传袭奉国将军,其余嫡子授镇国中尉,其余子授辅国中尉。 依次类推,奉国中尉以下不再传袭,改为庶民,可科试、从军、经商,与普通百姓无异,自谋生路,自食其力! 这是要疯啊! 你这是自己端着金饭碗,却要砸别人的铁饭碗! 冯保刚念完,朱宙材实在忍不住,出声说道:“朱宪这是疯了吗?这份奏章是他写的吗?该不会是屈打成招,三木之下胡乱写的。” 朱翊钧看着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杀鸡骇猴了。 “冯保!” “奴婢在!” “镇抚司有奉诏搜查唐藩王府吗?” “有。东厂有番子一并随行。” “搜到什么?” “回殿下,在极其隐秘的地方搜到四口箱子,里面全是兵甲。据查,是文城王朱宙材暂理唐藩事后,叫人悄悄搬进王府里,暗暗藏了起来。” 朱宙材吓得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上。 第二百零一章 要勇于自我批评 上一任唐王朱宙栐嘉靖四十三年薨,他儿子朱硕熿才三岁,还没立为世子,正在履行先册为唐王世子,再传袭唐王的程序。 所以唐藩之事,由朱宙栐的弟弟文城王朱宙材暂理。 王府查到了四箱兵甲,意味着什么,是个人都知道! 造反! 要杀头的! 朱宙材连声辩解:“殿下,臣冤枉,冤枉!那些兵甲,它不是真的兵甲,它是唱戏用的。臣好看武戏,又特别有瘾,爱在武戏里扮个角色。 这些兵甲是臣叫手下在外面置办的,为的就是给臣扮武戏用的。殿下,真的只是唱戏用的。臣日子过得好好,没事去造什么反啊。” 朱翊钧没有答他的话,只是手指指了指冯保。 冯保慢悠悠地答道:“回殿下的话,东厂番子回报,他们当即追查了这四箱兵甲,是唐王府管事,勾结南阳地方官,从武库里偷出来的。涉案的地方文武官员,已经悉数捉拿,递交给镇抚司。” 其余三王也听出个原委来。 文城王朱宙材暂理唐藩事,得意忘形,在王府里肆意妄为,叫心腹给他置办几套唱戏用的武戏衣装。 上梁不正下梁歪,心腹管事的转头跟南阳地方官勾结,从武库里顺了几套兵甲出来。 不用花多少钱、回头还能多报花账,各藩王府里都是这样的屁事。 平日没人关注,武库丢了几套兵甲,报个损耗也就遮掩过去。神不知鬼不觉,这事也就这样了。 偏偏朱宙材撞刀尖上,正好遇到太子要整饬诸藩宗室。 私藏兵甲。 意图造反! 听听这罪名,直接奔着灭门去的。 三王看着朱宙材,可怜可气可笑又可恨! 但是三王也回过神来,太子殿下捏着诸藩宗室一大堆的黑材料,谁要是不识趣,他就哗哗地翻一翻小本本,把你的黑材料翻出来,以正国法,杀鸡骇猴! 他手里有东厂和锦衣卫,什么查不出来? 诸藩宗室们,谁屁股底下没有一堆的屎? 一查连一本都记不下。 朱宙材跪在地上,嘴巴张啊张,一双三角眼透着很无辜的神情,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朱翊钧开口说话了。 “文城王,武库里的兵甲,可不是用来唱戏的,你这个借口找得不妥当。再想想,还能想出什么借口来。” 朱宙材眼睛里转了十几圈,突然开口道:“臣检举,唐藩文源王朱宙柚,北峥王朱宇潭,他们才是私藏兵甲,还阴养死士!” 朱英、朱在铤、朱载尧三王脸色大变! 朱宙材,你这是要疯啊! 你自己要死了,非得多拖几个垫背的是吗?你以为把大家都拖进粪坑里,你自己就不臭了吗? 一样臭不可闻! “检举?不用你检举,诸藩宗室做的那些腌臜事,孤也知道。来人!” “在!” 外面进来四位护卫。 “把朱宙材拖下去。冯保,传诏,朱宙材私藏兵甲、意图谋反,着夺爵贬为庶人,交有司鞫谳。” “遵令旨!”冯保挥挥手,示意四名护卫把朱宙材拖下去。 随着朱宙材哀嚎求饶的声音逐渐远逝,大光明殿里又恢复了寂静。 朱翊钧看着朱英、朱在铤、朱载尧三王,转回到座椅上,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然后说道:“三位宗亲,坐啊,坐着说话。大家都是同宗亲戚,不用生分。” 殿下,不是我不想坐,是我腿软,走不动,走不到座椅那里。 也不是我生分,主要是我胆子小,不经吓。 等到三位慢慢坐下,朱翊钧继续说道:“三位宗亲,孤刚才说的自查自纠,自我批评和批评,你们考虑得如何?” 三王面面相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完全懂。可是不敢胡乱开口答话,万一答错了,惹恼了这位小祖宗,他从口袋里翻出小本本,把我们的牛黄狗宝全翻出来,那我们就有可能要跟朱宙材这个蠢材红尘作伴了。 年纪最大的楚王朱英壮着胆子问道:“殿下,臣等愚钝,还不是很明白。” 朱翊钧和气地说道:“不懂就问,这才是应有的态度。孤说的自查自纠,自我批评和批评,其实很简单。 诸藩宗室里乌烟瘴气,大家心里有数,就不用说出来了。更令人不齿的,居然有人因此杀官。” 杀官? 周王朱在铤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海瑞海刚峰,奉诏到荆州城,勘查辽王被弹劾的十三大罪证。不想查出辽藩一堆的破事旧账,还有其它诸藩的事情,触目惊心啊! 路过襄阳、开封,跟当地的旧友说了几句,不想这话传到了当地王府的某些宗室耳朵里。等到刚峰公回到保定府雄县安保里驿站,遭人伏杀。 凶徒主犯被擒拿,很快招供,他” 朱翊钧故意停顿了一下。 周王朱在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罪:“是臣管教不严,请殿下恕罪!” 楚王朱英和安福王朱载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万分的惊恐。 刺杀朝廷命官,跟私藏兵甲一样,都是谋反大罪啊! 这才上殿说几句话,唐藩折进去了,周藩也折进去了,我们楚藩和襄藩,还远吗? “冯保,把周王扶起来。”朱翊钧吩咐道。 冯保上前去,把几乎全身瘫软的朱在铤扶回到座椅上。他满头是汗,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但是他心里有数,太子殿下还如此这般说话,说明自己还有救! 朱英、朱载尧想得也差不多,太子殿下还如此和气的态度,一来此案应该是周藩某些人瞒着朱在铤做的,他有管教不严之责,但是罪过不大。 二来太子殿下虽然有整饬诸藩宗室的心,但是暂时不会下死手。 朱翊钧继续开口:“诸藩宗室烂到了这个地步,不整饬能行吗?只是如何改?孤也顾虑重重啊。诸位都是太祖皇帝一脉所传的同宗亲族,手心手背都是肉。打你们,就斩天家手足啊。” 朱英、朱载尧连连点头。 朱在铤的脸上也挤出有些难看的笑容,跟着点头。 对对对,殿下你说得对! “所以我们要自查自纠,展开自我批评。先从自己身上找错误,找到问题所在。只有找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纠正错误。 这就是自我批评。 找到问题的根源,再往下深挖各种问题,各藩有什么问题,让大家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先找到自己的问题,再指出别人的问题。 如此这样,我们才能把诸藩宗室的问题找准挖透。最重要的是问题是诸藩宗室自己查出来的,呈请朝廷鞫谳,旁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三王表示,殿下,你能不能说浅白一些,这话绕来绕去,我们有点晕。 朱翊钧看着三人的神情,继续说道:“当然了,自我批评,自查自纠属于自己挤破脓疮,剔除腐肉。这种刮骨疗伤,需要莫大的勇气。 但是三位宗亲啊,如果我们不勇于自我批评,不下定决心自查自纠,别人来查会有什么结果?就不是刮骨疗伤了,而是手上长脓疮就砍手,腿上有腐肉就剁腿!” 三王对视一眼,马上冲着朱翊钧猛点头。 懂了,殿下我们都懂了。 我们自个把各藩宗室里的破事脏事查出来,你还能回护我们保全各藩的元气。要是让那些文臣们来查,不要说元气,直接叫各藩断子绝孙。 朱翊钧看到三王脸上的神情,知道他们都懂了,含笑地说道:“三位宗亲,你们是三藩领头人,这个责任你们要挑起来,要向辽王学习,先展开自我批评,把自己的缺点问题找出来,这样才能深入挖掘,把本藩的问题找出来。 我们只有挤脓剔腐,刮骨疗伤,才能焕然一新。 诸位宗亲,要记住孤的话。” 三王马上跪倒在地,齐声道:“臣等铭记在心,马上遵循!” 第二百零二章 他终于走了 西苑紫光阁勤政堂,冯保在前,陈矩在后,两人轻轻地走了进来,看到朱翊钧在伏案批阅奏章文书,垂手站在一边,没有出声。 过了十来分钟,朱翊钧无意抬头看到两人。 “哦,回来了。” “回殿下,奴婢奉令旨恭送徐老先生回乡,回来了。” 冯保和陈矩连忙行礼答道。 “起身。去了很多人?”朱翊钧继续伏案,嘴里问道。 “回殿下的话,京里的文官们去了一大半,勋贵外戚们也去了不少,东便门码头,都挤不下。 张先生等徐老先生的门生弟子们,还要送到通州才回来。” “嗯,张先生有告过假了。冯保。” “奴婢在!”冯保上前半步。 “潘师傅呈上《议筑长堤疏》,再次请求恢复黄河和大运河故道。还说欲图河工久远之计,必须筑近堤以束河流,筑遥堤以防溃决。 可是潘师傅的几次上疏,都被工部和户部驳了回去,或只准了一部分。 河工之事,不仅耗费巨大,还关系重大,稍有疏忽,会影响上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必须慎之又慎。 你叫东厂番子,派几个精干的人,查一查.” 冯保迟疑地问道:“殿下,查什么?” “查查河工,潘师傅这几年修了上千里河堤,却没有落得地方一句好话。从州县到布政司,许多地方官员在弹劾他以修河道为名侵占百姓田地,混用劣质材石,还索征民夫甚急,百姓苦不堪言。 尤其以山东弹劾潘师傅的奏章最多。反倒河南、徐淮等地,不仅弹劾奏章不多,说潘师傅好话的奏章却是一大堆。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反应,这里面有玄机。山东要查,河南和徐淮也要查。孤要知道这里面的原委。” 冯保马上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去安排。” 等冯保离开,朱翊钧对陈矩说道:“你去跟杨金水说下,叫少府监从钦天监、测绘局以及民间营造社等处,组织一批测绘和精于营造的人,去潘师傅修好的河道悄悄实地勘查测绘。 孤知道潘师傅是实诚人,河道会用心去修。但到底修成什么样子,孤要心里有个数!” “遵令旨。” 朱翊钧抬头,看了一眼空旷无人的前方,又伏身继续批阅奏章和文书。 通州启航的官船上,刚刚换船过来的徐阶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春意盎然,勃勃生机,老夫却要告老还乡了。”徐阶幽幽地叹息了一句。 二子徐琨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把茶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父亲大人,我们终于离京了。” “是啊,终于离京了。”徐阶点点头。 “父亲,今日朝野官庶军民,欢送父亲你致仕回乡,荣隆至极,国朝百年难遇。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西苑只是派了冯公公和陈公公代送,没有亲自来。” “知足吧。我徐家现在也是荣极一时,小心物极必反。” “父亲,儿子听说自你请辞出阁后,朝中暗潮涌动,都在盯着内阁阁老的位置。” “那是自然,有人退,自然有人要进。” “父亲,大家都说户部高公补入阁的机会最大,你觉得如何?” 徐阶嗤地一声冷笑:“不要我觉得如何,老夫觉得如何有什么用?要西苑觉得如何。” “父亲,你觉得西苑意属哪一位补入阁?儿子记得高公在西苑那边不讨好,先皇晏驾,西苑利用国丧不易擅动名义,把高新郑按在老家足足三四个月,后来才松口放他进京,却只是让他执掌户部,不入阁。 高新郑心高气傲,甚是不满,暗地里跟太子殿下斗过几回法。父亲,西苑跟高新郑真得会冰释前嫌吗?” “冰释前嫌?前嫌哪有那么好释的。高新郑此人,心眼不大,睚眦必报。满朝都知道他的脾性,西苑也知道他的脾性。” 徐琨眼睛一亮:“父亲的意思,这次入阁,西苑不会让高公如意?” 徐阶看了他一眼:“高公如不如意,与你我何干?” 徐琨急了:“父亲,高公与我们徐家有隙。儿子曾经耳闻,高公觉得当初先皇龙驭宾天,新皇迟迟不召他入京,其中有父亲的阻碍。 他把这笔账记在心里,一旦得势,势必要报复父亲和我们徐家的。西苑他不敢去触霉头,父亲致仕,人走茶凉,高新郑肯定会伺机报复。” 徐阶幽幽地答道:“先等他如意了再说吧。” 看到父亲不急,徐琨也无可奈何。 或许自己老谋深算的父亲,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你不急我还急什么,你从朝堂上辞职致仕,可以甩手不管,可徐家家主之职,你是没法辞掉的,终身制,甩不掉的。 徐阶反倒主动开口了:“最近京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诸藩宗室的事。”徐琨答道,“海刚峰又递了一封上疏,以种种不法之事把诸藩宗室全部弹劾了个遍。 上次的《治安疏》只是把先帝骂了一顿,这次上疏却是把太祖和诸藩宗室全部骂了一遍。满天下也只有他做得出这么疯狂的事。” “海刚峰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不要以常人想法去揣摩他的心思。” 徐琨继续说道:“父亲,说来奇怪。这次海刚峰上疏,得到了众多中枢和地方的众多附和。” “这有什么奇怪的。抑制宗室,是所有文臣们的一致想法。”徐阶转了转身,让自己在躺椅里躺得更舒服些,“太祖皇帝初定诸藩分封制,各藩手握兵马,坐镇要塞大城。本意是共守地方,永固江山。 成祖皇帝奉天靖难后,尽收各藩兵马,又不敢废诸藩分封制,于是尽夺诸藩权柄,并极尽防范,名为优养,实为圈养。 仁宣之后,文臣们当然不希望宗室参与朝政,与大家分权,坚持不懈地把诸藩宗室身上的樊笼越套越牢。 只是此法延续两百年,禄米支出无度,确实到了该改的时候。只是怎么改,大家是各有心思啊。” “父亲,什么各有心思?能有什么心思?” 徐阶瞥了他一眼,“那你说说,这诸藩宗室当如何改?” 徐琨想了想,“悉数废除,省下一大笔钱粮。反正这些藩王宗室,与皇上和太子相隔甚远,他们不会心痛。” “此是一种想法。还有吗?” 徐琨想了想,“祖制不可轻动,有不法的宗室按律惩治就是。其余的就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嗯,也是一种想法。还有吗?” 徐琨摇了摇头:“父亲,儿子没有了。你说,西苑是什么想法?” “天意难测。不过肯定是要大动干戈,颇有成效才是。否则的话不会一口气诏五位藩王进京,前所未有。 西苑有西苑的想法,群臣有群臣们的想法。大明君臣,从太祖洪武年间,就开始明争暗斗。君强则臣弱,君蛰则臣扬。老二,你觉得现在朝堂算是什么情况?” “君强臣弱。”徐琨肯定地答道 “自然是君强,西苑这位.但是臣弱吗?” “父亲,臣不弱吗?” “高拱大行田地清丈,行预算制,地方非议颇多,全部被他给压下去了;李春芳整饬吏治,中枢地方无不怨声载道,他一笑而过;还有胡宗宪、谭纶、王一鹗、王崇古、霍翼坐镇地方,杀伐决断,军民皆服。 他们弱吗?” 徐琨想了想,是啊,这就有点颠覆常识了。 可是西苑强,这些大臣们也强,那谁弱了啊? 徐阶没有回答他这么问题,继续说着自己的话:“这次整饬诸藩宗室,其实有苗头出来了。” “什么苗头?” “诸藩宗室与皇权源出一处,是一体的。这次整饬,到底谁得利,还不得而知啊。” “父亲,什么谁得利?” 徐阶坐起身子,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缓缓说道:“有些文臣,想趁机把藩王宗室尽废,彻底不让宗室参与朝政,不再与士子文臣们分权。 只是老夫担心,这会弄巧成拙。西苑这位,何等聪明。就算一时不察,被这些人的小动作一引,也会想明白其中关窍。届时就有热闹看了。” 徐琨傻傻地问道:“父亲,什么关窍?” “权柄啊!大明权柄啊!西苑善于分权给臣工,但都是在他有足够的权柄基础上。谁也不嫌自己的权柄重。” 徐阶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了。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还能继承我的衣钵不成? 心累,不想说了,我要从京城躺到松江! 唉! 在徐阶的叹息声中,官船扬帆,受着这段时节最后一点北风,徐徐向南,离京师越来越远。 第二百零三章 诸藩宗室,该不该留? 太极殿,三位阁老们坐在左边上首,下首是督理处五位戎政襄理,张溶、汤世隆、曹邦辅、刘焘、马芳。 张溶代表京城勋贵,汤世隆代表着南京迁回京城的勋贵,马芳代表着新封的勋贵。曹邦辅以兵部尚书总领全军,刘焘代表着海军。 今天是督理处成员第一次参加太极殿议事,给出的理由也很堂皇。事关诸藩宗室,需要听取朝中各方意见。 说句不好听的话,诸藩宗室被整饬太狠,万一扯旗造反,还要靠督理处调兵遣将平叛。 右边坐着六部尚书,五寺正卿,以及都察院和大理院两院主官。 六部尚书中的兵部尚书曹邦辅坐在左边。 右边的十二位神情各异地看着左边,目光在三位阁老身上转来转去。 尤其是高拱的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 内阁首辅徐阶告老还乡,次辅李春芳奉诏补位首辅。可是内阁阁老从四位一下子减到三位,国事繁剧,不堪重负。 大家都不忍心看着三位阁老为了国事忙坏了身子,都想着给内阁补一两位阁老,分担重任。 礼部尚书高仪禀告道:“殿下,前元辅徐公已经告老还乡,内阁少一人,臣恳请按例递补阁老,以全国事。” 高仪的话让殿上所有的人,把目光都投注在朱翊钧身上,各自揣测着他的心思。 “此事甚大,不急,待六部五寺两院提出合适的人选,再待孤斟酌。内阁票拟的都是六部五寺两院的政事,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朱翊钧的话让众人心绪不定,暗中诧异。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秉政以来,任何军国大事从来没有经过御门朝议这样的公议,顶多就是如今日这样的小范围的商议,然后乾纲独断。 怎么这次递补阁老,你却说要公议? 难道你心中还有芥蒂,不想让呼声最高的高拱入阁? 众人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高拱。 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有讥讽的,有无所谓的种种不一。 朱翊钧继续开口:“今日召集众臣,要议的是诸藩宗室,作奸犯科的事情。赵中丞,黄尚书,你们轮流说说。” “是!” 赵贞吉先开口:“周王、襄藩安福王、楚王以及辽王,各自上了万言书,对各藩和自己展开了自我批评,自查自纠。 四王在万言书里,列举了五百三十七人的不法事,案例达三千一百六十七起,涉及郡王十一人,镇国将军二十九人,辅国将军四十一人,其余皆是奉国将军以下。 全部移交刑部审理,都察院会一一跟进。” 刑部尚书黄光升接着说道:“刑部接到都察院移交卷宗,会同锦衣卫镇抚司、东厂,迅速查明两千九百五十六起案件,余下的还在一一核实厘查。 其中唐藩文城王朱宙材、文源王朱宙柚、北峥王朱宇潭,私藏兵甲、阴养死士,意图谋反之案;辽藩广元王朱宪爀霸占民女、杀害百姓满门一案;周藩临城王朱勤炽为取乐放火烧毁民屋六十一间,致二十七人死亡一案皆证据确凿。” 朱翊钧扫了一眼众人,“听听这些案子!骇人听闻啊!孤原本以为刚峰先生的上疏,有些言过了,现在看来,是说轻了! 看看这些诸藩宗室,看看他们做的这些事!一天天的,吃人饭,不做人事!” 朱翊钧清脆的声音在太极殿里回响着。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用心揣摩着他的话,每一个字。 目光盯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就像当年他们在这西苑里,揣摩着那位已经羽化飞升的先皇老道士一样。 “天下岁供京师米才四百万石,而各地藩王禄米支出,一年竟有八百五十三万石,两倍于京城和九边。 中枢给不了那么多,诸藩就自行征米,一石禄米他敢收三石四石,搅得地方苦不堪言。 一年八百五十三万石禄米,就养了群这样的玩意?于国于民丝毫无益,全是一群害虫,盘踞在地方,敲骨吸髓,肆意妄为! 诸位,诸藩宗室,还有没有留的必要?” 最后一句话让众人心头一颤。 难道太子殿下要下死手,把近十万诸藩宗室悉数废除掉? 工部尚书葛守礼左右看了看,抢先说道:“殿下,工部负责天下营造修葺,其中各藩王府屋舍就是其中一项。每年工部接到各藩王府的报告,这里塌了,那里垮了,房子又不够住了,需要扩建。 工部一年花在诸藩宗室营造的费用,有时都要超过河工的用度。殿下,河工修好了,还可免除水患,为农耕供水。 给他们营造修葺府邸屋舍,于国于民,确实无益。” 葛守礼看了看朱翊钧的神情,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 “殿下,臣也听说诸藩宗室,不少人穷困潦倒,却困于祖制,坐守窘况。 以臣看来,不如让那些亲疏的宗室自谋生路。都是有手有脚的,可以读书,可以从军,可以经商,可以行医,做工匠也行。” 这是位实诚人! 心眼在场的众人里,是比较少的一位。 朱翊钧点了点头,问道:“诸公,谁还有意见?” 大理卿邹应龙说道:“殿下,臣认为诸藩分封,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历经成祖列宗,都没有怎么改动,还是不易大动。 有作奸犯科的宗室,查出一个,严惩一个,绝不姑息。其余的良善老实之辈,就让他们守着祖制过日子吧。” 朱翊钧没有说什么,继续问众人意见。 “殿下,臣认为当尽废诸藩分封制!”礼部尚书高仪的话,让殿里众人大吃一惊,“诸藩至今,已传七到十一世,五代出亲,这已经不止五代了吧。 这些诸藩宗室还养着他们干什么?一年八百五十三万石禄米,多少民脂民膏啊!为了所谓的祖制,就只好苦一苦百姓,继续供养这些于国于民毫无益处的人? 至于诸藩宗祠,朝廷每年派人定期去祭拜好了。这个费用,相比八百五十三万石禄米,还是少之又少。”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大家纷纷发表意见。 大家的意见大致三种。一是如高仪所言,尽数废除。每年给诸藩宗祠摆几盘冷猪肉,上几柱清香就好了。 二是如邹应龙所言,作奸犯科的,严惩即可。其余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三是如葛守礼这样的折中意见,把部分宗室变为庶民,让他们自谋生路,既让朝廷减轻负担,也能他们脱离困境。 众人一一发表意见,张居正支持葛守礼的意见。 高拱支持高仪的意见,其余的大部分都支持邹应龙的意见。 督理处的五位,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静静地看着。 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也没有发表意见。 朱翊钧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几圈,这次整饬诸藩宗室,他是领衔,现在他是没意见,还是在等我的意见? “大洲先生,你的意见是什么?” 赵贞吉缓缓开口道:“殿下,臣觉得,对于诸藩宗室整饬,这三种意见各有所取,也各有弊端。如何定夺,但凭殿下裁定。 臣现在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诸藩宗室作奸犯科,地方官员都一无所知的吗?” 此言一出,殿里鸦雀无声。 第二百零四章 整饬宗室就这样办! 高拱眉毛一跳,抢先问道:“赵中丞,你这是何意?诸藩宗室作奸犯科,难不成还要怪到地方官员头上? 难道是他们纵容不成?”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双手往袖子一笼,身子轻轻往后一倾。 非常熟悉他的张居正,眼睛微微一眯,似乎意识到什么。 赵贞吉淡淡一笑:“高尚书,稍安勿躁! 老夫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老夫身为都察院中丞,肩负监察职责,想的当然也是监察之事。按照祖制国律,地方官员对于就藩当地的诸藩宗室,是负有监察之责的。 不仅巡按御史,府州县和布政司,也有此责。为何诸藩宗室犯下屡屡大错,近在咫尺的地方官员毫不知情,至少我都察院没有收到类似的上报。 一藩如此也就罢了,大明二十几藩,地方都是如此,那就耐人寻味了。 是他们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高拱看着他,胡子一翘一翘的,可是一时间找到反驳的话,坐在那里不出声。 殿上众人也听出赵贞吉话里的含义,都默然不语,等着朱翊钧的反应。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在殿中慢慢踱了一圈,转头看向寂静无声的众人,对赵贞吉说道:“赵先生,请继续。” 赵贞吉开口道:“是,殿下!臣觉得诸藩宗室纵有过错,地方官员就没有过错?朝廷就没有过错吗? 正如殿下此前在京官纠风正纪大会上说的一样,要开展自我批评和批评,找到自己的缺点和问题,不断改进,才能达到公正廉明、高效有序的效果,这才是我们纠风正纪的最终目的。 我们不能只顾着批评别人,却不知道自我批评。朝廷中枢和地方官员要像辽藩、周藩、楚藩、唐藩那样,深入地开展自我批评,勇于认识和揭发自身的问题。” 朱翊钧点点头,“赵先生说得很好。一叶遮目,我们身上有什么毛病,不知道。我们眼睛里只看到别人的问题,却很难看到自己的问题。 都察院查别人的问题,那叫一个入木三分,查起自己来,却是讳疾忌医,这怎么能达到我们纠风正纪的目的?我们纠风正纪的目的在于治病救人,而不是看到这人病了,病得不轻,就直接刨个坑把他埋了。” 看到两人一说一答,跟唱双簧一样。 殿中众人心里暗暗嘀咕,你俩这么有默契啊! 搁这演呢? 尤其是高拱,心里腾腾地冒火。 他恨死了诸藩宗室这些米虫。 他执掌户部时,因为诸藩宗室的禄米发放不及时,被诸藩宗室一天一份弹劾奏章,弹得头都大了。 当时他被户部的这些大坑逼得要疯了,诸藩宗室偏偏这时还给他捅刀子,如何不恨呢! 现在他抓到这个机会,恨不得把这些诸藩宗室全部贬为庶民,全部自食其力。 除了出口恶气之外,更重要的原因这些米虫是大明财政巨大的负担。把这些混蛋甩掉,可以省下一大笔开支。 八百五十三万石粮食,他高拱可以做出多少政绩来。 所以他在诸藩宗室的态度上是除恶务尽,在跟盟友们商议时,跟高仪等人不谋而合。 高仪等人没有高拱在财政方面想得太深,他们秉承着大明文官们的思想,坚决不能让宗室参政。 朝堂已经很挤了,再挤进一群宗室来,怎么挤得下? 再说了他们先天有优势,天生跟天家亲近,更容易得到重用,更加不能放他们进来。 只是高拱处在要入阁的敏感时期,以稳为重,凡事不要出头,于是就由高仪把态度表明,高拱附和一下即可。 只是没有想到赵贞吉跳了出来,把矛盾的矛头转移,这就给诸藩宗室留下了极大的转圜余地。高拱的性子急,忍不住就跳出来,跟赵贞吉争了几句,结果还没争赢。 可把他气得够呛! 我高大胡子在朝堂上吵架,就没输过谁,想不到在一位平日里不声不响,斯斯文文的赵贞吉手底下,一个照面就被斩于马下。 不服啊! 可是朱翊钧刚才这番话一说出来,高拱怒气全消。 这些话表面上像是在附和赵贞吉的话,实际上已经在给诸藩宗室处理上定调子了。 太子殿下这是要把宗室和地方官员们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地方官员高拿轻放,宗室这边,你们是不是也要网开一面,不要一棍子打死,按照他的方案来。 否则的话,宗室和地方官员绑在一起,一起完蛋,文官们肯定不答应啊。他们多少门生故吏,多少希望都在地方官员里熬资历,怎么舍得让他们给宗室殉葬。 再说了,太子殿下顺藤摸瓜的本事厉害着,宗室上的事情,恶了他,顺着地方官员一路抄到中枢,谁经得起他三查五查外加倒查? 想明白了这些,殿上众人大多数在心里暗暗会改变了立场,唯独高拱沉默了一会,还是昂着头说道。 “殿下,防范宗室,是成祖皇帝定下来的祖制。” 他情急之下,直接点破了当年成祖皇帝严防死守诸藩宗室的本意,担心下一个奉天靖难的人。 朱翊钧笑了,你点破,我也说破。 “诸藩宗室相传了两百年,传了七到十二世,现在只能算同宗。这样的宗室,能奉天靖难吗?” 朱翊钧的话让众人鸦雀无声。 太直白了,我们都不敢听了。 想想也是,有你这位大神在朝堂坐着,就算是成祖转世,成了你的叔叔,他也照样老老实实在藩国里盘着。 张居正打破沉寂问道:“殿下,诸藩宗室之事,还请殿下早下定夺。” 其余数人也附和道:“殿下,还请早下定夺。” “不急,”朱翊钧缓缓说道,“赵先生,把你的草案说给大家听听。” “是殿下。 臣的草案是,各藩亲王诸子除世子外,皆授镇国将军。现郡王嫡子授镇国将军,其余皆授辅国将军。 镇国将军世子降一级,传袭辅国将军,其余诸子授奉国将军。辅国将军世子降一级,传袭奉国将军,其余诸子改为庶民,依次类推。 其余镇国中尉以下,现在全部改为庶民,可科试、从军、经商,与普通百姓无异,自谋生路,自食其力!” 赵贞吉的方法更加狠,直接把五分之四的宗室改为庶民。 朱翊钧说道:“诸藩宗室发展到这个地步,地方官员监察缺失是原因之一,中枢监管也也是大问题。太祖皇帝设立的宗人府,形同虚设,坐视各藩乱法之事发生。 所以孤要宗人府把职责担当起来。整饬诸藩宗室之事,既要自查自纠,又要整饬肃纪,现在又要大改祖制,关乎千秋万代之事。所以孤决定把诸藩亲王、郡王全部请到京城来,共商此事!” 朱翊钧的声音在太极殿响彻,众人都静静地听着,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门传了过来,一位内侍慌急着忙地跪倒在殿门地面上,喘着气说道:“殿下,太子殿下!宫里有事,有大事,传,传太子进宫。” 众人脸色一变,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朱翊钧。 朱翊钧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对众臣说道:“今日先议到这里,赵先生,你把刚才我们商议的整饬诸藩宗室的决议整理一下,拟个条目呈上来。” “是!”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 众人行礼,目送朱翊钧离开太极殿。 待他离开后,面面相觑,都在心里猜测紫禁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百零五章 紫禁城里的闹剧 朱翊钧很快从西华门入宫,内宫监太监万福急匆匆地迎上来。 指了指前方,朱翊钧说道:“万公,我们边走边说。” “殿下,淑华宫梁昭仪,春蔻宫王婕妤同时生产,奴婢叫人去请入内御医所育婴堂的稳婆和医护,梁昭仪和王婕妤身边的尚宫死活不答应,陛下也慌了手脚,一时不知所措。 偏偏梁昭仪和王婕妤情况越发危急,禁内乱成一团糟,娘娘闻讯赶去,也束手无措,只好叫奴婢赶紧派人来请殿下。” “同时生产?” “是的,说来也巧。早上梁昭仪肚痛,要生产。不到半个时辰,王婕妤也开始要生产了。” “孤不是切切交代过吗,宫内后妃生产,立即叫入内御医所的育婴堂,谁在阻拦?” “殿下,是梁昭仪和王婕妤身边的尚宫,她们把育婴堂的稳婆和医护挡在外面,死活不肯她们进去。 梁昭仪和王婕妤也在那里叫嚣,说宁可母子双亡,也不愿叫” “也不愿叫孤的人去给她们接生是吧。”朱翊钧冷冷地说道,“这么硬气,孤倒是想成全她们。只是到时候真要是一尸两命,这笔帐还是要落到孤的头上。” 万福叹了口气,不出声。 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步辇跟在后面就好,这个时候还是自己动腿,显得更加有诚意。 他快步向前走,万福一路小跑地跟在身后。 “这紫禁城里,还是有阴风啊。” “殿下莫怪,后宫嫔妃们,闲来无暇,往来串门,都会说些有的没的事,这种无稽之谈,私下也传得甚广。 唉,嘴长在她们身上,也没法管。” “冯保!”朱翊钧头也不回地叫道。 冯保一溜快跑,跑到朱翊钧身后。 “奴婢在!” “把这一年后宫嫔妃们互相串门的记录整理出来,尤其是进出淑华宫和春蔻宫的记录。” “遵令!” “父皇在哪里?” “皇爷也急得没了主意,淑华宫和春蔻宫两头跑,连步辇都顾不上坐。幸好两处相隔不远。” 隆庆帝着急,朱翊钧能理解。 他即位两年多,紫禁城里居然无皇子公主诞生,他膝下的子女,全是裕王府潜邸所生。开始时他觉得自己年轻,身体棒棒,还不在意。 可是隆庆元年一整年过去,他播下去那么多种子,无一颗发芽,心急了。于是找万全和李时珍,有什么好方子,什么好药材,赶紧给上啊。 同时隆庆帝也稍微收敛了点,改变了以往蒲公英广撒种子的习惯,改为多点定期撒种子,终于在隆庆二年中期,梁昭仪和王婕妤传来怀孕的喜报。 现在到了瓜熟蒂落的收获时节,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要是都没保住,其实这一年忙了个寂寞? “你们不劝劝父皇?”朱翊钧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你们劝不住的。此时,有梁昭仪和王婕妤在捣乱,父皇的心早就乱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拿主意了。” 万福又叹了一口气。 真不想说,可老天爷是公平的。父亲那么精明,儿子那么睿智,到他身上,肯定是有大缺陷。 朱翊钧急匆匆赶到淑华宫门口。 它其实只是个两进的院子,以前附属于西六所某宫,隆庆帝图文雅,给它取了这么名字,还特意题了块匾额挂在院门上。 现在这里兵荒马乱。里面传出女子惨烈的嘶叫声,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院子中间,大声地发号施令。 “快!你去准备开水!” “你快拿一把剪刀来。” “你,快把准备被褥!” “你不要站在那里碍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赶紧帮忙。昭仪出了事,你们一个都不要想跑。” 她一脸的歇斯底里,声音都嘶哑了,嘴角泛起了白沫,宫女内侍们被她指挥得团团乱转,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内院传出来的惨叫声,一声惨过一声。 这种人就跟外面的有些文官一样,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却不知道自己能力有限。 以为自己忙得昏天暗地,稳住了局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却不知道其实没帮上什么忙,还尽在这里添乱。 朱翊钧暂时不去管她,转头问道:“皇上呢?” 有内侍答道:“殿下,皇爷去春蔻宫了。” 万福在旁边催促道:“殿下,我们赶紧春蔻宫吧。” “不急,皇上去了那边多久了?” “回殿下的话,一刻钟了。” “那就在这里等,父皇马上就会回来的。” 果然,才过去不到两分钟,只见那边哗哗地跑过来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隆庆帝,他左手提着前襟,右手甩得飞起,两条萝卜腿跑得飞快,后面跟着几十个内侍宫女,抬着一具空步辇,个个气喘吁吁。 一撞脸看到了朱翊钧,隆庆帝猛地扑过来,抓住朱翊钧的手,老泪哗哗地往下流。 “老大啊,天要塌了,她两个难产啊,母子难保啊。老大啊,你赶紧想个办法,救救她们吧。呜呜——!” 哭诉了两句,隆庆帝也是跑得腿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咧着嘴,脸上满是眼泪鼻涕,不顾仪态的嘶嚎着:“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我的亲命啊。我们天家子嗣艰难,你还这样折磨我们。 老大啊,你可赶紧想想办法,救救你的弟弟妹妹们。他们要是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朱翊钧眉头一皱,给万福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去,一左一右扶起了隆庆帝。 “父皇,你不能这样。你这样,里面的人就更慌了。” 隆庆帝递过冯保递过来的手巾,胡乱抹着脸,“朕也不想慌,朕知道,她们娘俩都指着朕,可朕就是慌啊,心慌,腿软,想不出好主意,只好两边地跑。” 你围着紫禁城跑也没用啊! “父皇,请把此事全权交给儿臣。” 隆庆帝抬头一看,发现一段时间没见,朱翊钧又长高了一截,比自己要高出大半个头。看到他脸上的沉着冷静,隆庆帝纷乱的心猛地定下来了。 连连点头:“此事就全交给老大了,你肯定能救活她们的。” 朱翊钧眉头微微一挑,转头对万福说道:“扶着父皇去步辇坐着歇息。” 他转身走进淑华宫,往院子里一站,里面忙碌的人全都站定了,呆呆地看向他。 那位趾高气昂在发号施令的妇人,看到朱翊钧,连忙大声道:“不能进来,男人不能进来!你懂不懂规矩了,犯了冲,撞了煞,要死人的。” 朱翊钧看都没看她,冯保上前去,扬起右手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育婴堂稳婆和医护何在?”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不慌不忙地问道。 “回殿下,就在淑华宫外面候着。” “传进来,接生之事,由她们接手,稳婆叫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是!” 那位妇人左边脸红肿了一块,连忙冲上来,拼死拦住:“不准进去,我们昭仪只用自己人,不用你们” “把这疯婆子嘴巴堵上!”朱翊钧随手指了指她。 冯保上前去,抓起花盆里的一把泥土,塞进妇人的嘴巴里,恶狠狠地说道:“再叫唤,我把这盆土全塞进你嘴里去。” 东厂提督的凶焰全开,妇人被吓得呜呜不敢说话。 冯保一挥手,“拖出去,不知死活的东西。” 四名净军架着妇人,迅速离开了淑华宫。 冯保凑到朱翊钧跟前,轻声道:“殿下,奴婢去查查这个妇人的底细。” “嗯,顺便洗个手。” “是。” 育婴堂的稳婆和医护进去,淑华宫就显得有序许多,梁昭仪也痛了一个多时辰,早就痛得没力气了,见到育婴堂接过生产的事,也泄了气,没有刚才叫得那么惨烈。 皇后陈氏匆匆从春蔻宫赶来,看到朱翊钧站在淑华宫院子里指挥,眉头一皱,神情有些慌张,走到跟前,轻声道:“钧儿,你怎么这么冒失呢?” 第二百零六章 为大明和父皇遮风挡雨 朱翊钧先给陈氏做了一个揖,瞥了一眼院外的隆庆帝,轻声答道。 “母后的苦心儿臣知道。无非是生产的事十分凶险,九死一生。儿臣接手了,万一难产,母子丧命,儿臣还要惹来一身骚。不如坐视不管,任由他们胡闹。 可是母后,儿臣担起了这副重担,就必须有这个担当。泰山高耸入云,因为它顶得了天,立得住地。” 陈氏欣慰一笑,掏出手帕,伸手搽拭着朱翊钧额头上的汗。 “知道钧儿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接手就接手了,就算她们难产一命呜呼,老货还敢跟钧儿你翻脸不成!” 母子俩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院子外,喘匀气、恢复体力的隆庆帝下了步辇,在院门口来回地走动着,低着头,搓着手,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 “母后,春蔻宫那边如何?” “也有个尚宫在那里指手画脚的,跟这边一样。本宫懒得管她们的破事,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想活就由着她们去。” “母后,那儿臣去那边看看。” “好,去吧。” 朱翊钧出了院门,转身要走,被隆庆帝看到了,不由大急。 “老大,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父皇,春蔻宫儿臣也要去安排一下。” 隆庆帝这才想起春蔻宫还有位产妇,也在难产,“哦,哦,应该去,老大快去快去。这边你也费心看着点啊。” “是,儿臣会叫她们竭尽全力的。”朱翊钧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快到拐角时朱翊钧转头,看到隆庆帝低着头、撮着手,又在院门口来回地转圈。陈氏站在他身边,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没几分钟到了春蔻宫,里面也有个尚宫妇人插着腰,站在院中胡乱指挥着。 朱翊钧也懒得废话,挥挥手,方良带着四个净军上前去架住她,转身往外拖。 妇人杀猪般叫了起来,声音无比尖锐。 方良上前去啪啪几个大嘴巴子,打得妇人两边的脸全肿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敢说,睁着一双惶恐的眼睛,被净军拖走了。 朱翊钧一挥手,让同样被挡在外面的育婴堂稳婆和医护接管现场,调度人手,主持内外事宜。 半个小时后,春蔻宫里的王婕妤惨烈的叫声变低了,变得有气无力,稳婆还在里面忙碌着。 朱翊钧站在院子外面,双手笼在袖子里,静静地等着。 那边哗哗地过来一群人,隆庆帝和陈氏走了过来,隔着老远,隆庆帝就惊喜地说道:“老大,你又多了个妹妹,紫禁城里,终于又能听到婴儿哭声了。朕呜呜,朕终于有脸去太庙祭拜列祖列宗了。” 陈氏在一旁补充道:“稳婆进去后,帮梁昭仪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用法子帮了帮,终于诞下皇女。母女都好,皇女哭声洪亮,梁昭仪身体虚弱,慢慢调养即可。” “那就好!”朱翊钧也是一脸喜色。 稳婆从春蔻宫走了出来,双手有血迹,身上的围裙也能见到血迹,还未走近,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 隆庆帝吓得脸色一白,伸手呵斥道:“你不要走近来。” 朱翊钧迎上去两步,问道:“此时危急,不要多礼。里面情况怎么样?” “回殿下的话,王婕妤情况不好,胎儿是横位,卡住了,总是生不下来。现在王婕妤也精疲力竭,越发地没有力气。 老婆子给她灌了红糖水,喂了参汤,好了一会,鼓了一会劲,可还是生不下来。现在情况危急,再拖延下去,可能母子两人都会丧命。” 隆庆帝吓得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幸好万福和孟冲扶住了他。 “这可怎么办?老大,怎么办啊。母子都危急,这可如何是好啊!”隆庆帝拉着朱翊钧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 他三十多岁了,依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从来没有做过重大抉择,也没人要他做过重大抉择。 他幼时亡母,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出宫,彻底失去亲人的关爱和庇护。 裕王府时,被严世蕃等人欺负了,自己躲在角落里哭,然后全听高师傅、陈师傅的。现在进了紫禁城,他除了逍遥快活,凡事都有人帮他打理好了,不用操一点心。 现在突然遇到这样的情况,如何不叫他惊慌失措! “还有什么挽回的法子吗?”朱翊钧安抚了隆庆帝,转头问稳婆。 “法子倒还有个法子,只是十分凶险。” “说!” “老婆子想先问一句,一旦情况危急,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大家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隆庆帝。 隆庆帝的喉结来回地抖动了几下,异常紧张,迟疑了几十秒,他可怜巴巴地问朱翊钧:“老大,你说呢?” 问我干毛! 是你的女人和孩子! 但朱翊钧知道,今天肯定是从父皇嘴里问不出准信的。 他转向稳婆,“尽可能大人小孩一起保,如果有万一,优先保大人。” “老婆子记住了。” “什么法子,你可以说了。” “是殿下。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开小刀。在阴门开刀,扩开产道,再想法把胎儿挤出来。现在只有此法才能抢得一线生机。” 朱翊钧继续问道:“此法十分凶险?” “是的,此法原为一位军医给妻子接生时所用。伤口一开,产妇容易得产褥热而亡,往往是九死一生,不到万不得已不敢用。” 隆庆帝的脸又白了,腿也软了,“万福,扶住朕。” 稳婆连忙又补充道:“现在医学馆改了良方,被褥纱布以及器具都隔水蒸过,伤口用酒精消毒,还有秘制的伤口创伤药,现在大致有个三四成的把握。” 朱翊钧看着这位四十多岁的稳婆,知道她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兼妇产科医师。有经验的老医师都是这样,不管多有把握,都会留余地,七八成的把握也会打对折。 她们都知道,救治过程最怕的就是意想不到的各种意外,尤其是这个年代。 只有那些骗子或者刚出炉的医师,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朱翊钧还想再问问父皇的意见。 “父皇,你定夺,到底要不要给王婕妤开小刀?” 众人又齐刷刷地盯着隆庆帝,就连春蔻宫里的内侍宫女们也在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些人跟王婕妤和春蔻宫是一荣皆荣,一辱皆辱,他们都巴望着赶紧把主子王婕妤救活过来,还诞下皇子或皇女,那他们的日子就好过许多了。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隆庆帝嘴里念叨着。 “一尸两命才叫残忍。稳婆!”朱翊钧转头朗声说道。 “奴婢在!”稳婆连忙应道。 “你去做,放手去做,一切有孤来担着。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是有功无过。” “是!”稳婆应了一声,起身快步走回春蔻宫院子里。 众人都忍不住看着这位十五岁的太子殿下,看着他的身影,在阳光下如此伟岸。 隆庆帝低着头、搓着手、嘴里嘀咕着,又开始在春蔻宫门口转着圈。 朱翊钧站在一旁,双手笼着袖子,目光平视,看着前方。 陈氏看了看他们父子,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到朱翊钧跟前,轻声问道:“钧儿,军国之事,你有操不完的心,也该放点心思在自己事身上?” “母后,我自己什么事?” “终身大事啊!你都十五岁了。” “母后,明年。明年我十六岁了,皇爷爷龙驭宾天,也满了三年。” 陈氏看着他坚毅的脸,神情有些恍惚,他才十五岁啊,自己和众人几乎忘记他才十五岁。 十五岁就撑起了大明的天,还撑起了紫禁城的这片天,不仅要为大明万民,甚至还要为他的父皇遮风挡雨。 他坚硬如钢铁的心里,唯一的柔软处,或许只有在西苑相依相伴五年的皇爷爷一人。 “钧儿,你说怎么的,就怎么的吧。” 此时,一位医护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噗通跪倒在院子门口。 隆庆帝身子一弹,跳了几步,蹦到了跟前:“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第二百零七章 这就是权势,救人,杀人 医护咽了咽口水,答道:“母子平安!” 隆庆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回皇上的话,王婕妤母子平安!” “生生.生了个皇子?”隆庆帝再追问了一遍。 “是的陛下,是位皇子。” 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虽然哭得有气无力,但声音清脆。 隆庆帝喜极而泣,双手捂着脸,发出呜呜的声音。 “呜呜,朕又生下皇子了,父皇啊,列祖列宗,朕又给你们添了个孙子。呜呜!” 朱翊钧问医护:“王婕妤呢?” “回殿下的话,无大碍,陈稳婆正在她的伤口上药包扎,另有医护正在给皇子洗澡穿衣服。” “衣服都是蒸煮过的?” “是的,都是按照育婴堂标准来做的。” “好,你们立下大功,此后宫里必有重赏。此外,新诞皇子皇女也由你们好生照顾,按照育婴堂的法子来。 接仙种育婴堂可有安排?” “回殿下的话,三到六月间,看婴儿状态择时而种。” “好,在接种之前,一切要小心,外面的东西,都需要消毒后方可与婴儿接触。” “是!” “万福!” “奴婢在!” “交代下去,淑华宫和春蔻宫膳食前半月要清淡,后半月再跟上营养。听育婴堂专职陪育婆的就好了,她们素有经验,又经过医学馆的训练,自有章法。” “奴婢记住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朱翊钧转身对隆庆帝说道:“父皇,一切都安置妥当了,你担心了半天,身子也乏了,早点回去歇息。等歇息好了,儿臣再来向父皇祝贺。” 隆庆帝拉着朱翊钧的手,感慨地说道:“老大,多亏有了你。 这家要是没你,可怎么办啊。我从早上担心到现在,确实乏了,乏了,现在她们都平平安安的,朕也放心了,回去睡一觉再说。” 朱翊钧听隆庆帝絮絮叨叨地说着,扶着他坐上步辇。 内侍抬起步辇,隆庆帝还舍不得松开朱翊钧的手:“老大,你有心了,你用心了,你真心啊。” “父皇不必说这些,我们父子一体,君臣同心。” “好,好!”隆庆帝松开了手,身子疲惫地躺在步辇上。朱翊钧顺手解开自己的外袍,盖在隆庆帝的身上。 迷迷糊糊的隆庆帝一惊,睁开眼一看,发现身上多了件外袍,再一转头,原来是朱翊钧脱下外袍盖在自己身上。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躺在步辇里越走越远。 朱翊钧转身对陈氏说道:“母后,这里一切安排妥当了,母后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陈氏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朱翊钧的脸,“老朱家有你,真是我回去休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冯保,把你外袍给你主子披上。现在倒春寒,不要冷着他。” “是。”冯保马上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朱翊钧的身上。 目送陈氏的步辇远去,朱翊钧头也不回地说道:“冯保,万福,回西苑。” “是!” 朱翊钧重新加了一件外袍,在勤政堂里坐下,冯保和万福上前一步行礼:“殿下!” “坐下说。你们都是孤的大伴,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礼数,坐。” “谢殿下。” “冯保,查出来了吗?” “回殿下的话,查出来了。淑华宫和春蔻宫的那两个尚宫婆子,是梁昭仪和王婕妤向皇上讨得赏,从别处调来的。” “哪里?” “永和宫。” 朱翊钧眉头微微一皱,“贤妃李氏?” “是的。” “还有吗?” “李贤妃这段日子出入淑华宫和春蔻宫非常频繁,三五天一次。据按照李氏身边的探子说,李贤妃有跟梁昭仪和王婕妤说,紫禁城里有人不会让她俩替皇上诞下皇子。 还说那人一手遮天,会想方设法让梁昭仪和王婕妤胎死腹中,母子双亡。” 朱翊钧冷笑一声:“那人,不就是说孤吗?” 转头看向万福。 万福忙答道:“据安排在淑华宫和春蔻宫的内侍宫女说,李贤妃确实有向梁昭仪和王婕妤说过类似的话,那两位尚宫妇人也是李贤妃极力推荐的,是她从裕王府带进来的。说是她生产时,全靠了两位妇人才转危为安。” 朱翊钧站起身来,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屋里慢慢转了两圈。 “上次报恩寺之事,孤严惩了她的兄嫂,却放过了她。不想她不思悔过,还恨孤入骨,想用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拙劣计谋来陷害孤。”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问万福:“老三六岁了?” 万福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殿下的话,三皇子生于嘉靖四十二年八月,马上就满六岁了。” “孤前些日子看到过他,长得很壮实,还缠着孤,一口一个太子大哥,要跟着孤到西苑内演场学骑射。挺懂事的孩子。” 说完,朱翊钧转头看着冯保和万福,一字一顿地说道:“去母留子!做得干净些!” 冯保和万福连忙跪下,低着头应道:“遵令旨!” 朱翊钧缓缓坐到椅子上,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春日高照,照得西苑树绿湖翠,生机盎然。 朱翊钧轻轻拍着座椅扶手,悠悠地说道:“救人,杀人,一念而定。这就是权势啊。” 可是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无心感叹,挥挥手说道:“去办事吧!” 冯保和万福退下后,祁言来禀告:“殿下,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递牌子求见。” “整饬诸藩宗室的条目这么快就写好了?” 朱翊钧有些惊讶,可是转念一想,赵贞吉对整饬诸藩宗室胸有成竹,会议上所举的草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跟自己的态度大概一致。 他整理条目,只需要把自己的意见添加进去,稍加编排即可。对于他这样的大才,跟喝水一样简单。 而且自己在宫里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请进来。” 赵贞吉行完礼后,把那份条目呈给朱翊钧。 朱翊钧仔细看了一遍,甚是满意,把条目手本放到桌子上,左手在上面摸了摸。 “大洲先生,整饬诸藩宗室,就交给你了。” “这是臣的职责。” “孤的想法很简单,大刀阔斧地砍掉诸藩宗室大部分米虫,让他们自食其力,减轻朝廷负担。保留部分藩王宗室,但孤的意思是留在京师,留在天子眼皮底下,不要再去地方祸害了。” 赵贞吉眉头微微一动,但没有出声,继续听着。 “改革吗,对别人动刀子,肯定是大刀阔斧,痛快淋漓。对自己动刀子,肯定痛彻入骨。现在对诸藩宗室改制,要砸了近十万人的铁饭碗,大洲先生,你任务艰巨。” “回殿下的话,臣知道,臣做好了准备。” “好,我们君臣都做好了准备。不过砸了人家的铁饭碗,还得给人家一口泥饭碗,让他们有口饭吃,能养家糊口。真要是饿死冻死了太祖皇帝子孙,在这个档口,会授人话柄的。” “殿下,臣记住了。” “大洲先生,整饬诸藩宗室,朝堂上可有什么不同意见?” “回殿下的话,跟太极殿众臣的意见差不多,也是三种。只是太子表明态度,要严厉惩治诸藩宗室后,那些属意遵循祖制旧例的臣工们,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朱翊钧笑了笑,“那些叫嚷着要彻底厘清诸藩宗室,为朝廷铲除一大毒瘤的人,依然叫得很凶?” “殿下英明。” “两位老高?” “正是。” 朱翊钧长叹了一口气,双手笼在袖子里,往椅子背上一靠。 “这两个家伙啊,一根筋,尤其是高新郑。执拗固执,勇往无畏。大明改革需要他这样的性子,可是有时候过于执拗了又不好。” 朱翊钧开着玩笑说道:“大洲先生,给他点颜色看看。” 赵贞吉连忙推辞道:“臣惶恐,臣力有不逮。” “大洲先生,以后在内阁里,你要替孤多看着点这头河南犟驴。” 赵贞吉心领神会,拱手应道:“臣领令旨!” 第二百零八章 宁可再把他们当猪养 高拱书房里,高拱和葛守礼还在争论。 “肃卿,何必那么激进。能饶人处饶人!为何要把诸藩宗室悉数铲除?太子殿下的意思很明确,大部分裁为庶民,自食其力。诸藩保留少部分人,祭祀宗祠,拜祭先人,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高拱一吵起来架,就语言粗鄙,发须皆张,怒不可遏,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动老拳,不跟你讲道理,要跟你讲物理。 葛守礼是他老友,深知他的脾性,这些年也不知道跟他吵过多少回,不以为然。 “这些诸藩宗室,就是一群蛀虫。八百多万石粮食,还每年!全部喂猪了,他们拿着这些粮食,做了些什么有益的事? 对,有,老夫唯一能想出的益事是他们吃了这些粮食,变成了屎拉了出来,被农夫拉到田地里当肥料,就干了这么点有益处的事!” 高拱一边走着,一边挥舞着双手:“八百多万石粮食啊,每年啊,与立兄,每年给你八百万石粮食,一连十年,二十年,足以让你围着黄河修一条堤坝了。 大明朝却把这八百万石粮食浪费了两百年,每年啊,这足以让我们做出多少丰功伟业来! 与立兄,你以为这样裁撤就算了事吗?没用的,这样治标不治本啊!用不了十年,二十年,诸藩宗室又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这些混蛋天天吃饱了没事做,只能睡女人,儿子孙子一串串的生,我们挣得钱粮,还没有他们生得快!” 葛守礼看着高拱,哭笑不得,寻到空隙劝道:“肃卿,现在太子殿下主意已定,我们再劝也没用。” 高拱听到这里也牙痛,气呼呼地坐在座椅上,“我们这位太子,坚毅果敢,劝不住。可是我们这些想做大事的臣子,劝不住也要劝! 凡事都顺着他指的方向去,当我们是什么?拉磨的驴?赶车的骡子?必须据理相争!” 葛守礼说道:“肃卿啊,也就是太子宏量,只要你是出于公心,据理相争,他不会计较。要是换做先皇,你说你敢争吗?” 高拱瞪了他一眼:“那不废话吗?老夫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高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肃卿,与立,宫里传出消息。” “什么消息?” “宫里梁昭仪和王婕妤正巧相继生产,却难产处在危急之中,皇上束手无措,派人请了太子殿下。 太子当即立断,传了入内御医所育婴堂的稳婆和医护进去,临危不乱,镇静指挥,终于让梁昭仪和王婕妤母子四人平安。 梁昭仪诞下皇女,王婕妤诞下一位皇子。” 葛守礼长舒一口气:“皇天保佑啊! 皇上原本有三子和三女,现在多添了一位皇四子和皇四女。除去早夭皇二子靖悼王、皇长女蓬莱公主和皇二女太和公主,现在有太子、皇三子、皇四子和皇三女、皇四女三子两女,也算人丁兴旺。” 高拱才不管皇上人丁兴旺不兴旺,一个太子顶多少个皇子了。 他转头问高仪,很疑惑地问道。 “子象,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日。今日太极殿议事,太子急匆匆进宫,就是因为这事。” 高拱继续问道:“自从太子秉政以来,宫里和西苑就跟围了十八道高墙一般,一丝一毫的风声都收不到。子象,你是怎么收到这消息的?” 高仪一摊双手,“你说呢?” 高拱和葛守礼对视一眼。 好吧,我们都知道了,这是太子默许,有心人悄悄把消息传出来的。 高拱听完高仪讲述的详情后,一时气闷,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来回地走动着。 “肃卿,你怎么了?” “唉,也不知道先皇是怎么教诲太子殿下的,年纪不高却如此果敢有担当。唉,当初老夫应该多用些心在皇上身上.” 可是一想到皇上的本性,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了,我还是有些异想天开,过于奢求了。 葛守礼在旁边继续劝道:“肃卿,你也从子象讲述里知道太子的脾性,不要过于执拗了。” 高拱陷入沉思中,默然不语。 高仪好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葛守礼在一旁把两人的争执简单的说了一遍,高仪一听马上跳了起来:“肃卿,你必须坚持到底! 这个口子坚决不能开,一开就是遗祸百年啊!” 什么!我刚刚劝好,你又来拱火? 葛守礼瞪着高仪,不知该说些什么。 高拱问道:“子象,何出此言?” “肃卿啊,你只看到钱粮之事,老夫却看到其它一面。” “哪一面?” “依照太子的想法,他可能会在诸藩宗室里,选拔一批人才,充任官职,分拣地方啊。” “啊,这这可能吗?”葛守礼愣住了。 “这怎么不可能?这些诸藩宗室,至少都是奉国中尉,朝廷要裁撤他们为庶民,总得给些安抚吧,总不能把这近十万宗室全部往绝路上赶。 奉国中尉同从六品,授七品知县或八品县丞,愿不愿意?镇国中尉同从四品,授从五品知州或从六品同知,愿不愿?” 孙子才不愿意! 镇国中尉和奉国中尉,也就是领禄米时才有用,想欺负老百姓都还要排着队,等前面的将军们欺负完了才轮到自己。 换个地方实权官,你不愿意? 脑子让驴给踢了。 葛守礼一时无语了,“子象,这.这能行吗?” 高仪反问了一句:“为何不行?太祖皇帝皇诰祖制里定下的爵位官阶,难道就不值钱了吗?” 葛守礼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如此一来,太子既能安抚诸藩宗室,又能制衡吾等科试正途之士。” 高拱仰天叹了一口气,“老夫不愿意提及此事,这事一点破,我们与太子的立场就不好说了。” “肃卿,有什么不好说的!吾等科试正途,费尽千辛万苦,才能三试连捷,才能入仕做官。此前太子殿下搞胥吏补录,让这些奸猾胥吏混入吏部官册中,也就算了。 后来又接着余昌德一案,收了国子监,交给李卓吾,专育所谓信奉新学异端邪说之人,然后又会以吏员分拣各地,混入仕途。 现在又借着整饬诸藩宗室,把大批宗室转为官吏分拣地方。肃卿啊,再这样下去,就没有吾等科试之士的立足之地了。” 高拱沉默不语。 三人心里都有数,士子儒生,经过两百年不懈努力,通过科试,暗中掌控了朝廷录才之途,也控制住了大明文官的来源。 现在绝大多数的文官,都是科试出身,以庶吉翰林为贵。 现在太子要往里面掺沙子,制衡科试文官,这个问题就可大可小。 高拱开口道:“子象,你以为李子实(李春芳)、张叔大、陈逸甫(陈以勤)、赵孟静(赵贞吉)他们都看不出来吗?” 高仪情绪激动地说道:“他们明哲保身,只想着自己的前途,却忘记数十万圣教儒生们的前途。他们不说,我们必须说。 如果我们也不出声说话,到后来,肃卿、与立,恐怕就没有人能给我们说话了。” 高拱还是沉默不语。 高仪还想开口,葛守礼在旁边劝道:“子象!你何必逼肃卿呢!现在徐少湖离阁,是肃卿最好的入阁时机。要是再错过,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子象,你不是也一直期盼着肃卿入阁吗?” 高仪顿悟。 高拱其实明白其间的关窍,有心拦住宗室参政,可是又事关自己入阁。左右为难,干脆出险招,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站在大义上要求彻底废除宗室。 这是文官们以前的拿手好戏,逼着主上把事做绝。主上明知不可为,最后退让一步,达到了文官真实目的。 可是这样遮遮掩掩,让高仪心中不虞。我们是为文官们谋利益,怎么还跟做贼似的,甚至还受到自己人从背后一刀。 不行,不能这样! 高仪坐下,沉默一会,昂起头对高拱和葛守礼说道:“好,此事肃卿不便出面,老夫舍出这一身,一定要阻止此事。” 高拱目光闪烁,拱手郑重地说道:“子象,老夫会在暗中助你。其实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彻底裁撤诸藩宗室,恐怕难以成事,我们可以暗助那些坚持祖制的人。” 高仪惊喜问道:“继续祖制,圈养宗室?” “对,太子要是想让宗室参政,我等宁可再把他们当猪养!” 高仪大喜:“好,就这么定了!肃卿,你以不变应万变。与立,你继续坚持折中处理诸藩宗室,附和太子所议。也算是给肃卿留条后路。 暗中阻拦之事,老夫去张罗!” 八月份总结 八月份过去了,从5月份写到现在,不知不觉写了三个多月,是在诸位书友的支持下才走到今天这步,非常感谢大家。 趁着八月结束,做个一个小小总结,对过去的一些问题做出一些解答。 有书友说本书不合理,只是一部爽文。 合理的标准太宽泛了,真要是说合理,本书一开始资深公务员魂穿它就不合理了。 本书不会引经论据,给书友上历史课,我也没有这个本事。我只是在竭力讲一个历史故事,它发生在明朝,大部分符合逻辑,但肯定一部分不符合逻辑,因为历史很多地方就出乎我们这些现代人的意料,不符合我们的逻辑。但它们都实实在在被文字记载发生过。 我写的这本书,尽可能参考明清甚至唐宋历史上发生的事情,以此为基础展开,竭力给书友们讲一个个有趣的故事,大家觉得有意思,偶尔又觉得学到了点新东西,订阅花费的钱没有白花,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书里肯定会有些错误,比如错字,错词,甚至胡宗宪写成胡宪宗,糊涂了十几章。拼音输入法开联想,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拼出这样的字和词,脑子刷地一过,觉得正常就过了。 书友们指出来,能改的我都改了。有些vip章节太久,被锁住了没法改,我也不好为了两个错字去找编辑,只好抱个歉。 还有很多其它的错误,如果真的是逻辑错误,或者引用资料有误,书友们指出来,我都会去改。但是有些属于有争论的观点,我也就不管了。 还有写法,比如前些章节有书友吐槽的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因为同时发生很多事情,件件都重要,我在尝试一些新的写法,尽可能把故事写得精彩。书友们不喜欢,我就好好改进,至少把场景转换想办法好好过渡。 九月份继续努力,编辑鼓励我向万均冲击,我一看还差一大截呢,不敢奢望。不过有书友们继续支持我,就足够了。 以下是七八月份打赏的书友们, hill2,肆無忌憚,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书友120103110216969,大内密探王二狗,书友20220609202524703,书友20170612235433953,实在没想好_,欣辰溪,飞翔的但丁,豪俊的爸爸,书友20210301105379408168,恩-海幽蓝,天之下书友,监督和制约,青城山上小道,书友20230216213658399,你看~又急,专业假账,じ☆ve花香,万国公使,反方向的r,精灵球里的蓝胖子,我爱吃鱼_,一篇山风,黑桃¥jack,书友20220310101618838,书友2021030110181316,书友20210109202926716,书友20230903073047310,书友20221104171154958,书友20230512000453410,paper的奴仆,古埃及历史爱好者,遗憾谁人没有成就多少才够,书友20200609162018208,书友20170524184010988,书友20221104171154958,尛时候 还有一场游戏一场梦_de从QQ阅读的打赏。 还有诸多投月票和推荐票的书友,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二百零九章 俺答汗的决断! 俺答汗站在大帐里面,举起双手,三娘子把披肩褙子搭在他的肩上,又挂上玛瑙、天青石串珠。 俺答汗放下手,在三娘子娇嫩如花瓣的脸蛋上抹了一把,“我的那颜出,你永远是草原上最娇艳的花朵。” 三娘子娇羞地一笑,又骄傲地仰起头。 “草原上最娇艳的花朵,必须由草原上最强壮的英雄摘采。” 俺答汗哈哈大笑,他已经花甲之年,三娘子只有十九岁。这朵草原上最娇艳的花朵,陪伴他已经十年了。 这是他最引为自豪的事情之一。 三娘子帮俺答汗穿戴好,顺口问了一句:“大汗,今年我们还要西征吗?” 去年俺答汗率部西征卫拉特,带着三娘子同行,屯扎阿尔泰山巴克地时,三娘子生下一子取名不他失礼。 俺答汗大喜,大设“米喇兀”喜筵,举众欢腾。自此三娘子越发受俺答的宠爱和器重,事无巨细,咸听取裁。 俺答汗眼睛微微一眯,“西征?本汗派往东边打探消息的人该回来了。” 三娘子一愣,“大汗,东边?察哈尔部和图们汗出什么事了?” 三娘子知道,漠南草原上,俺答汗唯一还忌讳的就是察哈尔部的图们汗。虽然他常年被土默特部挤压和威慑,但实力强劲,不容忽视。 “大汗,你担心图们汗这只恶狼趁我们西征的时候,狠狠咬我们一口?” 俺答汗摇了摇头:“我担心这只恶狼,被大明给锤死了。” 三娘子脸色一变,”怎么可能?大明灭了察哈尔部?我的大汗,察哈尔部不是小部落,图们汗不是无名之辈。” “这两年大明一直在东边用兵,派兵清剿建州和西海那里的女真。那些极东的地方,本汗没去过,只是听说过,在察哈尔部的侧翼。 大明清剿东北,最紧张的就是图们汗。往日里,他时常拉拢着海西和建州那些女真人,大明辽东。现在大明反过来,收拾了海西和建州,察哈尔部的侧翼就危险了。” 三娘子沉思了一会,“大汗,难道你是说图们汗在去年按捺不住,向大明发起了进攻,很有可能中了大明的陷阱?” 俺答汗哈哈大笑:“我聪明的那颜出。没错,大明人非常狡诈。图们汗此人本汗也知道,想起一出是一出,全无计谋,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明与我们议和好,西线全无压力,他们可以把大量精兵强将东调,全力对付察哈尔部。大明九边的兵马跟往年不同了,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又起用了许多名将,谭纶、戚继光、李成梁本汗应对起来都头痛,图们汗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俺答汗掀开帘布,走出大帐,三娘子紧跟其后。 周围的人纷纷向俺答汗和三娘子弯腰行礼。 俺答汗保持着威严,嘴角含着笑,随意挥了挥手。三娘子和蔼可亲许多,露出两个小梨涡,跟每一位人挥手示意。 俺答汗抬头看了看东边。 “一个冬天,大雪封路,察哈尔部到底怎么样了,本汗一无所知。” 三娘子打完招呼,转过头来问道:“大汗,如果察哈尔部被大明攻破了,那该怎么办?” 俺答汗凝视着东边,神情严肃,过了好一会才坚决地说道:“察哈尔部被大明攻破,与我土默特部不是好事。自此我们就要与大明共漠南,侧翼时刻受它威胁。 今日之察哈尔部,可能就是明日之土默特部。” 三娘子惊慌地问道:“大汗,你要与大明开战?” “开战?”俺答汗苦笑一声,“我以为开边互市,能够让土默特部钱袋子更鼓,能够让部众更加富足。 可是没有想到,几年过去,土默特的钱袋子不鼓反而更瘪了,大家恨不得掏出钱袋子里最后一枚铜钱,去买明人的货品。 唉,明人的货物,无穷无尽,就算把草原上的牛羊全卖了,也买不完啊。” 俺答汗转头看着三娘子,脸上满是痛惜,“才几年,看看本汗的那些勇士们,一个个从豺狼虎豹,变成了醉猫。 后帐的妇人们,身上披着丝绸,戴着金钗玉簪,吃着霜糖,端着玻璃杯,喝着蜜茶,喷着香水,肉里一定要加香料。 这些都需要从明人手里,用我们的牛羊,用骏马换回来。他们在舒适奢靡中沉溺,已经很难再抽身出来了。” 三娘子听出俺答汗的苦恼:“大汗,如果我们跟大明开战,开边互市必然断绝,这些货物不会再有,那些享受惯了的人会把怒火转到大汗你的头上。” 俺答汗点点头,沉声说道:“那些白眼狼,给他们多少犒赏都不会记在心上,只认为是应该的。少让他们吃一只羊腿,就会视本汗为杀父仇人。 到时候我们跟大明开战,本汗可能最担心的是有人从背后向我射箭。” 三娘子抬起头,满目怜惜地看着俺答汗,目光在他黑红满是皱纹的脸上打转。 我的大汗,我相信这天下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你! “大汗,派往东边的探马回来了!” 一位扈从从远处跑过来,向俺答汗禀告后,转身指向远处。 俺答汗和三娘子举目看去,几匹快马从远处的山丘,风驰电闪而来。 过了一刻钟,快马在大帐外围停住,一位明安兔带着三位手下翻身下马,满头是汗,快步跑到跟,单膝跪在地上。 “尊贵的大汗,你忠实的仆人哈迷克打探消息回来了。” “说,快说!”一向沉着的俺答汗焦急地说道。 “大汗,图们汗吃了大败仗!” “大败仗!”俺答汗更加焦急,“什么败仗,说清楚些!” “大汗,我们一人四马,日夜兼程向东,过了西林河,遇到一群西逃的牧民。他们说,明军从南边的潢河土河出发,横扫兀鲁胥河畔,占据了察哈尔部的王帐,图们汗的妻妾子女和亲族,以及近十万部众,数不尽的牛羊骏马,全部落入明军之手。” 俺答汗脸色变得铁青。 “我们继续追尾,这些部众说不清。我们合计一下,向东向南都可能遇到明军,就决定从北边的达赉布拉克戈壁绕过去。 在那里我们遇到一些察哈尔北逃的残部,还有朵颜和泰宁残部,在他们口里,我们得知更详细的情报。 图们汗在去年秋天,带着察哈尔部主力,悄悄移驻黑山以东,并派遣黑石炭等人率领朵颜、泰宁等部,袭扰辽河河套地区,牵制明军。 图们汗在东北突然向明军发起进攻,还是被击败,残部在黑山以东滞留了一个冬天,死伤惨重。开春后,图们汗率残部越黑山,准备回王帐,路上得知明军抢了他的王帐部众,他只好调头向北,往玄冥池(呼伦湖)以西的喀尔喀部方向退去。” 明安兔抬头看了一眼俺答汗,小心翼翼地说道:“大汗,小的还听出一个传言。” “什么传言?” “图们汗把蒙古大汗的金印,以及成吉思汗传下来的九斿白纛,都丢掉了,说是被明军缴获。” 俺答汗的脸色变得惨白! 图们汗是蒙古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的嫡脉,他手里的这两样东西就是凭证。所以他在漠南漠北草原上威望甚高。 土默特部兴起,俺答汗父子再强势,也不敢对图们汗父子下死手,只敢把他们往东赶。 现在这两样蒙古人最重要的物件,居然被图们汗丢了,落在了明人手里! 败家子啊! 俺答汗昂着头看着天色,脸色无比凝重。 危机,蒙古人的巨大危机! 可是对于自己而言,又是一次巨大的机会! “传令,召诸台吉、宰桑、那颜到王帐议事。”俺答汗对扈从大声说道。 “遵汗令!” 不一会,哒哒的马蹄声中,数十骑举着大汗金牌,向四面八方疾驰而去! 第二百一十章 王崇古的应对 土默特部的异动马上引起了山西、大同和宣府三镇总督王崇古的注意。 他召集了山西巡抚张学颜、山西总兵马芳以及麻禄/麻贵父子、牛禀忠等将到总督衙门签押房议事。 “诸位,俺答汗派出使者,携带金牌,召集土默特直属诸部台吉、宰桑和那颜到王帐议事。” 王崇古开门见山。 “想必俺答汗已经探知到察哈尔部的最新情况。”王崇古转头对一位幕僚说道:“你给诸位念一念督理处发下来的军情通报。” 幕僚念完辽东大捷的详情,众人哗然。 前些日子,朝廷只是小范围里明发了辽东大捷,详情却没有披露,就是不想传到北边去。那些好拿军情当礼物的晋商被杀,但是北虏在边地肯定还埋有暗桩,能瞒一会是一会。 张学颜捋着胡须说道:“子理公在辽东又立大功啊!大败图们汗,全歼其主力,抄掠察哈尔部王帐,逼得他率残部北窜喀尔喀。 复土开疆数千里,国朝立朝以来少有的大捷。” 马芳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又让元敬窜到前头去了。” 与戚继光也相熟的麻禄点头道:“马伯说的对,戚伯立下此大功,肯定会封侯,以后要叫他戚侯。 马伯,你可要努把力啊。” 马芳摇了摇头:“老夫老了,拼不动了,得封伯爵,世袭罔替,心满意足。麻禄、禀忠,倒是你们要努把力啊!” 麻禄和牛禀忠对视一眼,目光炯炯。 王崇古等众人消化完辽东军情,继续说道:“俺答汗乃漠南枭雄,听闻图们汗败绩,肯定不会坐视不顾。” 张学颜非常赞同王崇古的话,“王督说得对!俺答汗肯定能看出,我大明攻灭察哈尔部后,从侧翼对其产生威胁,自此攻守易势。 他必然会采取举措,阻止势态进一步发展。 俺答汗同样出自孛儿只斤氏,只不过是达延汗的庶出子孙,一直想从达延汗长孙嫡脉的图们汗手里争抢到蒙古大汗的名分。 现在图们汗大败,察哈尔部元气大伤,对于俺答汗来说,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马芳代表武将们表态说道:“王督,今日不同往日,俺答汗还想来破边扰境,我们十万三镇兵马,定叫他有去无回!” 王崇古挥挥手,示意幕僚把墙上的幕布拉开,露出上面的舆图。 他站起身来,走到舆图前,拿着一根细木杆说道:“老夫与总督署参谋处几位参谋合议,认为俺答汗应对举措可能有两条。第一,向东支援察哈尔部,但是我们认为可能性不大。 为何? 其一,俺答汗只知道图们汗败了,老巢被端了,但是具体战况不详。我得胜的辽东军会不会埋伏在他东援的路上?不知道。现在我辽东大军,挟大胜之势,气势正盛,俺答汗兵强马壮,也很难讨得好。 再说了,图们汗与他名为同宗亲族,实为敌手对家,俺答汗会舍得老本,冒着风险去驰援察哈尔部,救图们汗于水火吗? 不可能,俺答汗是漠南枭雄,但还没有雄才伟略到这一点!” 王崇古的木棍在舆图上重重一点。 “那么俺答汗想破局,极有可能就是向南,破边抄掠,迫使我大明把主力兵马从辽东调回来,从而达到围魏救赵的目的。 老夫与参谋处反复地合计,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可是从哪里破边呢?土默特此前破边有几处,一是从蓟州镇。此处破边对于俺答汗有个好处,马上深入到我大明京畿,举国震惊,肯定会调兵勤王。 不过自从我军攻灭喀喇沁部,经营滦河上游之后,俺答汗要想从蓟州破边,必须打破滦河三城以及十余座要塞城堡组成的铜墙铁壁。 老夫想,俺答汗不会像图们汗那么傻,非得去死磕城池。” 王崇古的木棍在舆图上一转,“还有一条路就是从宣府破边。但是就算破边入宣府,要想惊扰京畿,还必须过居庸关等雄关,一样难攻! 还有一点,俺答汗从宣府破边,我山西兵马向东,京畿兵马向西,滦河兵马再抄其后路,俺答汗可能就被困在宣府这狭窄的地域。届时无法发挥其骑兵机动力,被我大军步步为营,以火器前驱,土默特大军就算不被全歼,也要元气大伤。 俺答汗不可能看不到这点。议和之前,他没少跟我们交手,对我们一直改进的火器和车阵,想必印象深刻。” 马芳嘿嘿一笑,“不可能不深刻,他的长子,也是逆子辛爱,就是被火器和车阵击败,最后丧命。” 众人也跟着发出一阵轻笑。 王崇古微笑着等众人笑完,又指着舆图说道:“向西,从榆林、靖边、宁夏破边,那里边关漫长,守备薄弱,确实容易破边。 可是那里穷啊,有什么好抄掠的?北虏破边最大的目的就是抢财物人口,要是什么都抢不到,俺答汗的部众们就会闹意见。” 说完后,他的木棍在舆图山西位置上狠狠一点。 “剩下只有这里了,大同!破了大同镇,直下山西,那里有大明第二工业中心,也有开边互市以来囤积的大量财货。抄掠山西,不仅可以塞鼓马囊,还可以向东威胁京畿,向南威胁中原腹地,大明必须调兵围剿,进而也能达到围魏救赵的目的。” 王崇古分析完,把木棍放在架子上。 “诸位,我们的任务重点防御山西镇一线。麻禄,你父子二人熟悉宣府情况,宣府防御交给你们。虽然那里被北虏破边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遵军令!” “马伯,你是老将,山西镇防务就拜托给你了。” “遵军令!”马芳欣然应道。 “牛禀忠!” “末将在!” “你率领三镇机动骑兵,随时待命。” “遵令!” 布置完任务,马芳等人离开,王崇古留下了张学颜。 “子愚兄,兵马防备已经安排好了,那是以防万一。督理处廷寄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俺答汗想动,我们就要想法子让他不能动!” 张学颜目光一闪:“王督,如何让俺答汗不能动?” “汪伯玉马上就到山西了。” “汪伯玉汪道昆?” “对,太子迁他为兵部侍郎,戎政府参襄戎政,其实啊,他管着谍报侦查局。” 张学颜听说过谍报侦查局,马上反问道:“太子派他来山西用计谋?” “对,从督理处廷寄密件里,老夫猜测,汪伯玉去年出使土默特,为俺答汗贺寿,就做好了准备,埋了暗桩。” 张学颜点头附和道:“有道理。西苑做事是走一步看十步,绝不会无缘无故把汪伯玉派去做贺寿使者。 我军九边军略是东攻西和。确保东攻无虞就要让俺答汗不要妄动。不妄动,除了外因,还可有内因。 汪伯玉去年这趟差事,想必就是奔着此事去的。” 王崇古站在舆图前,“能用计谋把俺答汗按住,对我们来说是大好事。但是如廷寄的太子密令里所言,我们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计谋上。我们先要做好大打一场,而且能打赢的准备,立于不败之地!” 说完,他的手在舆图上俺答汗位置上狠狠一拍。 俺答汗也召开了重臣大会,经过激烈讨论,终于达成一致,借口大明进犯兄弟察哈尔部,南下大同镇,讨要说法。 为何是大同镇而不是蓟州或陕西镇? 情况就摆在那里,俺答汗和他的手下也不是傻子,知道有铜墙铁壁非要去撞一头包。柿子选软的捏,这个道理谁都懂。 俺答汗开始布置,“伯思哈儿、布延,你们率一万五千兵马,打出三万兵马旗号,虚张声势,直扑宣府,在张家口、龙门一带徘徊,伺机而动。” “遵令。” “主力随本汗” “报!” 有随从在账外大声禀告道。 “什么事!” “大汗,鄂尔多斯那边出大事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王于兴师,与子偕行 俺答汗还没动,东线的明军开始动起来。 徐渭押解着近十万察哈尔王帐部众,回到了辽河河套地区。 戚继光带着一支骑兵师在通辽城外三十里迎接他。 “元敬兄!” “文长兄!” 戚继光上前拱手见礼,不想徐渭猛地上前几步,狠狠抱住了他,还在他后背热情地拍了几下。 猝不及防的戚继光先是有点懵,随即笑着也抱住了徐渭,在他的后背拍了几下。 两人相抱了近一分钟,这才分开。 两人站在山岗上,朝阳从东边斜斜地照过来,把天照得更蓝,草原照得更绿。 在明军骑兵押解下,近十万察哈尔部众,赶着牛羊,用高轮车载着帐篷等物,蜿蜒成十余条长龙,缓缓由北向南,渡过土河。 现在春节,雪水融化,汇入河流中,潢河、土河等各条河流河水猛涨。明军在土河上架设了多座木桥,方便他们通行。 “路上都好吧?”戚继光问道。 徐渭知道他问什么,笑着答道:“都好。这些部众很听话。草原的百姓都是这样,跟着强者走,他们看着是察哈尔部众,是图们汗王帐直属牧民,其实很多都是图们汗从朵颜、泰宁、福全、喀尔喀等部抢来的。” “那好。先把他们安置在辽河河套地区,西边滦河向东延伸的城堡,北边潢河、西辽河一线的城堡,今年能够完工,辽河河套地区的两条铁链将铸成。 不管是图们汗卷土重来,还是俺答汗向东驰援,都必须先来称一称这两条铁链的斤两。” “好!有了辽河河套这块根基,我们经略漠南,就游刃有余了。”徐渭转头看向戚继光,“元敬,春季反攻的军略定下了。” “定下来了,也拿到了督理处廷寄的太子批准。各路兵马不日出发。左路,我给李成梁再增派一万五千骑兵,从兀鲁胥河向北,过拉克诺尔戈壁,向西北方直插胪驹河(克鲁伦河),切断图们汗退向喀尔喀部的去路。 中路以辽西总兵萧文奎为主将,率三万步军、两万马军,以厢车为依托,从通辽城出发,过兀鲁胥河,沿着黑山以西,向北进发,清剿察哈尔部残部,搜寻图们汗踪迹,兵峰直指捕鱼儿湖(贝尔湖)和玄冥池(呼伦湖)。” 戚继光手指又向右边的东北方向一指。 “右路以周国泰为主将,我给他增派了一万骑兵,加上他的本部一万五千骑兵,一万五千肃慎营,合计四万兵马。从开原城出发,先北至松花江,再逆江而上,沿着黑山以东的脑温江(嫩江)北上,搜寻察哈尔兵马残余,清剿海西女真部。 他们会一直北进至黑龙江,再伺机而动。 如果图们汗率察哈尔残部西奔喀尔喀部,周国泰所部就不去管了,交由萧文奎和李成梁去追剿。周部调头向东,沿着黑龙江向东,直至海滨,彻底清剿江南海西女真各部! 趁他病要他命!海西女真主力自作孽不可活,跟着图们汗偷袭辽东,在抚顺城下死伤惨重,现在再犁一遍,海西就真正是大明的疆域了。 奴儿干都司,太子说太难听,要换个好听的名字。哈哈!” 徐渭静静地听着,忍不住问道:“元敬,你呢?你为何不率军北上,却把机会让给光义(萧文奎)和汝契(李成梁)?” “文长,现在我军主力尽出,辽河河套地区兵力有些窘迫,左支右拙。可是辽河河套地区长上千里,接壤漠北以及蒙古左右翼。它的左边是滦河,滦河的后面是京畿。 我军大败图们汗,消息有传到俺答汗那里,据督理处廷寄的军情通报,学甫公(王崇古)已经做好备战准备,以防俺答汗翻脸,率兵南下。 俺答汗有可能从滦河破边,也有可能从宣府破边,无论从这两处的哪一处破边,都需要有人坐镇,拱卫京畿。或者防止俺答汗向东进军,抢夺察哈尔部的牧场人口。 文长,我当仁不让,必须留在这里。” 徐渭看着戚继光,知道他身为主帅,肩负远超一般人的重任,十分不易。 也知道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劝是很难再劝的。 他仰起头,双眼噙着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意,转移话题。 “现在各边镇通过督理处,互通军情,及时有效,真的如殿下所言,全局一盘棋。比起以前的各边镇天聋地哑强多了。” 戚继光也看出徐渭在为自己惋惜,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我跟边镇诸多宿将聊起过,不要说大同镇的军情我们能及时得知,就是同一镇的不同兵马的军情,都很难知道。 此前那些领军的文官,防自己人,比防北虏还要严密。” 春意昂然,可吹过来的北风还有些刺寒,徐渭脖子一缩,鼻子吸了吸,双手笼进袖子里,看着苍茫无边无际的草原,不由感叹道。 “大明边事,就是坏在那些不识实务却自以为是的文官手里。要么贪鄙,克扣侵吞粮饷;要么自以为是,宁可边事败坏,也不想让边将立功。 幸好,这一切都改变了,才有这一场又一场的大捷啊。” 戚继光眯着眼睛,远远眺望看向北方,仿佛看到了捕鱼儿海和玄冥池,看到了胪驹河,看到了狼居胥山,看到了燕然山,看到了北海。 突然间,戚继光想起一件事,“文长,听说董狐狸有消息了?” “是啊,一言难尽,等回城了我向你详细述说。此事我还要向太子禀告,请殿下定夺。” “好。对了,三天后,我们在厶砬子山英烈园举行祭奠仪式,文长先生一起参加吧。” “祭奠仪式?” 戚继光点点头:“太子通过督理处传来廷寄,叫我们在厶砬子山英烈园举行祭奠暨出征仪式,让英烈们跟着将士出征,踏上远征北虏的征途。” 徐渭狠狠地点了点头,“好!” 三天后,厶砬子山英烈园,在厶砬子山遇伏战阵亡,以及追剿残部时战死的李成武等将士们,都安葬这里。 上万明军将士身披戎装甲胄,面向英烈墓地,单膝半跪在地上。戚继光、徐渭、萧本奎等人跪在最前面。 戚继光带边全军将士,端着一碗酒水,高高举起。 “同袍在天之灵,吾等今日祭拜,告慰英烈,请诸位同袍,跟随出征将士,再踏虏土。佑我大明,煌煌如日月!” 上万将士,齐声高喊:“佑我大明,煌煌如日月!” 戚继光把碗中酒倒在地上,高声唱起,身后将士齐声和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慷慨激昂,响彻天地。 唱罢许久,歌声还萦绕在众人的耳边。 身穿甲胄的萧文奎在扈从帮助下翻身上马,拱手对戚继光和徐渭道:“戚帅,徐参军,萧某与将士们出征了!且待吾等捷报!” 萧文奎一甩缰绳,坐骑呲溜叫了一声,启动小跑,身后的扈从扛着硕大的“明”字大旗,以及“萧”字大旗,紧跟其后,很快就汇入到上万将士、数百旗帜组成的人海旗林。 戚继光和徐渭弯腰行长揖,一直等萧文奎等人的身影弥散在天地之间,这才直身。 他们看着滚滚向前的数万大明将士,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在回响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第二百一十二章 简单粗暴但有效 俺答汗听到扈从说鄂尔多斯出大事了,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连问话的声音都变尖了。 “出什么事了,快说!” “鄂尔多斯济农(亲王)吉能回王帐驻地的途中,遭人伏击偷袭,死伤惨重,吉能被人割去首级.” 俺答汗猛地从虎皮座椅上跳起来,瞪大眼睛,蹬蹬冲到跟前,一把揪起扈从,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小的说,鄂尔多斯济农吉能路上遇袭.” 俺答汗抬起脚,狠狠地把扈从踢翻在地上。 “混账,我是问你,哪个混蛋做的!” 大帐里的台吉、宰桑、那颜们面面相觑,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吉能是俺答汗长兄吉囊的长子。 俺答汗的父亲是赛音阿拉克汗,他从自己的父亲达延汗手里分到了蒙古右翼土默特、鄂尔多斯、永谢布三万户。 赛音阿拉克汗英勇善战,逼得领有左翼察哈尔、喀尔喀部的侄儿博迪向东迁移。 生前,赛音阿拉克汗把鄂尔多斯和永谢布分给长子吉囊,土默特分给次子俺答汗。 吉囊也相当地猛,曾经拥众十万,只是死得比较早,家业由吉能继承。 俺答汗更猛,把左翼的博迪、达赉逊继续逼得东迁至辽河河套和黑山以西地区,还继承了吉囊打下的大部分牧场和部众,吉能和他的兄弟们仅仅保住了鄂尔多斯部。 现在吉能,俺答汗的大侄子在给他贺寿回去的路上横死,这事搞不好会引起漠南一场大动荡。 俺答汗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现在漠南表面上各个都服他俺答汗,尊他为大汗,实际暗地里各怀心思,矛盾重重。 为了争牧场、争牛羊、争部众,明争暗斗,要不是他手段高明,还能压得住,早就人脑子打成羊脑子了。 可是他左支右拙,维持了十几年,平静如水下藏着无数汹涌的暗潮。 俺答汗知道,他是把矛盾按下去了,可付出的代价就是矛盾越积越深,万一哪天他压不住了,所有的矛盾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把土默特部,把蒙古右翼,把整个漠南搅得腥风血雨。 今天突然爆出吉能被人所杀,俺答汗敏锐地察觉到,这极可能是一个引子,会引发一场他都压不住的大动荡。 扈从在地上打了个滚,一骨碌爬起来,继续禀告道:“回大汗的话,是把汉那吉带着人伏击了吉能一行。把汉那吉还割下了吉能的首级,高举着向所有人宣示,说蒙古伟大的成吉思汗,在微末时被人抢走了妻子,奋力抗争,这才成就了一番伟业。 生为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后裔,他把汉那吉被人抢走了女人,誓不甘心,要学习祖先,奋起反抗。吉能是他杀死的,与其他人无关!” 俺答汗气得双眼发黑,身子摇摇晃晃,差点栽倒在地上。 逆子,不,是逆孙! 我俺答汗怎么养了这么个孙子啊! 扈从的话一说出来,大帐里众人一片哗然。 这些人都知道贺寿期间发生的那件事,吉能贪图美色,仗着长辈和济农身份,从把汉那吉手里抢走了草原一朵花免尔金。 许多人都痛恨吉能。 他连俺答汗最痛爱的孙子把汉那吉的女人都敢抢,哪天要是看上你的妻女,你说他敢不敢抢? 听到把汉那吉学着祖先成吉思汗的风骨,奋起反抗,手刃仇人,报了夺妻之恨,都忍不住在心里给他叫了一声好。 “把汉那吉呢?我要用马鞭活活抽死他!”俺答汗红着眼睛说道。 “回大汗的话,把汉那吉杀了吉能后,带着抢回来的免尔金,以及妻儿部众千余人,奔西去了。” “奔西,去了哪里?” “有的说是去了青海,有的说是去了金山,具体去了哪里,小的们也不知道。” “去追,马上派出人马,拿着我的金牌,凡是把汉那吉有可能逃走的地方,全部给我追。务必给我把人追回来!他要是敢反抗,立即斩杀!” “谁敢杀我的孙子!” 一声洪亮的女声传进大帐里,一位老妇人走了进来,众人连忙恭敬行礼。 来者正是莫伦哈屯,也被称为大娘子。 莫伦哈屯原本是俺答汗父亲赛音阿拉克汗的继弦,赛音阿拉克汗死后,俺答汗继承父亲产业,按照蒙古习俗,连莫伦哈屯一并收娶。 所以她虽然年老色衰,但身份尊荣,俺答汗都要让她几分,谁叫她不仅是妻子,还曾是继母 把汉那吉是莫伦哈屯所生之子铁背台吉之子,真.亲孙子。听到把汉那吉的消息,匆匆赶来大帐。 还没进帐,就听到俺答汗在气急败坏地说要斩杀把汉那吉,又气又急,什么都不顾地冲了进来。 俺答汗一看是莫伦哈屯,心里叫了一声,事情不妙,今日难以善了。 他硬着头皮,解释道:“把汉那吉弑杀堂伯父,罪不可赦,我要抓他回来,把他交给长生天审判惩罚! 他要是敢反抗,我自然要将其斩” 俺答汗话还没说完,莫伦哈屯一口口水吐了过来,“你个老货!还不是馋鄂尔多斯那些牛羊部众,才把自己孙子的女人拱手送给别人。 你这个做爷爷的没骨气,难不成还不准做孙子的也没有骨气!草原上的男人,女人被抢了,还要忍气吞声,他还是男人吗?他会被人世世代代耻笑,连祖先都要被戳脊梁骨!” 俺答汗抹着脸上的口水,强自争辩道:“这是国事,你妇人家懂什么.” “我呸!”莫伦哈屯又是一口口水吐过来,“当年赛音阿拉克汗去见了长生天,按礼我应该带着家产嫁给长子吉囊,是你在我面前转来转去,苦苦哀求,我才一时心软带着家产嫁给你,现在你不念旧情,还要把我唯一的孙子杀了。 好吧,好吧,你把我也杀了吧,我们祖孙俩一起上路,去祖宗那里控诉你这个混蛋!” 俺答汗无比尴尬。 蒙古草原的习俗就是这样,父亲死了,留下的女人要是被哪个儿子一并收娶,就意味着他继承了父亲传下来的家业,也就意味着他能分得父亲遗产里最丰厚的那一部分。 正是当年莫伦哈屯带着赛音阿拉克汗王帐部众嫁给了俺答汗,他才能逆势翻盘,超过哥哥吉囊,成为蒙古右翼的老大,进而成为漠南雄主。 这一点,蒙古人是众所皆知的。 俺答汗知道,要是不把莫伦哈屯哄好了,自己忘恩负义的名声会很快传遍漠南漠北草原,那么就算吉能这件破事妥善解决了,他也很难再压得住局面。 俺答汗妥协了,连忙对莫伦哈屯保证,“我现在派人把他追回来,绝不伤害他的性命!” 莫伦哈屯这才罢休。 送走莫伦哈屯,回到大帐里,满帐的手下看着俺答汗,期待他的命令。 大汗,南下袭扰明国的事,还要不要继续进行? 进行个毛啊! 鄂尔多斯济农吉能死了,还是被自己的孙子杀死的,吉能那几个不省心的弟弟和儿子,能善罢甘休吗? 鄂尔多斯万户实力不俗,它就在土默特部侧翼,万一出了什么事,很快就会波及到土默特部。 内部不稳,还怎么出去打别人? 找抽啊! 俺答汗无奈地挥挥手,叫众人先散去,等候通知,又把弟弟伯思哈儿叫来,叫他马上赶赴案发现场,进行实地调查,并尽快了解鄂尔多斯部的现状,了解吉能之死,给鄂尔多斯部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明军在大同等边镇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北虏前来寇边,很是奇怪。 很快消息从北边传了过来。 王崇古拿着消息,急匆匆跑去找汪道昆。 汪道昆接过急报,扫了一眼,点点头:“看来我们的计谋成效了。” “太函,这就是你定下的拦阻俺答汗兴兵南下的计谋?” “对,让他们自己乱起来,就无暇他顾。” 王崇古笑了,“简单明了啊。” 汪道昆笑道:“太子的评语是简单粗暴,但有用就好!” 第二百一十三章 洪武军事学院 朝天宫位于京师西城,朝天宫西坊和河槽西坊之间,阜成门西街北面,离西苑西安门很近。 朱翊钧一身便服,从西安门出来,在便装扈卫的前后远近的护卫下,步行前往朝天宫。 他悠然自得地问身后的郑洛,“范溪公,本公子记得南京和武当山都有朝天宫?” “是的公子。”后军都督佥事郑洛一身直缀便服,“道家说法,朝天宫是天上神仙云游巡视人间的最低界线,也是凡人登临的最高界线。 南京朝天宫,在下也曾经去过。据说是东晋年间始建,南朝宋泰始年间,改为总明观,前唐改为太清宫。唐末以后紫极宫、天庆观、玄妙观、永寿宫不停地改名字。 到了国朝初年,太祖皇帝下诏改建永寿宫,赐名朝天宫。成祖皇帝迁都北京,下诏在西城也修了这座朝天宫。 不想落入奸人之手,成了藏污纳垢、作奸犯科的场所,隆庆元年被刚峰公整饬,没入官中。” 朱翊钧听到郑洛说起海瑞,忍不住感叹:“刚峰公是闲不住的人,诸藩宗室之事告一段落,他就自请巡按河南、山东,看看清丈田地的事,留也留不住。” 郑洛跟着笑了一声,没有附和。 海瑞在京里,多少京官晚上睡不着,他一出京,多少人在家里弹冠相庆,就差摆宴庆祝。 海黑子,终于出去祸祸别人了。 “范溪公,武学改建遇到什么阻碍和困难?” “公子,没有,一切顺利。春三月能按时开学,第一批从京营、蓟辽和宣大选拔的优秀军官正陆续达到京师,开始入学。” “辛苦范溪公了。” “公子客气了,这是老夫尽本分。” 几人来到阜成门西街,往北走时先路过一座白塔寺。 看到庙门前挂着的匾额上,还堂而皇之地写着“白塔禅寺”四个大字,朱翊钧眉头一挑,“太常寺不是三令五申,释门庭院只能用刹、堂等名字,不得再冒用寺庙吗?” 郑洛连忙答道:“或许是顺天府疏忽了。顺天府杂事剧繁,刘府尹可能一时没顾上这事。” “也是,刘府尹忙着处理京师百万军民的安居乐业,那有闲工夫管这些秃驴的腌臜事。听说刚峰公整饬道释两门过去两年,有些道士秃驴又跳出来惹事。 我看啊,都是钱惹得事。尤其是那些释门败类,话里话外叫信徒们捐钱做功德,这到底是修佛啊还是修钱。 这些秃驴手里有了钱,就想着买地、开商铺、做典当、放利子钱,还打着要扩建庭院、给佛像塑金身的旗号。 这样贪财的佛,我看不要也罢!” 郑洛听得心惊肉跳,太子深受先皇影响,偏爱道家,厌恶释门。 道佛确实都有败类,可道家也是嘉靖朝,因为先皇崇道才开始膨胀,有诸多道观羽士犯科敛财。 佛门长久以来在民间都有巨大的影响力,寺庙,嗯应该是刹堂也多,养的僧侣也多,良萎不齐,作奸犯科、贪鄙敛财的也多。 基数摆在那里,肯定是佛门弟子干得坏事比道家弟子要多。 所以太子会盯着释门锤,枪打出头鸟。 “祁言,记下。”朱翊钧头也不回地叮嘱道。 一身便服,装扮成小厮的祁言连忙应了下来。 走到朝天宫正门牌坊,上面的题字改了,变成了“精忠报国”。 请内阁首辅李春芳石麓公题写的。 状元公的字,写得就是漂亮,好看。 一群人站在牌坊下,见到朱翊钧走过来,连忙上前拱手行礼,“见过公子!” 为首的是一身撒曳服的薛麟,他被朱翊钧从南京调了过来,与郑洛一起主持武学的筹备和建设工作。 薛麟在前面引路,走到朝天宫大门口,一座高大宏伟的牌楼式大门,上面题着一行大字:“洪武军事学院”。 新旧结合。 朱翊钧抬头看着上面的题字,“这字写得有点差,叫你们题字,都不肯写,非要我写,都知道我的字写得不好看,还要我写。” 在近臣们的眼里,太子殿下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字写得不好看。 当然了,朱翊钧的字勉强能过得去,跟一般的秀才差不多,毕竟从小就开始练字,童子功还在。 人家又不要去考进士状元,字练得那么好干什么?他还要看许多的书和卷宗,忙着军国事,勤着练骑射健身,没有那么多时间练字。 “公子,吾等都觉得这题字气象万千,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郑洛在一旁奉承道。 朱翊钧呵呵一笑。 自己的题字被技艺精湛的木匠刻在匾额上,等于十八重精修过,碍眼的细节全部丢掉,再丰润填补,所以才显得气象万千,气势不凡。 郑洛和薛麟陪着朱翊钧走进原朝天宫,现洪武军事学院。 “公子,引用洪武年号,承太祖武烈,吾等牢记在心。只是许多人不明白,为何叫军事学院,不叫武备学堂,或者什么书院?”薛麟在后面问道。 “你们是武人,习得是戎政军事,干嘛跟文人儒生一样。而且在本公子的心里,你们将自成气候,别立一派,就要用与众不同的名字。” 自己还要用你们改变一下时代风气,引领一下时代潮流。 “洪武军事学院,这校名字数就比文人的什么白鹿书院、岳麓书院要多,压他们一头。” 说完,朱翊钧先哈哈大笑起来,众人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跟着轻笑。 朝天宫很大,比国子监和文庙加在一起都宽敞。改建成洪武军事学院后,除了学堂、住舍等建筑,还整平了四处空地,北边一处最空旷,用作骑射校场。 左边一处第二空旷,用作主校场。其余两处稍小,用作其它用处。 朱翊钧指着其中一处说道,“这里改为蹴鞠场,那边改为马球场。军校学子就要有勇武血性。 蹴鞠马球,分队对战,对内团结,对外拼搏,是和平时期的战争,也是军校最适合的业余消遣,不要学那些文人酸儒,正事不做,只知道饮酒狎妓,还自诩风流。 呸!他们上不能报朝廷,下不能慰万民,什么风流,屁流! 大明有志之士,真正的风流是站在万里之外,用马鞭指着前方,大声宣布,此乃大明疆域!” 薛麟等人听得热血沸腾,郑洛却很是尴尬。 太子,我也是文人儒生,可我真得不酸。 转了一圈后来到主学堂,军校学生们将在这里上课,朱翊钧在这里看了几间课堂,满意地点了点头。 “洪武军事学院是大明最高武备学堂,比陆军的西山武备学院、海军的大沽水师学堂更高一级,分指挥科、参谋科,以及研修院,专门为大明陆海军培养高级指挥人才。这是学院的办学目的,大家要牢记!” “臣等记住了!” 这里都是自己人,也没有必要再掩人耳目。 朱翊钧继续说道:“身为洪武军事学院的院长,我不能袖手旁观,设计了两款服装,让成衣铺裁缝制成。祁言,拿出来。” “是。” 祁言转身出去,很快带着四位扈卫,捧着四套衣服又进来。 “找四位身形差不多的穿戴起来,给诸位看看。” “是。” 祁言带着人去了旁边,很快换好了。 四人分别穿着两套新颖的服装,上衣下裤,外面是一件到膝风衣。大翻领,对排铜扣,扎腰带,红色肩章、袖章,袖口有红条边。 头帽脚靴,头上戴着圆顶帽,前面有硬帽檐,中间一圈红色,正中帽徽是一颗五角星。 左边两人的服装,衣帽基色是青灰色,右边两人则是藏青色,其余的大同小异,肩章、袖章有一些区别。 这是朱翊钧在二战苏式、德式军装的基础上,兼顾现在的审美和裁缝手艺改制的。 他指着四人说道:“左边是陆军军装,右边是海军军装。帽子上的红星,取意‘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我大明火器盛行,水师大兴。官兵们反应最强烈的一点就是使用火器,操纵帆船,旧有的服装非常不便。 不便就要改!春秋战国时,赵国武灵王都知道顺时而动,易胡服、习骑射。反倒现在某些人,天天把祖宗挂在嘴巴,时时念叨着祖宗的那些旧俗惯例。 偏偏舍弃祖宗留下的疆域和基业时,却慷慨大方得很,他们真是祖宗的孝子贤孙啊!” 朱翊钧发动祖传的讥讽大法后,右手一挥:“现在我们要顺应新的时代要求,既要实用,又要美观!这两套军装,就是我给洪武军事学院送的礼物。” 薛麟等人连忙拱手道:“臣等代学院师生,谢过殿下!” 第二百一十四章 要奋起的朝鲜君臣 江华岛东岸。 朝阳从东边天地之际冉冉升起,一轮红日,照亮了朝鲜三千里江山。 权知朝鲜国事的李昖跪在海边,对着王京汉城的方向,放声痛哭。只是日复一日的这般做戏,早就让他麻木了,泪水也干了,也哭出技巧来。 干嚎一声高过一声,嘶哑悲呛,带着李昖哭天喊地的喊声:“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社稷万民啊!” 只是旁人都听得出来,这干嚎哭喊声里,全是技巧,没有一点感情。 一刻钟后,李昖站起身,搽了搽脸上不多的泪水,拍了拍衣襟上的泥土,一脸轻松地对内侍说道:“走了,回去了。” 这是李昖每天必须要做的功课,一早就要到岛上东岸,对着陆地和汉城方向,哭嚎一刻钟。不这样做,江华岛的那些朝鲜臣子们会围着他,哭得比他还要惨烈。 话语里会指责他舍弃了祖宗基业,抛下万千子民不顾,是昏君。他们这些朝鲜硕果仅存的忠臣义士,一定会天天在他身边哭谏,一直哭到他回心转意为止。 李昖无可奈何,只好每天来岸边做一次功课。 “大君,这样做有何用处啊?”身边一位内侍郑仲基,给他披上外袍,轻声开口道。 在此前逃难过程中,李昖多亏了郑仲基临危不惧,指挥着一群内侍和护卫,硬是从兵荒马乱中逃到了江华岛。 又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患难与共,郑仲基已经成为李昖最信任的人。 私下里,李昖居然把自己和郑仲基比喻为天朝前唐肃宗和李辅国。 “哄得那些大臣们不再呱噪,就是最大的用处!”李昖苦笑一下答道。 郑仲基三十岁不到,长得眉清目秀。 “大君,收复王京,还是要靠大明王师。只是大明到现在,怎么还没个说法啊。” 李昖摇着头说道:“大明使官说了,东北有北虏图们汗犯境,南边有西夷扰民,水陆两师抽调一空,实在无力帮助朝鲜平叛。 唉,北虏西夷,都不是好惹的。也就大明上国,能跟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周旋到底。可叹啊,上苍不眷顾朝鲜啊,叫人奈何!” 郑仲基也跟着感叹两句,“是啊,朝鲜被乱贼所乘之际,偏偏北虏西夷又来惹事,可怜朝鲜百万百姓,深陷乱贼水深火热中,翘盼王师而不得。 大君,奴婢听说,贼酋李赞道、朴仁勇和崔光中彻底闹翻,李赞道据王京,朴仁勇退据全罗道,崔光中退据平壤。三方混战,下面又分成十几股乱兵,占据州县,各自为政,互相攻伐,三千里江山,无一处不烽火,无一处不腥膻。” 两人甩开腿在崎岖路上走了两里,李昖有些累,提起衣襟,在路边的石块上坐下。 郑仲基盘腿在旁边的草皮上坐下,其余内侍护卫,各自散开,在泥地上坐下。 李昖用右手轻轻地捶着腿脚,左右看了看,发现众人都离得比较远,不虞被人偷听,轻声对郑仲基说道。 “我听几位先生说,大明北有胡虏犯境,南有蛮夷滋事,全是因为太子秉政,倒持太阿,擅权乱国,不修仁德,这才有此大祸。” 郑仲基连忙阻止:“大君,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要乱说,小心耳目。” 李昖连忙说道:“我也就是跟你说一说。” “大君,这些人的胡言乱语,千万不要轻信。” 李昖很是疑惑,“这些先生都是大儒名士,道德文章,连明人都敬佩,他们说的话,上合天理,下证圣贤,很有道理的。” 郑仲基也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大君,戊辰之祸,根源是什么,你还没看清楚吗?” 李昖鼻子一哼,脸上露出不快之色,“他们说是因为我和先君不修德政,近小人而远贤臣,这才铸成此大错。 在本君看来,这是再荒诞不过的屁话!” “大君英明,这话确实是屁话。 两班大臣,尤其是文臣世家,上把持朝政,下盘踞地方,弄权乱政,盘剥百姓,就是这些人对百姓们敲骨吸髓,甚至连边军和地方备军的钱饷都不放过,苛政日积月累,终究有这大祸。 现在生灵涂炭,他们又恬不知耻地把祸源安到先君和大君头上,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昖目光一闪,欣然道:“这真是肺腑之言,仲基,你真是本君的股肱心腹啊。可恨!本君也想奋起,清霾除邪,可是有心无力啊。” 郑仲基眼睛在李昖的脸上悄悄眯了好一会,这时连忙答道:“大君,眼下就有天赐良机。” 两人暗地里试探了一番,发现对方的想法跟自己相近,就继续往下说。 李昖眼睛一亮,“什么良机?” “大君,朝鲜乱贼横行,烧杀抢掠,虽然生灵涂炭,可世家豪右在地方的根基也被横扫一空。大君在大明王师进剿平叛时,能够主导庶事,比如请大明帮忙训练一支亲军,收复地方后重新安排官职,分配田地。 如此这般,对于朝鲜无异于烈火涅槃,大君可与武烈大王并肩。” 李昖的眼睛更亮了。 是啊,现在朝鲜被乱军打得稀巴烂,势力最大的世家豪族们,死伤惨重,元气大伤,自己只需要按照郑仲基所说的,完全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凌驾于两班之上,等于再造新的朝鲜! 想到这里,李昖怦然心动,但是他很快明白,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于大明的支持。 “仲基,你说如何让大明全力支持本君?” 大君,大明因为他们此前提出的条件,恢复前唐边界,以大同江、白山、泥河一线为界,割让以北土地给大明,那些大臣们坚决反对,谈判破裂,进而态度疏远,对我们不闻不问。” 李昖也有些怨言:“大明是朝鲜宗主国,为何如此重利轻义?” 郑仲基劝道:“大君,大明是朝鲜宗主国不假,可是戊辰之祸是我们国内那些家伙酿成的,凭什么大明出兵出粮饷,助朝鲜平乱还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换做我们,愿意吗? 那些大臣口口声声喊着宗藩礼法,想用大义之名让大明助朝鲜平乱,实际上就是想白嫖大明兵马和粮草。只是他们太自作聪明,完全把别人当成了傻子。” 说得也是,李昖点点头。 郑仲基又悄声补了一句:“大君,朝鲜此前纵有三千里江山,却在两班世家手里;如果割去大同江以北,少了一些土地,可余下的江山却在大君手里。 不可同日而语啊大君!” 李昖沉默许久,终于徐徐点头:“郑卿所言极是!本君心意已决,答应大明的条件,请大明出兵平叛,并请助我训练一支军队。 只是此事,需要暂且秘密与大明沟通协商,郑卿,你说派谁去合适?” 郑仲基想了想,提议了一人:“判兵曹郑仁弘郑先生,数次出使大明,与大明朝堂非常熟悉。此人历来受那些大儒名士们排挤,格格不入。 且对大君赤心忠胆。他奉命去大明京师向天子贺万寿,可滞留不归,却宁可回在江华岛与大君同甘共苦。 大君何不笼络此人,以为密使,借以乞求援军之名,再次出使大明,议定大事!” “好!”李昖欣然道。 商议得七七八八,李昖、郑仲基两人起身,继续往住所赶路。 走进由集市发展而来的“难民营”,里面住满了逃出来的朝鲜两班大臣和他们的家人仆人。 李昖一行人一进栅门就听到有人在大声争吵。 “程朱所言,存天理灭人欲,就是要让众人明白天理大义,克制私欲贪心。只要人人明理知义,自然就会遵循三纲五常,天下自会大同。” “荒谬!天地万物在乎一气。一气生而万物生,一气息而万物亡。天理人欲,皆在此一气中” “你这是异端邪说!” “呸!你是腐朽陈词!” 两票人口水直飞,互相乱喷! 李昖一行人表示已经很习惯了。 这些大臣没事就聚在一起,名为总结民乱经验,实则推卸责任,互相甩锅。进而又为各自所习的儒学,你争我辩,吵不停。 大明发得那点救济粮仅能糊口,这些人的家人仆人,都会去江华岛海港做事,搬运货物,帮水手洗浆衣服挣些米粮回来,让这些大儒名士能够多吃点,有力气继续吵。 说来也奇怪,朝鲜民乱横行,各地兵火连连,可是岛上海港生意十分地好,货船转运不休。 回到住处,李昖让郑仲基悄悄去找郑仁弘,两人约在江华海港区一座酒馆里,那里人多杂乱,却是最好的掩护,因为那些大儒名士们绝不会去那里。 他们有点钱,都会去江华城的酒楼饭馆里潇洒一回,那里才是他们这些风雅之士们应该去的地方。 李昖换了一身衣服,在郑仲基和几位便装心腹护卫陪同下,来到酒馆的单间里,与郑仁弘见面。 两人稍微试探几句,便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谈得开心的君臣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隔壁房间里,谍报侦查局的密探用特制听筒贴着墙壁,把他们的悄悄话听了一个仔细,全部记录在册。 第二百一十五章 伯思哈儿的野望 伯思哈儿挥动马鞭,抽打着坐骑,身后的上百护卫紧跟其后,一行人在草原上疾行,风驰电闪,一路狂奔,很快就来到俺答汗王帐附近。 伯思哈儿翻身下马,把坐骑丢给护卫,跟宿卫说了一声,不停地搽拭着额头脸上的汗珠,在原地踱步,焦急地等待着。 出来一位俺答汗的贴身大管事,见到伯思哈儿,点点头便把他往大帐里引。 “巴里苏哈昆仆,这十几日,大汗的心情如何?”伯思哈儿轻声问道。 巴里苏哈根是俺答汗的昆仆,也就是大内总管,是俺答汗最信任的近臣。跟伯思哈儿是老熟人,平日里从他手里得了不少好处。 他头也不回地答道:“不好,糟心的事一件接一件,大汗心情能好到哪里去。前日用马鞭把一个不长眼的明安兔,活活抽死了。” 伯思哈儿眼睛一转,继续说道:“我新近得了个稀罕玩意,一个镶金嵌玉的座钟,会报时辰,一到点就有鸟儿跳出来啾啾地叫,跟百灵鸟似的好听。 据说是明国人从万里之外的西洋运来的,我花了一千匹骏马才把它买到手。” 巴里苏哈眼睛一亮,透出贪婪的光,“小的听说过,那可是天下及其罕见的好宝贝。 据说当时那林台吉、不彦台吉、把林台吉都想买,还是昆都仑汗阔气,出手一千匹骏马,把它抢下了。” “正是。昆仆要是喜欢,就拿去把玩,什么时候玩腻了再还给我就是了。” 巴里苏哈转过头来,露出最和善的笑容:“那真是太感谢昆都仑汗。” 他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东边传来详细的消息,图们汗完了。突然发了神经一样,带着察哈尔部主力,绕道黑山从北边入扰辽东,结果在开原城大败。 六万兵马死伤殆尽,据说图们汗只带着不到三千兵马西窜喀尔喀部领地。 明军尽起三路大军,穷追猛打,以雷霆之势遍犁察哈尔部领地。偏偏大汗因为鄂尔多斯那边的事情,不敢轻动,只能坐视明军把察哈尔部吞并。” 伯思哈儿眼珠子一转,说道:“昆仆应该劝劝大汗。明军大败察哈尔部,也算是一件好事。中原的军队,在草原上站不住脚的。 今年铲除了图们汗的根基后,自然就会退回关内,届时大汗派人去接管牧场,收拢部众,左翼就会归附在大汗麾下,还是一件好事。” “我也这么劝大汗。可是大汗说,现在的明军不一样,他们跟百年前北逐草原的那些明军不同,他们有火器,再勇猛的草原骑士,也会被他们像兔子一样打死。 他们雄心勃勃,拥有无穷无尽的财货。就像我们逐水放牧,他们沿着草原的河流,向前筑城,一座座水泥石块搭建的城堡,会像钉子一样钉在草原上,然后再编织成一张网,把草原上的部众像牛羊一样,网进一格格的笼子里。” 伯思哈儿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喃喃地说道:“大汗也是这么想的?” 巴里苏哈走在前面,嘴里答道:“是啊,也不知道大汗怎么了,变得如此忧心忡忡。可是我们右翼这边,一堆的烂事。吉能之事,我看只是个开头。” 伯思哈儿看到巴里苏哈有转头回来的意思,脸色一变,目光变得浑浊迟钝,“是啊,这次我奉大汗之命去调查吉能济农遇害之事,顺便查探他那些弟弟子侄的动向,没有好消息啊。” 巴里苏哈心里一乐,你要是有好消息,怎么舍得把那件稀罕的“西洋”座钟“借”给我把玩呢? 想到伯思哈儿如此慷慨,自己也不能拿了东西不办事,连忙又提供一些要紧的情报。 “这十几日,莫伦哈屯来找过大汗好几次,放出话来,要是敢伤了把汉那吉的性命,她就带着部众迁去青海,跟大汗恩断义绝。” 伯思哈儿倒吸一口气。 莫伦哈屯这话说得极重。 虽然几十年过去,她从父亲赛音阿拉克汗手里继承的王帐部众和兵马,大部分被俺答汗吃掉了,但还是有数千帐部众和两三千兵马。 关键是莫伦哈屯出走,政治影响太大了,对俺答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不到万不得已,俺答汗是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吉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俺答汗要优先考虑的就是拉住莫伦哈屯,不让她跟自己翻脸。 伯思哈儿在心里揣测了一番,心里有了定计。 走进大帐里,俺答汗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他飞快地站起来,拥抱了一下行完礼的伯思哈儿,用洪亮的声音说道。 “伯思哈儿,我亲爱的弟弟,快请坐。” 等两人坐下,俺答汗迫不及待地说道:“伯思哈儿,你说说,吉能死后,鄂尔多斯万户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鄂尔多斯万户,大领主是济农吉能。 吉能长弟狼台吉,领着扣克特锡包沁和乌喇特图伯特两部。 三弟那木按领达喇特杭锦和墨尔格特巴罕两部。 四弟花台吉领巴苏特卫新部,五弟克登威正台吉领浩齐特克里野斯部,六弟打儿汉台吉领卫郭尔沁部。 七弟银锭台吉自领一部,与侄儿切尽黄台吉关系很好。 切尽黄台吉是鄂尔多斯万户的异数。 他是俺答汗兄长吉囊第四子花台吉之子,出生时有异象,长大后能征善战。 嘉靖四十一年,跟着俺答汗从政瓦剌,以偏师击败土尔扈特部主力,俺答汗大喜,把降附的土尔扈特等瓦剌部众赐给他,还把居延海给他做牧场。 自此切尽黄台吉驻扎在亦集乃城(内蒙古额济纳旗),拥部众上万帐,精兵万骑,半独立于鄂尔多斯万户。 “大汗,吉能一死,狼台吉跟那木按争锋相对,争抢济农王帐部众和兵马。克登威正台吉和打儿汉台吉参与其中,四人陈兵边界,各不相让。 吉能的四个儿子,迅速瓜分了王帐部众和兵马,选择了一位叔叔做外援,也开始斗起来。 大汗,鄂尔多斯的局势是一触即发,一个不慎,极有可能酿成数万人的大混战。” 俺答汗脸色一下子垮了。 他知道,不要看自己的这些侄儿侄孙,兵戎相见,恨不得把对方的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可是自己一插手鄂尔多斯万户,他们会立即放下前嫌,结成一派,跟自己对抗。 过了好一会,他才嘶哑着声音问道:“把汉那吉呢?” “大汗,听说他西奔去了亦集乃城。” 俺答汗脸色一变,“什么!” 随即他问道:“花台吉目前的动向?” 伯思哈儿答道:“大汗,据悉花台吉率部从榆林以西,迁往宁夏以东。” 居延海在宁夏以西,你迁往宁夏以东,你们父子俩遥相呼应啊! 切尽黄台吉骁勇善战,又多谋略,是俺答汗看中的族中青年才俊,现在他有插手鄂尔多斯的意思,让俺答汗十分忌惮。 支持父亲花台吉抢夺鄂尔多斯济农之位,他身为长子,过不了几年可以轻轻松松接位。 但这样怎么能行! 当初俺答汗就是看在切尽黄台吉有才能,却势单力薄,才愿意大力扶植,作为牵制吉能及其弟弟们的一着棋子。 现在想不到却成了隐患祸害。 伯思哈儿看着俺答汗脸上的神情,心里冷笑了两声。 阿勒坦,你也有今天! 当年赛音阿拉克汗把家业传给兄长吉囊,他带着你,还有我,南征北战,把父汗的基业扩大。不想吉囊三十多岁就早逝。 你阿勒坦乘机收娶了莫伦哈屯,把父汗王帐部众和兵马主力尽收囊中,又趁着吉囊早死,侄儿吉能年少不懂事,把永谢布部抢了去,还把鄂尔多斯万户分成几部,赐给吉囊的几个儿子,名为仁慈大方,实际上不想让吉囊一脉壮大。 我呢?把兄长赐给我的喀喇沁部,借口防御察哈尔部,逐步夺走,交给你的长子辛爱黄台吉。 结果他骄横忤逆,连你这个亲老子都背叛,还把我千辛万苦收降的喀喇沁部败得一干二净。 察觉到俺答汗目光转过来,伯思哈儿马上又禀告了另外一个消息。 “大汗,臣弟调查时,附近的牧民说,事发时听到打雷的声音。” “当时下雨?” “没有,是大晴天。” 俺答汗有些不明白了,晴天打雷? 难道我那位大侄子是被长生天用雷给劈死的? 不对! 他突然想到了,脸色惨白,转头死死地盯着伯思哈儿。 “火器,伏击吉能的人用了火器!该死!难道明军也参与其中!”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安南莫氏还在? 看到俺答汗脸上惊慌失措的样子,伯思哈儿心里泛起快意。 鄂尔多斯已经够乱了,要是明军也掺和其中,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乱中更乱。 俺答汗现在头痛欲裂,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伯思哈儿故意等了一会,才“好心”地出声提醒。 “大汗,我们土默特部其实也有不少火器。” 嘉靖年间,俺答汗武德充沛,多次破边,大败明军,缴获了许多火器。只是蒙古工匠手艺不精,不会修缮火器,更没有火药来源。 这些火器打几下就成了烧火棍,最后的结果是熔掉回炉,打造成兵器。 俺答汗默默地盘算着,明军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按理说他们没有兴趣,也没有这个胆子。只是这些年,开边互市,明国商人的足迹遍布土默特、鄂尔多斯、永谢布以及青海等草原,与各处的首领们往来密切。 难保其中没有猫腻。 还没想明白明军在这件事的角色,伯思哈儿的新提醒让俺答汗又犯了嘀咕,难道土默特和鄂尔多斯有人故意使用火器,好嫁祸给明人? 伯思哈儿的好心提醒紧跟着又来了。 “大汗,三娘子的亲卫扈从,火器铁骑队。” 俺答汗脑瓜仁子都要炸了。 三娘子最喜欢奇珍玩意,于是大家想方设法奉承他。 俺答汗过大寿期间,许多来宾在数千里之外,于是提前两三个月赶来,为了迎接这些贵宾,有部众拿着缴获的火器对着天空施放,以轰隆声让来宾们听个响,以壮声势。 三娘子听了个响,觉得很好玩,就缠着俺答汗索要火器。 俺答汗宠爱她,便下令把土默特部所有的火器都献上,存货不多,很快就把火药施放完了,而且这些火器在蒙古人手里,缺乏保养,打几下纷纷坏掉了。 三娘子却是越听越过瘾,想要更多的火器来听个响。 俺答汗虽然是漠南雄主,可这玩意他也没有,明国商人也不敢冒着被抄家灭门的危险卖到北虏。 只好找大明贺寿使汪道昆商议,能不能支援一些火器,当玩具给三娘子听个响。 汪道昆觉得是个结交三娘子的好机会,急报大同的王崇古。王崇古不敢擅定,八百里急报禀告了朱翊钧。 最后朱翊钧拍板,支援了五百支单眼铳之类的边军淘汰的旧式火器,同时还暗地里把火药做了手脚,威力减半。 汪道昆拿着这批火器,献于三娘子。 三娘子大喜,回赠了五千头牛羊,然后特别组建了一支火器铁骑队,用这五百支火器装备,耀武扬威,没事放个铳听个响。 现在吉能被伏击的现场,听到了火器的声音,明军有火器,而土默特三娘子有一支漠南唯一的火器铁骑队。 把汉那吉的妻子把汉比吉与三娘子的关系密切,十分交好。会不会是把汉比吉哄骗三娘子,把她的那支火器铁骑队借了出去。 俺答汗想起来,事发时,三娘子好像带着那支火器铁骑队去大青山,说是为儿子不他失礼祈福。 施放火器,炸响天空,让万众瞩目,也引起长生天注意。 火器铁骑队出去了几天,名义上去了大青山,实际参加了伏击吉能? 吉能是自己的孙子把汉那吉杀的,俺答汗已经焦头烂额。幸好草原上都知道吉能抢了把汉那吉的女人,伺机报复,勉强能说得过去。 可是三娘子也牵涉其中,这件事俺答汗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这些事在俺答汗的脑子搅在一起,搅得他头昏脑涨。 “报!”有亲兵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什么事!”俺答汗身子一弹,站起来厉声问道。 “报大汗,刚接鄂尔多斯急报!狼台吉偷袭了巴苏特卫新部,杀死了花台吉,银锭台吉护住巴苏特卫新残部,在博木池渡过黄河,退向西套地区。” 俺答汗身子一晃,几乎要倒下,伯思哈儿连忙上前扶住他,搀扶到座椅上慢慢坐下。 躺在虎皮座椅上沉默了许久,俺答汗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鄂尔多斯从此多事!漠南难得安宁了。来人!” “在!” “召集王帐兵马,再传令土默特、永谢布诸部,聚集兵马,向西移动。” “是!” 大明西北乱成了一锅粥,东南却风平浪静。 葡萄牙特使,驻满剌加副总督孔塞达.阿威罗.莱昂,带着一支使节团,乘坐两艘帆船,乘着春天初起的东南风,到达了香江港。 大明南海宣慰使胡宗宪在这里接见了他们,热情款待,还邀请他们到香江港检阅朱雀水师。 胡宗宪站在一艘四千料(1300吨)吴淞船的艉楼上,指着远处一支庞大的舰队,意气风发地对莱昂说道。 “孔先生,这支水师就是朱雀水师,一举歼灭了犯我大明天威的西班牙舰队。现在奉诏北上,接受朝廷的犒赏。” 莱昂听完通译的话,脸色的笑容非常勉强。 他身后的使节团成员,贵族、传教士、商人,各个脸色都发白,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架。 这支船队超出他们的想象。 高大的船体,高耸的桅杆,一面面巨大的帆布,密密麻麻的炮口,排成三路纵队,趁着海风,从右边徐徐驶过来。 一艘,两艘,上帝啊,足足十六艘,周围还有二十余艘负责警戒。 这些警戒的船只要小许多,可就是这些小船,葡萄牙舰队的主力舰也不见得能打赢。 大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十几年前,他们被一群猴子从海面上袭扰得焦头烂额,现在摇身一变,变出一支震撼全世界的舰队。 胡宗宪瞥了一眼莱昂,觉得这一招敲山震虎很有效果,暗暗给潘应龙使个眼色,然后捋着胡须很矜持地对莱昂说道。 “孔先生,待会你们需要捂住耳朵。你们都是我大明的贵客,把耳朵震坏了,本官就是失礼了。” 莱昂不屑地一笑。 身后的贵族军官们也保持着最后的倔强,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葡萄牙海军的战舰,也是打炮的,而且很会打炮。我们都听习惯了炮声,怎么可能会把我们的耳朵震坏? 不要把我们这些文明人,看做非洲和新大陆的那些土著。 桅杆上的旗手打出旗号,朱雀水师在海面上改变队形,两支纵队调头转向,剩下一支纵队向一艘靶船驶去,驶到临近处,舰炮依次开火,一炮接着一炮,巨大的炮声撕裂着空气,汹涌地传到这边,如同千军万马一般冲进众人的耳朵里。 莱昂等人脸色惨白,继而又变青,扶着栏杆,为刚才的自傲付出了代价。大明水师的火炮要多得多,口径也要大得多,才会发出这惊天动地,让人肝胆皆裂的声响。 见识比较少的传教士和商人们,吓得蹲在了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胡宗宪喉结来回抖动了好几下,抓住栏杆的手用力到发白,他瞥了一眼莱昂等人,觉得效果非常好。 这一顿炮击花费不小,但是值了! 离船回到岸上,安顿葡萄牙使节住下,胡宗宪自回签押房坐下,看到桌子上一堆的奏章,右手在上面拍了拍,欣慰地说道。 “半年过去,老夫不负太子殿下重负,终于稳住了这南海的局势。” “督帅殚精竭力,将士们奋力用命,才能压制安南莫氏,剿灭西班牙船队,威服南海。”潘应龙奉承了一句。 胡宗宪长舒一口气,面带三份得意,“对了,安南莫氏求和降书,有加八百里加急呈送进京吗?” “前日就报送上去了。” “嗯,虽然老夫不甘心,欲除之而后快。但是关乎灭国大事,老夫不敢擅专,必须要呈请太子定夺。” “督帅善谋国,也善谋身啊。” 胡宗宪指了指潘应龙,得意地哈哈大笑。 西苑,陈矩拿着几本急报走进勤政堂。 “殿下,督理处送来几分急报,其中一份是安南莫氏的求和降书。” 坐在那里伏案批阅奏章文卷的朱翊钧头也不抬,淡淡地问道:“安南莫氏还在?” 陈矩微微一愣,随即低头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批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外交事宜最重要的是里子 陈矩把其余的急报放到书案上,匆匆返回司礼监。 朱翊钧把手头上的奏章看完,顺手拿起陈矩放在桌面上的,看完后对祁言说道。 “把曹兵部请来。” “是。” 十几分钟后,朱翊钧起身,在屋里空地上活动肩颈,以及腰腿。 上一世资深公务员的经历告诉他,事业是大家的,身体是自己的。伏案很容易出现颈椎、腰椎、肩周等疾病,自己年纪轻轻,可不要这么快就养成坏习惯。 于是就叫钦天监和太仆寺制造了一个定时器,上好发条,一个小时会响铃,起身离开书案,做十分钟的运动。 刚做了一组扩胸运动,曹邦辅匆匆赶来。 行了礼后,朱翊钧请曹邦辅坐下,叫人上茶,坚持把最后一组肩部运动做完。 “曹公,现在鄂尔多斯大乱,俺答汗调集兵马西移,以防乱事蔓延右翼的其它诸部,这是件大好事。” 曹邦辅身为兵部尚书,兼督理处协理戎政,知道内情,拱手说道:“全是太子殿下运筹帷幄,汪道昆和王崇古全力以赴,才有此好结果。” “目前看是好结果,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经验告诉我们,两伙人打架,打到最后受伤最严重的往往是旁边看热闹的。 鄂尔多斯大乱,俺答汗全力应对,我们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我们要记住,俺答汗是草原的狼王,他会不会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向我大明开战?” 曹邦辅一愣,捋着胡须沉吟一会,觉得很有可能。 “殿下英明,从大好局势中看到了危机所在。即如此,督理处当廷寄山西宣大、陕西、甘宁三督,命他们加强戒备,随时待命。 同时抽调两到三个战略机动师,进至榆林、靖边一带,随时待命。” 朱翊钧点点头,“曹公应对得当。只是战略机动师西调,京营就空虚了。幸好戚继光留在了滦河,离京师不过三天三夜的路程,万一事急,还能赶得回来。” 曹邦辅听出朱翊钧话里的意思,连忙应道:“戚元敬识大体,做事稳重,殿下以他为帅,英明无比。” “戚继光把建功立业、封侯进爵的机会让别人,自己留在滦河,北守辽河河套,南为京畿看住大门,孤心甚慰。 行事论心。曹公,朝廷不能让此等忠君爱国之士心寒。” 曹邦辅心领神会,“臣会把戚元敬等事记录在案,功成总结之时,优先叙功,请殿下定夺。” “好。” 祁言在一旁禀告道:“殿下,鸿胪卿王之诰递牌子求见。” 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曹邦辅。 曹邦辅连忙起身拱手道:“殿下,臣无事禀告了,恳请告退。” “好,西北三边的事,曹公帮忙多看顾。而今西北风起云涌,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谁也不知道抡起的拳头,最后会落到谁的脸上。但是无论如何,大明的铁拳,必须蓄势待发。” 曹邦辅连忙应道:“臣铭记在心,臣告退!” 过了一会,鸿胪寺卿王之诰被祁言带了进来。 方逢时调任甘宁总督后,王之诰被举荐接任鸿胪卿。这位也是位能臣干吏,曾经巡抚过辽东。 行礼后朱翊钧请他坐下。 “告若先生,有什么事?” “殿下,臣奉命会见朝鲜使者郑仁弘,他向臣恳请,觐见殿下,说是有要事亲禀。” “要事,什么要事?” “臣问了,郑仁弘不肯全说,但言语间应该是朝鲜国主,愿意答应我大明的条件。” “朝鲜国主愿意答应我们的条件?”朱翊钧想了想,“也该答应了。谍报侦查局那边的工作富有成效。 祁言,这几日孤的行程可有空闲?” 祁言查了一下答道:“殿下,四日后午休后有一个小时空余。” “那就四日后,告若先生带这位郑仁弘来。” “遵令旨。” “日本使节团,到了哪里?” “回殿下的话,上月到了登州,正好在外岛隔离十五天期满,无虞后已经送往大沽,正在进京的路上。” “日本使节团的目的,鸿胪寺都查清楚了吗?” 王之诰连忙答道:“鸿胪寺拿到了谍报侦查局的通报,大明封锁日本海域四年,民生凋零,各领主忍无可忍。 去年在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支持下,副管领细川藤孝出面,暗地里联络了武田、织田、北条、六角、三好、浅井、毛利、朝仓、上杉、大友、龙造寺、德川等地方实力领主,达成了共识。 这种局面不能再持续下去,必须要与我大明议和。议定后,这才以幕府将军的名义,派出近卫前久、细川藤孝、明智光秀出使我大明。” 由于大明水师的兴起,每年两次对日本国海岸线定期不定点的清理,使得日本局势发生了变化,所谓的永禄大逆不复存在。 各地领主正在为领内的民生经济焦头烂额,没有多少余力发动“合战”,互相之间的攻伐密度和力度都降低了许多。 三好长庆死后,“剑豪”将军足利义辉失去最大的牵制,利用当前局势,纵横捭阖,活得好好的。 朱翊钧不置可否地说道:“跟我大明和谈,知道我大明的条件吗?” “使节团知道。” “第一条,日本国主以藩属逾称天皇,大不敬。大不敬是什么罪名,他们清楚吗?” 王之诰答道:“使节团明确表示,他们清楚。” “清楚就好。看样子他们是要把天皇抛出来当替罪羊,平息我大明的怒火。不愧是素有以下克上传统的日本国。 既然如此识趣,那就跟他们和谈。李超所率的青龙水师,即将沿着西班牙人的路向东而去,揣他们的老窝,抢他们的地方。 日本就在必经之路上,以后要成为一处重要的中转站,确实到了可以和谈的时候。” “臣遵令旨。” “还有葡萄牙人的使节团,正在北上,鸿胪寺也要安排好。以后大明外交政策要变,朝贺是朝贺,贸易是贸易,一个是面子,一个是里子。面子是荣光,里子是真金白银。 两者都重要,但还是真金白银更重要。没有真金白银,大明如何组建强大的海军?如何宣慰南海?如何击败不服王化的东倭西夷? 打不赢,那就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朱翊钧在屋子里转着圈,声音掷地有声。 王之诰连忙应道:“太子英明。” “满剌加龙头港,南海水师左营占住就占住了。孤看过俞大猷他们献上的舆图,那个地方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海上关隘,像一张嘴巴,南海已成大明湖,那里是咽喉,北上东海是腹地。 以后我大明海军扬帆西洋,西边海商入我大明,都要从那里进入,就叫龙口县,设三宝府,暂辖龙口、万生等县。暂时由海军局代管,你们鸿胪寺协管。” “臣遵令旨。” 王之诰离开后,朱翊钧坐下来继续翻阅奏章。 他拿起一份司礼监拟定的目录,上面列名昨日在京和地方官员通过地方三司、六部五寺两院,以及通政使司上奏了多少奏章,分门别类。 事关吏治的多少份,事关财税的多少份.这就是司礼监每日最重要的工作。 地方和中枢每天上奏那么多奏章,朱翊钧不可能一一过目。 司礼监二三十位小内侍,就是负责阅览这些奏章,然后提取它们的主要内容,分门别类做好统计。 只有事关军事、大案要案等重大事宜,重要大臣们的奏章,以及朱翊钧指定的某些奏章,才会被直呈到案前。 朱翊钧扫了一眼目录,发现事关宗室整饬的最多,昨天就有二百七十二从地方和中枢源源不断地递上来。 他眉头一皱,“去把李春叫来,孤要问问他宗室整饬奏章的事。” 很快,司礼监大档头之一,秉笔太监李春赶到。 “奴婢见过殿下。” “这些事关宗室整饬的奏章,多是什么内容?” 李春被叫来时已经知道朱翊钧想问什么,已经做好了功课,连忙答道:“回殿下的话。这些奏章八成都是严惩宗室,彻底改革诸藩分封制,有甚者叫嚣着把这些诸藩宗室全部贬为庶民,利国利民。” “八成?”朱翊钧一拍书桌,祁言等人连忙跪下,“他们这是干什么!没完没了!蹬鼻子上脸啊!” 想了一会,朱翊钧说道:“去把大洲先生请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皇史宬的咸鱼们 隆庆三年春三月的一个下午,日头偏西。 太常寺少卿兼国子监司业蔡茂春,一身崭新的官服,意气风发地站在皇史宬门前。 此时的他,改投到同乡李贽门下后一路仕途通达,平步青云! 他转头看向身后三十多岁的儒生,“孺东?可知这皇史宬来历?” 身后此人名叫徐贞明,字孺东。 江西贵溪人,二十出头就中了举人,然后考了十几年会试,就是考不中。 于是到处寻师访友,好学向上。 后来做过同乡前辈的幕僚,一边学习经义,一边帮助前辈处理政务,在西北待过近十年。隆庆二年,又未中。 前辈实在看不过眼,就把他举荐给了同科蔡茂春。 蔡茂春考究过徐贞明,发现这位经义写得不如何,但是很有实干。地方政务,尤其是西北水利农种,还有边关武事,说得头头是道。 当然了,名士大儒们更能说,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但是能不能说细说实,言之有物,蔡茂春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徐贞明是位能臣干吏! 挖到宝了! 蔡茂春心中大喜。 他心里很清楚,西苑就喜欢重用这样的人物,其他的不说,王国光、刘应节、庞尚鹏等人善理财,料剧繁,全被太子殿下重用。 蔡茂春知道自己此前一直在清贵边缘衙门打转,处理文字、打打嘴巴仗、做做文宣教化工作没有问题,但理政实干是自己的弱项。 现在遇到了徐贞明,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大好事。举荐给太子殿下,越能干越会获得重用,飞黄腾达。 可是徐贞明不管怎么平步青云,自己还是他的恩主,就好比李贽是自己的恩主一样。 在官场规矩里,恩主跟座师一样好使,背叛者都是坏了规矩,会被官场中人唾弃。 党羽啊,这就是党羽啊! 对于时刻想进步的人,就是希望上面有恩主,下面有党羽,上拉下推,腾腾地就上去了。 蔡茂春把徐贞明引入国子监,任助教,引为心腹,随时带在身边,悉心教诲培养。 徐贞明听了蔡茂春的问话,马上答道:“秋华先生,皇史宬原名神御阁,也名表章库。 嘉靖十三年七月丁丑,先皇嘉靖帝下诏在‘南内’(即皇宫外东南角)建造神御阁,用于保存祖宗神御像、宝训、实录等重要的档案资料。 诏书要求神御阁与南郊的斋宫(天坛斋宫)一样,采用砖石砌筑” 蔡茂春打断徐贞明的话:“为何先帝特意要求皇史宬必须用砖石砌筑?” “先生,紫禁城里宫殿多是木料所建,容易起火。南京城宫殿,多用砖石砌筑,少有失火。皇史宬里多珍藏皇家密档,十分重要,不容失火。” 蔡茂春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好。孺东,你继续。” 徐贞明知道蔡茂春在考究自己,继续答道。 “先帝诏书里,在布局上神御阁拟分为上下二层,上层存皇帝画像,下层存实录。 嘉靖十三年七月十七日,神御阁开工营建。 嘉靖十五年七月戊寅神御阁竣工,为单层砖石建筑,用于存实录等档案;历代先皇画像被安排另存于景神殿内,神御阁被先帝更名为‘皇史宬’。” “说得好!” 一人从皇史宬宬门走了出来。 头戴乌纱帽,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官服,四十多岁,显得有些憔悴沧桑。 “秋华兄,这位兄台对我们皇史宬如数家珍。我们皇史宬,天字一号清淡衙门,这位兄台都能知晓典故,果真是博学强记。” 蔡茂春得意地哈哈一笑:“全宜兄客气了。这位是皇史宬编撰袁全宜(袁咸安),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座师都是养斋公(严讷),跟在下是同门,还曾经共过事。” 袁咸安连连摆手,“不敢与秋华兄相提并论啊!” 是不敢相提并论,以前两人都是千年咸鱼,只是而今蔡茂春咸鱼翻身,他却被挪到皇史宬,继续做一条很有前途的咸鱼。 徐贞明连忙拱手道:“晚辈徐贞明徐孺东拜见袁前辈。” 袁咸安拱手问道:“客气了。徐老弟是哪一科的俊才,现在何处高就?” 蔡茂春答道:“孺东早年中举人,可惜会试坎坷。我的一位同科好友是他的恩师,举荐到我这里。 现暂居国子监助教,且等后年的大试之年。” 袁咸安羡慕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只要进到西苑的那个圈子里,升官就跟喝水一样。 国子监助教好歹也是从七品。 自己熬了这么久,也才是从六品,人比人气死个人啊! 袁咸安羡慕归羡慕,不敢怠慢两位,朗声说道:“今日上官蔡少卿带着徐助教,莅临我皇史宬,皇史宬上下,深感荣幸。” 蔡茂春笑着说道:“老袁,你休得拍我马屁,皇史宬虽然归太常寺管,但你们非常特殊,属于财政单列单位,直接由户部拨款。 不要说我,就是我们李卿正都使不上劲。” 蔡茂春含蓄地点了一句,袁咸安脸上浮出苦笑,叹了两口气:“这都是命了。算了,不说那些丧气的事,来,秋华兄,孺东老弟,跟我来,我带你们参观参观。” 袁咸安强打着精神,领着二人进了宬门,先是直奔正殿。 “我皇史宬由正殿、东配殿、西配殿、御碑亭、宬门等建筑组成,四周围以城墙。 宬门你们知道的,刚刚进来时验过腰牌证件,进来后左右两边是东西配殿,我们现在直面的是正殿。 皇史宬正殿依石室旧制,为砖石结构,建在高四尺三寸的石台基,折合新制多少米” 徐贞明轻轻答道:“一点四二米。” 袁咸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继续说道:“周围绕以汉白玉护栏,面阔九间,长约十五丈一尺,宽七丈二,高五丈一尺。” 说完停住,与蔡茂春一起看向徐贞明。 “长四十九点四米,宽二十三点六米,高十九点二米。” 袁咸安忍不住赞许道:“孺东老弟精通算学,有前途,比我们都有前途。” “前辈谬赞了。” “皇史宬正殿为黄琉璃筒瓦庑殿顶,拱券式无梁建筑,主要收藏我大明宗室皇族的玉牒、皇帝实录、圣训、印信等。均存放在金匮内。” 袁咸安指着铁栅栏门里面说道,“正殿内存有金匮一百二十台,另贮《永乐大典》等古籍。这些金匮每个约长四尺、宽两尺、高三点五尺,用楠木或樟木制作,外部包裹鎏金铜皮,可防虫蛀、霉变。 东西两侧配殿,奉太子殿下令旨,现在用来保存内阁诏书和题本的副本,正本在西苑的架阁库里。秋华兄,你们要找的东西,在西配殿,请跟我来。” 袁咸安带着蔡茂春和徐贞明参观了一圈正殿,带着他俩来到西配殿,这里还另辟了一间房间,用做皇史宬编撰等工作人员的办公场所。 正巧有一人走了出来,见了蔡茂春,都很惊讶。 “蔡少卿怎么有空到我们皇史宬一坐?” “田洲兄,我太常寺奉西苑之命,要召开九边清丈田地总结大会,需要翻阅一些内阁诏书以及题本。” 蔡茂春认识此人,他就是周秉洲。 隆庆元年年底,国子学助教魏云来因为户部发放的俸禄折色严重,面对如山的外债,以及一贫如洗的家境,一根绳子上吊死了。 他的同科好友鸿胪寺主簿袁咸安,连同其他几位好友都察院御史周秉洲、礼部主事李治彬等五人,为其打抱不平,同时又为其凑集治丧钱银,端着碗举着旗子到朝阳门乞讨,轰动一时。 虽然在京官中口口相传,赞为朝阳门五义,却被高拱嫉恨上。他施展手段,把五人全部挪到皇史宬,利用此衙门的特殊性,打击报复。 五义的其余两人忍受不了,辞官回乡去了,现在只剩下袁咸安、李治彬和周秉洲三人,还在苦苦支撑着。 蔡茂春这次来皇史宬,真实目的就是来找周秉洲,三人最有胆气之人,也是他们三人的大哥。 李治彬也闻讯走了出来,蔡茂春眼睛微微一眯,朝阳三义今日全在啊。 好事! 蔡茂春寻得机会,让袁咸安和李治彬带徐贞明去抄录目录上所需的内阁明诏和题本,他留下来跟周秉洲窃窃私语。 过来半个小时,徐贞明三人回来了,蔡茂春也拱手与周秉洲三人告辞,施施然离去。 看着蔡茂春意气风发的背影,周秉洲握紧了拳头。 我踏马的再也不要做咸鱼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进击的皇史宬咸鱼们 散了衙,周秉洲把袁咸安和李治彬拉到一处常去的酒馆单间,来上三碟菜,一荤两素,外加一碟花生,还有一壶最便宜的“精酿米酒”。 这是三人最高消费了! 都要养家糊口,能从高拱的压榨逼迫下,挤出这点钱置办这些酒菜,已经费尽心思节俭了。 给每人都倒上一杯,周秉洲举起酒杯:“来,两位仁兄,我们今日有苦中作乐,畅饮此杯!” “好!同饮!” 三人一饮而尽,周秉洲抹了抹嘴巴,赞叹道:“王店家真是越来越讲良心了,这精酿米酒,水越掺越少了。” 袁咸安赞同道:“是的,今天这米酒,只掺了一成的水,良心真是越来越好了。” 三人对视而笑,笑着笑着,三人的眼泪水不由地流下来。 太子殿下大改官制,给大明官吏们增加津贴补助。同僚们现在吃香喝辣的的,没口称赞太子殿下恩德。 我们呢! 驴入的高拱! 李治彬搽拭着眼泪,“两位兄台,不瞒你们说,我真是熬不下去了,我真得想辞官回乡去了。” 袁咸安狠狠地一拍桌子,“不行,我们就钉在这里,我们就是要看着他高大胡子,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流着泪,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唱腔悲凉哀怨。 周秉洲冷眼看着两位好友,满腔愤慨无处发泄,淡淡地说道:“而今高大胡子颐指气使,盛气凌人,比隆庆元年还要更上一层楼。” 李治彬气得拍着桌子大骂:“这个高大胡子,坏心眼,烂心肠。以后肯定没有好下场!” 袁咸安看了他一眼,“骂有什么用?天下多少人在骂他,骂有用的话,他不知道死多少遍了。可惜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李治彬长叹一口气,“当初魏兄自尽,就是被他所逼。我等为了凑集魏兄治丧钱银,事出无奈,才出此下策去朝阳门乞讨。不想被高大胡子嫉恨,把我们挪到皇史宬。 在这里,我们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袁咸安苦笑道:“是啊,皇史宬名为太常寺代管,但财政度支却由户部直拨。高大胡子千挑万选就是选了这个地方,好来收拾我们。 皇史宬的日常维护费用,一文不少地拨下来。我们的俸禄,也一文不少。可是太子改制后增补的那些津贴补助,却是找各种借口克扣,一个子都不让我们见到。 没有那些津贴补助,光靠那些老黄历俸禄,我们三个是冻不死也饿不死,却在这京城花花世界里当起了苦行僧。 不,那些花和尚的日子比我们好过多了! 同僚们拿着津贴补助,日子过得滋润得很,我们还要过着这连野狗不如的清苦日子!” 李治彬又闷了一杯水酒,愤然道:“有亲友悄悄说,你们傻啊,户部给皇史宬拨下那么多的日常维护钱款,悄悄挪用一些,照样过好日子! 屁话!高大胡子就等着我们挪用侵吞皇史宬的钱财,好把我们送去菜市口,吃上一刀,他才算是真正地解恨啊!” 两人越说越悲愤,酒水一杯一杯地往嘴巴里倒。 周秉洲急了,把酒壶抢了过去,“我们只点了这一壶,你们都喝完了,我喝什么!” 说完,给自己酒杯倒满,连喝三杯,打了一个淡淡的酒嗝,这才把没剩下多少酒水的酒壶,放回到桌子上。 “两位仁兄,我们好歹也是寒窗苦读二十载,三场连捷,才得了功名,穿上这官服。我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凭什么让高大胡子如此作践我等?” 周秉洲的话让袁咸安和李治彬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我们朝阳五义,为了魏兄后事和家小,甘冒天大的风险,去朝阳门乞讨筹款,终于让魏兄家小,能够扶灵柩回乡,安顿度日。 旁人们都叫我们朝阳五义。现在呢?五义只剩下我们三人,还被人叫做皇史宬三咸鱼! 两位仁兄,你们咽得下这口气吗?” 袁咸安瞪着鼓鼓的眼睛,看着周秉洲,“周兄,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今天就去高大胡子回府的路上,堵住他,把他从轿子里揪出来,狠狠打一顿?” 周秉洲瞪了他一眼,“不用这么上头,我们另有它法。两位兄台,附耳过来。” 袁咸安和李治彬连忙把头凑了过来,周秉洲对着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周兄,这事靠得住吗?”袁咸安沉吟地问道。 没等周秉洲回答,李治彬恶狠狠地答道:“靠不靠得住我都愿意做!只要能狠狠恶心一回高大胡子,我就是被罢官回原籍也愿意!” 袁咸安心头一动,狠狠一拍桌子:“对,只要能恶心高大胡子就好!周兄,我也愿意做!” “好!我们今晚就准备好!明天给高大胡子一个好看!” “好!” 三人举起酒杯,欣然地一饮而尽! “好酒!” “是好酒!只掺一成水的米酒,就是好喝啊!! 第二天早上七点刚过,承天门左便门,也就是最左边最小的门,开始有官员排队,这些都是内阁的官吏。 自从余昌德午门哭阙后,朱翊钧下令,承天门关防也加紧,无腰牌文证者,不得入门。就算负责太庙和社稷坛日常清洁和维护的杂役们,也要持证入内,不得随意走动。 借口为了肃清关防,朱翊钧还把太庙和社稷台前的六科值房,给迁到都察院,合署办公。有心人都知道,太子殿下这是要把六科合并入都察院里。 六科监察中枢,十二道监察地方。 这些验过牌证的官吏,绕过太庙,往左顺门走去,准备进文渊阁里入值办公,却看到周秉洲、袁咸安、李治彬三人,各自一身半新不旧、隐约可以看到里面补丁的官服,神情肃穆,站在左顺门前,一人一口碗摆在跟前,头顶上扯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一行感情饱满的大字。 官吏都看傻了。 这是要疯啊! 皇史宬三子,你们这是要创造历史啊,居然把碗从朝阳门摆到了左顺门。看来高大胡子把你们挪到皇史宬来,终究还是成全了你们。 皇史宬在皇城东南角,里面的官吏上下班基本上走的是东安门,然后从东华门巷道走到皇史宬。 但他们从左顺门走出来也十分便利,奉宸司只负责午门、承天门的关防,门洞大开的左顺门是不管的。 上内阁的官吏无不侧目,心里忍不住赞叹一句:皇史宬三子高义! 皇史宬三子硬气! 皇史宬三子又高又硬! 你们从朝阳门五义晋升为左顺门三义! 有官吏悄声议论着。 “这场面要是让阁老们看到,不知做何感想!” “阁老们今日是看不到的。” “为何?” “你还不知道?前日西苑就传下令旨,叫阁老、六部、五寺、两院、戎政府侍郎、少卿和都督佥事以上官员,今早到太极殿议事。” “议事,议什么事?” “原首辅徐公致仕归乡,朝堂一直有议增补阁老,今早众臣议事,议的就是这件事!”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万万没有想到,德高望重、众望所归的高公入阁之路,如此崎岖坎坷,真是叫人唏嘘不已啊! 第二百二十章 老高,千万别犯浑! 西苑南华门,一群绯袍官员们在核验腰牌证件,很快进了苑,在旁边的朝房里等着。 一群人围着高拱,拱着手说道:“新郑公,恭喜啊!” “高公,入阁后可要好好摆一席啊!” “高公,得偿所愿,这次总算是得偿所愿啊!” 高拱一脸严肃,可是嘴角的笑意就像晴空万里的一朵白云,谁都看得见。 “此言过早,还没有经过大家公议,也没有经殿下最后定夺,不好说,不好说。” 众人哈哈大笑:“高公过谦了!” 李春芳为首的三位阁老坐在另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曹邦辅跟赵贞吉头靠在一起,轻声说着话。 李贽正襟危坐,微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打坐静修,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蔡茂春坐在他旁边,有点小兴奋,跟其它寺的两位少卿在说着话。 太府寺卿王国光和顺天府尹刘应节在讨论着什么,神情很严肃,似乎在争辩着什么。 张溶等几位勋贵自成一圈,说说笑笑。 一身斗牛服的冯保带着四位内侍走进来,笑眯眯地拱手打着招呼:“诸位先生都在啊!” 众人闻声转过头来,纷纷含笑点头,跟他打着招呼。 高拱看到他,眼睛闪过异色,炯炯发光。 “诸位先生,时辰要到了,殿下叫咱家来接各位先生,请!” 三位阁老,几位勋贵和督理处协理们走在前面,高拱昂首挺胸紧跟其后,旁人都不跟他抢。 再后面是高仪、葛守礼等尚书,还有笑眯眯混在其中的赵贞吉。 高仪拱手对赵贞吉说道:“赵中丞,这次恭喜你了。” 赵贞吉呵呵一笑,“高尚书,恭喜错了,恭喜新郑公才是。” “这次公推赵中丞也是榜上有名啊。” “高尚书,榜上总得有些人名才是,红花也得绿叶配。” 高仪看着赵贞吉,见他如此识趣,呵呵一笑,不再开口了。 葛守礼凑了过来,“赵中丞,老夫觉得你拟定的整饬诸藩宗室新法,惩戒宽免得当,再合适不过。 可惜而今朝堂和地方还有人追着不放,誓要将诸藩宗室弊政彻底铲除。两百年弊政,岂能轻而易举能除尽的?” 高仪有些不悦道:“正是因为两百年的弊端,所以才要有莫大决心,以非常魄力,一举铲除,才能彻底根除着祸国殃民的弊政。” 他跟葛守礼虽然都是高拱的盟友,经常坐在一起协商大事,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冷不热。 理念有差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两人的学识才干都差不多,于是两人谁也不服谁。 高仪和葛守礼对视了一眼,鼻子轻轻一哼,他走左边,我走右边。 赵贞吉走在中间,稍微落后一点,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一笑。 众人进到太极殿,朱翊钧坐在上首的座椅上等着。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众人行完礼后,照例赐座。 三位阁老,五位督理处协理戎政都有赐座,其余尚书、侍郎、正卿、少卿,左右都御史都站着。 朱翊钧走下台阶,在众人面前来回走动着。 “有人说,商号店铺要换个掌柜的,都要召集伙计们好好合计一下,公推一位深孚众望的人选出来。 现在朝廷要增补一位阁老,为何不让百官合议公推呢? 说得有道理,说明有些官员很有主人翁精神,不像有些官员,说按照太祖皇帝制定的官制,文武百官都是我老朱家的长工。” 众人默然不语,大家都习惯了太子殿下时常出惊人之语。 “只是孤有些好奇,合议公推,以什么为标准。 这位要推举高尚书,那位要推举赵中丞。这几位说翰林院张掌院才高八斗,学识渊博;那几位说大理院邹正卿公正无私,刚直中正。 听说那些人吵了几天几夜没个结果。 孤很好奇,呈报上来的这几位人选,到底是以什么为标准推选出来的?嗓门大?又或者人多?呵呵。” 朱翊钧笑了几声,殿上众臣们却都笑不起来。 太子殿下的话还是那么犀利,鞭辟入里,让人心里堵得慌。 朱翊钧清朗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诸位议论得这么热火朝天,就没有想一想,阁老的职责到底是什么? 参预机务,襄助理政,票拟建议,奉命拟诏。” 朱翊钧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在太极殿回响着。 “听明白了吗?内阁阁老是君上的咨政顾问,奉君上之命,先览六部、五寺、两院和地方的奏章,再给出意见,供君定夺。” 朱翊钧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只是给孤选一两位秘书顾问,满朝闹得沸沸扬扬,吵得不可开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在公推丞相呢!” 公推丞相? 众臣的心里仿佛都听到叮的一声铜罄声。 殿下,你这是在敲打我们呢还是在敲打我们啊? “陈矩,念念,六部五寺两院,还有地方,推举了哪些人?” “是,殿下!” 陈矩拿出一份题本,大声念道:“百官共公推出十二位内阁阁老增补人选,户部尚书高拱、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四维、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礼部尚书高仪、大理院正卿邹应龙.” 朱翊钧点点头,“十二位深孚众望的人选啊,可是内阁要不了这么多阁老,坐不下啊,孤也不需要这么多的顾问秘书,怎么办? 要不要在太极殿上再议一议?” 众臣心里呵呵一笑,我们绝不会上当! 公推丞相! 你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还敢在太极殿上合议公推吗? 想死啊! 祖制啊! 这是我们经常用来“劝阻和规范”皇帝的旗号和理由啊,我们绝不会让这发回旋镖打中自己! 高拱上前一步,拱手自信满满地说道:“殿下,臣等请殿下乾纲独断!” “乾纲独断?这会终于记得叫孤乾纲独断了?” 听着朱翊钧阴阳怪气的话,众臣纷纷在心里嘀咕,真不愧是先皇的好圣孙啊,这说话神态语气,不能说很像,只能说是跟先皇嘉靖帝一模一样。 朱翊钧把众臣讥讽一番后,当即说道:“好!那孤就定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和户部尚书高拱入阁,本职不免。” 众臣一愣,太子定了两位入阁? 高拱入阁,众望所归,全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赵贞吉入阁,出乎某些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位也在西苑做过太子殿下的老师啊,很多大臣也猛然想起,此前的统筹处,就是赵贞吉帮着太子殿下,在不声不响中搭建出来的。 朱翊钧继续说道:“借着这个机会,孤调整内阁分工。李春芳。” 李春芳上前一步,跪下后大声答道:“臣在!” “授中极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师,领为首辅。” “臣谢殿下天恩!” “赵贞吉!” “臣在!” “授建极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傅,仍领都察院左都御史,以为次辅。” “臣谢殿下天恩!” “张居正!” “臣在!” “授文华殿大学士,加太子少师,领吏部尚书。” “臣谢殿下天恩!” “陈以勤!” “臣在!” “授文渊阁大学士,加太子少傅。” “高拱!” 高拱迟疑不想答话。 现在他满腔怒火,补我入阁,却把我放到最后一位,什么意思? 我嘉靖四十三年就入了阁,资历比张居正、陈以勤都要老,为何还要把我放到最后? 既然要重用我,何必又羞辱我? 高仪看到高拱迟疑不答,心里大急。 虽然排名不理想,但好歹进了内阁,先入阁,其它的再慢慢想办法。 他连忙在后面用手指头戳了戳高拱。 老高,千万别犯浑! 太子可不是皇上,他不是你的学生,他是先帝爷的学生,翻起脸比翻书快得快。 高拱被高仪的手指头一戳,瞬间也想到了这点,仿佛一大盆冰水从头淋下来,把满腔的怒火浇灭,顿时人间清醒。 “臣在!” 殿上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听到冯保在外面喊道:“殿下,出事了!” 众臣的心,不由地又提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心灰意冷的高拱 朱翊钧闻声转头,朗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殿下的话,皇史宬编撰周秉洲、袁咸安、李治彬在左顺门摆碗乞讨,还拉出横幅,上书‘被户部所逼,津贴补助全无,乞讨以活一家老小!’” 朱翊钧目光一闪,问道:“周秉洲三人的名字,听起来耳熟。” “殿下,隆庆元年年底,国子学助教魏云来因为户部发放拖欠俸禄,折色过多,无力偿还外债,又困于一家老小生计,愤而自缢身亡。 周秉洲、袁咸安、李治彬等五人为凑集魏云来治丧钱财,以及家小生活资财,在朝阳门摆碗乞讨。” 朱翊钧勃然大怒,转头看着高拱,厉声大喝道:“高拱!” 高拱刚听到冯保说周秉洲三人在左顺门摆碗乞讨,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眼里像三只臭老鼠一般的小官员,居然自己最关键的时候,狠狠给自己一锤,锤得自己眼冒金光。 又听到朱翊钧厉声大呼,高拱吓得心里一抽搐。 太子殿下从来没有在群臣面前如此暴怒过! 一时间他万念俱灰,数十年的辛苦和期望,被这一声厉呼击得粉碎。 高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颤颤巍巍地摘下乌纱帽,摆到旁边,伏身在地,嘶哑着声音说道:“臣无德无能,臣请辞归乡!” 高拱声音不大,在太极殿里飘飘悠悠的,像断了线风筝。 高仪、葛守礼等高党急了。 老高,你怎么又犯浑了! 九十九跪都跪过来了,就差这么一哆嗦,你偏偏临阵退缩,这么多同仁志士把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你对得起谁? 高仪噗通跪下,大声道:“皇史宬编撰周秉洲、袁咸安、李治彬在左顺门摆碗乞讨,想必事出有因,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内阁补阁员,关乎天下大政,臣恳请殿下,不要因些许小事,误了大事。” 葛守礼也跟着跪下来,“殿下,臣也觉得事出有因,恳请殿下明察。内阁庶事繁剧,六部五寺两院和天下大事,皆由此转呈殿前,为殿下分忧解难。 臣恳请殿下,不可因小事而误大事。” 哗哗,又有三位侍郎跪倒在地,说着类似的话。 朱翊钧走到高拱面前,语重深长地问道:“新郑公啊,孤是该说你人缘不好呢,还是说你人缘好?” 高拱抬头,听懂了朱翊钧的话。 你人缘不好,太极殿上这么多重臣为你求情。 你人缘好,偏偏有几位低级官员甘冒天大的风险让你出丑。 太子殿下,你这话问得好刁钻,一时间我竟然无言以对! 高拱只好直着身子答道:“臣一心为公,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君父。” 朱翊钧长叹一口气,点头答道:“孤知道高公做事有大气魄,有好手段,破浪猛进。清丈田地这一点,艰难重重。 自太祖洪武年间创鱼鳞黄册以来,二百年未曾有户部再清丈更新。新郑公执掌户部,雷厉风行,披荆斩棘,一步一个一脚印,完成了九边清丈。 不容易啊!新郑公的兢兢业业,公忠体国,孤是看在眼里的。” 高拱情绪激荡,心里沉积许久的委屈,忍不住翻腾,直冲脑门。鼻子发酸、眼睛发涨,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涌出来。 他连忙吸了吸鼻子,四十五度仰头。 朱翊钧继续说道:“新郑公,政务要处理,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要想方设法克服困难,也要注意团结同僚。 大家同殿为臣,都是为了大明,有什么解不开的怨恨? 在这里,孤要批评新郑公你。” 殿上众臣一听,心里都大致清楚了。 殿下这是要保高拱,否则的话就不会在殿上公开批评,而是直接叫你回府闭门思过,等候诏书。 段位高的大臣脑子一转,开始猜测。 今天这一出,该不是殿下在高拱入阁之前,要好好敲打一下这头倔驴! 来报信的是冯保,冯保是东厂提督,东厂办这些事情,还不手拿把掐的! 而且冯保进来报信,时间卡得那么准 朱翊钧还在继续说道。 “孤此前再三跟你们说,要善于批评和自我批评,要看到同僚们的缺点,指出来,督促他们改正。 但是更重要的是自我批评,要找到自己身上的毛病,加以改正。新郑公啊,孤看啊,还是你自我批评的不够。” 高拱还是默然不答话,跪在地上,上半身直直地立着。 跪在身后的高仪和葛守礼刚刚揣摩到朱翊钧的用心,没有严惩高拱的意思,不由地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高拱还在犯倔,心里又恨又急。 老高,你这臭脾气都吃了多少亏,怎么还不知道改一改? 两人在背后连忙戳高拱,叫他赶紧服个软,低头说两句软话,让太子殿下就着台阶下,把入阁的事情在殿上定下来。 高拱还是一动不动,目光平视前方,神情严肃,一声不吭。 朱翊钧心里笑了笑。 知道你老高好面子,殿上这么多人,实在拉不下面子。 他转身坐回到御座上,大声道:“陈矩!” “奴婢在!” “刚才孤所言内阁人事调整,先记录在案,暂不发令旨明诏!” “是!” “好了,今日议事到此为此。” 陈矩连忙唱赞:“众臣行礼,告退!” 众臣跪下行礼。 朱翊钧起身离开了太极殿,回勤政堂的路上,对冯保说道:“你去左顺门,对周秉洲、袁咸安、李治彬三人说道,他们在皇史宬里兢兢业业,却缺衣少食,难以养活家人。 户部有责任,秉政的孤也有责任。你替孤向他们道歉,再以孤的名义给他们三位一人赠送五十块银圆。 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他们在左顺门乞讨,扰乱皇城秩序,入顺天府大狱一个月。全部贬为从八品县丞,分拣地方。 告诉他们,他们不是老抱怨报国无门吗?现在给他们一个机会,是驴子是马,他们自己证明给孤看!” “是。奴婢这就去办。” 朱翊钧回到勤政堂,杨金水在门口等着。 “奴婢见过殿下。” “金水来了,进来我们坐着聊。” “是。”杨金水应道,却不敢真坐下来,接过祁言的茶杯,放到朱翊钧旁边的桌子上,在另一边站着。 “待会去见见高拱。” “是。” “老高这个人,有本事,脾气臭。不过正是脾气臭,不管不顾,才能把新政推下去。要是换做徐少湖这样的老滑头,脾气是不臭,能把孤哄得开开心心。 可是孤要的是推行新政。” 杨金水在旁边小小地答道:“殿下英明。而今大明积弊重重,就是需要新郑公这样的大刀阔斧,有能力又有魄力的大臣,破岩凿山,为大明开创一条新路来。 可是这样的人,往往脾气火爆,又臭又硬。” “是啊,又臭又硬。孤今天在殿上好好敲打了他一番,死倔着不肯低头。孤要的是开荒牛,不是闯进瓷器店的疯牛。 孤要的是他顺着指明的方向往前走,而不是自以为是乱打乱撞。只是这朝堂上,能担任此重任的大臣不多,高拱算是佼佼者。 孤要敲打他,也要哄着他。” 杨金水心领神会道:“殿下一番苦心,外人不得知。奴婢过会就去高府上拜访,好好劝劝新郑公。” “嗯,孤这个黑脸唱完了,你这个红脸该出面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事不简单 高拱没有回户部衙门,而是叫轿夫直接回高府。 高仪和葛守礼紧跟其后,三顶轿子从南华门出来,穿过长安大街,几乎同时到达高府。 三人下了轿子,高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高仪和葛守礼紧跟其后。 高拱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大步流星,走得火急火燎。 高仪和葛守礼提着前襟,一路小跑,亦步亦趋。 高府的仆人看着三人同时回来,觉得很是奇怪,但是看到高拱脸上的神情,纷纷退到两边拱手行礼。 三人一前两后,走进大门,绕过照壁,穿堂过院,一直到后院,里面的家眷姬妾看到后面的高仪和葛守礼,吓得连连躲在起来,又心生好奇。 高拱咣当推开一间房门,径直走了进去,站到屏风后面,大声道:“来人,给老爷换衣服。” 一位妾室和两位婢女从旁屋走了出来,在屏风后面给高拱换衣服。 高仪和葛守礼站在门外,盯着屏风,不着急,也不出声。 过了十来分钟,高拱换了一身家居常穿的湖绸直缀,戴着四方平定巾,提着衣襟走了出来,看到高仪和葛守礼两人身上的官服,突然愣住了,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转了回去,重新转到屏风后面。 “给老爷换身新官身常服。” 妾室和婢女不敢多问,又连忙给他换上一身崭新的朱色团领衫盘补官服,戴上一顶乌纱帽。 高拱重新走了出来,高仪和葛守礼对视一眼,觉得很是奇怪。 老高靠换衣服来发泄心中的烦闷和怨气? 管它呢,只要他不犯浑作妖,就由他去。 高拱在前,高仪和葛守礼在后,来到三人常坐的书房里。高拱在主位上一屁股坐下,高仪和葛守礼在两边坐下。 仆人端上三杯热茶,摆在三人跟前,缩着脖子嗖地一声就退出去了。 高仪试探着问道:“肃卿啊,你的气消了吗?” “消气?老夫怎么敢有气啊!老夫当时只是万念俱灰。” 万念俱灰?! 高仪和葛守礼大吃一惊,这么严重。 葛守礼在路上也琢磨出这件事不简单,叹了一口气说道:“新郑公啊,你当初不该在太极殿上让冯保下不来台。” 高仪也明白过来,捋着胡须说道:“阉寺小人,睚眦必报。当初新郑公在太极殿上狠狠得罪了冯保,今日他趁着你紧要的关头,来上这么一出。 唉,难堪啊,确实难堪啊!” 高拱仰着头,喟然叹息道:“我高拱为官数十载,何曾受过如此大的耻辱!阉寺小人,老夫与他誓不两立!” 高仪连忙劝道:“新郑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只要入了阁,立稳根基,自然就能与冯保小儿周旋到底。 阉寺小人,终究不是正途大道,不足为患啊。再说太子英明,不会被阉侍蛊惑,新郑公不必担心。” 高拱长叹一口气,“是啊,太子英明,怎么会被阉侍蛊惑呢!” 西苑的太子殿下,就是太英明,我有些吃不消啊! 高拱为官数十年,又曾经身为裕王府侍讲“总教头”,跟严党一系斗来斗去,维护着裕王,官场争斗的套路还是懂的。 虽然脾气太急,有时候一上头就不管不顾。但是冷静下来,细细一琢磨,很多事情都能想得通。 太子殿下跟先皇嘉靖帝一样,城府深沉,十分精明,身边用的那些内侍,各个都聪慧能干,但没有一个敢肆意妄为的。 冯保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权倾朝野,可他肯定不敢背着太子做出皇史宬三子在左顺门摆碗乞讨的事来。 他真要是敢那么做,太子在太极殿当场就会察觉,二话不说就会叫人把他拿下。 如此看来,冯保是奉了太子的意思,“恰到好处”地搞了这么一出,目的就是要敲打自己。 为什么敲打自己? 难道自己头铁,嘣嘣的敲起来好听? 高拱在换衣服的时候就想明白了,太子殿下是不满朝中有人还在揪住整饬诸藩宗室的新法不放。 这些人接连上疏,打着彻底铲除宗室弊政的旗号,想堵死宗室参政的路子,这让太子殿下很不高兴。 他现在的思路很明确,多管齐下,扶植新旧勋贵、国子监、宗室,拼命地往中枢和地方掺沙子,牵制科试出身的“正途”文官。 高拱虽然也站在士林文官这边,但他更需要考虑自己的切身利益。 科试正途文官们虽然人多势众,却是一盘散沙,分成大大小小几十个派系,还派中有派。 高党里,高仪和葛守礼关系并不和睦,高仪、葛守礼跟张四维、王遴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 现在朝中也没有杨荣、杨士奇、杨溥、李贤、商辂、杨廷和这样冠绝群英的领袖人物,能把大家捏合在一起,拧成一股绳。 高拱很清楚,朝中已经有很多正途文官,为了自己的利益,亦步亦趋跟随太子殿下。 那自己为何要去当那个绊路石呢? 一不小心就会被碾得粉碎。 自己追求的是建功立业,名存青史,不是身败名裂,黯淡离场。 高拱看了一眼高仪,想着如何跟他说,不要再在诸藩宗室上搞事了。 葛守礼在一旁说道:“新郑公入阁,司礼监有冯保在内作梗,还是很麻烦啊。” 高仪不服气地说道:“而今司礼监,内阁票拟由陈矩汇总,督理处由李春通禀,冯保名为掌印,更多的事务在东厂。 新郑公得罪他就得罪了,他又不能在司礼监一手遮天。” 高拱捋着胡须,还在斟酌着字词,想着如何劝说高仪,不想他反过来说道:“新郑公,你此前跟宫里的万福关系不错吗?可以通过他,与司礼监里的陈矩、李春帮忙搭搭线。 内廷司礼监没人,新郑公在内阁就会束手无措啊。” 高拱摇了摇头,敷衍地说道:“不着急。” 高仪急了,“怎么不着急?新郑公,现在太子对此事的态度,我们不得而知,为何?苦于内廷无人啊。 要是内廷有人在殿下面前帮我们转圜几句,又或者递一两句讯息出来,省却多少烦恼。” 高仪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新郑公,就算左顺门一事,太子就此放过,可你入了内阁只是第一步,你要想有所作为,必须要内廷有人帮忙照应,要不然你的票拟进去就被否了,这阁老做着有什么意思?” 葛守礼从高拱漫不经心的神态里看出些什么来,故意问道:“新郑公,你怎么换了一身官常服?” 高拱随口答道:“有什么问题吗?” 高仪也瞥了葛守礼一眼,看你问的什么问题,没看我们在这里讨论要紧的事吗? 当下还有什么事比高肃卿入阁要紧? 葛守礼继续问道:“新郑公,老夫看你进屋换了一身直缀,出来后察觉不对又换了一身官常服,可有什么说法?” 高拱从葛守礼的话里听出,他察觉到某些迹象,笑了笑,“老夫在等人。” 高仪和葛守礼同时都愣住了。 “等人?新郑公等谁?” 高拱长叹一口气,“如果此人来了,今后的事情都好说,我老高也不用再回乡读书。要是此人没来,就万事皆休!” 高仪和葛守礼面面相觑,不明白高拱话里的意思。 寂静了几分钟,有管事在书房外禀告。 “老爷,有客拜访。” 第二百二十三章 子象,认命吧。 高仪和葛守礼对视一眼,很是惊讶。 老高,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命了,还算了这么准。 一回来就算定有客要来,还特意换了一身官常服。 高仪心急,当即问道:“谁来拜访?” 管事在门口答道:“少府监掌印太监杨金水杨公公。” 高仪和葛守礼脸上都是不可思议,异口同声地问道:“他怎么来了?新郑公,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高拱起身对两人说道:“两位兄台现在这里暂坐,老夫去迎一迎杨公公,等谈完了老夫再回来解答两位的问题。” 说罢,高拱提起衣襟,迈着四方步,走出了书房。 到了前院前厅,见到了身穿斗牛服,头戴鎏金三山帽的杨金水,高拱连忙上前拱手道:“杨公公大驾光临,高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啊!” 杨金水笑呵呵地答道:“高公客气了。金水不请自来,叨扰了高公的清静啊。” “杨公公这话说的,请中院花厅用茶,请!” “请!” 高拱把杨金水请到中院花厅里,两人对坐下,仆人端上茶杯,高拱开门见山地问道。 “杨公公来敝府,可有什么指教?” “为左顺门之事而来。” “左顺门!”一提到左顺门,高拱就一肚子气。 隆庆元年年底京官魏云来因为户部发放俸禄折色过多,积愤之下上吊自杀。而后他的好友“朝阳五义”在朝阳门摆碗乞讨,成为高拱仕途中最大的污点。 现在有人在他快要愈合的伤口上撒盐,他当然恼怒。 “这三个宵小,目无上官,居然在皇城之内,内阁玄门,肆意妄为,混淆视听,污蔑朝堂大员,必须严惩!” 高拱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杨金水指着高拱笑着说道:“高公,你看你,又急了!” 随即他语重深长地说道:“高公,你是要入阁为阁部,执秉权柄,佐君料理政务的人,当为百官之楷模,怎么说着说着又急了。” 高拱脸色变幻了几次,缓缓转霁,捋着胡须答道:“杨公公提醒得对,老夫就是性子太急,吃了太多的亏。 可惜啊,这脾性从年少到现在年迈,总是改不了。不过新近两年,却是收敛了许多,只是今日之事,着实让人生气。” 杨金水瞥了他一眼,“咱家觉得,生气是自寻烦恼。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高公马上要入阁了,这可是百姓们所说的拜相啊。” 高拱连忙答道:“臣才学浅薄,德不配位,不敢奢望。” 杨金水抓住他这句话,追问道:“奢望?高公难道要推辞入阁之事?” 高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杨金水继续说道:“咱家出西苑时,太子殿下交待道,此事还是高部堂不够宏量。 三名小官的仇,也要记在心上,实在是不划算。当初就该豁达一些,还能落个宽仁大度的好名声。” 高拱讪讪答道:“老夫天性如此,实在难改。 杨金水摇了摇头:“别人说改不了,咱家信,高公说改不了,咱家是万万不信。高公是谁?是先帝爷千选万选出来,给皇爷当老师的人才。万千士子大才里的人尖子。 这点小毛病,还不是说改就改了。” 高拱听明白了,人家说的不是改毛病,而是改一直坚持的主见。 改什么主见? 他心里琢磨出几分来,但是没有明着回答。 “老夫自入仕以来,恪守祖制,严循臣礼。 皇上即位,太子秉政,老夫蒙恩从农耕之地召回,以布衣而擢部堂,付畀之重,重逾万钧。老夫竭尽所能,补偏救弊、革新图强、夙夜兢业、以承天眷。” 杨金水哈哈大笑:“恪守祖制,革新图强,高公果真好本事。” 高拱淡淡一笑,脸色不变,丝毫不为杨金水的暗嘲所动。 杨金水点点头:“高公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看来左顺门的事,已经气消了。看来不仅是高公宽宏大量,还有南宇公和与川公劝解得力。” 高拱眼睛微微一眯。 高仪和葛守礼紧跟着自己进府,杨金水也知道。 他是在警告我吗? 杨金水没有在这一点继续深入,而是转移了话题:“听闻高拱入阁,咱家是满怀欢心。按照太子殿下的分工,高公、王汝观(王国光)、庞少南,还有咱家,都是大明经济战线的同袍啊。 高公执掌财税,在上面掌纛,王汝观、庞少男还有咱家,各司其职,为大明国库和内库,竭尽所能啊。 现在高公能入阁,那我们这伙人,说话的嗓门也大了。” 高拱脸色一变。 戏肉终于来了。这就是太子殿下给自己许下的承诺。 入阁后自己执掌“经济”方面大权,继续推行清丈田地、一条鞭法等财税改革。杨金水在内廷配合自己。 好! 老夫就等着这句话啊! 杨金水看到高拱脸色转缓,知道他听懂自己的话,心里正美滋滋。 甜枣给了,太子殿下给咱家的鞭子,也该抽一下了。 杨金水右手对着自己和高拱来回地比画了一下,“高公,咱家是一伙的,自家人,有些肺腑之言不吐不快啊。” 高拱连忙答道:“杨公公请说。” “高公,左顺门之事可大可小。高公何必再纠葛于此,难不成高公愿以千金之躯,万里前途,要跟这三位同归于尽不成?” 同归于尽? 高拱沉吟不语。 杨金水此话什么意思? 明白了,此事一旦深究下去,自己也逃不离干系,到时候被勒令回乡读书。以阁部前途跟三位六品小官兑换,这样的同归于尽,真得不划算啊! 杨金水看着高拱右手捋胡须的频率变快了,心里淡淡一笑,又补了一句:“高公,所以说,有些小毛病,当改还是要改啊。改了,才能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高拱沉默了一两分钟,终于停住了捋胡须,拱手道:“请代向殿下禀明,高某谨遵殿下交代,定会把身上的小毛病改掉,彻底改掉。 左顺门那三人,自有国法朝律处理,高某绝不会在放在心上了。” 杨金水哈哈一笑:“高公高风亮节!” 送走杨金水,高拱步履稳健,迅速地走回到书房里。 葛守礼地问道:“谈完了? 高拱点点头。 高仪好奇地问道:“杨金水为何而来?对了,高新郑,你等的客人是他吗?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高拱答道:“子象,整饬诸藩宗室的新法,我们不要再去管了。” 高仪目光一凛,厉声问道:“为何?” 随即他又问道:“杨金水此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叫他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子象啊,西苑什么都知道。如果我们还执迷不悟,不要说我还能不能入阁,我等的身家性命都怕是要保不住!” 高仪脸色大惊:“他怎么” “怎么敢是吗?子象,你觉得西苑敢不敢?我们敢不敢赌上这一回?” 葛守礼连忙在旁边说道:“子象,新郑公说得还不明白吗?我们不能去赌,我们甚至连太子殿下的耐心都不要尝试去赌一赌! 停掉!把那些事都停掉。 否则的话,一切都灰飞烟灭,整饬诸藩宗室的新法却依然推行。不如退一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高仪一脸的悲愤,默然不语。 高拱起身走到他跟前,拍了拍的肩膀,什么也不说。 葛守礼昂着头,长叹一声:“子象,还是认命吧。这好歹还算是个好结果。” 高仪沉默了许久,最后也叹了一口气,幽幽飘荡在屋里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追随殿下行此逆旅! 杨金水离开勤政堂去高拱府上后,朱翊钧在座椅上坐了一会,脑子里把事情理了理,转头问祁言:“文长先生原定安排什么时候召见?” “殿下,下午午休过后,两点整。” “现在有闲,你叫人把他请来。” “是。” 朱翊钧交代完,站在一扇屏风前,这里挂着一幅东北的舆图,上面有小贴纸标识着最新的敌我势态。 他站在舆图前,看了足足半个小时,右手在喀尔喀部东部的胪驹河上轻轻一拍。 “就是这里了!” 朱翊钧转身回到书案后,扫了一眼排得整整齐齐的奏章题本,拿起最上面的奏章目录,看了一遍,然后批阅起来。 一个小时后,祁言带着一身官服的徐渭走到门口。 “殿下,徐渭传到。” “请!” 徐渭几步上前,在书案前跪下。 “臣兵部侍郎徐渭,拜见太子殿下。” “文长先生请起。” 请徐渭坐下奉茶后,朱翊钧说道:“上午太极殿议事,出了点事,提前结束了。坐在这里有闲,就提前请先生过来了。” “臣一直在驿馆随时候召。” “嗯,辽东一战算是完结了。孤一直不明白,图们汗怎么会想着转去辽东?他要是有这份谋略,何至于被俺答汗赶出旧地,东迁到了辽河、黑山一带?” “回殿下的话。此事臣已经查明。 据图们汗亲近之人交代,图们汗一直困于我军步步为营,三面围攻,冥思苦想也想不出好的计策。 一日喝得大醉,突发奇想,请来萨满,祈神问计。 那位萨满跳了半天神,然后告诉图们汗,说察哈尔部的生机在东边,还叫他秘密行事,不可泄露天机 于是图们汗花了三个月时间把察哈尔部主力,以狩猎、追剿马贼等各种借口东调,自己也说是去巡视喀尔喀部,走到半路上调头向东。” 听完徐渭的回答,朱翊钧摇了摇头:“战场上的事千瞬万变,往往出乎人意料。” “是的殿下,战场就是如此。正如殿下此前所言,胜负往往决定于交战双方谁会出错。” “也好。图们汗突发奇想的这么一招,是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孤一度做好了辽东不保的打算,幸好祖先保佑,众将士用命,这才化险为夷,还让我们一举击破了察哈尔部主力,端了它的王帐老巢,更是一举将海西女真人的主力一举歼灭。 我们东攻的军略计划,可以提前两三年完成。” 徐渭恭敬答道:“这些都是太子殿下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定下了东攻西和的英明决策。然后步步为营,指导臣等推行军略,才有有此大胜。” 朱翊钧呵呵一笑:“说的好像全是孤一个人的功劳似的! 但是自己几斤几两孤还是知道的。孤做个战略布局还是可以的,真要在前线临战应变,孤不如你们。 这场辽东大捷,是周国泰,是戚继光,是谭纶,是文长先生你,是李成梁,是魏学曾,是魏建平和高策,是万万千千的将士们,用鲜血和性命打下来的。” 徐渭双目赤红,噗通跪倒在地,高声道:“殿下英明,辽东万千将士,浴血奋战,为的就是上报殿下天恩,下慰万民期盼。” 朱翊钧朗声继续说道。 “此战封赏一直未定,就是等文长先生代表前线将士们,回戎政府述职,详细汇报战情。督理处议定后,即可明诏天下。 大明不吝爵位官阶,不惜金银钱财,犒赏为国立功之将士!还有那些阵亡将士,要择青山绿水之地,隆重安葬,再筑英烈祠,春秋两祭,让千秋万代都要记住他们为大明做出的一切。” 徐渭双目流泪,激动地声音都嘶哑了。 此前历代皇帝君上,何曾如此优待立功将士,爵位官阶、钱禄英名,能给的毫不吝啬地全部给到。 “臣代辽东三军将士,叩谢太子殿下天恩!” 朱翊钧伸手扶起徐渭,“文长先生,陪孤出去到处走走。已经叫西苑内膳房准备午膳了,走两圈后时间刚刚好,陪孤一起用午膳。” 徐渭连忙说道:“谢殿下。” 两人在湖边林荫小道上慢慢走着。 朱翊钧穿着一件朱色的团领盘龙纹章蟒袍,戴着翼善冠,比徐渭还要高半个头,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前面慢慢走着。 徐渭紧跟其后,落后半步。 “现在图们汗逃去了喀尔喀部?” “是的殿下。据可靠消息,图们汗率三千多残部,西奔喀尔喀部。 戚帅布置了两支兵马,辽东总兵李成梁率三万五千轻骑,从兀鲁胥河向北,过拉克诺尔戈壁,向西北方直插胪驹河(克鲁伦河),那里是图们汗西窜喀尔喀部的必经之路。 另一路由辽西总兵萧文奎,率三万步军和两万马军,以厢车为依托,从通辽城出发,过兀鲁胥河,沿着黑山以西,向北进发。 据最新的塘报,萧文奎所部前锋在捕鱼儿海以东,哈剌哈河一带发现了图们汗残部的踪迹。与臣等预判的一样,从捕鱼儿海和玄冥池之间的玉带河一带,向西入胪驹河流域。 萧文奎派遣轻骑咬住了图们汗的尾巴,也派遣一支侦骑队向西,与李成梁部联络,准备前后夹击。” “茫茫草原,不好找人啊。” “殿下,我们骑兵有信号弹。侦骑队一路向西,每日早晚各发射一枚,方圆百里都可以看到。 草原上只有我军一家有此信号弹,一见便识。届时李成梁派人循着方向联络,定可相会。” 朱翊钧点点头:“科技确实改变了很多。击败了图们汗,尽降蒙古左翼,我们就要继续以前的军略,沿河筑城。 滦河、潢河、土河、西辽河、塔儿河(兆儿河)、哈剌哈河、胪驹河,我们沿着草原上的河流,一路修筑城堡。 有城堡的地方,就有我大明驻军和旗帜。以此为节点,组成一条条铁链,铁链再组成一道网,把草原和上面的牧民网在其中。 一路向西,直到天地尽头!” 沿河修筑城堡,一条河一条河的向前,老毛子就是用这一招,一路向东,翻过乌拉尔山,征服了上万公里的疆域,现在我要让大明一路向西。 徐渭听得激情澎湃:“太子殿下雄才伟略,英明神武,大明马步军在殿下的指领下,旌旗招展,勇往无前,开疆扩土,永固大明。” 朱翊钧转头看着徐渭:“孤之所愿,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西夷人不是说我们的世界是圆球,日月围着它转,才有这日夜循环。 那就让日月能照到的地方,都有我煌煌大明疆土!” 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古人只是在书上这么写,殿下却是要去实现它。 何等气魄啊! 徐渭被朱翊钧的话激荡得心情波澜起伏,几乎不能自已。 朱翊钧停住了脚步,看着一碧如洗的晴空,波光粼粼的湖面,头也不回地说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文长先生啊,既然我你君臣同生于此,就好生为大明社稷,为大明万民,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域,让千百代不再为田地犯愁。 建不世之功,千古留名。” 徐渭看着朱翊钧的背影,在阳光闪动,红着眼睛坚定地说道:“臣誓死追随殿下,行此逆旅!” 第二百二十五章 徐渭建议和亲 围着南海和中海走了一圈,朱翊钧在前,徐渭在后,往勤政堂走去。 “文长先生,董狐狸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的话,董狐狸投奔图们汗后,开始时得到信任,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情报,也一步步配合我们军略,在把察哈尔部往辽河河套里引。 只是后来图们汗的几个弟弟贪图董狐狸的部众和妻女,在图们汗跟前说他的坏话,被逐渐疏远。 图们汗率察哈尔部主力北移辽东,把朵颜、泰宁、喀喇沁等部众交给黑石炭统领。黑石炭与董狐狸仇隙最深,趁着开会议事时寻了借口把董狐狸抓了起来,尽夺其部众,霸占其妻女。 我们攻破察哈尔部王帐时,在一处牛棚里找到了董狐狸,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消息传出,朵颜、泰宁、喀喇沁、苏尼特、浩齐特、乌珠穆沁、科尔沁等归附察哈尔部的左翼蒙古诸部,都寒了心,纷纷向我大明投诚。这次臣进京述职,就带了董狐狸等六位左翼部众首领,希望能觐见太子,一睹天颜。” “可以,你与司礼监协商,安排时间。孤在大光明殿接见他们。只是这后续羁置举措,你们有何打算?” 徐渭连忙答道:“但凭太子明裁!” “孤连关外一步都未踏入过,蒙古左翼什么情况,我两眼一抹黑,明裁什么? 知行合一,孤觉得最重要的在于理论与实践相联系。书本学到的,老师教授的知识,都是理论知识,学得好坏的标准就是在实践中应用,做出成效就是学到了,或者说这知识有用。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 虽然孤很想出京去漠南草原看看,可惜啊,孤现在动弹不得。实情不明,一肚子理论知识得不到实践的检验,不知是对还是错,明裁?那就不是明裁,是瞎子摸象,胡乱来了。” 徐渭听着朱翊钧的话,听出太子的心思。 太子才十五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发、多动好玩之时,肯定喜欢自有自在,四处玩耍,骑猎纵驰山林,却被困在西苑之内,忙于军国之事。 太子为何不敢轻易离京? 因为他还是太子,上面还有皇上。 太子一旦离京,蛰伏的野心勃勃之人,就会钻出来,挟天子以令天下,会酿成一场大祸。 就算太子能轻易平定,但是君臣父子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后患无穷。 朱翊钧继续说道:“文长先生,你久在漠南,熟悉那边的情况,你说说,当用什么法子羁置漠南蒙古左翼诸部。” 徐渭抬头看了一眼朱翊钧的侧后背,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臣觉得可行分封和亲制。” “分封和亲制?说来听听。” “殿下,漠南左翼诸部,愿意归附,首先是大明强盛,大败察哈尔部,兵锋横扫漠南,诸部不敢不降。 其次是右翼诸部因为开边互市,那些首领头人多得恩惠,口口相传至左翼诸部,使得这边的部落首领头人知道,跟着大明有绸布穿,有茶糖喝。 最后是图们汗倒施逆行,对左翼诸部敲骨吸髓,极尽盘剥,一心只想侵吞他们的部众牧场,董狐狸就是典例之一。 臣与董狐狸深谈过,此前臣从董狐狸言语神情中还看出些三心二意,遭此大难后,董狐狸也深知,这世上唯一能靠得住,或许只剩下我大明了。” “嗯,文长先生说得对。必须让这些人明白,只要真心跟随大明,愿意出力卖命,数不尽的封赏好处。 我大明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徐渭马上答了一句:“太子英明。” 然后继续往下说。 “现在漠南蒙古左翼因为以上三种情况,降于我大明,我大明必须恩威并施。首先在漠南漠北草原上沿河沿路修筑城堡,继续力行。 有这些扼守要津通路的城堡,再殿下所定那些方略,大明可在军事、经济和文化上镇抚漠南漠北草原。然后再在政治上加以羁置,把这些部众首领头人,按照部众多少逐级分封。 臣初步的想法是朵颜泰宁合为一翼,喀喇沁、苏尼特、乌珠穆沁、浩齐特、科尔沁各分为一翼,我军俘获的察哈尔部众,一半分赏给他们,余下的察哈尔部众,编为察哈尔翼。 翼之下再分千户、百户和小旗。各翼翼主恩赐爵位,百户、千户皆需由朝廷任命,逐级分领部众各小旗定额带甲骑兵和轻装骑兵若干员,皆由小旗、副百户、副千户层层统领,兵籍、训练、调遣皆掌握在朝廷手里。” “如何掌握?” “臣建议漠南漠北诸部兵马之兵籍编造成册,存在兵部,再由前军都督府直接统辖这些兵马。以卫为单位编制各翼骑兵,下辖各骑兵团,平日操演训练,战事签发出征。” 听到这里,朱翊钧停住了脚步,站在湖边的亭子里,盯着湖水默想了一会。 “文长先生所言有道理,孤帮你改一改。设一宣徽院,专事漠南漠北诸部羁置管理。各翼翼主、千户、百户的册封和敕授,诸部兵马兵籍名册,以及诸部纠纷等事宜皆归其处置。 漠南漠北诸部兵马,就如先生所言,由前军都督府统领调遣。” 说到这里,朱翊钧转头对站在亭子外的祁言说道:“去把督理处几位协理请来,在勤政堂候着。” “是。” 朱翊钧转头对徐渭解释道:“孤一直在想着如何改制五军都督府,先生刚才建言,给了孤灵感。干脆把英国公、东村公(曹邦辅)他们请来,大家把此事议定。 我们继续。 文长先生说的举措是分封和亲制,分封差不多说完了,和亲是个什么意思?” 大明二百年从未与北虏和亲,这是祖制铁律,徐渭贸然提出来,心里忐忑不安,看到朱翊钧脸色并无怒色,也放心了,大着胆继续说道。 “臣觉得,此前我朝过于执作于夏夷之防,殊不知不敞开怀抱,如何将漠南漠北这些部众融为大明子民?” 徐渭斟酌着字句,小心地说道。 “二祖年间,大明武德充沛,北逐草原,降附部众无数。立了威,却不及施德。朝中官员以夏夷之防,非要把中原与漠南割裂,骨子还行得鄙夷不屑的那一套。 久而久之,浴血奋战立下的威越来越淡,德也没有。北虏如何畏威怀德,莫能勿从? 殿下,臣建议趁着这次大明在漠南再立新威,当机立断,行布德教化举措。威德并施,方可长久。”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眺望亭子外的湖景,点点头说道:“文长先生说得含蓄,但孤听得明白。 现在大明横扫漠南,又行城堡铁链之术,以军事、经济、文化羁置漠南漠北诸部,此乃立威。那么布德就需要跟上。 漠南草原诸部,关键是那些翼主、千户,他们是领头羊,他们往哪里走,部众就像羊群一样跟着他们走。施恩与他们,就能安抚住漠南,和亲就是手段之一。 是不是这个意思,文长先生?” “太子英明!” “那你说说,怎么个和亲法?” “殿下,臣的意思是大明诸藩宗室可与漠南诸部各翼翼主、千户之间,男娶女嫁。” “诸藩宗室?”朱翊钧转过头,目光如剑,直直地盯着徐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没有道德洁癖 徐渭后背冷汗直冒,但他知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必须继续坚持走下去。 硬着发麻的头皮,他继续说道。 “殿下,新颁布的诸藩宗室新法,轮番召集各藩宗室入京,逐一审查过关。清白无过者,依照新宗室分封法,依次分封新爵位” 徐渭在回京的路上,看过《皇明朝报》上刊登的《隆庆三年诸藩宗室分封法》,也花了点心思研究过。 新的宗室分封法由都察院中丞赵贞吉主笔,太子殿下批红允准,诏行天下,全面推行。 核心内容就是各藩保住亲王一脉就好了,有子孙后代给这些老祖先们逢年过节上香摆冷猪肉,表示香火延续就行了。 诸藩亲王的其余子孙,全部降到镇国将军,开始降阶清零,一代降一阶,镇国将军降辅国将军,再降奉国将军。 三代之后,恭喜你成为大明子民,可以读书从军、行商为匠,为新大明的建设添砖加瓦。 按照新法,目前诸藩宗室的非嫡子郡王降为镇国将军,镇国将军降为辅国将军,辅国将军降为奉国将军,开始三代清零计数。 奉国将军及其以下,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全部清零,转为庶民。 这一刀狠啊! 数万诸藩宗室十生十世修来的投胎优势,一朝化为乌有,肯定是群情激愤。 新法又说了,为了数万宗室能够养家糊口,被降阶清零的宗室全部再发三个月禄米,折色为银圆。 这三个月里,朝廷为宗室提供了多项走向新生的途径。 自诩有才的,可参加光禄寺、吏部和礼部联合举行的“招录考试”,与会试类似又不同,分正、律、算三科。 只考一天,三科都考一篇八股文,一篇诗词,然后正科考策论一篇,律科考案例分析两例,算学考实际应用题五道。 卷子进行糊名誊写,再由国子监组织国学、律学、算学助教、博士们,统一改卷,初改、初审、交叉复审。 最后统计成绩,公布合格名单。 合格者,恭喜你,你可以以现有的爵位降三阶,出任地方官员。 奉国将军折色从六品,可出任各府通判或直隶州同知;镇国中尉折色从七品,可出任各府推官、各州判官和知县;辅国中尉折色从八品,可出任各府经历和各县县丞。 奉国中尉折色折得有点狠,从九品,地板价,只能出任地方小吏。 不过这一途径最受宗室们欢迎,用空壳子爵位换个地方官,俸禄照样有,还有实权,何乐而不为。 朝廷还很体恤地宣布,此招录考试挪到秋季,与南北国子监的招录考试一并进行。 数万自负满腹才学的宗室踊跃报名,踌躇满志地畅想美好的未来。 但是徐渭知道,这条途径需要真才实干,估计届时的录取率会非常低,跟中进士差不多。 与其博这条途径,还不如老老实实选择朝廷安排的第二条途径,参加朝廷安排的会计、行商、转运以及工匠研习培训班,免费上课,包教包会,安排工作。 徐渭觉得,普通的宗室还不如趁着此机会,学得一技之长,在目前的大兴工商的举措下,肯定能保一家衣食无忧,过上小富的生活。 但是大多数的宗室还是宁可先参加秋季招录考试,入研习培训班是落选后的备选方案。 徐渭很清楚,这一切都建立在诸藩宗室能通过联合审查组的审查基础上。 联合审查组由都察院、宗正府、刑部以及东厂、锦衣卫组成。 他猜测,爵位越高的人,通过审查的概率越小;爵位越低的人,通过审查的概率越大。二十多位诸藩亲王,肯定有不少也审查不过,被问罪除国。 亲王被抓,国藩被除,那这一藩的宗室一并被贬为庶民,又省了一笔钱粮。 “臣研读过殿下颂布的诸藩宗室分封新法,此后诸藩宗室,亲王被安置在京城里,镇国将军以下被安置在京畿各县。何不再为大明出力? 他们都是太祖皇帝子孙,宗室贵胄,与漠南漠北诸翼翼主和千户通婚,也算是一种羁置手段。同时朝廷也可以通过手段,鼓励漠南漠北驻军迎娶当地贵女。 我大明边军行的募兵制,据新的《军役法》所列,边军被募官兵受伤,或十年期满可退役,以所积军功大小安置原籍地方。 届时他们携带家小回乡,可永为大明子民。” 徐渭抬起头,看了看朱翊钧的脸色,继续说道:“此外,朝廷出钱出粮,从漠南漠北诸翼签发招募青壮勇士,征战四方。 朝廷可获疆土以及商贸之利,诸翼勇士可获战利品和犒赏。但刀兵无眼,打仗总有死伤。 每年征发一两次青壮勇士,让他们以性命换家人富足,朝廷也能少些隐患,皆大欢喜。” 宗室贵胄、诸军军校迎娶漠南漠北的“贵女”,那这些套马汉子岂不是要打光棍了? 不要急,朝廷给你安排上了,踊跃响应号召,从征四方,抢钱抢女人,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朱翊钧哈哈一笑,“文长先生,你这是把前金人时常入漠南漠北烧杀抢掠,或挑起诸部互相厮杀,定期减丁之法披上了一层羊皮,改了改。 改成以利驱之,不是那么赤裸裸。” 听太子殿下说破,徐渭也不再遮遮掩掩,痛快地承认了。 “殿下英明,臣不敢明言,实在是这些举措,在道德大儒眼里,是不仁无德、暴虐至极的狂妄之举。” 朱翊钧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我可没有什么道德洁癖。 明朝的儒生,早就失去了唐朝经世纬国的雄才大略,也失去宋朝志怀天下的艳逸才藻,只剩下一张死硬死硬的嘴巴了,以及所谓的道德洁癖。 以循规蹈矩为荣,各个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到了末年天下大乱,国破山河碎,也只有少部分儒生痛定思痛,做了反思。 绝大多数嘴硬有道德洁癖的儒生,部分“平日袖手谈心性,临事一死报君王”;部分“水太凉”,一个滑跪,干脆利落地改投了新主子。 “文长先生,不必担心。你在西苑也待过些日子,知道孤的规矩。只要有利于大明,有益于黎民百姓,说什么都不逾制违规。” “太子殿下宏伟大度,海纳百川。” 朱翊钧笑了笑。 老徐啊,你说的这些举措,另一世的满清也这么干。 十全老人出兵定天山南北、入藏平叛、打大小金川、靖缅甸,抽调不少漠南漠北蒙古诸部的青壮勇士。 基本上达到了朝廷耗费钱粮,蒙古耗费青壮的目的。 有一说一,徐渭的这些羁置漠南漠北诸部的举措,真得跟满清施行的很像。 朱翊钧从心底也不喜欢这些家伙,掌权后一有机会就先把这些女真人收拾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些女真人真得非常善于学习,也善于总结历朝历代,包括明朝在内的治国施政得失。 继承明朝一条鞭法,进一步搞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一改前明困窘的财政,有余力四处开疆扩土,搞十全武功。 大搞满蒙一家亲,成为第二个没有北疆边患的王朝,进而有余力向西拓展,新藏大片疆域重新进入中原王朝的版图。 中外古今,坏的当做经验教训,好的要吸收学习。 西夷大食、唐宋满清,不管是谁,只要能帮助大明进步的举措和学识,我都会学。 海纳百川,革故鼎新。 要是有道德洁癖,这个不学、那个嫌弃,跟因循守旧、狂妄自大的末年满清有什么区别? “文长先生,你说得这些举措,写个奏本秘密呈上来。” “遵令旨。” “走吧,去勤政堂,不要让英国公、东村公他们等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容易,真不容易啊! 朱翊钧走进勤政堂,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阳武侯薛翰、镇远侯顾寰、灵璧侯汤世隆、以及兵部尚书曹邦辅、刘焘等人都在。 一番行礼后,坐下的朱翊钧直奔主题。 “诸公都来了,我们长话短说。 孤一直在想着如何完善大明军制和戎政府。今日与文长先生边走边谈,得到灵感,所以找大家前来,把这件事议一议。 戎政府节制中外诸军事,分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府,掌军籍、军纪,以及武官选用迁黜;左军都督府掌陆军编制训练、军令调遣;右军都督府掌海军编制训练、军令调遣;后军都督府掌军械和粮草收纳转运、分配发放;前军都督府掌翼卫军编制训练、军令调遣。 单设参谋局,直属戎政府,以中军都督佥事兼管;海军局全部并入右军都督府.” 在朱翊钧的设计里,中军都督府是总正部,左军都督府是陆军司令部,右军都督府是海军司令部,后军都督府是总后部。 大都督是司令主官,都督同知是副司令,都督佥事是秘书长。 前面四都督府在众人的意料之中,职权也都能理解,可前军都督府掌辖的翼卫军,是什么意思? 看到众人的疑惑,朱翊钧解释道。 “孤把大明陆军分为三种,一是边军,承担国防重任,可以叫国防军,分羽林、控鹤等二十六军,以为镇卫军;二是营卫军,绥靖地方,除贼安民,孤也把它叫做地方部队;第三就是翼卫军。 漠南漠北降服各部,孤与文长先生商议过,分为各翼,以爵位和千户、百户、小旗分封敕授。民政归宣徽院,戎政归前军都督府。翼卫军跟翼卫司重名,容易混淆。那翼卫司就改为翊卫司吧。” “殿下,参谋局职权是什么?”曹辅邦开口问道。 “参谋局平日里收集情报,制定国防军略,拟定陆海军训练计划,协调五军都督府,组织各兵种操演。战时指挥作战.” 众人对视一眼,看样子参谋局是凌驾于五军都督府之外,是戎政府里负责作战指挥、直属于太子殿下的特殊机构。 看到大家没有异议,朱翊钧继续开口。 “成国公朱公为中军大都督,兵部尚书胡公(胡宗宪)和镇远侯顾公为都督同知,兵部侍郎徐先生为中军都督佥事,兼提举参谋局。顾公兼任总督京营兵马。 英国公张公为左军大都督,丰宁伯戚元敬和兰溪伯马公为都督同知,戚元敬兼左军都督佥事。 带川公(刘焘)为右军大都督,北山公(卢镗)和灵璧侯汤公为右军都督同知,鸣泉公(梁梦龙)为右军都督佥事。 阳武侯薛翰出任后军大都督,兵部曹公出任后军都督同知,禹秀公(郑洛)出任后军都督佥事。” 朱翊钧扫了一圈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了让诸公专心戎政之事,成国公、英国公你们全数退出督理处,专职戎政府。 留镇远侯顾公、兵部曹公、文长先生,带川公和兰溪伯马公在督理处,襄理戎政。” 朱希忠和张溶等人早就心里有数,太子殿下把自己等人放进督理处,只是为了“壮声势”,把督理处的逼格拉起来,好跟内阁打下擂台。 经过四五年的运作,朝堂和地方军政长官都熟悉规矩了。 内阁下发的诏书都是正常流程的政务事宜,督理处廷寄的都是戎政军机,以及太子殿下紧急或秘密交办的事宜,优先程度更高。 朱希忠和张溶等人也知道规矩,在督理处这些日子,该出声就出声,该默缄就默缄,十分识趣。 现在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在场的人也看出来,太子殿下还会拿督理处另有他用,但这些勋贵们都不管了。 此时的他们心里暗喜,经过太子一番腾挪,兵权又回到了勋贵们手里,还彻底与内阁和兵部那边分开。 不容易啊,真得不容易啊! 时光如梭,隆庆三年春三月嗖地一声就窜过去,夏四月仰首挺胸地走来了。 朝阳门前,周秉洲、袁咸安、李治彬,皇史宬三子,一身方便行旅的衫袍,头戴大帽,站在朝阳门前左边的空地上,仰头看着巍峨的朝阳门楼。 “京师,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回来!”李治彬有些伤感,喟然叹息道。 周秉洲一脸的无所谓,“知足吧,我们三人能逃出生天,落得这样一个不错的结局,多亏了西苑暗中庇护。” 袁咸安感叹道:“是啊,不容易,真不容易啊!” “走吧,我们到通州分道扬镳,各自赶路。”周秉洲调头说道。 “走吧。没人来送我们,该走了。” “呵呵,是啊,我们都是丧家之犬,那能跟致仕的礼部尚书南宇公比。” 三人刚转身,从城门里疾驰出来两人,跑到跟前,下了马,对三人拱手道:“可是周秉洲、袁咸安、李治彬三位先生。” “正是。” “请稍等,有位贵人马上就到,要相送三位。” 贵人? 我们三人得罪了新任阁老兼户部尚书高拱,人憎狗嫌,亲朋好友都躲得远远的,还会有人来相送? 三人等了一会,一辆马车在十余位骑兵的护卫下,出了朝阳门。 一位身穿直缀男子下了马车,正是少府监太监杨金水。 周秉洲认得他,大吃一惊,轻声跟两位同伴说了一声,一起上前,拱手道:“杨公公,你怎么来了?” 杨金水笑眯眯地说道:“太子殿下吩咐咱家,三位先生有情有义,离京不能太过冷清。今日要是有人相送三位,咱家就不出来了。要是无人相送,咱家就送一送三位。 今日朝阳门全是送高子象的人,无一人送你们,那咱家就必须要出来了。” 周秉洲三人噗通一声跪下,对着西苑方向磕头,含着眼泪说道:“臣等谢殿下天恩。” “起身吧。”杨金水一一扶起三位。 一位护卫上前几步,他手上端着的盘子里,放着三杯斟满酒水的酒杯。 杨金水一一端给周秉洲三人。 “这是上好的汾酒,绝没有掺水。”杨金水说道,“现在事情已经过去,高部堂入阁,成了高部阁。他也向太子保证,不会再与你们纠葛。 天底下,还没人敢向太子作了保证又不算数的。自此你们大可放心,安心分赴各地,各守其职。 你们三人虽然被贬官,名字却被殿下记住了,只要用心做事办差,自然能比别人快一步。” 周秉洲三人端着酒杯,齐声答道:“在下记住了。” “好了,咱家祝三位一帆风顺,鹏程万里!” “谢杨公公,谢殿下天恩!” 周秉洲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坐上雇来的马车,向东而去。 走出几百米,三人忍不住掀起马车窗布,回首眺望朝阳门。 周秉洲突然问道:“两位兄长,你们说这城门像什么?” 袁咸安慨然道:“像功德碑,刻着我们将要立下的丰功伟业!” 李治彬眯着眼睛,哀然道:“像一座墓碑,不知埋葬了多少仁人志士的理想和性命。” 马车到了通州,三人要分道扬镳。 周秉洲噙着泪光,拱手说道。 “我们三人寒窗二十年,侥幸中试,本以为可以一展抱负。不想仕途艰难,如履薄冰。而今宦海汹涌,我们三人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袁兄要转头北上,去辽东;李兄要在临清调头向西,去兰州;在下要直下大沽,坐海船去广西,自此天南地北,山高路远,大家各自珍重。” 李治彬泪流满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袁咸安流着泪说道:“两位兄长,各自保重。待我们重逢于京城,好生痛饮一回。” 周秉洲慨然说道:“好!待我们重逢时,定要喝那不掺水的酒。” 李治彬狠狠地点了点头:“是啊,不掺水的酒,真是好喝!” 三人上了马车和不同的船,此时天高云疏,鸿雁北飞;人声鼎沸,茕影孑立。 站在蜈蚣船尾上的周秉洲,扶着船舷大声喊道:“我等时逢此千年之大变局,大明风起云涌,破旧立新!我们顺势而为,坚持不懈,总有艳阳高照的一天!” 旁边一艘船上,被西苑突然寻到差池勒令致仕的原礼部尚书高仪,坐在船舱里,听在耳里,长叹了一口气,惆怅失落,神情复杂。 周秉洲三人互相作长揖,不一会,车走船离,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第二百二十八章 相府管事等于几品官? 运河往南。 淮安城清江浦码头,停着三艘官船, 最前面一艘船,桅杆上飘着一条竖旗,上书:“奉旨荣休归乡!” 第二艘船的桅杆上挂着的竖旗上写着:“敕授特进光禄大夫加司空徐。” 第三艘船的桅杆上挂着的竖旗上写着:“上台元老。” 竖旗在艳阳下随风飘荡,猎猎作响,无形中散发出威势,让周围的船只不敢靠近,离着五六十米远才敢停泊。 岸上站有一排健仆,身穿圆领罗丝衫衣,头戴折角幞头,脚蹬乌呢软靴,双手叉腰,气度不凡。 守住栈桥,不准任何人靠近。 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者湖绸撒曳服,一顶大帽,三十多岁,剑眉星眸,鹰视虎步。前后有四位随从。 刚踏到栈桥上,一位健仆上前,厉声喝道:“什么人,知道这是谁家座船吗?还敢胡乱往前闯,小心捉你们去官府吃一顿板子。” 一行人停住,前面的随从不慌不忙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封拜帖,双手递上。 “兵部侍郎、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王一鹗拜见恩师徐公门下。” 健仆听随从念完,大吃一惊,不敢怠慢,连忙转身从挑板上走到第二艘官船上,把拜帖递给当值的管事。 今日当值的管事叫李长涯,以前只是徐府办事的杂役仆人,机缘巧合,认徐琨第四房妾室李氏为姑姑,吹了吹枕头风,被重用起来。 等徐璠闯了祸,徐琨当家做主,李长涯也水涨船高,加上为人十分机灵,把“姑姑”和“姑父”巴结得舒舒服服,很快擢升为外管事。 此人不学无术还眼皮子浅,一双眼珠子里只认得银子,自认为是“相府管家”,三品以下官员都不在眼里。 还有一点,这厮很是看不起地方官员。 三品京官还有兴趣打声招呼,地方官,呵呵,三品以上都只有两个鼻孔给你。 徐阶致仕时,西苑连下几份褒奖明诏,恩隆荣盛,一时无双。 出京时阁老尚书全部到齐,勋贵外戚来了一大堆。沿路地方官员,自布政司以下,无不曲意奉承,极力巴结。 这让李长涯眼界更高了。 在他眼里,地方官员都是“被流放的破落户”,用不着对他们客气一分 今日正好轮到他当值,在第二艘官船前甲板上坐着,顶着一顶阳伞,喝着茗茶,趾高气昂,得意非凡。 用两根手指头捏过那封拜帖,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发现拜帖里居然没有夹汇汇票,这让李长涯心中生了火。 这是不把老爷我放在眼里啊! 知道老爷我是谁吗? 首辅老先生、权倾天下的徐宰相徐公门下管家!你来投拜帖,居然连汇票都没夹一张,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 知道相府管事几品吗? 无限品,见官高一品! 好! 今天我就叫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什么糟糠倒架的官?”李长涯用鼻子哼着腔,拖长了声音问道。 在他眼里,出了京的侍郎不再是郎,是土狗!真有本事,你留在京里。离天子越近,越有权势! 这是他最朴实的念头。 身后两位青帽小厮知道他脾性,腆着笑附和道:“想必是修河工的官,又苦又累的那种。” 另一位小厮说道:“听说修河工的官,确实苦累,但是真得能挣钱。小的听说有位侍郎,奉诏出京修了一圈河,回来多了一百口箱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上百万两。” 李长涯心里更恨,你都挣这么多银子了,也不知道分点给老爷我。 想见徐相,慢慢等着。 他随手把拜帖往甲板上一丢,对健仆说道:“跟姓王的说,徐相国正在睡午觉,叫他候着。” “是!” 徐阶在座船船舱里间,伏案挥毫写字。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 一行大字出现在雪白的宣纸上。 徐琨在旁边伺候,连声夸赞道:“父亲大人的字,又上一层楼了。致仕后豁然开朗,这字的架构笔画中展现出的气象,截然不同。” 徐阶抬头看了他一眼,顺手把毛笔放在笔架上。 “收了吧。老夫约了子荐,应该快到了。” “是父亲。”徐琨一边收拾一边问道:“父亲大人,你越来越看好王子荐?” “统筹全局,以一持万,王子荐或许不如张叔大,但是王子荐有自己的优势。他历任地方官职,剿过倭,打过仗,理政治军,都有经历。 西苑那位,《韩非子》读得比《尚书》和《礼记》要熟,信的是‘故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在这一点上,王子荐比张叔大要有前途。何况王子荐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 “父亲,什么更大的优势?” “王子荐是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二甲第八十名进士,时年十九岁,转历多地,积功为兵部侍郎,今年才三十六岁。 三十六岁的侍郎啊!有的人,三十六岁连进士举人都没中。这一步,他领先了多少人。” 徐琨羡慕嫉妒恨,三十六岁的侍郎,四十岁恐怕就要进为尚书,什么不用做,熬资历都能熬进内阁去。 徐阶还有一点没说,他除了看好王一鹗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现在发现,张居正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翅膀硬了,自己的话不一定会听。 自己能不能安度晚年,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似乎不能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必须再找个人押宝。 徐阶看了看旁边桌子上的座钟,眉头一皱,“子荐怎么还没来,什么事耽搁了?” 徐琨心里一咯噔,该不是王一鹗看到自己父亲致仕,人走茶凉,借故不肯来。如果是这样,那就太丢面子了。 突然有喊声从外面随风飘进来。 “恩师,门生王一鹗求见!” 徐阶脸色一变,指着徐琨厉声道:“马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过几分钟,徐琨领着王一鹗走了进来。 他一进船舱,拱手作揖,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恩师啊,你这船真不好上啊。” 徐阶双眼闪过凶厉之色,盯着徐琨问道。 “出了什么事?” 徐琨脸色尴尬,喏喏不敢言。 王一鹗笑着说道:“当值管事小人作为,恩师不值得生气。” 徐阶狠狠瞪了徐琨一眼,强自笑着把王一鹗引坐,叫上茶。 “子荐说得极是。看你行色匆匆,是从他处赶回来。” “高邮的漕军又在生事,门生过去弹压。” “没出大事吧。” “能生什么事?这帮子漕军,外强中干,你软他就硬,你一硬他们马上就软了。” 徐阶捋着胡须赞叹道:“子荐治漕一年多,颇有成效,政绩累累。” 王一鹗哈哈一笑:“恩师过奖。门生在漕督位子上,也就是个维持。漕运积弊太深,又跟黄河淮河相关,只有等潘公治黄治淮颇有成效,再来收拾这帮子泼皮。 这一两年,门生也就维持整饬,一是减少漕运损耗,二是清厘漕船夹带。” 徐阶说道:“老夫知道,子荐治漕以来,每年漕运损耗从八十万石降到了不到二十万石。能臣干吏啊!” “恩师夸奖了,少府监那帮会计审计,什么烂账查不出来。门生从杨公公那里借了两组会计稽核,然后一处处查账。 他们在里面查账,晚生拎着刀子在外面等着,查出一个贪墨的,刀子往他脖子上一架,招不招供请随意。 连杀了上千名贪官污吏,损耗刷刷地往下掉。有些人你跟他讲道理没用的,故意装糊涂,一见了血就什么都清醒了。” 徐阶含笑点头,心里暗叹。 王一鹗的行事风格,越来越有西苑特色了。 有前途! 看来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前途。 “至于夹带,以前漕军每船可夹带一定数量货品南下北上,免除商税。于是这些漕军,心思不在漕运上,全在他们的夹带上,只顾着挣自己的钱去了。 门生立了新规矩,夹带可以,但不能免税,只能减税优待。其次,你们按期完成了漕运,才准允夹带。比如你按期运粮到通州,损耗低于规定,准允你夹带货物南下。 按期运军械羊毛等物资到丹阳,损耗低于规定,准允你夹带货物北上。完事你还要缴税。” 徐阶也是精通政事庶务,一听就明白,笑着问道:“那些漕军耗子怎么肯答应。” “恩师说得没错,他们怎么可能答应呢?只是门生不喜欢讲道理,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的话你一根纱,一粒糖都不要夹带。 于是门生除了王鱼鹰这个绰号外,又多了个王蛮子的外号。” 徐阶昂首哈哈大笑,笑得十分爽朗,那神情就像是看到有长进的晚辈,老怀甚慰。 “幸好而今海运发达,北上南下货运越来越多的走海路,给了门生极大的底气,也不担心这些漕军以停运做要挟。 他们敢停运,门生就敢杀人。他们会丢性命,门生却不会误事。这一点那些漕军们心里有数。” 聊了二十几分钟,徐阶挥挥手,示意左近之人全部退下。 “子荐,为师要与你说件要紧的事。” 看到徐阶神情郑重,王一鹗危襟正坐,正色答道:“恩师请明言!” 第二百二十九章 流水淘沙不暂停 徐阶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这才徐徐说道。“老夫告老还乡,从通州坐船南下,路过山东。山东也有老夫不少门生故吏,一路上多有叨扰。他们拜访老夫时,无意间提起,山东屡屡发生惨案,乡间民夫聚众一起,殴打官吏。”王一鹗目光一闪,“殴打官吏?还有这等事?”徐阶摇了摇头:“现在朝中大兴新政,各项新举措层出不穷,中枢地方,应接不暇,十分混乱。出点岔子,不可避免啊。”“恩师,是哪些人殴打官吏?山东地方也不管管?还有皇法国律在眼里吗?”“老夫也是纳闷。山东吏治不差啊,怎么乱成这个样子了?于是细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事出有因。”“门生愿洗耳恭听。”“其实,还是高大胡子最近推行的清丈田地一事。他在九边清丈田地,清出隐匿田地五百一十六万亩,大获成功。太子殿下还亲自在太学宫举办了九边清丈田地总结大会。高大胡子是意气风发。这次能入阁,九边清丈田地的成功,至关重要。”王一鹗不动声色地说道:“九边清丈的多是地方豪右世家侵占的卫所田地。太祖皇帝立卫所军户制时,天下卫所名下有田地约四万万亩。当时九边军粮一时可以自给自足。经过两百年的侵占,兵部或五军都督府手里都是一笔糊涂账,谁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亩。高部阁能从九边清丈出五百多万亩,确实下了一番苦功夫,不过在门生看来,还不够。”徐阶哈哈大笑,“老夫知道子荐胸怀鸿鹄大志,不可与那些燕雀相提并论。不过高大胡子能做出这些政绩,实属不易。他给西苑上的奏本里自己总结,其中一点就是派遣京中有志向、干练通达的六七品京官,组成工作组下到地方,招募当地秀才庠生,朝廷安排专款,作为俸禄津贴,从优待遇。且事成后,工作组京官以及当地秀才庠生,皆优叙保荐,各有一份前程。钱、仕途,名利皆有,这些工作组的人才会干劲十足,勇往直前。”王一鹗笑着答道:“门生也是做过地方官的,知道下面的人不好哄,也好哄。愚钝一点,只需钱粮给够,神勇无比。读过一些书,知道些道理的,也把钱粮给足,再以忠君报国鞭策,神佛难挡。高部阁此法,当在此类。”徐阶也笑着说道:“你们这些能臣干吏,各个都有手段啊。”王一鹗问道:“高部阁在九边清丈田地成功后,得了西苑嘉奖,更加跃跃欲试。他奉了令旨,要在京畿、山东、山西、河南开始清丈田地。只是这些地方与九边不同,世家豪右盘踞日久,关系错综复杂。高部阁有魄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手段。”徐阶看了他一眼,笑呵呵地说道:“手段嘛,可以抓住一批人做典型,杀头抄家,一了百了。”王一鹗也是一笑:“恩师这是在考究门生了。杀人还不简单,而今兵权尽在西苑,杀谁都是一张纸递出来就行了。问题是杀了人之后怎么办?破旧易,立新难。再说了,朝中大臣不仅要谋国,还要谋身。前宋王荆公隐居江宁,背负天下骂名郁郁而终还算是善终。前秦商鞅却是被腰斩了。法存却人亡,利国而灭己,谁有这么大的志向和勇气?‘愿以深心奉尘刹,不予自身求利益’。张叔大的这句话,有几人能做到?”徐阶目光在王一鹗脸上闪了几下,赞许地点点头:“子荐的见识,已经超出老夫的预料。你说的没错,‘事明主易,事中主难;事长君易,事幼君难’。太子殿下是明主,却是少君。此间关窍,确实让人难以把握。高肃卿有大志,也有魄力,派遣了十二个工作组下到山东清丈田地,短短五个月时间,被聚众殴打三十余次,其中伤重而亡者五人。抵制之烈,以山东为甚。”王一鹗也清楚徐阶跟自己说的要紧事,就是山东清丈田地发生的巨大矛盾。他脑子飞速地转动,把前因后果大致想明白,试探地问道:“恩师,山东抵制清丈田地,肯定有人在幕后指使。”徐阶哈哈一笑,避而不谈,“山东地处腹里,民风剽悍啊。”“恩师,山东乃孔孟之乡,圣人教诲传了千年啊,应该更加知礼明义。”徐阶眼睛微微一眯,“孔孟之乡,子荐说得极是。现在山东清丈受阻,天下人都在看着。你说高肃卿会如何应对?”“高部阁新近入阁,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且他的性子刚直强硬,山东清丈田地受阻,他也明白事关重大。不处理好,京畿、山西、河南等地的清丈,可能也会大受影响。门生猜测,他定会采取强硬手段应对。”“强硬手段,杀人抄家?”徐阶反问了一句,“杀人能解决部分问题,可是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王一鹗点头赞同道:“恩师说得对。门生在整饬漕运上,也杀了不少人,可是心里也清楚,总不能把所有的漕军都杀了吧。想必高部阁也会遇到类似的问题,他总不能请旨,把山东豪右世家全部杀了吧。”徐阶捋着胡须答道:“子荐说得没错。这是个死结,高肃卿苦恼,西苑也会苦恼。谁要是把这个死结解开,功在千秋啊。”王一鹗双目精光一闪。徐阶看他神情,知道他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转言道:“子荐三十六岁了?”“是的恩师,门生满三十六岁不久。”“三十六岁的侍郎督抚,国朝两百年来,寥寥无几啊,子荐,你前途远大,定要继续努力啊。”“门生定不敢有负恩师殷切期盼。”告辞离船,王一鹗在栈桥上走了十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三艘官船。恩师,你暗示我去对付孔府,打击山东抵制清丈田地最大的幕后黑手,谋取天功,可不要作茧自缚啊!亲兵队长杨云鹏凑上前,他二十多岁,憨厚老实,一双眼睛格外灵动,轻声说道:“徐相的官船,好生气派啊。”王一鹗幼年时拜把总杨顺为义父,原名杨一鹗,中试发达后才改回本姓王。杨云鹏是杨顺幼子,少年便跟着王一鹗,情同兄弟。王一鹗淡淡一笑:“徐相的官船,气势逼人,可船上的人却是蝇营狗苟,良莠不齐。”杨云鹏呵呵一笑:“一个小管事,连侍郎漕督不在眼里,太狂妄无知了。鹗哥儿,我觉得你离他家还是远点。”“呵呵,就你聪明。鹏哥儿,有件要紧的事,交你去办。”“鹗哥儿请交代。”“带几个精干的人,乔装行旅去兖州,暗地里查查曲阜孔府的底。”“孔府,孔老夫子后裔,山东最大的世家?”杨云鹏惊喜地问道。“正是。现在山东局势微妙,小心点。”“鹗哥儿放心好了。当年我可是乔装进过海贼老巢,山贼林寨,探取过军情的。”杨云鹏拍着胸脯答道。王一鹗笑了笑,不再多说,嘴里只是念了一句:“流水淘沙不暂停,前波未灭后波生。”摇了摇头,逐渐走远。徐阶在船舱里听完徐琨讲述完李长涯的“好事”,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徐琨,看得徐琨后背直冒冷汗。“父亲大人,儿子马上打发了这厮。”徐阶冷冷地说道:“这等恶奴,还留着他继续打着我徐府的旗号,为非作歹吗?继续给我徐府招祸?”徐琨喉结连连晃动,低头应道:“儿子知道怎么做了。”当夜,一艘小船摇到离官船很远的黄河下游僻静处。惨白的月光下,两名男子撅着屁股,在一个还在蠕动的布袋子上系上一只废旧铁锚,直起身子狠狠踢了布袋几脚。“驴日的狗才,自己惹事,还连累我们兄弟辛苦跑这么远。”“四哥,少废话,赶紧送他上路完事。这里阴风森森,太瘆人了。”两人合力抬起布袋,连铁锚一起丢进了汹涌的河水里。噗通一声响,溅起一个浪花,迅速就消失无影。 第二百三十章 远离上帝圣光的地方 带着一身荣光致仕的徐相国,还在沿着运河慢慢南下,荣归故里。他的家乡松江府上海县吴淞港,来了一队海船,十六艘世子大帆船,两艘葡萄牙人的卡瑞克帆船紧跟其后,就像一群大雁后面跟着两只鹌鹑。从长江口缓缓驶入,依次在吴淞海港停泊。葡萄牙特使、驻满剌加副总督莱昂站在旗舰比利牛斯号的艉楼上,看着远处的吴淞海港,被震撼得无以复加。他身旁的副官、传教士惊得连连画十字架,叫着上帝的名字,似乎要召唤圣灵,验证自己亲眼所见的到底是真,还是海市蜃楼。江面上船只往来如织,数十上百艘,连绵不绝。港口码头上停泊着的船只,桅杆如林,船体连在一起,像一堵城墙。“我的上帝啊,这里怎么有这么多海船,欧罗巴所有的船只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么多。”传教士弗朗西斯夸张地说道。“这么多海船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想不到大明的富庶超出我们的想象。”副官马克西安喃喃地说道。唯独商会代表曼努埃拉兴奋地说道:“我跟你们打过赌的,尼德兰也没有这里繁华!你们还不信,现在相信了吧。”尼德兰,也就是后来所说的荷兰,现在还是西班牙帝国的“低地自治省”一员,却是西欧航运和商贸最发达的地方,西班牙帝国一半的税收来自此地。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把它称为帝国王冠上的一颗明珠。这些尼德兰人先是垄断北欧到西欧的航运商贸,然后又跟在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屁股后面,到处做生意。只要能挣钱的地方,就能看到这些人的身影。在虔诚的天主教教徒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眼里,尼德兰商业气氛浓厚,十分繁华,就是有点“大逆不道”了。曼努埃拉是唯一来过上海的人,他对同伴感慨说道:“上一次来还是前年,大明新皇帝即位的第一年,那时我被这里的繁华震撼到了。今天再来,这里又变了一个样,大变样。但我已经麻木了。就好像人类对超出自己认知太多的事物,反而会无动于衷。”弗朗西斯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你这个达芬奇的信徒。”曼努埃拉求生欲满满,连忙答道:“我是达芬奇的学生,更是上帝最忠实的绵羊。”莱昂转头对同伴们说道:“靠了岸,我要和大明水师提督超,一起转船去上海,拜访当地的官员。你们有什么安排吗?”曼努埃拉连忙答道:“我请求跟着一起去,我想去拜访拜访财神杨,东南最有权势的人,也是商人的庇护者。”莱昂转头看向副官马克西安和传教士弗朗西斯。弗朗西斯画了个十字架,“在这个远离上帝圣光的地方,我要多读圣经,免受心灵被污染。”马克西安耸耸肩说道:“我留下来,指挥水手们修葺船只,缝补帆布,补充淡水和食物。顺便去拜访一下跟我们一路北行的这支水师,看有没有机会去他们船上坐一坐。”弗朗西斯连忙说道:“马克西安,你要去他们船上坐,必须带上圣十字架。你看看他们的旗帜上,居然公然绘制着邪恶的怪物,来自地狱撒旦的宠物,龙。”莱昂和马克西安对视一眼,不置可否。比利牛斯号慢慢靠近指定的码头,莱昂等人看得更清楚。岸边上立着一排像铁塔一般的架子,伸出长长的吊臂。在铁架子底部,有牛马在转圈,推动着长长的杠杆,带动着绞盘,,发出嘎吱的让人牙酸的声音。然后长长的吊臂缓缓转动,从岸边转到停泊的船只上方。甲板水手挥动着红色三角小旗,在他的指挥下,绳索慢慢下降,深入船舱里面。过了一会,绳索吊着一个巨大的网兜缓缓升起。网兜里装满了货物,几乎是比利牛斯号载货的三分之一。上升到一定高度,吊臂转动,吊着网兜转到岸边陆地上,绳索缓缓下降,把网兜放在一辆平板车上。这辆平板车很奇特,长方形,八个轮子架在两条铁轨上。随着车夫一声马鞭响,驮马拉着平板车缓缓启动,向前远去。“太神奇了!”同为达芬奇信徒的马克西安痴迷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惊叹着。曼努埃拉兴奋地搓着手,“这里是天堂啊,商人的天堂。如此高效的转运,能让我们省下多少费用啊。”莱昂在旁边轻轻地推了推他,嘴巴往旁边一努。曼努埃拉顺着转头,看到了传教士弗朗西斯,马上清醒过来,闭嘴不再多说。幸好弗朗西斯被这吊车震撼得神荡魂摇,不停地画着十字架,嘴里念念有词,没有听到曼努埃拉“大逆不道”的话。这里是天堂,那你把上帝粑粑放在哪里?靠了岸,莱昂和曼努埃拉下了船,在岸边好奇地东张西望。吊车旁边的两条轨道居然是上好的铸铁打造的,从这边延伸到那边,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视线里就有十几公里长。这耗费了多少生铁啊。这年代的金属,开采冶炼都不容易,产量极低,大明居然用生铁修成两条这么长的轨道,真是豪横到没有人性啊!曼努埃拉悄悄对好友莱昂说道:“莱昂,这条铁轨除了说明明国富足之外,还说明他们为了追求效益,不惜一切代价。”莱昂点点头,“我知道。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国家,它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此前它只是一只睡着的狮子,现在它醒了,正盯着我们。”曼努埃拉指了指远处正在陆续停泊的青龙水师战舰,意有所指。莱昂看着远处那十几艘战舰,虽然隔着很远,但是庞大的船体,高耸的桅杆,密密麻麻的炮口,依然给人带来无比的威压感。“曼努埃拉,你听过那些水手把南海叫做什么吗?”“大明湖,独属大明的湖泊。”莱昂狠狠骂道:“该死的,他们要独占这片海域,那里有香料群岛,是我们葡萄人的金山。”曼努埃拉耸耸肩,不以为然。莱昂有些恼怒:“曼努埃拉,你一点都不在意吗?”“莱昂,虽然我们葡萄牙拥有香料群岛,我可以用极低的成本拿到香料。如果大明国占据了香料群岛,我需要花钱从他们手里购买香料。但是不管如何,只要我把这些香料运回葡萄牙,我都能狠狠赚一笔。相比是南海还是大明湖,我更在乎能不能足量和及时地收到香料。”莱昂狠狠骂道:“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真该下地狱。”曼努埃拉开着玩笑答道:“你有通往地狱的路子吗?我想撒旦应该会对我的某些货品感兴趣。”莱昂无语了。他知道这些敢泛海万里,冒着生命危险来东方经商的商人,心里只有钱。就如同弗朗西斯这些泛海万里来传教的传教士,心里只有上帝。青龙水师提督李超带着四位护卫,还有一位通译,从远处走了过来。看到两人,打着招呼:“老莱,老曼,你们在这里等我吗?”刚才还一脸忧患激愤的莱昂满脸笑容,如同春风暖日,他上前热情地拥抱了李超,“哈哈,我的提督大人,我们是在等你,请你带路,去参观东方明珠上海城。”曼努埃拉看李超像是看财神爷,“亲爱的超!求求你,让我能够拜见那位高高在上的贵人,所有商人的庇护者。”“谁?老曼,你去上海城就是为了进寺庙里烧香拜神吗?”通译居中翻译,口水直飞。“不,是杨公公!”曼努埃拉吃力地用生硬的汉语发着杨公公三个字的音。“哦,你说东南办杨公公啊。他回京高升了,现在你们应该拜访吕公公。”李超听明白,“还有一点,我必须纠正一下。”“什么?”“所有商人的庇护者不是杨公公,是太子殿下!”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这就是大上海 李超带着莱昂和曼努埃拉穿过码头里面的仓库区,这里被栅栏围成一圈,还能看到有军队列队在往来巡逻。中间有一处门,车辆行人从这里进出。一行人从这里走出来,看到前面空地里停着十几辆马车。有厢式四轮马车,也有老式的两轮马车,还有两辆驴车停在角落处。门口站着十几位帮闲的男子,大声嚷嚷着揽客。“去吴淞河码头,上车就走。”“宝山的,去宝山的,上车就走。”“住店的有吗?悦来客栈,全国连锁,兵部车驾司直管,听听我家招牌,保证安全啊!”李超的一位随从上前去,对着前面打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再挥挥手,高高举起的右手做出八的手势。很快就过来一辆两马拉拽的四轮马车,前轮稍小,后轮高大。随从打开门,让李超、莱昂、曼努埃拉先进去,他们后面再进去。莱昂和曼努埃拉钻进车厢时,明显感觉车厢往下一沉,但又微微反弹了一下,巍巍颤颤的像是行走在很有弹性的跳板上。里面很宽敞,八个人挤进去,只是稍微有点挤,不过四位随从和通译挤在对面,李超、莱昂和曼努埃拉三人坐下就一点不挤了。随从大声喊道:“去吴淞河码头。”“好勒!”马车启动,马蹄声哒哒响起,一路小跑,拉着马车不急不缓地向前走,穿过一片繁华的集市,里面有许多商铺,还有酒楼和饭馆。街边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莱昂和曼努埃拉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出海归来的水手,喝酒吃饭,赌博嫖妓,尽情地挥霍着用汗水和生命挣来的那点钱财。走了二十多分钟,马车停下来,大家陆续钻出来,莱昂和曼努埃拉看到一条大河,岸边是一座码头,停着几艘两边满是船桨的修长内河船只。“看上去跟威尼斯桨船很像。”莱昂嘀咕着。曼努埃拉耸耸肩。一行人很快上了船,随从跟码头一位管事说了几句话,管事马上叫船长开船。船桨划动,蜈蚣船缓缓离开岸边,逆流向南行驶。船桨划动整齐划一,船速也越来越快。河面上来来往往的全是船,密密麻麻,幸好所有船只左下右上分两道,倒也有序。船长转了一圈,跑过来站在李超旁边,他四五十岁,头发花白,穿着一件褙子,脸上满是皱纹,皮肤粗糙。巴结着对李超问道:“几位是海军的好汉?”李超爽朗地答道:“是的,海军南海水师。”船长大喜道:“我一看就知道,几位气度不凡,跟操江水师那帮水耗子就是不同。听说南海水师在南海大了大胜仗,把西班牙人船队全歼了。”“是啊,我们南海水师出动,那还不是五个手指头捉田螺,十拿九稳。”船长与有荣焉,“那是一定的,南海水师南下停泊吴淞港时,我闻讯特意跑去看了一回,军容威武,气吞四海,打西班牙人还不跟打小鸡崽似的。劳驾问一句,你们是有见识的人,那西班牙人到底长了几颗牙?”李超一乐,“老哥,为何这么问?”“西班牙人,怎么叫这个名字呢?坊间传闻,这些西夷人饮血茹毛,尤其是西班牙人长了两颗长獠牙,方便吃生肉,最是凶狠。”“哈哈,老哥,西班牙是人家本身叫这个名字,我们通译翻译过来,顺着人家的发音找了这么几个字给凑了这么个名字。”船长也哈哈大笑,“是我孤弱寡闻了。不过我们大明水师这些年,真娘的解气,给我们这些跑船吃水上饭的人长脸。先是灭了倭寇,又去他们老巢报这血海深仇,痛快啊!我有几位乡亲族人,被倭寇给祸害了,两位堂兄弟操船跟着胡部堂和戚帅打倭寇,死在了乐清和大澳。你们水师每年两次出海去倭寇老巢报仇,每回我都要买一挂鞭炮放一放,让亲人的在天之灵也知道。”李超转头看着,眼睛里噙着泪光,“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莱昂和曼努埃拉在旁边看着两人说得激动,很是好奇,忍不住问通译。通译把大概意思翻译了一下。莱昂脸上浮现出畏惧,悄悄说道:“国家之耻辱,是血海深仇,就算时间过去十世,两三百年,也要报仇!曼努埃拉,这样的民族,真是让人害怕啊。”曼努埃拉轻轻地回到:“莱昂,让人害怕才不敢有人再去欺负它,我觉得,这样的民族值得尊重。”莱昂看了他一眼,苦笑说道:“如此记仇,又有能力报仇的民族,当然值得尊重了。”船长还在那里说道:“这样的水师,才是我们敬仰的水师。可惜我年纪大了,跑了半辈子船,落得一身病,想投军你们不收。幸好我婆娘给我生了四个儿子,活下来两个,一个在吴淞海事学堂,另一个考上了大沽水师学堂,也算是了了我的夙愿。”李超眼睛一亮,“老哥,好啊,你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大沽水师学堂,以后就是我等的同袍了。”船长自豪又欣慰,仰首大笑,露出嘴巴里两颗豁牙缺口。蜈蚣船缓缓靠近上海城码头,这里密密麻麻停泊的都是河船,岸边也是一排的塔式铁架子,还有数百上千的民夫在挑板上搬运货物。下了船,走进上海城里,曼努埃拉感叹道:“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又要繁华许多了。”莱昂忍不住东看看西瞧瞧,街道两边数以百计的商铺,里面琳琅满目的货品,纵使他走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依然有很多货品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尤其是走到一家号称专卖西洋货的商铺,莱昂很是疑惑。这里摆设的各色钟表,他见都没见过。还有那些精美的玻璃器皿,把人完整清晰照出来的宝镜,莱昂都吓傻了。什么时候威尼斯最珍贵的宝贝被摆到街边上,跟一般的货品一样,被大声叫卖。要知道此时威尼斯的玻璃镜才发明出来五六十年,一般的欧洲王室都买不起,当着传家宝一样珍藏的稀罕宝贝。西洋货?据莱昂所知,西洋是大明特指欧洲那片海域,西洋货也就是从欧洲运过来的货物。那些伙计也在叫喊着,“泰西特产!真正西洋货!”没错啊,泰西是大明对东罗马以西国家的统称啊。可为什么这些西洋货,我这个西洋人从来都没见过,也闻所未闻。疯了,我要疯了!曼努埃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天大的商机啊!这些宝贝要是运回欧洲去,西洋货变东洋货,我会成为那些王室的座上宾,贵族封号想要几个就有几个。泼天的富贵,居然让我撞到了。太好了!我这次没白来!知道内情的李超笑了笑,带着两人直接去松江府衙,拜见知府李三江。没错,松江府治从华亭迁到了上海县城,上海知县李三江也升迁为松江知府。按照鸿胪寺制定的《隆庆元年外藩入朝条例》规定,外藩诸国民商,必须在指定通商口岸上岸,向当地市舶分局报到,发给签证文书。如遇风暴被迫靠岸,必须到当地县衙报道。使节一行,必须按事先指定路线入京,如遇风暴天灾等被迫改变路线,需及时向当地官衙报道。莱昂使团先在香江港拜会了胡宗宪.胡宗宪以南海宣慰使司发给签证文书,协商后指定了路线,上海是其中停靠点之一。对于外藩使节团,大明还是很讲礼仪的。胡宗宪早早以南海宣慰使司和两广总督衙门名义八百里加急上禀督理处,通报给鸿胪寺,又发了滚单,通知了沿途,指定停靠县府以及路过的县府,以防发生意外会临时停靠。停靠地的知府会出面接待一番。李三江在上海县城里望江楼里摆了一桌,宴请莱昂、曼努埃拉一行,同时为水师英雄李超等人接风洗尘。 第二百三十二章 灭国莫氏 少府监监督太监兼东南坐办太监吕用赶到,宴会进入高潮。莱昂和曼努埃拉虽然不知道吕用的官职到底有多高,手握什么实权,但是看他衣着十分华丽,陪坐的客人都对他十分恭敬,知道他肯定是位大人物。经过通译解释,搞清楚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南财神杨公公的继任者,莱昂和曼努埃拉非常热情向他行礼,表达最崇高的敬意。“你们这些西夷人,好好的做生意不好嘛,大家有钱一起赚,非得强买强卖,想吃独食。这天底下,从来没有人敢在我们太子殿下面前炸刺。鸡飞蛋打,西班牙人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吧。”听完通译翻译过来吕用的话,莱昂和曼努埃拉都愣住啊。给我们豹子胆也不敢找大明强买强卖,你们有那么多大帆船,那么多火炮,我们没有这么大的勇气。我们顶多是找非洲黑土著头人、天竺和满剌加王公秀秀肌肉,以“最低的成本”买到最值钱的货品。通译悄悄地对两人说道,会不会是这位吕公公把你们跟西班牙人弄混了。莱昂连忙解释了一番。吕用嘿嘿一笑,“听听你们俩的国名,一个葡萄牙,一个西班牙,一听就是两兄弟。听说你们还都拜一个叫保罗教皇的做义父,那就没错了,异父异母的结义兄弟。”莱昂还想解释,可是看到吕用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顿时明白,这位吕公公只是在趁机敲打自己。西班牙想强买强卖,想独占大明市场,结果被收拾了。你们葡萄牙人都是来自一个地方,以后小心点,千万不要学坏啊。嘿嘿,我们葡萄牙人最老实淳朴!几轮酒下来,莱昂和曼努埃拉被大明丰富多彩的酒文化也淹没了。他俩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明国人会想出这么借口给自己敬酒。从上帝开始,到自己所有的亲人,全部以他们之名被敬了一杯,然后造成的结果就是两人满脸通红,胡言乱语,东倒西歪。吕用酒量很好,转而跟其他人大喝起来,雅间的气氛依然热闹非凡。李超和李三江悄悄走到另一边。两人是旧识,嘉靖三十七年,李超在谭纶麾下做千户,李三江在谭纶幕僚里任职。“天衢兄,看朝报你们朱雀水师打得甚是痛快啊。”“哈哈,都是将士们用命。”“这次北上,接受朝廷校阅,得太子召见,天衢兄定会平步青云,鹏程万里。”李超组建青龙水师,沿西班牙人东归路线直捣其在新大陆老巢,是军事机密。他笑着答道:“南海的水陆两师的兄弟还打得热火朝天,却把我们抽调北上,接受校阅,说实话,兄弟们还不是很愿意。”李三江哈哈一笑:“只是现在南海没有你们的对手,安南莫氏有南海水师三营,足以收拾。葡萄牙人,呵呵。天衢兄,你说他们这次北上,想谈什么?”“一路上我跟葡萄牙人带头的几位聊过几回,听得出,他们原本想把壕镜租借地再扩大。看到我水陆两师气势汹汹直下南海,又一举歼灭了西班牙人舰队,什么都不敢谈了,只想保住现有的就好了。”“痴心妄想!”李三江冷笑着说道。“没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南海是我大明湖,焉能让葡萄牙人染指。不仅壕镜葡萄牙人要吐出来,满剌加这处南海的咽喉要道,也要给我们吐出来。”李三江翕然一笑,“葡萄牙人肯定不愿意。”“愿不愿意,就由不得他了。安南莫氏被右营水师和陆战营袭扰了四五个月,损兵折将,穷途末路,倾覆就在即刻。收拾完莫氏,南海宣慰水陆两师主力,可以挥师南下。那时就可以好好问一问,葡萄牙人愿不愿意了。”两人哈哈大笑。李超看到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吕用,忍不住问道:“李兄,这位吕公公如何?”“才干远不及杨公公,但他是位有心人,杨规吕随。杨公公定下的规矩,他完全照行。有什么事,也知道找众人商议。实在有什么疑委不决之事,就上禀京师,请殿下做主。”“口碑如何?”“口碑还算好。肯定没有杨公公那样兢兢业业,简朴近人。商户送的小恩小惠,时不时欢宴相请,他都不拒绝。但从不贪墨索贿,作奸犯科,大家都知足了。”两人相视一笑。吕用是个聪明人。太子殿下不知在东南布了多少眼线,杨公公也不知在这里留了多少耳目,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京师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就是想贪想作坏事,也没那个胆子。“东南是朝廷财赋要地,这里繁华,大明就会继续蒸蒸日上。”说完,李超顺手推开窗户。此时天色已晚,夜朗星繁。从窗户看出去,整个上海城恍如一座不夜城,万家灯火,组成一幅璀璨繁华的画卷,与漫天繁星相应成辉。李超一时看得发痴,忍不住感叹道:“这就是我大明的上海城。李兄,它在你手里变成了今日这个模样啊。”李三江扶住窗栏,看着外面的夜景,满是自豪地说道:“这不仅仅是我李某一个人的功劳。”李超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指着外面喟然说道:“李兄,你可知,我等出海之人,在海上仰望夜空时,看着天上的繁星,就会想起家乡的灯火,遥不可及,却近在心田,也是这般温暖。看着这万家灯火,一盏灯,一户人家,一份希望。吾等水陆将士在东南的殊死剿倭,值了;在南海的浴血奋战,值了!”李三江看着外面璀璨的星空灯城,一时间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也不由地看痴,喃喃地说道:“是啊,值了!”香江城南海宣慰使司兼两广总督衙门的前厅里,聚集了水陆中右两营将领。卢镗、陈璘、张元勋、吴惟忠和杨文.满满当当站满了三四十人,大家轻声地议论着什么。“胡帅到!”随着亲兵一声高呼,胡宗宪头戴乌纱帽,一身朱色官常服从后堂走了出来,神情十分严肃。“属下参见宪台胡帅!”“免礼!”胡宗宪朗声答道。他扫了一眼众人,继续用洪亮的声音说道:“上月,本帅把安南莫氏求和降书呈报太子殿下,现在八百里加急把殿下批复送到。”前厅非常寂静,众人肃然地倾听着。胡宗宪从袖子里掏出一份题本,展开后念道:“太子殿下批复如下:殿下问,安南莫氏还在?”他扬着那封奏章,高声问道:“诸位,本帅当如何答复殿下问话?卢镗、陈璘、张元勋、吴惟忠和杨文等人面面相觑,最后陈璘扬声道:“大帅,请三月后再禀于太子殿下,安南莫氏不在了,已经被臣等灭国!”胡宗宪看了一眼众人,追问道:“众将可有信心!”众人齐声应道:“三月定灭安南莫氏,届时请胡帅向太子殿下报捷!”胡宗宪欣然道:“好!三月后本帅等你们的捷报!这将是我大明二祖皇帝以来,第一份灭国捷报!”他满是希翼的目光在众人激动兴奋的脸上扫过,又说道:“现在由潘应龙宣读灭莫军略”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陈璘登上了港口里的旗舰,把手下将领全部召集在甲板上。“昨日接到太子殿令旨!问南海水陆两师将士,安南莫氏还在否?右营的兄弟们,我们如何回答?”寂静了十几秒钟,甲板上响起了数十人的齐呼声:“请回禀太子殿下,吾等誓死灭了安南莫氏!”陈璘挥臂大喊道:“好!吾等已经立下军令状,三月定要灭了安南莫氏,现在我们马上扬帆起锚,速归本队,与陆战营的兄弟一起,灭国莫氏!”不一会,海面上响起了巨大的高呼声:“灭国莫氏!”一面面船帆在巨大的欢呼声中,迅速升起,在水手的操控下,利用侧面风,推动着一艘艘吴淞大船离开香江港,缓缓向南驶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明不需要奴隶只需要勇士 遥远的东北此时也是春暖花开。 福余旧地,脑温河畔一处山岗上,站在这里可以看到福余河从天地之间蜿蜒而来,在远处汇入脑温河,再奔流向南。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把万里山河照得通红。 魏建平和高策骑着马小跑上山岗,然后按辔徐行,缓缓走到周国泰的旁边。 “周哥儿。” 魏建平刚出声,旁边的高策说道:“叫总兵!现在是行军出征。” 魏建平嘿嘿一笑:“周总兵,在看什么?” 周国泰头也不回地答道:“看着婀娜多姿的壮丽山河。” 他扬着马鞭,指着天地间大声说道:“这就是我等为大明打下的数千里土地,有大河,有高山,有无边无际的草原,有密不透风的森林。” 高策跟着举目看去,也是一脸神往。 魏建平看了一会,嘀咕了,“什么都有,就是没人啊。” 周国泰和高策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高策开口道:“邦定兄,我和修德到西苑觐见,太子殿下问起你。” 周国泰脸色一正,肃穆激动地问道:“太子殿下提到了我?” “是的。一见面殿下就提起你。说没有你在开原城坚守二十多天,辽东一定会被图们汗抄掠祸害。 殿下十分可惜,说原本要传召我们三人,后来听闻你伤势较重,担心路途颠簸,与你不利,就忍痛减了你名字。说等到辽东大安,定要见见你这位大英雄。” “有殿下这句话,末将值了。”周国泰抓住缰绳,心潮澎湃地说道。 高策点点头,“天佑大明,有太子秉政。”他看着周国泰和魏建平,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了太子,才有我等用武之地,还如同此前那般,你我兄弟三弟,恐怕会在边关风餐露宿,日夜巡边,每日期盼不要有北虏扰边,碌碌无为,终度一生。” 周国泰和魏建平听完都忍不住点头赞同,“是啊,‘龙蛇纵在没泥涂,长衢却为驽骀设。’” “报!” 几位军官策马从山岗下面疾驰而来。 主将周国泰转过头来问道:“何事?” “中路萧总兵发来通报,图们汗率残部向西逃窜,应该快要到摸鱼儿海以东地区。他已经派遣轻骑衔尾追了过去。” 听完军校的报告,魏建平和高策忍不住转头看向周国泰。 “总兵,看样子图们汗这块大肥肉,我们吃不上了。” “吃不上就吃不上。 我们出镇北关以来,俘获散落各地的察哈尔部兵马有一万五千余,发现冻死饿死尸首近万具,都算在我们战功里,足矣。” 周国泰对军校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向东,执行清剿海西女真残部任务。” “是!” 三人策马下山岗,魏建平忍不住转头看一眼西边,“我还想看看摸鱼儿海和玄冥池是什么样子,看来又泡汤。” “修德,着什么急!漠北那么辽阔,你还担心李总兵全占了去?放心,以后我们兄弟定有机会去漠北,到那时候,我们一起去狼居胥山和燕然山,登上山顶,大声念首诗。” 三人并辔缓行,向山岗下走去。 “好,邦定兄,长策,我们念哪首诗?” “不如念前唐陈拾遗那首,‘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首诗意境有了,就是有点悲怆啊,我们都登上了狼居胥山和燕然山,有什么好悲怆。” “哈哈,那修德你说,念哪首诗?” “我们不念诗,我们高歌一曲。” “唱什么?” “狼居胥山,当然要应景唱这一曲,‘四夷既护,诸夏康兮。国家安宁,乐无央兮” 魏建平一起头,周国泰和高策跟着一起高唱起来,“.与天相保,永无疆兮。亲亲百年,各延长兮。” 歌声悠扬,飘荡在远山长水之间。 两天后,高策指着前面一大片丘陵草林,“根据地图,前面是兀者所部。北边是黑龙江,南边是松花江和前金的上京会宁城(哈尔滨以东)。” 周国泰点头道:“这里我来过。左边是兀者前卫,这里是兀者后卫,东北方是兀者左卫,南边是兀者卫,都是成立奴儿干都司时以兀者为名设立的,早就荒废多年。 再向东千余里,松花江汇入黑龙江,离入海口的奴儿干都司城也不远了。据悉海军局春季会派遣五艘海船,按照去年跟随我们行动的测绘队提供的经纬度位置,找到入海口,再逆江而上。 然后在阿速河(乌苏里江)与黑龙江汇合的地方等我们。船上载有大量营建材料和工具,届时我们利用夏季两三个月时间,在两河会合的原喜申卫驻地(伯力)修筑一座卫所城。 那里将会成为我们扼守海西之地最东的卫所城。” 魏建平好奇地问道:“为何不在黑龙江入海口修筑卫城?达江通海,多好啊。” 周国泰摇了摇头:“那边太冷了,一年能有三四个月雪化暖天就不错了。一年大多数时日都是天寒地冻,只能躲在屋子里,出门十分凶险。 喜申卫那里要强上一些,可通过阿速河直入长白山一带,又可逆黑龙江松花江来到这里,深入海西腹地,也可顺流直下入海。” 高策在一旁附和道:“戎政府测绘局的人,来回衡量过,觉得控制海西之地第一阶段,在喜申卫修一城,再在松花江入黑龙江处修一城(同江),前金会宁城修一城,基本上可以掌控全局。” 周国泰说道:“是的,辽东军略步步为营。我听谭督和魏抚台说,朝廷准备在建州旧地以及部分海西旧地设吉林布政司,暂由辽东巡抚代管。筑城开荒,安置女真人。”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女人小孩的哭泣声。 周国泰三人眉头一挑,带着亲兵队策马跑了过去。 走近了发现是一群两百多位女真妇孺,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只有二三十岁的妇人,以及七八岁到十三四岁的少年孩童,其余常见的老人和幼童一个都看不到。 他们被上百明军骑兵围着,挤在一团,惶恐不安,其中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脸上有刀疤,手持一把短刃,带着七八个少年,站在前面。 刀疤少年最是凶狠,咬牙切齿,要跟人同归于尽。他身后那七八个少年也惶然不安,但是在刀疤少年的鼓励下,勇敢地站在他的身后,手持骨矛、木棍等武器,面对着围着他们打转的明军骑兵。 周国泰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总兵,这是一伙从山林里跑下来的海西女真人,偷了我们一匹战马,杀了吃肉,被我们寻到围了起来。” “找个通译问问。” “是!” 通译上前去,换了三四种方言,终于沟通上,然后转头向周国泰禀告道:“总兵,这些女真人属于虎尔哈部的一支。 部落里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去年跟着图们汗的使者南下发财去了,说是在下第一场大雪前回来,但没有回来。 他们在密林里躲了一个冬天,又熬了大半个春天,部落里的老人和小孩相继都饿死病死了,只剩下这些妇人和少年” 周国泰沉吟一会对通译说道:“告诉他们,现在他们是大明子民,朝廷会给他们住处,会给他们饭吃,会给他们衣服穿。” 通译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转过来说道:“他们问,是不是要他们做奴隶?他们宁可死,也不愿意做奴隶。 他们部族当年就是不愿做叶赫部的奴隶,才北迁到这里。” 周国泰哈哈大笑,指着那个少年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额纳呼,当地方言小老虎的意思。” “告诉小老虎,大明不需要奴隶,只需要勇士。” “总兵,小老虎问,大明勇士可以做什么?” 周国泰答道:“告诉他,成为大明的勇士,你就会有自己的战马,自己的弓箭,自己的长刀。他的家人将衣食无忧,住有住所,他为大明流下的每一滴血,都会获得丰厚的报酬。” 听完通译的话,小老虎和同伴们面面相觑,缓缓放下手里的武器,大声道:“勇士,勇士!”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是狼还是犬? 向西千里。 摸鱼儿海畔的一处山丘上,李成梁拉住缰绳,策马站定,望着不远处的湖面。 蓝蓝的天空,绵白的云朵,碧波的湖水,茵绿的草地,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歌声。 放牧的男子不知在哪里,驱赶着牛羊,唱着牧歌,声音随着草原上的风,飘到了这里,时断时续。 李成梁扬着马鞭,指着摸鱼儿海,意气奋发地问左右副将,“知道这是哪里吗?” “捕鱼儿海。”众将答道。 “是啊,是摸鱼儿海,那你们知道两百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事吗?” “知道!”一位军校答道,他十五六岁,一脸英气的还带着几分稚嫩。 “哦,萧季馨,那你说说。” 答话的少年军校名叫萧如薰,辽西总兵萧文奎第四子。 萧家原籍延安卫,其先祖萧春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后落户延安卫为百户。 传至第六代,萧文奎积功至陕西镇副将。 朱翊钧秉政,行军制改革,九边军将大轮换,萧文奎调至京营,跟随戚继光奔袭辛爱大营,立下大功,后又率军入驻兴化城,在与察哈尔部对峙时,屡立军功,被擢升为辽西总兵。 萧文奎被戚继光派为中路军主将,率军北上,在哈剌哈河上游一带发现了图们汗残部的踪迹,便派萧如薰率探马队抄近路西进,找到了左路军李成梁部,通报了图们汗残部的动向,这才有今日聚兵在摸鱼儿海畔。 “是总兵!”萧如薰不卑不亢地答道。 “洪武二十一年,蓝玉率领王师十五万向北征讨,大军出大宁,进至庆州(今内蒙古巴林左旗索布力嘎),北元敌踪全无。 蓝玉想引兵返回,定远侯王弼劝道,我军十五万深入漠北,一无所获而班师回朝,如何向皇上复命?蓝玉深感其言,下令全军穴地而居,不得生火起烟,惊动北虏。” 萧如薰侃侃而谈,众将神情各异地看着这位少年军校。 “.稍做休息后全军乘夜赶到捕鱼儿海南边,天亮时侦骑探知北虏驻营在海东北八十余里处。蓝玉命王弼为前锋,率骑兵直冲敌营。 北虏军大惊,仓促迎战,大败,太尉蛮子等被杀,其部众皆降,仅北元国主与太子天保奴等数十骑逃走。 此役俘获北元国主次子地保奴、妃嫔、公主以下百余人,后又追获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属三千人、男女七万七千余人,以及宝玺、符敕、金银印信等物品,马、驼、牛、羊十五万余头,并焚毁其甲仗蓄积无数。” 李成梁甩着马鞭,哈哈大笑,“好,果然是将门虎子!博学强记,典故信手拈来。” 他扫了一眼众将,朗声说道:“诸位与本将,是成祖年后第一批驻足摸鱼儿海的大明将士,从蓝玉到我们,足足走了两百多年,才走到这片湖水旁边。 世道轮回,天理循环。两百年前,蓝玉率我大明王师在这里大败北元国主。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伏击北元国主的嫡脉后裔,图们汗。 他在东边被我大明打得如丧家之犬,正在仓皇西窜。诸位,重践祖先足迹,再建不日之功,就在今天!” 众将被他的话激励得群情激荡,热血沸腾。 “报!”一位军校策马急奔过来。 “说!” “图们汗及其残部,出现在东边七十里,正向这边疾驰而来。” “有多少人马?” “三千。” 李成梁点点头。 探马队发现了图们汗的踪迹,利用铜镜反光和旗语迅速把讯息传回来,好处是速度快,短处是讯息简略。 不过能知道是图们汗,兵马有三千人,已经足够了。 “七十里,不到两个小时就会赶到,诸位,马上回到所部,约束部众,不得打草惊蛇!” “是!” 图们汗骑着青花骢,拉着辔头,不停地抽打着坐骑。 他知道青花骢跑得并不慢,可他心里就是烦躁,总觉得身后跟着明军骑兵。 去年秋天,在面对明军在辽河河套,大行筑城铁链军略,图们汗举手无措,他轮番派兵马袭扰,都没有让明军停下脚步。 可他又不敢把察哈尔部主力全部投入到辽河河套地区去,他再傻也看得出那是个圈套。 等到明军沿河城堡修筑完工,辽河河套就会被明军占据。届时自己失去一块水美草丰的牧场不说,明军直接把刀顶在察哈尔部的腹部。 以前是自己随时可以组织人马南下抄掠,以后就是明军随时可以组织兵马北上抄掠,日夜不宁啊! 更让人担心的是,明军在辽东逐步清剿建州海西女真人,他们首鼠两端,有时会充当自己南下抄掠的内应和向导,有时自己支持他们直接抄掠辽东,牵制明军。 是自己的盟友。 一旦明军清剿完女真人,占据海西等地,届时他们可以从容翻阅黑山,从东边杀入察哈尔部北部牧场,与辽河河套地区的明军南北呼应。 图们汗眼见着察哈尔部要陷入困境,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千方百计想法子。 可惜他不是俺答汗那样足智多谋、能征善战的雄主英杰,想了许多法子,都于事无济。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请来一位“资深萨满”请神,求长生天的帮助。 谁叫我们孛儿只斤家族是长生天的儿子呢! 萨满传达了长生天的旨意,生机在东边,图们汗灵机一动,想出了一出妙招,结果断送了察哈尔部。 六万察哈尔部勇士,一部分倒在了明军的刀枪和火器下,一部分倒在了风雪的饥寒交迫中。 过去的那个冬天,成了图们汗这一生最恐怖的噩梦,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恶行,人尽相食,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活生生地发生在他眼前。 开春道路畅通后,他只想离开那个地狱。 翻越黑山后他才得知,自己的王帐被明军端了,察哈尔部过半部众被明军一扫而空,其余的四处逃散,以前跪伏在他脚下,甘为走狗的朵颜、泰宁、哈剌慎、科尔沁等部众,纷纷反水,投降了明军。 图们汗在戳儿河畔犹豫彷徨时,数万明军鼓噪北上,他吓得马上西逃。 我要转进去祖先的基业,在翰难河畔,在蒙古人龙兴之地,生息恢复。 在图们汗的心里,草原的部众就像牛羊一样,几个春天后,它们自然而然地就在草原上繁衍生息,不断增多,然后自己就可以重新聚集一支强大的军队,南下报仇雪恨! 我是孛儿只斤家族的嫡传子孙,我身上流着高贵的黄金家族的血脉,我一定能够. 一声悠长的号角声打断了图们汗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只见三颗红色火点在远处冉冉升起,在万里晴空里显得格外显眼。 图们汗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支骑兵从前面兜头冲了过来,他连忙拉住了缰绳,让坐骑停住,一转头,看到另一支骑兵从斜后方杀出来。 该死! 自己被明军伏击了。 图们汗一招手,找过心腹随从,咬牙切齿地说道:“掩护本汗!” 李成梁远远地看到自己的一万骑兵从前后两路包围了图们汗三千残部,还有五千骑兵作为机动兵力在外围游弋策应,随时追击漏网之鱼。 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左路军有骑兵三万五千,沿途俘获了数万部众和数十万牛羊,分出一万兵马分队押解他们南下。 李成梁还需要分出一万兵马摆在西边,防止喀尔喀部兵马。免得他在这边伏击图们汗,结果被人从后面爆了菊花。 现在看来,大局已定。 萧如薰上前说道:“李总兵,请准允末将带兵去打扫战场。” 李成梁沉吟不语。 “李叔,我十二岁就跟着父亲上战场了,不必担心我,且我的本部三百骑兵,是辽西精锐之师。”萧如薰打起了亲情牌。 “好,你带本部兵马先去外围,等战事结束了再去打扫战场。” 不管如何,李成梁都不想萧如薰在自己手上发生意外。 “遵命!” 在李成梁的望远镜里,前后两支明军骑兵,像两把大锤,一前一后,狠狠地砸向聚成一团的察哈尔部兵马。 这些百战余生的察哈尔部勇士,丝毫没有畏惧,他们先是张弓搭箭,与明军骑兵对射,然后挥舞着长刀,挺着长矛,与明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两个小时过去,军校急匆匆来禀告道:“报!图们汗残部被歼灭,只是” “只是图们汗乔装打扮,带着五十余骑躲在一处山坳里,伺机向西北逃出去了。” “什么!”李成梁勃然大怒,自己精心准备了一桌大餐,结果最重要的客人没有留下。 这个图们汗打仗不行,逃命的本事真他娘的一流啊! “萧军校率部追了上去。” “萧如薰率本部兵马追了上去?” “是的。” “传令给副将王世恺马上带三千骑兵,追上去。” “是!” 等传令军校远去,旁边的幕僚凑上来说道:“总兵,萧军校是萧总兵之子,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大明精锐骑兵在东北和西北,东北善剽勇,西北贵坚韧,萧如薰所领三百骑兵,应该是从宁夏、陕西调到辽西的骑兵,千里追敌,要的是狼而不是犬。 让我们看看,萧家麒麟子,是狼还是犬。”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打出威名的切尽黄台吉 东北摸鱼儿海打得惨烈无比,在西北宁夏东北方向的博木池一带,也有两支兵马摆开了阵势。 这里位于黄河以东,黄扑扑的黄土戈壁看不到边缘,东一块西一块的草地,顽强地散落在四处。 这些草地被黄土砂砾包围着,连草叶都没有那么绿,沾上黄扑扑的颜色。大风吹来,卷起漫漫黄沙,一会向东,一会向西。 相隔五六里对阵的两支骑兵,西边有六千多骑,他们穿着蒙古交领衫袍,新旧不一,戴着尖顶圆毡帽。 所有人的帽子上都缠着一圈白布,远远看去就像初冬草原上落下一层薄薄的雪。 上百面旌旗旗尖上缀着长长的白布条,随风飘荡。夹间还有数十面素缟旗,夹在其中。 东边有一万三四千骑,穿着差不多,旗帜确实五花八门,有马,有鹰,有狼,有字,还有各种图案。 鄂尔多斯济农吉能的三弟那木按,看着旁边的二哥狼台吉,很是不满。 “你杀了老四干什么?现在鄂尔多斯万户的人心,都向着那边了。” 狼台吉眼睛一瞪。 他原本就长得粗鲁凶狠,眼睛一瞪,就像山里的熊瞎子一样。 “老四本来就善于收买人心,鄂尔多斯万户各部说他好话的人不少。加上他的儿子切尽,能征善战,要是他们父子俩合兵一处,儿子带兵攻打我们,老子四处收买人心,用不了几天我们全得完蛋。 我这是为了大家好!” 吉能五弟克登威正台吉点点头,表示赞同。 “切尽这个臭小子,带着两千人就把上万土尔扈部兵马给冲散了,我们都是亲眼看到的。二哥说得对,这就是个狼崽子,一个不小心就能咬死我们。 老四又是只老狐狸,笑眯眯地最会装好人。一只狼,一只狐狸,要是搅在一起,真没有我们好日子过。 二哥当机立断,我支持!” 吉能六弟打儿汉台吉一脸愁苦地说道:“唉,二哥,你好歹跟我们商量下。二哥本来口碑就好,现在又被你无故杀死了,现在人心全跑到那边去了。” 狼台吉转头瞪了打儿汉台吉一眼,“人心跑那边去了怕什么,只要兵马还在我们手里。我们这么多兵马,那边才几千骑兵,一半都不到,怎么打得赢? 你们看看,切尽那小子在干什么?全挂着白布,给他老子出殡,顺便给他自个出殡啊!” 他的一个侄儿,吉能的一位儿子开口道:“这是学汉人的方法,全军素缟出征,哀兵必胜。” “呸!” 狼台吉往黄沙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学那些南蛮子!那他输定了。那些南蛮子胆怯懦弱,跟小鸡崽似的,天生就是给我们蒙古勇士当奴隶的。 学他们,哈哈,那他输定了!来人!” 吉能一死,狼台吉辈分嗖地就上来,加上实力不凡,也装模作样地装起大哥,摆起济农的威风来。 “头人!” “派人过去,问问切尽,他还在等什么?难道等南蛮子的和尚给他算好死期才来送死?” “是!” 一位召兔(百户)带着几位随从,从东边军阵冲了出来,策马跑到西边军阵跟前,把狼台吉的话大声问了一遍。 声音洪亮,传遍了军阵的前方,也传到了切尽黄台吉、把汉那吉和银锭台吉。 把汉那吉杀了吉能后,带着一家人和亲随部众,逃到居延海畔的亦集乃城,投奔了切尽黄台吉。 吉能是切尽黄台吉的爷爷,更是他的杀母仇人,欲除之而后快。 银锭台吉是吉能最小的弟弟,父亲吉囊死得时候,他还很小,没有分到多少部众。自幼被几位哥哥欺负,也就年纪相近的切尽黄台吉仗义帮他出头说话,叔侄俩关系一直很好。 狼台吉偷袭巴苏特卫新部,银锭台吉无意得到了消息,带着几百部众连忙去报信帮忙,不想还是晚了一步,狼台吉杀了没有防备的花台吉,巴苏特卫新部大乱。 银锭台吉只好派亲信火速向切尽黄台吉报信,自己收拢了一部分部众,慢慢向博木池西边退去,背靠大明宁夏镇。 俺答汗与大明议和,给蒙古右翼诸部再三严令,不得袭击大明边镇,擅开边衅。 狼台吉心里再看不起南蛮子,也不敢贸然攻打银锭台吉收拢的巴苏特卫新部残部。万一伤到了宁夏镇边军,两国开战,俺答汗可能会拿他祭旗。 切尽黄台吉接到报信,马上带着五千本部骑兵一路急行,几天就赶到了宁夏镇东,与银锭台吉会合。 把汉那吉策马出来说道:“花台吉叔叔是因为我才遭此不幸,现在切尽哥哥为叔叔举哀兵报仇,那么就由我带着本部兵马冲在最前面。” 切尽黄台吉看着他,点点头:“好!”他扬起马鞭,指着对面说道:“狼台吉是我的二伯,生性凶狠却欺软怕硬,不择手段却自私自利。 你带着本部兵马直冲他本部所在,其他人肯定不会真心去增援,而他稍微一吃亏,会丢下其他人转身就跑。 他的旗帜很好认,就是一只狼头,看上去傻乎乎的。我再调五百最精锐的骑兵给你。” 把汉那吉大声应道:“好!” 他拔出马刀,高高举起,对着身后的亲随们大声说道:“花台吉因我而横死,现在我要为他报仇雪恨!你们都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兄弟,现在我在前,你们在后,我们一起同生共死!” 这些亲随只有三百人,却是莫伦哈屯为亲孙子从各部选来的优秀少年,跟着把汉那吉一起长大。 他们拔出马刀,流着泪大声应道:“我尊贵的主人,我们愿意跟随你去任何地方。” 把汉那吉大喊道:“长生天在上,请保佑好人,惩罚恶人!” 说完,他拉着辔头,策动坐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长生天在上!” 他的本部三百骑,以及切尽黄台吉拨给他的五百骑,纷纷高呼着,挥舞着马刀,跟着向前冲去。 先是小跑,等到近了后,几十名本部骑兵冲在了前面,裹住了把汉那吉,跟身后的八百骑组成一个三角锥队形,狠狠地扎进了狼台吉的本部人马中。 正如切尽黄台吉所料,其余的人,包括对狼台吉言听计从的克登威正台吉也心里揣着小九九,看着把汉那吉带着兵马在狼台吉的队伍中肆虐,却迟迟不动。 大家都知道,把汉那吉是俺答汗的孙子,有大娘子莫伦哈屯罩着。他杀了鄂尔多斯万户济农吉能,还能活蹦乱跳,这说明什么? 自己万一伤到了他,莫伦哈屯还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把汉那吉在狼台吉的队伍里横冲直撞,无人难当,恍如吕布再生,赵子龙转世。 狼台吉一看这不行,自己的兵马束手束脚不敢往死里打,其他同伴摆明了想先看个热闹,那我先跑为敬。 狼台吉招呼亲兵队,传令部众,跟着老子赶紧跑! 切尽黄台吉带着主力徐徐逼近,同时关注着战场上一举一动。 看到狼台吉队形一变,知道自己的二伯又开始偷奸耍滑,马上下令,全军进攻,对着狼台吉部逃跑后露出的空隙,狠狠杀进去,再对着那木按部众侧翼横着来一刀。 很快,狼台吉为首的联军全线溃败,各部兵马争先恐后地向东逃跑,切尽黄台吉、把汉那吉和银锭台吉率部紧跟不舍。 尸体、旌旗、刀甲,一路散落丢弃,足足两三百里。 消息很快从宁夏经靖边、榆林、府谷传到大同镇。一直在密切关注鄂尔多斯动向的王崇古马上请来了汪道昆,通报了军情。 “这个切尽黄台吉审时度势,把握战机之准,确实了得!果真是俺答汗看中的年轻才俊,果真不凡。” 王崇古捋着胡须满口称赞着。 汪道昆沉思着说道:“王督,这个切尽黄台吉,越是能征善战,我们越要好生拉拢啊。尤其是他现在一战成名,威震鄂尔多斯。” 王崇古双目精光一闪,“你是说切尽黄台吉这样一番表现,会引起俺答汗忌惮?” 汪道昆还未答道,一位军校冲到门口禀告:“报!聚集在天瑞泊一带(今内蒙古托克托县)的俺答汗本部三万骑兵动了。” “往何处动?”王崇古和汪道昆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们在君子津渡过黄河,奔西南方向。” 王崇古和汪道昆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涌起一个念头,自己能收到博木池战事的消息,俺答汗肯定也受到了。 现在他奔着切尽黄台吉去了。 是凶还是吉? 第二百三十六章 蒙古左六翼 东北和西北打得热火朝天,朱翊钧在西苑大光明殿接见董狐狸等六部首领,为谋定蒙古左翼诸部继续努力。 董狐狸跟上次接见时,老了许多,但是眼神更加清澈和坚定。经过一番折腾,他现在已经明白,现在漠南最粗的大腿就是大明。 形势不明朗时,你左右摇摆,还能在狭缝里求生,获得最大的利益。形势一明朗,你要是还敢来回横跳,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现在漠南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 蒙古左翼,察哈尔部由于图们汗的自己作死,青壮死伤殆尽,元气大伤,部众不是被明军俘虏,就是被其它各部瓜分。 图们汗远遁喀尔喀部,很难再掀不起风浪。 随着局势的明朗,左翼各部首领们心里都清楚,目前的情况就是右翼的俺答汗来了也不好使。 潢河、西辽河上的城堡,加上河套腹里地区的赤峰城,经过一年多的抢修,已经初具规模。有这两条铁链在,明军把辽河河套地区揽入怀中,在漠南拥有了一块重要的根基。 俺答汗想插手左翼,兵马必须从辽河河套北边过,那里聚集着大批明军,俺答汗敢带兵深入左翼后,明军就敢断了后路。 要是想护住后路,俺答汗必须拔除河套地区,那就正中明军下怀。十余座城池,数十座卫所城堡,足以让俺答汗的兵马困顿于城下,被慢慢耗死。 想明白这一点,董狐狸等部落首领们心里都清楚,蒙古左翼以后是大明说了算,所以争先恐后地投降归附。 大光明殿,董狐狸为首的六位部落首领,穿着质孙服,头戴披肩帽,脖子上、腰间佩戴者金银珠玉。 这是他们的传统,在拜见上位尊者时,为了表示最大的敬意,一定要把自己最值钱的饰品佩戴在身上。 在冯保的引领下,董狐狸六人排成三行两排,恭敬地走进大殿里,在礼部官员的唱赞下,按照此前礼部官员教的那样,跪拜行礼。 内阁阁老李春芳、赵贞吉、张居正、陈以勤、高拱在左边,他们上首位还站着一位,新任宣徽院使、安福王朱载尧。 礼部尚书葛守礼、兵部尚书曹邦辅、刑部尚书黄光升、工部尚书朱衡、以及王国光五寺卿站在右边。 朱载尧身穿朱色身前身后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的皮弁服,左右大臣身穿身穿大红贮丝麒麟朝服,头戴六梁或七梁冠,加笼巾貂蝉。 朱翊钧身穿衮龙袍,头戴翼善冠,端坐在上首,施施然接受了董狐狸六人的朝拜后,朗声道:“叫起。” “起!” 接下来董狐狸等人要一一献上贡礼。 贡礼有白虎皮、火狐皮、东珠以及神俊马匹等珍奇货品,同时还有此前图们汗赐给他们的金印,全部“缴公”,表示从此跟孛儿只斤家族一刀两断,以后就跟着老朱家混了。 这些贡礼全部在殿外,由内侍捧着。 里面的首领按顺序上前“报贡礼名”,殿门口的陈矩就指挥某位内侍捧着该贡礼入殿,展现在众人面前,再由另一位内侍接过来,收到后面去。 献完贡礼,董狐狸又代表六位首领,在殿上大声念诵“朝表”。 这份朝表是礼部官员捉刀写的,让懂官话的董狐狸背熟,再大声念出来,内容无非就是仰慕大明仁德,愿归附为臣,世代为大明屏藩漠南。 董狐狸念完后,朱翊钧点点头,大声道:“尔等诚心归附为臣,孤心甚慰。宣。” 李春拿出一份诏书,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子绍膺骏命,诞抚多方。荷天之休,允洽承平之化。裒时之对,荐申报本之诚。内列维城之寄,外分阃制之严。爰膺胙土之封,夙启王藩之宠 朵颜部赐名朵颜翼,首领董忽力封朵颜侯喀喇沁部赐名泰宁翼,首领葛知文封泰宁侯;科尔沁部赐名大宁翼,首领柯名道封大宁伯;苏尼特部赐名开平翼,首领苏立春封开平伯;浩齐特部赐名庆云翼,郝东珠封庆云伯;乌珠穆沁部赐福全翼,乌穆诚丰福全伯” 董狐狸封侯,朵颜、泰宁旧部,以及他的本部哈剌慎部合并为朵颜部。 从辛爱此前的喀喇沁部,被大明、董狐狸以及察哈尔部瓜分,现在被重新整合为朵颜翼。 葛知文原名哈喇哈力,是喀喇沁部的千户,最先投降明军,在漠南战事中立下汗马功劳,还主动给自己取了汉名,封侯,领改名为泰宁翼的喀喇沁部。 其余苏尼特、乌珠穆沁、浩齐特、科尔沁四部改名四翼,首领封伯,他们也非常识趣地给自己取了一个汉名。 “其余千户、百户、小旗不一,加等进级,并推渥洽。往共尔位,尚慎厥终。钦此!” 董狐狸、葛知文领着其余四人,磕头谢恩。 朱翊钧接着说道:“尔等封爵漠南,永屏北疆。诸部分翼,军政事务由宣徽院和前军都督府平章处置。细则详文,过后有司会说与你们听。 刚才你们呈献了贡礼,孤也不能薄恩,回赐你们一些礼品。” 李春及时唱赞道:“赐! 朵颜侯董赐麒麟朝服一件,貂蝉笼巾七梁冠一顶;斗牛常服一件! 泰宁侯葛赐麒麟朝服一件. 大宁伯柯赐麒麟朝服一件,貂蝉笼巾六梁冠一顶,飞鱼常服一件! ” 朱翊钧改规矩了,他不再像历代皇帝,薄来厚往,外藩和属国贡上一些东西,就大肆犒赏,数十倍上百倍地回礼,好像家里真的有矿。 朱翊钧才不会那么傻,他早就给鸿胪寺和礼部明确了,朝贡归朝贡,商贸归商贸。外藩属国进贡一些礼品,大明回礼时要“礼轻情义重”。 天朝上国回赐你一件茶壶,都是天大的恩德,你还挑什么理? 朵颜六翼不属于外藩属国,他们属于分封臣藩,进贡是理所当然。回礼就不叫回礼,叫恩赐。 恩自上出,一点一滴都是春雨甘霖。 一番繁文缛节结束,朱翊钧宣布在左偏殿赐宴,安福王朱载尧和左右大臣作陪。 宴会后,朱翊钧留下了董狐狸和葛知文,把他们请到了勤政堂,作陪的是徐渭。 两人跟徐渭都是老熟人,三人对坐在朱翊钧的下首。 “请你们二位来,主要是通报一些军情。 图们汗及其残部,在哈剌哈河被王师发现踪迹,正往喀尔喀部逃窜。辽东总兵李成梁率四万骑兵直奔胪驹河,挡在了图们汗的前路。 辽西总兵萧文奎率十万大军正尾追其后。前后追堵,图们汗生死难测,说不定明天大家就会听到他的死讯。” 朱翊钧扫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右翼,俺答汗的孙子把汉那吉杀死了他的弟弟,鄂尔多斯济农吉能,投奔了亦集乃城。 吉能死后,他的弟弟和子侄为争鄂尔多斯万户济农之位,打了起来,二弟狼台吉袭杀了四弟花台吉。现在花台吉的儿子切尽黄台吉自亦集乃城兴师向东,要为父报仇。 俺答汗聚兵在河套东边,黄河以北地区,迟疑不前,静待局势的进一步变化。初步判断,俺答汗今年应该是抽不出身向东。” 董狐狸和葛知文对视一眼,朱翊钧的话给他们吃了一个定心丸。 图们汗如丧家之犬,早死晚死都是一样,大家已经不再关心他。 大家更关心的是俺答汗。 只是没有想到,蒙古右翼三万户的鄂尔多斯万户居然发生内乱。那是俺答汗的根基啊,在没有解决之前,他分身乏术,根本无力向东。 “既然如此,今年我们的任务是六翼完成编制,各翼军民分理清晰,翼卫军编练成形,可随时投入战斗。 此外,各翼百户以上,长子可送来京师,朝廷会延请名师,教授文武,把他们培养成栋梁之才,也好日后继承基业,为国效力” 董狐狸和葛知文心里有数,这些都是朝廷的羁置手段,常规操作! 朱翊钧最后语重深长地说道:“朵颜侯,泰宁侯,你二人是漠南左六翼的翘首,当为榜样啊!” 两人连声应道:“臣等遵令旨,定不敢有负太子殿下厚望!” 第二百三十七章 哪几藩的口碑最劣? 一个小时后,董狐狸和葛知文告辞,被内侍引出西苑,勤政堂只留下朱翊钧和徐渭。“文长先生,你协助安福郡王,从蒙古左六翼贵女里挑选合适的人选,嫁于宗室亲王郡王。汉蒙一家亲,同为大明效力。想要让人家卖命,就得把人家当自己人。先从这和亲之事做起。质子之事,先从长子开始。送到京师来,请大儒名士好生教诲,忠君报国,从小抓起。”“是,殿下。”徐渭应道。“宗室整饬,还在继续。都察院和宗人府还在诸藩轮流审查,人人过关。此前诸藩宗室在地方口碑太差,人憎鬼厌,希望这次整饬行动,能够挽回些名声来。名声,有时候还是个好玩意。”朱翊钧缓缓地说道:“宗室与天家原本一体,太祖分封诸藩,有着镇守地方,永固江山的意思。只是成祖之后,宗室分封制就走了样,必须要改。”徐渭没有出声,他知道朱翊钧指的是成祖皇帝奉天靖难后,为了避免宗室有样学样,于是削藩养猪,把太祖皇帝的诸藩分封制改得面目全非,后患无穷。只是这话作为臣子,实在不好接。“卫所、宗室、勋贵是太祖皇帝给天家留下的三足大鼎,不想两百多年过去,这三条腿都被打断,鼎也被掏空。皇权不显,文臣专国,大明外强中干,孤现在要把大明断掉的这三条腿都接上去。”徐渭马上答道:“殿下雄才伟略,定能革故鼎新,中兴大明。”他跟李贽一样,都是非主流儒生文人,被主流的科试正途文官们鄙视和排斥,全靠了朱翊钧大力提携,才会与衮衮诸公同殿,位列朝廷重臣。他与朱翊钧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是为数不多的铁粉死忠。徐渭心里知道,朱翊钧能当面说这些话,也是在表明一种态度,对他非常信任。朱翊钧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整饬宗室,减轻朝廷负担是其一。每年八百六十万石禄米,孤计划降低到每年六十万石,也就是六十位亲王开支的水平,银圆禄米对半折色。”徐渭心里笑了,殿下还是这样的风格,要么不做,一做一定会被事情做到极致。每年八百六十万石禄米减到六十万石,诸藩宗室是得哭死,不过他们哭,总好过万千百姓们哭要强。“不过宗室还需要安抚。从东厂和锦衣卫缉查的结果来,二十六藩预计也就还能保留十二藩。”徐渭不由一愣,只保留十二藩,太子这有点狠。“不过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孤反复衡量,二十六藩先只除国六藩,以儆效尤,其余的徐徐图之。文长先生,大明诸藩宗室的情况,你知道吗?”徐渭不假思索地答道:“回殿下的话,太祖皇帝分封诸藩,传至嘉靖年间有陕西西安秦藩、山西太原晋藩、河南开封周藩、湖广武昌楚藩、山东兖州鲁藩、四川成都蜀藩、山西大同代藩、甘肃兰州肃藩、湖广荆州辽藩、宁夏银川庆藩、湖广武冈岷藩、甘肃平凉韩藩、山西潞州沈藩、河南南阳唐藩、河南洛阳伊藩共十五藩封国。其中伊王朱典楧淫暴,无藩臣礼,嘉靖四十三年被先皇下诏禁锢高墙,削除世封,除国。仁庙先皇封藩有河南彰德府赵藩;宣庙先皇封藩有河南怀庆府郑藩,湖广襄阳府襄藩,蕲州荆藩,江西饶州淮藩;英庙先皇封藩有山东德州德藩,河南汝宁府崇藩,湖广长沙府吉藩,河南均州府徽藩;孝宗先皇封藩有江西建昌府益藩,山东青州府衡藩,湖广常德府荣藩。总计二十六藩国。”听徐渭如数家珍地道来,朱翊钧满意地点点头。但是听着这些各藩国名,又有一种窒息感。二十六藩,就像二十六窝巨大的蚂蟥,趴在大明身躯上吸了两百多年的血,再厚实的血也不够它们吸食的!光河南一地就分封了七藩,可见毒害之惨烈。难怪李自成往河南溜达一圈,能聚起数十万义军。“文长先生,你觉得哪几藩的口碑最劣?”徐渭觉得太子的这个问题有点玄妙。说实话,诸藩的口碑在民间都差,真要选名声好点的,捂着鼻子勉强能选三五个出来。要是选名声不好的,那就竞争激烈了。不过徐渭身为朱翊钧心腹近臣,有些事情还是能猜得到。真正差不差的,关键看太子殿下怎么看。“臣听闻河南彰德府赵藩,河南怀庆府郑藩,河南汝宁府崇藩和河南均州府徽藩,名声最劣,其余的臣不得而知。”朱翊钧看着徐渭笑了,聪明人。“孤已经定下来,你所说的四藩,加上山东德州德藩,湖广长沙府吉藩,六藩亲王或残暴荒淫、残害百姓,或不遵臣礼,有逾越之举,着六藩亲王及涉案郡王,禁锢高墙,削除世封,除国。”徐渭一听,心里猛地一惊,除了自己猜中的河南诸藩外,英庙先皇分封的四藩全军覆没。看来太子殿下对这位叫门天子的先祖也没有太多好感。朱翊钧继续说道:“文长先生,选定蒙古左六翼与宗室和亲时,你多与大洲先生协商。诸藩宗室整饬,由他主持。要选就要选身家清白的诸藩宗室,省得尴尬。”是啊,好容易选好蒙古左六翼的贵女,准备嫁于某藩亲王郡王之子,转背该藩却被除,新郎成了庶民,确实有些尴尬。“遵令旨。”朱翊钧又开始说道:“分翼封爵、和亲质子、沿河筑城,多管齐下,东线的决定性胜利,近在咫尺。只是黎明时分,却是最黑暗的。现在我九边精锐,悉数集中在东线。李成梁左路军有四万骑兵,萧文奎中路军有两万骑兵,周国泰右路军有两万五千骑兵,这里就抽出了八万五千骑兵,几乎把九边的精锐骑兵抽调一空,就连在辽河河套坐镇的戚元敬,手里都只有不到一万五千骑兵。”这些情况徐渭心里都清楚,也知道朱翊钧担心什么。他开口附和道:“殿下所虑,也是臣等所忧。宣府、大同、山西、陕西、宁夏、甘肃等边镇,现在全是步军在支撑着,只有部分营卫军征集的骑兵可用。现在鄂尔多斯事变,形势诡谲。俺答汗如何应对蒙古左六翼被大明降附,从侧翼威胁到他,不得而知。一旦俺答汗撕破脸皮,率蒙古右翼三万户南下犯境,我军非常被动。”“没错,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骑兵。西线精锐骑兵被抽调到东线,光靠步军,我们只能被动防御。而过去惨痛的教训告诉我们,被动防御最后的结果是被人像狗一样牵着鼻子走。没有机动性,只能坐在那里挨打。”徐渭安慰道:“殿下,现在王督、张抚、马总兵还有太函先生,都在大同镇盯着,他们都是一时英杰。现在鄂尔多斯部已经被他们挑拨扰乱,抢得先手。想必后续定能稳住西线战局。”朱翊钧默然了一会,“希望如此!文长先生,明天陪孤去西山校场。控鹤军六个火枪步兵团终于编练完成,明天操演,我们去看看。”“遵令旨。”朱翊钧起身,在屋子里来回地走了几圈,继续说道:“刚刚见了董狐狸六人,他们现在是自己人。自己人当然优先见。见了他们,接下来要见见外人。朝鲜使节在四方馆等了一段时日,原本早就要见他们,只是中间发生了意外,一直拖到现在。日本使节团也到了,那就一起见见他们。祁言,告若先生什么带朝鲜使节过来?”“殿下,约好是三十分钟后。”“文长先生,我们一起见见。”“是。” 第二百三十八章 尔日本国知罪了吗? 朱翊钧换上一身赭黄五爪团龙衮龙袍,重新换了顶翼善冠。徐渭一身麒麟朝服,头戴五梁冠,没有加貂蝉笼巾,级别还没到。两人不慌不忙地出了勤政殿,往大光明殿走去。风和日丽的西苑,绿柳妖娆,繁花似锦,处处莺啼。湖光粼粼,清风习习,走在林荫路上,不胜惬意。徐渭心思不在西苑美景上,他还有许多话要跟朱翊钧说。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朱翊钧雄壮挺拔的背影,心里斟酌了一下,上前两步,轻声道。“殿下,董狐狸、葛知文他们更希望能选送贵女入重华宫。”朱翊钧愣了一下。能理解,能够把家中女子送入太子储备后宫里,那跟大明的黏性就不是一般的高。只是重华宫已经有五位了,再塞进去几位,世人会说紫禁城里的父皇是老蜜蜂,西苑里的我是小蜜蜂。可是徐渭说得有道理,蒙古左六翼翼主之女入重华宫,他就等于是自己在漠南的代言人,与大明天家就是一家人,外戚。宗室、勋贵、外戚,对抗文官集团的三件套,自己就可以凑齐了。自身实力强大,恶狼也会变成牧羊犬,话是这么说,可是笼络蒙古左六翼也是增强实力的一种手段。自己的海军再强大,它去不了大草原上。火枪火炮再犀利,却强在防御,让草原上的“好汉”们不敢再能轻易南下抄掠。要全面压制草原骑兵,还得等马克沁机枪以及坦克出世。向西还有数万里疆域,开疆拓土,草原上的好汉们都是主力军。为了大明的不世之功,要不我就委屈一下自己?迟疑了一会,朱翊钧说道:“文长先生就再选两位年纪合适的,待孤禀明母后,送入重华宫。”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徐渭大喜,“臣遵令旨!”朱翊钧甩了甩衣袖,双手笼在袖子里,继续说道:“李元辅的官制改革还在继续,文官官阶参考散官官阶定为为从九到正一品十八阶,以官阶定俸禄,以官职定津贴。武官官制也要改,首先是军功爵位。依照周礼扩为公、侯、伯、子、男五级爵位,伯爵以上超品,子、男爵为正从一品。再加上柱国、柱国、上护军、护军、轻车庶长、庶长六级勋爵,以赏酬为国立功者。同时武官要参考散官官阶定军阶,也分从九品到正一品十八阶。文长先生,此事戎政府正在商议,你也多提提意见,把边军将士们的真实想法,给大家说说。”“是!”很快到了大光明殿,等了十来分钟,鸿胪卿王之诰带着朝鲜国使节郑仁弘、李资丞进了殿。“外臣朝鲜国左议政郑仁弘/判礼曹李资丞,拜见大明太子殿下!”郑仁弘和李资丞恭敬行完礼,朱翊钧叫起。“你们国主的亲笔信,孤已经看过。说的悲悲戚戚,惹人可怜。只是戊辰之变,是你们不修仁德,两班官吏贪婪暴虐,敲骨吸髓,这才酿成。现在要我们大明为你们善后,却一毛不拔,还要我大明自带干粮,自承损伤。我大明是尔等宗主国,却不是尔等的保姆,更不是冤大头。此意早就传达给你们,尔等国主想通了吗?”郑仁弘连忙答道:“回殿下的话,敝国国主完全想明白,一切遵照宗主上国的要求来。”朱翊钧呵呵一笑:“终于想明白了。孤以为还要再等个三五年。”郑仁弘和李资丞心里苦笑,再等个三五年,我们国主只能改称岛主了,三千里江山,怕是一寸都不再属于朝鲜的。“想明白了,那你们说说,想明白了什么?”朱翊钧不客气地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国愿以大同江、白山、泥河一线与上国为界,大明商人以及其他子民可自由通行朝鲜各处,可行商、开矿、设厂、买地、办校、讲学、置房屋等。当地官府必须保证大明子民人身及财货安全。大明子民若涉嫌作奸犯科,朝鲜官府不得擅自审判,需递交江华城,由大明领事所处置永久租借江华岛于大明,海防事宜交予大明水师代理同时敝国国主恳请宗主上国,派员指导朝鲜编练新式马步军”郑仁弘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主要内容就是大明子民在朝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请上国约束好他们,不要作奸犯科。一旦违法,我们就不客气了!要把他们抓起来,递交江华岛审判,不得再次入境。此外朝鲜同意把海防交给大明水师负责,同时请大明派人手把手帮他们组建一支军队,指导他们平叛,克复被乱军占据的州县,重建被摧毁的中枢和地方官制。反正另一个世界五百多年后美帝粑粑什么待遇,现在先给大明粑粑整一套,有过之而无不及!好!果真是大明大孝子!朱翊钧点点头:“尔等这份诚意孝心,孤收下了!徐卿,你身为戎政府参谋局提举,助朝鲜平乱复国,你会同鸿胪寺拟定一份军略出来,调用大明海陆军若干,如何水陆并进,如何帮朝鲜组建新军,恢复秩序,一一列明,写成条目题本呈上来。”徐渭连忙恭声应道:“臣遵令旨!”郑仁弘和李资丞激动得眼泪水都要下来。我的大明粑粑,你终于愿意管我们了!你知道这两年,我们吃了多少苦头,有家难回,住在江华岛跟难民似的,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呜呜,现在大明粑粑你终于愿意管我们了,我们终于可以打回老家,我们终于可以站在汉江边上,对着三千里山河大声说道:“我们失去的,一定能再夺回来!”看着跪拜在地,流着眼泪连连磕头的郑、李二人,朱翊钧叫小内侍把两人扶起,好生安慰着。“去年东北出了大事,你们应该有听说过。漠南雄主、蒙古左翼大汗图们汗,率察哈尔部主力犯辽东。打了一个冬天的仗,至春天,我大明兵马在吉林、辽河河套等地全歼察哈尔部兵马十余万,剿降女真人五万余。大明有余力东顾,不过蒙古右翼的俺答汗在西边蠢蠢欲动,大明调集水陆兵马,还需要点时日。王卿!”朱翊钧转头对鸿胪卿王之诰说道:“不日有旨意下来,敕封权知朝鲜国事李昖为朝鲜国王,位同郡王爵。鸿胪寺要派人去正式宣旨!”调集兵马帮朝鲜平乱是势在必行了,但是总得等彻底解决图们汗,以及化解俺答汗在西边的危机。预计得明年去了。现在先给朝鲜君臣一个甜枣吃,告诉他们,大明粑粑没有忘记他们。郑仁弘和李资丞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流着眼泪,嘶哑着声音感谢朱翊钧天恩。大明正式册封李昖为朝鲜国王,意味着大明粑粑正式认下这个大孝子,以后定会帮他们撑场子。出兵平乱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苍天啊,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啊!王之诰领着千恩万谢,激动不已的郑仁弘和李资丞出殿。徐渭忍不住问一句:“殿下,我们出兵助朝鲜平乱,为何不趁机将其收入囊中?”“大明荣光,不是那么容易享受的。我们大明自己内忧外患,种种积弊苛政还在努力清厘,朝鲜对于我们来说,是个累赘。不如先留着,等到我大明真正的国强民富,说不定那时又有机会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朝鲜那些士子文臣什么德性,我们都知道。有戊辰之变,难道不会有庚辰之变,壬辰之变吗?”徐渭马上应道:“殿下英明。”很快,王之诰把日本使节近卫前久、细川藤孝、明智光秀带入殿里。近卫前久穿乌色缝腋袍和襕裙,头戴高高顶起来的缨板冠帽,手里抱着一块笏板。这次脸上没有裹白粉,眉毛抹黑。细川藤孝、明智光秀身穿素袄,下穿袴裙,头戴舟型乌帽子,神情肃穆。等三人跪拜行礼后,朱翊钧直接问道:“尔日本国知罪了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认罪态度尚可 近卫前久、细川藤孝、明智光秀跪倒在地上,伏身行礼,听到朱翊钧这般问话,侧头互相对视一眼,最后由最为机智的明智光秀开口答道。“回禀上国太子殿下,我国王道不兴,四方割据,乱兵四窜,或肆虐地方,危害百姓;或受利蛊惑,出海为寇。而今幕府将军重振武威,会商地方,强力约束,不再让乱兵肆虐。此前诸多罪恶,敝国上下合感深重,万分愧疚,特派吾等三人,向上国君臣百姓请罪!万请上国宽宏大量,念及万恶已除,其余国人无辜,开恩饶恕,原谅敝国之罪孽。”朱翊钧淡淡地说道:“倭寇肆虐,荼毒东南,数十万军民死难。活着的人,没法替死去的人说宽恕原谅,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凶徒送到死难者跟前,让他们自己去定夺审判。孤知道,东南倭寇,真倭只不过十之三四,其余皆是地方海贼盗寇。外敌可恨,内贼更尤。而今东南沿海,挂满了首级,有真倭,也有这些勾引外贼,残害自家百姓的混账玩意。大明水师一年两次北上,环绕你国炮击,以报血海深仇。地方也在清查逃匿隐藏之元凶,凡涉及者,无论豪右世家,儒生名士,官庶商贾,一律斩首无赦。不管是隐姓埋名,又或是逃匿他乡,我大明锦衣卫镇抚司,不计人力物力,定要将其捉拿归案,以正国法,以明天理,以平民怨。”朱翊钧铿锵有力的话语,让近卫前久、细川藤孝、明智光秀三人明白,大明对于清理东南倭乱的决心。一年两次北上日本只是其中举措之一,大明东南诸地一直在清查勾结、收买和指使海贼和真倭,以倭寇之名肆虐地方的元凶。无论什么身份,地方豪强、诗书世家又或者行贾巨商,大明都会不遗余力地进行追查,抓到就是一个死。哪怕是隐姓埋名、逃匿他乡,都要一追到底,将其缉拿归案。不计人力物力!朱翊钧看着三人恭敬跪伏在地上,老实地听着自己的话,不由心里长叹一口气。外敌可恨,但是内贼更加可恨。那些为了一己私利,收买和唆使海贼、倭寇作乱的家伙们;还有只顾着自己的前途和利益,对实际政务推诿忽视,最后酿成大乱的官员们,都不是好东西。这些混账残害自己人,不比倭寇手软。这几年,坐镇东南几地的军政官员都是西苑心腹,一直在坚决执行朱翊钧的令旨,清查内贼。倒查二十年,从俘虏的海贼倭寇嘴里获得讯息,一一追查。源头是谁?最先是谁收买和指使这群海贼和倭寇的,期间又有谁参与其中,海贼和倭寇抢来的财物,又是交给谁销赃变现的?抄掠来的人口,最后又卖给了谁?海贼和倭寇在东南肆虐,抢夺财物、掳走人口无数,只有少部分流去了日本,大部分在大明东南销赃变现。其实东南倭乱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心人都知道。嘉靖四十年后,经过十几年的倭乱,居然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整个链条上大部分是明人,倭寇海贼,包括真倭,都是雇来干脏活的人。锦衣卫镇抚司这几年的重点工作就是清查这些,专门设立了一个调查处,组织了一大批富有侦缉和追捕经验的高手,顺着各种线索追查,最远追至云南、陕西、两广和暹罗。调查处这六年缉捕了倭乱元凶两千一百七十五人,涉及缙绅、世家、豪族、商贾、官员等,无一例外被判处弃市。解救了上万名被掳走贩卖的妇女儿童和青壮人口。这些元凶的名字上了《南京政报》和《商报》的《倭乱元凶目录》,留档在册,遗臭万年。他们的首级与海贼倭寇大小首领的首级一起,被悬挂在东南诸州县城门楼上。朱翊钧就是要用这些人头告诉某些人,有些钱你有命挣,没命花。他这也是在聚拢东南地方,因为二十多年倭乱散去的民心。朱翊钧目光在三人背后扫来扫去,最后说道:“现在东南倭乱元凶遗毒,清厘殆尽。你们屡屡呈上来的疏奏,也看得出来,有知罪之心。”跪伏在地上的三人连忙说道:“敝国合国上下,诚心认罪,痛改前非,请上国仁德,宽恕饶过。”“诚心认罪,口头上说说没有,要看实际行动。尔等有什么实际举措?”近卫前久马上应道:“敝国接到上国责备文书,立即纠查,查处出海犯事之贼寇五千一百六十七人,首级悉数交到种子岛上国代办处。我等奉上诏追查指使倭贼出海作乱的元凶,先是界城、京都的某些大商户,悉数被斩杀抄没。最后追查到京都,发现部分公卿涉案其中,最后发现,敝国天王以及王子等人,丧心病狂涉及其中。”近卫前久慷慨陈词,说得慷慨激昂。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明对日本采取了数年的封海令,还有一年两次沿海炮击袭扰,严重影响了该国的经济。贵族们吃不上海鱼,这可是这个不杀生的佛国,为数不多的动物蛋白质来源食物。商贸流通艰难。日本多山,道路崎岖,以前各地货品流通,尤其是远距离货品流通,靠着近海航行。现在大明封海,片板不得下海,日本各地货品流通,只能靠人背马驮,效率极其低下。以前关东到界港,沿着海岸线走,十几天就到了,又快又省成本。现在靠陆路运输,一石粮食从关东运到界港,差不多要一两个月,一路上人吃马嚼,成本就要两三石粮食。这谁受得了!再加上大明鸿胪寺以及少府监、太府寺所属的商号,暗中采取了“非常规”经济战手段。例如以地方豪族和领主们喜欢的美酒、霜糖等货品,“高价”大量收购粮食,一步步推高粮价,再谋取暴利;蒸熟的种子混在正常的粮种里出售;有计划囤积日用货品,蜡烛、食盐、棉布等,轮番涨价.现在日本民生凋零,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各地领主都没有余力去合战,开疆扩土。必须向大明求饶议和,求放过,否则大家早晚都得死。可是向大明求饶议和,第一条交出罪魁祸首就是个大麻烦事。交谁出去?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表示,你们敢交我,我就说你们都是我的同党,大家一块死!交地方领主?分量不够啊,全国几十位领主全交出去?谁也办不到啊!思前想后,在某些有心人引领下,足利义辉、地方领主们以及部分公卿最后达成了默契,为了日本百姓,为了日本未来,就只好苦一苦天王你们一家了。但是瘦肉你还得搭些肥肉啊!大家又合计了一下,把部分跟天王关系密切,平日里又过于嚣张,惹得人憎鬼厌的公卿作为搭头,与天王一家,一起作为罪魁祸首交出去。近卫前久是部分公卿代表,细川藤孝是幕府将军代表,明智光秀是地方领主代表,三人轮流发言,把天王一家以及部分公卿骂得狗血淋头,十恶不赦,只恨不得明军立即把这些混账一刀两断,方解数百万日本军民心头之恨。看到他们如此识趣,朱翊钧点点头,“嗯,看你们如此诚意赤心,这一关,孤算你们过了,继续!” 第二百四十章 一念通达 跪伏在地上的近卫前久、细川藤孝和明智光秀对视一眼,不由暗喜。最艰难的第一关,终于迈过去了,接下来就好说了。细川藤孝马上说道:“启禀太子殿下,敝国上下和议,请上国册封敝国国主为日本国王。凡不被大明册封敢称国主者,皆为乱臣贼子,人人可得而诛之.”朱翊钧听到足利义辉的算盘珠子声了。啪啦啪啦,打得十分精明。天王一家被当成罪魁祸首抛出来,以后也不会再立什么天王了。那么日本国内有资格被册封为日本国王的,只有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一旦被大明册封为日本国王,重新组建日本小朝廷,足利义辉就是有靠山的人了,得罪我就是得罪了大明粑粑!你们这些地方领主,再敢以下克上的话,不用我来收拾你们,大明粑粑会来收拾你们。就问你们怕不怕!朱翊钧目光转到近卫前久脸上,看到他一脸欣然,十分拥护的样子,也知道部分公卿做出了抉择。以前跟着天王混,一天饿三顿,日子过得太艰难了。现在舍弃天王,跟着足利家,拥护他成为日本国王,重新建立的小朝廷就稳定了。有大明粑粑背书,地方领主们多少不得缴些赋税上来,到时候大家又可以开茶会、开诗会,开心地过上快活日子。这可是公卿们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啊!朱翊钧把目光转到明智光秀身上。作为日本实权派的地方领主们会答应吗?织田、武田、北条、毛利等各地大领主,这些靠着以下克上,慢慢壮大的家伙们,其实是最不希望出现一个统一而强有力的朝廷。以前有泥像一般的天王,稀烂的幕府将军,大家在下面左右逢源,干点坏事就往上面缴点钱,等于买张免罪符,然后加官进爵,大家一起嗨皮!可是现在不行了,再不改变现状,大家都得完,谁也没得玩!再不愿意,这些家伙也得硬着头皮答应条件,先向大明求饶,求得原谅,恢复正常民生经济再说。大明太强势了,这些地方领主扛不住啊。他们最要紧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家业,稳住根脚后好生发展,增强实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下危机度过。至于是天王还是幕府将军做日本国王,对于他们来说意义不大,都是吉祥物。朱翊钧没有出声,继续听近卫前久说着日本国的求饶议和条件。“承认大隅诸岛、五岛列岛、对马岛、隐岐诸岛、佐渡岛为大明国土,永久租借长崎港、横滨港给大明,每年租金若干开博多、广岛、界等对明通商港口。海防托付大明水师大明子民可在日本各地自由往来,可行商、开矿、设厂、买地、办校、讲学、置房屋等。当地官府必须保证大明子民人身及财货安全”除了没有要求大明帮忙组建新军,日本国提出的议和条件居然跟朝鲜求援条件差不多。此时的他属于打不赢就摆烂,如同石榴姐一样,噗通往地上一躺。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条件不错啊!长崎港是鸿胪寺预定日本西部商贸中心,位于平户地区,那里的领主早就从松浦家换成陶明秀,自称是与毛利元就在严岛合战中战死的陶晴贤之孙鹤寿丸。他能成为平户领主的唯一原因就是抱大明大腿抱得最紧,现在整个日本数十位领主,就他的日子过得最滋润。横滨港是预定的日本东部商贸中心,它位于关东江户湾的右侧半岛上。整个半岛被永久租借,大明只需在半岛最狭处修一座城堡,就可以与日本国土隔离开。除了是东部商贸中心,海军局还把它设计成大明通往新大陆的重要中转港。朱翊钧走下座椅,双手笼在袖子里,来回地踱步,听着近卫前久所念的其它条件。听完后,朱翊钧开口道:“孤补充几条。第一,大明商品进入日本国市场,免征任何关税。第二,日本国必须赔偿大明损失费用,以及这几年水师北上环岛示威的军费。一千万银圆,以日本”以什么为抵押?大明商品都免税了,还有什么关税?其它国家的海商可以征关税。日本国把海防托付给大明水师,你觉得大明会让其它国家海商染指吗?盐税?日本人总得吃盐吧。商税?大明货品从通商口岸卖出去不征关税,但是日本二道贩子转卖,应该要收税。各地领主各自为政,这些税怎么收?慢慢商议呗。大明的钱都敢欠,没尝过大明海军的铁拳是吗?你躲到内地不靠近海岸,现在大明海军正式有了陆战营的编制,专门用于登陆和岛屿作战。日本国就不是三个稍微大一点的岛屿吗?朱翊钧把抵押品说出来,看到近卫前久三人满脸诧异,摆了摆手说道:“一千万两银子是看在你们诚意赤心的份上,给的友情价。知道你们目前不富裕,偿还困难,不过没关系,可以分十年还,只需要每年加上一点点利息而已。”近卫前久三人对视一眼。还要真金白银地掏钱给大明啊。明智光秀鼓足勇气问道:“殿下,日本国贫瘠,能否格外开恩,宥免此赔款?”朱翊钧微微笑,嘴角透着冷森,“你说呢?”看到大明太子殿下如此态度,三人心里明白,不要说宥免,稍微减少一点都不可能。再转念一想,我大日本别的不多,就银子多啊,光石见银山一年就能出产近一百万两银子。只要大明答应议和,让日本国恢复民生,大家少用点银子,多用铜钱,大不了以物易物。当初离开日本时,足利义辉以及诸领主代表都表示,不惜一切代价与大明议和。一千万两银子,反正又不是哪一家出,大家平摊,谁也别想少。不给?呵呵,你大点声!朱翊钧把三人神情看在眼里,大致能猜到他们的心思。知道你们银子多,尤其是石见银山。我难得去抢了,直接用赔款的方式让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议和的主要条件都谈完了,剩下的细节就由鸿胪寺和三位慢慢谈了。起身吧!”听到朱翊钧叫起,近卫前久三人千恩万谢地磕头,这才慢慢爬起来。跪得有点久,腿麻。三人唏嘘不已,大明太子殿下终于点头允了议和,还亲自谈定了主要条款,太不容易了,但是三人心里也清楚,和平的曙光近在眼前。好生安抚了一番,先打发三人出苑,朱翊钧让王之诰留下。“王卿,大明与日本的议和条约,条款必须为二十一条。”王之诰有些好奇,“二十一条?”“对,这个数字吉利!”“臣遵令旨!”“文长先生,我们回勤政堂,议一议图们汗和俺答汗的事。”路上,徐渭看着兴高采烈的朱翊钧,凑趣道。“殿下心情大好啊!”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昂首看着天,碧空如洗,朵朵白云如同一张张脸,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或喜或悲,仿佛穿越了时空,凝视着他。朱翊钧神情肃穆,对着碧天白云,长作一揖。“一念通达了!”也是这片碧天白云下,离京师西北两千里,北海以南昔令格河(色楞格河)下游,萧如熏带着三百探马队咬着图们汗的尾巴,整整追了十三天。 第二百四十一章 咬住图们汗! “少总爷!” 一位小校策马转回来,对萧如薰禀告道。 十四五岁的萧如薰脸庞发灰,汗水额头和两鬓流下,冲出一道道水渍,脸上那些灰色的污渍,是一层又一层的尘土和着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最后裹成。 眼睛里全是血丝,透着坚毅和凶狠。 “图们汗没跑掉?” “没跑掉,在我们前面十几里,能用望远镜看到他们的身影。” “多少人?” “三十多人。” “又少了几个。” “是的少总爷,路上我们遇到了几具尸体,应该就是那几个少掉的。” “驴日的图们汗,真他娘的能跑!”萧如薰吐着气,拉着辔头气喘吁吁地骂道。 有一位小校在前方转身做着手势。 “停住了,图们汗停下来休息,我们也赶紧停下来休息。吃东西喝水,给马喂吃喂喝的。” 萧如薰马上拉住了缰绳,大声下令,然后策动坐骑冲到前面,与十余位骑兵并立。 一位骑兵正举着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看到萧如薰策马过来,把望远镜递了过去。 “少总爷,你看,他们停下来。” 萧如薰举着望远镜向指着方向看去,三十多人翻身下马,或躺或坐在地上,喝着水吃着东西。还有的人挣扎起来,给马儿喂水和食物。 其中一个人身影狼狈不堪,但十分熟悉,正是目标图们汗。 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远远地看着自己,一边吃东西,一边向这边眺望。 “大约十二里。”萧如薰大致判断着。 旁边很有经验的小校点点头:“少总爷断得没错,十二到十五里之间。” “你们盯着,十五分钟我叫人来换你们休息。” “好!少总爷,你也去好好休息下。” 萧如薰策马回到本队,上半身前倾趴在马鞍上,想翻身下马,可是腰坐得发僵,使不上劲,右腿抬不起,差点整个身子从马鞍上翻落下来。 幸好亲兵看他样子不对,连忙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扶下马。 萧如薰扶着两位亲兵,左右腿来回甩了甩,腰左右扭了扭,慢慢恢复过来。 他在旁边坐下,啃着硬邦邦的干饼,喝着凉白开,听军校汇报。 “少总爷,我们减员了十五人。十人伤势过重,骑不住马,我留下五人照顾他们,就在前个时辰路过的牧场里。” 萧如薰飞快地啃着干饼,饼又硬又干,吃得又急,就着皮囊里的水,也把他噎得直翻白眼。 “此外除去减员的十五匹马,我们刚才又跑死了九匹马,一人三马不够了。” 萧如薰终于把上次吃剩下的半块干饼吃完,咕咚又喝了几大口水,站起身来,撩开皮甲,对着外面的草地哗哗地撒起尿来。 其余的骑兵也吃完喝足,有的收拾马具行李,有的如他一般,站在外围撒尿。 “夏启年,你带人去换前面的贺野王。” 萧如薰一边撒尿一边大声说着。 “是!” 撒完尿,萧如薰打了个尿颤,转头对军校说道:“必须再补充失二十匹马。刚才我看过前面,应该有牧场,过那里时,找他们买二十匹马。” 说完,萧如薰从马鞍旁边的皮囊袋里掏出一把银圆,数了四十枚给军校。 小校接过银圆,塞进怀里,“少总爷,我们直接征用他们的马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还要给钱买。” “征用,你还不如说明抢呢!西山武备学堂时,太子殿下怎么跟我们说的,要时刻注意军纪。 这漠北以后也是我大明疆域,这里的牧民以后也是我大明子民。这一回我们守军纪,讲规矩,下次我们再来时,这里的牧民知道我们是仁义王师,自然会踊跃归附。” 小校不置可否,但萧如薰一脸郑重,也不敢违令。 “少总爷,你放心,我肯定会给银圆与他们的。只是这样下去,银圆怕不够啊。” “这些银圆都是我找大伙儿借的,不够就用我身上的玉佩去换买。放心好了,太子英明,这次千里追击图们汗,就算最后没有逮到这只老狗,殿下也会重赏我们的。 你们不用担心我还不清这些银圆。”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少总爷,你要是还不起,就把你前月买的玉雪骢抵给我。” “呸,你个杀才,想瞎了你的心!”萧如薰笑骂道。 “报!图们汗又动了!” “上马!”萧如薰大声招呼着,扳住鞍桥,翻身上马,扬起马鞭,急促地说道:“走,走!快跟上!” 图们汗率领残部又开始逃跑,他回头一看,远处的点点黑影如蚂蚁般大小,正快速向这边移动。 图们汗狠狠地抽了坐骑一鞭子,恼怒地骂道:“该死的,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 两群人你追我赶,一口气跑到了晚上。实在累得不行,很默契地相隔十余里停下,点起篝火,布好岗哨,好好地休息起来。 草原上的夜十分安静,虫子的叫声也十分稀疏,忽远忽近。 星空就像一面镜子,点点星光仿佛是倒映着的人间灯火。 银河如一条长练,横贯夜空。 萧如薰眯着眼睛,靠在马腿上,正在小憩。 “少总爷!” 有人在推他。 萧如薰马上惊醒,睁眼一看,是夏启年。 他压低声音,轻声问道:“什么事?” “少总爷,我跟贺野王往前侦察,发现图们汗居然没有布监视我们的岗哨。” 萧如薰马上全清醒,失声道:“怎么可能。” “少总爷,确实没有。我和贺野王带着四个夜不收,一直往前摸,都听到他们在篝火旁的说话声,这才发现他们布下的外围岗哨。 我跟老贺商议,可能是监视我们的岗哨,悄悄地跑了。” 萧如薰的眼睛在夜色里炯炯有神,“不管他是跑了还是疏忽了,现在对我们是天赐良机啊!” “对,少总爷,没有监视我们的岗哨,我们能摸到他们眼皮子底下。” 萧如薰当机立断道。 “好!” 很快就安排好了,萧如薰一身箭衣,背着弓囊箭筒,配着两把钢刀,跟着夏启年、贺野王等五十余位夜不收和剽勇好手,蹑手蹑脚摸到图们汗营地外围,然后趴在地上,像四脚蛇一样,小心翼翼地向前爬,时而停下来,屏住呼吸,观察着前面营地的动静。 足足花了大半个小时才爬过这近两里的路程。 中间夏启年和贺野王带着四个身手好的夜不收,分两路,悄无声息地收拾外围岗哨,最后潜行到营地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萧如薰找到了北虏坐骑集中的地方,对着那里给贺野王做了个手势,他了然地点点头,带着十余名手下往那边绕过去。 “不对!”篝火旁站起一人,声音惊醒了周围的人。 “大汗,怎么了?” “监视明军的岗哨,有一个多时辰没有来报信了。” 周围的亲兵扈从们也意识到不对,有人说道:“大汗,我马上派人去看看。你们把大家叫起来,准备好,一旦不对马上护住大汗走。” 萧如薰知道就在此时,他转头对夏启年等人会意地点了点头,在黑暗中取下强弓箭矢,慢慢直起身子,张弓搭箭,对着篝火旁焦躁不安的图们汗,嗖地一箭。 正中他的胸口。 萧如薰把强弓插回弓囊,拔出钢刀,大吼道:“杀北虏啊!” 此时夏启年和四十余位好手已经越过他,冲了上去,还有一位好手点燃信号弹,对天施放,一点红光在震天的喊杀声中,飞快划破夜空,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西南三千里外的鄂尔多斯南部,靖边城以北两百里,黑水和红柳河交汇的白城子附近,切尽黄台吉带着一万兵马,慢慢逼近了狼台吉为首的盟军。 一场大战马上就要展开。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致命一击! 把汉那吉骑在一匹青海大青马上,身穿皮甲,头戴铁盔,兴奋地对切尽黄台吉说道:“兄长,对面是最后一股敢于抵抗的鄂尔多斯兵马。打败他们,兄长就是名副其实的鄂尔多斯济农!” 切尽黄台吉二十来岁,削脸高鼻,轮廓分明。 眼眶微陷,眼珠灰褐,目光锐利。据说他的母亲是河中地区某位王公的贵女,有波斯血统,不知为何流落到了金山。 花台吉跟着俺答汗西征瓦剌部时,抢到了她,纳为妾室,生下了切尽黄台吉。不想他十余岁时,吉能无意间见到了切尽母亲,一时精虫上脑,叫人把她抢了去。 切尽母亲不堪其辱,在切尽的面前用小刀切开自己的喉咙。 这个仇一直刻在切尽的心里。 他暗中助把汉那吉杀了吉能,报得一部分大仇,现在他心里只想着杀了狼台吉。 当年就是狼台吉这个坏种,故意制造机会,让好色的吉能看到了切尽的母亲。 切尽黄台吉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转头看了看北边,有些忧虑。 “俺答汗不仅是狼王,更是一只老狐狸。他不会坐视我们击败狼台吉等人,掌控鄂尔多斯万户。” 把汉那吉有些诧异:“切尽兄长,大汗爷爷最欣赏你,你能执掌鄂尔多斯万户,他应该高兴才是。” 切尽黄台吉转头看了他一眼。 把汉那吉骁勇无比,这几年公认是辛爱之后,蒙古右翼第一勇士。就是性子鲁直,暴烈如火。 如果不是性子鲁直,他也不会悍然半路伏杀吉能。 把汉那吉心腹管家阿力哥说道:“我的主人啊,俺答汗是草原上的狼王,自然不希望看到会出现另外一只狼王。” 把汉那吉若有所思。 切尽黄台吉转头对一位亲兵千户问道:“查到俺答汗主力的踪迹了吗?” “禀告黄台吉,他们还在红盐池一带。” 切尽黄台吉抬头向东北方向看去,“红盐池在我们东北方向,有三四百里远。俺答汗就算坐山观虎斗,也离得有点远。” 银锭台吉说道:“太近了怕吓到我们,担心我们打不起来。干脆站远一点,等我们分出胜负来再整军南下。” 切尽黄台吉摇了摇头:“汉人有半渡而击的说法。俺答汗要想尽收鄂尔多斯万户,这个时候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这两日我迟疑不决,就是担心他会趁机下手。可是他怎么躲得那么远。” “躲得远还不好吗?”把汉那吉不在意地说道:“管他为什么躲那么远,现在我们只需整军向前猛冲,打垮对面的联军,砍下狼台吉的首级,鄂尔多斯万户就尽在兄长之手了。那时我爷爷再不乐意,也必须捏着鼻子认下。” 切尽黄台吉想了想,“也罢,不管俺答汗怎么想的,趁着他离得远远的,我们赶紧打败对面的联军就是了。” 他转头对把汉那吉和银锭台吉说道:“把汉弟弟,你率本部,作为先锋直冲狼台吉所部。这次我们还盯着他打。 叔叔,你率本部,从左翼绕过去,等我们杀进敌阵时,你从侧面对敌军发起进攻。” “是!” 把汉那吉和银锭台吉欣然领命,一甩辔头,策马就跑回本部去了。 切尽黄台吉把主力布置一番,还是不放心,把亲兵千户叫到跟前。 “不剌罕,你把我、把汉那吉、银锭台吉等人的家眷,护送到” 亲兵千户听完脸色一变,“黄台吉,你担心什么?”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俺答汗这只老狼。他打了一辈子仗,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方能取得胜利。 去吧,不剌罕,好生护住我们的家眷,那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了。” “可是黄台吉,万一如你所料,那边会接收我们吗?” “其它地方我没有把握,那里我有信心。” “是黄台吉。”亲兵千户忧心忡忡地离去。 很快,切尽黄台吉做出手势,命令传令官吹响号角,擂响鼙鼓,全军发动进攻。 把汉那吉带着两千骑兵,呼啸着冲出本阵,像一团火,狠狠地向狼台吉本部军阵狠狠地席卷而去。 银锭台吉率领三千骑兵,向左边远远地绕道,缓缓地进入到侧面攻击的阵地上。 切尽黄台吉又一次抬头看了看东北方向,那边还是一片褐黄色,无边无际的戈壁沙丘,散夹其间的一块块草地带来点点生机。 他咬了咬牙,挥挥手,命令主力跟着把汉那吉部向敌军冲去。 把汉那吉本身就无比骁勇,又自带诸邪避开的天赋技能,杀得狼台吉所部人仰马翻。 可是这次狼台吉没法再施展先遁大法,因为他再失败,在鄂尔多斯万户就没有立足之地。然后是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给我杀,谁要是砍下把汉那吉的脑袋,赏牛羊一万头!我封他做千户!” 狼台吉凶狠地大叫道。 他疯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说道。 切尽黄台吉的兵马也冲进了联军的军阵中,顺着把汉那吉凿开的缝隙,五千兵马像一把斧头,把联军狠狠地劈成了两瓣。 银锭台吉趁势带着兵马从侧面杀进乱做一团的联军。 联军人数占优势,大部分兵马心无斗志,但还是有部分兵马在垂死挣扎,因为他们再无退路。 切尽黄台吉所部,厮杀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联军全线击溃,纷纷向后逃窜。 十里外的白城子,就是统万城遗址,它历经数百年风雨,几次拆毁,只剩下一大片废墟和断壁残垣。 现在高高地耸立在山岗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支军队你追我赶,殊死搏杀。 突然,上百面大旗高高举起,觱篥声骤然响起,上万骑兵从白城子里钻出来,呼啸着冲下来。 俺答汗的汗旗! 俺答汗在红盐池留下一支兵马,虚张声势,让大家以为他的主力还在这里,实际上他早就率领精锐躲在白城子的废墟里。 统万城分外廊城、东城和西城,分别周长十里和五里,足以藏下上万兵马。 然后狼台吉带着联军,在白城子南边装模作样摆开阵势,与切尽黄台吉决战。 就像一块卵石,被无边无际的洪流迅速淹没。 切尽黄台吉看到了银锭台吉在冲进俺答汗大军最后时刻,转头看了他一眼,嘴巴在动,在大声喊叫。 相隔甚远,声音根本传不过来,但切尽黄台吉猜得出叔叔在喊什么。 “快走!” 切尽双眼欲裂,牙根几乎咬碎,最后时刻冷静下来,拉住暴跳如雷,要跟自己爷爷单挑的把汉那吉,聚集兵马,转头就走。 俺答汗两万精锐骑兵,迅速碾过银锭台吉所部,如潮水一般追了上来。 狼台吉狐假虎威,带着联军也吆喝着从另一个方向追了上来,他的叫声轰隆的马蹄声中格外尖锐。 “砍下切尽的首级,我赏他五千头羊,五百头牛!”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明蛮子欺人太甚! 俺答汗率领的两万骑兵,跟随他东征西讨的土默特精锐之师,趁着切尽黄台吉所部与狼台吉联军激战正酣,队形分散时直冲下来。 面对如狼似虎的土默特精锐骑兵,切尽部迅速败下阵来。 不过银锭台吉用生命抵挡了一会,给切尽黄台吉和把汉那吉争取到一线生机。他们见势不可为,招呼部众,调头就跑。 一万土默特骑兵紧跟其后,狼台吉联军主力也跟着后面,大声吆喝着,仿佛在驱赶牛羊一般,跟着追了上去。 俺答汗一身锁子甲,头戴铁胄,外面罩了一件朱色衫袍,骑着一匹五花骢,在数千骑兵的簇拥下,施施然地从白城子走了下来。 狼台吉带着弟弟那木按、达克登威正台吉、打儿汉台吉以及子侄们,策马迎了上去,满脸的笑容都要滴出蜜来。 “伟大的俺答汗,你就是天上的太阳,你的光芒照耀整个大草原。你一出现,一切阴霾鬼祟都被驱散。切尽那个混蛋小子,一看到俺答汗的王旗就跑了,待会抓到他,一定要给他五马分尸。 俺答汗,请允许我去驱赶那五匹马。” 狼台吉极尽奉承。 他的心里打好了算盘。 老哥吉能死后,留下的鄂尔多斯万户济农的位置,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是花台吉,已经被自己偷袭杀死了。 他的儿子切尽黄台吉也是强有力的竞争者,现在被俺答汗打得大败,失去了资格。其余的弟弟和子侄,呵呵,都不在我的眼里。 梦寐以求十几年的宝座,终于落到自己的头上。 俺答汗听着狼台吉的奉承话,脸色如常,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等到狼台吉走到跟前,他突然拔刀,对着狼台吉猛地一刀劈下去。鲜血飞溅,有血滴飞到他的脸上,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狼台吉的声音突然停止,就像被人捏住了喉咙。他艰难地低头,看着胸口一道斜斜的伤口,深彻见骨,鲜血像泉水一样,咕咕地向外涌。 狼台吉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俺答汗,不明白自己的叔叔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到此时,他才明白,其实在叔叔的眼里,自己也是一只羊,下场早就注定啊。 狼台吉噗通一身,从马上翻落在地。 那木按、达克登威正台吉、打儿汉台吉以及他们身后的子侄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叫起来。 早就准备好的俺答汗亲兵队围住他们,刀枪齐下,不过几十息,把那木按等十几人全部屠戳殆尽。 俺答汗举起还在滴血的钢刀,大声吼道:“狼台吉、那木按、达克登威正台吉、打儿汉台吉等人,弑杀兄父,谋夺鄂尔多斯济农之位,却把罪名安在我孙子把汉那吉的头上。 狼台吉等人所属的千户、百户等鄂尔多斯诸部大小首领们,面面相觑,看着威风凛凛的俺答汗,还有他周围数千整齐肃杀的土默特骑兵。没有过多久,陆续翻身下马,跪伏在地上,齐声大喊道。 “我们与弑杀兄父的恶贼一刀两断,誓死效忠伟大的俺答汗!” 俺答汗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部下去接管狼台吉等人的兵马和部众。 他抬头看了看天,艳阳高照,天地清澈的像是一大块晶莹剔透的水晶。 举目眺望了周围,无边无际的鄂尔多斯戈壁草原就像一大块灰黄间杂绿色的毯子,紧紧地裹在他的身边。 鄂尔多斯,今日落入自己的手里! 从此,自己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蒙古右翼三万户的大汗! 但俺答汗知道,今日不同往日。 大明以前被他按在地上摩擦,不是大明实力弱,而是九边烂透了。现在对面换了话事人,重振武备,九边的官兵恍然一新。 粮饷足额,军械革新,真心打不过了。别的不说,看蓟辽那边的明军,把图们汗按在地上打,就知道满饷的明军多么彪悍。 自己鼎盛时期,也不敢这样欺负图们汗啊! 现在自己就算把鄂尔多斯万户收入麾下,看上去实力大增,但是下面的大小首领们反而离心离德。 今天你搞鄂尔多斯万户,明天就能搞我们。 戒心一起,反而不再像从前那样力往一处使。 这些大小首领也知道南边的明军完全变了样,再南下抄掠等于是用头去碰铁壁,好处不会再有,还会碰得头破血流,要不你俺答汗先上? 土默特部的前途在哪里? 蒙古右翼的前途在哪里? 两个多时辰后,一位明安兔策马跑回来。 “报!” 俺答汗一眼就认出,这是追击切尽黄台吉的千户之一。 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俺答汗强按着心头不安,沉声问道。 “大汗,切尽黄台吉、把汉那吉等率残部一千,以及家眷三千余人,在靖边叩关叫门,进了大明境内。” “什么!”俺答汗大吃一惊,明军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我俺答汗追杀的人也敢收容? “大汗,小的们看到靖边城楼上,飘着‘霍’字大旗。” “霍冀老儿!” 俺答汗咬牙切齿地大骂道,心里大恨。 这也是位山西老西。 想必鄂尔多斯大乱,明军严阵以待。切尽和狼台吉在白城子一带对峙,霍冀闻讯赶去离得最近的靖边城,勘查军情。 光这一点,明军将帅就与此前截然不同。 霍冀在靖边,那就说得过去,他身为总督陕西沿边军务,能够当场拍板放切尽等人入关。 他不怕得罪本汗吗? 码得,大明上下越来越不把本汗当回事。 俺答汗脸色气得发黑,身边的亲信们纷纷叫嚷着:“大汗,请马上发兵,攻破靖边,叫明蛮子知道我们的厉害!” 俺答汗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恨恨地说道:“切尽、把汉那吉,本汗为他们向大明请得千户的官职,此时他们说进关拜见上官,我们能奈何?” 众人哑然,一时无语。 当初议和,大明封俺答汗为顺义王,不少大首领都被授予都督同知、指挥使等官职。 其他大小首领觉得大明皇帝亲授的官职,听着就上档次,引以为荣,于是纷纷向俺答汗请封。 俺答汗也觉得这是顺手人情,又不用自己掏钱,于是上疏请了一堆的大明官职回来,人人有大明的官当。 切尽和把汉那吉那时身为俺答汗器重的未来之星,以及最疼爱的孙子,肯定也少不了。 现在人家把大明亲授的官职腰牌一亮,哥,我要进关参拜上官。大明可以不放入关,也可以放入关,都合情合理。 兀慎部首领,俺答汗五弟那林台吉的儿子阿害兔台上前劝道:“大汗,鄂尔多斯万户刚刚降附,大家都在看着,如果我们坐视明蛮子庇护切尽等人,人心就散了。” 残阳如血,照得鄂尔多斯荒原如同着了火一般。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那我们互相伤害吧! 昔令格河(色楞格河)畔,东边的天地之间,透出一道微弱的紫光,它像一道缝,悄悄地撬动着天地间沉重无比的黑幕夜色。 萧如薰举着钢刀向前冲去,眼睛里只有被他一箭射倒在地的图们汗。 左右两边的亲兵挥舞着刀枪,埋头猛冲,时不时发出短促的喝声,接着是兵器相交,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一串串火星子在夜色中飞溅,那是两把钢刀交错而过摩擦出的火星子。 大风吹过来,篝火被吹得四处乱飘,火光闪动跳跃,照得人影晃动。不时有人发出惨叫声,噗通倒在地上。 在亲兵们的掩护下,萧如薰只遇到一个拼死冲上来的图们汗护卫,照面之后,两人的钢刀当当一阵乱响,萧如薰看准空档,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 护卫身子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捂住脖子,挡不住汹涌喷出的血,右手的刀落在地上,挣扎地伸长手,试图去拽萧如薰的衣角,拉住他不要靠近图们汗。 萧如薰从一堆火上跳了过去,避开厮杀的人群,来到图们汗跟前。 蒙古人名义上的共主,成吉思汗的嫡传后裔,蒙古左翼大汗,孛儿只斤.图们躺在地上。 他的圆顶帽子跌落在一旁,露出散乱的发辫,睁大着双眼,喘着粗气,一支箭矢深深地插在他左胸口,鲜血把上半截衫袍都染红了,在闪动的火光中,呈现出诡异的黑色。 他看着站在跟前的萧如薰,嘴巴哆嗦着,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在挣扎着要说话。 萧如薰把他的佩刀踢到一边去,在他跟前单膝跪下,附身去听。 “天要亮了。”图们嘟囔着说道。 “是啊,天要亮了,你却再也看不到了。”懂蒙语的萧如薰看着图们脸上的痛苦,左手拔出腰间的短刃,对准他的脖子,猛地刺下去。 图们嘴巴猛地张大,身子抖了几下,逐渐安静,眼睛慢慢地失去生机。 萧如薰把短刃插回腰间的皮鞘里,右手举起钢刀,砍下图们汗的首级,抓住头顶上的发辫,高高举起,大喊道。 “图们汗已经授首,你们还不投降!” 周围的蒙古护卫纷纷发出野狼临死前的嚎叫,疯一般向萧如薰冲来,却被亲兵们全部拦下。 马蹄声响,由远而近,探马队的主力冲了过来,他们挥舞着马刀,举着长矛,从夜色里钻出来,加入到对蒙古护卫的屠戳中。 最后一位蒙古护卫在五六位探马队的围攻下,身中数刀,不甘地倒在地上。 此时东边,天地间那道紫色缝隙越来越大,从紫色慢慢变成青色。 轰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众人脸色一变。 夏启年一个飞跃,翻身上了马,带着探马队的十几骑调转马头迎了上去,过了一会,有人回来禀告。 “报!是王副将的兵马,他们看到了我们刚才发的信号弹,连忙往这边赶了过来。” 自己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不到两刻钟,副将王世恺带着三千骑兵匆匆赶到,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也看到了图们汗的首级。 他转头看着脸上满是血迹的萧如薰,敬佩道:“萧军校,你们真是了不起,追了十四天十四夜,终于把图们汗授首。” 萧如薰抹了一把脸,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如果不是王副将带着辽东镇的兄弟及时支援,差点又让图们汗跑掉了。” 王世恺大喜,斩杀图们汗首功捞不到,但是捞份从功也不错,这两三千里路大家也不算白跑。 远处蜿蜒的昔令格河,一看不到边的大草原,骤然间变成了明晃晃的金色。 在西南两千多里外的白城子南边,俺答汗盯着残阳看了一会,猛地一回头,对众人说道:“集合兵马,我们回师。” 阿害兔台急了,“大汗,我们不打靖边城?就眼睁睁看着明蛮子打我们的脸?” “打下靖边?那里有什么?有堆积如山的粮食,还是成千上万的人口?从那里往南五百里,跟这里一样荒凉。 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正中明蛮子的奸计,我们陷在这里,大同的明军挥师北上,不两日就能杀到大板升。 本汗的王帐还在那里!” 是啊! 这里向南,榆林、绥德、延安都是贫瘠之地,一直要打到关中才算富庶。可是这一路道路崎岖,堡寨林立,非常不利于骑兵作战。 只是攻打了靖边,等于跟大明撕破脸皮,山西大同聚集了数万明军,趁着土默特部主力南下鄂尔多斯,挥师北上,直掏土默特部的老窝。 得不偿失! 阿害兔台不甘心地说道:“大汗,就这样放过明蛮子吗?” 俺答汗恨恨地说道:“霍冀老儿的用意,本汗猜到一二。他悍然收留切尽等人,后面就有借口插手鄂尔多斯万户。 二来也是趁机向漠南诸部宣威。” 阿害兔台与其他人面面相觑,听出俺答汗话里的意思。 切尽黄台吉此役,虽败犹荣,在鄂尔多斯万户诸部部众心里树立了威信。 加上他的父亲花台吉此前在诸部口碑甚好,俺答汗虽然一时降附了鄂尔多斯万户诸部,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他一走,鄂尔多斯万户诸部就会有异心。 俺答汗斩杀了狼台吉等侄儿,以霹雳手段收拢了鄂尔多斯诸部。 手段过于粗暴,许多首领和部众心里不服啊。到时候切尽黄台吉在大明的支持下,回到鄂尔多斯振臂一呼,肯定有不少部众投奔,自成气候。 至于俺答汗所说的向漠南诸部宣威,也很好理解。 霍冀收容了切尽等人,等于向漠南诸部宣示,漠南不再是俺答汗一家独大,大明现在也有资格在这里下棋。 以后漠南诸部中,你们有对俺答汗不满的,尽管跳出来闹事,大明可能明面上不会支持你们,但是能给你们兜底,庇护你们的性命! 想通这些,阿害兔台这才明白自己的伯父刚才为何如此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霍冀。 “大汗,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阿害兔台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阿害兔台等人兴高采烈地高声应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要弹劾霍老糊涂! 清尘河(乌勒吉河)源头地区,连绵不绝的帐篷沿着河岸排开,时不时有骑兵疾驰而来,又疾驰而去。远处,牧民们骑着马,三三两两散开,驱赶着牛羊,吃着草原上这一年最丰美的草。牧民时不时地回过头,好奇地眺望那片帐篷,有的还坐直了上半身,右手搭在额头上,仔细地看着。突然有马蹄声传来,吓得他们连忙转过头来,有的还装模作样地甩响鞭子,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这是明军左路军的营地。其中最大的一顶帐篷里,李成梁正在跟几位副将、参将议事。“我们的北边是兀良哈部,西南边喀尔喀部。兀良哈部是朵颜三部的源头,前元中叶,兀良哈部一部南下塔儿河、西辽河、潢河、土河一带。国朝初年,降于太祖皇帝,被分立朵颜、泰宁、福余三卫。兀良哈部和喀尔喀部,部落众多,游离于图们汗和俺答汗之外,不过他们离察哈尔部近些,有时候也听从图们汗的调遣。经过我们这二十多天的进剿,斩杀负隅顽抗的图们汗走狗两千七百人,降附兀良哈和东喀尔喀三十一部,部众两万一千人,牛羊数十万头。我们正在给他们登记造册,随军测绘队也在测绘地图。后续如何处置,需要等回去后禀明制台谭公再说。”李成梁说了一番话,手指头指着众将转了一圈。“军纪,我再重申一次军纪!我们现在是大明王师,不是他娘的缺粮少食的乞丐兵。朝廷把粮饷发得足足的,这次出征,回去后少不了一番犒赏。你们要是还敢跟以前作风一样,抢掠奸淫,典军处会执行军法的!不要以为天高地远,没人看得你们干的那些破事!不要忘记了,军里还有锦衣卫和御马监的暗桩坐探。干的那些腌臜事,传到京里,太子殿下问我的罪,老子先把你们吃饭的家伙全踏马的砍了!”看到李成梁发了真火,众将纷纷说道。“李将军,我的兵是京营里出来的,都是戚帅练出来的,军纪这块,比老子还要严明,你放心好了。”“总爷,我的兵都是辽东的老伙计,平日里手脚虽然有点不干净,可是到了这节骨眼,总爷你再三严令,他们没有那个豹子胆。”“李总兵,我的兵都是从西北调过来的,都是一群苦哈哈,见不到好东西。我严令再三,杀了几个人,他们都收敛,肯定不敢了。”李成梁冷笑几声。他虽然对戚继光不服气,但知道人家练兵确实厉害,训练有素、军纪严明。京营里出来的兵,都是戚继光练出来的,确实放心。厉声呵斥了几句,李成梁语气转缓,语重深长地说道:“殿下的军略,谭公有传达过,大家心里都有数。李成梁叉着腰大骂着,军校在帐外禀告。“报!紧急军报,萧军校和王副将送来的。”李成梁连忙说道:“快,快拿进来。”从小校手里取下那份军报,李成梁连看三遍,脸色先是狂喜,随即目光闪烁,神情复杂。“萧如薰在昔令格河畔斩杀了图们汗,首级也一并传了回来。”众将闻声都站了起来。“这个少总爷可真厉害啊!有没有十五岁?”“据说是刚满十四岁。将门虎子,据说十二岁就跟着父兄上战场杀敌了。”“厉害啊,西北边镇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看来真是一匹西北狼啊!”“是!”大同城总督衙门,王崇古接到西边的急报,脸色大变,连忙把山西巡抚张学颜、大同总兵马芳以及兵部侍郎汪道昆请来。三人陆续赶到,被引到衙门后院签押房里,看到王崇古里踱步打转,脸上满是焦虑忧患。“鉴川公,出什么事了?”王崇古长叹了一口气,请三人坐下,然后把急报递了过来。“这是霍尧封(霍冀)从靖边发来的六百里加急塘报。”张学颜三人一惊,连忙接过轮流看完,脸色都不大好。“俺答汗老奸巨猾,被他寻到机会,将计就计,一举收拢了鄂尔多斯万户诸部。”张学颜捋着胡须,忍不住感叹道。马芳把塘报递给汪道昆,鼻子一哼,“俺答汗手段毒辣,侄儿说杀说杀。他兄长吉囊一脉,被他斩杀殆尽,鄂尔多斯万户,彻底落入他的囊中。”王崇古发现两人没有说到关键的点子,刚要开口,又瞥到正在看塘报的汪道昆,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静等他看完。“霍督宪收留了切尽和把汉那吉等人,这事俺答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汪道昆的话让张学颜眉头一皱,“这确实是件大麻烦事。俺答汗处心积虑,坐视吉囊一脉内乱,为的就是彻底收拢鄂尔多斯诸部。从他用兵来看,专盯着切尽打,说明他对切尽十分忌惮,欲除之而后快。现在霍督宪收留了切尽,俺答汗确实不会善罢甘休!”马芳虎目一瞪,“入了我大明境,就受我大明庇护,他俺答汗还敢撕破脸开打不成!”王崇古看着他,又气又急地说道:“我的兰溪伯,现在三边和宣大山西的精锐骑兵,都被抽到去了辽东,兵力空虚。俺答汗一旦兴师南下,我们就被动了。”张学颜迟疑地问道:“俺答汗敢撕破脸?而今我大明九边诸军,非吴下阿蒙,这一点他应该知道。还有开边互市的好处,他肯舍弃?”王崇古走到窗前,烦躁地推开窗户。“俺答汗当然知道,他现在也知道我西北精锐骑兵被抽调去了辽东,现在只能笼城固守,十分被动。张学颜和马芳对视一眼,不再言语。汪道昆缓缓说道:“霍督宪收留切尽等人,应该深思熟虑过。我们的军略是通过各种手段,暗中逐渐削弱俺答汗实力。故而不能坐视俺答汗尽收鄂尔多斯诸部,收留切尽等人,是羁制鄂尔多斯万户的绝佳手段。”王崇古看了他一眼,噗通坐在座椅上,叹了一口气道:“老夫知道霍尧封的良苦用心,可是现在时机不对啊!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西边,确保东边的军略顺利完成。哪怕再晚几个月,李成梁、萧文奎、周国泰等部回防辽西滦河,老夫也不会如此烦恼。而今是西线最虚弱的时候,霍尧封不能因小失大,出此下策!”“报!”又有幕僚拿着一份塘报急步跑了过来。王崇古身子一弹,冲上去抢过塘报,看完后脸色铁青。“俺答汗率主力自东河套地区,迅速回师大青山,并四下发金牌,调集右翼三万户诸部兵马,向大青山汇集。”张学颜惊问道:“这厮真要打啊!”马芳激动又紧张,“要打便就打好了!”汪道昆默然不作声。王崇古看了他一眼,猛地站起身来,对幕僚厉声说道:“立即传令,山西、大同、宣府三镇各卫各关隘,加强戒备,不得有误。大同、蔚州、朔州、应州等州县,营卫军加紧盘查,严防奸细。通报各互市分局,情况紧急,我大明各商号商队,立即撤回关内,出关暂停!”传达命令后,王崇古对张学颜三人说道:“老夫要马上修书,把军情八百里加急禀告京师督理处。”说完,他又恨恨地加了一句,“此外老夫还要写一封弹章,弹劾霍冀这个老糊涂!”(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西山校场 这天风和日丽,朱翊钧在镇远侯顾寰、灵璧侯汤世隆、兵部尚书曹邦辅和刘焘、兵部侍郎徐渭的陪同下,坐马车来到西山校场。此时的西山成了一座大军营,里面驻扎着一半京营,还有西山武备学堂,太仆寺的军械研究所。这里还有一处大校场,在卢沟河畔,可容纳三四千兵马操演。朱翊钧坐在四轮马车里,对面分两排坐着顾寰、汤世隆、曹邦辅、刘焘和徐渭,车厢里很宽敞,六人坐在里面一点都不挤。“曹公,军阶定好了吗?”朱翊钧开口问道。曹邦辅答道:“回殿下的话,臣与刘尚书、徐侍郎合议后,已经定下军阶。骠骑大将军和大将军位同正从一品;镇国上将军,上将军位同正从二品;辅国前后左右将军,前后左右将军位同正从三品;奉国中郎将,中郎将位同正从四品。以上是将军军阶,分八阶。往下是校尉军阶,分十阶。轻车都尉,都尉位同正从五品;昭武中尉,中尉位同正从六品;宣武校尉,校尉位同正从七品;忠武副尉,副尉位同正从八品;奋武佐尉,佐尉位同正从九品。”朱翊钧点点头,“李先生和张先生主持文官官制改革,官阶定为十八阶,自正从一品荣禄光禄大夫以下,分资德正奉、正议大中、中顺朝请、奉议奉直正从八阶大夫,以下再分承德承务、承事从仕、迪功修职、登仕将仕正从八阶郎。以此分官阶,定资历,明俸禄,再以官职定津贴。看来你们定的军阶,也是同样的路子。”“是的殿下。军阶定高低,明俸禄,再以军职定津贴。文长传达过殿下的旨意,说明确军阶,再以文字或符号标于军装甲胄上,一旦战事混乱,官兵离散,可以军阶高低迅速集结编制。此法大善,臣等皆以为非天姿神武者难以想出这妙法。”朱翊钧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曹公又在拍孤的马屁了。李先生和张先生后来又请求设三公三少,用于文官加赠官,就是知道武官有上柱国、柱国、上护军、护军、轻车庶长、庶长六级勋爵,他们要跟你们看齐啊。”顾寰自豪地说道:“殿下重申二祖祖制,非军功者不得封爵。殿下为犒赏众立功将士们,不仅扩增了子、男爵位,世袭罔替,与国同体。还另设六级勋爵位,荣华终身,遗荫子孙。殿下天恩,将士们是倍受鼓舞啊!”朱翊钧说道:“遵从军令,为国效力,是将士们的职责。人尽其才,赏罚分明是孤的职责。你们督理处,辽东战事的封赏定下来了吗?”“甚好,等孤回去后细看一遍。此外南海封赏等胡公回京述职后再一并定。”“遵令旨。”朱翊钧又说道:“军阶定下来,孤担心有人会搞糊涂。此前朝中部分官员,包括六科御史,说搞不清新军制,比如问羽林、控鹤二十六军与辽东、辽西、大同诸镇总兵、副将、参将有何不同,他们是搞得稀里糊涂。”众人哈哈大笑,刘焘捋着胡须说道:“这些迂腐之辈不肯用心研读戎政府下发的《大明军制军职条例》,其实最简单不过。羽林、控鹤二十六军是兵马编制,只是虚名军号而已。大明三十多万精锐之师,镇卫军悉数编制在此二十六军名下,下分甲子、丙子.乙丑等天干地支为编号的团。辽东、辽西、大同诸镇是边关防区划分,总兵是防区正官,副将是副官,参将是领兵官。众人大笑起来。一行人很快来到西山校场,负责这次操演的主官,京营总督府参将薛易。他带着一干军校在校场门口恭候着。“臣等拜见太子殿下。”“起身!”“卑职参见诸公!”“薛易,殿下急着看你们训练的结果,快带我们去看看吧。”顾寰打趣地说道。“是!”薛易领着朱翊钧一行人走进校场大门,远处空地里整齐地站着三千官兵,他们身穿新式军装,就是类似朱翊钧赐给洪武军事学院的那套陆军军装。做了些许改变,军官才是大翻领,对排铜扣,扎腰带,红色肩章、袖章,袖口有红条边。头帽脚靴,头上戴着圆顶帽,前面有硬帽檐,中间一圈红色,正中帽徽是一颗五角星。士兵和士官都是圆领,对排是布扣,扎腰带,红色肩章和袖章,袖口衣角无处理。头戴圆盘铁盔,脚蹬抓地布鞋。醒目的是腰带上左边是刺刀皮鞘,右边是弹药盒。手持世子滑膛枪,长长的刺刀闪着寒光。以队为单位列成长方形队阵,队阵旁站着六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四位斜挎着一面腰鼓,两位手里拿着长笛。一面面军旗在他们头顶上飘扬。在一个个队阵之间,摆着一门门六斤炮,架在炮车上。前面是四匹马拉着的车厢,坐着炮手,放着弹药,后面钩子拉着炮车。“军容威严肃穆,斗志昂扬,士气高涨。嗯,好!”朱翊钧赞了一句。“谢殿下夸赞,殿下这边请。”薛易把朱翊钧一行人领到校场旁边的高台处,这里高六米,看得很远,前面用木头搭了一排栅栏,栅栏后面堆着高高的沙袋。大家心里清楚,子弹乱飞,不会长眼。“薛参将,这次操演火炮要真开炮吗?”徐渭问道。“回徐侍郎的话!这次操演,步兵火枪用真弹药,炮兵只放药不放弹丸。末将连同军官团来回检查了三遍,奉宸司今早还查过两遍。”大家满意地点点头。朱翊钧在座椅上坐下,对薛易说道:“薛参将,操演开始吧。”“遵令!”薛易拱手行礼后,站出去挥了挥令旗,在台前待命的几位军校拉住辔头,调转马头,开始传令。“全团准备!”嘀嘀的铜号声吹响。站在队伍旁边的队正开始下达口令,士兵们把滑膛枪扛上肩。各队的鼓声敲响,笛子吹奏,士兵们踩在鼓点,开始一排排前进。鼓声是保持队形节奏,笛子是让士兵们舒缓紧张心情。一个步兵团十二个队,也就是十二个队阵,走着走着,走成了两条长线队列。前后相隔三十余米。校场高台是坐北朝南,官兵们列队由东向西前进。走了一百米,火炮队抢先布好炮位,开始放炮。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一团团硝烟不停地喷出,但是没有弹丸打出来。按照操典手册,进攻时火炮队打的是独弹或开花弹,打得远,要不在对方密集的队形打出一条血路,要不炸倒一片。防御时打的是霰弹,那玩意打出去就是一面,鬼神辟易。火炮放了三轮,步兵们走了上来。“立定!”队正们给各队下达口令。三声急促的鼓声,士兵们站定,一队刚好三排。鼓声笛子声停止。“装弹药!”队正继续下达口令。正常情况下士兵们已经装填好弹药,今天是操演,要让太子殿下看清楚全过程,一些程序稍微改了改。士兵们从腰带右边的皮革盒子里取出一管纸。它是用油纸包装好的定装弹药。士兵先把燧发击锤扳开,用嘴巴咬破纸筒一角,把火药倒进引药池里,再把燧发击锤扳回原位,以免误击发。接着把剩下的大部分火药倒进枪膛里,最后把铅丸和油纸一起塞进枪膛里,再取下通条,伸进枪膛里使劲捅了捅。抽出通条插回原位,双手举枪,随时待命。“瞄准!”第一排士兵蹲下,举枪瞄准。三排滑膛枪齐刷刷地平举,对准前方一排排的木靶,上面套了一件件皮甲、铁甲和棉甲。“开火!”枪声骤然齐响,像成百上千支利箭,刺破了空气。(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件大麻烦事 铅丸像暴雨一般,噼里啪啦打在木靶上,各种身甲都难以幸免,全被打出一个个洞来。开完火,队正又下令装填弹药。火炮队趁这个空档,又放了一轮。炮声要响得多,仿佛刀斧劈破了空气,嘶嘶的尾音在校场上空飘荡着。连开三轮后,队正下令士兵们检查刺刀,然后拔出佩刀,对着前面大吼一声,“冲啊!”他左手短铳,右手佩刀,冲在最前面。全队士兵举着上了刺刀如同一支矛的滑膛枪,大吼着冲了上去。薛易在旁边解释道:“殿下,诸公,我们经过反复操演,同时在滦河、辽东实战检验过,开枪能击溃敌军的斗志,打乱他们的队形,最后结束战斗取得胜利,还得靠刺刀。”“那就没错了。只有面对面生死搏杀,才能彻底击败敌人。”曹邦辅捋着胡须答道。“老夫常常看到有些御史、清流在那里大放厥词,说什么他们遍览史书,做过精心筹算,伤亡几成,敌军就会溃败。呵呵,打仗不是简单的文字游戏,是人与人的博弈,不仅是体力的殊死搏杀,更是心智和毅力的艰苦对弈。决定胜负的东西太多了,在对战时,谁赢谁输,大家都是忐忑的。史书上功亏一篑、或逆势翻盘的事例太多了。往往我们在战后总结,才勉强找出致胜的经验,却是属于马后炮。”朱翊钧笑了笑,“曹公说得很对。战争最让人畏惧,也最让人期待的一点,就是它的难以预测性。”他转头问薛易等人:“今日操演是哪支部队?”“回殿下的话,是神威军甲寅步兵团。奉殿下令旨,神威军甲寅到乙卯六个步兵团,为大明第一批全火器部队。”此前火枪火炮,都是与传统冷兵器步兵一起编练,包括在戚继光心里,火器只是一种帮助击溃敌阵、获得胜利的新式兵器和工具,如弓弩、石炮一般。单独以火枪火炮编练成一支完全独立的军队,大家都没有深入想过,也觉得这过于“超前”。最后还是朱翊钧觉得火器在与马步军配合使用数年,取得了足够多的经验,滑膛枪、野炮等火器也接受了实战检验,完全成熟,下令单独组建纯火器部队,还是以步兵团为单位。朱翊钧继续说道:“今日操演,火器步兵团应对一般的步兵,胜算很高了。但是如何在野外对战骑兵,如何战而胜之?你们有没有操演过?”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薛易身上。如此犀利火器,用来打南海那些叛逆,太欺负人了。收拾他们有水师和陆战营足矣。神威军肯定是优先用来对付北虏。薛易答道:“殿下,步军对付马军,首先要应对的就是骑兵从正面或侧面突然杀入,也就是武备学堂所说的突击和破阵能力。此前我们步军靠长矛阵,木鹿拒马。只是野外作战,步军不可能带着这些笨重器械到处走,长矛阵也往往受限于地形。故而前人发明了厢车,连接成车阵。戚帅把轻便火炮搬上厢车,将其加固,发扬广大。只是野战之时,利守不利攻,还是有缺陷。太仆寺那边研发了铁丝网,帮助步军解决了一个难题。”“铁丝网?”薛易叫传令兵挥动旗帜,步兵团分出一部分士兵,到队阵前面的空地上,用木头搭建出一个个坚固的三脚架,一人多高,然后又有士兵背着一卷卷铁丝,上面有尖刺,用工具拉直,挂在三脚架上,越拉越长,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三脚架,不到一刻钟快就拉成了一道让人生惧的铁丝网。最丧心病狂的是十几位士兵同时动手,铁丝网足足布了五道,你叫刘皇叔骑着的卢马,他也不一定能飞跃过去。灵璧侯汤世隆有些诧异,“这么简单的东西就能阻挡骑兵冲锋?”“是的汤侯爷,此物厉害之处在于简单,一旦遇敌可迅速布置。骑兵冲击,坐骑被尖刺一扎会吃痛惊慌。战马终究是畜生,吃痛不过它就会跑。如果硬要往里冲,这铁丝网还有一个特点,越使劲缠得越紧,越难挣脱。”听了薛易的话,汤世隆忍不住说道:“能去看看吗?”解散大部队,空出校场来,大家簇拥着朱翊钧来到现场,围着看了几圈,啧啧咋舌。随即薛易叫人赶着一群牛羊,驱使着往铁丝网冲。那些牛羊碰到尖刺,吃痛了调头就跑,堵都堵不住。朱翊钧指着这些铁丝网说道:“这些铁丝网,以后用来放牧牛羊也有大用处。大明沿河筑城,在城堡周围划定牧场,以铁丝圈养牛羊.”众人看着他,心里都在嘀咕着,漠南漠北草原,在殿下心里很有分量,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经略漠南漠北。刚回到西苑,朱翊钧接到了辽东急报。“好!”看完急报,朱翊钧兴奋站起身来,一口气说了几个好字。把急报往案桌上一放,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追敌十几天,一直追到了北海以南不远。祁言,知道北海是哪里吗?”“回殿下的话,北海是前汉苏武牧羊的地方,极北之处,苦寒之地。”“那里还不是极北之处,也不尽是苦寒之地,那里的湖水深不见底。”朱翊钧感叹了一句,“大明将士的马蹄,又能再踏上那边土地,目光所及,又能看到那片美丽的湖水。孤,幸哉!”朱翊钧继续高兴地说道:“图们汗授首,蒙古左六翼已成定局,不管后续还会出现什么反复,大明都在那里坚持不走了,直到城堡筑好,铁链铸好,永为大明疆土!”祁言带着几位小内侍连忙跪下,“漠南察哈尔部酋首孛儿只斤.图们授首,漠南左翼,复为明土。太子殿下英姿神武,运筹帷幄,建不世之功,奴婢们贺喜殿下!”朱翊钧仰首哈哈大笑:“祁言,你们这几个家伙也知道凑趣。好,待会孤跟杨财神说一声,西苑大赏,你们几个丰厚大赏。”“奴婢谢殿下天恩。”“萧如薰不错,才十五岁,少年英雄,坚韧有毅力,将来必有大作为。”起身后的祁言在旁边奉承道:“殿下,这位萧如薰当是大明霍去病啊。”“不。”朱翊钧摇了摇头。祁言一愣,不明就里。朱翊钧一字一顿地说道:“前汉有霍去病,大明自有自己的骠骑大将军。”李春急匆匆拿着一份急报跑过来,看到这情景,愣了一下,还是双手捧着急报说道:“太子殿下,这是陕西总督霍冀送来的急报。”朱翊钧接过来一看,脸色变得凝重。祁言连忙轻轻挥手,示意小黄门都赶紧退下。“俺答汗好手段,不愧是一代漠南雄主。”李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霍冀收留切尽等人,却是一件大麻烦事。”“确实是大麻烦事。俺答汗岂能轻易罢休。”又一位内侍急匆匆地跑到。“报!山西三边总督王崇古急报。”李春脸色一变,接过急报,呈到朱翊钧跟前。“俺答汗正四处发金牌,聚兵云丰,虎视大同山西。”朱翊钧脸色也是一变。想了一会,他转头对祁言说道:“召集督理处诸位平章军事到勤政堂来。”“是!”(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孤决定! 自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等人退出督理处,专职戎政府五军都督军职后,督理处只剩下镇远侯顾寰、兵部尚书曹邦辅和刘焘、兵部侍郎徐渭,以及兰溪伯马芳。称呼从协理戎政改成平章军事。为了防备俺答汗有可能犯边,马芳被调去大同,现在督理处平章军事只剩下顾寰、曹邦辅、刘焘和徐渭四人。有好事者称他们为右相,以区别内阁的那几位“左相”。四人平日都在西苑南华门里的督理处值房里办公,很快就赶到了勤政堂。“诸公,山西和陕西的塘报,你们都看过了吧。”镇远侯顾寰在督理处身份最为尊贵,但他的主职是管着京营以及京畿卫戍。分管全局的是兵部尚书曹邦辅,督理处也隐隐以他为首。“回殿下的话,臣等都看过。”“俺答汗正在聚集兵马,准备在大同以北跟我大明叫板。怎么应对?俺答汗不是图们汗,他雄才伟略,蒙古右翼实力又远胜左翼,很难对付。山西也不是辽东。孤能一时舍弃辽东,山西山河却是一寸也不敢有失。”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堂里来回地踱步。分坐在座椅上的四人也在冥思苦想。“殿下,臣觉得俺答汗应该不会真的与我大明开战。”曹邦辅答道,“但是局势变化不定,臣担心的是形势步步变化,最后俺答汗骑虎难下,不得不与我大明开战,最后两败俱伤。”“有此可能。俺答汗身为蒙古右翼三万户诸部大汗,需要顾虑很多,权衡利弊之下,有时候他身不由己,不得不做出违心之举。国战,有时候就是这么打起来的。大明和蒙古,终有一战,这一点我们知,俺答汗等人也知。”朱翊钧的让四人默然一会,刘焘开口道:“殿下,既然如此,为何不给局势降降火,来个釜底抽薪?”朱翊钧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交出切尽等人?”“殿下,不可!”顾寰和徐渭异口同声地说道。徐渭做了个手势,请顾寰先说。“殿下,交出切尽等人,有损我大明威严,失信与漠南诸部。”顾寰的话让朱翊钧赞许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徐渭。“殿下,俺答汗在靖边以北的白城子击败切尽所部。当时他拥有两三万重兵,一举攻破靖边城,还是有机会抓回切尽。但是他不敢。臣猜测,一是绥延一带贫瘠多山壑,骑兵很容易陷于其中。其次是他率王帐精锐离开大板升,一旦事变,我大明大同重兵可挥师北上,端了他的老巢。到那时他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威严扫地。”徐渭看了一眼朱翊钧的神情,继续说道:“臣猜测他当机立断,发金牌召集诸部兵马于云丰一带,虎视大同山西,就是想让我大明威信扫地。”曹邦辅三人眉头微皱,但是都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殿下,臣觉得切尽在鄂尔多斯虽有威望,是俺答汗收拢鄂尔多斯部的隐患之一,却不是心腹大患。”朱翊钧点点头,“大明的心腹大患是蒙古,蒙古的心腹大患是大明。俺答汗愿意与我大明议和,不是他愿意与我们大明和平相处。而是他深知,现在的蒙古四分五裂,实力大不如从前。跟我大明对战数十年,也被封锁了数十年,打不动了。且议和后开边互市带来的好处,远大于与我大明对峙开战。”他转头看了看徐渭,“文长先生,请继续。”“殿下英明。殿下刚才所言,渊谋神断。俺答汗心中也深知这些,他权衡利弊,意欲陈兵大同关外,逼迫我大明交出切尽等人。进而让我大明威信扫地。自此漠南诸部,很难再会信任我大明。”是啊,俺答汗陈兵一逼迫,大明就交人,那我们还怎么敢偏向你大明。蒙古六翼诸部为何滑跪得这么干净利索?就是图们汗纵容兄弟亲族如黑石炭等人,对各部巧取豪夺。各部大小首领觉得自己身家和性命都保不住,对图们汗离心离德,等到他在辽东吃了大败仗,大家马上调头,换个靠山来保住自己的身家和性命。朱翊钧缓缓说道:“文长先生所言极是。但问题在于,俺答汗陈兵大同以北,威胁我大明,谁也说不清对峙到最后,会不会骑虎难下,假戏真做?”曹邦辅捋着胡须点头说道:“是啊,俺答汗此时发难,却选在我们最困难的时期。甘宁、陕西、山西诸边骑兵,悉数抽调去了东线。现在云集在海西、黑山东西两翼以及胪驹河,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旦俺答汗大兵南下,我们只能固守城池,坐视北虏骑兵驰骋山西等地,抄掠地方,危害百姓。”刘焘叹了口气附和道:“对,对付骑兵最好的就是骑兵。现在大同等边镇,守城有余,机动不足。面对飘忽不定的北虏骑兵,束手无措。届时山西糜烂,百姓受苦。”徐渭补充道:“俺答汗善于用兵,山西大同千里边关,总会被他寻到间隙,破边入关。届时他会攻我们所必救,来回调动,再伺机伏击我们的步军。大同边军主力一旦有损,太原等城难保,后果不堪设想。”顾寰看了朱翊钧一眼,说道:“谁能想到,局势发展得如此迅速,如此出乎人意料。此前还跟我们诚心议和的俺答汗,转眼就冷眼相对,说翻脸就要翻脸。”大家默然不做声。徐渭开口辩解道:“西和东攻,此军略再英明不过。且这几年步步为营,先后克复了滦河、建州、海西等地。今年初春,图们汗自作孽,察哈尔部主力损失殆尽,我军能一举荡平蒙古左翼。天赐良机,我们当然要把握。抽调诸边精锐骑兵支援辽东,去年调了一批,今年初春又调了一批,为了是彻底打垮察哈尔部和图们汗,尽收蒙古左翼。依臣看,还是明军积弊上百年,早就烂到根子上。殿下殚精竭力,又起用汝贞公、戚丰宁等能臣名将,革新除弊,勉强编练出三十多万精锐之师。这三十多万兵马,要防守从甘肃到辽东这万里边关,杯水车薪。其中大明与漠南交恶多年,青海等产马地也落于虏手。大明军马稀缺,只能东买一点,西买一点,勉强凑出两三万骑兵,却羸弱不堪大用。好容易与俺答汗议和,太仆寺收得大量军马,编练骑兵。可惜才短短几年,又能编练出多少骑兵来?捉襟见肘啊!所以督理处才行此险招.”朱翊钧摆摆手,打断徐渭的话,开口道:“军略是孤定的,责任也在孤。归根结底还是孤急于求成。一见到有机会,想毕其功于一役。我军兵力不足,尤其是骑兵不盛是问题之一,但孤的犯险冒进也是大问题。孤一心只想着用阴谋诡计缠住俺答汗的手脚,让他在西线老实,却低估了他的手段、眼光和魄力。孤会写份自我批评的令旨,明发给督理处、戎政府、六部五寺两院以及地方和九边诸边镇。孤要引以为戒,你们以后也要勇于上谏,规劝孤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朱翊钧的话让众人一惊。太子殿下这等于是下“罪己诏”啊。大家心里不由感慨万千,难怪先皇嘉靖帝时常说太子殿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是嘉靖帝犯这样的错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承认的,只会甩锅给臣下。但太子殿下勇敢地承认。他这一承认,等于把最大的责任全扛过去,事后那些文官就算找茬,也没法去攻讦和指责督理处、戎政府和陕西山西大同辽东等边镇。这才是一代明君的担当啊。朱翊钧神情坚毅,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俺答汗的威胁,孤决定,神威军甲寅、丙寅、戊寅、庚寅、壬寅、乙卯六个步兵团,全部调往大同,由大同镇总兵马芳指挥。”曹邦辅一愣,连忙说道:“殿下,神威军六个步兵团一调走,京营兵马就去掉了一半,京畿兵力空虚。”“督理处廷寄滦河,调戚继光回驻密云后卫(古北口),北眺滦河,南顾京畿。”(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想让太子交人 太阳又一次照在黛色的大青山上,照得它宛如大地之母的一道浓眉,光彩夺目。阳光也照在山脚下那座正在修建,号称有八座楼和琉璃金银殿的城池上。只是此时这里空荡无人,往日密集如蚂蚁的工匠和民夫消失殆尽。据说是出了点事,明国找借口暂时关闭了关口。那边一断,修筑材料无可后继,只好停了下来。阳光照在南边大板升王帐上,暖和明亮的阳光透过帐顶琉璃瓦钻进来,投在三娘子娇艳的脸上,泛起一层耀眼的光晕。俺答汗在她的伺候下,正在穿戴着衣装,无意一转头,看到后一时间也呆了,忍不住伸手抚摸了几下。“大汗,不要乱动,臣妾在给你扎腰带。”俺答汗哈哈一笑,“好,不动就就不动。”三娘子扎好腰带,又开始给俺答汗梳理起辫子来。“大汗,我们真的要跟大明开战了吗?现在大青山周围聚集了好几万兵马,还在源源不断地开来。”“你不想跟大明打仗?”“打仗总是要死人的,臣妾见不得骨肉分离,生啊死的。再说了,跟大明开战,我们就很难再享用到那些丝绸、霜糖、茶叶、香水、美酒、玻璃器皿。”“你舍不得那些东西?”“臣妾是舍不得。好东西谁舍得?不过臣妾更担心的是,各部首领们再也享用不到这些东西,会把怨恨记在大汗身上。”俺答汗默然无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跟大明开战,边关严密封锁,又会回到从前一样。光靠那些零星的走私,很难满足各部首领海量的需求。他们享用不到大明的这些好东西,自然会把怨气撒在俺答汗身上。“人心难测啊,其实本汗也不想跟大明撕破脸。”“真的吗?”三娘子惊喜地问道。“蒙古听着很强大,实际上四分五裂。本汗秉承父兄余烈,好不容易统一了蒙古右翼三万户。可惜各部还是心怀鬼胎,有好处时我是大汗,没有好处我就什么都不是。大明看着很羸弱,但它号令归一,底子厚实。我可以率骑兵破边入关,抄掠一次三次五次。大明顶多惊慌失措一阵子,杀几个人泄恨,却不伤元气。但是只要被大明抓到机会,大败我俺答一次。不用大明的太子动手,漠南草原上的狼群就会把我撕得粉碎,再瓜分了土默特部。”三娘子不由地慢下梳理辫子的动作,“大汗的意思是,蒙古是猴子,大明是大熊。猴子灵活,围着大熊又挠又抓,看上去占尽了便宜。可是只要猴子一不小心被大熊给抓住了,会被撕得粉碎。”“是的。我的那颜出真是聪明。”“大汗,那你还要聚集右翼各部的兵马,威胁大明?”“本汗新收了鄂尔多斯万户诸部,需要聚众立威,收拢人心。”“立威?大汗如何立威?”“本汗聚集十万兵马,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逼迫大明交出切尽等人,向本汗低头。再当着众人的面,斩杀切尽一家老小,这就是立威!”三娘子咯咯地笑了,“大汗这是踩大明的脸给自己立威?”“对!”俺答汗爽朗地笑了,“本汗不想与大明开战,大明难道敢跟我们开战吗?大家都想过好日子。前几年议和成功,开边互市。本汗受了大明的册封,两边商贸往来,互通有无。我们享用到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好东西,过上此前梦寐以求的好日子,消磨着斗志。大明边镇军民,又何尝不在太平安逸中消沉,畏惧战火重开。”三娘子猛地悟到了,“大汗是在赌大明君臣不敢开战,然后步步紧逼,达到目的。”俺答汗得意地仰头大笑。“哈哈,对,本汗就是在赌。虽然南边封锁得十分严密,但是本汗也猜得出,大明能打败图们汗,必定是竭尽全力,西边边镇的精锐肯定抽调不少去了东边。大同、陕西等地边关,想必是兵力空虚。本汗要虚张声势,狠狠敲上一笔,不仅要把面子赚回来,还要把里子赚回来。”“把里子赚回来?”“对,开边互市这几年,大明赚了我们多少好处?光是良马就买走了上十万匹,不光组建了一支骑兵大军,能够击败图们汗,害得我们自己的战马都不够用,还要从瓦剌和漠北买马。结果这些家伙一转手又卖给明人。赚了我们这么多好处,必须给本汗吐出些来。”俺答汗目光闪烁,“至少要帮我把大青山那座城池修建起来。”三娘子咯咯地笑起来,咬着嘴唇,一脸敬仰地说道:“大汗真得好厉害,不愧是我仰慕草原大英雄。”俺答汗笑得更开心了。三娘子动作麻利,很快给俺答汗的辫发梳理好,又插缀上金银珠石饰品。“大汗,要是大明不受大汗的逼迫呢?”三娘子随口问了一句。俺答汗脸色一变,右手握着一把镶嵌金银宝石的弯刀,准备挂在腰带上,听到三娘子的话,右手定在空中。三娘子看到他如此神态,连忙说道:“大汗,臣妾一时胡言乱语,请大汗不要放在心上。”俺答汗缓缓说道:“这场赌局,拼得就是意志。本汗赌大明君臣不愿重开战火,大明君臣也会赌本汗不敢开战。拼到最后,谁意志坚毅,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赢!”三娘子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一句,“大汗,真要是到了那一步,该怎么办?”俺答汗看着大帐的门帘,眼睛微微眯起来,却没有出声。他把右手的金刀往腰间一挂,从三娘子抓过尖顶毡帽,自己戴上,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俺答汗一出现,在帐外等候着的众人马上围了过来,弯腰行礼。“老四,老五!”俺答汗大声叫着伯思哈儿和那林台吉。“臣弟在!”“现在聚集了多少人马?”伯思哈儿答道:“大汗,加上王帐本部兵马,有六万三千骑兵。还有一万一千骑兵五天内等到,其余两万二千骑兵十五天内等到。”“好!老四,征集所有的铁匠木匠们,给勇士们修整坐骑的蹄铁和马具,修缮兵甲弓箭。准备好干粮盐巴,还有箭矢和兵器,谁要是有缺,自来领取就是。老五,叫他们按照各部各自驻扎,好生操练,随时待命。告诉他们,这一次本汗要带着他们南下发大财!”伯思哈儿眼角抖了抖,那林台吉却忍不住,上前轻声问道。“汗兄,我们真得要跟大明开战?”俺答汗瞪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本汗召集了这么多兵马,就是亮给大明看着玩的?”他接过马鞭,在空中挥了几下,发出呜呜的瘆人声音。俺答汗扬着马鞭,指着南边说道:“这次大明必须给本汗一个交代。如果不给,那本汗就亲自带着十万大军,南下太原,找大明太子要这个交代!老四,你精通汉文,就按照这个意思,写封国书给大明。告诉他们,二十天后,本汗亲自到大同城下等这个交代!写好后马上投给大同的王崇古!”“是!”王崇古收到了这份国书,脑子都要炸了。张学颜和马芳闻讯急匆匆赶来,看完这份国书,也很犯愁。“俺答汗态度如此强硬,出人意料,他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马芳把国书递还回去,沉声说道:“汪侍郎何在?他能不能摸到俺答汗的真实用意?”“太函就是忙这事去了。他紧急派遣了十几个精干细作出关,乔装潜行去大板升,就是要从俺答汗身边亲近之人获取情报。”“那我们等等看,等太函确认消息回来。”过了一个多小时,汪道昆匆匆赶来,王崇古三人都忍不住站起身来,齐声问道。“怎么样?”汪道昆脸色凝重,“我再三确认过,俺答汗亲近之人,还有其他暗桩坐探,给出的情报都是俺答汗做好了万全准备,我们不答应条件,就要兴兵南下破边。我从各个渠道收集到的讯息来看,所言不假,蒙古右翼聚集了十万铁骑,准备齐整,蓄势待发。”王崇古三人脸色难看。张学颜捋着胡须,沉声说道:“那只能先归还切尽,让势态缓和再说。真要开战,两败俱伤,受苦的是山西百姓啊。”马芳皱着眉头骂道:“俺答汗,真他娘的心狠。”他心有不甘,只是安稳了几天,你们文官就这么不想打仗了?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这安稳日子还不是太子殿下带着我们打出来的?马芳抬头看了看王崇古三位文官,最后还是保持着沉默。看到王崇古没有开口,张学颜揣测他可能是不好开口叫霍冀交人。两人级别一样,谁也管不到谁。可是不好开口也得办,到时候大同、山西被破关,北虏抄掠山西腹地,甚至危及畿辅,你跟我谁也扛不住这么大的罪名!刚要开口提醒,王崇古开口道:“把这份国书八百里加急呈到京城,本督再写份弹劾霍冀的奏章,一并递上去!”张学颜、汪道昆和马芳不由转头看向王崇古。你这是变样规劝太子殿下,请他下令旨给霍冀,交人给俺答汗。 第二百五十章 没人能逼迫孤! 陕西,延绥镇,榆林城。陕西总督行辕后院一座小院里,切尽身穿一身襕衫,背着手,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月色。他的妻子乌尔珠缓缓走过来,把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台吉,这里地处戈壁,夜色有些冷。”乌尔珠是瓦剌部一位大首领的女儿,切尽第一次跟随俺答汗西征,抢到了乌尔珠。两人感情笃深,育有一子一女。数年间切尽也只有乌尔珠一个女人,就算后续西征瓦剌,以及征讨青海吐蕃部屡立战功,俺答汗赐下的美女都被他退了回去。切尽转头,灰褐的眼睛看着妻子,透着无尽的柔情和歉意。“真希望当初在金山也儿的石河(额尔齐斯河)畔,我没有遇见你。”“为什么?”乌云珠很惊讶地问道。“那样我就不会不顾一切地抢到你,结果让你也陷入到这个绝境中。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你应该开心地在也儿的石河畔,陪伴着你的亲人,唱着幸福欢快的歌。”“切尽台吉,你就是我的亲人。”乌云珠双眼噙着泪光,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切尽的脸,“不管是哪里,草原极北还是戈壁尽头,无论是生还是死,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跟我们的孩子在一起。”切尽伸出双手,把乌云珠紧紧地抱在怀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俺答汗的无耻。我以为他是蒙古右翼的大汗,多少会有些顾忌,在乎颜面,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台吉,不是你没有他聪慧果断,而是你没有他无耻,输得并不冤枉。”切尽哈哈一笑,满腹的积愤在笑声中烟消云散,他也不再纠葛这件事。两人拥抱许久,切尽又问道:“把汉那吉这小子呢?”乌云珠马上红了脸,“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要了两坛酒,拉着把汉比吉和免尔金,关上院门,躲在里面,说是不知还能活多久,要及时行乐。”切尽笑了,“把汉那吉是个鲁直爽朗的人,由他去吧。我们的生死,拽在别人手里,惶惶不可终日,这种滋味不好受。”咚咚敲门声从小院院门传来,接着有人隔着院门说话。“切尽台吉,我们督宪霍老爷有事要见你。”切尽放开乌云珠,轻声道:“你回屋去吧,我去见见霍督宪。”跟着仆人来到签押房,霍冀坐在灯下,正在阅读一封文书,听到切尽被请到,马上合上文书,压上一方镇纸,从书案后转了出来。“切尽拜见霍督宪。”切尽的官话有些生硬,但还算流利。“切尽请坐。”霍冀扶住切尽双臂,示意他坐下,继续开口,“天色晚了,我们就不喝茶了,伤胃伤神。”顿了顿,霍冀继续说道:“俺答汗回了大青山,派使者持金牌,召集了右翼诸部的兵马,聚集在云丰黑河以南,虎视大同山西。这是老夫刚刚收到的塘报。”切尽目光一闪,“俺答汗陈兵关边,是想逼迫大明交出我和把汉那吉。”霍冀赞许地点点头,“老夫与你坦言,冒险收留你,一是感念你有情有义,二是想留个药引子,日后好图谋鄂尔多斯。”切尽神情自如地说道:“切尽多谢霍督宪以诚相待。在霍督宪下令开靖边城门,活切尽一家性命时,就是切尽的再造恩人。”霍冀摆了摆手,长叹了一口气,“有时老夫都有些后悔了,当日在靖边城楼上,是不是有些心软了。收留了你们,现在却成了大麻烦。不过切尽你大可放心,我霍冀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然收留了你,就一定护你到底。王学甫从大同给老夫写了两封加急密信,劝说老夫把你和把汉那吉两家送到大同去,或者直接赶出榆林关外。老夫都回绝了他。大明要想经略漠南,必须立下威信。如果俺答汗一逼迫,大明就把庇佑的人交出去,以后谁还会归附我大明?俺答汗故意如此,就是想踩着大明的脸,建立他的威信。”切尽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王学甫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与老夫不同,他是山西、大同、宣府三边总督,还需要对身后的山西负责。他的话,老夫可以置之不理,但是相信他肯定给京师递了上疏。切尽啊,要是殿下传来令旨,老夫就保不住你了。”切尽淡淡一笑,“霍督宪,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切尽的命数,怨不得别人。”霍冀捋着胡须,看着一脸平淡的切尽,不由长叹一口气,说不出的惋惜和纠葛。京师城里,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慢慢走在西苑的中海湖畔。皓月悬在夜空中,清冷疏寥。斜映在平静的湖面上,一条长白练随着微波轻轻荡漾,就像一艘白色的小船。“祁言,你说孤该怎么选择?交出切尽和把汉那吉,保住山西安宁无虞;坚决不交,俺答汗可能恼羞成怒,破边扰境,军民死伤惨重。交出切尽和把汉那吉,大明威信在漠南扫地,反倒帮俺答汗重新树立了威信;坚决不交,跟俺答汗硬磕到底,就算斗个两败俱伤,也要让漠南看到大明的威和信,从而打击俺答汗在蒙古右翼的威信。假以时日,大明南出山西陕西,东自滦河和蒙古左翼,两路并进,会击土默特,俺答汗众叛亲离,大明可顺势一击荡平蒙古右翼。”朱翊钧喃喃地说道,祁言跟在身后,轻声答道:“殿下,此等军国大事,奴婢不敢妄言。”“关系重大,孤也不敢妄下断论。俺答汗可能会南下破边,也可能不敢与我大明开战,这是一个猜测;收留切尽,大明蒙古右翼立下威信。好处现在看不到,尽在将来。一个是猜测,一个是将来;一个事关山西数十万军民安危,一个涉及将来漠南攻略,尽除大明北患。现在却要叫孤选一个。可决策就是在猜测和将来之间做选择。”朱翊钧慢慢地走着,嘴巴叨叨,就像和尚念经。祁言第一次见到坚毅果敢的朱翊钧如此迟疑未决,也不敢多说什么。朱翊钧猛地抬起头,看着前面的建筑,眯着眼睛说道:“想不到走到仁寿殿来了。既然来了,孤就给皇爷爷磕个头,上柱香。”朱翊钧甩开衣袖,右手提着前襟,拾着台阶走上平台,进到殿内。这里灯火通明,朱翊钧每天都会来这里,祭拜一番。跪在嘉靖帝的画像前,朱翊钧双手捻香,突然间,他的脑海里回闪起一个场景。皇爷爷缓缓地转过头来,惊喜地对自己说道:“你比朕要坚毅,这是你的长处。钧儿,以后要记住这点,既然认定了,就要坚持住。他们能逼迫你一次,就能逼迫你第二次。你以后是大明天子,谁也不能逼迫你!记住了吗?”朱翊钧目光一闪,眼神变得无比坚毅!天下没人敢逼迫孤!你俺答汗也不行!孤要经略漠南漠北,为大明永除北患,进而有余力挥师西进,克复吐蕃西域,再继续向前,开疆扩土,让大明超越汉唐。俺答汗,你休想挡住孤的脚步!也休想逼迫孤让步!朱翊钧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把香插在香炉里,起身大声道:“祁言,回勤政堂,派人跟李春说,把所有跟俺答汗相关的禀文和塘报,陕西、山西总督衙门的,汪先生谍报侦查局的,还有锦衣卫、东厂和少府监的,统统给孤收集起来,送到勤政堂去。”“是!”两个多小时后,朱翊钧还埋头在如山的文卷里,祁言有些着急,寻得机会,轻声提醒道:“殿下,夜深了,你该早点歇息了。殿下,你定的规矩,晚上十点半之前要睡觉,现在十点一刻了。”朱翊钧猛地抬起头,如同一只下山老虎,紧盯着祁言,吓得他双腿发软。“歇息,睡觉?”朱翊钧在杂乱的文卷里扒拉几下,找到几封文卷,对比着看了一遍,狠狠一拍桌子。“俺答汗,你个老狐狸!敢跟我玩心理战!可惜,让我找到你的破绽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必须守在大同城里 大板升土默特王帐。俺答汗坐在大帐里,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对伯思哈儿说道:“二十天期限,还差六天。各部勇士们都准备好了吗?”伯思哈儿连忙答道:“汗兄,都准备好了。勇士们修好了蹄铁和马具,备好了弓箭和刀甲,把马儿刷得油光滑亮,喂得饱饱的,就等着大汗一声令下,十万蒙古勇士会紧跟着你的大纛,扫荡一切。”俺答汗哈哈大笑,笑声在大帐里回荡,震得人耳朵有些发麻。那林台吉等人面面相觑。还真要跟大明开战?今日不同往日,自嘉靖四十三年后,九边整饬,明军战斗力日渐变强,那边的便宜越来越不好占了。后来人家敢于主动出击,灭辛爱,收喀喇沁,取滦河,现在还追着图们汗的屁股打,这战斗力就跟换个人。真要是跟明军真刀真枪的硬拼,大家心里的小算盘都扒拉开了。这是一场血战,自己的兵马损失过大怎么办?草原上实力为尊,兵马大损,别人就会对你的部众、牧场和牛羊虎视眈眈。再说了,俺答汗你执意跟明军开战,会不会拿我们的兵马去当先锋?把我们的实力耗得七七八八,你继续稳稳当当做你的漠南大汗?俺答汗把众人脸上的神情看在眼里,明争暗斗了几十年,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都有数。他年纪越来越大,一是疑心病越来越重,二是觉得自己有心无力,对各部的掌控越来越弱,心中焦虑。这次借着机会,一举拿下鄂尔多斯部,再逼迫大明签下城下之约,好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加强对诸部的掌控。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不能在自己的手里垮掉!“报!”“什么事?”“有明国使者送来书信,是明国山西宣大总督王崇古给大汗的书信。”“呈上来。”俺答汗接过书信,飞快看完,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他的右手抖动着信纸,环视帐里众人。“王崇古给本汗来信,言词卑谦,声明明国不想与我蒙古伤了和气,重起战火。切尽之事,他正在斡旋之中,事关陕西他镇,需要向京师请旨,乞求本汗宽限时日。哈哈,这些明国文官,换了皮换不了骨啊!一味求稳,好逸厌战。诸位,你们说,本汗要不要给他宽限些时日?”那林台吉马上说道:“大汗,这个王总督平日里与我们相处甚好,大汗过寿时,他还派人送来贺礼。这个情面还是要给的。”几位台吉、那颜纷纷附和。伯思哈儿在旁边说道:“汗兄,切尽是在靖边入关,被陕西那边收留。王崇古这边确实管不到,是得给京师他们的太子上疏。一来二去的需要些时日。再说了,明国那些文官做事的习惯,我们也是知道的,一天能办的,非得三四天才给你办下来。汗兄,反正我们这些日子都等了,再宽限些日子不妨。”俺答汗看了伯思哈儿一眼,点点头,“老三说得有道理,那就回信给王总督,说本汗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再宽限十天。”“是!”俺答汗接着又传令:“宽限是宽限,但我们得做好万全准备,传令永谢布诸部兵马前移至集宁海子(黄旗海),鄂尔多斯诸部兵马前移至下海子(岱海)。”“是!”王崇古很快收到了俺答汗的回信,稍微长舒了一口气,把书信递给张学颜。张学颜看完后又递给了马芳,转头问王崇古。“京师有回复吗?”“督理处发来廷寄,说调派了神威军六个步兵团,急行军赶来增援。刚收到塘报,说前卫团前日过了保安州。”“好快啊!”张学颜感叹了一句,“西苑没有其它旨意?”王崇古苦恼地摇了摇头:“除了前些日子叫三镇加强戒备,积极御敌之外,没有了。”马芳看完了俺答汗的回信,转手递给汪道昆。“神威军这个六个步兵团,老夫是知道的,是太子殿下钦定的全火器步军,全员装备世子滑膛枪和六斤、九斤野炮,战力不俗。领兵的薛易,也是大同镇出去的。不过野战与北虏骑兵对峙,自保有余,没有马军配合,很难有战果。”王崇古苦恼地转着圈。“殿下还在迟疑吗?他向来杀伐决断,坚毅果敢,怎么在这件事上迟疑了?迟疑不得啊!现在俺答汗陈兵十万在大同关外,虎视眈眈。就算调来了六个步兵团,两万新军,也无力扭转局面啊。从黄河到宣府,千里边关,俺答汗善于用兵,可能从任何一点破关。处处设防,处处难防啊!两万新军,加上现在的兵马,撒下去也只能守住几处要紧关隘。”张学颜在旁边说道:“一旦破关,后果不堪设想啊。”王崇古长叹一口气,“是啊,一旦破关,朝野震惊!自嘉靖四十一年后,近十年九边无破关噩耗,只有大明扬威塞外的捷报。要是在我们手里破了先例,你我都担当不起这个责任。现在勉强多争取了十天,老夫还要再给京师上疏,陈明要害,不可因小失大。还有霍尧封那里,老夫连去了三封急信,希望他能深明大义,放弃切尽等人。”张学颜和马芳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汪道昆放下俺答汗的回信,目光闪烁,没有开口说话。“报!陕西榆林急信。”“霍老夫子的回信,快给我!”王崇古身子一弹,跳了起来,冲到门口,一把抢过书信。慌忙间把信封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不管不顾,掏出里面的信纸,急忙看了起来。王崇古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完后把信纸往桌子上狠狠一拍。“霍冀,你这个冥顽不化,迂腐不堪的老东西,你这是在误国啊!”“怎么了?”张学颜和马芳急忙问道。“霍冀在信里坚决不交切尽。他信誓旦旦说俺答汗绝不敢跟我大明开战,是在虚张声势,是想借着我大明的脸皮立威信。他甚至说已经抽调陕西边镇一万三千精兵,交予延绥总兵赵岢屯于黄河西岸的府谷,并紧急架设到东岸保德州的浮桥。说万一俺答汗发昏敢南下犯境,他马上率兵驰援山西,与俺答汗拼命,以死谢罪!我要他拼什么命?他不是山西总督,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着王崇古气急败坏的样子,张学颜和马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霍冀,也是个执拗之人。想想也是,这些能在东南剿倭中脱颖而出,巡守九边颇有政绩的能吏名臣,哪位不是意志坚定,执拗不屈的人?王崇古急步转了十来圈,慢慢停了下来,铁青着脸说道:“霍冀老匹夫,看来只有太子殿下的令旨才能让他就范。我再写急疏,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阐明利害,请太子下令旨。”张学颜问道:“王督宪,时间来得及吗?”“事在人为!”王崇古看着张学颜说道:“张巡抚,你马上回山西镇宁武城,巡视平刑关、雁门关和宁武关的守备。我去信给霍冀,叫他事发后立即驰援偏头关。你们务必守住这道二线关,不让北虏一兵一卒入关,肆虐山西腹里。”张学颜马上拱手道:“遵命!王督宪你呢?”王崇古长叹一口气,转头对马芳说道:“马伯爷,我们就钉在这大同城里,誓死与俺答汗周旋到底!”马芳笑了笑:“大丈夫既然以身许国,七尺微躯不敢私有。老夫已然封爵,世袭罔替,与国同体,足矣!王督宪放心,老夫在,大同就在!”张学颜连忙说道:“王督宪,我们换一换,你去山西镇,我守在大同镇。”王崇古苦笑一声:“子愚,我不仅是三边总督,守土有责,也是山西人,身后就是我的故土乡梓。于公于私,我必须守在这大同城里!” 第二百五十二章 王崇古的苦谏 京师西苑。朱翊钧带着卢镗和李超为首的青龙水师六位代表,都是歼灭西班牙舰队海战的英雄,走进了万寿宫后面的一排阁房里。“这里以前是赃罚别库,现在被孤改为储物库房,放置一些舆图,还有模型。”朱翊钧身穿一身朱色团龙箭衣,头戴无脚幞头,兴致勃勃地在前面引路,做着介绍。李超六人一身青色撒曳服,头戴折脚幞头,恭敬地跟在身后,听着朱翊钧的话,很是好奇。刘义带着十六位奉宸司军校和十六位净军,在近处护卫着,不远处有方良带着二十余位勇卫营军校跟随着。“这一间是模型房。”朱翊钧还是资深公务员时,最大的爱好不是做永不空军的钓鱼佬,而是做模型。上到神七歼二十,下到山东福建号,都有亲手做过,其中有几年非常痴迷风帆帆船。哥伦布座船、经典的卡瑞克帆船圣玛丽亚号,胖嘟嘟的西班牙运宝大帆船,特拉法尔加海战中的“三位一体号”和“胜利号”,“马赛号”七十四炮舰、“短衬衫号”飞剪船,都亲手做过模型。现在这些按照一定比例的船只模型摆在一个个木架子上,一下子就吸引住进门的李超等六人的目光。他们站在模型旁边,上下左右仔细地看着,边看边啧啧咋舌。“这不是我们世子帆船吗?”一位船长指着胜利号惊喜地说道。李超等五人马上闻声围了过去,注视的目光里充满了灼热。有人看着“三位一体号”,羡慕得直流口水。“这个好,船体巨大,一二三四,我的乖乖,四层火炮甲板,少说有一百二十门火炮。这么大的船体,少说有一万两三千料,四千多吨。”马上有人反驳道:“不好,太笨重了,航速慢,转向不便,在海面上就是个靶子。”“它火炮多啊!”“火炮多有个毛用,海面上炮击的准头大家都知道的。船体越大被击中的机会就越大,我转向快,围着你打,你的火炮再多能咬着我的卵子打啊!”另一人指着“马赛号”模型摇头晃脑地说道。“对头,船体大,火炮多,要有限度,超出了就物极必反。我觉得这艘船不错,船型真是太漂亮了,还有这么火炮位,排得非常均匀。”还有一人指着“短衬衫号”惊喜地说道:“这艘船好怪,船体像把长刀,船头更是像剪刀,还有上面的帆,密密麻麻的。哦,只有三根桅杆,主桅杆有六面横帆,前后桅杆各有五面横帆,还有这么多面三角帆和斜帆。要是顺风,这不得飞起来啊。”李超转过头来,作揖问道:“殿下,这些船模都是殿下打造的?”“孤只是出脑子,少府监的木匠们出手艺。孤画好图纸,分拆元件,木匠们按照一一打磨出来,再细细组装好。孤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搞这种精细活了。”朱翊钧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些船模的船体和桅杆,眼睛闪着光。李超等人看到了朱翊钧眼里的光,体会到光里发自心扉的喜爱,心里既激动又震撼。激动是他们看得出太子殿下对海船的喜爱,对海军的重视。震撼是他们无法想象太子殿下是如何设计出这些海船的。难道太子殿下天资神授?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帆船的?但是大家都不敢问出声来。朱翊钧带着李超六人围着船模看了足足半个小时,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里,转到另外一间房里。这里挂着一张张舆图。朱翊钧领着众人径直来到一幅舆图前。“这幅舆图前宋李符所作的《海外诸域图》。”指着旁边一幅舆图:“这幅是前宋凌策所作的《海外诸蕃地理图》。这两幅图涉及南海海域诸国,但不是为航行专门绘制的航海舆图,没有航线等标识,无法满足远航的需要。”朱翊钧领着众人来到一幅展开的卷轴式长卷舆图前,指着它对众人说道:“这是三宝太监多次下西洋远航的舆图册,由其助手王景弘、侯显、费信等人完成绘制。本名叫做《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诸番图》,难听,孤就给它取了个名字,《郑和下西洋航海图》。”李超六人哗啦一声全冲到跟前,带着无比崇敬的眼神,看着这幅舆图,寻找熟悉的地方。“崇明岛,这是舟山岛。”“东番岛在这里,还有这里,石星石塘。”“满剌加在这里,龙口港应该在这里。”六人惊喜地叫唤着。朱翊钧面带微笑地在旁边看着。郑和下西洋,想起来可敬,可傲,却可悲。“殿下!”李春走过来,轻轻地说道。“何事?”“督理处收到大同急奏,不敢擅决,急忙送了进来。”朱翊钧给卢镗做了手势,他拱拱手,走到李超等人跟前,大声问道:“安南和暹罗找到了吗?”“卢公,找到了,在这里。”朱翊钧轻轻走出房间,从李春手里接过急奏。又是王崇古弹劾霍冀的急疏,言词更加激烈,直指霍冀。“而今边境事急,霍因一己之私而废国事,可称之国贼。权者,人君所以统驭天下之具,不可一日下移,臣下亦不可毫发僭逾。而今霍冀督陕,窃威信之权,逾安边之职.臣泣请殿下明断果行,去奸佞之蒙蔽。”王崇古这是急了,不顾一切地攻讦霍冀,只求把自己下令旨,叫霍冀交出切尽和把汉那吉。“殿下有纳谏之明,当严责误国家军机之妄,免失天下之人心.臣再三泣请,殿下万不可不忍割弃数降臣,而宁愿百万苍生之涂炭,使天下臣民有异离之心。”看到这里,朱翊钧勃然大怒!最后一句话,王崇古引用了杨继盛弹劾严嵩名疏的一句话,化为利刃,直扑朱翊钧的心口。“混账!”朱翊钧把奏章狠狠地甩到地上,“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孤继承了祖传,跟皇爷爷一样刚愎自用,信任奸佞!”周围的内侍都吓得低头缩脖子,屏住呼吸。李春咽了咽口水,等了一会,壮着胆子,轻声说道:“殿下,何不与王崇古说清楚?”朱翊钧摇了摇头:“说得清楚吗?孤的决定也只是在猜测和将来之间,做了一个选择。说出来怎么解释?还得要说服他们。徒添烦恼。”他看到被自己甩到远处的奏章,快走几步,弯腰捡起那份奏章,轻轻拂去封面上的污渍泥尘。“孤有孤的职责,王崇古有他的职责,他虽然说话难听,但也是在尽心尽责。”朱翊钧把王崇古的上疏封面搽拭干净后,转手递给祁言,开口问李春。“薛易到了哪里?”“殿下,薛易率神威军驰援前卫,现在应该到了大同。”“好。”朱翊钧默然了一会,双手笼在袖子里,眺望西北,悠悠地说道:“这世上没有万全之策,这一次跟俺答汗博弈,拼得是意志,拼得是我大明的实力,是我大明这数年积下的军威。希望这一次,上苍佑我大明。”李春和祁言连忙附和道:“我大明煌煌如日月,上苍定会庇佑。”朱翊钧看着两人笑了笑,挥手道:“进屋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这才是大明湖 朱翊钧回到屋里,看着卢镗、李超等人还围着《郑和下西洋航海图》在热烈地议论着。“我大明水师扬帆万里,不能再如以前一样,重义轻利,只顾虚名。”卢镗朗声说道,“水师耗费,远超马步军数倍。无利可图,难以持久。而今大明海军,不能昙花一现,然后数十年后又是有海无防!”李超六人齐声赞道附和。朱翊钧听了一会开口说道:“郑和下西洋,一百多年前我们的水师扬帆远至锡兰、天竺、波斯、天方,最远到了慢八撒(肯尼亚蒙巴萨)。才过去多久,我们有海无防,还备受倭寇肆虐。”李超六人闻声转过头来,神情肃穆,静静地听着。“督理处合议青龙水师扬帆东进,沿着西班牙人回新大陆海路,直捣其老巢。有平章军事坦言,此举劳民伤财,虚费国力。”朱翊钧的话让李超六人愤然不已,只是太子殿下当面,不敢失态,都忍住不言。“孤毫不客气对他说,西夷人泛海万里,发现新大陆,挖掘金山银山,圈占土地,行遍天下,还跑到我们大明商贸,赚得盆满钵满,难道也是劳民伤财,虚费国力?远洋航海,我们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眼睁睁看着西夷人后来居上,占遍日月所照之地。我们此前出海远航,只想着广播仁德,收一堆的虚名回来,当然是劳民伤财,虚费国力。他们墨守成规,只看着鼻子底下那点地方,孤却要为大明搏一个光明远大的未来。现在我们出海远航的目的改了,不图虚名,只为谋地争利。聚四海之财,以富大明;寻天下之地,以安万民。而这一切改变的开始,由你们青龙水师开始。”朱翊钧扫了一眼六人,“跟孤来。”率先向另一间房走去,卢镗和李超六人连忙跟上。房间里有一扇巨大的屏风,挂着一幅大舆图。这幅地图很奇怪,是个长圆桶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圆上下各被切了一截,上面绘制着精美的舆图,四块巨大的陆地分别用黄、白、粉、灰色色为底色,陆地周围是蓝色的海,还有星星点点的岛屿。“这就是孤根据收集的各种讯息绘制的《全球坤舆图》。西班牙的麦哲伦验证过,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大圆球,上面是四块巨大的陆地,周围是海洋。这块最大的陆地,东方属震,孤叫它震洲。当然了,西夷人把他们那一块叫欧罗巴,把我们这边叫亚细亚,呵呵,现在我们说了,就按孤定的来。西夷非要自立一洲,孤就叫它兑洲,西方属兑。这块大陆.”朱翊钧指着非洲说道:“它位于我们西南,西南属坤,孤叫它坤洲。”又指着北美洲和南美洲说道:“这两块大陆一在我们东北,一在我们东南,东北为艮,此大陆为艮洲。东南为巽,此大陆为巽洲。根据收集讯息,孤判断,西班牙所言的新大陆在艮洲南部和巽洲北部和西部,他们那个什么阿卡普尔科,应该在这里,艮洲南边,与巽洲相连之处。”朱翊钧指着舆图上一处地方说道。朱翊钧中学时地理学得不错,大学时痴迷过《大航海时代》的游戏,世界地图记得贼熟,他默画出来的这份《全球坤舆图》,可以说是当今最精准的世界地图。不过为了避免惊世骇俗,朱翊钧把北极和南极地图,还有澳洲、以及艮洲(北美洲)和巽洲(南美洲)部分地区模糊化。“钦天监划定了经纬度,少府监良造局的精巧工匠,经过数年的摸索,发明了擒纵调速器和精密游丝,制造出精度非常高的时钟,误差在一百天为六十五秒,勉强达到航海时钟的要求。”李超忍不住说道:“殿下,钦天监划分和测量经纬度的方法实在是太巧妙了,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纬度观察夜空北极星位置,以及白天太阳位置,可以计算出来。经度却是用了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法子。”另一位船长兴奋地附和道:“是啊。西夷人验证地球是圆的,一圆是三百六十度,又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那么经度跨越十五度,向东是变快一小时,向西是变慢一小时。用航海钟保留出发时间,再测量海上所在地正午时间,即可换算出此处经度来。虽然我们不明白其中关窍,但是经过海上不停测试,确实能一一验证无误。太神奇了。钦天监那些学究造化,参悟天机的高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呵呵一笑。说的是钦天监,与我朱翊钧何干!“你们顺着西班牙东归的路线,直奔艮洲,一边探路,一边测绘,绘制有经纬度的海图。将来除了南海,还有艮洲、巽洲,那里有无边无际的肥沃土地,足以让我大明子民,千年不愁无田可耕。物华天宝,有德者居之。我们船坚炮利,又善于以德服人,当然是是有德者。”李超六人都发出轻笑。朱翊钧指着震洲和艮洲、巽洲之间的大洋说道,“这片大洋,西班牙的老麦叫它太平洋,孤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很吉利,也就继续叫这个名字。此前大家都把南海叫做大明湖,孤说你们的心还不够宽广,志向不够高远!在孤的心里,这里!”朱翊钧的右手掌在太平洋狠狠一拍,“它才是大明湖。在孤的眼里,它这么小,只容得下我大明一家!”李超六人激动地应道:“殿下英明,臣等甘为驱使,赴汤蹈火,为大明博出一个光明的未来,把这太平洋变成大明湖。”朱翊钧欣然应道:“好!李超!”“臣在!”李超噗通跪下,其余五人经跟着跪在身后。“你在南海率部歼灭西班牙舰队,孤封你为定远子爵,其余五人分授上柱国、柱国、上护军和护军不等。”“臣等谢殿下天恩!”李超六人激动地磕头谢恩。“李超,孤授你为青龙水师提督,率青龙水师出征艮洲和巽洲。‘寇可为,我复亦为;寇可往,我复亦往。’来而不往非礼也!西班牙人敢来我南海杀船劫货,甚至妄想要征服我大明。呵呵,志向挺高远的。现在,尔等以为大明海军前锋,用炮火告诉那些西班牙人,这一回,他们惹上大麻烦了,他们的上帝也救不了他们!我,大明太子说的!”李超六人齐声应道:“臣等领令旨!”接下来,朱翊钧在太极殿左偏殿设宴,宴请李超六人,卢镗以及后续赶来的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镇远侯顾寰、灵璧侯汤世隆、兵部尚书曹邦辅和刘焘、兵部侍郎徐渭作陪。“李超!诸位!”朱翊钧举起酒杯,高声说道。“臣在!”李超等人举着酒杯站起身,朗声应道。“而今是大争之世,西夷纵帆万里,遍行天下,占地谋利,气焰无双。大明乃天朝上国,昂然天地间,岂能甘落西夷之后。你们为国出征数万里,东讨西夷,为大明谋千秋万世之利。丹青后史,定有尔等名字。只是海路凶险,生死未卜。孤以此薄酒,为诸位将士壮行。男儿本自重横行,报国誓立非常功。沧海征行三万里,一时回首月中看。待到诸位凯旋归来,孤还在这里设宴,为诸位庆功!”李超六人举着酒杯,激动地应道:“臣等愿赴汤蹈火,为大明开疆扩土,以报国恩君恩!”“好!孤与诸位同饮此杯!”众人一起举杯,痛饮了此杯壮行酒。一个小时后,送走众人,朱翊钧留下了徐渭,两人在湖边小路上慢慢踱步。“大同有什么异动?”徐渭听出来,太子殿下现在最心忧大同的局势。“殿下,俺答汗十万铁骑,分三路缓缓逼近了大同城。”朱翊钧站定不动,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幽幽地念道。“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第二百五十四章 俺答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大同位于阴山、燕山、吕梁山和太行山四大山脉交汇处,是全晋之屏障、北方之门户,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有“北方锁钥”之称。大明在大同设大同镇和山西行都司,管辖天成、高山、阳和、大同前后左右中、威远诸卫,利用山势地形,组成山西和北方地区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在大同镇西北两百里,集宁海子和下海子之间的猫儿庄,以前大明国朝初年在这里设立了宣德卫,没多久就废弃,现在是土默特部的牧场。俺答汗骑马站在一处山丘上,眺望着南边,隐约可以看到灰色的山脉,连绵起伏,蜿蜒而行,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那里就是大明大同镇边关城墙。俺答汗脸色铁青,双目恶狠狠地盯着南边。伯思哈儿、那林台吉等人骑马立在后面,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俺答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大同还是没有消息来吗?”“汗兄,没有任何消息!”伯思哈儿小心翼翼地答道。俺答汗脸色由青转白,目光透着要杀人的凶厉,右手紧握着马鞭,捏得手指关节发白了,手背青筋爆涨。伯思哈儿看着俺答汗的背影,保持着诚惶诚恐的神情,心里却在冷笑不已。阿勒坦,你也有今天!现在你骑虎难下,看你怎么办!悍然发兵,与大明决一死战,最后肯定会落得两败俱伤。现在的大明,不是以前的羸弱大明。等到你伤筋动骨回来,我再伺机而动。忍气吞声,不敢与大明开战,灰头灰脸地回大青山,颜面扫地,威信尽失,到那时,我也可以伺机而动。不管如何,天时地利人和,都会站在我这边!那林台吉等其他台吉和那颜,默默地看着俺答汗的背影,目光里神情各异,静静等待他的命令。“永谢列部和鄂尔多斯部的兵马还在集宁海子和下海子南边?”“是的!”伯思哈儿朗声答道,“他们在那里等待汗兄的命令。”“命令永谢列部兵马,进驻晾马台,每日派兵轮流去天成、高山、阳和三卫扬威叫骂。鄂尔多斯部兵马进驻土城,也每日派兵轮流去大同右卫扬威叫骂。土默特部兵马,进驻御河,直逼镇关堡。”“遵令!”镇关堡在大同城以北三十里,扼守御河河谷,是大同城北边门户,也是大同镇边关重要的要隘城堡。这日中午,城堡守将看到数万土默特骑兵缓缓逼近,旗帜鲜明,刀甲森然,严整有威。气势汹汹,来者不善,连忙点燃狼烟。三股黑烟冲天而起,大同城很快就收到警报,军校火速报于总督衙门。“督宪,镇关堡出现狼烟,天成卫那边白羊口、虎峪口、天成口也点起了狼烟,还有右卫杀虎口、破狐堡和保安堡也升起了狼烟。”幕僚小心翼翼地禀告。王崇古眼窝微陷,脸颊略凹,头发和胡须更加花白。这段时间他忧患交加,劳心劳神,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处处狼烟啊!”王崇古感叹了一句,“马总兵呢?”幕僚连忙答道:“在大同城北门城楼。十日前,他就吃住在北门城楼了。”“右卫呢?”“副将李希靖在主持防务,暂时无虞。”“天成、高山、阳和三卫?”“副将麻锦在主持防务,暂无异常。”“张子愚从宁武城有传来消息?”“督宪,张抚台有急信传来,说他正在巡视平刑关、雁门关、宁武关和偏头关防御,也与黄河西岸府谷的陕西边镇兵马联系上了。”幕僚看了一眼王崇古,继续说道:“神威军甲寅等六团火器步军,已经入大同城,统领将军薛易在军营里候命。”“嗯,过会老夫再召见他,安排军事防务。”王崇古长叹一口气,看了看窗外的朝阳,“已尽人事,现在就看天意了。”汪道昆以兵部侍郎身份,又肩负太子殿下亲委的使命,占用了大同镇衙门一处大院子。他坐在签押房里,目光注视在一份份情报上。看完后,他长叹一口气。现在大同关外形势云波诡谲,实际上有迹可循。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呈给王崇古,他也不会尽然相信,也不会因此改变应对举措。肩上的责任不同,立场也不同,想问题的角度也不同。“报!”有随从在门口禀告,“京营副将薛易拜见老爷。”“薛易?快请。”薛易一身戎装,披着朝霞急匆匆走来,见到汪道昆就不客气地说道:“汪侍郎,末将有若干情况需要请你核实。”汪道昆马上答道:“请说。”大同城风起云涌,形势紧迫,山东威海港却是风平浪静。朝阳初升,发出万丈光芒,把天地照得通亮。乌尔达内塔站在艉楼上,看着李超从陶罐里抓出一把泥土,装进一个小布袋子里,再把袋子打个死结,然后挂在脖子上,小布袋塞进内衣里,贴着胸口。“李,这些泥土有什么神奇的吗?”乌尔达内塔用生硬的官话,好奇地问道。所有的海军水兵,出海前都有自己的仪式和习俗,千奇百怪,本质不离保佑平安无事,顺利归来。难道这是明国人特有的祈福习俗?李超把陶罐封好,递给亲兵:“把它放好了。”他转过头来,看着乌尔达内塔说道:“这陶罐里,是泥土,大明的泥土。有我故里温岭的泥土,也有京师的泥土,还有这威海港的泥土。”“泥土?有神奇的效果吗?”“没有,它只是让我们心安。心安之处即故乡。出海数万里,万一死在海上,这些泥土随我一起海葬。要是死在艮洲、巽洲,这些泥土和我一起埋在那里,坟头朝着大明。”“心安?心安之处即故乡。”乌尔达内塔喃喃地念道。实在是搞不懂这些异教徒的想法。“不明白?哈哈,老乌,待久了你就会明白了。”李超接过亲兵手里的二胡,“兄弟们,扬帆启航了,我们要为大明开疆扩土去了!老子给你们拉一曲,助助兴!”甲板上,桅杆上忙碌的水手们纷纷抱怨。“提督,你就不要折磨我们了。”“屁话!老子给你们拉二胡,完全是便宜了你们。”李超在凳子上坐下,拉起二胡。琴声悠扬,在风声、号子声中飞荡。在琴声中,“蒋万川”号主副帆升起,缓缓启动,向外海驶去。水手们觉得琴声刺耳,乌尔达内塔却觉得有趣,好奇地问道:“李,你拉的什么?”“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琴声激扬急促,如纵马奔腾,跟大风一起,驱动着“蒋万川”号,迎着朝阳徐徐向前,越来越快。京师西苑,朱翊钧站在兔儿山敬天台,整个苑子的最高处,双手笼袖,看着朝阳从紫禁城缓缓升起。“殿下,急报,青龙水师今日会离开威海港,先停留方壶岛(耽罗岛),再在种子岛停留,然后扬帆径直向东。”朱翊钧点点头,没有出声。又一位内侍喘着气爬上来禀告道:“殿下,急报!俺答汗十万铁骑,兵分三路,直抵大同镇边关城下。”朱翊钧脸色郑重,长舒一口气,看着越升越高的朝阳,喟然叹道:“南征北战,东讨西伐,我大明就是如此这般,一步步煌煌如日月!”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战前的大同城 王崇古一身青衣衫袍,头戴无脚幞头,从总督衙门侧门悄悄走了出来,身后只跟着几位随从护卫,还有一位心腹幕僚。朝阳越升越高,阳光照在大同城这座古城上,照在城墙上站满的军士身上,映在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城墙上的军士们神情肃穆,以队为单位,听着军官训话。民夫和辅兵们忙碌地搬运着辎重军械。城楼、哨楼、女墙后,摆满了各种兵器具械,火炮被搽得黑亮,在朝阳下闪着光。巡逻队来来往往,整齐有序。街面的行人刚刚走出家门,有的手里拿着家人做的早餐,边走边吃;有的拐进路边的早餐摊子,先把饿了一晚上的五脏六腑祭拜一番再说。在最要紧的北门转了一圈,心腹幕僚对王崇古说道:“王翁,先吃早餐吧。”他叫慕辰东,字朝令,山西潞州人士,二十出头中举人,连考两次春闱未中,就参加吏部选官,做了陕西陇昌府漳县教谕。任上尽心尽责,政绩卓然,又遇到洮州蕃人作乱,知县和县丞跑得精光,只余他这一位九品朝廷命官。组织城里青壮守城,与蕃人斗智斗勇,保住了漳县城不破,保全了一城老小。不想知县回来后,把功劳抢走不说,还诬蔑他勾结蕃人,于是被免职。后被巡按御史查出此案,知县县丞被弹劾法办,慕辰东的官复原职却不了了之,然后被当地父老留在当地教书,还领着百姓们修路搭桥,开荒修水利。王崇古总督甘宁边务,听闻他的事迹,诚意邀请入幕府。王崇古神情有些恍惚,听到慕辰东这么一说,脚步一定,正好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家脚店。“好,去那里,我们先祭五脏庙。”王崇古和慕辰东走进脚店,寻了张干净空桌坐下,其余随从护卫也分开坐下。“店家,来两碗羊杂汤,六个羊肉包子。”王崇古喊道。“来了!两位客官请先坐,马上就来了!”慕辰东四下看了看,脚店有十余张桌子,这会全坐满了人,大家喝着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吃着香扑扑的羊肉包子。有的人嘴巴还不得闲,抽空说着话。一位长者忿忿不平地说道:“俺答汗没事又来打我们干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年我们财宝如山似海,像河流一样向北流去,这些北虏眼红了,嘴馋了,心贪了,又他娘的想不劳而获。”一位秀才模样的人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嚷嚷道。他的同伴,一位古板文人摇头晃脑,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谁叫我们重利不重义!老夫早就说过,光谈利不重教化,早晚要出大事。现在好了,终于酿成这等大错。”周围的人忍不住转头看着他,有人打趣道:“向老夫子,我们向官府联名上书,请你老出关,教化俺答汗。你德高望重,精通经义,三言两语就能把俺答汗教化过来,免除一场兵祸,功德无量啊!”向老夫子急了,嘴里一会说:“劳心不劳力,致人而不致于人。”一会又说:“何为存天理?知礼循礼方为天理。我一介白身布衣,不可逾越礼数”他说着这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连他的同伴秀才都忍不住笑了,小店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王崇古看着岁月静好的百姓们,心里感慨万千,忍不住转头问旁边一位商贩模样的中年人。“这位东家,你们不怕战火蔓延祸及吗?”“怕!当然怕。”商贩喝了一口羊杂汤,掏出一条帕子,搽了搽嘴巴胡须,“战火无情,谁都怕,你看那些世家豪族,刚收到风,这两天拼命地往南边跑,躲去了太原。可是再怕也没用。我们这些人,手停口停,一天没收入,一家老小都得饿肚子。战火可怕,也没有一家老小会被饿死了可怕。再说了,现在跟以前不同了。”王崇古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个不同?”商贩说道:“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变,我十五六岁,也在这大同城里。那回也是俺答汗寇边入境,好家伙,地动山摇,整个大同城慌成一团,就跟炸了窝的蚂蚁一样。官府慌,官兵慌,权贵慌,百姓慌,都跟无头的苍蝇一样。那回大家拼了命地往南边跑,当官的跑,富贵的跑,百姓也跑。后来俺答汗破边入境,路上还被杀被掳走了不少人。这一次你看,王督宪在大同,马总兵在大同,副将参将不是在大同就是去了天成和右卫,官兵天天巡逻,安排得妥妥当当,昨天京师调来的两三万援军也进了城,一水的火器,那气势,虎虎生威啊!”马上有人附和着:“就是就是,昨个他们入城我们也看了,确实不同一般的官兵。听说是太子殿下亲手操练出来的,天子之师,就是不一般啊。”“对啊,当官的不慌,官兵不慌,百姓们能慌到哪里去?”“是的,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是听天由命,他们不慌,我们想慌也没法慌。”王崇古心里即欣慰又愧疚。这一次俺答汗兵临大同城下,动员了蒙古右翼三万户,十万铁骑实打实的,声势远超庚戌之变,但是引发的动荡远远小于嘉靖二十九年。为何?正如商贩所言,官府和官兵不慌,下面的老百姓也不会慌。太子殿下整饬九边,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严肃保密措施。以前边关稍微有事,各种流言蜚语漫天飞,闹得人心惶惶,你慌我也慌,人心惶惶,进而动摇军心。这一次严格按照保密条例行事,俺答汗为何兴兵犯边,集合多少兵马,这些机密全都没有泄露出去。只是下达了各项军令,各州县和卫所遵令而行。王崇古、张学颜、马芳宣大三巨头急得焦头烂额,但下面执行得却有条不紊,毫不慌张。这种心态一直往下传递,官兵和百姓们一直都很稳定,认为朝廷和总督做好了万全准备,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吃完早餐,王崇古也没有心思带着随从继续巡视大同城内各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慕辰东说道:“看着乡亲们如此,老夫心里真不是滋味。这场战火兵灾,不该落到他们头上。”慕辰东答道:“东翁,只要能守住,再言及其它方为上策。”“此话不错。可是能避免还是要避开。回衙,老夫要再写书信,竭力劝说俺答汗,万不可两败俱伤!”刚到总督衙门,有军校禀告:“督宪,京营副将薛易求见。”王崇古点点头,“请进来!”王崇古来不及换官服,就把薛易请进了签押房里。“薛副将,你求见本督,有什么事吗?”“禀督宪,末将请求率神威军甲寅、丙寅步兵团,进驻镇关堡。”王崇古一愣,“薛副将,镇关堡是大同门户,俺答汗率五万土默特部骑兵正伺机叩关,你可知?”薛易答道:“回督宪的话,末将知道。”王崇古点点头:“薛副将,你勇气可嘉。只是本督觉得你留在大同城比较好。”“督宪,末将出京师时,太子殿下殷切叮嘱末将,要末将主动前往最前线,以为表率。还请督宪成全。”王崇古默然一会,“好!本督就委你为镇关堡、拒墙堡、镇川堡守备,即刻率甲寅、丙寅步兵团进驻镇关堡,加强戒备,抵御北虏。”“遵命!”等薛易离开,王崇古连忙研磨展纸,挥毫写下一封书信,还把慕辰东叫来,把信给他观摩校正。“这是老夫给俺答汗的书信,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他放下刀甲,不兴干戈。”慕辰东看完后迟疑一下说道:“督宪此信诚心实意,情深意切。只是以此打动俺答汗,学生觉得不大可能。”王崇古神情黯然道:“俺答汗是漠南雄主,岂能被我一封书信所动。只是这是老夫尽得最后一份人事。山西三边数年的和平安宁,不易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俺答汗请便! 大王山并不高,只是高出周围六七十米。这里位于御河拐弯处,水流变缓,周围水美草丰,是一处难得的好牧场,离大同城不到一百里,离镇北关不过七十里。俺答汗的王帐现在移驻在这里,朵朵帐篷毡包中间,一座巨大的帐篷格外引人瞩目。它就是俺答汗的王帐。坐在虎皮座椅上俺答汗,侧身,右手支着额头,大拇指和中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现在这局势,让他也头痛!骑虎难下啊!难不成真要把老虎打一顿?老虎过于凶猛,打不动啊,很容易被它反咬一口。“大汗,这是明国总督王崇古派人送来的书信。”一位护卫送来一封急信。俺答汗接过来一看,是王崇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规劝自己的书信,千万不要走上两败俱伤的道路。“失策!”俺答汗狠狠地骂道。旁边的伯思哈儿和那林台吉连忙问道:“怎么了大汗?”俺答汗没有被王崇古这份情深意切的信打动,而是突然想到一个一直忽略的重要问题。他恨恨地说道:“本汗一直面对王崇古,从来没有想到,他就是个不能做主的人!明国能做主的远在京师,相隔千里,我们陈兵扬威,全做给瞎子看了。”伯思哈儿说道:“大汗所言极是。明国能做主的太子在京师,没有切身之痛,也就感受不到大汗的兵威。不过此前明国朝廷命官,尤其是边镇督抚们,最擅长的就是瞒上欺下,为保自己的官帽无所不用其极,私下里什么都敢答应。看这王崇古,卑词礼谦的书信写了一封又一封,所以大汗才说他换了皮换不来骨,骨子里还是行得此前文官的那一套。以和为贵,千万不要动干戈。”俺答汗脸色铁青,语气森然地说道:“明国这些文官,最擅长的就是耍嘴皮子,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骡子说成马。可是一开战事,真刀真枪要做过一场,他们的嘴皮子就派不上用场。所以他们最怕的就是真的大兴兵戈,他们根本无力应对这些。本汗料准了这点。没有想到,王崇古对本汗诚心实意,词卑礼谦,看着愿意答应一切只为求和,可实际上什么都不敢允诺。”那林台吉听出意思来,“大汗,这般说来,我们的兵马在王崇古眼里,只是一群狼,一时畏惧而已。可京师里的太子在他们心里,却是一只虎,怕到极点!”伯思哈儿在旁边附和道:“这就是为何,王崇古求和的信一封接一封,可信里却是口惠而不实,一点实际好处都没有。未经京师太子的点头,他什么都不敢允诺。大汗,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是啊,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带兵去密云和延庆以北,亲自跟明国太子唠唠嗑?不行,那里离滦河太近了,戚继光带着重兵蹲在那里。这位很能打的,辛爱就是被他锤爆了,喀喇沁部也是被他击溃,土崩瓦解。有他在,大家去密云和延庆以北,十万兵马有点少了哦,不保险。一不做二不休,攻打大同,跟大明翻脸,拼个鱼死网破?伯思哈儿、那林台吉等人盯着俺答汗,期待他的决定。俺答汗懒得再看他们的神情,闭上眼睛。一位那颜出声道:“大汗,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发兵攻下镇关堡,打下大同城,再南下山西,狠狠抄掠一番。”“对!”有两三位那颜连声附和着。“大汗,这可使不得!”那林台吉连忙劝道,“一旦开战,真得会两败俱伤。大汗,明国漠南东部屯兵十几万,又收降了察哈尔部大部,以及左翼六部,编为六翼,少说又多了四五万骑兵。届时等我们在大同山西打得精疲力竭,明国兴兵西进,大汗,我们就危险了!”“对!对!”附和那林台吉的人有十余人,占大帐里大多数。还有少数如伯思哈儿,沉默不语。俺答汗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把他们的心思都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些人怎么都离心离德,各怀鬼胎了?难道一直都这样,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还是发现自己年纪大了,提不动刀了,于是一个二个都冒了出来?“报!”“什么事?”“大汗,镇关堡守备,京营副将薛易送来书信。”“薛易?”俺答汗觉得名字很耳熟。“好像是前大同总兵薛麟子侄。”薛麟认识,老熟人,议和之前,土默特和永谢布诸部,没少在他手里吃过亏。那林台吉对他印象最深。当年他带着兵马去张家口堡叩关,敲诈好处,结果遇到薛麟伏击,被咬着尾巴,一口气撵着跑了三百多里,差点气都要跑断。他的子侄,那想必也不是善茬。他派人来投书,什么意思?俺答汗自持身份,把薛易的信让伯思哈儿拆来看。“大汗,薛易说奉他家太子之意,约你明日在镇关堡外五里,当面会谈。”“什么!”整个大帐都沸腾了。奉他家太子之意,终于来了位说话能算数的主。众人纷纷看着俺答汗。他沉默了一会,断然答道:“好!明日辰时两刻,在镇关堡五里之外,本汗与他当面会谈。”薛易给俺答汗写了一封信约谈,同时也写信给王崇古通报了一声。王崇古看完大为恼火,忍不住把马芳请来,大发牢骚。“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老夫吗?有什么不能直接跟我说,非要让薛易去说?”马芳看着一脸激愤,发须都张开的王崇古,安慰道:“王公,殿下英明,做事自有法度规章。殿下不与你说,而是叫薛易传达,是有些话经你口出,意义截然不同。”“有什么不同?”“王公,你是山西三边总督,是三边诸军主帅。薛易只是一副将,他能做殿下的使者,王公,你就不行。又或许,殿下与俺答汗商议的事,非同寻常,不与你说,就是在保护你,让你避嫌。”马芳的话让王崇古冷静下来,缓缓地坐在椅子上。“马伯爷,你此言有几分道理。你说殿下要薛易与俺答汗商议什么?”马芳摇了摇头,“天意难测,老夫也猜测不到。”“马伯爷,我们连夜赶去镇关堡,看看他们到底谈什么?”马芳想了许久,终于同意了,“好!”第二日早上,太阳徐徐从东边升起,照亮了大同城北千里山河,连绵起伏的大山,蜿蜒流淌的河流,在这一刻被阳光唤醒,迸发出勃勃生机。薛易身穿飞鱼服,头戴大帽,身后四位护卫,五人五马,缓缓出了镇关堡北门。王崇古和马芳站在城楼上,看着薛易五人,向北而去。不一会,北边天地间,涌出无边无际的兵马,无数的旌旗随风飘荡,刀枪甲仗,在阳光下寒光闪闪。正中间出现一杆大纛,大纛前面俺答汗身穿华丽质孙服,头戴尖顶花帽,腰配黄金宝石弯刀,庄重威严。土默特大军在镇关堡五里开外就停下,刀枪如林,旌旗如海,数万兵马无边无际,肃穆沉寂,更显杀气。薛易走到跟前,相隔不过五十米,对着俺答汗行作揖行礼。薛易提起一个铁皮大喇叭,大声喊道:“大明京营副将薛易,奉大明太子殿下令旨,向土默特俺答汗传达口谕。”身边一位随从,精通蒙古语,也拿出一个大喇叭,把薛易的话翻译成蒙古话,对着俺答汗和数万土默特兵马大声喊道。“大明太子晓谕土默特俺答汗,尔等受大明册封,首为顺义王,其余或为都督同知,或为指挥使和千户,皆为大明藩属外臣,一视同仁。尔等内乱,皆是尔等家务事,大明不管不问也不插手。切尽台吉、把汉那吉以大明指挥使和千户身份,叩关内附,我大明循例收留。主上收留臣属,何用他人说三道四!”俺答汗的脸涨红,好像被人在左右脸上反复甩了几十巴掌,几乎能滴出血来。“孤知道俺答汗你不服气,现在正兴兵南下,意欲逼迫大明交人认错!孤告诉尔等,这世上万事可商议,但大明威严不可议!大明既然收留了切尽台吉和把汉那吉两家,就一定要庇护到底。俺答汗你尽可兴兵问罪!孤只想告诉你,只要尔等敢破我大明边关,伤我大明一卒一民之性命,我朱翊钧对天盟誓,后半生什么事都不做,定要尽大明之国力,倾天下之兵马,誓师北伐,盯着你俺答汗,盯着你土默特部,盯着漠南为虎作伥的走狗,往死里打!一年、三年、五年、十年,穷其一生,耗费无尽财力,也誓要斩下你俺答汗首级,杀尽你孛儿只斤一族,灭你土默特部。皇天在上,日月可鉴!立誓人大明太子朱翊钧!隆庆三年夏五月十二日!”雅雀无声,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鞭子一样,不停地抽打着俺答汗等人的心。薛易念完朱翊钧“口谕”,等通译翻译完,左手一拔辔头,调转马头,让出一条路,右手举着大喇叭继续说道。“薛易项上人头在这,大明边关在那,俺答汗请便!”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无数双目光转向俺答汗。镇关堡响起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原来有人把薛易传达的太子口谕,传回了镇关堡。城楼上的将士备受鼓舞,数十里城墙,上万将士,彼此起伏地响起高呼声:“大明万胜!”“誓杀来犯北虏!”“我等与边镇同生共死!”欢呼声如海潮怒涛,汹涌澎湃。反观土默特这边,还是死一边沉寂,俺答汗脸色铁青,身子微晃,空气凝固,令人窒息。“报!”一骑从东边疾驰而来,打破沉寂! 第二百五十七章 攻守易势 “报!”远远传来的高呼声打破了沉寂,在数万双目光注视下,一位明安兔,鞭打着坐骑,一路尘土地急奔到俺答汗跟前,翻身下马,单膝半跪在地,朗声禀告道。“报!明军步军三万,以及蒙古东六翼三万骑兵,汇集在三不剌川(二连浩特),由戚继光率领,正向西南而来。”众人无不讶然,三不剌川在大同东北不到四百里,六万马步军,用不了几天就会赶到。离永谢布和土默特部牧场更近。右翼三万户诸部兵马现在全部聚集在大同边关一线,永谢布、土默特诸部空虚,要是被这些明军抄了后路,直接端了老巢,那就亏大了。消息传开,各部大小首领面面相觑,抓心挠肺。麾下兵马也无不议论纷纷,人心惶惶。俺答汗听到这里,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大明太子的圈套。自己想狠狠打大明的脸,逼大明签城下之盟,不想反被大明太子将计就计,反手一抽把自己的脸都打肿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他双眼发黑,心口疼痛如裂,大叫一声,翻落下马。众人连忙惊呼:“大汗!”纷纷下马,七手八脚抬起了他。兵荒马乱之际,伯思哈儿眼珠子一转,举起手大声喊道:“大汗突染恶疾,身体有恙,先退兵回大青山!永谢布、鄂尔多斯诸部,各回本部!”那林台吉等台吉那颜纷纷出声附和:“对!大汗身体有恙,马上退兵回去!”应声如雷,各部纷纷调转马头,向北撤离。尤其是后队那些人听到传令,二话不说,调转马头,拔腿就跑,生怕晚了就会被明军把家给偷了。不到一个小时,这里空荡荡一片,只留下无数的马蹄来回践踏的痕迹。薛易看着数万土默特骑兵仓皇北撤的背影,冷笑几声,心里升起无尽自豪和激情。大明和蒙古,自此攻守易势!回到镇关堡,门楼城墙上是欢呼的海洋,成千上万的将士高举双臂,尽情高呼,宣泄着心中的激动和欣喜。他们不懂攻守易势的大道理,就是觉得特别解恨,特别扬眉吐气。以前北虏耀武扬威,动不动就来边关寻事挑衅,践踏关外军屯农田牧场,毁坏庄稼,抢夺牛羊,掳掠人口。边关官兵只能闭关紧守,唾面自干。直到嘉靖四十三年,胡兵部执掌三边,局势逐渐逆转,但是今日之局面,却是第一次遇到。看着欢呼雀跃的将士们,王崇古大致想通了太子殿下的部署。将计就计,狠狠地打俺答汗的脸。为此他做好了多手准备,先是山西大同宣府三边加强戒备,严守以待。同时调集滦河戚继光善于对付骑兵的步军,再征调东六翼骑兵,整军西进,从后翼威胁俺答汗。俺答汗是漠南雄主,心里能够权衡得失利弊,不会像辛爱、图们汗那样鲁莽。他见事不可为,狠得下心。说不定刚才晕倒就是装的,给自己和大家一个台阶下。这一次,虽然两军并未正式交战,但里面的刀光剑影,比一场真正的战役还要凶险。其中一环稍有意外就是一场殊死血战。王崇古转头对马芳说道:“马伯爷,我们都被俺答汗给骗了。”“王督宪为何这么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说?”“什么传说?”“传说俺答汗每战必胜,就是因为他得到了长生天的眷顾。”马芳点点头答道:“这个传说老夫也听说过。只是后来谍报侦查局探明,只不过是俺答汗每次出征之前,都会去翁观神山,向长生天祈福问卜,得到神谕后才兴师出征。”王崇古问道:“对!这一次南下,俺答汗有去翁观神山吗?”“不知道。”马芳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来,“汪侍郎肯定知道。”“对,汪太函肯定知道。他肯定还知道俺答汗其它习惯,出征前的某些习惯,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但谍报侦查局通过暗桩细作,应该都收集到了。马伯爷,薛易入城当晚就去拜会了汪太函。”马芳马上明白。薛易这是在确认俺答汗有没有去翁观神山祭天,以及其它出征前的习惯。任何将领出征都有各自的习惯,比如自己,一定要在荷包里装上七枚洪武年间的铜钱。薛麟出征前一定要把头盔点上朱砂。戚继光一定要抄一首诗。为的就是心安,暗自祈求旗开得胜,平安归来。俺答汗一定也有。太子殿下通过相关禀文的蛛丝马迹,发现了俺答汗这些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习惯,察觉到俺答汗其实在虚张声势。然后定下此计,叫薛易到大同,先与汪道昆确认俺答汗没有下定决心开战,再行此险计。想不到大获成功,不费一刀一枪,就把俺答汗的威严打击得粉碎。王崇古想明白了这些,看着周围兴奋激动的将士们,他喟然感叹道:“马伯爷,老夫突然觉得自己老了,真得老了。”马芳嘿嘿一笑,意气风发地说道:“值此今日一役,老夫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有使不完的劲。以前老夫没有念想了,今日不同,老夫决定,好歹要把兰溪伯加封到兰溪侯!”镇关堡的消息传到榆林城,霍冀马上把急报给到切尽和把汉那吉。“这一次是太子殿下在力保你们两家,以后定要记住殿下的恩德。”切尽噗通跪下,把汉那吉也跟着跪下。两人对着东边京师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转向霍冀,又磕了一个头。“殿下保全天恩,切尽赴汤蹈火,誓死效国以报之。霍公活命之恩,切尽斗胆请拜霍公为义父,请从霍姓,还请霍公成全!”把汉那吉说道:“俺也是!”这段时间,霍冀对智勇双全的切尽着实喜爱,骁勇的把汉那吉也爱其鲁直,于是顺水推舟地应道:“即如此,也是老夫的荣幸。”“谢义父!还请义父为我二人取名。”霍冀想了想,“你二人自靖边入明,切尽,你就叫霍靖,字”“忠明!义父,孩儿请取字忠明!”“好,你就叫霍靖,字忠明。把汉那吉,你叫霍边,字就叫靖边吧。”“好!”两人欣喜道,又磕头说道:“孩儿霍靖/霍边,拜见义父!”霍冀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镇关堡消息传回京师,徐渭拿着塘报第一时间禀告了朱翊钧。“俺答汗回师后一直卧病不起?”“是的殿下,说是气得吐血了。但还有余力御下,掌控右翼三万户诸部。”“那就是还无性命之忧哦,身体真好,这都没气死他。”朱翊钧当即传令,“传令给戚继光,所部在三不剌川进行操演,演练马步军配合,如何打马军。再在三不剌川一线勒石,分明漠南东西界线。然后各部自回驻地,陕甘、山西抽调的马步军逐一回防。魏学曾加兵部尚书衔,迁为平辽总督,主持东北军政事宜,李成梁、萧文奎本职不变。霍冀加兵部尚书衔,调任直隶总督,主持山西大同宣大三边防务。曹邦辅以兵部尚书,总督陕西、宁夏、甘肃三边军务,驻兰州。”徐渭心头一动,“殿下,我军下一步是青海?”“趁他病要他命!这次狠狠打了俺答汗的脸,想必未来两三年,蒙古右翼会暗潮汹涌,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我们先从青海下手,收拾盘踞在青海湖的青海土默特部,进而降服吐蕃旧部,克复朵甘思宣慰司,剪除俺答汗的羽翼。”“殿下英明!”“谭纶调回京师,掌兵部,入督理处平章军事。王崇古”朱翊钧沉吟了一会,“刑部黄公身子有恙,多次上疏请辞归乡,召王公回京,出任刑部尚书。”“遵令旨。”朱翊钧在脑子把要办的事情过了一遍,没有什么遗漏,正要叫徐渭退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文长先生,刚峰先生许久没听到消息,他微服私访去了哪里?”徐渭一时愣住,俺答汗在哪里我知道,海瑞在哪我真不知道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海瑞在哪里? 海瑞在哪里?他现在曲阜以东的新泰县。新泰县位于小汶河旁,泰山以南,属于济南府。它地处沂蒙山区,位于蒙阴、费县、沂州、沂水、莒州、日照以及南直隶海州等地通往泰山的要道上。五台集镇,南边是白马关,西边是九女关,是这条要道上的非常重要的一座集镇。镇里一家简陋的饭馆里,海瑞、舒友良和胡广生坐在一桌,另外两位锦衣卫翊卫司护卫乔装打扮,坐在另一桌。点了一碟水煮花生,一盘拍青瓜,一盘煮毛豆,还叫了一壶水酒。海瑞不喝酒,胡广生喝酒但此时不敢喝,他现在是海瑞身边的护卫头子,责任重大。这壶酒就被舒友良一个人享用。“码得,还真他娘的是水酒!人家是酒里掺水,它是水里施舍了些酒。”舒友良嘴里骂骂咧咧的,狠狠地抿了一口酒。海瑞瞥了他一眼,“有酒水喝就不错了。这酒钱从你的工钱里扣啊,本老爷请你的开支里可没有酒钱这一项。”“老爷,你就使劲地抠吧!给我点了壶掺了点酒的清水,就显得多慷慨似的,嘴里叨叨的念着,非得念一两个月不可。”海瑞冷笑两声:“呵呵,跟着本老爷出来,就是这么清苦。叫你不要来,你非要来。叫你陪着婆娘孩子热坑头,你不听,非得跟着来。自讨苦吃!有酒水喝不错了,前些日子坐船你没听水手们说吗?在海上没水喝了,直接喝尿。”舒友良脖子一拧,嘴里也不客气了。“你以为我想来啊。上回你在雄县安保里驿站被袭杀,差点丧命,我被主母骂了整整一个月,说养我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危险来了叫几声。”海瑞把筷子一拍,“老爷我可是都察院的,你居然当面诬蔑你家主母。你这话,你主母肯定不会骂,都是你自己说的是不是?你足足自责了两个月,呵呵,老爷我在府里遍布耳目。”“呵呵,遍布耳目,咱家就几口人?老爷,你好了不起啊。”舒友良嘀咕了两声,看到胡广生闷不做声,右手那双筷子非常灵活,在不停夹毛豆吃,大半碟只剩下小半碟。舒友良忍不住骂道:“你个扑街,把毛豆全吃完了,我跟老爷吃什么?吃屁啊!”胡广生呵呵一笑,“老舒,想吃屁啊?等会,等我把这碟毛豆吃完,很快就有的!”舒友良气得翻白眼,端起酒杯一口闷掉,嘴里嚷嚷着:“这日子没法过了!老爷,回去后你得跟宋大官说一声,这个老胡不能用了,得换一个。”胡广生懒得理他,看着门外走过来三三两两的人,男多女少,二三十岁的壮年有,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也有,还有的是老老少少一家老小。多半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个个看着面黄肌瘦,走路也是轻飘飘的,拄着木棍,喘着粗气,仿佛跋涉了几千里。所有的人肩上都搭一个背袋,土黄色,有新有旧,前面都绣着四个字:“朝山进香。”这些去泰山的香客,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茶馆酒楼和饭店门口,陪着笑脸,说两句吉利话,然后哀求道:“店家大老爷,求施舍口热水喝一喝。”华贵的酒楼饭馆,掌柜黑着脸躲在店里不出来,伙计们跳出来,吆三喝四地挥着手,很嫌弃地驱赶着这些香客。他们也不恼,被呵斥两句,赔笑着讪讪离开,去到另一家求施舍。这家饭馆简陋,但店家很好,烧了两大桶水放在门口,放了几个瓢,任由香客取用。又用木盆装了剩饭残羹,放在一旁,香客们一人一碗,限量发放。店家站在门口,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咱家生意不大好,留下的剩饭残羹太少了,不够大家分,真是不好意思。”坐在靠窗边一桌的一位客人,二十多岁,长相清秀,身穿棉布直缀,头戴文士巾,看到这情景,出声说道:“你这店家好生吝啬,要做善事,为何不多买些米粮,做给这些香客们吃,再买些肉菜来也好啊。做善事就要大大方方,何必如此遮遮掩掩的!”众人都转头看着他。这是哪家出来的何不食肉糜的小少爷。店家也不恼,搓着手乐呵呵地说道:“本店小本生意,勉强糊口,做善事只能遮遮掩掩,大方不起来。做善事要大方的,还得看地方的大户。”旁边的食客们忍不住议论起来,“是啊,有能力做大善事的,还得看地方的大户。可惜啊,越是有钱越是吝啬。”一位黑脸男子说道:“可不是,我们这里最大的世家大户,却是最小气抠门的一位。”店家马上插话道:“诸位吃好喝好,莫惹是非,莫惹是非!”众人识趣的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家长里短地闲扯起来。海瑞给舒友良递了个眼色,他点点头,转头对黑脸男子说道:“在下舒友良,南方的商人,来这里收购山货,还请问兄台怎么称呼?”“在下王大贵,是个替人跑腿的帮闲,附近几个县来回送东西,瞎混个肚饱。”“王兄弟,看你脾性豪爽,气度不凡,咱家甚是仰慕,何不到我们这一桌来,一起用餐。”舒友良豪气地举手喊道,“店家,加两盘菜,一盘小鱼小虾,一盘切牛肉。”海瑞咳嗽一声,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这是要疯啊,居然敢点切牛肉,不知道我们兜里还剩多少银子?后面的日子还过不过了?舒友良连忙改口,“店家,切牛肉改成炒白菜!吃素,咱家也要去朝山进香,要吃几天戒斋。吃素!”王大贵并不嫌弃,把自己桌子上的一碟豆腐,一碟爆炒猪肝端了过来。舒友良找了个酒杯,用衣襟随意搽拭了一番,摆到王大贵跟前,再给他倒上一杯水酒。“这位是我的账房先生,姓李。这位是我的伙伴,姓胡。”舒友良指着海瑞和胡广生,随意介绍了一下。“王兄弟是本地人?”“本地人,祖祖辈辈在这里。”“那就好,我们行商各地,四处收货,最怕的就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当地的世家豪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还要请王兄弟多多指点,免得我们走错路。请!”舒友良举起酒杯对王大贵说道。王大贵也很豪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舒东家客气了,请尽管问,我王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多谢王兄弟。”舒友良凑到他跟前,轻声问道:“我们几人要走附近几县,敢问在这里最不能得罪谁?”王大贵呵呵一笑:“还有问,当然不能得罪孔家!”“衍圣公孔府?”“对!这兖州地界,还有济南、青州两府,挨着兖州地界的几个州县,这天是孔家的天,这地是孔家的地,就算是孔家的狗,你也不能得罪,要不然咬死你也白搭。”舒友良故作惊讶地问道:“孔家这么大权势?”“那可不是。人家的祖宗是全天下读书人的至圣先师,你说厉不厉害?”王大贵嘿嘿一笑,“跟你们这么说吧,在兖州,曲阜县全县百姓都是孔家的佃户,其余滋阳、泗水、邹县、济宁、巨野等县,一半的百姓是孔家的佃户。再远一点,定陶、城武、郓县、曹州还有费县、蒙阴和这新泰县,一县三分之一的百姓是孔家的佃户。叫你生你就生,叫你死,天王老子也保不下你。你说厉害不厉害!”舒友良吓得一惊一乍的,连连咋舌,“老哥,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直打鼓啊,都不敢在这一块转了。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孔家的阿猫阿狗,我们岂不是想活着回去都不成了?”王大贵哈哈一笑,“你要是瞎子摸象,胡乱瞎闯,肯定危险了。要是有人指路,那就不同了。”舒友良目光一闪,笑着问道:“老哥,你能介绍位可靠之人,给咱指指路?”王大贵嘿嘿一笑:“兄弟,你可是找对人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防火防盗防海瑞 舒友良睁圆眼睛,一脸的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难怪我们一进这新泰县境,就听到喜鹊唧唧咋咋的叫。老哥,可靠之人是哪位?能否引见?”“兄弟,我王大贵介绍的可靠之人,那是再可靠不过得。就是鄙人的母舅,名叫齐兴安,泗水县人士,跟孔家二房三管事是拜把子兄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兄弟,这么跟你说吧,在这附近几个县,除了杀人放火,无论什么事,我母舅都能帮你摆平。当然了,要是你囊中的银子够多,杀人放火也好说!”舒友良嘿嘿一笑,“老哥,你这话说的,我要是有金山银海,还用得着出来风餐露宿,甘冒风险地跑活路?”王大贵也笑了,“哥哥是个痛快人,我也不矫情。我母舅正巧有事来这五台集镇,我就是跟着他一起来的,正好遇到你们,你说有缘不?你们随便给个几两碎银子,想办什么事,不敢说帮你办好,但一定能帮你想个法子出来,帮你找到有办法的人。”舒友良眼睛里闪着光,“就在五台集,啊呀,这么巧啊!真是有缘!”王大贵看出舒友良是个老江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为了挣那点帮闲银子,连忙出声解释,好打消舒友良的疑惑。“五台集镇南边是白马关,西边是九女关,你们知道吗?”“知道。”舒友良点点头。“在九女关和白马关,各有一个凉亭,还各有一道两三百级的石条台阶,你们知道吗?”“我们从白马关走过,知道。九女关没走过,不大清楚了。”“明儿你们要是去泗水,肯定过九女关,就清楚了。兄弟,你们过白马关,交税了吗?”“交了,一人二十文钱,真他娘的黑。这是谁家的规矩?”“当然是孔家的规矩!”舒友良和海瑞对视一眼,惊问:“孔家私设关卡,擅收关税?这可是有违国法的大罪啊。”“什么大罪,又不是谋逆叛国,人家孔家怕什么!”“孔家凭什么收啊?”“就凭九女关和白马关那两个凉亭,那两道石条台阶是孔家出钱修的。”“官府不管?”“官府管什么?兖州府和新泰、蒙阴两县,那里的官老爷见了人家的祖宗牌位得三跪九叩。都是一家人,不好管。”海瑞忍不住出声问道:“孔府做善事就为了谋钱?”王大贵嘿嘿一笑,“做善事?孔家做善事从来不花钱。他就是叫附近的佃户自带干粮,赶两三个月工,修了这凉亭和石条台阶。就连材料,都是这些佃户们凑钱买的,或者自己上山开凿的石料。不过都算作是孔家做的善事。此事还被新泰知县报道朝廷,德泽乡梓,善行籍里,孔家还得了山东布政司的表彰。幸好京里的贵人不糊涂,没有吃这一套。要不然朝廷一表彰,又得修功德牌坊,嘿嘿,孔家门口都没地修新的功德牌坊了。”王大贵东拉西扯了几句,转回本意,“我家母舅就是来这里,办一件跟九女关的事情。别人是千难万难,我母舅拿着一封八行书信,一个照面,寒嘘两句,信一掏,马上办好了。”舒友良也听懂了,王大贵这兜兜转转,其实在替他母舅撑场面,有门路,有本事,挣你几两帮闲银子不亏。“贵母舅还真是神通广大,能不能请到这里来,小叙一二。”听了舒友良的话,王大贵大喜,费了番口舌,终于又逮到个目标客户。“几位稍等,我这就去请母舅过来。”等王大贵离开,海瑞笑着对舒友良说道:“演技不错啊,越来越有长进了。”舒友良嘿嘿一笑,“老爷,谁叫你名气太大了,各地官府,还有世家豪右,防你跟防贼一样。防火防盗防海瑞,听听,老爷你多有面啊!只好事事都得我抛头露面,练出来了,呵呵,练出来。”海瑞冷笑道:“抛头露面练出来的,你是哪家府上的女眷啊!如此抛头露面,也不怕失了名节?叫你多读点书,肚子里稍微有点文墨,也不至于说出这样让人可笑的话。”舒友良不爽了,“老爷,你就笑吧,你就指着笑话我过日子了。再笑我就撂挑子不干了,没我出面周旋,就凭你这张黑脸,就凭你一口琼岛口音的官话,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出来,把你防得死死的,看你还怎么为民做主,还怎么做海青天。”一直默然不语的胡广生开口道:“海老爷,舒管事,刚才那位王大贵,不是等闲之辈。”海瑞和舒友良一起转头看向胡广生,“不是等闲之辈,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人虎口有茧,是常年练刀的老把式。还有他的食指和拇指也有老茧。”“食指和拇指有老茧?”海瑞目光闪烁。舒友良好奇地问道:“他是杀猪的?”海瑞和胡广生不由地白了他一眼,“杀猪的!你是怎么想的?”舒友良连忙解释道:“虎口有茧,经常手握杀猪刀。杀猪不得按住猪脚啊,食指和拇指正好捏住猪蹄子。你们是不知道,过年的猪有多难按,按久了这老茧不就出来了。”海瑞实在忍不住,伸出左手在舒友良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少胡说八道。广生,告诉他。”胡广生左右看了看,悄悄做了个搭箭拉弦的手势。“练刀的老把式,又擅长射箭。卫所军户?”舒友良脑子转得很快。胡广生补充道:“还不是一般的卫所军户。一般的军户只是种地,一家老小都吃不饱肚子,哪有余力练刀练箭术。依我见,这王大贵手上的茧子,不比边关某些军校的少。”海瑞眯着眼睛,若有所思,“这就有意思了,我们只是想找个引路的地头蛇,却不想找到一位人物。友良,到时候见机行事。”说到正事,舒友良很正经,点头答道:“老爷,我知道了。”王大贵很快把他母舅带来。“我母舅齐兴安。舒东家,李账房,胡掌柜。”齐兴安个子不高,身形剽悍,目光有神,透着精明。他在三人身上一扫,目光在海瑞身上停了几息。海瑞知道此人识破了,起身道:“在下李国瑞,上海的海商。他是我的舒管事,这位是我的胡护卫。”齐兴安露出笑脸来,“李东家坦诚相待,那齐某也愿意交心,请坐。”“请坐!”坐下后海瑞开门见山道,“此次李某前来,就是想搭救一位友人,他被泗水知县投进了大牢里。”齐兴安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从县衙大牢里捞人啊,这价钱就不菲了。”西苑勤政堂,徐渭向朱翊钧汇报戚继光在三不剌川进行马步军配合,在草原与骑兵假想敌作战的演练结果。“.动用了两万步军,以厢车为依托,布置大量铁丝网限制假想敌骑兵迂回和冲击。动用了三万马军,在假想敌攻击时进行侧面攻击响应成果斐然,我军马步军配合更加成熟”在漠南草原上,土默特部和永谢布部眼皮子底下进行军事演习,演给谁看?当然是震慑这两万户诸部。看来效果不错。朱翊钧点点头,又问道:“俺答汗有什么新动向?”“殿下,俺答汗回到大板升王帐后,一直卧床不起,三娘子日夜照顾,一般人很难靠近。具体情况暂时不明。不过根据各种迹象来看,俺答汗应该在逐渐康复,可一直声称时好时坏。”朱翊钧眉头一挑,“他在引蛇出洞?”“殿下英明。俺答汗病倒的日子里,那林台吉,还有俺答汗的次子布延,四子宾图都非常活跃。”“活跃才好。要是不活跃就是一潭死水。廷寄大同汪道昆,叫他密切注意,随便急报。遇到突发事件,可于霍冀商议,临机处置,只需遵循孤给他的指导原则即可。”“遵令旨!”徐渭又说道,“殿下,刚峰公有消息了。”“哦,海公去了哪里?”“海公从河南直入淮南,然后在淮安会见了漕督王一鹗,然后从海州搭船去了密州青岛港,从东边直奔曲阜。”“孔府?海公也盯上了他?”“应该是。海公在河南以及直隶南部微服私访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想必山东方面在运河沿岸,以及东昌、兖州一带广布耳目,只要海公从西边,或者北边入山东,定会被察觉。海公故意绕了一大圈,走海路到青岛,再从东边入曲阜,出其不意。”朱翊钧笑了,“想不到海公也学会兵法了。传下去,叫锦衣卫、东厂在山东的人手,多看顾着海公。”徐渭应道:“遵令旨。”朱翊钧继续问道:“汝贞公上月从香江港给孤上疏,说要三月内灭安南莫氏,不知情况如何?”“殿下,据最新塘报,我南海水师陆战营两万一千人,包围了升龙城。莫氏聚集军民十万,笼城固守。我军挖壕沟,布火炮,意欲以新式战法攻陷升龙城。”“好!实战是检验战法最好的场所。” 第二百六十章 我们是王师! 安南洮江(红河)入海口有数条,其中北边分支入下龙湾。湾里有吉婆、沱山等岛。那里喀斯特地理显著,弯弯绕绕,河面又不宽,不适合大规模航行,被明军放弃。海阳以南的分支为主入海口。河面宽阔,笔直少弯,尤其靠海的乐群万吕等地被河流切割成一个离岛,被明军占据,成为水陆要塞,取名为太平岛。四十六艘大蜈蚣船从太平岛驶出,两边的船桨整齐划一,破开波浪,很快就一一离开码头,驶入洮江,逆流而上。潘应龙站在船头,迎着大风,风势太大,他忍不住伸右手去扶住大帽。“参军,你看!”随行的参谋处参谋指着江面说道。潘应龙走到船舷处,探头一看,江面上顺流飘下尸体,有男有女,有少年有壮年,他们或仰或趴,浮在水面上,随波漂流。举目看去,洮江江水浑浊,江波汹涌,江面上到处可见尸体,就像被打散的浮萍,零落飘散,粗略一看,远近少说有上千具。“这一年安南死了不少人。”潘应龙正了正自己的大帽。“参军,死了多少人?”一位参谋好奇地问道。“光莫氏这边,少说有五六十万,十室五空还是有的。”“参军,都是我们杀的?”这位参谋轻声问道。“说什么呢?我们是王师,不是残暴无德匪军。”另一位参谋不满地说道。潘应龙哈哈一笑,“是啊,我们是王师,这种破事我们肯定不会去做。都是他们自己杀的。自相残杀,自己人杀自己人,有时候比外人杀得还要狠。”“啊,安南人自相残杀?”几位参谋面面相觑。“不懂啊,呵呵,我找个人给你们说说。杨宣赞,”潘应龙挥手叫唤着,从甲板那边走过来一人。“这位是南海宣慰使司宣赞局的杨宣赞,杨凤鸣,字令德。这三位是我们参谋处的参谋。”“见过杨宣赞。”三位参谋连忙见礼。杨凤鸣拱手还礼。“杨宣赞是太常寺宣教局的大才,太常蔡少卿的得力干将。这次宣慰南海,尤其是安南作战,随军宣教局的同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胡督宪请旨,专门成立了宣赞局,直属宣慰使司,专司弘扬圣德,宣赞洪猷,教化蛮夷,抚宁远迩。政绩卓著啊。”杨凤鸣连忙拱手谦虚道:“潘参军过奖了,宣赞局完全是遵太子令旨,循胡督指导,才略有薄功。”“哈哈,杨宣赞,你给他们三位说说,安南莫氏为何自相残杀,杀了这么多人?”杨凤鸣正义凛然地说道:“完全是莫氏走狗,冥顽不化,顽抗王师,凶暴无德,残虐百姓。莫氏百姓感怀大明圣德,前赴后继,誓死与莫氏走狗斗争到底。”潘应龙笑了笑,示意杨凤鸣继续。“我大明此次兴王师,在于除暴安良,剪除逆贼莫氏。每次上岸歼灭莫氏走狗的同时,广播仁德,将没收的莫氏逆产田地,悉数分于安南良善百姓,让其感受圣德,安居乐业。数月下来,安南百万百姓无不感念大明仁德,奉明军为王师,箪食壶浆,踊跃相从。或为民夫,助军兴事;或为向导,领军歼敌。但安南莫氏走狗,不甘覆灭,丧心病狂,待我王师一退,便组织逆军还乡,追讨逆产,敲骨吸髓。安南百姓焉能从之,拿着王师资助的兵甲,与逆军对战。逆军丧心病狂,杀到后来,无论军民富庶,无论老幼男女,悉数屠戳殆尽。安南百姓有我大明撑腰,焉能被逆军逆理违天的倒行逆施所吓到,肯定勇敢地跟这些逆军及其走狗们厮杀。只是双方手段越来越残暴,我明军乃仁义王师,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亲自下场阻止”杨宣赞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三位参谋听明白了。大明这大半年在安南时不时登陆,打击跟随莫氏的豪强世家,把他们宅院仓库里的部分粮食、家具、农具、牲口等财产,以及全部田地分给穷苦百姓。百姓们肯定高兴。可是明军一退,豪强世家们组织“还乡团”回来,逼着百姓们退还田地和瓜分的财产,还要变本加厉偿还。开始时百姓们还不得不归还,可是没多久明军又登陆上岸,把豪强世家打跑,杀了一批人,又一次分田地和财产。安南百姓们此时就胆子大了,你们算个鸟,在明军面前还不是闻风而逃。现在我们有明军撑腰,怕你个球啊!一来二去,安南百姓们和豪强世家们就干起来。豪强世家看到百姓们胆子越来越大,不怕自己了。这不行,必须用血腥的屠杀来恐吓百姓。可是安南百姓背后有明军,很快就反攻倒算,也用血腥的屠杀来报复,把抓到的豪强世家以及他们走狗的家眷,男女老幼全部杀掉。杀来杀去,双方杀红了眼。本来安南莫氏和郑氏,分别盘踞在升龙府和清化这两处地方杀来杀去,两城都在洮江三角洲,相隔不到四五百里,两方势力可以说是在田螺壳里互斗了几十年。地方上这个村跟着莫氏,隔着一条河的那个庄跟着郑氏,也互相杀了几十年,早就有了仇恨的基础。现在明军再这么一分化瓦解,血海深仇啊!明军正在包围升龙城,莫氏十余万军民笼城固守,跟从明军的“义军”们气势大涨,肯定会在各地进行大规模的“清算”。地方豪族世家,跟着他们倒行逆施的狗腿子,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只要从了逆,全部杀掉。当船队行驶到兴安城,河边上围着数千人,各色旗帜飘扬,还有数百人被牵到河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被反手捆绑。一排排的跪在河边,刽子手举起鬼头刀,砍下头颅,然后连同尸体被抛进河里。周围围观的数千上万的百姓,随着一排排的头颅被砍下来,爆出出一阵阵欢呼声。看到打着大明旗帜的船队逆江驶过来,这些百姓们全部涌到江边,又蹦又跳,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有的人还跪倒在江边的泥泞里,对着大明旗帜不停地磕头。“他们这是?”三位参谋很是惊讶。杨凤鸣淡淡地说道:“世世代代当佃户做牛做马,被地主豪强欺凌了十几辈子,现在被大明分了房子,分了田地,你说他们这是做什么?”三位参谋面面相觑。一位参谋说道:“一无所有,突然什么都有,确实会感恩戴德。”“现在升龙城外,有二十万安南民夫帮助王师挖壕沟,修工事,全是周围各地的青壮,被大明分赐田地的百姓。要不是劝着拦着,能聚起五十万民夫来。”另一位参谋喃喃地说道:“安南给穷苦百姓分田地,我大明却循旧不变,要是消息传回去,定会起波澜。”杨凤鸣和潘应龙会心地对视一眼。杨凤鸣说道:“我等南下时,在太学宫组织学习,太子殿下亲自授课,曾经与我等说过。安南是试验田,我们在这里试过,知道利弊,才好在大明施行,把危害降到最低点。不仅安南,朝鲜、日本等藩国,都会是我们的试验田。”潘应龙意有所指地说道:“现在高阁部正在主持清丈田地,要改革,也要先把家底摸清楚再说啊。”看到三位参谋心领神会地点头,潘应龙正色说道:“这些事都是军国机密,你们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你们入参谋局时,第一课就是学习保密条例。锦衣卫的人,时刻盯着你。”“属下知道了。”船队很快行到河东港,这里是明军重要的中转港口。围攻升龙城前敌指挥使吴惟忠前来迎接。一见面,潘应龙就拱手说道:“吴将军,潘某押运军械辎重一批,以及援军广西狼兵六千,悉数在此,现与将军交接。”吴惟忠拱手答道:“潘参军辛苦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升龙城 “六千广西狼兵,好啊!六千人,真是雪中送炭啊,本将正困于兵力不足,胡督宪给末将送来了及时雨啊!”吴惟忠欣然说道。潘应龙好奇地问道:“吴将军缺兵力?”“是的。不瞒潘参军说,吴某兵力捉襟见肘,左支右拙,焦头烂额。末将可是向胡督宪立下军令状,三月灭莫氏,向太子殿下报捷!”其余人各自忙碌,或指挥狼兵从靠岸的船只上岸,或调度民夫搬运货品。潘应龙和吴惟忠站在甲板上说着话,正说着,突然一大片乌云飘过来,还没等人反应过来,雨点急促落下,众人纷纷整队,前往各自的避雨处。一群兵丁民夫举着油布冲出来,给露天的货品盖上。所见各处忙而不乱,井然有序。雨越下越急,潘应龙和吴惟忠躲进船舱里,通过船窗看出去,大雨笼罩着天地,灰蒙蒙的一片,如烟雾笼罩。雨点落在江面上,绽开水花,密密麻麻。落在甲板上,发出啪啪的急促声,如同雨打芭蕉,一阵急过一阵。“安南天气就是这样,大雨说来就来,措手不及。现在是六七月份,正是这边的雨季,有时候大雨一下就是几天几夜,就好像天上的银河决了口一样,没完没了。我们深受其苦啊。”“胡督宪正是看了你们的禀报,才派潘某来实地看看。”“潘参军你看!”吴惟忠指着窗外说道,“天地之间全是水,一片泽国。大雨过后,泥泞不堪,蚊虫漫天,疟疫横行。幸好朝廷早早下发了治疟神药以及其它防疫药丸,又叫军医署再三教授防疫举措,我水陆两军才没有病疫横行,重蹈永乐南征大军覆辙。”在朱翊钧的指导下,李时珍对前宋《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藿香正气散进行改良,再加入烈酒提纯的“乙醇”,制成了“复方藿香正气水”。又试验西洋、南海流入的“香料”,辣椒、桉油、肉桂等,与樟脑、干姜、大黄等整合,几经调试,又加入乙醇,制成十滴水,成为防治中暑的良药。还有其它几种良药,加上喝开水、垃圾粪便深挖加石灰掩埋等防疫举措,降低了痢疾、疟疾等传染病的发病率,同时也提高了治愈率,一正一负,让此前南征大军闻风丧胆的流疫杀伤力降低到最低。从前汉伏波将军马援到永乐年间南征,流疫是中原王师最大的敌人。只要能把它的杀伤力降低到某个水平线,伤亡率在可接受范围,对于大明南征大军来说,就是克服了最大的障碍。“这是好事啊。太子殿下英明,早早就把李药王和万神医请到京师,再召集了四方名医药师,钻研药方,炮制神药,才有今日之便利。”吴惟忠也感叹道:“殿下神机妙算,高瞻远瞩啊。”感叹两句,潘应龙继续问道:“刚才吴将军说兵力不足。据潘某所知,宣慰使司调配了陆战营两万一千人,你后来又请令,从南海水师右营调配了七千水手上岸,还缺兵力吗?”吴惟忠笑着说道:“潘参军,兵将多多益善。升龙城是安南第一大城,数百年来,安南人不停地修葺扩增,其坚固雄广,不下中原州城。莫氏又聚十万军民于此城中,按理说,我军当有五万兵马以上方可围城。只是大半年,莫氏已经被我军打得胆丧,加上安南百万百姓箪食壶浆,踊跃相从,所以本将带着两万一千人,勉强把升龙城给围了起来。现在升龙城已成孤城,我军也要誓灭莫氏,不存在什么围三阙一,所以我军要围,就一定要把此城围死。故而本将一直在向宣慰使司请调援军。”潘应龙点点头,“待会吴将军带潘某去前线看看。”“好。”“胡督宪也知道吴将军为难,故而调派了六千广西狼兵过来。这是宣慰使司能调集的,离升龙城最近的一支兵马。”“广西狼兵,殷抚台和刘总兵在广西行改土归流,颇见成效?”“是的,殷抚台和刘总兵在广西不负太子殿下重望。刘总兵领着大军,行驻军、屯兵、修边、筑卡等强硬举措,威慑广西各土司,前期狠杀了一批土司,尤其是靠近安南的南宁府、思明府、太平府等州县,三十几位土司意图不轨,悉数被斩杀,成为骇猴的那批鸡。殷抚台总结一番后,制定改流之法,绥靖为上策,兵剿为下策,令其投献为上策,敕令投献为下策。制瑶之法,固应恩威并用。绥靖剿平地区,清查户口,丈量土地,征收赋税,建城池,设学校;同时废除原来土司的赋役制度,按地亩征税,数额优减,优于中原。同时又设置乡学、县学、府学,给于瑶、苗、僮(壮)等族士子资助及科举名额优惠,推行文武忠烈先贤的祭祀,广布三纲五常及忠孝节义,颁令禁止私祭乡祀等活动,移风易俗”吴惟忠听得瞠目结舌。这位殷正茂还真是位能臣干吏,短短半年,居然做出这么事来。“短短半年,泗城土府岑氏、东兰土州韦氏、归顺土州岑氏、下龙长官司赵氏、恩城土州赵氏等,或被革除土职后遣送外地安置,或被降为佐贰后留居当地。广西多数土司皆为流官所代替,其中思明、归顺、都康、向州、太平等州府,合并为思明府;同时泗城、田州等州府,合并为百色府,现在广西仅余西南一隅的安隆、上林两土司负隅顽抗。刘总兵屯兵百色田州,对两土司用兵,不日可荡平。”吴惟忠赞叹道:“殷抚台真乃神人也!”潘应龙答道:“殷抚台在嘉靖四十三年就巡抚广西,奉旨剿除瑶僮土司作乱,有胜有败,数年积累下来,颇有心得,也非常熟悉广西的情况。隆庆元年殷抚台进京述职,得太子殿下几次召见。据悉,改土归流之法,就是那时定下来的。”“原来如此。这六千广西狼兵,看着剽勇精壮,目含杀气,看着都是老兵。”“吴总兵目光锐利。这六千广西狼兵都是诸土司的私兵,征战多年,跟朝廷官兵打过,跟其它土司兵打过,还跟安南犯境兵马打过。他们踊跃报名从征,因为军籍可每户分二十亩水田,立功或战死抚恤至少有四十亩水田。据悉报名者超过一万五千,殷抚台选了选,才选出这六千精锐来。”“好,本将现在有两万一千陆战营,七千水兵,再加上这六千狼兵,三万四千人马,加上右营水师,够了。”“吴总兵,兵马够了,那三月灭莫氏誓言,能不能做到?”吴惟忠脸色一下子垮了。迟疑一会,正要开口说话,大雨骤然停下,吴惟忠走出船舱,看了看天。“云散了,一时半会不会有雨。潘参军,不如我们去前线看一圈。”潘应龙知道吴惟忠有难言之患,点点头。“好。”两人站在甲板上,看到人们从避雨处纷纷钻了出来,继续忙碌。搬运货物的搬运货物,下船的狼兵继续下船。吴惟忠和潘应龙下船上了岸,几位护卫牵来了坐骑,两人翻身上马,在一队亲兵护卫下,向升龙城疾驰而去。不到两刻钟,升龙城出现在潘应龙眼前,城墙高耸,石块筑基,青砖砌堆,在一道彩虹下蜿蜒十余里。 第二百六十二章 换个方法攻城 吴惟忠指着远处的升龙城说道:“潘参军,你看,这一面城墙是升龙城东门。永乐年间,大明复安南,置交趾布政司。然后朝廷从内地征调了数千工匠,再加上数万当地民夫,费时两年修筑而成,原本扩建一座新城,作为交趾布政司治所之城,永镇安南。不想造化弄人,才修成东门就弃城而去,现在成了升龙城最坚固的一段。其余三门城墙,是安南人依照东门,征集十万民夫,耗时五年修筑的,而后数十年又屡屡修葺加固。坚固虽然不如东门,但也够用了。”潘应龙举起望远镜,视线里,城墙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旌旗飘扬,还能看出各色的防御工事,有挡板,有尖刺,还能看到几口锅,用来烧沸汤。城墙残破不堪,有些缺口看上去应该是火炮位。安南很早就开始应用火器,这些火炮被明军重点攻击,早就毁掉了。城下一百多米远,一条壕沟围着城墙蜿蜒,里面全是水,有三四米宽,沿着壕沟又搭建了一道木寨栅栏。栅栏后面,又是一道壕沟正在挖掘,可以看到数千民夫在壕沟里埋头苦干,一车车泥土被独轮车推出来,堆在第二道壕沟后方十多米远的地方,逐渐垒成一道土坝。土坝也是围着城墙蜿蜒,从左边贯穿到右边。土坝上有明军官兵们在忙碌着,每隔一段距离,土坝变成四方土垒,上面架设着长炮和臼炮。长炮都是二十四斤重炮,炮身有一人多长,架在炮车上,陷在土垒凹坑掩体。十几位炮兵在忙碌着。清理炮膛,塞弹药,调整角度,点火开炮,一声巨响,炮弹呼啸而出,重重打在城墙,那一段城墙都在摇晃,腾起一大团尘土。等到尘土散去,城墙上出现团凹坑。臼炮是三十六斤炮,炮身粗短,炮口巨大,十几位炮兵围着它在忙而不乱。清理炮膛,塞弹药,只是臼炮的炮弹是开化弹,炮手需要根据测量的距离剪去炮弹上的引线。炮弹被小心放进炮口里,引线露在炮口外面。两位炮手先点燃炮弹引线,随即点燃臼炮引药池。轰的一声闷响,臼炮喷出火光,在一团青烟中,炮弹落到城墙某处,稍等几息,火光中一团黑烟腾起,炮弹炸开。潘应龙放下望远镜,“吴总兵,你就打算这样轰开升龙城?”“是的。”“效果不明显啊。”“东门这边的炮击,只是做为牵制,我们重点放在北门。在那边本将集中了二十二门长炮,二十一门臼炮。北门靠近洮江,每日水师右营的弟兄还会派出四艘炮船,用十六斤和二十四斤舰炮,帮忙轰击北门。”“去看看。”“走,从这边绕行。”两刻钟后,潘应龙和吴惟忠绕到了北门,这里确实离洮江很近。处在雨季的洮江江面宽阔,波涛汹涌,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着岸边的堤坝上,离升龙城北门不到三里地。最近处的一段城墙离江边不到一里地。明军也在这里挖掘了两条壕沟,垒了二十米多高的土坝。上面布满了炮位,四十多门长炮和臼炮在不停地向北门炮击。江面上,停着六艘水师战舰,用一侧的舰炮对着离江边最近的城墙不停地开火。潘应龙举着望远镜眺望,发现北门这段城墙被损坏得比较严重,明显看出有一段城墙塌了又被堵上。潘应龙指着那段城墙,正要发问,天上飘过来一大片乌云,吴惟忠连忙招呼他一起进到土坝上的木寨里。刚进木寨的门,就听到哗哗的雨声,天地间瞬间被密不透风的大雨笼罩。各炮位的炮手连忙收拾弹药,把它们搬到炮位工事的木哨里,同时给火炮披上油布的炮衣。江面上的战舰也停止炮击。刚才震耳欲聋的炮声全部停止,天地间只有密集嘈杂的雨声,反而显得很诡异的寂静。吴惟忠指着外面的大雨说道:“你看,就是这大雨误事!打不了几炮,下雨了,只好停止。潘参军,你刚才指的那段城墙,好不容易被我们轰塌了,结果还没等我们发起进攻,一场暴雨袭来,地上泥泞不堪,到处水坑,没法进攻。等雨停了,守军把那段缺口给堵上了,真是气死人了。”潘应龙大致明白了。“要是天气晴朗,半个月就能轰下来。”“是啊,要是在秋冬非雨季,我早就把升龙城轰下来了。可偏偏这几月是雨季。”“吴总兵,等到秋冬,早就过了三月之期了。”吴惟忠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着急啊,请潘参军来给参谋参谋。”潘应龙想了想,问道:“掘地道呢?”吴惟忠指着前面两道壕沟:“潘参军,你看那两道壕沟,我们都是挖得千难万难。关键是经常下雨,一下雨壕沟就泡水,我们最后没办法,安排数万安南民夫分段施工,每段之间用木板隔开,还安排水车抽水。壕沟如此难挖,地道更不用说了。我们尝试挖了一两百米,还折进去十几人。大雨突然来了,冲垮了外围土坝,冲进地道里,民夫们来不及跑出来,被活活淹死在里面。”“挖不了地道,就没法在城墙下埋火药,爆破开城。”听吴惟忠这么一讲,潘应龙也觉得十分棘手。外面雨声越来越急,仿佛天上的湖泊倾倒过来,恨不得把整个大地全部淹没。吴惟忠脸上忧心忡忡。“潘参军,只有二十七天了,本将无计可施,又不愿让兄弟们蚁附攻城,焦头烂额,束手无措啊!”蚁附攻城,那就是不计伤亡攻城,用人命去博胜利。何必呢!太子殿下再三强调,能用火炮和谋略解决的,千万不要用将士们的性命去拼。立下军令状没有完成,顶多被免职,要是不顾兄弟死活去博上官们的功名,被锦衣卫的坐探报到西苑,大家都得完蛋。几年下来,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脾性。潘应龙看着吴惟忠期盼的眼神,沉吟道:“换个办法克城,嗯,待我再看看。”等到雨停了,潘应龙在吴惟忠的陪伴下,绕到西门,南门,驻足观察了两刻多钟,然后又转到东门。在隆隆的炮声中,潘应龙对吴惟忠说道:“吴总兵,我有了定计,.如此这般。”吴惟忠又惊又喜,“潘参军,这样行吗?”“据学生初步目测来看,有五六成把握。学生带来的参谋聂青,精通测绘,马上叫他带着测绘队,围着升龙城四门测试一番,能不能成就有了定计。”“好!徐副将,马上派出一队官兵,护送聂参谋和测绘队,围城测绘。”吴惟忠马上下令道。“是!”聂青接到潘应龙的命令后,马上叫测绘队收拾好工具。不一会,一位军校过来拜访:“敢问是宣慰使司参谋处的聂青参谋吗?”“正是。”“在下陆战营玄七团前营左队队正王小富,奉命护卫聂参谋和测绘队。”“有劳了。”两队合在一起,马上展开了工作。测绘队架着望远镜和标尺,开始测绘。王小富带着左队在周围警戒。突然下雨,王小富带着聂青等人躲进附近一座火炮工事里。“王队正,你是哪里人?”躲雨无聊的聂青与王小富攀谈起来。“山东兖州曲阜人。”“哦,孔孟之乡啊!”聂青很惊奇。陆战营大多数沿海卫所和渔民转过来的,其中三分之二是南直隶、浙江、福建和广东人,山东、直隶的偏少,王小富不仅是山东的,还是远离海边的兖州人。“呵呵。”王小富笑了两声。“那里不靠海啊,王队正,你怎么进了陆战营的?”王小富恨然说道:“就因为他娘的孔孟之乡,我才被迫背井离乡,然后机缘巧合,进了陆战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孔孟之乡 山东兖州泗水县城,紧挨着曲阜和邹县,也算是孔孟之乡。王大贵和他母舅齐兴安有些手段,回到泗水县城没两天,就打通关系,让海瑞和胡广生能够进县大牢里探监。监牢里昏暗无光,散发着阵阵恶臭。海瑞和胡广生捂着鼻子,跟在牢子身后,走在长长的过道里。豆大的油灯亮光,摇曳欲灭。两边的栅栏后面关着各色各样的人,有缩在一团的年轻人和少年;有神情麻木,抓着身上虱子在吃的中年人;有躺在一角,哀号惨呼的老者;有站在栅栏后面,目露凶光盯着海瑞二人的大汉;有低着头坐在地上,不断地念叨着“冤枉,我冤枉。”的穷酸书生。牢子在前面慢慢悠悠地走着,带着海瑞、胡广生两人转了一个弯,进到里面一层监牢里。“两位是齐老大的朋友?”走在前面的牢子头也不回地问道,语气清汤寡水。“是的,刚认识的朋友。”胡广生答道。“齐老大在我们泗水县是位人物,上到县尊,下到各房书办,都能说得上话。你们这个朋友,交得值啊。”牢子慢慢走着,腰带上挂着的那串钥匙哗哗乱响。海瑞和胡广生对视一眼,在昏暗中看到对方的眼神,默契地点点头,继续由胡广生开口说话。“我们也是托了朋友,才结识到齐老大,真是太庆幸了。”“你们是杨鹏什么人?”慢悠悠在前面走着的牢子突然问道。“我们是杨鹏父兄的朋友。他前些日子到山东这边来收山货,突然就失了讯息,多方打听,才知道在泗水这里吃了官司。正好我们也来山东这边收货,他家里就委托我们来看看,要是有机会的话,看能不能捞出来。”“商贾?”“对的,我们是南直隶的商贾。”“世道不同了。现在是认钱不认人了。商贾好啊,大把的挣银子,比我们这些苦哈哈们强多了。”“这位大爷,怎么能跟你比。新官制后,你们不都是转吏了吗?吏部名册里也有你们的名字,我们这些草民都要叫你们一声官老爷。”“嘿嘿,就是个屁!太子殿下的新政是好的,可下面的和尚把经全念歪了。我们这些贱籍想鲤鱼跳龙门,补到吏部名册里去,一得祖坟冒青烟,二得有赵公明护身。”“赵公明护身?”“银子开路啊!兖州这边明码标价,想脱贱籍入吏籍,三十六两银子。数字多吉利,六六大顺。”海瑞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被胡广生拉住。我的海老爷,你那口海南口音的官话,一开腔很容易露馅啊!“还得交钱呢?”胡广生一边给海瑞递眼色,一边抢先开口。“所以说这世道认钱不认人。我大明当官的,眼珠子里只有钱,其余的一概不认。”牢子发着牢骚。胡广生听出来,“老哥,你的钱没凑够?”牢子叹了口气,“这世道,就是不想让你做好人。以前我老实本分,该拿的才拿,黑心钱是一文不敢拿。现在好了,为了子孙能应文武试,能从军入仕,拼了老命也要脱了这个贱籍。唉!这世道,就没好人活的道啊!”走到里面一处监牢里,里面关着六人,有老有少,都分坐在两边,把中间最宽敞最干燥的地方让给一位盘坐的年轻人。“杨鹏,有人看你来了。”牢子敲敲了栅栏,开口道。“嘿,终于有人来看老子。”那人站起来,从昏暗里走出来,出现在摇曳的灯光中。正是王一鹗亲兵队长,义父杨顺的幼子,亲如兄弟的杨云鹏。他一眼就认出海瑞和胡广生,脸色一阵变幻。胡广生抢先说道:“臭小子,几个月不见,不认得你胡大哥,还有你李大爷了!”杨云鹏讪讪地说道:“嘿嘿,我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有想到是李大爷和胡大哥你们来了。”胡广生继续说道:“我们受你兄长所托,前来保你。说说吧,惹到谁了,被关进这里来了。问清楚我们好打通关节。”杨云鹏眼珠子一转,开口道:“我原本在这里收山货收得好好的,都准备好行李要打道回府了,结果在九女关遇到韩家四少爷强抢民女,我一时没按捺住,拔拳把韩老四捶了一顿,然后被抓进这里来了。”胡广生转头问牢子,“老哥,你知道韩家是谁吗?”说着话,悄悄塞过去一块银圆。牢子把银圆往袖子里一缩,“韩家?我们泗水县好几位韩老爷。杨鹏,你再说仔细点。”“他爹人称韩屠夫,他个狗日的装模作样的装韩老爷,他自称韩四少爷。”“哦,东门韩屠夫。以前是屠夫,只是靠杀猪发点小财,吃口饱饭。前年他家闺女被孔府三房老爷收做了妾室,马上就发了,买地置宅院,霸占了东门菜市场的肉摊档,东门进来的猪肉,必须在他那里卖,不让去别地卖。去年还成了孔家在泗水的庄头之一,代收部分租子,更加不得了,请秀才取了字,换了襕衫直缀,端起来做老爷。他家老四,最坏不过,这两年仗着他姐姐,除了人事,什么坏事都干尽了。杨鹏,你打了他,这事好办,也不好办!”海瑞和胡广生一听,知道此事有玄机。递了个眼色,胡广生对着监牢里的杨云鹏呵斥道:“小子,你尽在这里惹是非。现在你犯事的原委我们也知道了,现在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小子老实在里面待着,不敢再惹事了。”杨云鹏看了一眼站在旁边,黑着脸的海瑞,心里一咯噔。我做了什么孽,居然把这位都给招惹来了。不过也好,这位一来,看你们山东还怎么清静,看你狗日的孔家还怎么逍遥。他连忙答道:“李大爷,胡大哥,请放心,我绝不惹事,我老老实实蹲在这里当孙子!”转出监牢,在院子里见到阳光,胡广生觉得心头一暖,在监牢里沾惹的阴晦之气,被阳光一照,似乎都退散了。但海瑞心里越想越火。想不到顶着至圣先师招牌的孔府,居然祸害地方、荼毒百姓到了丧心病狂、骇人听闻的地步。孔孟之乡,被这些混账搞得腥膻遍地!胡广生趁着那块银圆的热度问道:“老哥,我家杨鹏打了韩家老四,怎么个好办又不好办?”牢子迟疑一下,最后还是心善,开口说道:“韩屠夫窜得太快,又喜欢装斯文,非要往儒生士林里凑,可县里的先生老爷们都不喜欢他,嫌他粗鄙。县里的县尊老爷,县丞主簿,各房案首和书办老爷们,都不喜欢他,进而也不喜欢韩四。你家杨鹏打了韩四,县里的老爷倒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只是韩屠夫连着孔家,这关系有些棘手,所以那些老爷们要价就不低了。”说完,牢子摇了摇头,“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还是继续去找齐老大,他人面广。你们要是舍得花钱,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你家侄儿保出来。”胡广生连忙又悄悄给牢子塞了一块银圆:“老哥,我家杨鹏在里面,还请多费心照应一二,少受些委屈,我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牢子眼睛一亮,右手往袖子一缩,眉开眼笑,“好说,好说!你放心了,保证吃不了委屈!”走出县狱,从巷子里绕到县衙正门,从正门看进去,可以看到院子里立着一块石碑,这是大明所有县衙都有的石碑。太祖皇帝定下的戒石碑,正面是“公生明”三字,后面是官箴“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海瑞往里面看了一眼,转头对胡广生恨然说道:“公生明这三字,立在这里真是天大的讽刺!孔孟之乡,这就是天下读书人心向往之的孔孟之乡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悲愤的海瑞 回到租居的院子里,舒友良见到海瑞,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杨小哥能保出来吗?”看到海瑞脸色发黑,一言不发,吓得一跳,“什么!杨小哥没了?我就说吧,天底下最凶险不过就是穷人进大牢,站着进去,躺着出来。唉,当年我父亲和族中长辈因为欠租被抓进大牢,才几天就报了个暴毙出来。家破人亡啊,想要谁家破人亡,就把他往大牢里一送。比丢进鬼关门还要凶险啊。”舒友良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抬头说道:“老爷,人没了,王督宪给的疏通钱要不要还?我看还是不要还了。人又不是我们弄没的。我们巴巴地走海路绕到东边,为了救人,老爷你在船上差点连苦胆都要吐出来。我和四位军校哥儿,都穿烂了好几双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休得再胡说八道!”海瑞不满地呵斥道。舒友良双手一摊:“老爷,我知道你什么事都看不顺眼,看在眼里,怒在心里,恨不得把一切妖霾鬼祟涤清。老爷,这世道就是这样,慢慢来,不要着急。而今太子英明,勤政爱民,下面又有老爷、王督宪这样的好官,日拱一卒,时清一步,总有天下清平的的一天。”海瑞看着舒友良,欣慰地说道:“友良啊,成了家,有了子嗣,就是不一样,沉稳,也知道思前想后了。”舒友良嘿嘿一笑:“老爷,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就是块顽石,也该开窍了。”“是啊,你跟着老夫也三十年了,老夫也快古稀了。”海瑞默然一会,转头对胡广生说道:“胡军校,你跟舒友良一起去找齐兴安,商议营救杨云鹏杨哥儿的事。我跟田生、张道去城外,找那些朝山进香的百姓们聊聊。赵宽,你留在家里待命。”胡广生想了想,海瑞这个脾性,确实不适合掺和到蝇营狗苟之中去。跟其他三位翊卫司军校田生、张道、赵宽交换眼神,点头应道:“好的海老爷,我们分头行事。”海瑞依然是商贾账房先生的打扮,田生和张道是随从打扮,三人雇了一辆骡车,拉着四桶叫小饭馆烧好的凉茶,出了泗水县城,来到城北八里铺,这里是北上泰山的要道。找了个凉棚,就近雇了位粗使老汉,把四桶凉茶摆好,让他招呼过路香客们。“李老爷行善,烧好了解暑凉茶,香客们可随取随喝,不收分文。”在周围席地而坐的香客们马上围了过来,有的拿着随身携带的破碗、水囊、竹筒,请老汉打一瓢;有的连碗都没有,求着老汉,轮流用那几口陶碗喝。喝完凉茶,香客又分坐在阴凉处,歇息一会。他们有老有少,男多女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都是困苦百姓。海瑞走到他们中间,撩起粗布衣衫,席地而坐。香客都知道他是行善的好人,见他粗布旧衫,觉得他更是大善人。自己都不宽裕,还挤出钱财来烧凉茶施舍给大家。大家都含笑地跟他点头打招呼,海瑞扫了一圈,选了位六十多岁,跟他年纪相仿,看上去很精神矍铄的老汉。“老人家,你今年高寿?”“不敢当,今年四十六。”海瑞有些尴尬,看着比自己还要年长,其实年纪不大,只是被苦难压迫得如此苍老,继续开口问道。“在下姓李,请问贵姓?”“李老爷,小的姓吴,族里排行老九,大家都叫我吴九。”“吴九,你是哪里人?”“曲阜吴家庄人。”“哦,那你家里几口人?”“唉!家里快没人了。”海瑞一愣,“怎么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快要饿死了。”海瑞追问道:“家里就没有壮年吗?”“有两个儿子,大的平日里要没日没夜地给孔家种地,其它事也断不了。一会给孔家修葺府邸,一会要给孔家修牌坊,一会要修葺城墙,一会要疏浚河道。官府、孔府,什么活都摊派到他头上,没有一刻歇息,生了病也要咬着牙硬撑,结果活活累死了。小的刚成家没两年,去年腊月孔府年祭缺几条大鲤鱼,什么与礼不合,上面的老爷一声令下,下面的管事如狼似虎,逼着佃户们大冬天的凿冰下水,给孔府捕捞鲤鱼。我家老二也被逼得下了水,冻坏了身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海瑞右拳紧握,又缓缓放松,开口问道:“难道孔府不管?”“管什么?都是佃户们感念主家恩德,主动下水捕鱼,跟孔府无关。这是县里老爷和地保老爷们说的原话。我家世世代代是孔府的佃户,要是恶了孔府,今天把田地收了去,明天我们就得饿死。”“那小哥你这是?”吴九流着泪说道:“家里太苦,老大家的只好改嫁了,少个人吃饭就多个人活下来。留下两个娃,都才七八岁,天天跟着我们老两口下地,也干不了什么活。老二家的要照顾躺在床上的老二,还有两岁的娃要养活。这日子眼看过不下去了。我趁着秋收还有一两个月,去泰山进香许愿,求东岳大帝和碧霞元君开恩,赐我一家老小一条活路。”说着吴九摇晃着挣扎起来,海瑞惊问道:“吴九,你这是干什么?不再歇息一会,跟着大家一块走?”“不了,我得早点赶路。九女关要收过关费,我走山路绕过去,能省点算点。”旁边有乡人说道:“吴九,那条山路不好说,猎户说有狼。还是走九女关,给孔家交点过路费好了。”吴九想挤出一丝苦笑,可脸上愁苦太多,根本挤不出来:“交不起啊,有狼也得去。遇到狼,多少还机会逃得一条生路。可这日子要是再这样过下去,我们一家一点活路都没有。”海瑞站在凉棚外,看着吴九远去的背影,紧握着拳头,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现,一直等到吴九的背影在山脚转过不见,才回到凉棚,一脸悲愤地对田生、张道说道。“当年孔夫子在泰山侧哀叹苛政猛于虎,进而寻求仁政亲民大同之道。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子孙后代千年后欺凌乡里,凶狠赛过虎狼!可悲可恼可恨啊!”田生说道:“老爷,听闻当代衍圣公常年居住京师,在太学求学,尚未回乡。孔府由其它房执事。”海瑞看了他一眼,喟然道;“老夫知道你的意思。为尊者讳。当代衍圣公远居京师,曲阜孔府这些腌臜事都是其它房执事所为,他毫不知情,是不是?”田生和张道对视一眼,面露尴尬。衍圣公,天下读书人敬仰的楷模,真要是爆出荼毒乡里,如狼似虎的丑闻,真得叫人情何以堪。“当代衍圣公已经二十多岁,不是幼冲之年。他享受着孔府的锦衣玉食,口口声声却说对这些锦衣玉食的来处一无所知。如此糊涂之人,如此毫无担当之人,也配叫衍圣公?”田生和张道听出来了,海青天心里起了三昧真火,动了真怒!两人唏嘘不已。此前在河南东边州县微服私访,就听说过东边山东的情况,说世家豪右侵并土地,鱼肉百姓,尤其是以曲阜孔府为烈。有人称道,山东近半土地在孔府名下,近半百姓是孔府佃户。以为人云而已,想不到进入兖州,亲眼一见,孔府在地方作威作福、荼毒百姓还超出了传言。这就是孔圣人的后裔?!难怪天下世风日下,儒生士林从根子上就不正啊!喝了凉茶,休憩得七七八八的百姓们三三两两站起。“走了,走了,赶早走,尽早过了九女关。”“听说孔家要涨过关费了。”“又涨,为什么?”“还不是看着过关的人多,想狠狠捞一笔。”“坏良心的玩意啊!”议论的话随着风吹过来,飘进海瑞的耳朵,就像耳光一下又一下地抽在脸上。他闭着眼睛,长叹一口气,转头道:“走!”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下定决心的海瑞 海瑞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卷着衣袖,铁青着脸,看着田生、张道连同粗使老汉和车夫,把四个木桶搬上骡车。车夫跳上骡车前杆,一甩鞭子,“驾!”骡马晃晃悠悠地启动,沿着官道走动。田生和张道知道海瑞恼怒,不敢近身,走在一边,装模作样地说着话。海瑞走了一段路,转头看到粗使老汉在车后面慢慢跟着,放慢脚步,跟粗使老汉并肩走着。“老汉,有五十岁了吗?“五十有五。”老汉咧开嘴,露出稀疏的牙齿答道。“这么大年纪还出来找活做?”老汉是在北门外随意找的,那里有个自发的集市,有卖鸡鸭的,有卖针头线脑的,还有聚在一起等揽工的。“没法子,官府新行了什么鞭子法,什么都要折色成钱。我们庄户人家,除了在土里刨吃的,没有其它的来钱门路,只好出来揽个零工,赚个几文钱。”一条鞭法!海瑞心里默念了一声。高拱以户部尚书入阁后,火急火燎地推行新政,除了继续清丈田地,还在京畿、山东、山西、河南试行一条鞭法。“是啊,庄户人家挣钱的门路少啊!”海瑞点点头,“听说南直隶、两浙那边多兴工厂,挣钱的门路多。”老汉摇了摇头,“我也听说过。隔壁村里有人去过南直隶,说起过那边的光景,跟我们山东是天上地下。只能说我们命不好,投胎在这个地方。好活歹活,先把这辈子过完了再说。”“这里不办工厂吗?”“办什么工厂哦!我听庄里的米秀才说,临清有几位商贾来我们泗水,准备开个面粉厂,结果被孔府的一个亲戚,联手县里府里的案首老爷,把钱骗得精光,连人都被抓进大牢里,准备弄死,幸好里面有一位跟京里兵部尚书胡老爷沾着亲,这才囫囵活着回去了。”山东临清商籍近半是徽商,徽商出自南直隶徽州。胡宗宪原籍绩溪县,徽州下面的一个县。“不办工厂,不兴商贾,百姓们如何挣钱,没钱怎么缴纳折色税赋啊。”老汉背着手摇着头,“谁说不是呢。上面的官老爷只管催逼完缴,从来也不管百姓们的死活。”“本地官府也不管?”“管什么?府里县里都是孔家的狗啊。”走到北门前自发的集市,突然看到有男子在卖女。他头戴生员巾,身穿满是补丁的襦袍,看着像是位书生,缩在墙角,脸转向另一边。在他前面,跪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眉眼秀丽,头上插着一根草。海瑞阴沉着脸。这样的情景他见过许多次,书生读书不成,沉溺于赌坊,倾家荡产,只是可怜了这女孩。旁边有人在议论。“虞秀才这是遭了什么难?”“他家的老宅被方三千给看上了,构陷了一番,逼得虞家倾家荡产,不仅丢了老宅,他老父亲还被活活气死。现在他一家五口躲在城东陆判破庙里,据说他老娘得了病,眼看没气了。还有一家子要活下去,只好卖女活命了。”有熟悉的人一说,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唏嘘感叹。“方三千真是越来越猖狂了,连秀才都敢构陷。”“屁的的秀才。虞秀才只是县里的童生,还没考上秀才。只是街坊邻居叫习惯了。”“唉,孔家就是我们山东的天,谁跟他攀上关系,就可以横行霸道,作威作福。韩屠夫,还有这方三千,据说他亲娘是当代衍圣公的奶娘。衍圣公的奶兄啊,同乳兄弟,县太爷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方员外。”“可不是啊。方三千在我们泗水城里,横着走啊。”“前两年不才扩修了宅院,又要扩修了?”“这两年又弄了些田地,去年又收拾了几位临清的商贾,发了财,张罗着纳了几房妾室,养了个戏班子,宅院当然不够用了。”“虞秀才把宅院卖于他就是,都是街坊邻居的,何必闹得生分。”“呵呵,你是不知道方三千的厉害,他还有个外号叫貔貅,只进不出。他给虞秀才开出的价,市价的零头都不到,虞秀才一家怎么肯卖?呵呵,方三千就等着你不卖,他才好显弄手段,杀鸡骇猴。好了,虞秀才一家家破人亡,被赶去破庙里住,还在坐观的左邻右舍,全都忍痛,低价把院宅卖给方家。”虞秀才转过头来,脸流满面地说道:“不要说了,街坊邻居们,不要说了。求求你们,哪位好心人,把我家芸儿买了去,不要再跟着我们受苦。”“欺男霸女,巧取豪夺,居然猖狂到了这个地步。”田生和张道摇着头感叹道,转头看了一眼海瑞。海瑞脸色铁青。他微服私访州县数以百计,比这更惨的人间悲剧见过不知几凡。只是今日让他出奇愤怒的是,这事发生在曲阜邻县,逞凶作孽的孔家亲戚,依仗的是衍圣公的权势。身为儒生,启蒙起就熟读圣人经义,牢记圣人教诲,忠孝仁义礼,时时记在心中,为民立心,为国立功。可是最应该成为儒生们楷模的孔家,却欺凌百姓,为富不仁。不仅他们自己不仁无德,攀附在他们身上的那些藤蔓、爪牙,更是变本加厉地鱼肉乡里,无恶不作,比其它地方的劣绅恶霸有过之而无不及!“张道。”海瑞轻轻叫唤着。“李老爷。”“把虞秀才一家接到我们住的院子里去,再请郎中给虞母看病。”“是!”海瑞回到住所院子里,径直回到屋里,关上门,赵宽也不敢问,只好悄悄向田生打听,很快两人长吁短叹,唏嘘不已。不一会胡广生和舒友良回来了,看到这样子,四人嘀嘀咕咕一会,舒友良走到门口。“老爷,我们跟齐兴安谈妥了。他帮忙周旋了一番,泗水刑房案首愿意帮忙,不过开出了一百六十块银圆的价码。还有齐兴安的好处费,其它打点费用,总共两百块银圆。老爷,这钱你看要不要出?”“出!”海瑞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这钱又不是老爷我出,是王子荐从自个的津贴里掏出来的。花的是他的钱,又不是本老爷的钱。”舒友良在门外说道:“可不,不是老爷你的钱,你花起来当然不心疼。幸好也是王督宪的钱,要是花老爷你的钱,以后传出去就是个大笑话。海青天花钱从泗水县大牢里捞人,是他娘的泗水县感到荣幸呢,还是他娘的杨云鹏感到荣幸?”“你这个狗才,少呱噪!早点把杨哥儿救出来,早点了事走人!”海瑞在房间里大骂道。“好,好,你是老爷,只管指使人,我这狗才使劲地跑我的狗腿。”又过了半个时辰,张道雇了一辆驴车,把虞秀才一家给拉了回来。舒友良看着又惊又喜,有些不知所措的虞秀才两口子,十来岁的女儿虞芸儿,七岁的儿子虞遂良。还有躺在驴车上病得迷迷糊糊,不知还有几口气的虞母。得知是海瑞做好事,舒友良跳到门口,对屋里的海瑞说道:“老爷,善事要量力而为啊!我们行囊里的旅资不多了,再做一两桩善事,我们主仆俩就要重操旧业,如当年你应春闱那样,乞讨进京了!”吱嘎一声,海瑞开门出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王家兄弟 海瑞黑着脸,不客气地对舒友良说道:“你这狗才,满院子就听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叽里呱啦。”虞秀才带着浑家和儿女连忙上前磕头:“恩人大老爷,谢你活我一家性命啊。”海瑞不在意地摆摆手:“暂且只能救你一家。先在这院子里住下。这院子分内外两院,你们有女眷,住内院。等我们把事办好,带你们离开泗水。你们可有亲眷可投?”虞秀才迟疑一会答道:“恩人老爷,我们虞家原籍绍兴上虞,曾祖中举人,迁泗水县丞而致仕,进而在此落籍。上虞故里,好几十年未曾联络,早就无亲可投。学生浑家的娘家,也断了联络十来年。”“那你们届时跟着先回淮安,再给你们寻条活路。”海瑞当机立断道。“谢恩人老爷。”虞秀才两口子带着儿女又连忙磕头。“你们不要再磕头了。我家老爷这辈子不知活过多少人,要是全来磕头,这泗水县城都挤不下。”海瑞瞪了舒友良一眼,两人一起把虞秀才一家扶起,叫张道、赵宽帮他们安置,然后掏出一张纸条给舒友良。“去街上给老爷置办些东西。”舒友良一看目录,顿时觉得不好:“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海瑞瞥了他一眼,“老爷我做事,用不着你管!”“我的老爷啊,太夫人、夫人,还有少爷小姐都在府上等着你回去啊,你可千万不要犯浑啊。”“你个狗才!还管起本老爷的事来了,信不信我马上打发了你走!”舒友良长叹一口气,“好吧,你这驴脾气,谁劝得住啊。行,我这就去采办,大不了我陪你一起犯浑!”虞秀才一家看着这对奇葩主仆,主人不像主人,仆人没有仆人样。田生和赵宽却是早就习惯了,“虞秀才,一起吧,帮着你们归置归置!”“多谢两位壮士。”田生和赵宽帮虞秀才一家在内院忙碌,胡广生向海瑞汇报情况,张道在院子里守着,舒友良晃晃悠悠地出来。才走了半条街,突然遇到熟人,王大贵。正好,这泗水县城里舒友良又不熟,请王大贵带路,照方抓药,又快又省事。王大贵欣然应允。这可是他舅舅的大客户,必须照应好!带着舒友良转了一圈,把海瑞要买的东西都买好,王大贵有些奇怪:“你家老爷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管他干什么,反正没好事!”舒友良嘴巴撇了撇,“不管他,哥哥我请你去喝两盏,届时把酒钱算在采办费用里。”王大贵嘿嘿一笑,不吃白不吃,跟着舒友良进了一家不大的酒楼。点了一荤两素的下酒菜,再叫温了一壶酒,两人对坐喝了起来。“王哥儿,你真是泗水县的人?听你口音有点不像啊。”“舒哥儿不亏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耳朵灵。不瞒你说,我原籍莱州灵山卫,家父世袭百户。我两三岁时朝廷调家父到任城卫,守孔庙,护衍圣公府,家父举家迁居曲阜,还续弦了泗水城齐秀才之女,也就是舅舅齐兴安的姐姐。三年前,家父撞破孔府某人的丑事,于是被构陷丢官。家父郁郁而终,继母随后也病故,我们兄弟俩无钱,无法扶父母灵柩回灵山卫祖坟安葬。幸得舅舅怜悯,在齐家族地里划了荒地,安葬了家父和继母。”舒友良一听就听出意思来,“王哥儿,你盘桓泗水,四处钻营,不止是结庐守孝吧。”王大贵嘿嘿一笑:“舒哥儿看破不要说破。大家都是被孔家坑苦的人,心照不宣。”“不说,不说。码得,这孔家气数已尽,居然惹了这么多仇家。”舒友良举起酒杯,敬了王大贵一杯。“咦,王哥儿,刚才你说你兄弟俩,你还有个兄弟?”“是的,我还有个弟弟王小富,乃继母齐氏所出。两年前托了家父旧友同袍的门路,叫他投军去了威海卫,进了大明水师威海营,后来又转去了陆战营,这会正跟着兵部胡尚书在南海,打狗日的安南莫氏呢!”“胡兵部,汝贞公。”“舒哥儿也认识胡公?”“哈哈,这天地看着大,其实也小,转来转去,都是故人啊。”舒友良哈哈大笑,“你弟弟在汝贞公手下,绝对大有前途。到时候混个六级勋爵回来,光宗耀祖。”王大贵双眼闪着寒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恨恨地说道:“光宗耀祖是吾所愿,以报父仇更是吾等所愿!”安南升龙城南门外,一处明军木棚工事里,王小富对聂青说道:“聂参谋,咱们完成任务了?”“潘参军要的地形数字,都测完了,我们回去了。”“等雨停了再走。”“好。”看着外面连绵不绝、似乎淹没了整个天地的大雨,王小富对站在旁边的聂青说道:“安南这里的雨,真是邪乎,下起来没完没了,好像这里的龙王,比别处的龙王都要勤奋,太他娘的勤奋了。这么多的雨水,要是分三分之一给我们山东,给我们中原,年年都是好收成。”说到这里,王小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黯淡。“收成再好,也只是富了孔家这样的世家大地主,多收了几石,又能多开一席酒宴。百姓们该挨饿还得挨饿。风调雨顺,好收成,对于百姓们来说,仅仅是保证他们不会饿死。要是少雨干旱,天灾之后必是人祸。人祸比天灾更凶猛。天灾只是饿死人,人祸却是要吃人。”聂青转头看着王小富,听着他嘴里的叨叨,没有出声。雨停了,王小富带着本队护送聂青和测绘队回到了前敌指挥所。潘应龙接过测绘数字,趴在桌面上,在舆图上来回比画了许久,最后狠狠一拍桌子。“吴总兵,此计比较冒险,但打仗嘛,哪有不冒险的!干不干,你最后拍板!”吴惟忠再确认一遍,“潘参军,此计可行吗?”“可行。总比你这么一炮一炮的轰,轰到猴年马月要强!”吴惟忠咬咬牙说道:“那就干!本将在胡督宪那里立下的军令状,南海水陆两军向太子殿下许下的军令状,三月已经过去两月,拼了!人死卵朝天!跟他狗日的老天爷拼了!”潘应龙哈哈一笑:“没错,拼了!这次灭莫氏之战,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升龙城里的莫氏军民,而是老天爷!我们要想按期完成军令状,就得跟老天爷拼一回!”说完,他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吴惟忠:“吴总兵,你帮忙准备好目录上的这些东西,再调一队骁勇给我,要敢玩命的!”吴惟忠接过纸条,边看边说道:“我老吴麾下的,都是骁勇敢玩命的。潘参军要人,就把护卫测绘队的那一队调给你。”“他们会操船吗?”“陆战营都是从水师转过来的,操船弄帆是吃饭的基本功。”“那好,那我们赶紧干,加油准备!”三天后,升龙城南门外明军前敌指挥所大帐里,聚集着数十将领和上百校尉,潘应龙开始布置任务。“经过三天苦干,各项准备都好了。刚才我出去转了一圈,检查了一遍,都妥当了。现在我部署如下”潘应龙把任务一一布置下去,最后说道:“今天是个黄道吉日,灭国功成,就在今日!吴总兵,请下令吧!”吴惟忠拿起令旗,对着众人喝道:“灭国功成,就在今日,众将校听令!”“在!”“遵令而行,开始!”“是!”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固如金汤的升龙城 雨又开始下,哗哗声就像全世界只剩下这个声音,潘应龙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一处山丘上,身后站着同样穿蓑衣戴斗笠的吴惟忠、王小富等人。“洮江入海,分十余条河道,悉数在升龙府以北分路。主河道分南北两路,北路过海阳以北直入下龙湾。南路过兴安直下太平岛。其余河道大小不一,升龙城以西十五里,有一条分支,宽不过三百米,深不过十余米,叫春梅河,蜿蜒不到百里,又汇入南路主道。我们破城之计,就在这条河道上。”王小富出自军户百户世家,兵书是自小熟读的,听到潘应龙这么一说,顿然开悟。“参军要行水计,以大水倒灌升龙城。”潘应龙哈哈一笑,对吴惟忠说道:“吴总兵,你麾下兄弟有勇有谋啊!”吴惟忠嘿嘿一笑,“那是自然,都随我。”潘应龙继续说道:“我叫测绘队围着升龙城测绘周边的地形。升龙城一带地势平坦。现在是雨季,江面高涨,现在升龙城周围陆地,比江面只高个一两米。西边略高,只比洮江江面高了三四米,北面最低,只比江面高不到半米。我军围城,在升龙城外掘了两道壕沟,垒了一道高二十米的土坝。这几日,我们动员安南二十万民夫,冒着大雨,把土坝加固,悄悄改了壕沟,从西直通北门。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完,潘应龙眼睛盯着王小富,吴惟忠及其身后将领们也随即看着王小富。王小富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参军,请下令,让属下干什么?”“让你玩命!”潘应龙大声说道,“不管最后能不能活下来,王小富,你和你的兄弟,都是破升龙城,灭安南莫氏的首功!”王小富默然十几息,拱手对吴惟忠和潘应龙说道:“愿为大明誓死效命!”潘应龙和吴惟忠打头,其余将领们一起,弯腰拱手,对着王小富作长揖。大雨更大,打着众人身上,雨水冰冷,但大家的心,却逐渐发烫。春梅河面上,升龙城西南二十多里,正好有一处拐弯,河面变窄。河面上有蜈蚣船来回地行驶,河岸两边各聚集着数百上千人,在大雨中奔走忙碌着。河岸两面泥地里,密密麻麻打下了两三百根木桩,粗绳在木桩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全部系在六条铁链上。铁链横穿江面,直通到对岸,也被如此这般紧紧系在两三百根木桩上。“铁链锁江啊!这么长的铁链,费了多少铁啊。”有人一边忙碌一边议论着。“反正把辎重营的铁都收刮干净了,甚至还熔了二十几门大炮。幸好下龙湾那边多煤,多修直炉,紧赶慢赶才铸好这六条铁链。”“对面摇旗了,叫我们合力把铁链拉紧。”有人大声招呼。有节奏的号子声在两边河岸上响起,穿透雨声,回荡在河面上。铁链被慢慢拉起来,悬在河面上两条,半隐在河面上的一条,还有三条沉在水里。此时可以看到,六条铁链上,互相之间还横挂着略细一点的铁链,交织成一张张铁网。现在河面上的两条铁链上系满了红色布条,在雨水河水浑然一色中格外显眼。两边摇旗通讯,确认无误后,一人打出一发信号弹。红色的信号弹在大雨中飞行,刺破灰蒙蒙的雨幕,显得格外刺眼。等了半个小时,河上游漂下来一艘大船,看船型,应该是缴获的安南官船。它的甲板比河面高不了多少,满载了货物。船头船尾,三四十位船工赤膊着上身,紧张操控着大船。河岸两边的人看着大船漂下来,纷纷涌到河边,举目眺望,努力在灰蒙的雨幕中寻找船只的身影。船头的船工看到前面星星点点的红布,知道要靠近铁链,一阵高呼后,大船缓缓打横,用右侧船身狠狠地撞在铁链上。轰隆声响,紧接着又是嘎吱让人牙酸的挤压木头的声音,在灰蒙的雨幕中,那艘大船稳稳的横在铁链前。成功了!春梅河两边数千人爆发出欢呼声。接着一艘又一艘满载着的安南大船横在铁链上,不到半个小时,十艘大船首尾相连地横在河面上,正好贯穿整个河面。船上的船工纷纷离开,只留下四五人在船上。留下的人开始凿船,放水入船舱里。里面原本堆满了草袋装满的泥沙石砾,一放水进来,船体缓缓下沉,那四五位船工也及时跳上小船,离开回到岸上。第一批十艘大船沉到河底,把汹涌的河水挡了一半,紧接着又陆续漂下来十余艘大船,被铁链拉住,自沉在第一批沉船的船体上。大部分河水被猛地挡住,铁链加二十艘装满泥土石砾的大船,形成一道堤坝,以下的春梅河河床逐渐变干,无数的鱼在卵石和砂砾上乱跳。此时的雨突然停了下来,随着两岸的十几面红旗招展,从河堤上涌出数万人。冲在前面的是明军水师的工程营,身后是分队的安南民夫,他们扛着木头和木板,推着装满砖石的独轮车,向潮水一般,从两岸涌下被截流的河床里。在工程营工匠指挥下,安南工匠们迅速用木头和木板搭建支撑铁链和沉船的堤坝框架。搭建出一段堤坝框架,上万安南民夫用独轮车源源不断地往里面填泥土石砾,还有许多砖瓦。想必是附近被拆毁的安南官衙和大户人家的庄园府邸。数万民夫像蚂蚁一样,蜿蜒成十几条长龙,忙而不乱,井然有序。南海宣慰使司宣赞局宣赞使杨凤鸣,带着几十个文宣队,分在各处,冒着小雨,大声说话唱曲。文宣队大部分是安南艺人,或打着快板,或唱着安南俚语俗腔,用安南话说着同一个意思。大家加油干!打下升龙城!灭了莫氏!灭了莫氏,大明分给大家的田地宅院就永远是大家的,不用再担心被人夺走!泥水横飞,铁链拦住的沉船间隙时不时喷出一股河水来。随着河水越涨越高,六根胳膊粗的铁链被沉船冲得吱吱乱抖,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然后河水骤然决口。可是上千大明工程营工匠和数万安南民夫视而不见,他们手脚飞快,或搭建框架,或倾倒泥石。到傍晚时分,一道长三百多米,高二十米,横跨春梅河河床的堤坝,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数万人在河岸边欢呼雀跃,这些人高举着双手,流着泪高声嘶吼着,这些安南民夫,第一次意识到,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力量是如此巨大,可以驯服一条上千年一直都桀骜不逊的汹涌河水。早在中午时分,被截断的春梅河河面就上涨了四五米。潘应龙一声令下,明军炸开春梅河东面的堤坝,河水呼啸着冲向陆地,先是向北冲去,结果被明军修筑的堤坝拦住,只好调头向东。刚冲过去不到五六里,被明军在升龙府北面和东面修筑二十多里长,高二十多米的土坝拦住,只好又调头,向南边的升龙城冲去。浑浊泛红的河水汹涌而来,冲到升龙城北门,被高耸坚固的城墙挡住,顿于城下。城墙上的莫氏守军刚才被突然而至的洪水吓得心惊胆战,这时终于放下心来。哈哈,我们升龙城墙高城固,你们明军用火炮轰不垮,用洪水也冲不开!我们固如金汤!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克升龙城 此时雨停了,太阳从层层乌云里钻了出来,天地间变得澄清,随着温度上升,蒸发的水气加重,变得更加湿热。升龙城以北五六里的一处山丘,是明军修筑的围城,现在成了拦洪的堤坝的重要支点。这里停着一艘中型沙船,船尾还系着两艘小船。山丘上,潘应龙盯着王小富,再一次问道:“王队正,你的任务记住了吗?”“潘参军,属下记住了!”王小富毅然答道。旁边的吴惟忠说道:“升龙城能不能攻克,就看你们的了!”“吴总兵放心,就是拼死,我们也要打开升龙城!”“好,拿酒来!给王小富和全队弟兄们壮行!”一碗碗米酒被端了上来,王小富和挑出来的四十名弟兄,一人一碗米酒。“敬诸位弟兄马到功成,我等且侯弟兄们凯旋归来。干!”“干!”喝完之后,陶碗被随手一甩,丢在了泥地上。王小富扎了扎腰带,转身率先走上挑板,其余弟兄鱼贯而行,跟着从挑板上了船。春梅河倒灌进来,土坝到升龙城之间成了一片泽国。浑浊泛红,波涛汹涌,一浪接着一浪,晃得船体一摇一摇。“扬帆,启桨。”王小富大吼一声,十几名弟兄升起蓬帆,二十几位弟兄划动船桨,船体缓缓启动,调了个头,顺着洪水向升龙城而去。王小富站在船尾,看着前方,时不时给旁边的舵手老王发号施令。“小心点,避开那棵树。”“绕开,绕开,那里有座山包。”看着升龙城越来越近,他走到甲板上,对弟兄们说道。“老王,待会瞄准点,我们对着升龙城北门撞过去。船头装有撞木,可以稍微缓冲一下,再打横。兄弟们一起动手,用船桨、竹篙撑住,我们的船娇贵,千万不要被城墙撞坏了。等船靠在一起,我自会处置,然后大家一起跳上船尾的小船,使劲划,离得越远越好。不过那会城墙上的莫氏兵马肯定会放箭,安南火器厉害,说不定还会放铳。小船上备的有盾牌,没有划船的举着盾牌,给划船的弟兄们挡一下。先拼命离开那里再说。兄弟们,都记住了吗?”“记住了!”众人齐声应道。王小富又回到船尾,站在舵手老王旁边。看着远处的升龙城,在一点点地变大,舵手老王开口了。“王队正,打完了莫氏,你想干什么去?”“想回家一趟。”“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老王嘿嘿一笑。王小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北方。兄长现在如何?找到报仇的机会没有。如果没有,那就算了。自己下次回去,也把他带出来。自己这一身本事都是他教出来的,他从军,比自己更有出息。孔家是庞然大物,就算自己立下赫赫军功,授勋封爵,还是扳不倒他们。不如放下,活得好好的,成家立业,光宗耀祖,这也是父亲在天之灵希望自己兄弟能做的。王小富反问一句:“哥,你呢?”“嘿嘿,我要回广州轮休去。广州城繁华,比香江那座新城过得舒坦多了。这次打下升龙城,你升官,我发财,老子要好好快活一番。”王大富忍不住看他一眼,老王是泉州同安人,嘉靖年间闹倭寇时他一家老小,包括老婆孩子,全部死在战火中。他自己也稀里糊涂地入了海贼。后来官兵剿贼,他跟着同伴们投降,入了水师,七转八转进了陆战营,成了王大富的手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哥,攒点钱吧,再娶个婆娘,给你老王家留个香火。”老王把着船舵转杆,沉默了十几息,嘿嘿一笑,“我烂命一条,朝不保夕,谁看得上啊。再说吧,再说吧。”王小富知道他心动了,想着跟上面说一声,看能不能从官府负责婚配的寡妇里给他选一位。老王掌舵的水平很高,船如离弦之箭,却准确地撞在升龙城北门门洞里,船头咣当一声,整个船猛地一抖,缓缓地停了下来,船身开始打横,随着吱嘎声响,贴着城墙靠住了。城墙上一片慌乱,奔走相告,人声脚步声混成一块。王小富从船舱钻了出来,顺手把临时加盖的铁栅栏门用两条铁链缠上,加了五把锁。“走了,走了!”王小富看了一眼头上的城墙,有守军探出头,往下面看。“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我们赶紧上小船走了。”兄弟们连忙从各处跑出来,向船尾跑去。王小富对老王说道:“哥,走了!”老王苦着脸说道:“死扑街啊!我走不脱了。”“怎么了?”王小富惊问道。“水流太急,我要是不扳住船舵,船会从城墙上飘开的。我再等会,等引线快燃完我再跳水就是了。我水性好。”“码得,你水性再好也没用。这船里装了三千斤火药,引线五分钟燃完,现在过去两分多钟了,你跳个卵子的水啊!”“不行,我不扳住船舵,船就会飘走,离城墙远了,不要说三千斤火药,三万斤火药也不管用。这段城墙被我们炮击了两个月,塌了几回,正合适炸开。走了,王队正,不要管我,走了!弟兄们都在等你!”王小富泪水哗地一声流下来,心如刀绞。他刚入陆战营,虽然是哨官排长,可很多事情是老王手把手教出来的。“你头壳坏了,还有那么多兄弟等着,你想拉着他们一起死啊!”老王急了,扬声大骂道。王小富使劲地点点头,转身要走,老王在身后说道:“我是泉州同安苧溪人,记住了小富子,以后出海从那边过,记得给我倒杯酒喝。”王小富头也不回地跑着,腾空跳进小船里,大吼道:“走,走!”两艘小船的人划船的划船,举盾牌的举盾牌。城墙上的守军也反应过来,对着越行越远的小船射箭,还有砰砰的火铳声响。一分多钟后,两艘小船离开了射程,飞快地向最近处的堤坝划去。王小富再又忍不住,抱头嚎啕大哭。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众人心情沉重,都忍不住转头,看向那艘靠在升龙城下,孤零零的沙船。有守军放下绳子,从城墙上降到船甲板上,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很快在船尾看到了拼尽全力,扳着船舵的老王。看着围过来的莫氏守军,老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咧开嘴嘿嘿一笑,“塞林木,你们这些大颗呆,看你们面相,跟老子一样,都是夭寿鬼啊,”莫氏守军围着老王,听着他嘴里叨叨,不明就里。沙船船舱里,被王小富点燃的五根引线,最短的那根终于燃完,一声巨响,一团火光,一柱黑烟,整个升龙城都被震得摇动不已。被炸开的残砖碎砾,站在空中飞了好一会,才纷纷落在水面上,黑烟被风缓缓吹散,看到升龙城北门被炸开一道上百米的口子。洪水正从缺口处汹涌地冲进去,同时不停地冲刷着两边的残墙。升龙城墙也是外包砖,内夯土,外砖被炸开后,里面的泥土在洪水冲刷下,不停地坍塌,缺口不停地向两边扩张,越扩越宽。到傍晚时分,春梅河那处拦河堤坝完全筑好,继续不停地加固。被拦截的春梅河越涨越高,顺着明军设计好的路线,不停地向升龙城冲去,顺着被扩大到两三百米的缺口,冲进城里。洪水从北门缺口冲进城里,很快又被东南西三面城墙从里面给挡住,整个升龙城成了一个蓄水池。一米、两米、三米,城里的水位越涨越高,到傍晚时分,升龙城里的水位最高达四五米。此时的房屋建筑普通不高,两三米高的洪水,足以淹没大半城区,四五米高的洪水,就是灭顶之灾。潘应龙、吴惟忠等人在北边最近的堤坝上举着望远镜,眺望着已成泽国的升龙城。吴惟忠心花怒放地说道:“潘参军妙计!升龙城现在成了养鱼的水池子了,十万跟随莫氏的军民,看他们能坚持多久!潘应龙答道:“升龙城陷落已成定局,先泡它一夜,反正它四周都被我们围死,想跑也没法跑。等明天天亮,再点起数百哨船,搭载陆战营慢慢靠近,先占据城墙,再四面合围。”吴惟忠欣然道:“好!先占据城墙,再四面合围。要是敢负隅顽抗,老子调水师的炮舰,直接开到城墙下,顶着他们胸口开炮!”两天后,升龙城十万军民死伤过半,城里水面上密密麻麻全是尸体。活者无衣无食,又累又饿,成群结队地向明军投降。辅政大臣驸马岸郡公莫玉辇、石郡公阮敬升等莫氏重臣,纷纷请降。见事不可为,莫氏摄政,谦太王莫敬典杀幼主、侄孙莫茂洽,与儿子唐安王莫敬敷、辅政大臣应王莫敦让、部将阮倦、莫玉等人,与乘船攻入城的明军血战到底。入夜之前,升龙城再无抵抗,完全落入明军之手。吴惟忠和潘应龙一边联署写捷报,一边下令拆除春梅河拦河堤坝,挖掘沟渠,泄水干城。但升龙城被大水浸泡三天三夜,坍塌大半,终究被废弃。捷报被快船载着,火速向北而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 朱翊钧在西苑大光明殿里召见葡萄牙使节莱昂。莱昂一行人跟着李超的青龙水师赶到大沽,却被安置在隔离区里,待了十五天,无恙后才安排坐上蜈蚣船,沿着卫河和北运河潞河,直达通州,再在四方馆里住下,一边由鸿胪寺官员教授朝拜礼节,一边排期等候召见。“外臣莱昂拜见大明太子殿下。”莱昂老老实实地按照大明礼节,跪拜磕头行礼,嘴里说着他这段时间练得最熟的一句官话。“起身!”莱昂起身,鸿胪寺的通译跟着起身,站在他身后。“你叫莱昂,是葡萄牙贵族?”莱昂有些尴尬,但不敢说谎,这种事很好查的。“回禀大明太子殿下,在下只是葡萄牙海军中级军官,被葡萄牙驻果阿总督任命为满剌加副总督兼军事指挥官。”朱翊钧听了通译翻译的话,问道:“你们葡萄牙在东方最高长官是驻果阿总督?”莱昂一愣,发现这位大明的实际最高统治者,虽然年纪不大,但思维十分敏锐。“是的。我们葡萄牙在东方最高长官是驻果阿总督。”“那孤叫你们放弃壕镜,放弃满剌加,退守天竺,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印度,你们驻果阿总督敢不敢向大明开战?”朱翊钧如此直白的话让莱昂一愣,也让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开口道。“殿下,我们与大明签署的租借壕镜条约,是正常的商业条约。壕镜的主权还归大明,我们拥有管理葡萄牙人内部情况的基本权力,我们葡萄人遵纪守法,愿意做大明最忠实的仆人。”莱昂连忙辩解道。他这段时间做过大量的工作,也花钱向大明商人、文人们多方学习,了解大明风土人情和朝堂模式,知道大明自诩天朝上国,自好面子。要是说占了大明一块地,拥有自治权,马上就翻脸,到时候连立锥之地都没有。愿意做大明最忠实的仆人,口惠而已。赚钱,不寒碜!“广东地方禀告,自隆庆元年以来,查获拐贩妇女入壕镜,卖为你们葡萄人佣妇妾侍案二百九十六起,解救妇人一千一百四十五人。”莱昂马上辩解道:“殿下,这些都是上国不法之徒,从各地拐贩而来,我们葡萄牙人并不知情。”“一个两个你们不知道尚且可以理解,一千一百四十五人,你们都还不知情,是死人吗?没有需求,就没有买卖。你们葡萄牙人以商为本,这个基本道理不懂吗?没有需求,那些不法之徒会四处拐贩良家妇人?甚至杀害家人,抢夺女子!祸根是你们,现在转头说不知情,你当孤是傻子,当大明上下是傻子吗?”面对朱翊钧步步逼问,莱昂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是军官,不是专业的外交人员,只是在满剌加有身份地位的葡萄牙人高层里,他说话最好听,才被公推为出使大明的使节。朱翊钧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嘉靖十四年(1535年),你们葡萄牙人贿赂广东地方官吏,取得在壕镜渔村停靠船舶和进行贸易的权利。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你们以曝晒水浸货物为由上岸居住,并于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起,堂而皇之地在壕镜定居,还组织什么市政局,要进行什么自治。”朱翊钧冷笑几声:“你们这些葡萄牙人,居然跑到我大明搞什么自治?什么自治?欺凌妇女,视我大明主权为无物是吗?莱昂,你们葡萄牙人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大明跟天竺土王一样,软弱可欺?还是如坤洲,也就是你们嘴里的非洲,那些黑人土著一样愚昧无知?你们跟西班牙人,还真是同拜在保罗跟前,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西班牙人十几条破船,三四千人就想着要征服我大明,把我们变成第二个印加帝国。你们呢,步步为营,工于算计,要在我大明土地上建立殖民地!”朱翊钧说到这里就来火!我没穿越之前你们建立殖民地,我穿越之后你们还要建立殖民地,合着老子白穿了?莱昂听着朱翊钧严厉的语气,心里一阵惊慌。以前在满剌加,只是间接接触到大明,对它的实力没有什么切身感受。这次北上,一路所见所闻,莱昂深刻意识到,大明是一个庞大的国家,它的国土、它的人口、它的经济、它的实力就算是整个欧罗巴加在一起,也不够它打得。以前的大明可能迷迷糊糊在睡觉,可现在它醒了。莱昂在三宝府龙口港看到数百艘大明战船,单对单可能打不过自家的船,但是二打一,五打一,随随便便可以收拾你。这一点,在林加岛,大明水师围着西班牙海军分舰队一顿爆锤,足以说明一切。更可怖的是大明海军的主力水师是由世子大帆船组成,有数十艘之多。莱昂知道了他们把西班牙人的船队一战歼灭的战绩,也一路随行,亲眼目睹了这支水师的实力。船坚炮利,灭国摧城。如果说几十艘葡萄人战船可以击败奥斯曼和威尼斯联军,称霸天竺,纵横东亚。那么明国只需派遣几十艘大帆船,就可以灭了葡萄牙和西班牙。先击败两国的海军主力,然后像他们此前去东倭那样,封锁海岸线,沿岸炮击,用不了多久,葡萄牙和西班牙都会崩溃。莱昂努力地辩解着:“尊贵的殿下,我们葡萄牙人只想着做生意,并没有其它坏心。”是啊,我们葡萄牙人只是纯粹的商人,能有什么坏心思?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莱昂。“孤还准备派人与你们交涉。现在你们来了,正好。那孤正式告诉你们,壕镜大明正式收回,满剌加以前是我大明藩属国,现在大明要行使宗主国庇护权利。你们葡萄牙人必须退回去果阿港。你们讲道理,大明也讲道理。你们愿意和平共处,继续做生意,大明也不会为难你们。以后你们葡萄牙人可以停泊在龙口、广州、香江、泉州、上海等通商口岸,遵循大明海外贸易和出入境条例,遵纪守法,按章纳税,自无不可。大明定会保证尔等合法权益。如果你们不想讲道理,还坚持你们对付坤洲土著、天竺土王那一套,那也可以,我大明奉陪到底。”朱翊钧鄙视地看着莱昂,继续说道:“届时孤循西班牙例,宣布你们葡萄牙为敌国,大明船只可肆意抄掠葡萄牙人船只。西班牙人势力集中在新大陆,震洲这边的船只还是太少了。你们葡萄牙就不一样,据说航行在天竺、大食和满剌加三处的船只,数以百计。想必我大明上万官民商船,会很乐意在你们葡萄牙人身上发一笔横财!”莱昂也完全明白了朱翊钧对葡萄牙人的政策。退出满剌加海峡,老老实实待在天竺,你们可以继续来大明做生意,大明也会去天竺大食做生意,和平相处,一起发财。要是不服气,那就干一场,到时候叫你葡萄牙人不仅生意做不成,还要把天竺、大食的地盘也要抢过去。莱昂气得浑身发抖,但理智让他强忍着愤怒。因为莱昂知道,大明说会暴打葡萄牙一顿,他真的有这个能力,说到真能做到!在这样言行合一的巨人面前,莱昂知道,必须要收敛自己的脾气。“殿下,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我需要回去向果阿和国内禀”“不,不,莱昂,你理解错了。”朱翊钧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孤不需要你做主。这件事原本由鸿胪寺官员跟你说就好了。孤召见你,是因为葡萄牙人此前在我们改善火器,升级海船等方面,给予了一定帮助。现在大明海军里,还有你们葡萄牙人的教官。孤是念旧情的,所以亲自召见你。但孤召见你,不是跟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大明对葡萄牙国策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如此!你们愿意接受,皆大欢喜,如果不愿意接受.”朱翊钧自信地笑了笑,“你们可以尽管试一试。”莱昂看着朱翊钧的神情,发现这位明朝太子似乎很期盼自己葡萄牙不接受,然后两国开战。朱翊钧接下来的话让莱昂虽然不理解,但是大为震惊。“说实话,孤很希望你们不接受。大明海军,一直以来跟倭寇打,跟莫氏海贼打,对手太低级了,很难长进。你们是海上强国,数十年前就敢环球探险,发现新大陆,然后扬帆万里,四处抢掠。你们才是大明海军真正的对手。只有跟你们开战,打赢你们,大明海军才能真正地成长。莱昂,在京师你是客,孤叫鸿胪寺进地主之谊,不会怠慢你。等北风起,南下回去后,好好想一想。要是想跟我大明见个真章,孤希望你们做好充分准备,不要学西班牙,短小无力!”说完,朱翊钧挥挥手,示意内侍带莱昂下去,自己径直离开了大光明殿。回到勤政堂,冯保在等着他。“殿下,这是东厂从山东兖州传来的密报。”朱翊钧接过来一看,忍不住摇摇头,“海公啊海公,孤的海公,大明的海青天,你这又是要唱哪一出啊!” 第二百七十章 衍圣公府遗毒万户 王大贵又一次陪着胡广生来到泗水县大牢,接待两人的还是上次那位牢子。看到王大贵递出来的县衙文书,牢子瞟了一眼。“无罪释放,县尊的官印,刑房的签押,哦,还有典史老爷的花押,你们这路子走得,可真通畅啊。”牢子摇了摇头,在前面带路。“花了不少钱吧。”王大贵没有出声,转头看了胡广生一眼。胡广生耸耸肩,“钱就是个王八蛋,挣来就是花的。”牢子嘿嘿一笑,“话是这么说,可这世上的钱,他娘的长眼睛的,嫌贫爱富,只想往有钱人的钱包里钻。这世上越缺钱的越挣不到钱,越不缺钱的越来钱。”三人又走进了大牢,一股特殊的霉臭味扑面而来,王大贵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胡广生在旁边看了他一眼。“王大郎,看上去你脸色不好。”“没事。”王大贵强自说道。可是才刚说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心底涌起,他使劲咽了咽,还是强压不下来,跄跄踉踉冲到旁边干呕起来。呕吐了一会,实在吐出什么来,王大贵这才苍白着脸走了过来。牢子盯着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还是受过伤害啊。”王大贵勉强笑了笑,“家父曾经被构陷,入狱过几个月,那时我陪着家父住过几月曲阜县大狱。”牢子点点头,“那就对了。曲阜啊,离得圣人牌位越近,那些人的心就越黑!跟曲阜县大狱比,我们泗水的县大狱简直就是良善之家。王大郎,还能不能走?”“能走。”牢子继续在前面走着,王大贵和胡广生紧跟其后,很快来到杨云鹏住的监牢前。“杨鹏,你家人打通关系,放你出去了。”杨云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左右同监牢的人拱手道:“杨某先离开这鬼地方,诸位好生保重了。”同监牢的人没有说什么,旁边监牢里钻出一人,趴在栅栏门后,疯狂地喊着。“冤枉啊,我是冤枉的!我明明右脚有残疾,行动不便,他们却说我追杀了徐家老二一条街,最后把他砍死。天大的冤枉啊,我脚有残疾,就算是跑也没有徐家老二走路快啊!我怎么追杀他一条街啊!冤枉啊!”杨云鹏、胡广生和王大贵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牢子呵呵一笑,“一看就是新进来的。这监牢里关着的,罪有应得的少,含冤负屈的多。喊吧,使劲的喊吧,别人也就听个乐子。”牢子低着头,弯着腰,慢慢领着三人出了牢门,又去旁边的值房里办了手续,再把三人送到大狱门口。“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进来了。”牢子挥挥手,示意三人赶紧走。胡广生和王大贵先带杨云鹏到城外河边,“天气热,你将就着洗个澡,干净衣服我给你准备好了。”胡广生说道。“好!”杨云鹏二话不说,脱光了衣服,堆在一起,噗通跳进河里。胡广生拿出火折子,把堆在一起的旧衣物点燃,然后把包袱里的新衣服放到河边的石头上,和王大贵转到一边去等着。等了一会,杨云鹏换了一身新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走了过来。“走吧,省得老爷等急了。”胡广生招呼着。回到城里,在十字路口,胡广生、杨云鹏与王大贵分手。“王大郎,这几日多蒙照应,在此别过。”王大贵拱手道:“几位都不是一般人,我想大家还有机会见面吧。”胡广生和杨云鹏对视一眼,只是笑着答道:“王大郎,多多保重!”看着两人的背影,王大贵在街边徘徊着,许久不肯离去。回到院子里,杨云鹏马上被带到屋里见海瑞。杨云鹏进门跪下磕头:“杨云鹏惊动了海公,真是大罪过。”海瑞挥挥手,“起来,坐着说话。老夫本意就是要来兖州看一看。这里的名声太响了,我双耳都塞满了。搭救你,只是王子荐委托的顺手之事。他现在声名显赫,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着,不敢轻易出手,生怕打草惊蛇,才托了老夫。杨哥儿,你回去的同伴说,事情都做得七七八八了,都要准备回淮安了,怎么还出了事?”杨云鹏不好意思地说道:“说来也是学生鲁莽了。我奉王督宪密令,带着几名精干人来兖州打探消息。前些日子,京里高阁部派了田地清丈小组,下到山东清丈田地,接连出现小组官吏被打事件,尤其以兖州一带最为肆虐。王督宪就叫小的秘密来打探一番。我带着人假装收山货的行商,在济宁、滋阳、曲阜等县调查了一番,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特意绕道新泰,出九女关转白马关去蒙阴、沂州,转一圈再回海州。不想在九女关,遇到了一件破事,韩屠夫家的老四在那里强抢路过的民女,学生一时按捺不住,救了民女一家,把韩老四暴打了一顿。九女关的巡检认识韩老四,带着关丁围住了我。学生为了不暴露底细,打草惊蛇,暗示同伴们先走,自己束手就擒,被巡检抓到泗水县大狱里来了。”海瑞端坐在座椅上,捋着胡须,问杨云鹏:“你在兖州打探了一番,结果如何?老夫问的是孔家!”杨云鹏摇了摇头,“他娘的,灯下黑啊!这曲阜是孔圣故里,这些孔圣人的子孙后代,打着孔圣人的旗号,干的这些事,怕是祖先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人神共愤啊!学生就在想啊,这衍圣公为何能传嗣千年?五代十国时,神州陆沉,他们过得滋润。契丹金人蒙古人,腥膻中原时,他们跪得最利索。孔圣人说‘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偏偏他的子孙后代在孛儿只斤跟前,磕头磕得嘣嘣响。现在衍圣公府,藤蔓攀扯,不知几凡。嫡脉长房、二房,其它三四五六房;庶出又是艮字房,礼字房,什么宥字房。只要跟衍圣公府沾点亲的,阿猫阿狗都可以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学生就纳了闷!这天还是大明的天吗?这地还是大明的地吗?”海瑞静静地等杨云鹏说完,“杨哥儿,你尽快离开泗水,走邹县、滕县,直下徐州。王子荐跟老夫说了,他派了人在徐州接应你们。田生、张道、赵宽,你们护送杨哥儿,还有虞秀才一家南下。老夫已经叫友良雇好了马车,置办了干粮,待会就走,越快越好。这是老夫写得一份奏章,你们到了徐州,马上以我的名义拜发。还有我的驾贴和官印,以及官服,田生你也一并带走,交给王督宪暂时保管。”杨云鹏一听,觉得大事不妙,“那海公你呢?”“老夫还有正事!老夫好歹也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天下略有薄名,还真以为专门来救你这个臭小子?”海瑞开了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杨云鹏隐约猜到了海瑞的心思,连忙劝道:“海公,要不你等等,等我家王哥儿带兵过来,你再去跟那些坏人斗。”海瑞笑了,“我海刚峰行事处世,靠得是浩然正气,不是刀把子、枪杆子。赶紧走,不再耽误老夫做事。”胡广生叹了一口气,“田生,张道,你俩护着杨哥儿,还有虞秀才一家火速南下。赵宽,你跟我护着海公。”“是!”杨云鹏、虞秀才一家,包括那位被郎中救治一番,从濒死线上救回来的虞母,坐上两辆马车,迅速离开泗水县。海瑞和舒友良坐上另一辆马车,胡广生和赵宽雇了两头骡子,骑着跟在后面。出城时,被王大贵看见,想了想,也雇了头骡子,骑着跟了上去。舒友良在马车里不停地抱怨:“我的老爷,从你要我置办东西,我就知道,这次又不得安生了。”海瑞笑着答道:“跟着我海瑞,你还想安生日子过,做梦了!”“唉,嘉靖年间,你弹劾了先皇爷。隆庆年新朝没开张几天,你弹劾了太祖皇帝爷,这次看样子你是要弹劾孔圣人。我的老爷,你能不能消停会!“海瑞嘿嘿一笑,“老夫要是消停了,天下百姓们就没法消停了。”第二天到了曲阜县城,找了家客栈住了一晚,第三天一早,海瑞带着胡广生和舒友良,来到衍圣公府门前。这里的牌坊一座接着一座,都是历朝历代皇帝下诏敕令修建的,一眼几乎看不到边。真的快没有地方修新的牌坊了。一条大街从牌坊长龙中间穿过,是曲阜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人声鼎沸,商贩云集。海瑞一身棉布襦袍,头戴生员巾,提着前襟,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舒友良垂头丧气地跟着后面,扛着两根竹竿。胡广生和赵宽紧跟其后,警惕地左看右顾。穿过摩肩擦踵的往来人群,街边的商铺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商贩叫卖的声充斥两耳,一片繁华盛世的景象。走到衍圣公府正门外,最里面的牌坊下。海瑞停住脚步,转头对舒友良说道:“舒哥儿,举起来,举出一个虎虎生威来!”舒友良白了他一眼,从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一幅白布,两头穿在两根竹竿,然后一根插在牌坊柱子旁,另一根举起来,把长幅白布完全撑开,上面书写着一行黑色大字,触目惊心。“至圣先师流芳千古,衍圣公府遗毒万户!”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这妖怪有没有背景啊? 曲阜知县于布延坐在青呢官轿里。轿夫们把轿子抬得四平八稳,于布延的心却七下八上,焦虑万分。官场有句话,“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知县是亲民官,直面百姓,一堆的“kpi”从上往下压,兴学校、辟田野、增户口、平赋役、简词讼、息盗贼,总纲六大类,细则数十上百条,一条没做好,磨堪就是下等,不能升官是小事,还要被免职。上面一堆的婆婆,知府知州、分巡分守道、布政司按察司,还有巡按御史,谁都可以把你当孙子训一顿。下面缙绅世家,豪族大户,谁都不能得罪。你在这里只是三年,他在这里三辈子。得罪了其中一位,你这父母官就做得不顺畅。轻则磨勘流铨有污点,要多蹉跎几年;重则被御史弹劾,夺职罢官,二十年寒窗苦读全变成了空。能欺负的只有良善百姓。可是这些穷鬼,能有什么油水?所以前生不善,今生知县。而附郭又是做知县最辛苦的。天天在知府、布政司以及一堆朝廷大员眼皮子底下做事,稍微出点差池,你就是第一个被揪出来扛锅的人。干最脏最累的活,挣最少最薄的功劳。于布延觉得自己这个曲阜知县是三生作恶,跟附郭省城有得一拼。无它,曲阜县城里有个衍圣公府。朝廷可以换,衍圣公府却在一直往下传,你说厉害不厉害?偏偏今天有人在衍圣公府门前,打出横幅,上书“至圣先师流放千古,衍圣公府遗毒万户!”这是要疯啊!居然在衍圣公府门前大骂它遗毒万户。于布延知道,当代衍圣公孔尚贤年少袭爵位,被先皇嘉靖帝一直留在京城读书,只是每年回来一次主持孔庙祭祀。十几年来公府缺乏管教,各路牛鬼蛇神全部涌了出来,打着公府的旗号,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这些破事,兖州府和山东藩台臬台看在孔圣人的面上都不管,自己小小的一个知县怎么敢管?现在衍圣公府由嫡脉二房孔贞宁掌权。孔贞宁是六十三代衍圣公孔贞干之弟,当代衍圣公孔尚贤的亲叔叔,辈分高,又有手段,趁着孔尚贤久不在孔府,牢牢地抓住了孔府实权。依附他的各房以及其他人,无不跟着鸡犬升天。这些人肆意妄为,作恶多端,把兖州府数县,以及半个山东搞得乌烟瘴气!欺凌太过,终于有人跳出来,在人来人往的府前大街上拉出这样的横幅,赤裸裸的打衍圣公府的脸。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句话就会传遍山东,传遍天下。衍圣公府怎么应对,那是它的事,现在自己要做的事就是赶紧去衍圣公府赔礼道歉,要不然孔贞宁一封书信递到济南,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造孽啊!我前世三生作恶,才被分拣到曲阜为知县啊!孔府前厅为官衙,分大堂、二堂和三堂,是衍圣公处理公务的场所。再仿照朝廷六部而设六厅,在二门以内两侧,分别为管勾厅、百户厅、典籍厅、司乐厅、知印厅、掌书厅,分管孔府事务。三堂也叫退厅,是衍圣公接见四品以上官员的地方,也是孔府处理家族内部纠纷和处罚府内仆役的场所。堂里上座,孔贞宁一身麒麟服,头戴乌纱帽,阴沉着脸。他四十多岁,五十岁不到,长得丰俊神韵,只是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过于精明。坐在左下首第一位的是他的长子孔尚坦,也是当代衍圣公孔尚贤的堂弟,往下是他的第二子孔尚平、第三子孔尚先,都已成年。右下首第一位是黄文才,他的小舅子。黄家是东平州世家,田连阡陌,遍及兖州、东昌和济南府。前些年孔贞干传袭衍圣公,孔贞宁迁居汶上,后来孔贞干在京师病故,孔尚贤在京师传袭公位,并奉诏在太学治学,于是把孔贞宁从汶上请了回来,代治孔府。黄文才是孔贞宁掌控孔府的得力干将,人称黄鼠狼。他的下首坐着是其他各房以及得力的孔府“外戚”,都是孔贞宁的爪牙。“居然有人在我孔府门前打横幅,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依我看,肯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孔贞宁第三子孔尚先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我看啊,不用送县大狱,直接抓回公府,用私刑,三木之下,定能把幕后黑手招供出来。”“三少爷,稍安勿躁!”黄文才捋着他最得意的美髯说道,“我去县大狱里悄悄看过那个老丈,虽然长相普通,肌肤黝黑,但气度不凡,身上透着上位者威严。”“怎么,二舅担心是个官?”老二孔尚平不屑地说道,“呵呵,在衍圣公面前,什么官都是个屁!”“老二,出言谨慎!”孔尚坦劝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孔尚平不喜反问道。“老二,爹爹不是衍圣公,你也不是衍圣公,衍圣公在京城里!你口口声声衍圣公,你能代表衍圣公吗?”孔尚平话语一滞,被堵得哑口无言。虽然全山东都知道,京师那位是远衍圣公,曲阜孔府掌纛的是近衍圣公,说话算数的是近衍圣公,比远在京师的远衍圣公要管用,是真正的衍圣公。可是这话不能摆到桌面上说。看到老二的气焰被打下去了,孔尚坦对黄文才说道:“舅舅,请继续。”“嗯,姐夫,大郎,前些日子户部清丈田地的什么工作组,接连被打,还闹出人命。虽然出手的都是地方上的泼皮无赖,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背后使劲的是世家大户,尤其是孔家,首当其冲。户部高尚书,新近又入了内阁,成了高阁部,意气风发,正是得意之时。清丈田地,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其讨厌的大麻烦,但是对于高阁部来说,却是政绩,青云直上的垫脚石。”孔贞宁微眯着眼睛,静静地听着,这时睁开眼睛,“志德,你是说在府门前叫嚣的老丈,可能是高阁部的人。”黄文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高阁部听说脾性很急,暴躁如火。山东清丈工作组屡屡受挫,被殴打凌辱,还出了人命,这就是打他的脸。高阁部能善罢甘休?”退厅里鸦雀无声,黄文才一番分析,让众人意识到问题。他们在兖州作威作福,仿佛一抬手就能叫普通百姓家破人亡。可是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在某些权贵面前,其实跟普通百姓一样,也是草芥。“太老爷!”仆人在厅门外禀告,“曲阜知县于布延求见。”“他来干什么?”“人被送进曲阜县衙大狱里,交给他审理问罪,难道问出底细来了?”“怎么可能!于布延是个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于面团,怎么可能这么快问出底细来?”“他在我们面前是面团,在百姓们面前可是破家县令。”厅里的几个人吵了起来。“好了!”孔贞宁不爽地喊道,声音在退厅里回响,众人马上闭嘴,眼巴巴地看着他。孔贞宁微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志德,大郎,你们去见见于布延,问问情况,要是他没有问出底细来,你们去一趟曲阜县衙,亲自见见那位老丈,一定要把他的底细问清楚。”黄文才点点头,“是的问清楚。最近市面上刊行一部奇书《西游记》。里面的故事有意思。就算有罗天本事,路上遇到妖怪也要问清楚底细。没背景的妖怪,一棒子打死,少有闲话;有背景的妖怪,就要先老老实实地跟它背后的神仙勾兑好,才可保得平安无事。孔府门前突然冒出一位妖孽之人,当然要把他的背景问仔细了。”孔贞宁呵呵一笑:“志德啊,你就爱看这些神怪志奇章回。你心里有数就好。大郎,多听听你舅舅的。”“是!” 第二百七十二章 舒友良最会劝人 杨云鹏一路上日夜急行,终于赶到了徐州,很快在徐州运河码头上遇到王一鹗派来接应的人。“在下吴承恩,字汝忠,南京国子监岁贡生,现为漕督衙门幕僚,奉王督宪之命,前来接应杨中军以及诸位。”杨云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吴承恩六十多岁,额宽脸长,双目有神,穿一身灰色直缀,头戴四方巾。“你是王哥儿新聘的幕僚?”杨云鹏有些奇怪,自己走的时候督衙里还没这位幕僚。“杨中军,在下才浅德薄,仕途蹉跎。嘉靖三十五年,以贡生被选为浙江长兴县丞,三十六年迁潞州通判,三十七年受人诬告,免官回乡。隆庆二年,受前辈好有举荐,赴蕲州为荆王府纪善。今年朝廷改革诸藩分封制,荆王被召进京,留中不还,学生无官可做,只好回乡。前月王督宪闻得学生薄名,延请入幕。”吴承恩知道杨云鹏意思,不厌其烦地把自己的履历简要地说了一遍。他早就听说过,杨云鹏是王督宪的弟弟,跟亲弟弟一样,最贴心的心腹。他既然入漕督衙门为幕僚,该有的人情世故还是要懂的。“原来如此。吴先生,快船可有安排好?我要急着见督帅。事情紧急,有关海公性命安危。”吴承恩一愣,连忙问道:“可是海刚峰海青天海公?”“正是。”吴承恩马上答道:“快船已经备好,杨中军可即刻出行。学生护送其他几位南下淮安府。”田生和张道拱手道:“杨哥儿,吴先生,我两人奉命送杨哥儿和虞秀才一家南下。现在已经安然抵达,我俩也要回兖州,打听海公消息。我俩隶属锦衣卫,职责就是护卫海公安危,不敢失职。”杨云鹏知道勉强不得,连忙安排了最快的漕船,让两人北上。于是杨云鹏坐快船南下,田生和张道带着海瑞驾贴和官印,坐上漕船北上,先去济宁州,再转道曲阜。吴承恩护送虞秀才一家,坐漕船缓缓南下。曲阜孔府,黄文才和孔尚坦出来在门房见了曲阜知县于布延。“于县令,那狂妄之人可有问出底细来?”黄文才见面就问道。“黄老爷,下官没来得及问。贵府健仆把那四位狂妄之人递送县衙后,禀明原委,下官是痛心疾首,五内俱焚。孔府乃天下儒生圣地,孔家上下乃天下文士楷模。造福乡梓,延德妇孺,有目共睹,远近皆知。想不到哪里窜出来的狂悖之人,行犬吠之恶,诬蔑孔府善行德举,是可忍,孰不可忍!下官连忙打轿赶来,阐明立场。公道自在人心!天下自有公义!孔府仁义名声,不是几个狂悖之徒焉能玷污的!”于布延说到最后激动处,声音拔尖,都拔得嘶哑了。黄文才和孔尚坦对视一眼,随意地拱拱手:“于县令有心了。你这番心意,孔府铭记在心。”于布延心中大喜,脸上笑开了花。我巴巴地赶来,俯身做小,昧着良心奉承,不就是为了你们这句话吗?黄文才沉吟一会问道:“那四位狂悖之人还在县大狱里?”“在,本县交代过,严加看管,不得有丝毫疏忽。等回去后本县定会严加审问,给孔府一个交代。”“此四人行此丧心病狂之举,在下担心会是别有用心之人幕后指使。我与孔府大公子,想借贵衙宝堂一用,审一审这四人。”“黄老爷,孔大少爷,你们尽管借,我县令全套仪仗,三班衙役,你们全都借走,想怎么审就怎么审!”三人坐轿子匆匆赶到曲阜县衙公堂里,于布延一边叫衙役去提犯人,一边谦卑地请黄文才坐正位,请孔尚坦坐副位,自己坐在下首作陪。黄文才和孔尚坦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下。不一会,海瑞、舒友良、胡广生和赵宽被带到。黄文才装模作样地一拍惊堂木,啪的声响,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咳嗽了两下,定了定神,他学着戏文板腔说道:“尔等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海瑞扫了一眼,看到坐在公堂正位上的黄文才,一身锦绸襕衫,头戴无脚幞头;副位上的孔尚坦一身丝帛襦衫,头戴生员巾。坐在下首的却是一身青袍补子官常服,头戴乌纱帽。官不官,民不民,着实让人奇怪。海瑞反问一句:“坐在公堂上,威风凛凛的这位老爷,请问官居几品,是何官职?”黄文才有些尴尬,于布延连忙解围道:“黄老爷乃东平生员,衍圣公府姻亲,地方柱石,国家栋梁,代本官审理犯人,合情合理。”“合情合理?这话从一位知县嘴里说出来,就不合情合理了。按照大明律例,无官职者擅坐公堂,逾越违制,可是流徒千里的大罪。”于布延恼了,“混账,现在是我们审你,怎么你倒审我们来了!你这刁民,一被解到就桀骜不逊,咆哮公堂,刁民,刁民!来人啊,快将这刁民拖下去,重打二十,不,四十大板!”于布延愤怒地说道。胡广生和赵宽连忙护在海瑞左右两边,不善地看着蠢蠢欲动的衙役,准备随时亮身份。海瑞阴沉着脸,看着荒唐坐在公堂上的黄文才,觉得极其可笑。沐猴而冠啊!一介生员,居然堂而皇之地坐在县衙公堂上,可以断百姓生死,定一县威福,为什么?因为他是孔府的亲戚。姻亲啊!在曲阜合县上下眼里,孔府姻亲,就是当朝的外戚!黄文才被海瑞的目光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心里一荡。他代表孔府迎来送往,见多识广,看到对面的海瑞,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七品知县毫无威慑力,就连孔府在他眼里也视为无物。满天下不怕官的人不多。他不是官,就是做过官,跟官场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黄文才心里一咯噔,连忙叫住堂下衙役,“住手!”他坐在公案后,探出身子,露出一副很和蔼可亲的样子:“老人家,只要你说出幕后指使之人,本老爷定会念及你年事已高,轻轻发落。”“老夫幕后指使之人,是兖州数县被孔府盘剥欺凌的百万百姓!”于布延气得脸色涨红,太狂悖了!你以为你谁啊!居然还敢代表兖州百万百姓,你以为你是海青天吗!?“黄老爷心地善良,不忍让你一把年纪还吃苦。不想你不念善举,还如此狂悖,说着无法无天的话!来人,来人,给我打!打!黄老爷,不要拦住我,这等刁民,不叫他知道官法如炉,他不知道厉害!”舒友良上前一步,护住海瑞,对于布延说道:“你这个知县,真是眼珠子长在屁眼里了,只知道拍人家马屁,也不管自己的生死。你上面坐着的黄老爷,孔老爷,都察觉到有点不对头,你还在这里汪汪地叫个不停。你真要打我们老爷啊?”于布延脸色发青。老子只是给孔府俯身做小,你们一个二个都不当我是回事,都把我这个七品官当成一个屁是吧!老子今天不把你们打出屎来,算我今天吃斋念经了。“打!尔等狂妄刁民,不打不知道厉害!”“你这个于老爷,真要是把我们家老爷打了,地动山摇,你们整个山东,连同孔府,都脱不得干系了。”于布延连声冷笑:“死到临头,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黄文才和孔尚坦听出意思来,连忙叫住于布延,对舒友良说道:“还请说得仔细。你家老爷什么来路?”舒友良转头对海瑞说道:“老爷,我知道你的心思。衍圣公府招牌太大,这官司打到太子殿下跟前,都不一定能打得下来。你准备以身饲虎,不惜性命去跟衍圣公府同归于尽。这个狗屁知县因为包庇孔府,把你打残打死了,天下人,上到太子殿下,下到草民百姓,都不会放过衍圣公府。可是何必呢老爷!你这身子你自己不知道啊。真要是被这狗官打死了,我跟胡校尉、赵校尉顶多是扶你的灵柩回京交差。要是被狗官打残了,我还要给你端屎端尿,一路伺候着。老爷,我这人爱干净,端不得屎尿的。你也给胡校尉和赵校尉一条活路。他们没护卫好你,是失职啊!轻则丢饭碗的,重则要充军的!”海瑞被他说得转头到一边,“好,好,知道你最会劝人。你现在是越说越有理了,好吧,你是老爷好了吧!”“呵呵,我是老爷,再等几辈子吧。”舒友良转过头来,对黄文才三人说道,“你问我家老爷是谁?老实告诉你们,我家老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海南海瑞海刚峰。”此话一出,公堂上一片寂静。于布延感觉自己窒息了,被命运的双手死死地掐住了脖子。咣当几声响,旁边的衙役有几个吓得手里的水火棍掉到地上了。黄文才和孔尚坦张着嘴巴,死死地盯着海瑞,怎么也不敢相信。“你真的是海海.海青天?!” 第二百七十三章 记得给孔圣人留份体面 曲阜县衙公堂上,面对着黄文才三人,舒友良叉着腰,振振有词。“瞧你们说的,海瑞有什么冒充的,不能作威作福,不能贪墨受贿。老子在老爷身边做亲随二三十年,分文都没贪到,喝酒都只能喝掺了酒的清水。换做你,你愿意冒充海瑞吗?”是啊,这天下冒充其它权贵的人可能有,冒充海瑞的绝少,风险高,好处少。黄文才脸色变幻不定,他早就觉得海瑞一行人不简单,现在听舒友良这么一说,心里信了七成。码得,高拱没有等来,却等来了海瑞,这下更麻烦了。高拱还能转圜周旋一二,海瑞就丝毫情理没得谈,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黄文才转头与孔尚坦对视一眼,眼睛里闪过凶光。海瑞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嘴巴朝舒友良努了努。你会说话,就多说些。舒友良嘿嘿一笑:“想杀人灭口,把我老爷和我们挫骨扬灰?嘿嘿,你们这些扑街,黑了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海瑞翻了个白眼,叫你多读书,就是不听!还挫骨扬灰,我们这么招人恨吗?黄文才和孔尚坦目光闪烁,没有答话。于布延吓得冷汗直流。这些家伙太凶残了,连海青天都敢灭口。自己真是造了什么孽,被分拣到曲阜当知县。以为孔府的人各个道德仁义,温良谦善,想不到各个表面衣冠楚楚,实际上男盗女娼,心黑得很!舒友良看着黄文才和孔尚坦,继续说道:“晚了。我们老爷一辈子跟你们这些恶人斗,斗智斗勇,早就有了万全准备。知道我们在泗水县大狱里救了谁吗?漕督王一鹗的亲兵队长,他的义弟杨云鹏。他们早就坐马车南下,这会都到南直隶境内了。还有啊,这两位是锦衣卫翊卫司的军校,是太子殿下专门派来保护我家老爷,免遭你们这些鸟人的毒手。还有两位护卫军校,跟着杨云鹏一起南下了。太子殿下有密令,我们老爷去哪里,当地的锦衣卫和东厂,还有杨财神的少府监,密切关注,三天一报。杀吧,把我们杀人灭口,挫骨扬灰。过不了两天,离得最近的王督宪就带着兵过来,把你们都挫骨扬灰了。”舒友良的一番话,让黄文才和孔尚坦的脸色不再变幻。两人转出公案,文质彬彬地向海瑞行礼。“想不到海内闻名的刚峰公驾临曲阜,学生备感荣幸,还请等吾等回府,准备一二,再来给刚峰公接风洗尘。”海瑞看着两人:“接风洗尘还是免了,你们的酒宴老夫吃不起,也吃不下。”舒友良在一旁说道:“两位,你们回去还是先想好对策吧。我家老爷的秉性,你们是知道的。嘉靖年间弹劾了先帝爷,隆庆年间又弹劾了太祖爷。这次把你们老祖宗,孔圣人也弹劾了一遍。唉,你们这不是逼着我们老爷告老还乡吗?满天下以后还有谁再值得我家老爷弹劾了?”海瑞瞪了他一眼,“你这狗才,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只要这天下祸国害民的蠹虫还没绝,本官都会弹劾,不分尊贱。”黄文才和孔尚坦讪讪地说道:“刚峰公高风亮节,清廉公正,学生们敬仰不已,敬仰不已。”说完,转头迅速离去。公堂上只剩下知县于布延一人,看着海瑞等人,满脸的冷汗,遮不住心里的惶然,许久才开口道:“海公,下官下官”“你等着听参吧。”海瑞冷然说了一句,拂袖而去。于布延双腿一软,整个身子如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舒友良、胡广生和赵宽,连忙跟上。“老爷,你怎么不照老规矩来了?”往曲阜县衙大门口走时,舒友良好奇地问道。“什么老规矩?”“你以前每到一县,发现弊端,先就封了该县的架阁库,翻阅户刑两房的卷宗。怎么在曲阜县不照老规矩来了?”海瑞恨恨地答道:“曲阜县什么情况,你我还不知道吗?其它县,老夫还只是在卷宗里找弊政失职。这曲阜县,叫老夫找什么?在卷宗中找他做的那么一两件合法循律的好事?”路过堂前大院里立的那块戒石碑,海瑞停住脚步,抚摸着背面那行戒语,还有正面那三个字。“公生明!”海瑞双目噙着泪光,喟然感叹,“此时老夫才明白当初太子殿下说的那番话,公平公正,才是我大明立足之本。天下为公,才能让我大明千秋万世,生生不息啊!”刚走出县衙大门,看到门前街上涌来了数百人,还有更多的百姓,从各处涌来。原来有机灵的衙役转头就把海瑞海青天来曲阜的消息泄露出去。消息一出,就像点燃了火药库。海瑞站在门口,看着围着的百姓,他们有男有女,携老扶幼,黯淡的脸上破天荒的洋溢着希望的亮光。“老爷,你是海青天海老爷吗?”一位满头苍发,拄着拐杖的老者,站在人群前面,颤颤巍巍地问道。“在下正是海南海瑞海刚峰!”海瑞拱手回礼道。“苍天啊!”老者丢下拐杖,跪倒在地,满脸泪水仰天长叹道:“我们终于把你给盼来了!海青天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街面上跪满了百姓,数百上千,哭声震天,却带着无尽的希望,齐声高呼道:“海青天!请为我们做主!”海瑞也是泪流满脸,对着满街的百姓弯腰长揖,嘶哑着声音说道:“海瑞有愧!姗姗来迟,愧对诸位!”王大贵跪在人群里,也是泪流满面,激动得浑身抖动不已。海瑞在曲阜县城外的驿站住下,直接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牌子挂了出去,敞开大门,轮流接待来述冤的百姓。八位生员秀才,自告奋勇地做记室,手不停地记下百姓们阐述的冤情。没多久,手头上的纸用完了,墨也磨完了,县城里的纸铺和文具店迫于孔家淫威,给钱也不敢卖。王大贵调头就跑,与几位机灵的百姓分别跑去离县城不远的镇上,以及滋阳县、汶上县、费县近邻的镇集,购买纸张和笔墨送了回来。一来二去,还把消息迅速传开。不两日,不仅附近各县,就连东平、济宁州的纸铺和文具店,纷纷送来纸张和笔墨,兖州府通往曲阜的道路上,满是赶路来诉冤的百姓,络绎不绝。田生和张道很快赶了回来,给海瑞穿上官服,正式写了一份揭文,加盖官印,贴在驿站旁边。又过了五日,王一鹗带着杨云鹏、吴承恩,以及五百中军标营兵马,赶到曲阜县。“子荐,你来了?”“奉殿下令旨,学生兼抚山东。”王一鹗恭声答道,“学生已经行文青岛、威海、登州以及徐州、临清、德州和兖州,各漕军和营卫军都动了起来,严守兖州府和山东各处关卡,细加盘查。还有,学生已经调派了三千营卫军,把曲阜县通往外界的道路关卡,全部都把守起来。请海公放心,学生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海瑞看着王一鹗,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早就意属你来兼抚山东。”是啊,要不是早有密令,王一鹗能来得这么快?要不是早有督理处廷寄的密令,山东水陆各部能听他调遣?“你来了,老夫就能放心回京了。”海瑞迟疑一会,轻声道:“子荐啊。”“海公,学生在。”王一鹗恭敬地答道。“你这只王鱼鹰啊,记得给孔圣人留份体面。”王一鹗看着黝黑苍老的海瑞,双眼噙着泪光答道:“海公放心,孔圣人还有一份体面在京城里。”海瑞拉着王一鹗的手,殷切地交待着:“子荐,公生明!公平公正,天下为公,才有我大明!记住了,切切记住了。”王一鹗声音嘶哑,恭声道:“海公教诲,学生铭记在心。” 第二百七十四章 王鱼鹰爱吃鱼 东平州以北运河河面上,一艘官船缓缓北行。舒友良端着一碗黑漆漆如墨汁的药,从后舱走了出去,沿着左船舷往前走,走到前舱门口,王大贵连忙伸手去接。“少来!这药烫手,换来换去,小心洒了。”舒友良叫唤了一声,王大贵连忙闪到一边,继续在舱门前守着。舒友良端着药进了前舱,海瑞坐着里面,看着一叠叠卷宗,时不时咳嗽两声。“老爷,喝药了。”舒友良把药放在桌子上。“先凉一凉。”海瑞把卷宗一卷,往椅背上一靠,双眼一闭,十分地疲惫。“老爷,王督宪坐镇兖州,清查孔家的脏事破事,备受打击的应该是孔贞宁他们。据说孔家的实权被他把持着。怎么感觉备受打击的是老爷你呢?”海瑞跟他斗嘴都斗习惯了,都懒得睁眼,嘴里冷哼两声:“怎么说话的?”“老爷,我是嘴巴说话的。你这身子骨,一向硬朗,活到八九十岁都不是问题。我孙子的婚宴喜酒你都能坐上主席位,怎么一出曲阜你就染上风寒了?肯定是心里有事。”“老爷我心焦王子荐兼抚山东。他年轻气盛,有些事老夫担心他拿捏不住。”“老爷,看你话说的。王督宪年轻气盛,可人家的官做得比你还要大。我倒不年轻气盛,还不得伺候你,给你熬药端药。”“你这狗才,嘴巴子真是越来越利索了。也是,我和你,主仆二人,风雨同路,走过的路没有八千也有一万里吧。旅途寂寞,斗斗嘴巴,逗逗乐子,开心舒畅。”舒友良开心地说道:“这就对了,老爷,我们做人就应该开开心心的才对!”“天下还有这么多百姓备受欺凌,缺衣少食,老爷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啊。”“老爷,该做的你都做了。现在太子殿下英明,又是位下棋的国手。这一步步的,先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回过头来,才明白下得是绝妙。看前些日子的《皇明朝报》,俺答汗意欲在大同镇寇边,我军严阵以待,殿下又调戚帅的兵马准备抄其后路。一番言辞呵斥,俺答汗羞愧难当,退兵而去。现在山西、大同、宣府还有陕西、宁夏等镇,重新开边互市。大好事啊。”海瑞睁开眼睛,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个大好事?”“小的读书不多,生性粗鄙。但是也知道一个道理,丢下的面子,很难再捡起来。大同镇一役,俺答汗的面子丢了个精光,此起彼伏,那我们大明的面子就涨了。出来混的,靠得就是面子。俺答汗威严大损,以后他再无余力南下寇边,天天忙着窝里斗。”海瑞赞许道:“你小子还有几分聪明。”“嘿嘿,老爷,我读书少,可我不傻。”“你刚才说太子殿下是下棋布子的国手,下的绝妙,怎么个意思?”“老爷你看,东边女真人歇了菜,察哈尔部的图们汗砍了头,西边的俺答汗吃了瘪,南边打劫的西班牙人被暴揍了一顿,安南莫氏覆灭在即,加上消停的朝鲜和日本。扳着手指头算,咱大明的外患是不是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咱们太子殿下给按了下去,各个都老实了,至少十几年内没有余力闹事。”海瑞眼睛一亮,舒友良这小子胡猜乱想,还真被他瞎猜到些东西。“然后呢?”“老爷,你们读书人老是说什么‘攘外者,先安内’之类的话。”“前宋赵普给宋太宗说的话,‘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对,就是这句话,反正我是记不住。你们老是说‘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可咱们太子殿下偏偏反其行,他先攘外,再安内。”海瑞猛地站起来,直直地盯着舒友良。“你这狗才,肚子里几两肥肉几两瘦肉,老夫都一清二楚,你小子绝想不出这些话来。肯定是听谁念叨,然后在老爷我这里来装腔作势。”“怎么可能!老爷,你怎么能低看了我!我也是每日熟读朝报和政报,关心时事的人。”舒友良狡辩道。海瑞想了想,身边还是那些人啊。胡广生四人他很熟悉,也想不到那么深。王大贵!死皮赖脸要拜在自己门下为学生,自己推脱不得。人家好歹也帮着搭救了杨云鹏,虽然说拿钱办事,可跟那些贪官打交道,不用钱开路怎么行?海瑞暂驻曲阜驿站,王大贵帮着忙前忙后,处理琐事非常利索有条理,比蒙头瞎转的舒友良和胡广生强多了。海瑞也看出此人有忠义之心,是良善之辈,又是卫所军户子弟,于是不收为学生,却是答应举荐他进西山武备学堂进学,跟着一起进京。“是王大贵跟你说的吧。”舒友良翻了个白眼,老爷,让我装回逼又怎么了?海瑞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没猜错,“去把他叫进来。”“信外人,不信自己人,老爷,你这是拿我当外人啊。”舒友良嘴里嘀咕着,出船舱把王大贵叫了进来。“海公,你唤学生有什么事?”海瑞把舒友良刚才装比的话简要说了一遍,问道:“这些话是你跟他说的吧。”王大贵看了一眼舒友良。他仰着头,转向另一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是的,学生跟良叔闲聊时顺口提了几句,无心之语,请海公不必放在心上。”“老夫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继续说说,太子殿下这先攘外再安内之计。”王大贵知道这是海瑞在考究自己,想了想答道:“海公,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做事高瞻远瞩,走一步看十步。学生斗胆猜测,殿下这先外后内之计,一是外患简单,倭寇、女真、图们汗、俺答汗、安南莫氏,中间又多了个西班牙,全在明面上。外患可用刚猛之招,整饬兵马,筹集粮饷,军略并行,剿灭即可。其次是内忧复杂,盐政、财税、田地、吏治、宗室等,无不牵涉甚广,牵一发动全身。故而殿下在处置外患之时,大刀阔斧,勇猛精进。处理内忧时,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先外后内。外患剪除,就能全心全意处置内忧。鼎新革故,再兴大明。”海瑞盯着王大贵,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更重要一点,你没有说。说吧,在老夫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大贵迟疑一会答道:“剪除外患,大浪淘沙,可聚拢兵权,汰劣存优,编练强军。学生读史书时明理,兵强马壮者,方为真天子!”海瑞盯着王大贵,足足看了三四分钟,看得王大贵后背发麻。全天下敢在海瑞这凌厉如刀的目光下保持镇静的人,没有几位。你心中无愧也扛不住!这世上心中真正纯贞无愧的,有几位?海瑞欣然长叹道:“想不到老夫兖州一游,居然遇到了一位如王子荐一样的人才。”舒友良在旁边撇撇嘴,“王督宪外号王鱼鹰,像他有什么了不得?”海瑞微叹了一口气,朽木不可雕!他伸伸手,示意王大贵和舒友良都坐下。“都坐!大贵,你和友良坐着说话。”海瑞转向舒友良问道:“那你知道王子荐为何被人称为王鱼鹰?”舒友良想了想答道:“王督宪爱吃鱼?” 第二百七十五章 老爷,你可真是枯木逢春啊! 海瑞对舒友良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舒友良抢先说道:“老爷,王督宪爱不爱吃鱼我们再说,你先把药喝了才是正事。已经凉了不烫,再晚点就冷了。”说着,舒友良起身从书案上端起那碗药,端到海瑞跟前。海瑞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接过那碗药,憋着气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完了后把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呼呼地出气。舒友良对着王大贵挤眉弄眼,“我们老爷穷苦人出身,却是怕吃药,嫌苦,嘿嘿。”海瑞不跟他计较,卷起衣袖搽了搽嘴巴,继续说道:“王子荐五岁识字,过目不忘,七岁时即能赋诗,世人称奇,十八岁中举,十九岁进士及第,少年得意。嘉靖三十三年子荐任南京刑部主事,不久晋升为员外郎,他经手的案例无论大小,清明公断,当事人无不折服。当时南京振武营闹饷,他翻身上马,单骑往来于军中,出其不意先斩杀为首几位军校,然后面对群情激愤、纷杂喧嚣的众军士,晓以利害,平息了兵乱。”王大贵听得津津有味。舒友良一边听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瓜子来,喀喀地吃了起来。王大贵闻声转过头,很是诧异。海瑞早就习惯了,继续说道:”嘉靖四十年,子荐改任建宁知府。当时东南倭寇肆虐,建宁几家大户收买了几十位真倭,勾结了数千山盗海贼,围了建宁城。子荐一边向省城急报求援,一边与贼寇斡旋。他很快打探出事情原委,暗地里收买那几家大户,说愿以官库里的钱粮相输,以求平安。大户贪其利,暗通城外贼寇,暂缓攻城。子荐又使离间计,故意散布消息,说钱粮已经给到了几家大户。城外贼寇大忿,撤兵十里,要那几家大户说清楚。子荐暗地里早就捉拿了那几家大户,然后以他们的名义与城外贼寇纠缠,拖延时间。待到时任福建按察副使汪伯玉(汪道昆)奉谭子理之命,领兵驰援,先暗地里与子荐联络。子荐得了信,以那几家大户的名义,约贼寇酋首在城外二十里外的某地会谈,然后与汪伯玉合兵一处,擒贼先擒王,杀了真倭以及十几位贼寇酋首,然后大破贼寇。完事后,子荐把那几家大户悉数斩杀,家产分于立功将士,却在奏章里报称大户是被贼寇所杀,家产被贼寇所掠。没多久那几家大户的亲眷知道了消息,联络地方和京里的亲朋好友,弹劾王子荐。打了半年官司,幸好汝贞公得当时为世子的太子殿下器重,主持东南剿倭大局,把此事禀于殿下。殿下认为子荐其无过,反而有用,多加重用,进而在东南剿倭,以及江西剿贼中脱颖而出,平步青云。”海瑞总结道:“王子荐足智多谋,又生性狡诈狠辣,行事迅疾凶猛。当时有人形容,倭寇山贼一旦被他盯上,就好比鱼儿被鱼鹰盯上,九死一生。正好他又名一鹗,于是王鱼鹰之名就此传开。”舒友良噗噗地往衣襟卷起的布兜里吐瓜子皮,嘴里不停地说道:“有趣!有趣!王一鹗前两月就派杨哥儿到兖州府暗中打探消息,看样子这一次孔家就是那条鱼,好,好啊!大快人心!”海瑞看着沉稳的王大贵,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大贵,你此前说你先严是任城卫百户,五年前因为撞破了什么事,被构陷丢官下狱,幸得同僚旧友相援,才免除牢狱之灾,却郁郁而终。”“是的海公。”“你先严可有跟你说撞破了什么事?”“有说。”王大贵开口道:“当代衍圣公少年袭位,一直逗留在京师,娶妻生子,只是每年回曲阜主持年祭一次。五年前,衍圣公携诰命夫人及两位少公爷回曲阜,准备祭祀。家父身负守府护卫之职,四处巡视,不意在后厨发现有人意欲在饭菜里下药,毒害两位少公爷。家父当即将涉事厨子和下人缉拿,关在孔府偏院里,等阖府祭祀完毕,再由有司审理。不想当夜那两人就横死,然后有人出首,说家父意行不轨,被厨子和下人察觉,反咬一口,再杀人灭口。”海瑞听得一愣。舒友良嗑瓜子磕得更加快,目不转丁地盯着王大贵。下药毒害当代衍圣公的子嗣?什么剧情啊!“大贵,你先严可有说,幕后主使者是谁?”“先严病故前,曾经悄悄告知学生,他怀疑幕后黑手是孔贞宁,衍圣公的叔父。”海瑞眉头紧皱,捋着胡须说道:“上代衍圣公早与建昌侯之女定亲。嘉靖十二年,建昌侯坐事下狱,嘉靖二十五年被斩于西市。”建昌侯张延龄是孝康敬皇后张氏的弟弟。张氏是弘治皇帝的皇后,正德皇帝的亲娘。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品行不佳,作恶多端。嘉靖帝入继大统后,很快就拿他俩做了典型,等到张氏病故,一刀把两人咔嚓了。“衍圣公坚持迎娶张女,为世人称赞。而后先帝为衍圣公嫡子,即当代衍圣公赐婚,指严嵩之孙女以婚配。其弟孔贞宁不愿与奸臣之孙女为伍,迁居汶上,为世人称赞,想不到”舒友良咔咔吐着瓜子皮,一脸看透世事地说道:“老爷,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海瑞不知道的是,在正常的历史中,明末大乱,满清入关,顺治元年,衍圣公孔胤植迫不及待地上《初进表文》。“万国仰维新之治;乾纲中正,九重弘更始之仁,率土归程,普天称庆。恭惟皇帝陛下,承天御极,以德绥民,瞻圣学之崇隆,趋跄恐后;仰皇猷之赫濯,景慕弥深.”然后美滋滋做起了大清衍圣公。顺治二年,满清颂布剃头令,孔胤植率先领着族人剃头,还向清廷上奏了《剃头奏折》.而这位衍圣公孔胤植正是孔贞宁之孙,孔尚坦之子。当代衍圣公孔尚贤有两子孔胤椿、孔胤桂,先后无故早卒。孔尚贤死后,孔胤植入继,于天启二年传袭衍圣公。孔胤植还向满清朝廷请封,追赠孔贞宁和孔尚坦太子太保、衍圣公。真是一脉相传,他俩的孝子贤孙啊!王大贵说道:“海公,而今衍圣公府实权,尽在孔贞宁掌握中。他长子孔尚坦,次子孔尚先,以及其它亲眷爪牙,充斥孔府各处。山东各地,打着孔府旗号干尽坏事之人,皆跟他有关。”舒友良一拍大腿,“破案了!衍圣公无子绝嗣,按照宗法礼数,当然是孔贞宁老儿的子嗣入继。这个扑街不仅要做实权衍圣公,还要做真正的衍圣公!”海瑞目光一闪,“此事你有跟杨云鹏说吗?”“海公,此事家舅也知道的十分清楚。他这些年也在处心积虑地为先严和继母筹谋报仇,孔贞宁的底细,他更清楚。现在他被杨中军请为小校,帮办处理孔府事宜。”“这就对了。孔府这次逃不了的!”舒友良呵呵地说道。海瑞也长舒一口气,捋着胡须说道:“大贵,你家学渊博,不该是这等粗鄙之名啊。”“学生不敢隐瞒海公。先严为学生取名王逢猛,字虎臣,为家弟取名王逢巨,字鳌图。只是我兄弟深感父仇未报,不敢见先人,故而改名大贵小富。只待报了父仇,再正名见世人。”海瑞念道:“‘上山逢猛虎,入海逢巨鳌。王者苟不死,腰下鱼鳞刀。’贵先严取此两名,对你兄弟二人期盼甚高啊。好,如果你还愿意拜老夫为师,就听老夫一句劝,恢复正名吧。”王大贵大喜,起身跪倒在海瑞面前,一连磕了三个头:“门生王逢猛,拜见恩师!”海瑞捋着胡须,欣然大笑。舒友良磕完了瓜子,提着前衣襟,把满满的瓜子壳往窗外一倒,转头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老爷,你一把年纪还能收个徒弟,真是枯木逢春啊。为了以示庆祝,今晚加两个荤菜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衍圣公 夏天的京师很热,知了趴在树上,歇斯底里地叫着,可能觉得叫死比热死强。西苑有三个大湖,植被又多,所以显得比其它地方要凉爽一些。衍圣公孔尚贤在西苑南华门值房里焦急地坐着,热得头上冒着微汗。他理了理身上穿着的圆领朱袍,顺着衣缝捋直衫袍,又甩了甩袖子,猛地又觉得自己的乌纱帽似乎歪了,忍不住伸手扶正。长舒一口气,孔尚贤觉得自己的心稍微安定下来。西苑,从嘉靖年间开始就是个让人生畏的地方。自己少年袭衍圣公爵,被先皇嘉靖帝下诏留在京师肄业国学,至今已有十个年头。这十年里,自己从十五岁少年长大成为二十五岁的青年,成亲、生子.十年里,孔尚贤有想过回曲阜孔府,想回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有时候又不想回去。那里被二叔经营得水泼不进,针插不进,自己回去干什么?做傀儡,还要处处受小人的气。还有这次太子殿下召见自己,有什么事?先皇嘉靖帝倒是在西苑召见过自己几回,问问自己的学业,关心一下自己的起居生活。当今皇上在潜邸时,召见过自己几回,一起探讨经义学问。只是他即位入紫禁城里,元年时召见过两回,再后来就没空召见自己了。太子殿下入执西苑后,从未召见过自己,只是在朔望太极殿代皇上开朝会时,远远地见过。今天殿下突然召见自己,有什么用意?孔尚贤脑子里不停地转,思考着答案。肯定不是找自己讨论经义学问,也不会过问自己的生活和学业,那会是什么?突然间,孔尚贤想起朝堂传闻,户部派往山东、山西、河南、陕西清丈田地工作组,唯独在山东被人殴打,还闹出人命。据说为首者是地方世家。山东地方世家,为首不就是我衍圣公府吗?难怪高拱几次见到我,皮笑肉不笑的,没有好脸色。高拱不可怕,他牙根咬碎了也奈何不了自己和孔府,关键他推行新政,大家都知道是秉承太子旨意,是奉命行事的马前卒。想到太子殿下,孔尚贤心里很慌。孔尚贤久在京师,虽然很低调,但眼睛没瞎,耳朵没聋,许多事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太子殿下什么手段,他非常清楚。孔尚贤喉结来回抖动,不停地咽口水。“衍圣公,你等着殿下召见?”突然有人在门外招呼,孔尚贤抬头一看,是太常寺少卿蔡茂春,是他拱手在跟自己打招呼。在他旁边站着太常寺卿李贽,挤出几分笑容,也对着自己拱手。“李太常卿,蔡少卿,正是,本公在等殿下召见。两位这是?”“刚拜见完太子殿下。”蔡茂春答道,他看着孔尚贤欲言又止。孔尚贤在国学肄业时,蔡茂春做过他的老师,两人相处得不错,看到蔡茂春的样子,心里一咯噔。这两位可是太子近臣,难道刚才拜见时听到什么风声?孔尚贤忍不住开口想问蔡茂春一句,李贽在旁边说道:“衍圣公,我等还要回太常寺料理政事,先告辞了。”说罢拱手转身离开,蔡茂春无可奈何地拱了拱手,也跟着离去。孔尚贤心里更慌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有没有人告诉我一声啊!“孔公爷!”一个声音把胡思乱想的孔尚贤吓了一跳。他转头一看,是内侍祁言,殿下的贴身内侍。孔尚贤连忙镇静下来答道:“祁公公。”“公爷,请!”孔尚贤连忙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强自撑住,挤出几丝笑容,跟着祁言往里走。“祁公公,敢问殿下召见臣,不知何事?”走在路上,孔尚贤忍不住问道。“公爷,奴婢也不知道。”祁言还是一如既往地守口如瓶。到了勤政堂,孔尚贤低着头走进去,看到朱翊钧坐在书案后面,连忙上前一步,跪拜稽首。“臣衍圣公孔尚贤拜见太子殿下。”“衍圣公请起,赐座,祁言上茶。”朱翊钧头也不抬,只是手左手挥了挥,“公爷稍坐,孤还有一段批复没写完。”“谢殿下。”孔尚贤起身,这才看清,朱翊钧附在桌子上,右手在挥毫写字。孔尚贤斜斜坐下半个屁股,接过祁言端来的茶,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朱翊钧写完批复,平拿起题本,对着墨迹轻轻地吹了几下,等到墨迹略干,又用吸墨布轻轻一盖,墨迹迅速变干。合上题本,朱翊钧站起来,转出书案,顺手把题本递给祁言,“给督理处,留档后廷寄山东王子荐。”“是。”朱翊钧在上首坐下,想了想,开口问道:“孔公爷不仅在国子监授学,同时也还在拜师读书?”孔尚贤连忙答道:“臣传袭爵位时,立誓远不负祖训,上不负国恩,下不负所学。故而一直在勤苦学习。”“嗯,你是孔圣人的后裔血脉,学问方面,自然要过得去才行。近日听说你在国子监跟几位卓吾先生门下展开了一番辩论?”“是的殿下,臣觉得心体本自湛然,习气蒙之,憧憧四出。惟以明还明,朗若初体,则学之能事毕矣。外而事业千流万派,总发源于此。畅其旨者,惟王文成。其曰:无善无恶,心之体,本无不明也;有善有恶,意之动,明或流于不明也;知善知恶,是良知,明自常明也;为善去恶,是格物,以明还明也”虽然朱翊钧在儒学经义方面是个渣,但是自幼的“童子功”还在,从入西苑开始,那么多老师灌注的知识没忘。孔尚贤的一番话还是听得明白。“孔公爷也是阳明心学弟子?”“是的殿下,臣此生最憾,是不能亲拜在阳明先生门下。”朱翊钧站起身来,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屋里又转起来。“既然都是阳明心学弟子,为何争辩不休?孤听说争得当时公爷都要拔拳相加了。”一谈到学问,孔尚贤心里忐忑骤然消失,理直气壮地说道:“天下说自己是阳明心学弟子的读书人数以百万计,各持已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朱翊钧笑着问道:“你是孔圣人的后裔子孙,他们没让着你?”孔尚贤一时尴尬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殿下,学术之争,跟身世无关。”确实无关。要是跟身世有关,那身为孔圣人血脉后裔,衍圣公岂不是拥有儒家经义最高解释权了?那些大儒和名士还混个屁啊!董仲舒、程朱、王阳明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身份可以尊重你,但是话语权不会交给你掌控,否则的话,上到皇帝,下到儒生,都不会睡得安生。“无关就好。”朱翊钧哈哈一笑,从书案里拿出份题本,递给孔尚贤,“这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海公的弹劾奏章。”海瑞的弹劾奏章!听到这位的名字,孔尚贤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变得有点紧张。海内闻名的海青天这次会弹劾谁?孔尚贤小心翼翼地接过题本,是一本密本,封面只写着“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海瑞拜奏”的字样。打开里面,右边第一行写着:“请肃正衍圣公府败类奸贼恤地方百姓疏。”孔尚贤的心忍不住砰砰乱跳起来,等到看到那句“至圣先师流芳千古,衍圣公府遗毒万户”时,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 衍圣公,你可要尽职啊! “衍圣公,还请读完。” 朱翊钧的声音传过来,满头是汗的孔尚贤强撑着看完了这本弹劾上疏。看到后面,孔尚贤的心又恨又怕。 这些事跟我有毛关系啊! 我人在京师,这些发生在曲阜、兖州和山东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全是二房那些混账干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转头一想,这些混账都是打着衍圣公府的旗号,鱼肉百姓,为非作歹。自己是衍圣公,不就代表了衍圣公府了吗? 太子殿下或许废不了衍圣公,但是弄死自己却是小事一桩。 天下儒生需要的是衍圣公,至于做衍圣公是孔尚贤,还是其他人,就不关心了。 看完后,孔尚贤连忙脱去官帽,放到一边,附身在地:“臣孔尚贤管教不严,失察疏忽,罪该万死,请殿下治罪。” 朱翊钧盯着孔尚贤的背影沉默了一会。 他早就想动衍圣公府。 衍圣公府在山东是第一世家,也是最大的毒瘤。就像是分布在各地的诸藩宗室一样,本身失德,鱼肉百姓,然后还有一堆的苍蝇臭虫都围着他们,打着他们的旗号,肆虐地方。 怎么动? 朱翊钧一直在权衡盘算着。 “孔尚贤啊孔尚贤,你传袭衍圣公十年了,衍圣公府那些腌臜事你难道一点不知道吗?” 孔尚贤连忙答道:“臣有所耳闻。只是臣每年回乡一次,匆匆去匆匆来,许多事情来不及细查。” “去年开始,孤号召文武百官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你为什么不敢对衍圣公府展开自我批评? 你觉得有问题,自己清理不了,可以上疏叫朝廷来清理。现在好了,撞到海公的刀口上,一纸弹劾,你如何给朝野上下,给天下一个交代?” 孔尚贤一时语塞。 是啊,去年我要是写一份上疏,请都察院或山东地方清查衍圣公府,就能把自己撇清。现在好了,海瑞的上疏把衍圣公府一网打尽,自己身为衍圣公,罪责难逃。 海瑞海青天的上疏啊! 你榜上有名,想轻易脱身吗? 孔尚贤又恨又悔,悔不该当初,顾忌着家丑不可外扬,藏着掖着,盖得严严实实,结果盖得越严实,捂得越臭,等到一爆发,溅了自己一身,臭不可闻,洗都洗不干净! 后悔完后,孔尚贤猛地悟到,批评和自我批评! 批评别人,批评自己? 批评别人不说了,批评自己,勇于指出自己的错误,类似写罪己书,此书一出,似乎就能撇清关系了,后续处理问题中就能占据主动了。 万万没有想到太子殿下说的自我批评还有这等妙用。 真是悔不该当初啊! 为何当时把太子殿下的这些话,当成少年张狂的妄言。现在看来,狂妄无知的是自己啊! 孔尚贤马上说道:“臣悔不该当初,不听殿下良言,不敢勇于揭发衍圣公府暗藏底下的腌臜之事,才酿成大错,祸及无数百姓。 臣心如刀绞,五内如焚,臣请殿下治罪!臣万死不足惜,恳请殿下,派遣干臣,彻查卷宗,涤清污秽,还孔府一份清白,留圣人一份体面。” 这是个聪明人。 朱翊钧点点头,“孔府的清白,圣人的体面,需要用人头去换回来,用鲜血去洗刷。” 孔尚贤不停地咽口水,恨不得整个身子都伏在地面上。 “祁言,”朱翊钧叫了一声。 “奴婢在!” “把衍圣公扶起来。” “是!” 在祁言的搀扶下,孔尚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仿佛刚刚从虚脱中挣扎回来。 等他被祁言扶着在座椅上坐下,朱翊钧悠悠地说道:“大明不能没有孔圣人,所以也不能没有衍圣公。” 孔尚贤眼泪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的太子殿下啊! 朱翊钧看着眼睛里闪着泪光的孔尚贤,心里继续盘算着。 孔子到如今已经成了华夏文明的图腾,彻底摒弃它,等于刨自己文明的根。衍圣公就是这个图腾的代表,它只是一个符号,孔尚贤可以是这个符号,孔尚某也可以是这个符号。 只是目前来看,一直留在京城的孔尚贤要干净些,拿得出手。 “山东之事,你身为衍圣公,管教不严,失察疏忽之责还是有的。” 孔尚贤马上说道:“臣马上写一份请罪书,陈明自己的过错,勇于展开自我批评,剖析自己的缺点问题,同时勇于对衍圣公府一干人等展开批评。” “嗯,”朱翊钧点点头,“尽快呈上来,还有啊,你身为衍圣公,要以国为念,以民为本,忧国思民,平日里多发表一些意见。 比如清丈田地,整饬吏治,还有新学运动,衍圣公,你要勇于发表自己的观点啊。” 孔尚贤一时愣住了。 殿下,我其实对这些新政,还有李贽等人倡导的新学思潮运动,是反对的,要是勇于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这是纯纯的找抽啊! 看着朱翊钧熠熠的目光,孔尚贤脑海仿佛叮的一声铜罄响。 悟了! 勇于发表自己的观点。 什么叫发表自己的观点? 要整句话连起来听,什么是自己的观点? 与上面保持一致的观点才是衍圣公的观点,否则的话,就是你孔尚贤自己的观点。 进而可以推论,孔尚贤可以是衍圣公,也可以不是衍圣公。 开悟的孔尚贤连忙答道:“臣一定恪守衍圣公职责,勇于发表观点,为大明中兴出一份力。” “回去后多与太常寺少卿蔡茂春聊聊,听说他做过你的老师。” 孔尚贤心里更有数了,“是的殿下,臣在国子学肄业时,蒙蔡少卿教授过。” “嗯,孔公爷,学而不思则罔,回去后多多学习,尽到衍圣公的职责。也不要有太多的思想负担,王一鹗在山东料理衍圣公府的事,他定会秉公执法的。” “臣定会铭记殿下的教诲。” “祁言,替孤送送孔公爷。” “是。” 看着孔尚贤的背影,朱翊钧又把双手笼进袖子里,眼睛微眯起来。 原本自己还想着趁着这次机会,让孔尚贤以衍圣公的身份,为新学思潮背书。孔圣人的后裔说的话,在天下儒生心里应该有一定分量。 至于愿不愿意,把柄抓在自己手里,你敢不听话。 可是跟李贽、蔡茂春沟通过,朱翊钧很快就失望,衍圣公在天下儒生的影响力也就那么回事。 他身份尊崇,衍圣公府在山东一手遮天,实际上只是天下儒生需要这么一块招牌。山东地方世家需要这么一个挡箭牌。 衍圣公说的话,还没有一位知名大儒有影响力。 呵呵,这些儒生,一向双标惯了。 无所谓了,只要自己的权柄够大,只要以后学新学思潮才能做官,才能入阁为高官,用不了多久,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殿下,”李春捧着一份急报匆匆走来,“督理处刚收到南海宣慰使司的急报,六月十一五日,大明水陆两师攻克升龙城,灭安南莫氏,再复交趾布政司旧地!” “打下升龙城了?好,三月灭莫,南海诸军向孤的军令状做到。拟诏,褒奖诸军将士,此外,乘胜追击” 朱翊钧停住了,“现在安南是雨季吧。” 李春答道:“殿下,几封塘报有说,安南两广是雨季,广西刘总兵进剿安隆、上林两土司的行动也暂缓了。 听说安南那边比广西的雨更大。” “不容易啊,他们不容易。传令旨,叫诸军原地休息,以安抚旧地为首要,各部轮流回琼州、广州、香江休假。” “遵令。” 李春应了一声,又说到:“殿下,还有一封急报,六月初二,朱雀水师在宿务港守株待兔,全歼西班牙人东来船队,击沉两艘,俘获五艘。 附有兵部尚书胡宗宪上疏,请在苏禄宿务、勃泥文莱、吕宋三屿筑城扩港,以为南海宣慰之基。” “把汝贞公的上疏留下,待孤看完了再说。” “是。” 朱翊钧踱到门前,深吸一口气,“外患逐一剪除,孤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在内政上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李春微弯着腰,低着头答道:“殿下英明,只是奴婢听说,内阁那边有些不消停。” 朱翊钧转头看了他一眼,翕然一笑:“不消停?全是头上长角的人物,挤在一起,能消停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王一鹗 兖州滋阳城,兖州知府衙门,被王一鹗征用为山东巡抚行辕。 “汝忠先生,小喽啰都审完了,剩下谁了?”王一鹗伸了一个懒腰,长舒一口气,问幕僚吴承恩。 “督宪,还剩下孔贞宁、其长子孔尚坦、次子孔尚平,以及其姻亲小舅子黄文才。” 王一鹗嘻嘻一笑:“衍圣公府四巨头啊,本督听说过。各个都是胳膊上能跑马的汉子,跺一脚兖州府要晃三晃。 云鹏,把他们带进来,本督要亲自问他们的话,问完他们四人,衍圣公府的案子,在本督这里算是了结,剩下的就有汝忠先生来处置。” 吴承恩一愣:“我?督宪,学生德薄才疏,万万不敢受此重任。” “汝忠先生过谦了。你的本事,本督这几月早就知晓了。本督已经举荐你为山东按察司按察副使,专事孔府大案初审。” 看到吴承恩还有谦让之意,王一鹗说道:“汝忠先生不要谦虚了。这次孔家大案,山东官场大地震,从布政司到按察司,再到兖州曲阜,官吏十去六七。 危急之时,还请汝忠先生挺身而出,为数万冤屈百姓昭雪拔济。” 吴承恩起身肃正作揖,“学生愿应督宪征辟,为国效力,为民尽责。” 等了一会,杨云鹏把孔贞宁、孔尚坦、孔尚平和黄文才四人带到,随行押解的还有小校齐兴安和十二名官兵。 “禀督宪老爷,人犯带到。”杨云鹏上前禀告道,转头给齐兴安使了个眼色。 齐兴安心领神会,和三位小校在背后,用脚尖往孔贞宁四人的膝弯处轻轻一替,四人噗通跪倒在地。 王一鹗转出公案,走到旁边的桌子上,上面堆了四堆文卷,每摞都有三尺以上高,其中一摞最高,足足五尺高。 王一鹗在上面拍了拍,“你们这四个王八蛋,是本督见过最无耻的家伙,衣冠楚楚,心思歹毒。看看你们犯下的罪案,娘的,都有这么高,罄竹难书啊! 你们自个说说,本督该怎么判你们啊!” 孔贞宁直着上半身,声音有点嘶哑,可满脸大义凛然,声调慷锵有力:“学生出自至圣先师一脉,乃六十二代衍圣公知德公次子,早年就迁居汶上。闭门治学,泛览经史,广交贤士,不问世俗。 只是因为侄儿衍圣公滞留在京,不得已才出掌公府庶事,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懈怠。族人乡里,皆称在下贤良。 督宪老爷所问诸案,都是这些混账子,瞒着学生做下的,学生也是案发时才得知。 学生良善半世,想不到晚节不保,竟然被两逆子联手姻亲蒙蔽,瞒上欺下,酿成如此大错。 学生俯身认罪,大义灭亲,敢请督宪老爷秉公执法,论罪两逆子及其党羽,以正国法,以清衍圣公府之名!” 身旁的孔尚坦、孔尚平都听傻了。 大义灭亲! 你个老东西,见势不妙就把所有的罪过推到我们头上,丢卒保车是吧! 黄文才瞥了一眼,神情自如。 他太了解自己的姐夫了,用人朝前用完人朝后,性情凉薄,自私自利。 现在摊上大事了,肯定是先把自己摘出来。两个儿子算什么?他有六个儿子,献祭出去两个,还有四个,还是很划得来。 只是黄文才心里在暗笑,都什么时候,姐夫你还玩这一招,有用吗? 海瑞上疏弹劾,连孔圣人带衍圣公府一块弹劾,然后漕督王一鹗火速赶到兖州,兼抚山东,彻查此案。 还不明白吗? 这是要献祭我们这些人,杀鸡骇猴,为后续的清丈田地开路。 山东围堵和殴打清丈田地工作组,甚至闹出人命的案件,通过各大报纸传得天下皆知。有心人都知道这案件幕后黑手是谁。 衍圣公府的人,阻碍清丈田地,朝廷说杀就杀! 你们这些地方世家、豪族大户有谁分量比他们更重的,尽管再跳出来,看看朝廷的刀锋利不利! 命运已经注定,还说这些狡辩的话有什么意思? 更显得可笑。 王一鹗听着孔贞宁喋喋不休的自辨,目光在他脸上,还有他两个儿子愤怒的脸上,以及黄文才无所谓的脸上扫了一遍。 王一鹗摇了摇头,感叹道:“你个老小子的无耻,出乎本督的意 料啊。你啊,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敛了这么多财,享了这么多福,还是没有你小舅子活得明白啊。” 孔贞宁心里一咯噔,继续强自说道:“学生不明白督宪老爷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你是至圣先师血脉后裔没错,是六十二代衍圣公知德公次子,当代衍圣公的叔叔也没错。没有这些身份,你也没法横行乡里,为非作歹。 只是你想过没有,孔圣人不会有错,衍圣公也不能有错,那么有错的是谁呢?” 孔贞宁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是啊,老祖宗孔圣人不会有错,京城里衍圣公也不能有错,必须要保住他们的体面,保住了他们的体面才能保住天下儒生的体面。 他们都没错,那只能是自己这些人错了! 你们居然打着孔圣人和衍圣公的旗号,为非作歹,鱼肉百姓,这就是给孔圣人和衍圣公脸上泼脏水,是大逆不道! 不严惩,怎么洗刷孔圣人和衍圣公的清白? 难道自己要全家完蛋? 怎么自己的身份和血脉反倒成了催命符了? 不! 我可是孔圣人的嫡传血脉啊,刑不上大夫啊! 看着孔贞宁惨白的脸,满额头的汗珠,王一鹗指着他,呵呵大笑:“你个狗东西,现在才明白过来。晚了!” 王一鹗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卷宗,“这么多人证物证,本督都不用升堂问话,直接就可断了你们的罪。 只是本督想亲眼看看,尔等这些斯文败类的无耻之徒,到底长什么鸟样! 呸!也就这个鸟样!” 王一鹗转身回到公堂上,一拍惊堂木,宣判道:“本督奉诏审理孔家一案,现判定如下:孔贞宁以及孔尚坦、孔尚平、孔尚先等六子,弃市,其余发配兰州;黄文才及其四子弃市.家产悉数抄没” 真得全家问斩,一个不留啊! 孔贞宁大喊道:“冤枉啊,学生冤枉啊!” 王一鹗呵呵一笑:“本督已经判定首恶者二百一十六人死罪。 后面涉案者,除孔家、黄家,还有山东世家豪族四千一百九十七人,大小官吏一千一百二十五人,由吴先生初审,再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组成了专案组复审,想必有一半人是要弃市问绞。 冤枉,你大可继续喊。按照新刑律以及范律,本督判得案,死刑皆由刑部核审,尔等也可向大理寺上诉。 不过你想以此脱身延续性命,怕是做不到。现在是七月,很快的,殿下严旨,你们的案子证据确凿,会办得很快。你们能赶上今年的秋后问斩,一家人整整齐齐,黄泉路上不寂寞!” 王一鹗猛地一拍惊堂木,如戏文里青天官老爷一般拖着长腔喊道:“退堂啊!” 他猛地回过神,笑道:“原来给你们这些人渣混账定罪,判你们弃市死刑,猛地就心念通达了,这是积阴德啊! 好!妙!” 走出公堂,紧跟其后的杨云鹏上前说道:“哥,有大好事。” 王一鹗头也不回地问道:“什么大好事?” “小弟给哥哥找了位如嫂子。”杨云鹏笑嘻嘻地答道。 王一鹗转头过来,盯着他。 杨云鹏连忙说道:“孔贞宁家老三孔尚先的新妇梁氏,新婚不过三个月,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呵呵,你懂什么叫美人儿?” “哥哥,真得很漂亮。我读书少,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一个字,美。听说孔贞宁这个老不羞的都后悔娶给老三,孔尚坦、孔尚平眼珠子都瞪出血来了。” 王一鹗默然不做声。 杨云鹏继续说道:“哥哥,按照律例,孔家这些女眷都是要入籍教司坊,与其便宜别人,何不哥哥先收了。 哥哥为山东数万百姓出头,笑纳一位女子又如何?” 王一鹗问道:“人呢?” “弟弟叫送到后院去了。叫了四个丫鬟随身伺候着。” “你小子真机灵,等海公走了后才说这事。” “哥哥,海公神鬼易辟,在他面前一点歪心思都不敢冒啊。” “嗯,小子,你这事办得不错。我这三十六岁的督宪,窜得有点快。而我们那位千岁爷,圣明英主,心思深沉,天意难测啊.洁身自好,可天下能有几个海青天,有时候 自污一下反倒不错。两全其美!” “哥哥,什么意思?” 王一鹗轻轻踢了杨云鹏一脚:“快去办事的意思!”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忙碌的徐渭 京师东便门码头,一如既往地喧闹繁华,一艘座船像鱼群里一条不起眼的鱼儿,穿过密密麻麻的各色船只,缓缓靠岸。 海瑞站在船头,虞秀才一家互相搀扶着,紧紧地站着身后,好奇地眺望着越来越近,巍峨雄壮、异常繁华的京师。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希望,跟这艳阳下的京师一样,满是生机。 虞秀才与徐渭攀上了亲。 虞秀才有位祖姑母远嫁回了原籍,成了徐渭的舅妈。 徐渭小时候常去舅舅家玩耍,常听舅妈提起远在山东的亲人。 只是舅舅家境并不富足,无力派人去联络,早就断了联系。 陈矩心细,整理卷宗时发现了端倪,又到东厂架阁库里找到关联,通报给徐渭。 徐渭得知后,姓名籍贯都对得上,不由大哭一场,连忙写信给海瑞,请他帮忙把虞秀才一家带回京师。 虞秀才转头看着海瑞,感叹道:“恩公,学生没有看到海公高堂悬镜,严惩犯人,甚是遗憾。” 海瑞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老夫擅长的是实话实说,只会找到病灶;子荐擅长的务实行事,刮骨疗伤他比老夫在行。治理国家不只靠实话实说,更重要的是靠举措的落实执行。 你们既然是文长先生姻亲,自有他照顾,老夫也放心了。他现在深得殿下器重,也有能力照拂你们一二。虞秀才,你儿子虞遂良少年敏慧,好生培养一番,定可光宗耀祖。” “学生一家得恩公活命,感激不尽,也倍感万幸。而今上苍垂怜,找到了表叔文长先生,学生不求其它,只求平安无事,安康余生即可。” 虞秀才感叹道。 海瑞澹然一笑:“虞秀才,等文长给你谋到了生计,你自己也要好生努力,至少让你这虞秀才之名,要名副其实。” 虞秀才被叫出名后,大家都忘记他本名叫什么。 他讪讪笑着,不敢答话。 “为父者当为楷模。你自己不洁身自好,不勤奋向上,却要子女洁身自好,奋力拼搏,不觉得可笑吗?” 虞秀才郑重地弯腰长揖:“恩公之言,学生铭记在心。” 虞遂良和虞芸儿看着两人,目光闪烁。 座船靠上码头,一番忙碌后,舒友良好不容易找来了两辆马车。 “东便门的车马真他娘的贵。天子脚下,别的不说,什么都比其它地方贵。老爷,马车雇好了,你一辆,虞秀才女眷一辆,其余众人跟着车走,就当练练腿脚了。” 海瑞摆了摆手说道:“我走路,把马车分给虞秀才一家,他们女眷多。” “我的老爷,别犯犟了。你是名人,京师里认识你的人特别多,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到时候我们谁也走不动道了。 你还是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不要抛头露面。” 舒友良一脸的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海瑞的脸更黑了。 虞芸儿噗嗤笑了,虞秀才不悦地问道:“笑什么?” “良叔说海公抛头露面” 众人都强忍着笑,海瑞恨恨地对舒友良骂道:“狗才,叫你多读书,你却怎么都不听,闹出笑话来,连老爷一起跟着你受人嗤笑。” 一辆新式四轮马车几位骑马护卫开路下,挤进了东便门码头。 马车停住,里面钻出一人,身穿孔雀补子绯袍,头戴乌纱帽,脚蹬官靴,匆匆上前。 “刚峰公,实在抱歉!原本应该去通州接你们的,只是赶巧了,学生奉诏出朝阳门接回朝的谭公、戚元敬和李汝契等,耽误了,耽误了,官服没换,就匆匆跑来,来迟了,来迟了!还请恕罪。” “文长有公务在身,何罪之有!来,文长,这位就是你舅母的侄孙,虞秀才,这是他们一家。” 虞秀才夫妇连忙上前磕头认亲:“晚辈见过表叔。” 徐渭连忙扶起两人:“请起,请起!文长少年时,多得舅母悉心照料,时感不能报答一二。而今上苍垂怜,让我得知几位的下落,有了报答的机会。” 又与虞母和虞遂良、虞芸儿见了面。 有了徐渭的马车,海瑞不用走路,大家分坐马车,拱手告辞。 回到府中,徐渭叫出妻子张氏和五岁的次子徐枳,与虞秀才一家互相认识一番,不避女眷,以示通 家之好。 徐渭长子徐枚,乃发妻潘氏所出,已经二十五岁,早就成家立业,现在绍兴老宅里重整家业。 徐渭对张氏切切交待了一番。 “虞秀才是为夫亲娘舅的血脉后代,必要厚待,为夫已经叫人收拾府中中院的左偏院,让他们安居,你再拨几个精干得用的丫鬟小厮过去,但有所缺,不必禀我,只管去置办就是。” “是,老爷。” 张氏年轻貌美,是徐渭的续弦,次子徐枳就是她所出。 她知道徐渭生母是妾室,十岁时被嫡母赶出家门,骨肉分离。 生母依庇在亲哥哥家中,兄嫂待她甚好,只是家境贫寒,日子过得清苦。 徐渭跟着同父异母的长兄徐淮生活,两人相差三十多岁,相处得不甚愉快。一直等到他二十七岁,略有小成,才去舅舅家接回生母。 生母感念兄嫂仁厚,时常要徐渭好生报答舅舅舅妈一家。 此后人生坎坷,二十五岁徐家败落,家产被乡邻缙绅霸占;二十六岁发妻潘氏病故;二十岁中秀才,连考八次乡试都未中举。 直到入胡宗宪幕府,才逐渐崛起,只是母舅家早已败落,儿子早卒,女儿外嫁,杳无音讯。徐渭想报答都不知如何报答。 现在寻到舅母的侄孙在世,徐渭肯定要厚待报恩。 徐渭换下官服,换上常服,家里也置办好酒菜,把在小院子里安置好的虞秀才一家请了过来。 “贤侄,海公叫你虞秀才虞秀才,你真是秀才功名?” 虞秀才涨红了脸:“表叔,晚辈只是过了县试、府试,得了童生名衔,院试未过,生员功名不得。只是乡里不懂这些,以为晚辈是生员,就起哄叫虞秀才,以讹传讹,大家反倒忘了晚辈的本名。” 徐渭说道:“贤侄安顿下来后,好生读书,先考个秀才功名,名副其实。原本徐某想举荐你和遂良去国子监读书。 可惜卓吾先生入执国子监后,改了规矩。徐某想了想,跟顺天府尹刘子和(刘应节)讨了份情面,你们先进顺天府学,做个旁听生吧。先肄业一段时间,再正式考上。” 虞秀才心里大喜,顺天府学也不错啊,只是这府学是自己能上就上的吗?不是生员秀才能进吗? 虞秀才小心问出自己的疑惑,徐渭摆了摆手:“太常卿李卓吾奉殿下令旨,改革学制。乡学、县学、府学,一级级考试即可进,不限生员,以后也不会有院试了。” 啊,怎么回事? 没有院试,我以后怎么考秀才?怎么名副其实啊! 徐渭没空详细解释,只是交代虞秀才一家安心在这里住下,父子好生读书,但有所缺,尽管说出来。 饭还没吃完,有仆人在花厅门口禀告。 “老爷,广宁伯、辽东镇总兵官李爵爷投贴拜见。” “李汝契来了,快去请到书房里就坐,老爷我洗漱一番就过去。”徐渭连忙起身,对虞秀才一家歉意说道:“大嫂,贤侄伉俪,徐某失陪了,抱歉!” 看着徐渭的背影,虞遂良仰慕道:“徐爷爷真是朝廷重臣,万千国事系于一身啊。我以后也要做个他这样的人。 爹爹,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考上秀才。” 虞秀才脸色刷地变得有些难堪。 徐渭走进书房里,看到李成梁一身曳撒服,头上的大帽放到一边,满脸的沉郁之色,开口问道:“汝契,去西苑谢恩了?” 李成梁点头答道:“早上进城后,在四方馆稍做洗漱,就跟着谭公一起进了西苑。殿下垂问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就把我和众人打发出来了。我回四方馆换了身衣衫就到文长先生这里来了。” 徐渭心知肚明,故意问道:“殿下没留你用午膳?” 李成梁脸色铁青,愤然道:“都是戚元敬,行小人之举,让殿下恶了李某!” 徐渭脸色不变,捋着胡须,嘴角含笑地问道:“汝契为何这样说?” “戚元敬看着我抄掠察哈尔部王帐,尽俘图们汗亲眷数百口,获人口十余万,牛羊数十万。 而后又挥师北上,降服察哈尔部余部,以及东喀尔喀四部,尽歼图们汗残部,斩获图们汗首级,一举荡平蒙古左翼,心生嫉恨” 徐渭突然说道:“汝契,图们汗首级是萧如薰所斩!是 他追了十四天十四夜所获!” 李成梁争辩道:“萧如薰是本将部下,我是主将,所获军功,当然有我一份。” “好,好,有你一份,那又如何?太子殿下留了谁在西苑用午膳?” 李成梁看了徐渭一眼,你是哪壶不开非要提那壶啊! 过了他沉声答道:“谭公、萧季磬(萧如薰),还有姓戚的。” 徐渭哈哈大笑,还故意安慰道:“殿下不会忘记你的,汝契你和牛秉忠、傅应嘉、胡守仁、麻禄、董一元,你们这批奉诏进京述职的封爵授勋者,殿下都会在西苑宴请你们的。” 朱翊钧下诏,召东北大捷立功将领进京述职,正式册封敕授爵勋,是分批的。戚继光、李成梁、牛秉忠、傅应嘉、胡守仁、麻禄是第一批。 萧文奎、陈大龙、郭琥、周国泰、魏建平、高策、麻贵、董一奎等人还留在东北,与魏学曾、叶梦熊等文官继续镇抚东北和蒙古左翼。 李成梁更加气愤了,一拍桌子恨然道:“姓戚的就是羡慕嫉妒我!所以来京前才会弹劾我,给我下绊子!” 第二百八十章 李成梁,我们要团结! 徐渭看着一脸气愤的李成梁,淡淡地问道:“戚元敬弹劾你什么?” 李成梁语气一滞,“文长先生,你在督理处襄赞戎政,姓戚的弹劾奏章,你应该看得到。” 徐渭脸色如常,“汝契,我是能看到,只是我还是想问你,戚元敬弹劾你什么?” 李成梁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变幻了一回讪讪地答道:“弹劾本将纵容部下,抢掠奸淫。在东喀尔喀部抢掠归降部众人口三千余人,牛羊数万头,悉数卖于朵颜等六翼。” “属不属实?” 李成梁沉默了一会,“属实,可兄弟们也是一时兴起,想发点财。” “朝廷粮饷和犒赏可有短缺?”徐渭问道。 李成梁连连摇头:“不曾少一文一粒。” 他又连忙解释了一下:“可兄弟们以前都是这样打仗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徐渭不客气地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你们是太子殿下的兵马!” 李成梁默然不语,但是脸上的不服气,明晃晃刻在那里。 徐渭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太子秉政以来,旰衣宵食、殚精竭力,筹集粮饷,唯恐迟发了一天半刻,让你们挨饿受冻。你们就是如此回报殿下的?” 李成梁吓了一跳,连忙分辨道:“文长先生,我等对殿下忠心耿耿,唯命是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渭呵呵一笑,“汝契,我们是自家人关上门说些私己话,不要担心。老夫且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殿下那些军纪军规,过于迂腐?” “迂腐?”李成梁连忙摆手,“末将也知道,我等武将目光短浅,只在意杀敌立功。殿下却是高屋领瓴高,在意的是长治久安。” 徐渭叹了一口气,“汝契,道理你都懂,你怎么还屡教不改啊!你纵兵抄掠之事,不用戚元敬弹劾,锦衣卫的人已经报至西苑。 此次论功行赏,要不是曹公、谭公等几位竭力作保,你的广宁伯,悬啊!” 李成梁喉结忍不住急促地抖动几下,讪讪地解释道:“文长先生,末将知罪,末将没有把太子颂布的行军军纪放在心上,从心里觉得有些迂腐,认为不过是小节,只要我能立功就行了。” 徐渭指着他,恨恨地说道:“汝契,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太子殿下颂布行军军纪,真得就只是笼络漠南漠北民心吗?” “难道不是吗?此次东北大捷,将士们得功,朝廷得利,殿下得名。颂行军纪,广布仁德,收揽人心,以求永固,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啊,只看到了第一层,看不到更深!”徐渭叹息着。 李成梁起身,拱手作揖,恭声说道:“还请文长先生教我!” “太子殿下杀伐决断,下令旨杀过多少人啊?会怜悯数千里之外的漠南漠北牧民?的确,殿下颂布行军军纪,是收拢人心,以求漠南漠北的长治久安。但是更重要的一点,汝契啊,你为何就看不出来!” 徐渭看了一眼李成梁,问道:“君上者,除了才干之外,更看重为将者什么?” 李成梁脑子一转,马上想到了,“赤忠!” “对!赤忠!汝契,一边要你们打胜仗,勇猛破敌;一边要你们遵循军纪,善待敌民,看上很迂腐,实践操作中确实很难办是吗?” 李成梁点点头:“是的。” “难办才对!如此难办,戚元敬还是严令勒束各部,甚至亲自下到各部,日夜巡查。一旦发现违反军纪之事,如你汝契做的那些破事,立加弹劾,并附上请罪书。 萧季磬追击图们汗十四天十四夜,途中还牢记着殿下的军纪,宁可借钱自掏腰包,也不敢违反军纪。 如此赤胆忠心又能打胜仗的将领,殿下自然优待,第一批在西苑宴请。 汝契啊,你连个十五岁的少年都不如,都没他看得透啊!” 李成梁不停地咽口水。 妈呀,深居西苑的太子殿下,心思怎么这么深啊,我稍不留意就差点中计。京城当近臣风险太高,光是猜殿下的心思,我都能把脑子熬干了。 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边镇,当我的边将,建功立业,马上觅侯。 不过李成梁也庆幸,自己敬佩徐渭的才识,老早就与他混熟,他还答应当自己几个臭小子的老师。 好,文长做老 师,我家那几个混小子,肯定有大出息! 徐渭语重深长地说道:“汝契,对于殿下而言,为将掌兵者,除了能征善战,更要忠诚!你现在为何殿下如此器重戚元敬,如此赏识萧季磬了吧!” 李成梁心服口服地答道:“文长先生,我全听明白。多亏你的教诲,要不然我还执迷不悟,真要是哪天惹恼了殿下,唉”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先生就是李某的再造恩人啊!今后李某听从先生劝导,一丝不苟遵循殿下令旨,绝不打半点折扣。” 徐渭看到李成梁听劝,心中欣喜,也愿意说得更多。 “汝契,现在外患渐熄,内阋逐启,你我都要慎之又慎!” 李成梁心里一咯噔,更觉得今天来徐府拜访是来对了。 “文长先生,李某是粗鄙武夫,还请不吝赐教,指点迷津。” “我大明自弘治年间,迫于外患,困于内忧。内忧外患,此起彼伏。嘉靖新政,先皇励志图新了一番,终究力不能逮,功亏一篑。 先皇把希望寄托在太子殿下身上。殿下也不负先皇重望,反攘外先安内而行,先大刀阔斧剪除外患,步步为营拆解内患。 而今海西、建州克复,辽东为腹地;图们汗授首,蒙古左翼为大明羽翼;俺答汗在大同威严尽损,此后困于内耗无余力外争;东倭、朝鲜降附;安南莫氏已灭,郑氏、阮氏倾覆弹指间;西班牙屡遭重创,葡萄牙被勒令退出满剌加,南海肃静;环顾大明四周,只有广西、云贵若干土司做跳梁之丑。 外患肃靖,殿下便可全心全意解决大明内患。经过数年的清查摸底,殿下对大明家底、地方情况也了解得非常清楚。 经过几次党争,殿下也对文官们的脾性、地方世家豪族的手段,都心里有数。棋子布好,开始下棋了。” 李成梁嘻然一笑:“解决内患,是太子殿下施展手段,收拾文官和地方世家,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尽管做壁上观好了。” 徐渭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汝契,你要是这样想,就危险了!” 李成梁吓了一跳,“文长先生,你不要吓我。怎么就危险了?” “汝契,要记住了,我们是为殿下解决内忧保驾护航,是殿下对内刮骨疗伤的底气所在!” 李成梁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啊,太子殿下对内动刀子,最狠的就两次,一次是晋商晋党。 那是等东南倭寇剿除干净了,陆续调胡宗宪、谭纶、戚继光等人北上,执掌京营、蓟辽、山西宣大三边,打出香河、滦河两次大捷后,尽收九边和京营兵权后,以倒查庚戌之变给予晋党晋商雷霆一击。 第二次是清查盐政,对扬州盐商下手,然后一记声东击西,把南京的勋贵和聚集在南京六部的江南世家部分势力给一锅端。 那次赢得轻松,只是调动东海水师部分兵力,以及部分营卫军。 其余的整饬诸藩宗室,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孔府败类大案,在有心人眼里,都不算惊涛骇浪,跟当年太子殿下的第一刀差得远。 不过再回过头来看,殿下当年的第一刀真得是快准狠。一刀下去,把掌控九边最大的障碍,晋党晋商一扫而空,连他们的几位巨头,要么改换门庭,要么认输夹着尾巴。 此后就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汝契,你不要轻敌大意。那些文官在开边征战,不及我们。但朝斗党争,却是人家的拿手好戏。庙堂之上,是他们的主场。 殿下对内动刀,剪除内忧,会触及多少世家豪族、缙绅大户的好处?光是一项清丈田地,才九边、京畿、山东、山西、河南和陕西,就暗潮汹涌,连衍圣公府都被他们推到跟前来。” 李成梁眉头一跳:“文长先生,你是说这次孔家败类大案,是这些家伙暗地里推波助澜,想以衍圣公府跟殿下的新政打擂台?” “没错!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殿下的手段越发地娴熟和高超。先是让刚峰公刺破这个大脓包。” 李成梁点点头:“我看过《皇明朝报》里海公的弹劾奏章《请肃正衍圣公府败类奸贼恤地方百姓疏》。在上疏里,海公连孔圣人都弹劾了一番,家教不严,子孙出败类。” 徐渭笑着答道:“海公可是弹劾过先皇 和太祖皇帝,弹劾孔圣人不在话下。再说他没有说孔圣人如何,只是说他家教不严,子孙出祸害,实话实话,不好指摘。 海公开了当头第一炮,众人出乎意料,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确实,海瑞是谁?这世上有他不敢弹劾的人吗? 再说了,孔府那些人干得腌臜事,大江南北早有耳闻。别人指出来,还有人把头埋在沙土里不信,海瑞指出来,你不信,天下人都信。 徐渭继续说道:“殿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派漕督王子荐就近兼抚山东,处置此事。目前来看,王子荐处置得不错,给孔圣人和衍圣公留了份体面,天下儒生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徐渭语气一转,变得语重深长,“汝契,你看,如此一件案子,暗藏的刀光剑影,难道不比你我征战漠南凶险吗?” 李成梁也听得有点后怕。 这些文官,还有缙绅世家,他娘的鬼心眼太多了! 而且对外征战,打不赢老子还可以跑,保住性命再从长计议。这明争暗斗,躲都没地方躲! 玩不起啊! 也不敢玩啊! 徐渭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汝契,这些事不是我们不想涉入,就能跟我们无关的!” 李成梁脸色一变:“先生,那我们怎么办?” 徐渭往椅背上一靠,皱着眉头,眯着眼。 “我们还在其次,关键是谭公和胡公,他俩是主心骨。现在谭公被召回,胡公不日也会召回,众矢之的,老夫担心他俩啊。他俩倒下,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李成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谭纶和胡宗宪不仅德高望重,在南北诸将中威望甚高,还是文官,正经科试出身的文官,在大局还没被改变的情况下,能跟那些文官扳扳手腕。 “汝契,所以我们要团结,要齐心协力。我们先乱了,对方就有机可乘,届时唇亡齿寒,汝契,而今大好局面,可是大家在太子殿下带领下,千辛万苦打下来的,万万不容有失!” 李成梁默然一会答道:“先生放心,成梁心里有数!”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吃着火锅、喝着小酒 西苑中海东边崇智殿南边的蕉园里,临水的一处榭台里,朱翊钧身穿棉绸罩纱便衫,发髻插了一根玉簪,坐在一张圆桌的上首位,正对着栏杆外的湖面。 对面坐着谭纶,左右两边坐着戚继光和萧如薰,都换下官服,换上常服。 圆桌中间一口铁锅在炭火炉上咕咕地冒着热气,铁锅有脸盆大,中间分两格,一边红彤彤,如同血海翻滚;一边淡白色,不急不缓地滚动着。 鸳鸯锅! 这是朱翊钧最后的让步了! 火锅旁边放着一叠叠的菜,白菜、海带、萝卜片、豆腐、香肠片、毛肚、牛肉片、羊肉片、五花肉片. 每人还有一个小碗,是刚才根据各自口味,厨子帮忙调好的蘸料。 “诸位,孤和季磬还是少年,就不喝酒,只喝这冰镇的酸梅汁。二华公(谭纶)和元敬喝冰镇啤酒可好? 这啤酒自西洋传来,跟咱们古书上的醴酒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法子有独到之处,香味更浓,味道更独特。 我们学了来,酿出的这新醴酒,跟古书上的醴酒有差异,干脆取西夷人叫法的字音,啤酒。 冰镇啤酒,配着这火锅吃,简直妙不可言!” 朱翊钧热情地说道,然后拿起一双长的竹筷子说道:“这里有四双公筷,夹东西到锅里滚烫,熟了后夹回碗里食用,用这公筷。各自把碗里的食物送入嘴里,再用各自的私筷。 干净卫生,要不然太医院和司礼监那群老古董和死板东西,死活不肯同意孤与三位共食。” 谭纶三人对视一眼。 天子和太子赐宴,都是分食制,君臣各吃各的,这样一口锅,嗯,应该是两口锅里一起吃,真得少有。 用公筷,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来,孤先打个样!”朱翊钧用公筷夹了些毛肚,在滚烫的红锅里泡着,“一、二、三、四”默数了十下,夹给谭纶,然后依次烫了些分给戚继光和萧如薰。 “谢殿下!”三人分别欠身谢道。 “吃!”朱翊钧给自己烫好了毛肚,放在蘸料碗里,用自己的筷子夹起来,按在蘸水里打了几个滚,又提起来,红润晶透,不停地滴着红汤汁。 使劲地吹了吹,用嘴唇试了试,嗯,温度正好,一把塞进嘴里,闭着眼睛咀嚼起来。一股火辣香浓的味道在嘴巴炸开,毛肚的脆爽,蘸料的香辣,直冲脑门。 爽啊! 谭纶三人学着朱翊钧的样子,把毛肚吃进嘴巴里,神情各异。 谭纶整个脸都扭成一团,狠狠几口,把毛肚硬吞下去。 戚继光先是皱着眉,慢慢咀嚼着,嚼着嚼着,眉头展开,露出一脸欣然的样子。 萧如薰尝到第一口就满脸兴奋,咀嚼的时候摇头晃脑,满脸的享受。吃到爽快时,嘟着嘴巴甩着头,就跟蜡笔小新一样。 有了朱翊钧打样,大家逐渐吃开了。 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汁,火辣的嘴巴被猛地一激,冰与火的交汇冲击,迸发出无限快感,在朱翊钧嘴巴里回荡,直冲脑海。 谭纶三人也各自喝了一口冰镇啤酒和酸梅汁,也爽到了极点。 辣到极致,来一口冰凉之物,否极泰来,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又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饮料,朱翊钧闲聊起来。 “谭公,有御史弹劾你!” 谭纶一愣,笑着问道:“殿下,敢问弹劾臣什么?” “去冬图们汗移师辽东北部,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有御史弹劾你察敌不明,说区区数千里,近十万兵马的调动,你居然一无所察,被北虏所乘,差点酿成大错。 弹劾你失职失察,玩忽职守,不明敌情,不通军略。” 谭纶呵呵一笑,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辽河草原的羊肉,放在清汤里烫熟了放到碗里,尝了一口,好吃! 草原上的羊,赶到京师现杀,真得好吃! 朱翊钧吃了一口牛肉,张北的牛肉,也是赶到京师现杀的,沾上蘸料,香,好吃! 他喝了一口酸梅汁,继续说道:“戚继光,也有人弹劾你。” “殿下,弹劾臣什么?” “弹劾你今春形势大好之时,为何不主力尽出,挥师北上,乘胜追击,以求全功?非要困守滦河,防备什么黑石炭。 六万察哈尔部主力都被打败了,三四万杂牌骑兵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他们想兴兵南下寇边,千里之境,也是有迹可循的。” 戚继光与朱翊钧相熟,早就了解他的脾性,连忙说道:“殿下,臣知罪。臣没有开天眼,能在方圆数千里的地方,一眼就把敌踪发现出来。” “哈哈,你知罪就好了。还有御史连谍报侦查局也弹劾了。说侦查局耗费人力物力,在北虏埋下那么多暗桩坐探,竟然连北虏这么大的行动一无所知。 废物,浪费钱粮,不如撤掉算了。” 谭纶和戚继光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萧如薰反倒吃得更加爽利,吃得满头是汗,连鼻子尖都冒出汗来。 朱翊钧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些御史啊,各个自诩饱读兵书,智谋无双,料敌如神啊!数千里的地方有多大,他们心里就没个数吗? 偏偏在他们心里,就跟自家院子一样大,一眼看去,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戚继光无奈地说道:“从滦河最上游的兴化城到开原城,东西有一千五百里。京师到济南,也不过一千里。 从图们汗王帐兀鲁胥河畔到背靠蓟州镇的承德城,南北有一千里。东南西北方圆五千里的地方,足有山东加上京畿这么大,不要说十万兵马踪迹,就是二十万,三十万大军也很难察觉。 何况漠南地广人稀,北虏骑兵飘忽不定,难寻踪迹。他们这样上疏弹劾,过于苛刻了。” 谭纶捋着胡须补充道:“此前大明对边关以外,两眼一抹黑。就算是北虏酋首的名字,也是口口相传,从商旅口里打听出来的。 谍报侦查局在诸边镇和商队的支持下,费尽心思在北虏权贵身边埋了暗桩细作,他们居然要求我们对北虏一切动向了如指掌。 亲近之人,如果处心积虑,也能把你蒙在鼓里,何况千里之外的敌人。” 朱翊钧点头称道:“谭公和戚将军说得对。大明边事糜烂,孤看啊,全坏在这些不通军事却自以为是的文官身上。 或怯敌畏战,贻误战机;或轻敌浪战,冒进求成,最后的结果是边关将士们的鲜血白流了。” 萧如薰突然在一旁说道:“‘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殿下和谭公重兵囤积滦河,戚将军不敢轻离滦河,就在于先为不可胜。 我东北软肋就在滦河一线,一旦破边,就可直入京畿,天下震惊。” 朱翊钧赞许地说道:“对!战争肯定是互有伤亡,以命博命而已。己方伤亡小,对手伤亡大,就是我胜;反之就是我败。 东北战事的部署,孤反复思考过,是最优选择。只要护住京畿不失,大不了孤以辽东换察哈尔部王帐。辽东可失而复得,但察哈尔部王帐一失,图们汗就会威严扫地,再无翻身之力。” “殿下英明!”谭纶、戚继光和萧如薰齐声说道。 “哈哈,能得三位赞许,孤心里满是自豪,以此水代酒,敬三位,敬东北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敬大明!” “敬大明,煌煌如日月!” 四人痛饮一杯后,开怀大笑。 又吃了几口菜,朱翊钧继续往下聊。 “元敬,你弹劾李成梁的上疏,孤看了。” “殿下,此事臣派人再三核实,人证物证皆在。” “你的弹劾督理处转给中军都督府,中军府会有公正裁定下来。严肃军纪,孤一再强调。要不是曹公和文长先生再三劝解,广宁伯这个爵位,孤都不想封给李成梁。 谭公。” “臣在!” “你去跟李成梁好好说一说,他要是还如以前那样胡作非为,纵容部下,军法国律不容他! 孤的凌烟阁里,不会给一个不遵军纪的人留位置!” 见朱翊钧说得如此严厉,谭纶马上应道:“臣遵令旨!” 朱翊钧又说道:“提起李成梁纵容部下抢掠一事,孤还想起一件事。这次孤能容下李成梁,就是他没有杀良冒功,要不然什么广宁伯,孤直接封他做广宁城的城隍!” 谭纶、戚继光和萧如薰听了后,喉结忍不住抖动了两下。 死人才能被封城隍。 “癸亥之变,蓟辽总督杨选为了逃避罪责,居然 指使前线将领杀归附蒙古人,以其首级充功,结果酿成大变,造成蓟州镇兵马失陷。 丧心病狂! 孤也觉得这是关外蒙古部落降而又叛,无法归心大明的原因之一。杀一北虏首级,可换取不菲的赏银。 在某些穷凶极恶的边军官兵眼里,蒙古六翼的牧民不是大明子民,而是行走的赏银。少数边军官兵,为了一己私利,杀良冒功,结果把朝廷费尽心思笼络的蒙古左六翼逼反,好好的局面悉数败坏。 孤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谭公、戚将军,你们尽快拟废除北虏首级领赏的旧例,好好杜绝这一恶行发生!” “遵令旨!” 火锅吃得差不多,酸梅汁和啤酒也喝得肚饱,朱翊钧打了个饱嗝站起来,有内侍走过来。 朱翊钧端起水杯漱了漱口,把水吐在盆里。又有内侍捧上盛满温水的铜盆。 朱翊钧洗了几把脸,用干毛巾搽拭了一遍。 谭纶三人也起身,漱口洗脸,跟着到旁边的阁间里用茶。 清风先是吹过杨柳的树荫丛中,又沿着微波荡漾的湖面,带着柳叶的清香,湖水的滋润,凉爽地吹进来,让人心旷神怡。 朱翊钧四人一边喝着茶,一边任由凉风轻拂,拂去身上的热气。 “元敬,承德城夏天凉快吗?” 戚继光马上答道:“殿下,承德城夏天比京师凉快多了!” “好,元敬,尽快把滦河经营成大明腹地,以后孤每年去那里避暑,再召集漠南漠北的蒙古诸侯伯,在承德城聚会。 汉蒙一家,常来常往,才显得亲近。” 蒙古人,多好的打手啊,必须好好笼络一番,以后打通欧亚大陆桥,嗯,现在叫震洲大陆桥,他们是主力军。 水陆并进,一带一路! 不尽快打通西边的水陆通路,自己即将发动的工业革命,哪里来的倾销市场,不盘剥你们,我怎么让大明子民过上富足生活?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太子,老夫也有门生了! 朱翊钧对谭纶说道:“谭公,孤想请你出任兵部尚书,筹谋大明军略。” “臣愿效微薄之力。” “元敬,你还是出任左军都督同知,继续在滦河练兵,一边练兵,一边镇抚蒙古左六翼,指挥萧文奎、周国泰他们继续征讨喀尔喀和兀良哈各部,假以时日,等俺答汗回过神来,我大明从南、东、北三面包围蒙古右翼三万户。” 戚继光目光一闪,连忙问道:“遵令旨。殿下,李成梁呢?” “孤请曹公坐镇兰州,展开对青海和吐蕃旧地的攻略,剪除俺答汗的一侧羽翼。准备调文长先生过去为甘肃巡抚兼总参军,再调李成梁、麻贵、牛禀忠等将过去。 等到漠北攻略告一段落,还会继续调将领和兵马过去。” 戚继光和谭纶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谭纶想到一事,问道:“殿下,臣在《皇明朝报》上看到,正式册封朝鲜国王,也就是说我大明要出兵朝鲜,臣斗胆问一句,调何处的兵马?” “魏公(魏学曾)接任平辽总督,一边镇抚两辽、吉林等地,一边布兵大同江一线,守住大明边境。 然后调用肃慎军东进,再调北海水师北上,水陆并进,徐徐图之。孤准备调北山公(卢镗)主持此事,环洲先生(吴兑)为副,傅应嘉、胡守仁、周国泰、高策、叶梦熊分理此事。” “殿下英明!卢公戎马娴熟,持重坚毅,定可胜任此事。” “殿下,臣呢?臣去哪里打仗?” 萧如薰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啊,留在京师里好好读书。” “读书?”萧如薰傻眼了。 “仗,以后有的是。你现在要都熟悉新式武器和新式战术,以后是枪炮为主、骑兵为辅的时代,你跟孤一样,才十五岁,容易接受新事物。先好好学习。” 萧如薰想了想,“殿下,臣去哪里学习?” 朱翊钧说道,“洪武军事学院,你还暂时不能去。清河店的清河士官学堂,对你来说又太低级了。先去西山武备学堂,跟着薛易好好学习。学好后实战一番,再进洪武军事学院进修。” 萧如薰马上应道:“臣遵令!” 送走谭纶三人,朱翊钧休息了一会,转去室内游泳池游泳。 海瑞带着王逢猛坐在西苑南华门值房里。 海瑞施施然,闭目养神,王逢猛却忐忑不安,左顾右盼,不敢想象这是真的。 “虎臣,你慌什么!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 “恩师,这里是西苑,太子殿下居住的西苑啊。”王逢猛小心翼翼地说道。 “正是西苑,为师才敢带你来,要是紫禁城,想带都不能带你去。” “恩师,门生只是一介粗鄙武夫,怎么敢入殿下法眼呢?” “虎臣,你就满足为师的一点点好胜之心。太子殿下信赖的近臣,李子实、赵孟静、张叔大、胡汝贞、谭子理,麾下哪个不是人才济济,一一举荐给殿下,获得重用,为国效力,屡立军功。 就连徐文长和李卓吾,都识拔举荐了不少人才,为之一盛。偏偏老夫这里,孑然一人,外加一个不通文墨,老是胡言乱语的狗才。 唉,老夫五十有六,快要花甲了,不知还能蹦跶多久。老夫这一辈,似乎除了骂人之外,没留下什么政绩,惭愧,实在惭愧。 机缘巧合,一时兴起,收得你这样一位拿得出手的门生,当然要尽早举荐出去。你早日成才,为师也就安心了。” 王逢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位十七八岁的内侍走进来,笑眯眯地对着海瑞拱手作揖:“海公!” “祁言啊,太子殿下得闲了?” “海公,殿下还在游泳,不过殿下知道海公来了,叫奴婢前来,请海公先去勤政堂坐会。” “好,那里比这里凉爽多了。”海瑞一甩袖子起身,指着王逢猛说道:“老夫新收的门生,王逢猛,报备过,要一起见殿下。” “知道,殿下嘱咐,一并请进去。海公请。” “走了虎臣!” 海瑞招呼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祁言微笑着紧走几步,在前面带路。 王逢猛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祁言,西苑里有进贡来的新茶吗?” “有,苏州最近流行的。” “哦,苏意茶,不会是那个碧螺春吧。听说那个茶原本叫吓煞人茶,殿下给取了个新名,然后还反传到苏州去了。” “海公,不是碧螺春,是六安瓜片。” 海瑞眼睛一亮,“六安?可是李文正公(李东阳)所写的‘七碗清风自六安,每随佳兴入诗坛’的六安茶?” “对,海公知识渊博。” “怎么叫六安瓜片?殿下取的名?” “海公,此茶进贡时名叫封翅,殿下见它如瓜子,就取名六安瓜片。少府监那边得了殿下的新名,马上贩运到苏杭江南一带,很快就成了苏意茶。” 海瑞哈哈一笑:“还是杨财神会做生意!” 王逢猛在后面轻声问道:“恩师,请问什么苏意茶?” 海瑞回头教诲道:“苏意,苏样,就是苏州人喜欢的样式款意。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俗者,则随而俗之。昆曲,起于苏州昆山,兴于京师,盛行天下。 所以但凡在苏州大卖的货品,是为苏意货,定可流行天下,四海大卖。” “原来如此,谢恩师教诲。” 祁言看着海瑞教学生,只是微微一笑。 进到勤政堂,祁言请两人坐下,又端来两杯六安瓜片。 海瑞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闻着香气吸了几口,又轻轻抿了几口,眯着眼睛回味了一会,连声赞叹道:“妙啊!清香高爽,滋味鲜醇回甘,汤色清澈透亮,叶底绿嫩明亮。色、香、味、形均佳!” 海瑞睁开眼睛,看着王逢猛还傻坐那里,连声催促道:“你个傻小子,趁热喝啊。这等好茶,我们师生二人也只能在西苑这里蹭到一两盏喝一喝。出去后,就是想闻闻这个味,都没有机会了。” 王逢猛连忙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也忍不住赞叹两句。 海瑞放下茶杯,开口问道:“祁言,你刚才说殿下在游泳池游泳?游泳,老夫想想,应该出自《诗经.邺风.谷风》,‘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 游泳池游泳,在水池里游水?” “是的海公。 殿下把西苑蚕池改造为室内游泳池,又抽井水灌入其中,上月完工。殿下每日强身健体常项就加了一个游泳,每日必须游半个小时。有时候心烦了,或者吃得多了,多游十来圈。” “殿下真是新鲜玩意不断啊。现在又捣鼓出个游泳来。” 等了一刻钟,听到声音从外面传来。 “海公,让你久等了。” 王逢猛浑身一个哆嗦,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他慌忙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站起身来,垂手恭敬地等着。 随着快捷却稳定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穿罩纱蟒袍,只是包了个发髻,插了根发簪的少年走进来。 他浓眉星目,丰俊神朗,脸色和头发还带着几分湿润。 “臣海瑞/草民王逢猛拜见太子殿下。” “海公请起!”朱翊钧连忙上前扶起了他。 “殿下在游泳?” “是啊,游泳啊。骑马射箭、跑步练拳,都容易伤身体,尤其是腿脚手腰关节,最易留隐患。唯独游泳,不伤关节,还能调节五脏六腑,强身健体。海公,你有空也来西苑这游泳池里游泳,对身体有好处的。” “殿下总是有这么多奇思妙想。游泳的事,以后等臣有空了再说吧。殿下,这位就是臣的学生。” 朱翊钧目光转了过去,“这位就是海公新收的学生,王逢猛?” “正是他。”海瑞捋着胡须得意地答道,“唉,这年头,大家都嫌我这个清官穷,不愿拜我为师,没法子,只好胡乱收一个,撑撑门面,免得天下人说,海瑞刚直孤忠,连个学生都没有,太凄凉了。” 朱翊钧看透了海瑞的小心思,他扶着海瑞的胳膊,扶到座位上坐下,笑着说道:“海公是眼界太高,一直没看上合适。这次看上王虎臣,嗯,必有过人之处。 ‘上山逢猛虎,入海逢巨鳌。王者苟不死,腰下鱼鳞刀。’虎臣啊,你先严给你兄弟俩取得着名字,确实有意思。 孤正好在南海报捷书上,看到你弟弟王小富的名字,攻克升龙城首功之臣!永乐年后,大明灭国第一功的首功,你弟弟可以堂堂正正复名为王逢巨 ,王鳌图。” 王逢猛又惊又喜。 惊的是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不过不了解清楚,怎么会轻易放自己入西苑? 喜的是听到弟弟的立功消息。攻克升龙城,灭安南莫氏首功,足以光宗耀祖。 “孤听说王鳌图的一身本领,是王虎臣所教。海公,你为朝廷举荐了一位人才。” 海瑞开怀大笑,“哈哈,老夫一生只会找茬指错,怼人弹劾,现在也能为国举荐一位人才,不再愧疚于心了。” “既然是海公举荐,王虎臣,你先去西山武备学堂学习。正好,孤给你介绍一位同窗,萧如薰,斩杀图们汗的少年英雄。你多大?” “回殿下的话,臣今年二十二岁,此前为了掩人耳目,虚报了年岁。” “二十二岁,虽然年长萧如薰七岁,但是孤相信你们还是有共同语言的。祁言,派个人带王虎臣去四方馆,介绍给萧如薰认识。” “是!” 海瑞知道自己门生在朱翊钧这里的面试结束,暂时合格,又补了一句:“殿下,虎臣是一块好钢,还请殿下好生捶打,把他打成一把荡平四方的神兵。” 朱翊钧欣然应道:“好!孤定会用心,不负海公期望。” 等祁言带着王逢猛离开后,朱翊钧转头对海瑞说道:“海公,孤有件事想请你出面。” 海瑞问道:“殿下要臣弹劾谁?” 朱翊钧哈哈一笑,“海公啊海公!” 第二百八十三章 风云际会的京师 海瑞捋着胡须,微微笑道:“臣通晓些实务,可是跟张叔大、王汝观、庞少南他们比,差得太远。更不用说跟上马治军下马理民的胡汝贞和谭子理了。 臣也就剩下这张臭嘴,还有这颗持中的心。” 朱翊钧诚恳地说道:“刚峰公,有你这颗心就够了,它是大明的良心。” 海瑞捋着胡须的手定在空中,不由地转头向另一边,过了一会才转回来。 拱着手谢道:“臣谢殿下的夸赞,有殿下这句话,老臣这辈子值了。” “海公,值不值的另说,你先替孤弹劾一个人啊。” 海瑞翕然一笑,“殿下果真是要老臣弹劾人,请问弹劾谁?” “漕督兼抚山东王一鹗!” “王子荐!”海瑞一愣,“他做得好好的,臣弹劾他干什么?” “他除恶不尽、徇私包庇,他甚至还把首恶孔贞宁第三子的妻子,原本要没入教坊司的梁氏,藏在后宅。” “什么!”海瑞炸毛了! 王一鹗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真不怕被人弹劾吗! 可是海瑞宦海浮沉多年,与奸臣以及嘉靖帝、朱翊钧斗智斗勇多年,再刚直的心也有好几个心眼。 王一鹗年轻有为,做事非常有章法。 除恶不尽? 你觉得他没杀过人吗? 他砍得倭寇、海贼、山盗和乱兵的首级,比你见过的人还要多。在他眼里,衍圣公府的人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朱笔一勾,一刀两断。 徇私包庇? 他包庇谁? 他是京畿广平府曲周县人,跟山东毫无瓜葛,包庇谁? 再说了,他前程远大,犯得着为了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徇私舞弊。 为钱? 他执掌漕运以及河道,过手的银子百万计,贪墨起来不比你这个要简便? 私藏孔尚先之妻梁氏? 太子殿下这么说,肯定是有真凭实据。 王一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色了? 他每年要循例巡视漕运,从杭州到通州,中间苏杭、扬州、淮安、临清这些天下闻名的销金窟没把他给消磨掉,然后孔家一位人犯的人妻,突然被他看重了。 他什么时候看《三国演义》看得这么入神,代入感这么强? 海瑞脑子转了几圈,看到朱翊钧镇静自如的神情,叮当一声明白过来。 要是王一鹗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太子殿下第一个不会放过他,那用得着自己出马来弹劾他。 海瑞斟酌了一会,开口问道:“殿下,孔家的事有人作祟?” “是啊,有些人在衍圣公府那些败类残害百姓,腥膻地方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王一鹗秉公处理,他们就鼓噪而出,说什么残害乡绅、有辱斯文、震动地方、生灵涂炭。 他们知道什么叫生灵涂炭吗?在他们眼里,大明百姓就是不说话的草芥,无所谓。世家缙绅才是他们眼里的国之柱石。 百姓可以苦一苦,一苦再苦,都是为了大明;世家缙绅们却不能吃一点亏,一动就会国本动摇。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黄巢的《不第后赋菊》,‘水以载舟亦能覆舟’,他们都忘记了吗?” 海瑞接言道:“殿下,他们没有忘记,只是在他们的眼里,载舟覆舟的水跟殿下和老臣想的不一样。” 朱翊钧感叹一句:“海公说的对。这些人只对屁股下的椅子,头上的帽子负责。说实话,孤也是一样,孤身为大明太子,代父皇料理朝政,要的是平衡国中诸多势力。 在孤的眼里,载动大明这艘大船的水,是所有大明子民,不是某一群人。” 海瑞捋着胡须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天地不情感用事,对万物一视同仁,顺其自然;圣人不情感用事,对百姓一视同仁,众生平等。” 海瑞叹了一口气,“老臣也是在兖州转了一圈,才明白殿下所言公生明之意。臣等还拘泥于公正廉明,殿下却想到了天下为公,境界远远超出臣等。 不仁即为大仁,大公即为大明!殿下,弹劾王子荐的奏章,臣回去就写。” 朱翊钧喜道:“谢过海公。天下 弹劾奏章,谁能比得过海公的弹劾奏章?” 海瑞苦笑道:“殿下,你这是拿老臣做挡箭牌。不过臣知道,王子荐是个做实事也能做事的能臣干吏。 这样持公践行的官员,不能被那些只剩下一张嘴的混账玩意给祸害了。” 朱翊钧在一旁说道:“海公,不是孤非要拿你当挡箭牌,而是孤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跟这些御史清流们纠缠。孤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应对。” 海瑞猛地一愣,缓缓地点了点头:“四方靖平,谭子理回京,胡汝贞也该回京了。京师龙虎际会。大明的官,多少聪慧之人啊,全把心思花在勾心斗角上。要是全放做实事上,该多好。” 朱翊钧笑着答道:“海公,这是人之常情,古今中外,都是如此。要是大家都把心思放在做实事上,孤早就带着大明打上月球,抢占广寒宫了。” 海瑞哈哈大笑,眼角噙着无可奈何的泪光。 坐在马车上,海瑞闭目沉思,上半身随着马车晃动微微摇摆。 突然间,马车停住了。 “怎么回事?” “老爷,前面醉风楼包场,马车轿子把路都给堵住了。” “醉风楼包场,真够奢侈的,谁这么大手笔?” “老爷,说是一群藩王郡王,说是要给庆王做寿。哎呀,前面堵得严严实实,老爷,我们绕道吧。” “绕道!” 马车饶向旁边的路,海瑞忍不住掀开车窗帘布,看到醉风楼前,人头涌动,挤满了上百顶轿子,数十辆马车,顺天府警巡营的兵丁在拼命疏通,可惜无济于事。 看着一群群身穿朱袍黄袍、头戴无脚幞头的大明王爷们,拱手作揖,互相打着招呼。 街面上围着上千爱看热闹的百姓,还有议论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这么多王爷聚在一起,立朝以来都罕见啊。” “现在王爷快要不值钱了。听说都察院、宗人府组成专案组,上到藩王,下到将军中尉,人人过关,抓了好几千宗室。” “才几千,对大明宗室来说,九牛一毛啊。” “不能这么说。上半年抓几千,下半年抓几千;今年抓几千,明年抓几千,不要说九牛,就是九十头牛的毛也不够这么拔的!” “要我看,全拔了才好。一年那么多钱粮,能养活多少百姓。” “呵呵,你想什么好事呢!人家可是太祖爷的龙子龙孙,把你一家都饿死了,也不敢缺人家一粒米。” 海瑞听在耳朵里,不由地长叹一口气,放下窗帘布。 诸藩宗室之事,那有这么简单啊! 孔家只是为祸山东兖州府一地,诸藩宗室却是为祸天下各地。光河南一地多少宗室,中州之地近半入藩,给大明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数万宗室,百年的祖制,怎么可能几道令旨就能革除弊端。现在殿下把这些宗室轮流召进京,轮流审查。 大家都明白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让诸藩宗室侵占的田地都吐出来。 户部做过估算,诸藩宗室侵占的田地,占天下十分之一。 但很多有识之士都说少了,实际上诸藩占地更多。 海瑞去湖广调查辽王案件时,一路上对诸藩宗室做过实地调查。 据他了解,大明诸藩宗室所占田地的主要来源包括钦赐、奏讨、献纳、夺买和侵占。 前两种是合法的,而后三种虽然不合法,但朝廷和地方官也难以约束。如蜀王最初下辖三护卫,后来蜀王上奏撤销护卫,三卫的军屯就名正言顺地拨为王庄。 后来仁、宣、孝宗等先皇分封爱子为藩王时,心疼他们在外地会不会过得好,大肆封赏田地。 还有一点,诸藩宗室因为“仕途无望”,剩下的兴趣就是在敛财、好色和文化方面。 文化方面,各地文人士子纷纷成为诸藩“门客”,这些人与诸藩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他们会成为宗室喉舌智囊,为主家摇旗呐喊、出谋划策。 敛财方面,宗室肯定要跟地方世家勾结,才能财源广进。如此一来,诸藩宗室数万人而已,后面牵扯的关系错综复杂,让人头痛。 海瑞希望朱翊钧尽快解决这个大问题,减轻大明百姓们的负担,让他们喘口气。 可是他也知道,此事急不来。 海瑞此时觉得庆幸,殿下大刀阔斧,让大明外患渐熄,进而可以全心全意解决大明内部的脓疱腐肉。 马车绕道而行,走了十来分钟,又停下了。 “怎么了?” “老爷,前面是徐侍郎府上,今日是他摆宴之日,街巷满是马车和轿子。” “徐文长,他过寿吗?” “不知道。老爷,小的只知道他现在是西苑的红人,满朝文武趋之若鹜。你看,前面的路又堵死了。” 海瑞说道:“绕道!” 回到府上,舒友良上前伸出手,扶着海瑞下了马车。 “老爷,今儿徐府夫人设寿宴,咱们要不要去份人情?” “徐文长?” “对,徐侍郎的夫人今儿二十四岁大寿。” 海瑞恼怒道:“荒谬!二十四岁大寿,难道她明年就要寿终正寝?” 舒友良一脸的嫌弃:“老爷,你说我不会说话,你更不会说话。你这话要是传到徐府,徐侍郎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说完催促道:“老爷,你快点定夺。我听说城里一半的文武百官都去贺寿了。” 海瑞瞪了他一眼,“好啊,你代海府去贺寿,贺礼从你工钱里扣。” 舒友良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老爷,可要说良心话,我挣点工钱容易吗?做牛做马的,徐府的贺礼从我的工钱扣,徐侍郎夫人过寿,跟我有个毛的关系啊!” 海瑞懒得理他,继续往院子里走:“徐渭颠沛半生,满腹才华却郁郁不得志,养得生性狷激。而今扶摇直上,难免张狂。 不必管他。” 舒友良摇了摇头:“没错了,这世上没人能从老爷你手里得一文的好处。” 海瑞只好继续不理他,径直到书房里坐下。 舒友良端了一碗热茶进来。 “老爷,高碎,没有西苑的贡茶好喝,你将就着些。” 海瑞抬起头,“友良啊,这京师里风云激荡,老夫不想待了。” 舒友良大惊失色:“老爷,我们才回京几天,屁股都没坐热,你就急着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外地养了外室!” 海瑞瞪着他,“滚蛋!” “好咧!”舒友良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又转身,“老爷,约到万神医是明天上午十点。他的号可难约了,要不是我打出你的旗号,门都进不去。 可不要忘记了老爷。就算想出京去浪,老爷,咱们也先请神医把把脉,把身体诊断一番。” 海瑞点了点头,“知道了友良。” 第二百八十四章 差点酿成大错的胡宗宪 香江城,总督两广军务行辕,南海宣慰使司衙门签押房里,一位幕僚拿着一份急报匆匆走进来。 “东翁,广东出事了。” 胡宗宪从书案的文卷堆里抬起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七日前,福建一股山贼,窜入广东潮州大埔、平远两县,肆虐四个乡,十一个村庄。” 听幕僚说完,胡宗宪眉头紧皱,“马上调潮州、惠州的营卫军过去,任命澄海卫海防团统领吴建平为指挥使,主持平乱。” “是。” 等幕僚写完军令发出去后,胡宗宪又问道:“这股山贼从福建窜入的?” “是的东翁。” 胡宗宪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福建出了什么事?安宁了这么久,又出事了吗?” 胡宗宪主持东南剿倭时,福建是主战场之一,戚继光、俞大猷等名将在此地轮流作战。同时许多名臣也在这里做过官,如谭纶、曹邦辅、王一鹗、汪道昆等人。 现在的福建巡抚是凌云翼。 “东翁,”幕僚禀告道,“福建海贼山盗已经肃清,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西部山区的矿产。出金出银,获利丰厚。当地世家为了争矿,动员村寨混战,甚至乔装山贼,此前屡屡发生过。 学生听说凌抚台整饬漳州府龙岩、汀州府上杭等地的银矿金矿,手段狠辣了些,激得有些矿工和村民落草为寇,被凌抚台剿了几次,走投无路,南下袭扰我广东。” 胡宗宪站在窗前,背着手问道:“剿匪用兵,本督也熟。山贼难道不知道两广聚集了朝廷水陆官兵二十几万,还敢往刀尖上撞?” 幕僚看了一眼胡宗宪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说道:“东翁,凌抚台与张阁老是同科,又是南直隶太仓人,同为徐相的门生。此前在河南布政使任上,被弹劾待勘,还是张阁老保举了他,不仅免罪,还擢升福建巡抚。 学生听闻凌抚台有济世干才,手段也了得,就是骄纵嗜杀。” 胡宗宪转过头来盯着幕僚。 “骄纵嗜杀?这样的性子如何安抚地方?刚柔相济,剿抚相宜,方为上策。一味杀戮,只能适得其反。” 幕僚连忙说道:“东翁英明!福建是东翁率领诸多能臣名将,浴血奋战才安定下来的,是东翁的功勋碑石之一,要是被这位凌抚台搞乱了,恐怕与东翁面上也不好看。 幕僚此话说到胡宗宪心底里去了。 胡宗宪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为了剿倭,他可以不顾名声去巴结赵文华,昧着良心攀附严党,甚至可以下毒手帮着诬陷张经。 可以纳谏如流,听从各种意见。 可以不拘一格,启用举荐各种人才 但是他骨子里自视甚高,狷激性子跟徐渭有几分相似。历史上他被徐阶所逼,被嘉靖帝卸磨杀驴,激愤之下恨然自杀了。 幕僚的一番话,让胡宗宪对凌云翼心里多了几分不满。 “你写份奏章,弹劾凌云翼。巡抚地方,绥靖民患,不是扫地,垃圾往别人家一扫就了事。本督过目后用印拜发。” “是!”幕僚连忙弯腰拱手,眼睛里闪过得意之色。 胡宗宪随即将此事抛之脑后,过了两日,潘应龙从升龙城回到香江港,胡宗宪大喜,在行辕后院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酒席上就他们两人。 三杯接风洗尘酒喝完,两人打开了话匣子。 潘应龙说了如何攻克升龙城,灭莫氏的经过。胡宗宪拍案叫好,也庆幸自己把潘应龙派去了。 要不是他想出这等妙计,一举攻克升龙城,等到秋冬非雨季再克升龙城,三月之期就成了一个笑话! “来,凤梧,你劳苦功高,我敬你一杯!” “谢梅林公!” 两人对酌一杯后,胡宗宪也把近期手头上的事情简略地讲给潘应龙听。 “广西的改土归流告一段落。安隆、上林两土司,殷养实给本督来了份札子,准备先围上半年再说,断粮、断盐、断布,断绝一切往来和货殖。 此前在广西杀的人有些多,养实希望接下来以抚为主,把人心收拢一二。现在要用兵的只是罗旁瑶。 此瑶盘踞罗旁山一带,经常北上袭扰德庆和肇庆,两处是西江要津,广东运 往广西的各种物资,都是通过西江逆流运过去。 罗旁瑶几次阻扰西江船运,差点让广西前线军资不足。现在广西暂且平定,养实与刘总兵商议后,调集重兵,要赶在入冬前剿定罗旁瑶。” 潘应龙静静地听着。 “潮州府从福建窜来一股山匪,掠扰乡镇,老夫派员带着海防团河营卫军过去进剿,还写了份弹劾奏章拜发。” 潘应龙马上问道:“梅林公,弹劾谁?” “当然是福建巡抚凌云翼,他纵容嗜杀,一味用剿,还故意把山贼赶往广东,差点酿成大错,影响广西改土归流和南海经略,老夫自然要弹劾他!” 潘应龙急了,“梅林公,奏章拜发了?” “当天下午就拜发,叫海船直送京师。现在吹东南风,这会应该到泉州了。” 潘应龙连连跺脚,脸色涨红,“梅林公,你不该写这份弹劾奏章。” 胡宗宪放下酒杯,问道:“为何?” “梅林公,而今莫氏已灭,南海绥靖,你也该被召回京师。” 胡宗宪眯着眼睛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谭公已经入京,殿下岂会把梅林公单独留在南海?” 胡宗宪听懂了潘应龙话里的意思,谭纶以前是胡宗宪的副手,现在谭纶被召回京,胡宗宪却留在广东,朝野会怎么看? 太子殿下不会犯这等错误,他可是玩权术高手的先帝教出来的好学生。 既然自己要被召进京,不管是入阁,还是入督理处,都不宜与张居正结怨。 这两年他默默无闻,十分低调,但是太子近臣都知道,殿下非常器重他,他也在养望蓄势,等到时机成熟时定会一鸣惊人。 凌云翼是他的同科,又是他举荐到福建巡抚任上,自己一封弹劾,会不会被人趁机利用,以此为引子挑拨离间,把水搅浑? 自己现在的身份,一封弹劾看上去轻飘飘,实际上的重量不轻。 胡宗宪猛地站起身来,焦虑地走来走去:“老夫前日忙晕头了,只顾着性子,万万忘记了这一节。 还有那位昌文先生” 胡宗宪目光凛冽。 他回忆了一下,察觉出那位幕僚巧到好处的话,就是在引着自己往坑里走。 “来人!” 马上有心腹随从在门口应道:“老爷,请吩咐!” “去把党如圭请来。” “是!” 潘应龙也认识这位同僚,“党昌文?” “是的,他跟了老夫四年。去年老夫奉太子令旨南下,幕僚带得不多,就选了他任机要文字。想不到啊,终于原形毕露!” 胡宗宪把前日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 潘应龙想了想答道:“梅林公,党昌文入幕四年,想来已经了解你的脾性。这次趁着你公务繁忙,对症下药,引你入瓮。学生猜想,说不定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可恼!他敢逃,老夫就敢抓他!” 过了一会,心腹来禀告:“老爷,党先生留下一封书信,不见踪影。” “给我!”胡宗宪伸手接过书信,拆开一看,气得七窍冒烟。 “气煞老夫!此獠处心积虑,潜伏在老夫身边,图谋不轨!” 潘应龙接过那封书信一看,无非就是十分抱歉,为人所逼,还请胡公高抬贵手,不要追究到底,留他一条活路。 “梅林公,此子是谁举荐到你跟前的?” “是几位同乡。” 潘应龙了然。 胡宗宪的同乡多徽商,徽商多巨贾,也为胡宗宪仕途提供了不少帮助。托了一份情面过来,必须得认。 结果引狼入室,招进来一位内应。 “梅林公,想必党先生也不是特意潜伏到你跟前。可能是有人抓到他的把柄,进而逼迫他这样的做的。 梅林公,看来有人不希望你入京啊。” “高拱?” 胡宗宪第一个就是想到了他。 当年借着倒查庚戌之变,嘉靖帝下诏,把晋党晋商几乎斩杀殆尽,胡宗宪当时任兵部尚书、山西宣大总督,是具体执刀人。 晋党的血海深仇,高拱肯定会记在胡宗宪身上。 潘应龙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梅林公,学生觉得高阁部下手的可能性不大 。他隆庆元年被召回京,出掌户部,历经挫折,最后向西苑输诚服威,这才得以入阁,推行新政。 新郑公虽然性子急躁,但宦海浮沉多年,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何况他当下最要紧的对手是其他几位阁老,没事招惹远在南海的梅林公作甚? 要是梅林公回京,只是入督理处,他不是平白招惹了一位强敌?得不偿失!” 胡宗宪点点头:“有道理。” 他想了想,其他人有嫌疑,又都似乎不像,一时间未决不定,猜不出是谁,干脆把幕后黑手抛到一边。 “凤梧,幕后黑手待后再说,现在老夫方寸大乱。这封弹劾奏章要是进到京城里,老夫担心被有心人利用,挑起老夫与张叔大之间的矛盾,进而亲者痛,仇者快啊!” 潘应龙答道:“梅林公所言极是,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消除这封急奏的影响。现在兴北风,梅林公的奏章又是交给快速帆船,一等一的快。 追是追不回来了,我们只能另想它法” 他想了一会,提出一个建议:“梅林公,不妨揪住罗旁瑶一事,上疏弹劾殷抚台,再寻个由头把广东布政使司、湖广布政使司也弹劾一番。” 胡宗宪笑了:“把水搅浑!” “对,梅林公,对手想把水搅浑,那我们就顺势而为,把水搅得更浑,浑到谁也看不清谁! 只是如此一来,梅林公可能要背负狂妄的非议。” “狂妄就狂妄,总好过被人当刀子,跟张叔大去争斗一番。” “梅林公说得对。太子殿下英明,见到这接二连三的奏章,一定会明白梅林公的苦心。学生建议,梅林公也给殷抚台去一封私信,坦言实情,请他谅解一二。” 胡宗宪捋着胡须,欣慰地说道:“养实是老夫的同乡,他会谅解的。幸亏凤梧及时提醒,要不然老夫差点酿成大错!” 潘应龙提醒道:“梅林公,现在出了这件事,可想而知京中朝堂上,暗潮汹涌,危机四伏。梅林公被召进京后,务必请小心为上。” 胡宗宪脸色凝重,重重地点了点头,靠着座椅,看着窗外阴沉不定的天,缓缓地说道:“到底是谁在挑拨离间?” 第二百八十五章 隆庆帝的病情 京城紫禁城坤宁宫,皇后陈氏微笑地看着朱翊钧在喝燕窝银耳汤。 朱翊镐胆怯地站在陈氏的身边,看着对面的皇兄。 朱翊钧端着描金蔓缠荷叶成化官窑碗,用调羹小口小口喝着燕窝银耳,和善地看着朱翊镐。 李氏前些日子突染风寒,卧榻熬了两个多月,还是熬不过去,一命呜呼。 皇三子朱翊镐突然成了没娘的孩子,陈氏跟朱翊钧商量过后,把他接到身边抚养。 “老三,还想学骑大马吗?”朱翊钧喝完了燕窝银耳汤,把碗放到桌边,接过手巾搽拭了一下嘴巴,开口问道。 朱翊镐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喜色,“好啊,皇兄,什么时候带我去学骑大马?” “前些日子,御马监从太仆寺接手了一批小马,性子温顺,等他们训好了就带你过去。” “皇兄,你要说话算数。” “我当然说话算数,你等着就好了。” 陈氏等两兄弟说完,对朱翊镐说道:“镐儿,你今日的字贴还没临完,继续去临摹吧。” “是母后。”朱翊镐老实应道,由尚宫带着转去偏殿,朱翊钧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 “太子。”陈氏叫唤着。 “母后,有何吩咐?” “你自己定好的,明年大婚。” “此事确实已经定好,儿臣叫礼部、太常寺和少府监筹办此事。钦天监选好了个吉日,隆庆四年二月十六日。 儿臣也叫少府监把西苑玉熙宫、清馥殿进行改造,改为四处宫殿,把此前的果园厂和鸽子房改建为一处花园。 从隆庆二年下半年开始动工,分段施工,能赶在今年年底前完工。 儿臣还计划把西苑的内乐安堂、司礼监经厂、西酒房、西花房、洗帛厂和赃罚库,重修为五处宫殿,也算是一番大兴土木。 前工部尚书雷公出的图纸,计划明年才能动工,要三年才能完工。” 陈氏听完后不置可否,“住的地方本宫不担心,现在最要紧的事钧儿不要避而不谈。” “母后,什么要紧的事?” “薛宝琴、曾婉儿、许悠莲、王兰儿、宋琉璃这五位,你要定一位为太子妃。礼部要走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需要时日。 钧儿,你迟迟未定,礼部如何走此六礼?” 朱翊钧默然不语。 这五位女子,各个有自己的背景。 薛宝琴代表着新旧勋贵;曾婉儿是传统的平民百姓;许悠莲和王兰儿代表着传统的儒生文士;宋琉璃代表着新兴的工商集团。 重华宫现在还多了两位,董玲珑和葛秀云,分别是董狐狸和葛知文之女。 不过她俩没有被立为太子妃的资格,陈氏自然略过。 “母后,叫他们先筹备着,儿臣尽快定下来。” “太子,这可是大事,万万耽误不得。” “儿臣知道,请母后放心。” 在坤宁宫又聊了半个小时,朱翊钧起身告辞。 坐上步辇,一行人沿着巷道不急不缓地向前走,朱翊钧心里盘算着,定谁呢? 五位候选人,画像全部看过,那等于十八层美颜,做不得数。真人只见到宋琉璃一人。不过也由此看得出,他们选人还是用了心。 天聋地哑,这就是古代的婚姻,皇帝太子也是一样。自己更甚,人可以不考虑,先要考虑她们的背景。 定谁呢? 路过一处宫殿,看到万福和孟冲送人出来,正是万全和李时珍。 “停住!”朱翊钧连忙叫住。 看到朱翊钧下了步辇,众人连忙跪拜行礼。 “臣拜见太子殿下。” “起身。万神医,李药王,你们两位联袂来此,给谁把脉诊治?” “给皇上。” “父皇!”朱翊钧眉头一挑,“这里不是两位久待之地,祁言,先送两位先生从西华门出紫禁城。” “是!两位先生,请。” 等祁言把万全和李时珍带走后,朱翊钧挥挥手,示意宫女和内侍们全部退下,又示意万福和孟冲跟上,走到偏僻处,朱翊钧问道。 “父皇怎么了?” 万福和孟冲对视一眼,孟冲开口答道:“陛下这一月易疲惫,嗜 睡,精神头很差,胃口也不好。请了入内御医所几位御医看过,不见好,于是就请了万神医和李药王。” 朱翊钧盯着孟冲。 孟冲低着头,弯着腰,屏着呼吸。 “这些日子孤来给父皇请安,听声音都乏得很,想不到身体差到这个地步。现在父皇.” “在小憩。”孟冲马上答道。 “进去通报一声,孤要见到父皇。”朱翊钧不容反对地说道。 孟冲没有丝毫迟疑,马上答道:“是。” 过了一会,他从宫里走了出来,弯腰行礼:“殿下,陛下召见。” 朱翊钧双手笼着袖子,站在那里没动,方良带着二十四位净军先进了宫门。 等了两三分钟,方良站回到宫门口,低头垂手,朱翊钧淡淡说道:“走吧!”大踏步走了进去,万福和孟冲紧跟在身后。 穿过两进院子,走到后院正房,孟冲走到跟前:“殿下,奴婢去通报一声。” “嗯!” 孟冲抢先几步,走进正房门里,朱翊钧放慢脚步,在走廊里慢慢走着。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哦,老大来了,请进来。”隆庆帝声音响起,像是睡得迷迷糊糊刚醒过来。 朱翊钧走进屋里,看到隆庆帝靠着枕头斜斜地躺在榻上,穿着一身圆领朱罗衫,匆匆梳了个发髻,用布条包住。 圆脸变得棱角分明,脸色发青,眼窝深陷,嘴唇发白。 “儿臣拜见父皇。” “老大,起来,万福,快扶太子起来。”隆庆帝连忙说道。 朱翊钧掀起衣襟,在凳子上坐下。 “父皇身体告恙,儿臣却不知,实在是不孝。” 隆庆帝看着朱翊钧,那双眼睛里饱含了太多的情感,欣慰、羞愧、畏惧、失落.难以言明。 “老大忙于国事,不敢分心,是朕叫他们不要告诉你的。”隆庆帝说道,“你做得很好,朕也放心了。” “万神医和李药王给父皇把脉诊断过,稍后儿臣与两位先生商议,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内库没有的,儿臣叫他们穷天下也要找出来。” “老大的孝心,朕看在眼里,铭在心里。”隆庆帝突然咳嗽了几声,旁边的内侍宫女连忙端盆递水,朱翊钧上前去,轻轻顺抚着隆庆帝的后背。 隆庆帝止住了咳嗽,却脸色更差,气息更乱。 他伸手拉着朱翊钧的手,“老大,你的大婚吉日定了吗?” “父皇,定了,明年二月十六日。” “嗯,来得及,还来得及。老大,朕跟你说句体己话。” “好!”朱翊钧抬起头,目光在万福和孟冲身上一落,两人连忙带着众人退出屋里,只留下他们父子俩。 朱翊钧转到床榻正面,在边沿上坐下,继续拉着隆庆帝的手。 “老大,”隆庆帝说道,“朕想了想,还是薛宝琴最合适。” “父皇的意思是?” “薛宝琴为太子妃,等你即位后,册立她为皇后,册宋氏为皇贵妃。一个兵,一个财,朕知道,这两样是老大你最看重的。 有这两样在,老大你定能做出一番超越二祖的不世之功来。” “父皇。” “朕翻过书了,大明太子大婚只有两次,洪武年懿文太子和成化年间孝宗皇帝为太子时。 太子大婚,龟甲占卜,确定婚期后,需要天子御奉先殿,醮戒赐制。朕算好日子,等着那一天。” 说到这里,隆庆帝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想不到老大就要大婚成家了。当初你娘生下你时,才那么小一点,朕抱在怀里,不知所措。 用力气吧,怕把小小的你抱坏了;不用力气吧,又怕把你掉到地上了。 那一夜,朕跑到西苑,对,就在仁寿宫里,隔着幔帐向你皇爷爷报喜,说他的长孙诞下了。 那一夜我跟你皇爷爷,我们父子俩隔着幔帐傻笑了半夜。” 朱翊钧静静地听着,忍不住把隆庆帝的手握得更紧。 “老大,大婚的时候,记得带着新妇去仁寿殿,给你皇爷爷看看。” “嗯,儿臣记住了。” 隆庆帝气喘吁吁,无力地摆了摆手,“老大,朕困了,要睡会,你走吧。” 朱翊钧松开他的手, 在床榻前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开。 “好生伺候着。”朱翊钧给万福和孟冲交代了一句,出了宫门,坐上步辇,出了西华门,进到西苑。 祁言迎了上来。 “殿下,万先生和李先生在勤政堂等着。” 进了勤政堂,朱翊钧叫退了其他人,屋里只有他们三人。 “万先生,李先生,父皇的身体,到底如何?” 朱翊钧开门见山地问道。 “殿下,皇上的身体很不好,有伤源损本之迹。”万全实话实说。 朱翊钧脸色一变,“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殿下,皇上的身体是水滴石穿,伤及根本了,回天无术。” 李时珍迟疑地说道:“殿下,臣有一事容禀。” “请说。” “皇上这般症状,像是长期服用虎狼之药。” “虎狼之药?” “是的,这种药盛传于江南高门大户,药效甚奇,对人危害也比其它药要小,但最忌讳常年服用,频繁服用。偏偏皇上把两个忌讳都犯了。 所以才会伤及根本。” 朱翊钧脑海里闪过两人的名字,但表面不动声色。 “江南的药,怎么传进大内?孤要严查此事!祁言!” 朱翊钧大声说道。 “奴婢在!” “传冯保来。” “是。” 朱翊钧又说道:“李先生既然知道病根,不知道有回天之术?” 李时珍摇了摇头:“殿下,请治臣的罪吧。臣实在是无能为力。皇上他,用药太频繁,最后一点元气,早就被抽干了。” 朱翊钧闭着眼睛默然一会,轻声问道:“大概还有多久?” 万全和李时珍对视一眼,低头轻声答道:“最多一年。” 朱翊钧喟叹道:“还请两位先生继续尽全力。” “臣一定。” “两位先生,父皇的病情不能让第四人知道。” “臣明白。” “来人,送两位先生。” “是。” 很快,冯保匆匆进来,看到朱翊钧一人坐在座椅上,脸色阴沉,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奴婢冯保拜见太子殿下!” “冯保,”朱翊钧说了两个人名,“盯住这两人,盯死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离开东厂番子视野一分一秒。” 听朱翊钧说得严厉,冯保连忙应道:“奴婢遵令旨!” “从今日开始,任何跟这两人接触过的人,都要登记在册。此事列为东厂最高机密,要是泄露一丝消息出去.” 朱翊钧的目光像刀剑一样投过来,冯保吓得后背全是冷汗,马上伏地应道:“奴婢绝不敢走漏半点风声!” 沉默了一会,朱翊钧又说道:“最近京里的宗室们,折腾得挺热闹的,跟宋公亮给孤盯紧了。” “遵令旨!”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宗社党 京城南苑,在永定门南边。 地处古永定河流域,地势低洼,泉源密布,多年的河水、雨水和泉水汇集,形几个很大的水面。 水面荡漾、芳草萋萋,满目翠绿、水鸟翔集,身处其中,让人心神怡宁。 那时紫禁城北的积水潭有北海子之称,于是南苑便被称为南海子。 永乐年间,成祖迁都北平,在南海子四周修砌围墙一百二十里,周辟四门,内置二十四园,养育禽兽,种植果蔬,供皇家和百官权贵们打猎享乐。 燕京十景的南囿秋风就是南苑一带。 正德年后日渐荒芜,到了嘉靖末年,南苑一半被划为练兵校场,另一半被逐渐开放。 上一任顺天府尹王国光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全开放的“市政公园”-南苑公园,方圆十几里,京师百姓趋之如鹜。 那时东南工商大兴,有商贾挥着银票北上,从顺天府手里拍下南苑公园附近风景胜佳之处的地皮,大兴土木,修建庄园,筑楼台榭轩,置美酒歌姬,很快成为京师权贵们闲暇游玩的好去处。 春囿秋苑是其中一处面积最大,风景最佳的庄园。 里面一处临水榭台,场地最广,风景最优,今日被一群宗室们给包场。 宽敞的阁子里,摆了六桌,满是美酒佳肴,珍果佳味,一眼看去,坐了六位亲王,四十二位郡王。 在隔壁房间里,隔着门窗,有乐手奏丝竹,有歌姬唱小曲,悠悠扬扬,赏心悦目。 这些亲王郡王们,吃喝到高兴,脸红脖子涨,开始豪言壮语,口无遮掩。 “诸位,你们听说了没有。” “听说什么?” “听说西苑在大兴土木!” “真的假的?” “骗你我是小狗!本王有位亲戚在工部,据说营造司那边出了图纸,还是前工部尚书雷公画的样式,说是给太子大婚后,太子妃和侧妃们住的。” “样式雷?营造的大家啊!那花费的钱粮不得泼河漫海?” “听说上千万两银子,还要征发民夫百万。” 这位是张口全靠编,甚至连图都没有一张。 “民夫百万,嘿,我们这位太子爷,真是大手笔!要是修好能安置多少美人啊。这才是神仙过得日子。” 这位是羡慕嫉妒恨。 “还没大婚,重华宫里就塞了五六十位佳丽,白天装模作样,不近女色,一到晚上就络绎不绝地往西苑送人。” 这位仿佛亲眼所见,说得栩栩如生。 “嘿,紫禁城里有只老蜜蜂,西苑里有只小蜜蜂,父子同心啊!” 自然也有人忿然不平。 “呸!什么玩意,宗室的钱粮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天天喊着国库困窘,一文钱一粒米都发不出来,怎么有钱修宫室了!” “把我们的救命钱粮挪用,他不就有钱修了吗?” “唉!拿着我们的钱粮去修宫室,太昧良心了,他住得下、睡得安吗?” 众人纷纷摇头,却没有人再开腔。 一阵沉寂,又有人开腔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同为太祖子孙,今上为何如此刻薄宗室啊!” “唉!河南彰德府赵藩,河南怀庆府郑藩,河南汝宁府崇藩、河南均州府徽藩、山东德州德藩和湖广长沙府吉藩,被下诏除国废藩,亲王、郡王被送凤阳高墙圈禁,其余或被流放边关,或贬为庶民,还有甚者被逼得自尽。 太祖子孙,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真是叫人唏嘘哀叹啊!二祖列宗在天之灵,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有年轻的郡王忿然道:“这六藩,在地方养德亲民,行善施德,硬是被朝廷寻了差池,除国废藩,如此暴虐太祖子孙,也不怕列祖列宗找他们麻烦!” “唐藩文城王朱宙材、文源王朱宙柚、北峥王朱宇潭;辽藩广元王朱宪爀;周藩临城王朱勤炽;楚藩兴安王朱善檩;庆藩宁远王朱广炆.二十一位宗室俊杰,或才学富赡、气笼百代,或器量纯全、赤忠敬诚,或丰识远名、美德惠乡. 却被加以种种罪名,或被逼自缢,或高墙圈禁,呜呼哀哉,痛心疾首啊!” 有郡王疾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是这些同宗,明日就是我等!现在朝堂上奸佞当道,残害宗室 ,我们难道就如此坐以待毙吗?” 有人幽幽地说道:“有破家丧命的,也有飞黄腾达的。辽王朱宪被张叔大弹劾,被海刚峰稽核,最后三司论罪,罚俸禄三年,没收王庄,然后转封赵王。 襄藩安福王朱载尧,三司专案组审查过关,还论了个上卓,继襄藩亲王位,再改封郑王。” 有激愤者大怒道:“呸!老子好歹也是太祖子孙,天潢贵胄,要我去跪舔西苑,办不到!” 阁台里有专心听曲的,有聊着闲话的,谈天说地,好不自在,如鲁王朱颐坦、庆王朱鼒枋、代王朱廷埼等人。 也有聚在一起激愤宣泄的,不到两个小时,很快就聚集了一群志同道合者。 其中以沈藩保定王朱珵坦、秦藩隆德王朱敬镕、晋藩朱慎镜为首,十五人寻了借口,移到僻静阁台里,新开了两桌。 朱珵坦是当代沈王朱恬烄嫡二子,上面有位世子哥哥朱珵尧。 朱敬镕是秦宣王朱怀埢之子。 朱怀埢本来只是一名镇国中尉,其曾祖父朱诚润是第一代临潼王朱公铭之子,封镇国将军。秦简王朱诚泳无子,由第三代临潼王朱秉欆袭秦王。 朱秉欆堂弟即朱诚润之子朱秉柎封辅国将军,朱秉柎之子朱惟燫封奉国将军,朱怀埢即朱惟燫之子,封镇国中尉。 以朱怀埢的身份,已经属于远支王族,但他的命真得很好。 秦简王无子,由临潼王袭,即昭王。秦藩移至临潼王一脉。 秦昭王只有一子,即定王朱惟焯,定王又无子,以大明宗法继承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叔亡侄嗣,朱怀埢的血统最近,因此得以在嘉靖二十七年(1548)由中尉直接进封秦王。 由于朱怀埢属于天上掉馅饼,富贵来得太快,进而肆意妄为、奢靡享受。朱敬镕也自幼缺少藩王世子该有的教育,狂妄自大、胡作非为。 朱慎镜更神奇了。他虽然只是晋藩镇国将军,但众人都把他当成郡王来看待。 当代晋王朱新,是晋庄王朱钟铉的玄孙,新化王朱表槏之孙,新化王朱知之子。 嘉靖十二年(1533)以新化王长子奉敕管理府事。嘉靖十五年(1536)因晋端王朱知烊无子,嗣封晋王。而今朱新年迈多病,又无子,于是以弟镇国将军朱新墧之子朱慎镜摄藩事。 摄藩事,也就是“预备役”世子。 朱珵坦恨然说道:“西苑擅权,残害宗室,我们岌岌可危啊,不能坐以待毙!” 朱敬镕眯着眼睛说道:“而今西苑无道,视吾等太祖子孙为犬豚,是可忍孰不可忍!保定王说得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朱慎镜咬着牙说道:“保定王和隆德王所言极是。兵法有云,致人而不致于人。我们必须想法子。” 朱敬镕环视一圈众人,觉得这些人经过几番试探,都是志同道合之人,森然说道:“西苑擅权,欺君凌下,宠幸奸佞、疏远贤良、误国乱政,民不聊生! 我们为何不顺应天命,吊民伐罪,行义举,除暴政,厘清天道,还政皇上。上可不枉太祖子孙之贵,下可不负万民之盼,中可建不世之功!” 众人听得群情激荡,恨不得马上冲进西苑,跟擅权误国的朱翊钧同归于尽。 有清醒的人提醒道:“西苑尽掌兵权,爪牙遍及朝野,我等如何吊民伐罪,剪除暴政?” 众人一听马上人间清醒,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朱慎镜接到朱珵坦和朱敬镕眼色,出声说道:“‘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西苑年少轻狂,肆意妄为,总是便服轻装前往各处游荡戏狎,我们何不先收买内禁近身之人,了解动向,再伺机伏击。只要机会地点合适,只需三五勇士,便可全不世之功。” 众人不由大喜。 收买内禁,就是收买内侍小黄门,那些没卵子的人,最爱钱了,大家凑一凑钱,重金收买消息,就等于把钱暂时存在他们手里好了。 三五勇士,这些大家手里也有。 宗室在地方,无非几种生活,一是醉心文化艺术,与文人伶人往来;二是沉溺酒色,尽情享受;三是包揽词讼,阴养打手,成为当地黑舍会老大。 别人还需要保护伞,他们自己就是保护伞。 所以不少宗室手里有一群亡命之徒,现在也悄悄跟到了京城里,正好派上用场! 看到众人心动,朱敬镕连忙给大家加了一把劲。 “往日我们被分拘在各地,坐视西苑误国乱政,有回天之心难施回天之力。而今西苑自作孽不可活,居然把我等召聚在京师,让我等志同道合之人能聚于一地,共商大计。 而今天时地利人和!乃二祖列宗保佑,定要叫我们拨乱反正,正本清源!” “好!” 十几人兴奋地大声应道。 朱珵坦身份最尊,起身扬声道:“我们不如学文林之风,结社成伙,好方便行事。” 众人纷纷叫道:“请哥哥做主便是!” “我等就叫宗社党,如何?” “好,吾等怀忠义之心,行匡扶宗室正事,就该叫宗社党!” 名字定好后,群情激荡的十五人推开桌椅,写黄纸,杀鸡血,跪拜在一起,对天盟誓,结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行忠义之事。 结社盟誓之后,朱珵坦年纪最长,身份最尊,被奉为社首,朱敬镕和朱慎镜被奉为理事。众人开始议论开来,谁出面去收买内侍,谁去收拢众人的“死士打手”,谁去置办兵甲,谁去筹集钱粮. 分工明晰,条理清楚。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郡王宗室们,各个觉得自己融入到时代大潮中,正在干一件惊天动地、开天辟地的大事,可与二祖列宗丰功伟业相提并论。 一个个自豪无比,出南苑时都趾高气昂,仿佛自己是这个时代站在最前端的弄潮儿。 鲁王朱颐坦、庆王朱鼒枋、代王朱廷埼等其他宗室藩王郡王,看着这十五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冯保和张居正之间的哑谜 西城鸣玉坊一座大宅院深处,一间静室素朴典雅。 苏样花梨木太师椅,名家扇面屏风,搁物架上摆着精致又淳厚的古玩。墙壁上挂着两幅字画,一幅是北宋黄庭坚抄录的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一幅是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冯保穿着一身宽松汗衫,坐在太师椅子上,双手放在膝上,静心闭目,调整气息。 运气一个小周天,冯保长舒一口气,吐出浊气,缓缓睁开眼睛。 跟着道士皇帝嘉靖帝久了,身边得用的太监各个都学会静坐调息的本事,尤其以黄锦最擅。 他伺候嘉靖帝最久,学得修身养性的本事最深,他的干儿子里,杨金水和冯保学得最好。 冯保睁开眼睛,刚才还寂静无声的静室仿佛从沉睡的寂静中苏醒过来,两位丫鬟抬来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热气腾腾,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松木香气。 嘉靖帝喜欢用新鲜松木桶盛热水泡脚,朱翊钧学会了,睡前也要泡一个热水脚,但木桶不一定要松木的。 冯保学会了,学得很认真,木桶必须是有松木香气的松木桶。 两个丫鬟把木桶摆到冯保跟前,一位妇人走了进来。正是二十二三岁的好年华,身穿绣罗衣裳,云髻翠簪,丰腴娴静。 两位丫鬟弯腰低头:“太太。” 她径直走到冯保跟前,蹲下身去,先伸手试了试木桶里的水温,扶起冯保的一只脚,放在大腿上,取下袜子,把皱巴巴的脚放到温水里。 接着又把另一只脚取下袜子,放进温水里。 她纤纤玉手,在温水里划动,小心翼翼地洗涤着冯保的两只脚,仿佛这两只皱巴巴有点点斑的脚,是世上最珍贵、最值得她呵护的宝贝。 她叫栾凤儿,冯府的夫人,冯保用花轿抬回来的正房妻子。 栾凤儿的父亲是位进士翰林,却敛财有道,外放时贪墨受贿,被人弹劾,然后西市口吃了一刀。 妻女照律被收入教司坊。 栾凤儿出身书香门第,又天生丽质,被教司坊重点培养,长到十六岁成了教坊司的头牌,京城里的王孙公子,儒生名士,无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是刚出名三四年,就被神秘人买下,收入后院,无数年轻才俊无不捶胸顿足,等后来发现此神秘人原来是司礼监貂珰冯保,更是气得吐血。 冯保享受着栾凤儿的温柔,眯着眼睛看着她白皙的后颈,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面容。 那年他才二十岁,在紫禁城里煎熬了好几年,还是最底层的神宫监洒扫小黄门,似乎这辈子永无出头之日。 那日他在洒扫某处宫殿时,被一位尚宫看中,指定为菜户。 那位尚宫比他大十岁,却是他的命中贵人。 尚宫跟嘉靖帝的乳娘沾着亲,在宫里女官地位不低。对食一段时间后,冯保从神宫监被擢升到司设监,没几年又拜在了黄锦的门下,开始飞黄腾达。 只是那位尚宫在与冯保对食不到十年就病逝了,她的长相跟栾凤儿有七八分相似。 “家里有什么难处吗?”冯保的语气很轻松,就像家里男主人跟女主人说话。 “老爷,没有难处,用度都够,下人们都服畏老爷的威德,尽心尽意。”栾凤儿继续给冯保洗脚,头也不抬地说着话。 “真定族里送来几个孩子,有男童有女童,你各选一个入眼的。咱府上得齐整,有老爷太太,也必须有少爷小姐。” “是老爷,妾身明天就选两个留下来。” “选定后,拿着咱家的名帖,带着孩子们去太医院药王馆,请李药王给孩子们接上仙种。接上仙种,就不用怕要命的天花了。 现在太医院药王馆养出的仙种还少,想接种都要排队。” “是老爷。”栾凤儿柔顺地答道。 一位管事在门口弯腰禀告:“老爷,小的李丰田回来了。” 管事是位二十多岁的内侍,长得十分精神。 “丰田,去双林院那边转回来了?” “是的老爷,双林院明年就能修好,大和尚小的也找好了,五台山清凉禅刹的监僧尚德大和尚,佛法高深,德高望重。” “双林院山后的福地收拾好了吗?” “老爷,收拾好了,小的亲自盯着工匠们修 了山边围圈。” “那是老爷我百年之后的福地,丰田,可要上点心。平整好后,再叫风水先生去那里定下罗盘,马虎不得!” “请老爷放心,小的绝不敢疏忽!” “福灵院那里,记得给一百银圆的香火钱。那是我干爹的百年院庙。” “小的记住。” 有地位的太监都会在选好的风水宝地修一座释门寺庙,现在叫堂刹院庵,置办些田产,等百年之后就葬在后山里,由里面的僧人日夜念经超度,看拂坟地。 福灵院是黄锦的百年院庙,经朱翊钧恩准,修在永陵附近祥子岭山脚下。 “老爷,冯七回来了。”一位小厮在门口禀告。 冯保脸色一正,“脚洗好了。” 栾凤儿连忙从丫鬟手里接过干毛巾,把冯保泡得红通通的脚一只只搽拭干净,穿上干净的袜子。 然后行了个万福,跟着抬着木桶的两位丫鬟身后,往屋外走去。 “太太。”冯保叫了一声。 栾凤儿回头,“老爷唤我?” “胡汝贞给老爷我回信了,你弟弟找到了。” 栾凤儿猛地转过头,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一双秀目噙着泪光。 “老爷,我弟弟,旸儿找到了?” “他现在叫栾永芳,汝贞公回京时会带他回来。用不了多久,你们姐弟就会团圆。” 栾凤儿流着泪行礼道:“谢老爷。” 冯保看着她,目光闪烁,挥了挥手,“好了,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静室里只剩下冯保一人,不一会,一位身穿襕衫、头戴无脚幞头的男子被引来。 二十多岁,面白无须,他是冯保的义子冯七,也是一位内侍。 “爹爹,儿子奉命跟徐良材见了面。” “没引人注意?” “爹爹放心,小的十分小心。徐良材也是精细谨慎的人,没有叫外人生疑。” “该说的都说了?” “按照爹爹的吩咐,儿子一字不漏地说给徐良材听了,也按你的吩咐点了两折戏。” 冯保双手叠在腹部,仰着头,看着屋顶。 “信传过去,这出戏就看张叔大怎么唱了。” 他目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冯七说道:“老七,在东厂上多用些心。最近宗室那些王孙们跳得厉害,好好盯着,不要被王诚把功劳抢了去。” 王诚是黄锦留在东厂的老人。 冯七连忙答道:“爹爹放心,这一次儿子抓到几条大鱼,一定会让爹爹在殿下那里露脸。” “小心点,用点心,不要让咱家脸没露出,把屁股露出来了。” “儿子一定不敢!” 张居正府上,张居正坐在书房里,听徐良材禀告机要。 徐良材是他的表弟,比他小两岁,两人从小在一起读书。张居正是神童,徐良材是朽木不可雕。 张居正秀才、举人、进士、翰林,跑着步往前冲,徐良材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后来干脆投奔张居正,在府上做了位内管事,是张居正最信任的人之一。 “老爷,这些话我一个字不敢漏,也不敢错,全是冯七的原话。”徐良材说道。 张居正捋着胡须,心里盘算着冯七转达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些话都是场面话,你就是碾碎了也分析不出所以然来。 “你们俩除了说话,还做了什么?” “老爷,当然是听曲。” 张居正眉头一挑,问道:“听曲?冯七点了什么曲?” 徐良材歪着头想了想,“先是点了一折《焚香记》,然后点了一折《追韩信》。” “《追韩信》?” “是的,金仁杰的《追韩信》。” “点的哪一折?”张居正追问道。 徐良材想了想,“第三折。” 张居正起身,在书架里找了一会,转身回来,重新坐下。 “表弟,你去书店买一本书,叫《西山爽风录》,是前元金仁杰谱曲作词的杂剧集。” 徐良材一听就明白了,“里面必须有《追韩信》?” 张居正点点头。 徐良材离开后,张居正坐在书房里,冥思苦想,冯保到底想传达什么意思给自己? 两人早就在 朱翊钧还是裕王世子,张居正在西苑给朱翊钧上课时就暗地里结成了盟友。但两人很谨慎,表面关系处理得不远不近。 见面互相热情打招呼,平日里从无往来。 两人一个是朱翊钧的贴身内侍,在裕王府就伺候着,一直跟进西苑里;一位是朱翊钧的老师,三天两头要来上课,肯定认识,表现得太疏远反而让人生疑。 但是过于亲近又不妥当,不仅会被御史弹劾,也会引起朱翊钧的生疑。 这一位的心思敏锐,还是小心点。 张居正知道,冯保肯定有要紧的消息传递给自己,却不敢明说,因为这消息事关重大,万万不敢让第三人知道,只能很含蓄地传递过来。 苦苦思量时,有丝弦声和唱曲声隐约传来,张居正思绪被一搅,有些恼怒! 正要发火,心头一动,大声道:“哪里唱曲?” “老爷,是大少爷叫府上养的戏班排戏,好在太太寿宴上演。” “叫唱曲的进来。” “是。” 不一会,一位女伶忐忑不安地被请到门外,“奴婢给老爷请安了。” “你会唱杂剧吗?”张居正开门见山地问道。 “会。” “《追韩信》呢?” “回老爷的话,这是杂剧有名的戏牌,奴婢会唱。” “起来,把第三折唱给老爷我听。”张居正说到。 “是!” 女伶站起身来,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咱王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张居正猛地坐直身子,眼睛里闪着精光,但他没有出声,装作不动声色,听完整折戏。 “嗯,唱得不错,赏两块银圆。” “谢老爷!” 等女伶和下人都离去,书房里又只剩下张居正一人。 他背着手,心神不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冯保传递的意思,张居正全悟到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皇上的身体居然坏到了这个地步。 一旦太子即位,朝局定会截然不同。 想到激动处,张居正猛地推开窗户,外面小花园的景致映入眼中,他抬头一看,看到京城上空的蓝天白云。 苍狗浮云,世事难测啊! 隆庆四年,隆庆四年还会有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建设大西北 西苑勤政堂,朱翊钧从书案上拿起一封奏章,看到封面上司礼监的贴纸,上面写着的条目,眉头一挑。 胡宗宪有两份弹劾奏章? 朱翊钧眉头一皱,头也不抬地说道:“把李春叫来。” 李春很快就被传来。 朱翊钧把奏章封面亮给李春看,“李春,胡汝贞的这两封奏章,司礼监什么时候收到的?” 李春走到跟前,看清楚封面条目上的字,连忙答道:“回殿下的话,第一封弹劾福建巡抚凌云翼的奏章是昨天下午收到的,因为不是军情急事,司礼监就没有马上递送,只是正常排班。 第二封弹劾广西巡抚殷正茂的奏章,是今天上午收到的,整理时归到一起递进了西苑。” 朱翊钧想了想,“这两份奏章,督理处有抄件吗?” “都有抄送过去。” “怎么说?” 李春顿了几秒钟后答道:“回殿下的话,督理大臣们都说,汝贞公有些过了,一口气弹劾了两位方伯。” “是不是说汝贞公这次太过狂妄了,目中无人,挟大胜而行权臣之威?” “回殿下的话,因为这两封奏章没有涉及戎政,只是地方督抚弹劾奏章,所以司礼监各抄送了一份到内阁和都察院,有类似的话传出来。” 朱翊钧把手里的奏章往桌面上一丢,“李春,你怎么看?” 李春抬起头,有些为难。 太子爷,我怎么看? 我跪着看啊! 李春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上百个圈,连忙答道:“殿下,奴婢觉得胡督宪这两封奏章,十分地蹊跷,应该有隐情在里面。” “是很蹊跷。胡公做事一向谨慎,弹劾闽抚凌云翼,孤还能想得通。福建的山贼跑到广东去了,有可能造成动荡,危及南海经略大后方,影响广西改土归流,胡公弹劾闽抚,理由都说得过去。 而且凌云翼是太岳先生举荐的,跟胡公不熟络,弹劾也就弹劾了! 可是紧接着又把桂抚殷正茂弹劾了,就十分蹊跷了。” “殿下英明。殷抚台在广西改土归流事上,做得极好。且他是胡公同乡,前几年抚桂时有成有败,屡遭御史弹劾,还是胡公极力保下的。 突然弹劾殷抚台,确实十分蹊跷。” 朱翊钧想了想,明白了什么,但是不想说透,“司礼监行文,就说胡公这两封奏章涉及戎政,叫内阁和都察院把抄件收回来,由督理处处置即可,他们不用管了。这两日胡公当有密奏,司礼监直呈孤这里。” “遵令旨。” 祁言在门口说道:“殿下,曹公、文长先生和徐贞明在南华门递牌子。” “请进来。” 很快,曹邦辅、徐渭和徐贞明被引了进来。 “臣兵部尚书、总督陕甘宁军务曹邦辅/臣兵部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甘肃地方徐渭/臣工部郎中、甘肃布政副使徐贞明,拜见太子殿下。” “曹公、文长先生、徐贞明,起身,赐座。” 等三人坐下,朱翊钧先对曹邦辅说道:“曹公,你快古稀,孤还要请你出镇西北苦寒之地,孤心不安啊。” 曹邦辅朗声答道:“大丈夫慨然许国,七尺微躯不敢私有。臣愿为大明安宁和中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公,你做事孤一向放心。原本想让谭公去西北总督军政,只是他在东北数年,劳苦功高,总得有个喘息的时日。 其他人孤又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孤只好请曹公你这位老将出马。” 朱翊钧顿了顿,继续说道:“孤还把文长先生派为辅助。去冬到今春,文长先生在东北呕心沥血,才有开原大捷和察哈尔部尽附,蒙古左六翼全降的大胜仗。 此功此绩,应当封爵,只是有嫉妒之人,冷言冷语,说孤偏袒护私,说文长先生功绩不正! 孤的脾性,你们都是知道的。别人越是如此说,孤越要做得漂亮。文长先生,孤这次命你出抚甘肃,辅佐曹公,就是希望你再立新功。 只要克复青海,纳吐蕃旧土入大明版图,曹公、文长先生,孤不吝公侯之位!” 曹邦辅和徐渭连忙应道:“臣等一定尽心尽责,以报君恩。” 朱翊钧又补充了一句:“克升龙、灭莫氏的捷报已 经明发天下,孤叫督理处廷寄广东,召汝贞公回京。 胡公剿西夷、定南海、灭莫氏、复安南,国朝立国以来少有的不世之功,加上数年东南剿倭,功绩昭彰,孤已经决定,册封胡公为宣城县公,只待胡公回京后,朝会上明诏颂发!” 曹邦辅和徐渭又惊又喜。 封公爵啊! 虽然封爵新制里把公爵位分为国、郡、县三级,但是国朝立朝以来,除了开国以及靖难时出了几位公爷,两百年来就再无公爵之封。 王阳明立功立言立德,也只是封了新建伯,已经被世人称为大明第一文臣。 胡宗宪封县公,已经超越王阳明,成为二祖以下前无古人的大明第一文臣,彪炳青史! 值了! 真的值了! 标杆立在那里,大家也都觉得有了盼头,拼起来更加起劲! 尤其是徐渭,激动得满脸涨红。 他连举人都不是,已经身居侍郎高位。要是在西北立下军功,封侯敕伯,那真的是祖坟上冒青烟,少年和青年时在家里族里以及地方所受的怨气,全报了! 看到曹邦辅和徐渭脸上的神情,朱翊钧满意地点点头。 上位者,一要指对方向,二要不吝啬名禄。 下面的人跟着你拼命,难道都是为大义大爱? 为爱发电的只是少数人,就算他品行高尚,大公无私,自己也要高爵厚禄给他安排上,让天下人都知道,跟着我朱翊钧,只要用心办事,名禄好处绝不会少! 朱翊钧勉励一番后,转到正题上。 “霍公有举荐两人,霍靖、霍边,他们分别是俺答汗侄孙和亲孙。一个智勇双全,一个骁勇善战,现在北归的路被断了,愿意死心塌地跟着大明。 且两人在鄂尔多斯和土默特部很有影响力,打青海土默特部,能收到奇效!曹公,这两人你可要好生用起来。” “臣领令旨!” “西北之事,孤觉得应该是七分经济,三分军事。”朱翊钧开始给西北军略定调子。 “西北苦寒之地,地旱民穷。克复青海,进据吐蕃,都是先除外患,好全心全意建设大西北,提高民生民计。 史记有云,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什么是德?让西北百姓吃饱饭、穿暖衣,安居乐业,就是德! 曹公、文长先生,这是你们出镇陕甘宁重中之重的第一要务!切记,务必要切记。” 曹邦辅和徐渭都静静地听着。 “所以孤选了两位一主一弼,曹公老成持重,文长先生军政两全。然后孤还给两位选了一位好帮手,工部郎中徐贞明。” 曹邦辅和徐渭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徐贞明。 “孺东先生是江西贵溪人,二十岁就中了举人,会试屡试不中,就四处拜师访友,游历地方。在西北某位前辈处做幕僚十余年,擅理民政,尤精于水利。 被举荐到太常少卿蔡茂春处,考究一番后向孤举荐。孺东先生就北方水利,写过一封疏论。” 朱翊钧站起身来,缓缓背道。 “京城乃九边之根基,兵源和粮饷当取之于北,而今仰仗东南供给,转运艰难,耗费巨大,民疲国乏。河北山西、陕西河西,自古富强之地,焉不能充实粮仓、训练兵卒? 陕西、河南旧渠废堰,处处皆是;山东诸眼泉水,引灌皆可为农田;畿辅数郡,或支流流经,或山泉涌出,足以灌溉。 北方人自古不熟诸水利,一味苦于水害,却不知水害可清,故而水利不兴.殊不知水聚是祸,水散是利。” 背到这里,朱翊钧赞许道:“孺东先生说得好!水利在于一个适时调解,水丰则蓄,水枯则放。如何存?就如孺东先生所言,分散储蓄。 西北乃至整个北方都缺水,水缺则农瘠。孺东先生提出的办法是河流上游疏通渠道和沟壑,引水灌溉农田,减弱水势;在下游多开挖支河,排泄横溢四方的水。在低洼的地方,留引为湖泊水塘,作蓄水之用。稍高的地方,都像南方那样筑堤坝如此可水利兴起,水患消除。” 曹邦辅和徐渭连连点头,“此法甚善!乃利国利民之良法!” 朱翊钧继续补充道:“西北一在水,二在土。有水则土肥,但水土相冲,水兴则卷土而去,黄河泥沙过半,沉积于河 南山东,哪里来的,都是从陕西、宁夏和甘肃冲刷席卷而来。 怎么办?植树造林,大兴草木! 引水灌溉,不必完全为农田,必须限制开荒耕种。广袤之地或可为牧场,放牧牛羊;或干脆荒芜在那里,任由草木生长。有草木护土,泥沙自固.假以时日,大明终能看到黄河变清的那一日。” 曹邦辅和徐渭对视一眼。 徐贞明眼睛闪动亮光,主动问道:“殿下,民以食为天,限制开荒耕种,那西北数百万百姓的口粮哪里来? 朱翊钧斩钉截铁道:“西北控制人口,数县合并,只保留必要的人口,其余的从苦寒之地迁往两辽、湖广、两广和南海。 孤鞭策大明水陆两师,奋武向前,抢占肥沃土地,不是求所谓神功武德,而是收四海之地,以养大明万民!” 徐渭拱手道:“臣等愚钝,此时才明白殿下的深思远虑。” 朱翊钧摆摆手道:“西北之事不急,缓缓图之,功在千秋!曹公,孤与你约三年之期,请你务必给西北奠定基础。此后功业,再交由其他良臣。” 曹辅邦欣然道:“臣愿意为殿下建设大西北这一功在千秋的宏伟大业,鞠躬尽瘁!” “孺东先生,还请使尽平生所学,为大明建设西北,造福万民百姓。” 徐贞明连忙应道:“殿下心系万民,高瞻远瞩,臣愿为殿下西北大计,殚精竭力。” 朱翊钧欣然道:“好,曹公、文长先生、孺东先生,孤就把大明西北拜托给三位了。” 说完,对着三人弯腰行长揖。 三人慌忙还礼:“臣等不敢受殿下如此厚礼!” “孤不是为自己行此礼,而是为大明,为大明西北百万百姓向三位行此礼” 君臣四人,对施长揖,诚心相对。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念存善恶 秋七月底,京师还被酷热笼罩着,只是时不时会几许凉风吹过来。 朱翊钧身穿一身交领右衽织金曳撒服,束绞丝革带,配短刃,头戴无脚幞头,脚穿鹿皮靴鞋。 在祁言、方良的陪伴下出了西安门,与等候的萧如薰、王逢猛、李瑄、陈承德、陈承宗会合。 李瑄是朱翊钧生母李氏同父异母的幼弟,亲舅舅;陈承德和陈承宗是皇后陈氏兄长陈名言之子,是朱翊钧礼法上的表哥。 三人时常跟朱翊钧在西苑校场里练习骑射武艺,十分熟络。 八人聚集后,步行沿着阜成门大街向西,先过西城公学。 这里以前是广济寺,后改为一念堂。 随着少府监成立,杨金水回京出任少府监太监,隶属于少府监的一念堂被扩建为一念公学,广济寺不够用了,就搬去了位于西直门和积水潭之间,西直门大街以北的崇玄观,地方要宽敞两倍有余。 今日朱翊钧一行人就是要去一念公学。 沿着西河漕渠的东岸街巷,众人三三两两,如同出游踏青少年们,结伴惬意而行。 唧唧咋咋,说天论地,时不时有爽朗的笑声飞洒,像天上撒下来的一串串阳光,耀眼得引起路人瞩目。 李瑄、陈承德、陈承宗三人辈分不一,年纪相差不过一两岁,脾性最为相投,恨不得日夜黏在一块,被人戏称为水火难分的铁党杆子。 李瑄从当初九岁孩童成长为十七岁少年,神采飞扬,最为跳脱。 他眉飞色舞地说道:“跟你们说,我们一念公学,蹴鞠京畿无双,崇文公学、东西南北四城公学、通州蓟州等公学全不是我们对手,更不用说鼎德书院、文昌书院这些娘们书院了! 我们让他们一手一脚,也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一念堂此前只是军烈遗孤以及各地孤童就学之所,因为朱翊钧重视,学子被称为西苑羽林郎。 胡宗宪、谭纶、戚继光、王一鹗等西苑近臣纷纷把家中适龄孩童送入一念堂就学。后来勋贵和武将们也把府上孩童送入此间,一并就学。 李瑄在这里读了六年书。 一念公学迅速成为京师数一数二的学堂,有六岁到十六岁学童三千余人,祭酒为李贽,左右司业为蔡茂春和耿定理。 其余知名教授有王世贞、申时行、王锡爵、余有丁等名士,李春芳、赵贞吉、张居正、汪道昆等大佬们会不定期来上课。胡宗宪、谭纶、王崇古、王一鹗、霍冀、殷正茂等名臣回京述职时,都会被邀请来上一两节军政入门课。 师资雄厚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就算后世某五道口学院也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一念公学出来的学子,近半考入国子监,部分考入学院,还有部分考入入清河士官学堂和西山武备学堂, 以上学院都考不上,还有各研习所抢着要。 升学率高达十成。 这些学院原本是少府监、太府寺、太仆寺成立的讲习所,招录举人秀才,专门培养本部门专属人才。吏部、户部、工部、刑部见到这法子好,纷纷上疏成立直属各部的讲习所,培养自用的吏员。 讲习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而且规模不断扩大,然后礼部和太常寺出面,把五花八门的讲习所合并,升为学院,然后几个部寺共同扶植,分享资源,但统一由太常寺管理。 白塔学院的金主是少府监、太仆寺和工部,是在洪武军事学院对街的白塔寺上建立的,主科是算学和格物。 金台学院的金主是少府监、太府寺和户部,金台馆被并入国子监后,原址改建为金台学院,主科是算学和会计。 文思学院的金主是吏部、礼部、鸿胪寺和太常寺,是在贡院对面的文思院上建立的,主科是算学和铨政、理藩、礼教和文宣。 台基学院的金主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他们下手晚,没抢到好地方,就以澄清坊长安街以南的台基厂为址改建,主科是律法。 加上柏林寺改建的医药学馆,被改称为杏林学院,大明的文、法、医、理、工等学院基本上建立齐全。 鼎德书院、文昌书院是京中某些文官,察觉到形势不妙,聚集南北名士大儒,在京城建立的私立书院。 与公学并行,两边互相敌视,看不起对方。 听到李瑄得意洋洋地夸耀,陈承宗嘿嘿一笑:“那你们有没有跟清河士官学堂和西山武备学院一较高下?” 李瑄脸色迅速拉了下来,“我们还都只是孩子,你们居然要我们去跟那些武夫硬扛?” 陈承德嘿嘿一笑:“你们啊,只知道柿子找软的捏!有本事横扫西山武备学堂、大沽海军学堂和洪武军事学院,那大家才承认你们一念公学是京畿无双!” 李瑄脸色更难看,众人哈哈大笑。 鼎德书院、文昌书院跟一念公学办学理念完全不同。 一念公学是因材施教,智体兼备。 其它的不说,每天早上跑操,定期请军校操练,积极开展蹴鞠、马球、射箭、相扑、象棋、围棋、戏曲等各项智体运动。 鼎德书院、文昌书院还是传统的私塾书院模式,一天到晚死教书、死背书,勉强组织个蹴鞠队,完全是垫底的料子,只能在象棋、围棋和戏曲上与公学一较高低。 朱翊钧叫住萧如薰和王逢猛,三人并行,问他们在西山武备学堂学习情况。 萧如薰答道:“公子,我们在学堂里,从一名火枪步兵和火炮手开始,列队行走,开火放枪;或清理炮膛,填塞弹药,开火放炮。” “感受颇深?” “是的公子,尤其是我做了两周的火枪步兵,听着鼓声,列队前进,然后排队开枪,简直是抵着敌人的胸口开火。 我们叫它排队对射,有的叫它排队枪毙。 薛教官跟我们说,一般士兵很难直面它的排队射击,基本上一到三轮对射,对方就乱了阵脚,这时再举着刺刀往前冲,就能彻底打败敌人。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骑兵,冲起来更带劲。” 朱翊钧点点头,问王逢猛,“虎臣,你呢?” “公子,我喜欢火炮,这个够威够猛,把火炮集中在一起,对着某一点,铜墙铁壁也能轰出一个大缺口来。” 朱翊钧盯着他看了几眼,“好,有想法你们就花点时间多钻研一下。然后再去神威军火枪步兵团实习。 下半年我朝要帮朝鲜剿除民乱,会抽调神威军火枪步兵团,在实战中进一步检验我们改编新军的成果,做好准备。” 萧如薰和王逢猛对视一眼,不由大喜。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一念公学,惊奇地发现里面十分清静。 祁言跑去转了一圈,找到了公学助教李廷机。 朱翊钧经常来一念公学、各学院串门,李廷机一看这架势,马上知道太子殿下又微服私访来了。 “李廷机见过公子。” “尔张,今日公学为何如此冷清?”朱翊钧问李贽的这位同乡兼得意门生。 “公子,一念公学大部分学子跑去西山武备学堂,参加京畿少年蹴鞠联赛夺冠赛去了,一念公学对崇文公学。” 崇文公学是顺天府府学。 “怎么跑去西山武备学堂举行?” “公子,西山武备学堂有京畿最大的球场,周围看台能容下五六千人,夺冠赛万众瞩目,京畿所有公学学子无不翘首,希望观摩,于是太常寺就联系了西山武备学堂,在那里举办。” “原来如此,公学里没有学子老师了?” 李廷机连忙答道:“公子,公学里还有学子和老师。下月要举行国子监招录考试,临考的四百学子只好忍痛放弃观摩比赛的机会,留在公学做最后的冲刺。 授课老师们也留在公学,为学子们授讲解惑。” “好!”朱翊钧转头看了看同行者,“我们到处看看!” “公子,诸位,请!” 李廷机在前面做起了向导。 先是来到正院,这里有两棵柏树,高耸入云,树荫盖住了一半的院子。左边柏树下是石碑亭,里面立着那块从广济寺旧址搬来的一念石碑。 正面是“一念存善恶”,是嘉靖帝御笔所书。 背面是首辅李春芳所书的““守经行权,各有其时。抚孤恤寡,存乎一念。” 正中是大殿,里面的三清铜像早就被“请走”,说是另寻福地洞天安置,实际上早就悄悄地化掉了。 大殿清空,再稍加改造,屋顶和周围窗户换上玻璃,让光线变得通亮后,改成了大会堂。李贽等名士讲大课时多在这里。 去到左院, 有老师在讲课,讲的是《初等数学》和《自然》。 教材是朱翊钧编写的。 会计、商贸、造船、冶炼、矿业等都离不开数学,朱翊钧就把小学数学,包括几何部分,整理出来,用当下的白话文重新编写一遍,命名为《初级数学》,分上中下三册。 还把初中数学编写为《中级数学》,分上下两册,把高中数学编写为《高级数学》,也分上下两册。 高中是一个人知识最渊博、记忆最深刻的时候,高中数学能记个大概,勉强能说得过去。 小学和初中数学,时隔那么久,为何还能记得住?关键是能系统地复制出来? 唉,别人可能只学了一遍,资深公务员朱翊钧学了三遍。 自己读书时学了一遍,陪着大女儿学了一遍,然后陪着小女儿又学了一遍,不想记得都难啊! 此时大明公学,等于小学到中学教育,属于基础教育,学习内容是《国文》、《初级数学》以及讲解简单物理和化学知识的《自然》。 等到进入国子监和各学院,开始分科专业学习,《中级数学》,中学部分物理和化学知识编写的《格物致知》就是公共基础课。 文思学院、台基学院和杏林学院也必须学,只是他们的考试题目难度会低很多。 通过数学建立逻辑思维,通过物理化学培养科学观念,只有这样的潜移默化,才能把大明学子从一味的圣贤经义中拉出来,从哲学思维基础改造到科学思维基础。 朱翊钧看到一位老师讲得十分精彩,口若悬河,引经论据,说得头头是道,偏偏他讲的是《自然》。 《梦溪笔谈》、《史记》、《汉书》等前朝古籍里的典故,他信手拈来。 “这位老师是?” 李廷机答道:“公子,他是李明淳李子阳,隆庆二年戊辰科探花,翰林院庶吉士散馆,现任都察院吏部给事中,也被聘为国子监教授,一念公学教师。” 朱翊钧很是吃惊,探花郎,可他《自然》为什么讲得那么好。 “公子,李子阳是上海龙华公学,原龙华书院学子,据说少童聪慧,过目不忘,七岁就爱看《梦溪笔谈》、《齐民要术》、《九章算经》等杂书,十岁研读《资治通鉴》,十五岁治《易经》,曾经来一念堂交流学习,拜在卓吾先生门下,被誉为不世天才。” 李廷机的介绍让朱翊钧和同行众人啧啧咋舌。 又转到另外一间课堂,一位老师在讲《初级数学》下册,以《水经注》和《甘石星经》里的典故为例本,娓娓道来,下面的学生也是听到津津有味。 “这位是?” “公子,这位是沈万象沈千鹤,隆庆二年戊辰科一甲第五名,出自宁波象山公学,即此前的象山书院,也是位少年天才。”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少年天才这么不值钱了。 千岁爷是先皇嘉靖帝都赞誉过的少年天才,这里又猛地遇到两位。 朱翊钧心中了然,龙华书院和象山书院,是杨金水任统筹处东南办时,在自己的指示下兴办的,被扶植的东海海商集团鼎力资助。 在东南数省精心挑选,选拔了一大批聪慧少年,苦心培养,出两位少年天才,说得通。 突然有声音打破校园里寂静。 “子阳,千鹤,祸事啊!李司业也在!快,快!有人打上门来了!” 一位青袍男子匆匆跑来,厉声大呼道。 第二百九十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李廷机连忙问道:“明受,怎么回事?” 这位叫明受的人答道:“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那些扑街仔,在知道我们公学大部分人赶去西山看球赛,就相约好,打上公学,一雪前耻!” “一雪前耻?” 朱翊钧非常好奇,正要开口问,李明淳从教室里窜了出来。 “明受,谁打上门来了?” 明受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李明淳搓着手,就像苍蝇搓手。 “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的呆子们突然开窍,玩起兵法来了,居然知道避实就虚。现在他们在哪里?” “刚进西直门。” “来得及!”李明淳大叫道,语气十分兴奋。 “李子善、王保良、罗广宁、吴永清,你们四个骑术好,马上骑上马,去搬援军。” “老师,西山有点远,一来一回担心赶不及。” “你傻啊!西山去一个就好了。其余三人分别去国子监以及白塔、金台、文思、台基、杏林学院报信,那里多我们一念堂毕业的学子,一念有难,他们自会呼朋唤友赶来支援。” “好!” “快去,快去!叫大家在日中坊四周聚集好了,再看我们的信号。” “好!” 四位少年学子匆匆离去。 “其余众人按各班分成各队,甲乙丙丁戊五队,甲乙两队马上去守前门,把大门关上;丙队去守后门,丁戊两队马上去演武厅,把那里的木刀木枪收集起来,分发给各队同窗,然后聚在大殿,以为预备队。” 李淳明发号施令,跟从另一间教室走出来的沈万象等老师合计起“迎敌”计划。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探花郎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李探花出自金山卫千户世家,年少时就跟着一起打过倭寇,豪迈胆大。”李廷机呵呵地介绍道。 大浪淘沙! 东南倭患,让东南数百万百姓饱受其苦,也让许多人才脱颖而出。 “李助教,刚才来报信的明受是谁?” “哦,王用汲王明受,泉州晋江人,卓吾先生同乡,隆庆二年戊辰科进士三甲进士,都察院御史,被卓吾先生聘为国子监教授,兼一念公学教师。” 朱翊钧拱手问道:“明受先生,你怎么知道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要来一念公学闹事?” 王用汲见朱翊钧气度不凡,以为是某官宦权贵人家前来一念公学,为子弟考察的,拱手答道。 “这位公子,在下一早有事出西直门,办完后回城,路过西直门外各邻庄,看到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聚集在那里,大约一千三四百人,气势汹汹,誓要好好羞辱一番一念公学。” “李助教,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对一念公学成见如此之深?” 李廷机呵呵一笑:“成见早积,深如海渊。一念公学处处占据上风,什么都压他们一头,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气愤不过。 且他们也有一群名士大儒做教师,那些教师跟卓吾先生学术相悖,又十分看不惯一念公学办学理念,平日里两边的学子在街上见到,十有八九要打架。 只不过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学子不勤手脚,身体文弱,十次有九次吃败仗,被一念公学学子嗤笑为娘们,这仇怨就结得更加深了。” 朱翊钧这边说着话,李淳明和沈万象带头几位教师把四百多学子都组织起来。 这些学子都是应考国子监招录考试的“高年级”学子,都十五六岁,在一念公学读了好几年书,智体兼修。 有三分之二是军烈遗孤和地方孤儿,性子野。 其余三分之一是勋贵和文武百官们的子弟,胆子大。 性子野加胆子大,这群学子听说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的学子打上门来,丝毫不见畏惧,反而兴奋地嗷嗷直叫。 被李淳明和沈万象调度指挥一番后,马上分成五队,如旋风一般离开。 “公子,”方良在旁边小心地说道,“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与一念公学,都是京师有数的书院学堂,上千人发生混战,传出去,恐怕会朝野大噪啊。” 众人都把目光转到朱翊钧的身上。 只要他亮明身份,往一念公学大门口一站,这架就打不起来。 朱翊钧笑嘻嘻地说道:“怕什么? 又不是兵乱,学子打架而已。再说了,没有打过架的求学岁月,不完美! 走,我们到大门去看看。” 看他语气,还唯恐天下不乱。 等了半小时,趴在院墙头上的学子大声招呼着:“来了,他们来了!” 甲、乙两队手持木刀长枪,列成十余个鸳鸯阵,严阵以待。 李廷机对朱翊钧说道:“公子,那边有个钟楼,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看到大门外的景象。” 朱翊钧大喜:“好,我们去看看。” 朱翊钧几人爬上钟楼,挤在里面,翘首往外看。 只见一千多人聚在一念公学大门口,乱哄哄的,前面站着几个文士,朱翊钧眼尖,认出几个熟人来。 沈鲤、许国站在最前面,脸色阴沉,恶狠狠地盯着公学大门。 在两人身后,还站着几位教师模样的文士,其中一位最为激动活跃,振臂高呼,像是临战前发出动员檄文一般,慷慨激昂,声情并茂。 朱翊钧好奇地问道:“他是何人?” 有人认识他,马上答道:“是沈一贯,也是隆庆二年的进士,据说他文采奕奕,在京畿名士大儒中声名斐然,推崇为年轻一辈的文学俊秀。 旁边那位是朱赓朱少钦,是他同科。” 朱翊钧心里了然,这就是新旧学派之间争斗的延续,一念公学是李贽创建的新学大本营,早就引发了旧学名士大儒们的不满。 偏偏自己支持新学,下面的人心里有数,有意无意地偏袒新学。 别的不说,旧学创建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在京师五城居然找不到合适的场所,只能去西直门外寻到一处庄园为学舍。 沈鲤、许国等旧学才俊们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借着两边学子私仇旧恨,煽动两书院的学子,趁机一挫一念公学的锐气,狠狠踩一踩它的颜面。 “一念公学的庸才之徒,快点出来,爷爷们要来指点你们学业了!” “一念公学的龟孙们,开门啊,不要当缩头乌龟!” “一念公学的狗才们,你们平日里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关门不出,躲在龟壳里不敢出来了?” 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学子结队成群地高声大呼,时不时发出畅快的欢笑声。 今天终于逮着机会,把一念公学的这些鳖孙们堵在家门口,一泄往日的积郁之气。 李淳明爬上柏树,躲在树荫里把大门外情景看了通透,心生一计。 召集乙和丁队,轻声交代了一番,然后带着他们转去了侧门。 突然,有人从西直门大街匆匆跑来,边跑边高声大呼道:“住手!不要乱来!” 众人闻声转头过去,看到赵志皋、陈于陛匆匆跑来,急得满头是汗。 “仲化先生,维桢先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鲤转头看了两人,愤然说道:“我们在扬正道浩气,灭异端邪风!” 赵志皋苦苦劝阻道:“两位先生,这里是天子脚下,天下首善之地,闹出风波来,大家都不好收场!” “收场,需要什么收场?今天不是我们狠狠打他们的脸面,就是他们狠狠踩我们的面皮,只有这两个收场!” 沈一贯叫嚣着,朱赓在旁边愤然附和。 己方有一千四百多人,数倍于一念公学的四百余人,优势在我,稳操胜券! “子唯,你这是干什么!” 赵志皋、陈于陛对沈鲤和许国客气,对沈一贯这位同科就没有那么好客气的。 “你不仅带人上门挑衅人家,还在这里火上浇油干什么!” 沈一贯阴冷的目光盯着赵、陈两人,他今天觉得人多理直,正义站在自己这边,傲然地说道:“我就是要上门挑战他们。 正邪誓不两立! 今天我等圣教弟子、程朱门徒,上承天道义理,下秉心中浩然正气,来这奸邪之地,涤清妖霾。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岂容魑魅魍魉!” 还没等沈一贯把正义凛然的话说完,突然旁边爆出惊呼声,那边的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学子抱头鼠窜,就像是一群被猫儿追着的老鼠,惊慌失措地到处乱跑。 这边两院的学子虽然慌张,但暂时还不乱,可是架不住那边窜过来的猪队友,就像尾巴着火的老鼠们,把一千多两 院学子冲得乱七八糟的。 这些四肢不勤,全凭胸中一口正义之气的学子,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跟着猪队友到处乱跑,化身为猪队友。 随着猪队友越来越多,一千多两院学子四处逃散,跑得西直门大街和日中坊到处都是。他们跑了好一会,才会惊魂未定地站立,举目四望,左右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跑。 李淳明带着两队一百余名一念公学的学子,从侧门出去,贴着墙角,潜行到两院学子的侧翼,然后出其不意地地杀出。 手持木刀木枪,把那边的两三百名措手不及的两院学子打得鬼哭狼嚎,四处逃散,进而引发整个队形兵荒马乱,所有人像炸了窝的蚂蚁,全部都逃散开。 李淳明也不追赶,带着一百名学子,马上“脱离战斗”,转到公学大门处。沈万象也恰到好处地指挥学子们打开大门,放李淳明等人进来。 初战一念公学学子大获全胜! 反应过来的两院学子又聚集在公学大门口。 沈鲤和许国等名士脸色铁青,沈一贯、朱赓等此事主谋们,脸色漆黑,气得半死。 一千四百多人对四百人,还被人玩了一把偷袭,像赶鸡赶鸭一样赶得到处乱跑! 太丢脸面了! 沈一贯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既然跟我们玩真的,玩阴的,那我们也不客气了。去,赶紧去收集木刀木枪和木棍,大家人手一支。再到处去寻梯子,我们架梯子,翻墙过去,敲碎他们的乌龟壳!” “沈子唯,一时半会去哪里寻木刀木枪?” “花钱买,只要能打人的木棍,给钱就买!还有梯子,多多给钱!” “好!” 等了两刻多钟,两院学子在沈一贯等人的指挥下,勉强结成数队,扛着梯子,跃跃欲试,准备架梯翻墙。 许国捋着胡须对沈鲤说道:“贵门生心有乾坤,手握玄机,指挥从容,调度有方,国之大才啊!” 沈鲤自得地答道:“子唯天纵英姿,可惜明珠蒙尘,不被人主识啊!” 里面的李淳明也准备妥当了,在做布置。 “王保良、罗广宁、吴永清回报,国子监和各学院的同窗们,召集了两三千亲朋好友,堵住了西直门大街和新开道街,叫两院的扑街仔插翅难飞。 现在我发号令,甲乙丙三队从正门杀出,丁戊两队从侧门迂回到他们左翼,从侧面给他们来一下。太子殿下给西山武备学堂上课时说过,招数不怕老套,管用就好! 今日我们要打出威风来,让世人知道,我们新学能文善武,善于讲道理!” 众人哈哈大笑,无比豪迈! 等到各队准备妥当,李淳明拿着火折,点燃一支礼花二踢腿。 二踢腿拖着长长的红色烟火,冲天飞起,砰的一声巨响,在空中炸开,如突然绽开的菊花。 京师五城许多百姓们都被突然炸开的礼花吓了一跳,纷纷仰头张望。 “靠!玩得这么大!”李瑄等人忍不住惊呼道。 朱翊钧反倒哈哈一笑:“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第二百九十一章 少年中国,中国少年! “砰!” 一团礼花在众人头上的空中炸开,火星四溅,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学子们吓得小心肝乱颤。 你们玩真的! 还玩这么大? 我们只不过是上门来跟你们讲道理,论学问,你们居然就跟我们玩这么大,还玩真的!就像对战打仗一般。 你们是不是玩不起啊! 两院学子们握着木棍的手,不停地渗汗,扛着的梯子也暂时放到一边。 我们要看看,你们这些一念公学的混蛋,到底要玩出什么花来,居然还释放礼花。 摇人啊,吹哨子啊? 有本事来打我们啊! 吱嘎一声,公学大门被打开。 李淳明身穿着短袖汗衫,扎着腰带,手持木刀,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带着三百名一念公学的学子冲了出来,如旋风一般冲进两院学子们的队阵正面。 一念公学学子们进退有度、配合默契,把军校平日里传授给他们的鸳鸯阵结队对战之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院学子却心思各异,初一接战,有的人想战,有的人想和,有的人想走,心思不齐,力就不能往一处使。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木刀木枪木棍噼里啪啦就打在身上,打得他们嗷嗷直叫,连忙四下散开。 不到几分钟,两院学子正面就被一念学堂的学子们撕开一道大口子。 沈一贯急得直跳脚,一串骂人的宁波土话脱口而出,能听懂的人不多。 他手忙脚乱地调遣兵马,刚从左边急哄哄地调来三四百学子,准备挡住李淳明凶猛的攻势,他的族弟沈万象带着一百人从左边打了进去。 左边因为沈一贯慌乱中的胡乱调遣,正乱成一团,沈万象带人一冲,顿时把左翼冲得稀里哗啦。 还没等沈一贯回过神来,只听到四面八方到处响起呼喊声。 “白塔学院一念毕业学子前来驰援!” “金台学院一念毕业学子前来驰援!” “国子监一念毕业学子前来驰援!” 欢呼声彼此起伏地响起,沈一贯、朱赓等人以为自己陷入到重重包围中,脸色惨白,毫不迟疑地钻进人群里,往外跑。 两院学子看到带头人如此,胸中的一口气全散了,顿时全做了鸟兽散,一千四百多人,先是被一念公学四百多学子追着打,然后被其他学院的一念毕业学子带着亲朋好友堵在各处乱打。 这些两院学子被打得鬼哭狼嚎,哭天喊地,只盼地面有缝钻进去。 最后还是顺天府少尹张佳胤带着警巡数营兵马,围了过来,这才把两院学子们解救出来。 大怒的张佳胤问清原委,把李淳明、沈万象、王用汲和沈鲤、许国、沈一贯、朱赓两方领头人全部抓了起来,收入顺天府大狱。 其余学子训斥一番,全部遣送回各自学舍,受伤者送京师医院医治,再把详情写了一封奏章,呈给西苑,抄送内阁。 内阁、六部、六寺和都察院因为此事议论纷纷,分站两边,各持己见,争得面红耳赤! 王遴知道消息后,立即约上张四维去户部拜访高拱。 “高肃卿,这太胡作非为了!李学学子各个心怀不正,胆大妄为,平日里不行义举,现在居然殴打无辜学子,有辱斯文,丧心病狂!” 王遴气得浑身发抖。 太猖狂了! “肃卿,李贽为首的这群奸邪异端太猖狂了。他们以一念公学和国子监为据点,四处传播非圣无法、狂悖乖谬的异论,长期以往儒教溃防。 吾等圣教正义之士,还没来得及清算他,他居然指使他的徒子徒孙反攻倒算!居然公然殴打循理守礼的圣教弟子,必须以妖言逮治、以作乱绳检! 其人可诛,其书可毁!” 王遴痛心疾首地大声疾呼道。 张四维坐在一旁,有些尴尬。 高拱默默地看着王遴的表演,心里冷哼几声。 此长彼消,李贽逐渐占据京城学术思潮的主流,王遴之流就日渐衰落,对话语权慢慢失去掌控。 官场上的人,各个都精明的很。 以前你有话语权,可以煽动舆论,影响朝局走向,各个都哄着你捧着你,现在你没有话语权了,谁还理你呢? 以前高高在上的大儒 名士,清流领袖,现在跌入尘埃,心里肯定激愤不已,恨不得把李贽三刀六洞。 高拱放下手里的文案,冷然问道:“此次群殴发生在哪里?” 王遴一时语塞。 群殴发生在一念公学门口,怎么看都是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学子们打上门,人家一念公学的学子闭门自守,正当防卫。 王遴眼珠子一转:“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学子们上门去论学辨理,一念公学的人胆怯心虚,生怕辩不过,干脆下毒手。” 高拱呵呵一笑,森然问道:“一念公学闭门谢客,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学子们手持木棍,扛着梯子,如此孜孜好学,到底有什么要紧的道理如此迫切地要与一念公学的学子辩论?” 王遴恼羞成怒地问道:“高肃卿,你站在哪边?” 高拱一拍桌子说道:“老夫站在正义公理这边!天子脚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想叫老夫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吗?” 王遴的脸气得青一块白一块,拂袖离去。 张四维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对高拱说道:“继津越来越糊涂了,不明事理。他以为肃卿进了内阁,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高拱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看着签押房墙上挂着一幅字,指给张四维看,“凤磐,看到这幅字了吗?” “天下为公!”张四维念道,再看落款,“海刚峰奉太子令旨题字,隆庆三年夏六月。” “现在六部尚书、六寺正卿还有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的签押房里,一人一幅这样的字,都是海刚峰题的,都是这四个字。” 张四维若有所思,“海刚峰被擢升为右都御史,听说西苑要在都察院单设一衙门,专司廉政反贪之职。” “廉政巡访署,有单独的审计人员,都是少府监、太府寺调来的会计好手,专司审查账目;还有廉政调查员,都是从锦衣卫、东厂以及刑部调来的侦缉破案高手,专司侦破徇私舞弊案。 此署由海刚峰独领,再设两员右副都御史以为副手,人选由海刚峰提出来,西苑自无不允。” “廉政巡访署?审计好手,破案高手!”张四维听到这几个词,脑子嗡嗡的,这是把贪官污吏当盗贼一样防,以后大家还怎么愉快地贪墨受贿,徇私舞弊了? 唉,大明的官,越来越不好当了! “凤磐,老夫收到风,说一念公学群殴时,太子殿下就在附近,目睹了一切。” 听了高拱的话,张四维马上明白过来,难怪刚才高大胡子立场这么坚定,一丝风都不让给王遴。 原来根子在这里。 朱翊钧从一念公学出来后,又去了国子监,与李贽见了面,聊了半个多时辰,又转去白塔学院,在那里跟太府寺寺卿王国光聊了聊,议定改组钦天监之事。 “王卿,《大统历》颂行两百多年,中有许多误差肉眼可见,不改不行。” “殿下所言极是。历法涉及到农耕之事,乃国之根本。既然《大统历》有误,当勘误纠错,编写新历法。” “编写新历法需要做很多事情,也需要许多精密机器测量天象,需要精通算学之才算天时。孤决定钦天监分设天文所、数学所、物理所、化学所和机械所,从各处征集数学、物理、化学和机械高人入所。” 几年工商大兴,以及暗地里的科学基础知识普及教育,确实涌现出一批能工巧匠和数学、物理、化学和机械天才,现在把他们集中在钦天监各专业所里,打着编写新历法的旗号,继续钻研自己提供的高一阶的数学、物理和化学知识。 “王卿,你兼任钦天监正,此事你要抓紧办好了。” “遵令旨!” 出了白塔学院,李瑄、陈承德、陈承宗有事先回去了。 朱翊钧在萧如薰、王逢猛、祁言和方良的陪伴下,继续逛街。 “公子。”方良轻声说道。 “什么事?” “公子,奴婢觉得有人在暗中吊着我们。” 朱翊钧眉头一挑,头也不回,如常地继续往前走。 “季磬,虎臣,你们察觉有异常吗?” 萧如薰摇头答道:“公子,我只擅长追踪别人,被别人追比较少,没有察觉到异常。” 王逢猛说道:“公子,我刚才也觉得不对。来者很谨慎 ,离我们比较远。” 朱翊钧转头看到一处酒楼,指着说道:“我们进这里,先吃午餐,顺便看看他们是不是跟进来了,准备抓人。” “是!” 这家酒楼不大,雅间都满了,朱翊钧也不以为然,选了一张偏一点的桌子坐下。 点了几个菜和米饭,就等着上菜。 “听说了吗?” 旁边有人在议论着。 “听说什么?” “一念公学今天上午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有人好奇地问道。 一念公学门口数千人打架,还有礼花绽开,肯定惊动了京城好事之人。 “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学子们,趁着一念公学的人去西山看球赛,打上门去想一雪前耻,结果被留在公学的学子暴打了一顿。两三百人追着两千人打,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真是丢死脸了。” 有人幸灾乐祸:“哈哈,那些儒生学子,一脉相传,浑身上下最厉害的就是那张嘴!真要打起来,只恨没长七八条腿!” 有秀才模样的人摇头道:“真是有辱斯文,要文会,不要武斗!” 另外几人连忙附和道:“就是,读书人就是要讲斯文,这样暴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位老者呸的一声,“你们这些穷酸秀才,闭嘴吧!看看你们,读书读成什么样子,铁灰的脸,目光呆滞,一个个跟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气。 大明要是交给你们,全得瞎球完蛋! 一念公学群架时,老汉我就在旁边,看得真真的。好!一个个就像小老虎似的,这样的人,才是我大明的希望。” 朱翊钧转头看向老汉,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吃完饭,一行人离开,方良禀告道:“那些人十分机警,没有跟进酒楼里,远远地就散匿了。” “叫宋公亮和冯保继续查。” “是。” 第二天一早,首辅李春芳召集内阁阁老,还有礼部尚书葛守礼、太常卿李贽、顺天府尹刘应节,讨论一念公学群架事宜。 葛守礼要求严惩一念公学和鼎德书院、文昌书院双方带头的,李淳明、沈万象、王用汲和沈一贯、朱赓、沈鲤、许国全部严惩,“各打四十大板”。 李贽坚决反对,他认为此事是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主动挑衅,受辱也是自讨的。要严惩也该严惩此事煽动者沈一贯、朱赓、沈鲤和许国,李淳明、沈万象和王用汲不仅无过,还守校有功。 这事就拧上了,两人在内阁吵得跟斗鸡一样。 陈以勤完全站在葛守礼这边,甚至还觉得沈一贯、朱赓、沈鲤和许国被打得有点惨,现在还躺在京师医院里,应当减轻惩罚,结果被李贽又是一顿喷。 李春芳、张居正和赵贞吉表态中立,表示不偏袒任何一方,但言语间,张居正倾向于葛守礼,双方各打四十大板。 李春芳倾向于陈以勤,旧学吃亏了,出于仁义道德,惩罚应当减轻。 赵贞吉偏向李贽,但不明显。 高拱却坚定地站在李贽这边,旗帜鲜明地支持他,这让其他几位阁老和葛守礼大为吃惊。 僵持不下时,有书办来禀告:“各位老先生,西苑来人了。” 李春芳连忙说道:“快请!” 祁言走了进来,微笑着拱手行礼:“各位老先生,咱家奉殿下令旨,给诸位背一段他即兴写的赋词。” 念赋词? 咱们这位千岁爷还有这才华? 李春芳等人面面相觑,静静地听着。 祁言清了清嗓子,大声背道。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雄于天下,则国雄于天下。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念完后,祁言拱手道:“诸位老先生,咱家告辞了。” 看着祁言的背影,李春芳等人目光闪烁。 第二百九十二章 西苑第一诗人 陈矩拿着一叠内阁票拟过的题本,蹑手蹑脚走进勤政堂。 “殿下,内阁票拟的题本。” “嗯!” 朱翊钧继续翻阅着督理处的奏本,只是鼻子哼了一声。 陈矩把那叠题本放到了桌子左边,低着头弯着腰退下。 胡宗宪已经启程回京,算算时间,大约大半个月后能回到京城。 谭纶已经回京,胡宗宪也要回京,安排他在什么位置上?他和谭纶的定位重复,而且谭纶的实力不比胡宗宪差。 王一鹗、卢镗、汪道昆、俞大猷、李超等名臣名将,都得他提携之恩,就算戚继光等人,要他在胡宗宪和谭纶之间选择,他只会选中立。 怎么安置? 朱翊钧放下朱笔,起身在房间活动肩颈,再弯弯腰,又做了几十个扩胸运动,在心里定下主意。 “祁言。” “奴婢在!” “把右边这叠批红的奏本给司礼监,转给督理处处置。” “是!” 朱翊钧重新坐下,伸手向桌子上左边,拿起那叠内阁票拟题本上的条目,陈矩很贴心,把那一本放在最上面。 朱翊钧取出来展开,这是顺天府少尹张佳胤具名上奏的,关于一念公学大门口群殴事宜的奏本。 内阁票拟。 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主动上门挑衅,不遵律法、有辱斯文,主谋者沈一贯、朱赓免职,沈鲤和许国罚俸一年。 一念公学损坏之处,由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赔偿,被打学子汤药费,也由两书院出。 李淳明、沈万象和王用汲保护学子和校产,勇于担当,记铨政磨勘优叙一次。 朱翊钧拿起朱笔,在票拟上方写道:“辱人者自取其辱!沈一贯、朱赓褫免官职,革除功名。交原籍安置。 沈鲤和许国为师不尊,着褫免本兼官职,斥令回籍。另着四人不得授徒讲学著书,以免误人子弟,遗毒乡里。” 检查了一遍,朱翊钧签上自己的花押,“果毅”。 人主忌讳直名。 放下题本,又放好朱笔,朱翊钧心情还是没有平复下来。 昨日一念公学之事,让朱翊钧大受振奋。 数年的苦心经营,终于有了收获。 人心的改变,比聚财收兵还要让人高兴。 此时的大明,从皇室到勋贵百官,再到缙绅士大夫,富贵耽于逸乐。 逸乐需要成本的,需要老百姓辛劳付出。 偏偏此时地球进入小冰河期,北方草原寒冷干燥,蒙古人只能聚集在漠南地区,直接跟大明九边接触。 西北干旱,中原天气多变,天灾必有人祸,年年欠收。 大明百姓困于贫贱饥寒。 南方百姓困于粮赋,北方百姓苦于徭役,还被朝廷和士绅集团敲骨吸髓,最终酿成明末大乱。 自己必须做出改变。 如何改变? 聚财收兵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改变人心才是长久之计。 打破太祖皇帝在国朝初年建立的禁锢一切以求稳定的桎梏,同时摆脱配套这个桎梏的程朱理学,利用这些年间大兴阳明心学,思想动荡之际,彻底改造程朱掺了许多私货的儒学。 反正它在历史不知被多少人精心装扮过。 从昨日的一念公学群殴事件来看,相信用不了多久,自有大儒为我辨经。 朱翊钧拿出一张白纸,取下一支毛笔,蘸上墨汁,挥毫在纸上写下两行字。 “生产力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 “发展科学技术,启动工业革命,进行增量发展。” 今后大明的政策围绕一个中心,发展科技,推动生产力,开启工业革命。自己也有足够的力量去开启华夏民族从未有过的新时代。 开天辟地! 把这张纸条丢进火盆,看着它在橘红色的火苗中变成灰烬后,朱翊钧心情大好。 “祁言,出去吹吹风!” 祁言连忙说道:“殿下,天色变阴,可能要下雨。” “下雨就下雨,孤管不到老天,他也管不到我。他下他的雨,我骂他的娘!哈哈!”朱翊钧畅快地笑道。 出了紫光阁,沿着湖西的林荫道往北走。 前面是原蚕池改造的游泳池。 这座建筑很独特,有点像水立方,一半是石块垒砌的房子,一半是玻璃大棚,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外臣们看到了,各个都会腹诽。 太子殿下表面节俭,实际上也是个浪费无度的败家子,居然用昂贵的西洋玻璃去搭建这么一个棚子,实在太奢侈了。 其实用玻璃搭建这个棚子,比用木头搭建还要便宜。 西洋岛只是一个名字,它可以在任何地方,包括京城很近的滦州。 但皇家修建宫宇的木头,是有要求的,最近的也要从东北砍伐后运过来,这运费就不知几凡。 要是再骚包一点,非要金丝楠木之类上档次的木头,必须在南海地区或云贵缅甸砍伐,再千山万水地运出大山深处,那就更耗费不知几凡了。 朱翊钧走过游泳池,走到玉河桥,往东边才走了三分之一,听到有丝竹声和清丽的唱腔从东边飘过来。 隆庆帝过完大寿后,后宫嫔妃们对昆曲,以及后续引入的徽调、南音等清婉戏曲十分着迷,欲罢不能。 于是陈氏与朱翊钧商议好,每隔三天在西苑梨园坊和琼华宫排戏一天,后宫嫔妃们聚集在这两处看戏。 今天又是看戏的日子了? 朱翊钧摇了摇头,往回走,走到玉河桥西段,下了引桥,沿着湖西林荫路继续向北走。 路过玉熙宫,朱翊钧驻足看了一会。 明朝建筑沿袭宋朝风格,喜用木料。 朱翊钧觉得很不好。 中原、湖广、东南的大木料被砍伐一空,再想获得合格的木料,就只能往偏远地方走了,耗费太大了。 现在东北和南海被收入大明版图,两处地方木材丰富,但是大明要大兴航海,广造船舶,需要大量的木材,必须改变建筑习惯,弃用或少用木材。 木制建筑还有其它几个问题,一是不能修高,修到四到六层楼,就达到了极限。 二是木料风吹雨淋,又容易被虫噬鼠咬,腐败朽烂,保质期不长。 三是容易起火,劈个雷,点个蜡烛,生个火炉,一不小心很容易就着火,一起火就是火烧连营,非常难救。 现在自己研制出水泥。 石块奠基,钢筋混泥土做框架,周围堆砌青砖,简单快捷,造价还相对低。 玉熙宫,还有北边的清馥殿,要改造成砖石木混合结构的宫宇建筑。 经过这两个试点,西苑的内乐安堂、司礼监经厂、西酒房、西花房、洗帛厂和赃罚库全面推平,重建为砖石钢筋混泥土的建筑。 朱翊钧站在林荫道上,眺望西边改建的玉熙宫和清馥殿时,与他隔湖的琼华宫东侧门,悄悄钻出三个身影。 借着花草树木的掩护,躲过巡视的净军,往来的内侍和宫女,很快就从东边广寒桥来到了湖东的林荫路上。 三人悄悄躲在一处隐蔽的假山后面,窃窃私语,商议着事情。 “.你真得确定在北面的内校场?” “肯定在的,我消息灵通!” “可我听说内校场很大,里面除了有一个很大的跑马场和演练场,还有马厩、兵甲库和草料房,不好找。” “怕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找就是了。” 沉默了一会,其余两人似乎相信了,达成了一致,正要开口,突然那边转过来一队巡逻的净军。 净军在一位御马监典簿的带领下,身穿软甲,佩刀持枪,列队走过来。 三人连忙闭嘴,背部紧紧贴着假山,屏住呼吸。 以前禁内净军是苦役,由获罪内侍充任,专门做苦力杂役。 朱翊钧成为世子,入西苑陪伴皇爷爷。请得嘉靖帝同意,改制净军,由御马监管理,选用健壮勇武内侍充任,提高待遇,每日操练,宿卫西苑。 隆庆帝即位后,又接管紫禁城诸门关防,日夜宿卫帝后安全。 等到这队净军离开,三人弯着腰、蹑手蹑脚,快速离开,继续借着树木花草的掩护,向北潜行。 在雅园,三人差点被从园子里出来的一队洒扫内侍撞破。 幸好带头人机警,听到脚步声,马上带着两人转到一口大水缸后面。然后贴着水缸打转,堪堪避过了这队小黄门。 有惊无险地过了雅园,一路顺畅,来到普祥桥头 就傻眼了,桥上站着四个宫女,吹着凉风叽里呱啦在聊着八卦。 看架势一时半会聊不完。 这是转去西边内校场的捷径,不从这里走,就必须绕道北房口,那里人来人往,露头就会被发现。 怎么办? 带头人透过树叶瞄了一会,转头对第二人说道:“你不是甩石子很厉害吗?” 第二人眼睛一亮问道:“甩石子打走她们?” 带头人摇了摇头:“不,吓走她们。” 第二人马上取下一根腰带,动手打结,改造起来。 第三人在地上找到一块不大不小正合适的石块。 第二人把石块套在改造好的绸带一端,右手举起来,在空中转了两圈,对着桥上的一位宫女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正好打在一位宫女的后背,她连忙转头一看,惊悚地发现方圆几十米空无一人。 有鬼吗? 她吓得浑身打了个寒战,连忙催着同伴们离开普祥桥。 三人连忙趁着空档,飞快走过普祥桥,又沿着北海湖北边岸边走了一段路,终于钻进了内校场里。 朱翊钧骑着火龙驹,小跑着往这边而来。 火龙驹马身火红色,但马鬃和马尾是金黄色。 骨架高大,神俊无比。 刚才朱翊钧走到这边,发现好几天没有骑马奔走,猛地身子发痒,便叫人套好火龙驹,自己换上一身蓝箭衣朱罩甲,拉着辔头,扳着鞍桥,翻身上马。 方良、祁言等十几位内侍净军骑着马跟在后面,相隔不到十米。 纵马奔驰,速度较快,为了避免相撞,都会相隔一段距离。 朱翊钧拉着缰绳,让火龙驹小跑。 此时,刚才还黑压压的一大团乌云被大风不知吹去了哪里。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慵懒地落在紫禁城和西苑上,宁静得像一幅画。 一行大雁,呈人字形,向南飞去,成了这幅画里会动的精灵。 心情舒畅的朱翊钧自言自语道:“如此良景,必须要做首诗。”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然后朗声念道:“秋风飒飒起秋凉,我劝大家把身养。季节更替要润肺,晚吃萝卜早吃姜。” “好诗,绝妙好诗啊!不愧是西苑第一诗人!要是我生在前唐,李白都要喊,既生瑜何生亮啊!” 突然,旁边传来嗤嗤的笑声,把朱翊钧吓了一跳。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朱紫少年 朱翊钧拉住辔头,喝问道,“谁!” 祁言连忙上前,一人一马挡在了朱翊钧前面。方良带着几人向旁边的草丛围了过去。 三人在众人注目下站了起来。 原来是三位女子,都不过十五六岁。 前面一女,身穿紫烟梅花罗袖彩花边窄袖短褙,下配青色百褶裙。金钗横云鬓乱,垂下几缕青丝上沾着枯草细叶。 肌肤白皙如玉、细腻如丝,气喘吁吁,前胸起伏,粉嫩细滑的脸腮透着红晕,犹如一抹朝霞。黛眉如远山,双眸盈盈如春水,弯弯如明月。 小瑶鼻娇俏玲珑,嘴唇红润晶莹如宝石,嘴角各有一窝浅浅的梨涡。 说不出的婀娜多姿、艳丽无双。 后面两女,一位肌肤略黑,五官分明,英姿飒爽,双目流光溢彩,身形挺拔,玲珑妙曼,触目惊心。 另一位肌肤泛红,俏脸自带一点婴儿肥,身姿丰满,虽然没有第二位妙曼,却足有一番丰韵。 方良大喝一声:“你们三人是何人,胆敢惊扰殿下?” 第一位女子盯着朱翊钧问道:“你就是太子?” 朱翊钧在三女身上扫过,目光聚在第一女脸上,心中猜出是谁。 “在下正是大明太子,姑娘怎么称呼。” “薛宝琴。”女子落落大方地答道。 “阳武侯薛翰之女,薛宝琴?” “第七女。”薛宝琴纠正了一句。 “这两位是?” 后面两女连忙跪下,“蒙古左六翼朵颜侯董忽力之女董玲珑/泰宁侯葛知文之女葛秀云拜见太子殿下。” 朱翊钧伸手道:“免礼,起身!” 他转头看着薛宝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为何不参拜本太子?” “见过太子殿下!”薛宝琴敷衍地行了个万福,走上前来,抚摸着火龙驹的脖子,美眸闪着光,透着痴迷。 “这真是一匹世间少见的神驹。” 朱翊钧摸着火龙驹脖子上油光滑亮的毛发:“这是俺答汗西征瓦剌时,从吉利吉思汗手里抢到的,说是有大宛汗血宝马的血统。议和时,俺答汗以此马进贡。” “我能骑骑它吗?”薛宝琴仰着头,双眼闪着光,十分期盼地问道。 “你这身衣装可不行,容易弄伤自己。”朱翊钧摇着头。 薛宝琴一把抱住火龙驹的脖子,脸蛋贴在上面,无比遗憾地说道:“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神俊的马,好想骑骑它。” 火龙驹猛地被人抱住了脖子,有点不安,鼻子噗嗤了几下,前蹄在地上刨了几下。 朱翊钧翻身下了马,站在薛宝琴身边,伸出右手。 薛宝琴的脸还贴在马脖子上,朱翊钧的动作没有看到。 董玲珑悄悄上前两步,悄悄地戳了戳薛宝琴的后背。 “啊呀,谁戳我!”薛宝琴转过头来,看着董玲珑,“你戳我干什么?” 董玲珑好气又好笑,手指头悄悄地指了指朱翊钧。 薛宝琴又转头看向朱翊钧:“你戳我?” “我请你上马!” 薛宝琴笑颜如花,“真的吗?” 话还没落音,她提起百褶裙摆,转到马鞍旁,一手拉着辔头,一手扶住鞍桥,抬腿踩着马镫,一记神龙摆尾,只见青色的百褶裙在朱翊钧眼前一闪,如同孔雀开屏。 等他反应过来,薛宝琴稳稳地骑在了马上。 “你会骑马?”朱翊钧惊喜地问道。 “呵呵,我们阳武侯府除了女儿多,良马也多。”薛宝琴笑嘻嘻地答道,“我六岁时,就缠着父亲,请他教会了我骑马。 我最爱的马名叫红灯照,也是一匹红马,眼睛大,跟两只灯笼一样,我给它取名红灯照。” “好名字,你这文采,跟我这位西苑第一诗人,不相上下。” 薛宝琴咯咯地笑了起来。 “牵三匹马来。” 听了朱翊钧的吩咐,三位净军牵来了三匹良驹,其中一匹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正是朱翊钧另一匹坐骑。 薛宝琴看在眼里,又猛地冒星星。 “哇,这匹白马好漂亮啊!前唐韩干有一幅名画《照夜白图》,画的是前唐玄宗所得两匹大宛汗血宝马之一照夜白。这 马简直就是活生生从画里走出来的。” 白马似乎听懂了薛宝琴的话,仰着脖子,头在空中转了两圈,得意地打了几个鼻息。 “它就叫照夜玉狮子。”朱翊钧抚摸着白马的脖子说道,拉着鞍桥翻身上马。 董玲珑和葛秀云分别骑上另外两匹马,大青马和五花马。 薛宝琴踩着马镫、拉着缰绳,在马鞍上坐得上身笔直,看她的动作娴熟自然,神态镇定自如,确实是位“老骑手”。 朱翊钧一转头,看到董玲珑和葛秀云,骑在各自的坐骑上,更是稳如泰山。两人骑术精湛,可是更吸引朱翊钧目光的却是另外两处,波涛汹涌。 不愧是吃牛羊肉,喝马羊奶长大的,有料。 朱翊钧的炯炯目光,让董玲珑和葛秀云的脸不由一红。 “好马,好骑术!”朱翊钧像是被人识破了自己的心思,讪讪地答了一句,转过头来。 薛宝琴越骑越觉得顺手,越骑越觉得不痛快,她瞥到左右无人注意,拉着缰绳,准备甩辔头、踢马镫,让火龙驹跑起来。 朱翊钧眼疾手快,一伸手拉住了火龙驹的辔头。 “不行!” “为什么不行?”薛宝琴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闪动着长长的睫毛,可怜巴巴地问道。 “你这一身衣装,跑起来很容易摔下马来,断胳膊断腿,孤可没法向阳武侯交代。” “好吧,好吧!”薛宝琴咬了咬嘴唇,只好放弃了,“殿下,看你的神态,想必是骑射精通?” “还好,马马虎虎。” “能左右开弓吗?能一箭双雕吗?”薛宝琴期盼地问道。 “不能!”朱翊钧毫不迟疑地答道。 “啊,那你不白练了?” “孤是太子,练习骑射只是强身健体,难不成真要本宫上阵杀敌?”朱翊钧没好气地说道。 “哦,难怪如此,”薛宝琴秀脸上浮现着娇憨的笑意,眨动的眼睛却闪着狡黠的光。 “听说当年殿下也是如此理直气壮地对石麓公、太岳先生说,孤是太子,又不用去考进士状元,文章经义学得那么好干什么?” 朱翊钧理直气壮地答道:“本来就如此!各有所长啊,孤会解一元二次方程式,会求球形面积和立锥体体积,石麓公和太岳先生会吗?” 薛宝琴语气一滞,一元二次方程式,会求球形面积和立锥体体积是什么玩意? 听上去很高大上。 她迟疑地说道:“我爹爹说,圣人经义很重要的,修身治国,平定天下都要靠它。” “呵呵,圣人经义修身还可以,出了不少贤人亚圣,可是治国就太勉强了。” “啊,为什么这么说?” “儒家经义自汉武独尊儒家开始,治国多少年了,始终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可曾大治过? 这说明圣人经义还有缺陷,孤,还有天下能臣大才们,要做的就是把圣人道理里缺的那些都补起来。” “哦,立功立德立言啊!”薛宝琴一脸的崇拜。 美人仰慕,朱翊钧意气奋发,趾高气扬地说道:“那是自然,你没看到孤坐的是白马吗? 坐白马神驹的能是一般人吗?” 薛宝琴眼睛笑弯如弦月,嘴角上挑如玉勾,“殿下说得没错,骑白马神驹的确实不是一般人。” 朱翊钧的头仰得更高了。 “骑白马神驹的除了太子殿下,还有唐僧。” 朱翊钧上身晃了晃,讪讪地问道:“你也看《西游记》话本?” “爱看,我还知道《西游记》话本的作者射阳居士(吴承恩)现在漕督王老爷幕府里。”薛宝琴瞥了一眼朱翊钧,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声如此爽朗,就像云层洒下的串串阳光一样,那样通透晶莹。 朱翊钧也跟着笑了,“唐僧好啊,吃一块唐僧肉就长生不老,取经路上,那么多女妖怪都馋他,多好啊。 前有孙悟空开路,旁有猪八戒护驾,后有沙僧挑行李,没事就念一句贫僧来自东土大唐,念着念着就把真经取到,成就金身正果,好! 谁不想做唐僧!” 薛宝琴看着摇头晃脑的朱翊钧,笑得更加开心。 两人骑马并行,一位朱色罩甲,一位紫烟褙子,如此般配 。 这一刻,照在这两位朱紫少年身上的阳光是耀眼的,吹在两位少年脸上的清风是醉人的。 薛宝琴骑在火龙驹上绕着马场转了三圈,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小时,她突然一惊。 “啊呀,琼华宫的戏要唱完了,玲珑,秀云,我们该回去了。” 董玲珑和葛秀云忍不住翻个白眼,你终于记得这茬了。 薛宝琴翻身下马,朱翊钧也跟着下马。 把火龙驹的缰绳递给朱翊钧,薛宝琴微红着脸说道:“骑白马的唐僧太子,我们先走了。” “好,不要叫母后察觉了,她很严厉的。” “嗯,嗯。”薛宝琴转身拉着董玲珑和葛秀云,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她突然转过身来,“我叫薛宝琴,她叫董玲珑,她叫葛秀云,殿下记住了吗?” “记住了。” 朱翊钧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湖边的林荫中,眼前不时的闪过薛宝琴艳丽娇憨的脸,交叉着董玲珑和葛秀云的脸,还有她俩让人难忘的妙曼身姿。 双手叉在腹前,身子站得笔直,头微微歪着,望着远方。 “春天来了,真是让人心醉啊。” 祁言和方良不由对视一眼。 殿下是不是搞错了,现在都是秋八月,很快要中秋节了,怎么是春天呢? 薛宝琴和董玲珑、葛秀云在琼华宫外隐蔽处,互相给对方拾掇了一下,理了理衣装和发髻,强作镇静地悄悄回到琼华宫戏台前的座位上。 宋琉璃正在给陈氏剥石榴,陈氏吃着宋琉璃剥好的石榴籽,目不转丁地看着戏台上的戏子,笑得乐呵呵的。 许悠莲在给其她几位太妃剥石榴,曾婉儿拉着朱翊镐,都没有注意到薛宝琴三人的举动。 王兰儿瞥了三人几眼,记在心里,扫了一眼众人,没有出声。 回到勤政堂,朱翊钧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薛宝琴的名字,又写下董玲珑和葛秀云的名字,一位是勋贵之女,两位是蒙古左六翼侯爷之女,却相处得如此融洽。 有意思! 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父皇隆庆帝拉着自己的手,说的那几句话。当时自己不置可否,现在想来,父皇并不糊涂,至少是旁观者清。 “祁言,把礼部葛尚书请来。” “是!” 第二百九十三 吹彻玉龙曲 中秋节。 皓月当空,清风徐徐。 皇城重华宫后殿院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中间的凉亭里,摆着两张桌子,上面整齐地放着时令瓜果,还有一个个玻璃壶,里面盛着当下流行的酸梅汁。 皇后陈氏一身宫装,外罩金边绣凤褙子,对围坐一圈的薛宝琴、宋琉璃、许悠莲、曾婉儿、王兰儿、董玲珑和葛秀云说道。 “今儿应该是阖家团圆,一起赏月的好时景,却把你们拘在这重华宫里。本宫实在是过意不去。 本宫叫人摆了两桌瓜果,我们娘几个在这里一起赏月拜月,吃吃喝喝。” “是,娘娘!” 七女簇拥着陈氏坐了一桌,另外陈氏身边的女官,还有七女的贴身女官们,坐了旁边一桌。 聊了一会天,王兰儿左右看了看,指着天上的月亮,笑着向陈氏提议道:“娘娘,皓月当空,如此良景,我们这么坐着也无聊,不如对月吟诗作词,也不枉此番风月。” 陈氏含笑道:“好,好!知道你们几个,各个都是女状元之才,尽管写来,让本宫也开开眼。” 董玲珑和葛秀云连忙说道:“娘娘,我俩出自漠南,粗鄙不知书,官话都说得十分勉强,看书也只爱话本章回,这诗词真得做不来,还请开恩赦免。” 陈氏见两人说得有趣,哈哈大笑:“好,好,本宫就赦免你俩,跟着本宫一起吃吃喝喝,当个点评的看客。” “谢娘娘。” 王兰儿见无人再反对,站起身,大声道:“此举是我提议的,那就我先来一首。 微雨洗明月,白云生客衣。松槐千树合,笙鹤九霄飞。” 董玲珑和葛秀云连忙拍掌叫好:“好,好诗!” 到底好在哪里,不知道,反正听着挺顺耳的。 陈氏莞尔一笑。 宋琉璃心里冷冷一笑,王兰儿自诩出自书香门第,养在官宦人家,满腹诗书,自视甚高,看不起祖荫遗庇的勋贵之女,更看不起出身粗鄙的庶民和商贾之女。 今晚这一出,有立威也有打脸的意思。 四女对视一眼,曾婉儿说道:“娘娘,我爹爹只是秀才功名,妾身自幼读书不多,只好胡乱凑几个字,凑成一首诗。‘云移高峰峰不定,湖波过月光逾净。佳人彷佛洗铅华,隔纱微窥晚妆靓。’” “好!”陈氏眼睛一亮,其余众女也连忙鼓掌。 王兰儿脸色微微一变,嘴角的笑意有点勉强。 许悠莲接着说道:“娘娘,那轮到妾身了。 ‘浓似秋云淡似烟,参差绿到三湖边。斜月流水推篷坐,冷色随人欲上船。’” 陈氏眼睛更亮,“好,妙诗!” 众女也立即鼓掌,大声叫好。 王兰儿嘴角的笑意更加勉强。 宋琉璃和薛宝琴对视一眼,宋琉璃主动说道:“娘娘,妾身才学浅薄,冥思苦想到现在才凑得一阙词。 ‘半天凉月色,一笛酒人心。响遏碧云近,香传红藕深。隐约遥月,晴阴一半。浮溪不见桃花面。’” 陈氏更喜,众女也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宋琉璃的词,王兰儿嘴角没有了笑意。 薛宝琴也不多话,直接开口道:“‘烟水渺无际,自在泛轻舟。一声袅袅横月,隔浦和谁讴。长干曲,西苑步,尽勾留。吹彻玉龙曲,浩荡海天秋。’” 陈氏抚掌赞叹道:“诗词都写得好,都是满腹文采。选来选去,本宫也很为难,不过总要点评一二。” 她斟酌了一会,在几女的期盼下终于又开口。 “本宫觉得,你们写月诗词,宋琉璃最精妙,薛宝琴最有气势。” 曾婉儿和许悠莲连忙附和道:“娘娘英明,一语中的!” 王兰儿陪着笑容说道:“娘娘再公正不过,点评得及是。” 陈氏在众女脸上扫过一遍,“月也赏了,诗词也写了,我们娘几个好好地说会话吧。” “是!” 有闲聊了几句,王兰儿忍不住说道:“娘娘,重华宫的菊花开了,金黄灿烂。” 陈氏点点头:“昨儿下午本宫过来时,看到了。真是开得十分漂亮。大家都说重华宫这些日子鸾翔凤集,钟灵毓秀,所以连这里的花开得比旁地要早,要美。” 王兰儿恢 复了自信,接着陈氏的话说:“娘娘所言极是。中秋赏月除了月,少不得要品菊,昨儿我们几位姐妹就行了一场品菊会,相约着写一首品菊的诗来。 正好娘娘今晚来了,不如请姐妹们把各自拟好的品菊诗写出来,请娘娘点评。” 众人面面相觑,还来啊? 王兰儿还不甘心啊。 宋琉璃看了薛宝琴,发现一向活泼的她,没有如往常那样第一个跳出响应,然后咋咋乎乎地招呼宫女内侍摆桌子,铺纸墨。 只是心不在焉坐在座椅上,没有出声赞同,也没有反对。 宋琉璃觉得很是奇怪。 薛宝琴是七女中最活泼开朗的一位,聪慧又不失率真。以前聚会时,话最多,笑得最开心的就是她。 昨天品菊会,还有今晚的赏月会,却都少言寡笑,眼睛透着有心事。 怎么回事? 莫非是前几天去西苑看戏,中途悄悄离席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日,王兰儿、曾婉儿、许悠莲,包括自己都旁侧敲击过,想从薛宝琴和董玲珑、葛秀云嘴里打听到消息,却一丝风声都不漏! 越是这样越显得古怪! 宫女和内侍在搬来了几张桌子,摆在凉亭下方的空地上,又点亮了几盏防风烛台,放在旁边,把空地照得更加明亮。 众女寻了一张桌子,拿起湖笔,蘸了墨汁,在白纸上写下各自的品菊诗。 又免了写诗的董玲珑和葛秀云站在陈氏身后,看着得意洋洋,意气奋发挥毫写诗的王兰儿,心里有点担心。 今晚王兰儿什么心思,两女也看懂了一些。 无非是前几日西苑看戏,薛宝琴带着自己两人中途悄悄溜出去,王兰儿察觉到有异,今晚抓住机会想狠狠打下薛宝琴的脸。 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董玲珑和葛秀云忍不住为薛宝琴担起心。 薛宝琴出自勋贵之家,又是最小的女儿,自幼得父母姐姐们疼爱呵护,居然学得骑射,入重华宫之前还跟着爹爹阳武侯薛翰去西山和南苑打过几次猎。 性格又非常开朗率真。 董玲珑和葛秀云入重华宫由于语言和生活习性有异,跟其他几女谈不到一块,倍觉寂寞,是薛宝琴主动跑来跟她们聊天,教她们官话,然后聊到骑射围猎,有了共同语言。 两女很快成了薛宝琴的小跟班,平日总喜欢待在一起。 以前没见薛宝琴多么的有文采,刚才赏月的诗词,董玲珑和葛秀云也觉得是皇后娘娘给了薛姑娘面子。 宋姑娘的词最精妙,也就是写得最好。 薛姑娘的词最有气势,这是什么评语啊? 到底是好还是差? 肯定是皇后娘娘安慰薛姑娘的话。 很快,五女写好了各自的品菊诗,撂下毛笔,用镇纸压着稿纸,回到凉亭里坐好。 陈氏起身走到到空地上,每张桌子都驻足几分钟,品赏五女的诗。 最后一张桌子上是薛宝琴写的诗,陈氏看完后不由转头看了一眼薛宝琴,眼睛里流着难以明言的光,似乎看透了什么。 薛宝琴被她的目光一盯,脸色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嗯,薛姑娘的这首品菊诗写得最好。” 陈氏拿起那张纸,大声念了起来。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宋琉璃一听,心中明悟! 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薛宝琴前几日看戏时悄悄溜出去,见到了太子殿下,还说了话。 哪个少女不怀春? 太子殿下自己也见过,身形挺拔,丰神俊朗,轩举似霞标,让人一见难忘。 许悠莲、曾婉儿和王兰儿都是心思灵巧之人,听完这首诗,都猜出些隐情来。 许、曾两女神情复杂,王兰儿却是脸色变白,有些难看。 “娘娘,内宫监掌印太监万公公来传皇上旨意。” “皇上旨意?” 陈氏一听就明白了,皇上能有什么旨意,肯定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她心头一亮,有点明白了。 “叫进来。” 万福走进来,先 给陈氏行礼:“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奉皇上旨意传诏?” “是的娘娘,皇上口谕,然后司礼监正式拟诏,用过御宝。” “那就宣吧。” “是!” “皇上有旨!” 薛宝琴、宋琉璃、许悠莲、曾婉儿、王兰儿、董玲珑、葛秀云七女依次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斗七星,围宸太微之垣,虞舜二女,爰著正妃之象。奉若天命,必在详求淑哲。所以翊宣风教,姬周之盛。 重华宫七女,备选储宫,柔嘉维则,和顺积中。佳节恩赐,明惠成于自然。 赐薛氏宝琴红玉如意一柄,宋氏琉璃绿玉如意一柄,其余许、曾、王、董、葛氏五女白玉如意一柄。 钦此!” “臣妾谢恩!” 董玲珑和葛秀云懵懵懂懂的,只是听懂了皇上公公,趁着中秋佳节,赐给自己白玉如意一柄。而薛姐姐被赐了一柄红玉如意一柄,宋姐姐被赐绿玉如意一柄。 虽然不明白什么含义,但知道薛姐姐和宋姐姐与众不同,从众人中间脱颖而出。 董、葛两女听不懂旨意里云里雾里的弯绕话,但薛、宋、许、曾和王五女却是听明白了。 正宫为红,副宫为绿。 赐红玉如意给薛宝琴,意味着太子妃名位已定。而宋琉璃赐绿玉如意,意味深长。 此时的她也只是太子侧妃之一,但是一旦太子即位,她必定是贵妃,比其他几女地位要高出一截。 许悠莲和曾婉儿虽然有些失落,但很快认命了。 唯独王兰儿身子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宋琉璃到此时,突然明白,重华宫里段位最高的还是薛宝琴,不愧是侯门之女。虽然她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自己能想法子唱曲吸引太子的注意。那么薛宝琴也会用其它方法讨太子欢心。 她背后有阳武侯,有整个勋贵,里面有太子的舅舅,表哥,据说从小一起长大,肯定了解殿下的脾性,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看样子,薛宝琴的法子用对了。 她拿到了那支红玉如意! 第二天一早,这份以隆庆帝名义下的诏书传到礼部,也抄录一份给到内阁。 张居正管着礼部的事,见到这份诏书的招录件,脸色一变,许久没有说话。 高拱也听到风声,又得盟友、礼部尚书葛守礼确认过,心里冷笑一声。 张叔大,你小子心急了点,这下好了,尴尬了吧! 不过你尴尬,老夫就心情舒畅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浩荡海天秋 张居正坐在阁房里忙碌着,随从在门口禀告道:“老爷,礼部潘老爷和都察院曾老爷来访。” “思明和三省来了,快请进来。” 不一会,礼部左侍郎潘晟和右佥都御史曾省吾联袂走进阁房里。 “叔大兄,我俩没有打扰吧。” 张居正起身相迎,“没有打扰,我也只是在处理些琐事。两位请坐,上茶!” 三人主客坐好后,潘晟直接问道。 “礼部那边接到皇上诏书了,叔大可知?” “张某也收到了抄件。阳武侯之女薛氏赐红玉如意,东南巨贾之女宋氏赐绿玉如意。” “如此一来,太子妃名分已定。礼部现在正在以此筹备明年的太子殿下大婚。” 曾省吾插了一句:“太岳先生,水濂公,你们说这份诏书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太子的意思?” 张居正和潘晟转头看向他。 “好吧,我知道,肯定是太子殿下自己的意思。”曾省吾摆了摆手,“既然是殿下的意思,那就意味着今后方略大计不会改变。” 潘晟捋着胡须说道:“三省说得没错。薛氏在兵权,宋氏在财源。殿下还是要紧抓这两点,继续推行新政。” 曾省吾看着张居正,忿然不平说道:“可恨新政操持之权,被高新郑抢了去。可他却是身在其位不尽其职。 山东清丈田地,户部工作组被地方地痞泼皮殴打,甚至闹出人命。身为户部尚书的高新郑不闻不问,最后还是我们都察院刚峰公,巡察到了兖州,抓到了孔府的把柄,殿下命王子荐兼抚山东,才算是正式清查此事。 要不然,山东清丈田地一事,寸步难行。 山东看孔府,中原看山东,天下看中原。高新郑名为操领新政,却无太多担当啊。” 潘晟看了他一眼,有些回护高拱的意思,“三省此言有些苛刻了。 事案涉及衍圣公府,谁心里不好生斟酌一番?高新郑虽然脾性火爆,可真不是莽撞之人。他当然知道山东看孔府,但他也知道,西苑不出面,他奈何不了衍圣公府。” 曾省吾有些急了。 你个潘夫子,怎么还替高大胡子说起话来,你到底是哪头的? “高新郑奈何不了衍圣公府,大家都知道。可你身为阁老兼户部尚书,财税新政的主官,遇到大事却一声不吭,像话吗? 至少要为下面拼死拼活的工作组小官微吏们说句话。他们奉你高大胡子之命下去,惨遭不测,你却一言不发,这算什么? 有担当吗? 高大胡子的肩膀这么软啊!既然这么软,担不起事,还不如把新政大事让给太岳先生。” 潘晟瞪了曾省吾一眼,“三省,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现在朝局十分微妙。谭子理已经回京,接任兵部尚书。 胡汝贞也在北上回京的路上,他的功勋,东南剿倭,山西宣大,还有经略南海两广,灭国莫氏,一个兵部尚书可安置不下来。 入阁? 这两位是不是都要入阁? 这两位一旦入阁,内阁有七位阁老,势必要退出一到两位来,退谁?” 曾省吾不在意地说道:“太岳先生是太子殿下的老师,退谁也不能退他啊!” 潘晟摇了摇头,满脸忧患,“此事说不准啊。殿下行事,难以捉摸。这次定太子妃,王氏之女是张叔大推荐的,连柄绿玉如意都没有赐下。 张叔大是太子殿下老师,那殿下对叔大说,先生既然是东宫师傅,为何不高风亮节,以为楷模,主动让贤呢?” 曾省吾傻眼了。 这极有可能发生啊! “太岳先生,你应该多去西苑,巩固与殿下的师生之情啊。” 张居正一直在默默地听潘晟和曾省吾交谈,现在听到点到他名字了,开口道。 “户部清丈田地山东工作组,遭受地方欺凌,惨遭毒手,户部不闻不问,都察院难道也不闻不问吗?” 曾省吾猛地愣住了,一时没听明白张居正话里的意思。 潘晟听出话里意思,捋着胡须,看着张居正,眼睛里透着欣慰。 叔大这些年蛰伏,但心里的高远志向没有消磨,现在要发出自己的声音来了。 看着沉静如水的张居正,目光奕奕的潘晟,曾 省吾若有所思。 “太岳先生,你是叫学生弹劾高阁部?” “殿下一再强调,要坚持实事求是,坚持公理大义,不讲私情,不讲面子,勇于对同僚展开批评,指正错误;勇于展开自我批评,改正错误。 要敢于直言,从谏如流,进而达到救病治人,惩前毖后的作用。 现在户部和高阁部对自我问题认识不够,都察院身负监察职权,难道不该勇于指正,进行批评吗?” 曾省吾听得连连点头:“太岳先生不愧是殿下老师,对殿下令旨和讲话理解得如此通透。好,待会我回都察院,再约上几位六科给事中同僚,还有山东道的御史同僚,一起上疏,弹劾户部和高新郑的不作为!” 潘晟在一旁补充道:“王子荐兼抚山东,借着刚峰公的弹劾案,对衍圣公府的败类不肖,以及山东世家进行严厉打击,其实也是在敲山震虎、杀鸡骇猴。 刑部那边收到呈上的卷宗,自孔贞宁等人以下弃市问绞者多达三千人,大行雷霆手段。 还有河南彰德府赵藩、怀庆府郑藩、汝宁府崇藩、均州府徽藩、山东德州德藩和湖广长沙府吉藩,被除国废藩。其余诸藩宗室被召集在京,人人过关,严加审查。 此两番手段下来,想必此后地方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阻碍清丈田地,只需谨防其它小伎俩即可。 但高新郑不能坐享其成,不用承担责任啊。到底是他在为西苑先登选锋,还是西苑在为他劈荆斩棘?” 曾省吾一拍桌子,大声赞叹道:“水濂公说得好!只有臣为君驱使,甘为先锋,那有臣逼君为前驱,自己躲在后面坐享其成! 学生一定在弹劾奏章里把这个意思说透!狠狠挫一挫高新郑的锐气!” 张居正拱了拱手:“有劳三省了。” 曾省吾跃跃欲试,急着回都察院摇人一起写奏章,又见潘晟有私下话跟张居正说,便起身告辞。 阁房里只剩下张居正和潘晟两人。 潘晟身子向张居正方向微倾,轻声道:“叔大,京中有不少孟浪学子大喊,现在是中国千年之大变局。老夫觉得没有那么玄乎,但时逢大争之世却不假。 大争之世,必须要去争。叔大,你蛰伏这么几年,也该出来争一争。” 张居正目光炯炯,静静地听潘晟继续往下说。 “内阁中,叔大的对手只有高新郑。” 张居正笑了,“水濂公何出此言?” 潘晟呵呵一笑。 “叔大考究老夫。陈逸甫(陈以勤)还算是位能臣,但是与你们一比,就显得十分平庸。他啊,早晚要出阁,致仕回乡。 李子实(李春芳)与前首辅徐公关系密切,状元公出身,民籍扬州府兴化县,祖籍应天府句容县。 以前遵从徐公号令的江南一党,现在大多数唯李公是从。 只不过殿下对江南一党素无好感,殿下在东南的柱石是新学一党,是另外一群人。 李子实只是推陈出新的过渡而已,早晚会被赵大洲取代。 叔大,你的对手是谁,不言而喻。” 潘晟说得有些口干,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温茶,润了润喉咙,继续往下说。 “嘉靖二十八年,叔大上《论时政疏》,言及宗室、人才、吏治、武备与财税五大弊政。这些年,你虽然身在翰林院等清贵之地,却十分清楚大明实情积弊。 前些年你还是清流时,常常与人激辨。 当时老夫也好做王霸之辨。叔大毫不客气地批评我等‘不知王霸之辩、义利之间在心不在迹’的道理,误认为‘仁义之为王,富强之为霸’,一再强调富强即为仁义,同为王道。 富强在于富国强兵,在于整饬吏治、关键解决财用大匮。在此前五弊政的基础上,叔大还提出了省议论、振纪纲、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饬武备六项新政大略。 老夫也接受了叔大的治国理念,成为志同道合之人。” 潘晟说得有些激动,“高新郑也大行新政,大言‘苟出乎义,则利皆义也;苟出乎利,则义皆利。’他的新政也是宁边备、选人才、清吏治、厘财税。 说的一套套,不比张叔大你的差。 听其言,观其行。 他的新政做过几回实事? 盐 政,高新郑大张旗鼓,门生二十四天罡出京入淮,结果闹得灰头灰脸的回来。 还是殿下派海公为首,王子荐为辅,一番整饬,然后庞少南善后。最后得以天下盐政大善,盐税齐全,国库税银为之一宽。 盐政如此,清丈田地也是如此,遇到艰难就袖手躲到一边,让殿下冲锋陷阵,可有半分人臣之德? 与其让高大胡子以新政沽名钓誉,不如叔大你干脆把他踢出阁去,接过新政大旗,带着大家,脚踏实地,革新除弊,中兴大明!” 张居正经过几年沉淀,在内阁里默默观察老师徐阶、以及其他阁老和尚书们的斗争手段,成长得非常快。 现在的他不再是很容易一惊一乍的愤青,是位成熟稳重、心思缜密的阁老。 潘晟的话说得很中听,也非常合他心意,但张居正只是不停地点头,没有显得有多激动。 在收到冯保以含蓄手段传来的信息后,张居正心里明白,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第一鸣就是踢高拱出阁,接过新政主导权。 身为朱翊钧的老师和近臣,张居正很清楚隆庆年间的新政,只是嘉靖末年的延续,以聚财源、收兵权、平外患为主,同时进行一定规模的摸索性改革。 调查实情,试探阻碍,为下一步深入全面的新政改革做准备。 太子殿下年少,但做事非常慎重稳健。 他收拢兵权、拓聚财源后,有的是时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可以跟旧势力慢慢磨,打持久战。 冯保突然悄悄告诉他,隆庆帝身体大坏,估计坚持不了多久,那自己就要暗中加快步伐,至少要做好充分准备,以便在大变之时,一击成事。 “叔大谢过水濂公以及诸位贤达的支持。张某现在的心里,只有阳明先生的一首诗。” “哪首诗?”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潘晟若有所思,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内廷只需要一位老祖宗 一辆四轮马车沿着朝阳门大街向西走。 马车里,少府监司簿王梁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闭目养神的杨金水,心里揣摩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爹爹,真是想不到。” 杨金水还是闭着眼睛,轻声答道:“有什么想不到的?” “爹爹,儿子实在想不到,太子妃最后定了薛侯爷之女。” “现在想来,反倒是一件好事。”杨金水缓缓睁开眼睛。 “好事?儿子愚钝,还请爹爹指点。” “宋氏能被赐下绿玉如意,已是大幸事。此前能入宫的秀女,有哪位是商籍的?” 王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爹爹说得极是。宋氏为商贾之女,这就是先天缺陷。能入宫为秀女,已是大幸。 奢求太子妃之位,很容易遭反噬。被赐绿玉如意,是最好的结果。爹爹,儿子所悟的对不对?” 杨金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言其它,“重华宫的事告一段落,咱家的心也能放下一半。现在最让咱家不省心的却是高阁部。” 王梁知道干爹杨金水没有明言,却是默认自己所悟没错。现在转言其它,他连忙调整心思,跟上思路。 “爹爹,高阁部现在意气风发,你怎么还担心起他来?” “他终究还是差张叔大一着啊!真是让人气恼,咱家不求他手段心计能赶上前首辅严公和徐公,你好歹得支棱起来。 偏偏只不过是脾气大于本事。” 杨金水心里有怨言。 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盟友,心里六分苦啊! “爹爹,高阁老过于瞩目于权谋,而忽略了大道。张阁老心中有大道,然后知道以权谋去达道。” 杨金水呵呵一笑,欣慰地点点头:“小崽子,有长进。 高大胡子,咱家还是了解的。有才干有本事,当年在潜邸,他为裕王遮风挡雨,力拒一干严党。那时的他,是国之干臣,朝廷柱石。 只不过世事就是这样,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终究抵不过世事艰难。严介溪如此,徐少湖也如此。 琼林宴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仓惶落魄时,‘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高新郑胆气已丧,再无勇猛精进之心了。这一点,他差张叔大太多了。” 王梁心里嘀咕着,高拱胆气皆丧,那是太子殿下不停地敲打他,再硬的头也被敲得满头是包,再硬气的胆魄也被敲碎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你高大胡子这样的脾性,不好好敲打一番,谁敢用啊! 张居正虽然骨子里也狂悖自傲,但他进退有度。遇弱则强,遇强则弱。不像你高大胡子,遇弱则强,遇强还强,结果变渣了。 王梁听出干爹杨金水的心思,开始担心高拱在内阁待不长久。大貂珰身居内廷,权力也集中在内廷,外朝必须有得力的阁老尚书做盟友。 高拱不给力,杨金水的权势容易打折,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被冯保给坑进去。 随着黄锦的告老还乡,冯保和杨金水之间的争斗,开始激烈。 内廷只需要一位老祖宗! “爹爹,你跟张阁老有旧,你何不遣人去跟他聊聊。听说他除了表弟徐三之外,还有位心腹仆人游七,在京城里交游广泛,手眼通天。 儿子想法子跟游七结识一二?” 杨金水脸色一变,不客气地说道:“你这是取死之道!” 王梁吓得脸色一白,正要请罪,杨金水摆了摆手:“为父知道你是为了咱家好,只是你不懂啊。” 王梁连忙说道:“儿子知错了。” 杨金水想了想,“你想法子去求购一部高僧大德亲笔手录的佛经,《金刚经》最佳。” 王梁连忙应道:“是!” 马车转进仁寿坊,只见坊门拥堵不堪,左边是上百辆马车,鱼贯而行。 右边是男女老弱,互相搀扶着,前来“讨喜”,里面不乏各色乞丐,打着莲花落,嘴里唱着一套又一套的吉祥词。 转进仁寿坊里面,只见街面上停满了马车,还有上百顶轿子。在牌坊另一边,搭了一排棚子,摆了一长溜的桌子,薛府下人在桌子后面发放福包。 说句吉祥话,对着薛府正门磕个头,福包拿走。 里面有一包米、几十文钱,老人 和小孩还有一身衣衫。 警巡厅的人在街头巷尾布满了警巡兵,时不时还能看到熟面孔混在人群里,多半是锦衣卫翊卫司和镇抚司的人。 马车需要排队,慢慢往前挪。 王梁看着那排施福棚子,还有排成长龙的队伍,忍不住说道:“爹爹,薛府这次破费不少。” “阳武侯这几年进项不少。荒山岛、顺丰社、滦州工厂跟着勋贵们一起入股,还在松江有两家纱厂布厂。 赚得不少了,今天这点破费,九牛一毛。 对了,记住了,进去是侯府诰命夫人过大寿,不要说窜词了。” 王梁连忙应道:“爹爹,儿子记在心里,不会错了。” 薛宝琴被赐红玉如意,太子妃名分已定,但终究还没有大婚,连六礼都还没开始,名不正言不顺! 侯府摆宴庆祝,众人来祝贺,都是打着给侯府诰命夫人过寿的旗号。 杨金水挑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看到人流长龙有不少青壮乞丐。 这些人好逸恶劳,帮闲打行又做不得,干脆混入“丐帮”,名为乞讨要饭,实际上坑蒙拐骗,仙人跳、碰瓷、偷盗打劫,只要能轻松赚钱的门路,他们都不嫌弃。 “怎么还有这些人?顺天府不是抓过几批,送去滦州工厂,又从哪里冒出来了。” 滦州大兴工厂后,劳动力奇缺,尤其是青壮劳动力。 于是顺天府奉上意,把那些不务正业的青壮年,包括这些乞丐,全部扣上各种罪名抓了起来,送去滦州,入厂做工。 即可缓解劳力紧缺,又促进社会治安,一举两得。 这也是姿本主义道路必经之路,历史上开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大阴帝国会发生,大明帝国也会发生。 发生这样的事,还让朱翊钧觉得,大明目前所走的道路,大方向没错! 王梁答道:“爹爹,京师人烟辐辏,百业汇集,这样无所事事的人据说有四五万之多。再说了,今日顺天府把他们送去滦州,明天从各处又汇集一批。” 杨金水不客气地说道:“记得跟顺天府刘府尹知会一声,常有就常抓,现在大明工商蒸蒸日上,缺的就是劳力。 让这些青壮在京师游荡,少赚多少钱啊!” 一副大明新兴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排到了队,杨金水进了侯府侧门,王梁先去呈上贺礼,登记了名字。 薛翰闻讯急匆匆跑来。 他一身飞鱼服,头戴无脚幞头,挺着个肚腩,围着一条金丝镶玉革腰带,就像一口大圆缸上围了一圈花纹。 “杨公公,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薛翰大笑着说道。 这些内监大貂珰必须小心伺候着。 天残之人,心眼很小,哪里稍微没注意就会让他们心生怨恨。偏偏又是太子殿下近臣,什么时候歪嘴给你进句谗言,自己这个准丈人也吃不消。 杨金水笑呵呵地拱手道:“侯爷,给你道喜了!门庭添辉,富贵更上一层楼啊。” 薛翰知道杨金水恭喜什么,笑眯眯地说道:“杨公公客气了,同喜同喜!” 进到侯府,里面贵宾满座,在最里面的花厅,坐着都是勋贵宗室。 为首者是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镇远侯顾寰、灵璧侯汤世隆、丰宁侯戚继光、德平伯李铭、固安伯陈景行等人 还有鲁王朱颐坦、周王朱在铤、庆王朱鼒枋、楚王朱英、代王朱廷埼、赵王朱宪、郑王朱载尧等宗室。 其中朱宪是由辽王改封赵王,朱载尧是由襄藩安福王进袭亲王位,改封郑王。 众人眉开眼笑,大声地说着话,一派喜气。 看到少府监杨金水来了,各个都起身打招呼。 “杨财神!今儿一早我就听到喜鹊叫了!” “杨财神,最近有什么发财机会,记得跟大家说一声。” 人人都想上前来跟他说几句话,他就像财神庙里的财神元宝,求子观音怀里的金童娃娃,人人就想从他身上沾点财气,摸一份好兆头。 杨金水拱着手,跟周围的人说着话,他的眼神扫过去,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在对着自己笑,说的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沐春风。 寒嘘一番后,杨金水又装模作样跟侯爷诰命夫人说几句 祝贺吉利话,又跟薛翰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杨金水隐约猜出,太子殿下突然定下太子妃人选,肯定是事出有因。今天到薛府一看,杨金水察觉到殿下应该跟勋贵们达成了某种默契,然后双方演了一出戏。 当初自己帮宋琉璃那次,又何尝不是一次演戏。目前看效果还不错,至少拿到了绿玉如意。 薛翰知道杨金水身份特殊,能来就是好事,绝不会久待,也不强求,亲自把他送到侯府门口,送他和王梁上了马车。 杨金水的马车刚离开,又一辆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下来一人,让薛翰一愣,随即满脸笑容。 “哎呀,冯公公,大驾光临,鄙府蓬荜生辉啊!” 远去的马车里,王梁对杨金水说道:“爹爹,刚才有人悄悄找到儿子。” “谁?” “阁老赵中丞的心腹幕僚李忱。” 李忱是嘉靖朝总督湖广、贵州、四川军务,平定湘西川贵苗乱的太子少保张岳的女婿。 嘉靖三十年赵贞吉触怒嘉靖帝,被廷杖四十,贬为广西庆远荔波典史。途中染病,智勇俱困,无比狼狈,几乎自尽。 幸得广西督学王宗沐和张岳眷顾照拂,才能脱离困境,重返朝堂。 两人可谓是赵贞吉再造恩人。 赵贞吉被嘉靖帝引入西苑,筹办统筹处,成为朱翊钧的心腹近臣后,飞黄腾达,对王宗沐多有照拂。 张岳去世得早,赵贞吉对其后人多加眷顾,李忱科试不顺,便被延为幕僚,成为赵贞吉心腹和代言人。 杨金水问道:“李忱跟你说了什么?” “说都察院曾省吾纠集一群御史,弹劾高拱。” “弹劾高拱?”杨金水听明白了。 王梁还有些不明白。 “爹爹,曾省吾是张叔大的门生,他弹劾高阁部,意欲如何?” “借着山东孔家之事,挫一挫高新郑的锐气。”杨金水摇了摇头,“可是高大胡子,现在还有什么锐气。” 王梁有些着急,“爹爹,高阁部在外朝与爹爹遥相呼应,他要是被驱出内阁,就不好办了。” “傻孩子。流水的阁老,铁打的貂珰。外朝阁老好找,愿意合作的内廷貂珰可没有那么好找,慌什么。 赵中丞叫人找到你,肯定是有了对策。只是我跟他,不能擅自见面啊。 容我想想办法。” 第二百九十六章 皇权不下县? 西苑勤政堂,朱翊钧召集首辅李春芳、阁老兼吏部尚书张居正、光禄卿刘采议事。 “石麓公,叔大先生,刘卿,现在中枢机构已经稳定,分戎政府五军都督府,内阁吏、礼、户、刑、兵、工六部,太常、太府、太仆、鸿胪、光禄、大理六寺,以及都察、宣徽两院。 孤想了想,只需再增设司农、都水两寺,专事兴农助牧和治水兴利,中枢改制就可以告一段落。” 李春芳马上说道:“殿下,现在六部其余五部职责清晰,兵部自兴戎政府五军都督府后,职权分裂,不知所措。” 张居正和刘采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太子殿下第一位老师,曾经的“班主任”,满天下也只有他能在太子殿下面前把有些犯忌讳的话说得如此清楚直白。 “兵部与戎政府互不干涉,又互相联系。现在兵籍、军官考功黜陟皆不归兵部管理,兵部要管的事也很多。 国防军备大计,戎政府制定后,需要六部诸寺协调,兵部居中联络协调。还有二十六军和肃慎军负伤或期满退役,国家有优待法度,需要好生安置,此事也需要兵部协调地方州县。 驿站、邮传、转运、仓储,这些都归兵部管理,事杂却件件重要,兵部职责不轻。” 李春芳没有多话了,应道:“臣明白了。” 朱翊钧继续往下说:“中枢改制告一段落,该轮到地方了。 地方官制改革,在京畿、山东、双辽、山西试点,有利有弊,总体来说,利大于弊。那么新的地方官制也该正式定下。 孤决定,大明分直隶、吉林、辽宁、山东、河南、山西、陕西、甘肃、四川、云南、贵州、湖北、湖南、江西、江苏、安徽、浙江、福建、广东、广西、安南二十一省,再分设顺天、应天两府。 其中辽宁由辽东和辽西合并。吉林暂含建州、海西旧地。 应天府、江苏和安徽由南直隶分拆而出。江苏治扬州江都,辖徐州、淮安、扬州、镇江、常州、苏州、松江七府。 安徽治安庆怀庆,辖凤阳、庐州、安庆、滁州、宁国、徽州、池州七府。再置一中都留守司,专事凤阳皇陵守护。 废除直隶州,地方暂设省、府、县三级,其余乡镇后续再议。” 李春芳、张居正和刘采静静地听着。 “各省分设布政、按察、兵备三司,专行政、司法和军事职权。设巡抚一员,专领地方监察权。 其余布政司和府、县暂时按中枢六部分设六厅、局和科,主佐官一一清晰。 布政司设布政使一员,左右副使各一员,长史一员,主管庶务。左右参议各三员,分领六厅。按察司设按察使一员,按察副使两员,按察佥事若干员, 兵备司设兵备使一员、副使两员。 各府设知府一员,同知两员,各司民政,长史一员,主管庶务。通判一员,判官若干,分守各府司法。府兵马都监一员,副都监若干员,分巡各府兵备。 各县设知县一员,县丞两员,各司民政,主簿一员,主管庶务。县司理一员,检法官若干,分守各县司法。县尉一员,巡检、游徼若干,分巡各县兵备。” 朱翊钧挥挥手,祁言马上带着两位内侍,推着一扇屏风过来,上面挂着一幅大明疆域舆图。 朱翊钧起身,站在舆图前,指着图给李春芳三人说道。 “孤决定在边境之地,设总督,总督诸边军务,下面再分设诸镇,以总兵、副将、参将和守备各领驻防兵马。 其中设吉辽总督,驻辽阳,分海西、辽东、辽西三镇;设山西总督,驻大同,分宣府、大同、云中三镇;设陕甘总督,驻兰州,分陕西、宁夏、甘肃三镇;设云贵总督,驻昆明,分永昌、曲靖、安顺三镇;设两广总督,驻番禺,分南宁、桂林、南海、交趾四镇。 海军置北海、东海、南海三水师和海军陆战营,以及定海、威海、靖海、广海、宁海、镇海等十六海防营。 再置青龙、玄武、朱雀三水师,以为战略水师。其余宣徽院,与戎政府事宜,孤会与督理处商议。” 朱翊钧说完后,坐回到座椅,对李春芳和张居正说道:“地方官制总则如此,其余细节,吏部、光禄寺多次商议,已有明细。尽快拟定,上内阁 讨论,票拟批红,明诏天下。” “遵令旨!” “刘卿,现在地方官制全面改革,最大的问题就是吏员配置。经过一年多的补录,地方各府县的吏员,勉强够用。 只不过这是权宜之计。 这次补录,鱼龙混杂,不少劣吏也混入吏部名册中。地方吏治,败坏的根源有一半在这些奸猾胥吏身上。 勾结地方豪右,巴结缙绅世家,架空堂官,欺凌百姓。西苑架阁库里,东厂、锦衣卫、商业调查科,以及其它渠道呈上来的事关案件,足足堆满了两大间房间。 科试的进士清贵,派不上用场。地方的胥吏奸猾,瞒上欺下,租赋收不上来,田地人口被隐匿,税收被逃避,国用窘困,就是这么来的。 整饬吏治,不能光由上而下,还要深入基层。基层是大明最薄弱的环节。” 看到朱翊钧如此郑重其事地强调,再看到他眼睛里透出的精光,李春芳、张居正、刘采三人心里不由一咯噔。 太子殿下不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自嘉靖四十一年,汝贞公主持东南剿倭开始,大明将士浴血奋战,平北虏,定南蛮,除西夷,四海靖平。 不知不觉中,十几万将士为大明效力了数年,短的有五年,长的有十年。他们为大明流血流汗,也该到了安享太平的时候了。” 李春芳三人越听越不对劲。 “孤决定,为国出力的大明陆海军将士们,朝廷不能亏待他们。征战满五年,可申请退役,加上其它因伤因病退役者,兵部主持安置,分置异地,赐田地宅舍,落户各处。 他们都是有功之士,安置各乡后也要为大明安宁出一份力,按军衔以及授勋,可分授都监、县尉、巡检和游徼,充实基层。 巡检在城镇,游徼在乡村,一边为朝廷训练青壮乡兵,一边巡查各处,督捕盗贼。” 太子这是图穷匕见啊! 李春芳、张居正和刘采终于明白朱翊钧打得什么主意。 以前地方是世家豪右们的地盘,皇权不下县。 缙绅、豪族、世家,纠缠在一起,豢养秀才、地痞为爪牙,以地保里正为耳目,包税揽租,架空官府,把持地方。 知县上任,必须讨好这些人,否则的话是非不断,赋税不足,治政考核不及格,前程堪忧。 更有甚者,几封八行书信寄到省城和京师,叫你吃一顿御史弹劾,轻者罢官,重者流放。 为什么国朝从洪武年后,就没有再进行过全国性的田地和人口大普查? 就是有这些人把持着地方。 为了包税揽租,要挟官府,这些人肯定不愿意让朝廷普查实际田地和人口。 你都查清楚了,我们还怎么上下其手,逃税免租啊? 现在太子殿下步步为营,准备进行洪武年之后的第二次全国性田地和人口普查,为此他下手严厉打击宗室、孔家以及数千地方世家豪族。 从现在看来,大家还是都把太子殿下的治国方略想简单了。 全国性田地和人口清查只是第一步,殿下不仅仅要查清楚大明家底,还要彻底掌握这些家底。 依仗的就是跟随太子殿下南征北战,浴血奋战,倍受犒赏厚待的数万士兵和低级军官们。 这些人会被一省一府一县的安置,担任府都监、副都监、县尉和巡检游徼,统领乡兵,督捕盗贼,维护地方治安。 掌握了地方“兵权”,以后朝廷再下派清查工作组,如果还有豪族世家指使地痞无赖阻拦,你猜这些县尉、巡检和游徼会不会把你们当盗贼给剿了? 不停地向外征战,抢夺土地资源,练出精兵,掌握兵权,震慑各方势力。 完事后还通过安置这些退役官兵,进一步掌握地方实权。 皇权不下县? 你问问这些散居各地、备受皇恩的老兵们答不答应? 在各地乡镇,他们代表的就是皇权! 深谋远虑。 李春芳、张居正和刘采心里惊叹着,却不敢反驳。 三人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坚定不移推行的方略,是他的底线,任何人不能阻拦破坏。否则的话,什么老师、班主任,照样翻脸。 老朱家有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优良传统。 朱翊钧把 他的地方官制新政讲述完后,转头看向刘采:“刘卿,今年的吏员招录考试下月要进行。按照计划,分省进行。 这次是新政以来第一次正式招录考试,除了数万宗室子弟,还有各地数十万秀才举人报名参加。 这次考试以光禄寺为主,礼部、吏部和各地布政司协助,都察院监督。刘卿,准备工作做好吗?” “启禀殿下,光禄寺已经协调吏部和布政司,确定报名名单,确认报名资格。协调礼部,确定各省录试主考官、副考官人选,早在夏初就派至各省,主持考试。一切戒规纪律如乡试。 考试大纲今春已经颂发天下,考题在夏四月已经按照大纲出了三十套,随机每五套一组,分成十三组,由锦衣卫镇抚司和警卫军押送至各省省城。 八月二十六日正式开考时,主考官随机抽出一套考题,公布给考生,正式开考. 都察院也组成了四十六个巡视组,微服交叉分巡十三省,监督考试” 朱翊钧满意地点点头。 再严密的考试也会有作弊,自己要做的就是督促下面的人,把招录考试办得尽可能公平公正些,作弊难度加大。 关键是提高惩罚力度。 难度加大、后果严重,“作弊成本”就翻倍了,让那些心怀不轨者知难而退。 任何犯罪预防,除了提高道德、唤起良心之外,更重要的是让民众知道犯罪的后果,需要承担的责任。 不要全寄希望于良心发现,而是要让他们畏惧而不犯! 听完刘采的禀告后,朱翊钧又转向张居正。 “太岳先生,你前些日子拟定了一份《官吏考成法》,孤觉得不错,今日就在这里给石麓公和刘卿说一说,我们先初议,议一议利弊,再上内阁复议和太极殿大议。” 《官吏考成法》? 听这名字就顿感不妙,李春芳和刘采转头看向张居正。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张居正的一鸣惊人 张居正对着李春芳和刘采,自信地笑了笑,朗声说道。 “启禀殿下,李公和刘光禄同知,臣的《官吏考成法》准则是‘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为主’。 具体细则就是把六部诸寺和都察院,把各部门所属官员应办的事情,定立期限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上。 一本由六部诸寺和都察院留底,另一本送六科,最后一本呈内阁。 由六部诸寺和都察院按账簿登记,逐月检查官吏所办事宜。 每完成一件统计一件,不管完不完成都必须如实申报,否则论罪处罚;身负中枢监察职责的都察院六科要求六部诸寺,以及都察院其它部门每半年上报一次执行情况,违者按事例进行议处。 最后内阁每半年,可对六部诸寺、都察院的任务完成情况,和六科的稽查工作,三帐核对,作为中枢官员考评标准。” 李春芳和刘采听完后,都忍不住感叹道。 张叔大,你这一发开门炮,放得真是惊天动地。 按照此法遵行,满朝京官都要被套上枷锁,前途被拿捏得死死的。 所有的京官,从上到下,都会对你怨声载道。 以前做大明京官,更多的是混时日、熬资历、养声望、攒人脉。熬到一定官阶,外放出去做几年地方官,“呕心沥血”捞几年,发家致富,再也不用为今后的生计发愁。 再想法走通关系,迁回京城做朝官,继续熬资历、养声望、攒人脉,但此时彻底告别此前的穷京官生涯。 每年冬夏有冰敬和炭敬,吃的饱饱的。 平日里找机会多收些门生,多与原籍缙绅世家们联系,遥呼相应,多为乡梓出力。 等到合适的时候,就可以致仕荣休,载誉载财回乡,房子、田地、家仆都有了,名望、财富也都齐全了,舒舒服服地居乡做缙绅,福及子孙! 现在你居然逼着大家去奔走支应,脚踏实地地做实事,这还得了!这样下去,大家哪有时间开文会,吟诗作画,研究经义,提高学问,联络感情。 我们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中试,是要做人上人,不是来做牛马的! 看着李春芳和刘采两人的神情,朱翊钧知道张居正草拟的《官吏考成法》,正中当下满朝官吏的要害。 两人嘴巴不会反对,但很清楚此法执行,会酿成多大的风波。 立场不同,想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李春芳和刘采,更希望是稳! 在稳定局势的情况下,对朝政做些局部和温和的改革。 现在张居正提出的《官吏考成法》,稳不了,只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有可能把稳定多年的朝政彻底掀翻。 他们从前辈师长那里听说过大礼议的细节,对四十年前朝堂上的那次惊涛骇浪心有余悸,生怕也会引发类似的一场风波。 “石麓公,刘卿,叔大先生的《官吏考成法》,你们有什么意见?” 刘采看着李春芳,眼神在说。 李元辅,你可是内阁首辅,我却连个阁老都不是,没有我说话的余地啊。 李春芳心里有些为难。 他深知大明官场积弊,知道大明到了必须要整饬吏治的地步,也明白张居正提出的《官吏考成法》是一剂良药。 可它不仅是一剂良药,更是一剂虎狼猛药! 现在大明处处沉疴,是需要医治,可是你这一剂猛药下去,它病没好,还伤及本源,得不偿失。 李春芳跟张居正的关系也不错,同为朱翊钧的老师,又都与徐阶的私交甚笃,两人平日往来很密切。 性情温和的李春芳,实在拉不下脸斥责张居正的新政举措。 “殿下,臣觉得张叔大的《官吏考成法》是良法。只是臣觉得,治大国若烹小鲜,欲速而不达。 臣建议把此法分拆成几步,分步逐一推行。如同此前田地人口清查,财税改革等新政举措,先试点,试出利弊来,再扩大试点,进而以求万全。” 张居正忍不住反驳:“李首辅,此言叔大不赞同。吏治不同清查,可以徐徐图之。吏治只分中枢地方两块,要么动中枢,要么动地方。殿下力推的官制新政就是如此,先改中枢,再革地方。 那有今天试点吏部,明天试点京畿;今天试点太 常寺,明天试点山东的,试来试去,最后一场空。” 李春芳答道:“叔大,做事做人都是欲速则不达,不能不理会实情变化。不管怎样艰难辛苦,都要按规矩去行事。 考成法不是一个人的事,关乎到百官的前途,国家的兴亡。不能因你一念而搅动整个朝局。” 张居正马上答道:“李公,官场如战场,改革如打仗。行事要当机立断,片刻耽误不得,要变就要立即去变,容不下半分人情或一点犹豫。 否则时机一过,天机一失,那就不可挽回了。” 李春芳继续劝道:“国家大事,非比寻常,凡大事必有其法则,不可轻越雷池半步,便是尝试,也要循序渐进,不要一步登天,不然将一失足成千古恨。” 张居正眉毛一挑:“畏首畏尾,进二退一,不是大丈夫所为。如此改革,难成大事!” 李春芳还在苦口婆心地劝道:“做人宜真诚,可以交心。叔大你有大志,做事有原则。这没错,但实践行事要圆通灵活,这样才可以避免无谓的损失及伤害。” 张居正忍不住反问道:“李公,如你所说这般行事,我们跟那些做官不做事的人有什么区别。我们行改革,推新政,革新除弊,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春芳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直接挑明。 “叔大,你这份《官吏考成法》会在朝中百官中引起公愤!届时群情激愤,朝纲大乱,吃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张居正看着李春芳,一字一顿地说道:“李公,叔大为天下万民行改革,而非为朝堂百官行改革。叔大为大明千秋中兴行改革,而非为同僚蝇营狗苟行改革。” 朱翊钧听着李春芳和张居正的争论,默不作声。 张居正这一套,在李春芳、刘采以及大多数官吏们看来,是破天荒的枷锁和压榨。但是在资深公务员朱翊钧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唯政绩论、鸡屁股决定一切、一票否决、kpi 我要是把这些复制过来,你们岂不是都要疯,然后觉得张居正是宅心仁厚的一代良相。 只是张居正行《官吏考成法》真得大公无私吗? 他行此法,包含私心,想独揽大权。 此法推行后,他就能以内阁统领都察院,再以都察院钳制六部诸寺,并以六部诸寺统率百官,驾驭地方。 想办法把前面的几位阁老逐出阁,成为首辅,把持票拟权,与手握批红权的内廷冯保互相勾结,张居正就能成为无名有实的大明丞相。 只是现在自己秉政,张居正很清楚,他根本做不到独揽大权。 他提出《官吏考成法》,其实是在试探。试探自己支持新政改革,愿意给与臣下多少支持。 说白了,愿意放多少权给主持改革的臣下。 其实自己跟张居正、高拱在某种程度上,能达成一致。 欲成大事,必揽大权。 要想推行改革,必须统一思想、团结一致。 在大明这叫党同伐异、擅权专国。 李春芳觉得张居正太激进了,自己说服不了他,转头看向朱翊钧,希望殿下能够出声说服张居正,改一改,缓一缓。 李师傅,不要看我,孤觉得张师傅的方案不是太激进了,而是太保守了。 朱翊钧默然了一会,终于表态:“张师傅的用意,孤知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大明积弊两百年,要想在我们这代人手里彻底扭转过来,必须争分夺秒。 改革必先改吏治,否则任何新法,得不到有效地执行,最后还是一场空。 张师傅的《官吏考成法》本意是让百官纠正争权夺势、玩忽职守之歪风邪气。这一点孤是赞同的。” 李春芳脸色凝重,眼睛微微眯起。 张居正脸色不变,头微微扬起。 朱翊钧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李师傅的良苦用心,孤也知道。李师傅身为首辅,参预机务,助孤理政。站在他的立场上,更希望朝政稳定,各项改革举措缓缓有效推行!” 听到这里,张居正脸色微变,有点着急,抓准时机接了一句:“殿下,熊掌与鱼不可兼得。改革必然会引起动荡,一味求稳,是没法改革的! 就如同没有疼痛,就无法刮骨疗伤!” 李春芳脸色 大变,但是知道再多说也无益,眼神里突然露出意兴阑珊。 不会吧李师傅,你心生退意了? 最烦你们这些文人,一不合你们意,就一脸的失落阑珊,然后上疏乞骸骨还乡,言辞写得悲悲切切、痛心疾首,好像我是始乱终弃、渣到没边的渣男一样! 李师傅,你还要多向徐阶学习。 朱翊钧开口说道:“李师傅,张师傅,刘先生,我们今日就议到这里。张师傅的草案已经提出来了,大家回去多想想,有什么意见都请提出来。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臣遵令旨!” 李春芳三人告辞离去。 陈矩拿着一叠奏章走了进来。 “殿下,这是弹劾奏章,都察院和内阁不敢轻擅票拟,全部送了进来。” “弹劾奏章?” “是的殿下。这几份是弹劾高老先生,户部清查田地山东工作组,屡受地方不法之徒阻拦,肆意殴打,闹出人命。 高老先生身兼户部尚书,却坐视不管,让属下寒心,更是不把殿下令旨、国之大计放在心上,玩忽失职” “这帽子扣得有水平。只是当初事发时不弹劾,孔家被绳之以法了,就跳出来弹劾,别有用心啊。 带头的是谁?” “启禀殿下,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曾省吾带着十几位科道御史。” “曾省吾?张师傅的门生。 张师傅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边刚亲自怼完李师傅,那边门生向高阁老开火。” 朱翊钧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出哪里不对。 “还有吗?” “启禀殿下,有人弹劾张师傅巡抚山东时,坐视孔府败类鱼肉乡里,不闻不问,失职包庇。” “哦,这一刀有点意思。是谁弹劾?” “启禀殿下,有御史,有翰林,还有两位郎中和员外郎。” 朱翊钧心里很快有了底,他出手了。 那这出大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是朱翊钧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促使张居正突然一鸣惊人呢? 回到阁房里的张居正很快收到消息。 不过曾省吾弹劾高拱,是意料之中的事,吃惊的是居然有人弹劾自己。 而且弹劾的罪名,找的极准。 张居正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有些懊恼地自言:“唉!老师的养气功夫没有学到家啊,心急了些!” 高拱收到曾省吾弹劾自己的消息,顿时暴跳如雷,在阁房里破口大骂起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甘心的高拱 高拱在阁房里,挥舞着双手转着圈,发须皆张,怒气冲天。 “江陵小儿,欺人太甚!这个时候弹劾老夫,居心叵测,阴险无耻!清丈工作组在山东出事,老夫不心痛? 这是在打老夫的脸,以为老夫不痛吗?不要面子吗?可是老夫又能如何?他张叔大不是做过山东巡抚吗?不知道孔府的腌臜事吗? 现在站在岸边上装清高,装好人!当初他怎么不敢出手啊!他张江陵不是好人,是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 葛守礼、张四维坐在椅子上,听着高拱中气十足地叫骂声,有些无可奈何。 他们也知道,户部清丈工作组在山东出事时,高拱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 幕后黑手是山东世家,山东世家背后是孔府。 孔府是衍圣公,高拱敢去动他吗? 葛守礼和张四维心里清楚。 说到底,高拱的气魄比不过张居正,改革的决心也没有张居正大。改革改到深水区,他没有勇气去触及地方世家和缙绅的利益。 这些人连枝同气,结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能打败一个利益集团的,只能是另一个利益集团。高拱走到今天,靠得是晋党为首的北地党,代表的也是北方诸省地方世家和缙绅的利益,他敢自己反自己吗? 更何况曾经富强一时的晋党,被打得七零八落,独木难支的高拱怎么敢去跟衍圣公府做对? 怎么敢去对抗山东地方世家势力? 高拱的这些苦衷,葛守礼和张四维都是知道的。 在情感上,他俩还是站在高拱这边,同情他,觉得张居正站着说话不腰疼。 葛守礼劝道:“肃卿,不必气恼。张叔大这一次,确实有些过了。山东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现在还指使门生带头上疏弹劾你,落井下石,为人不齿!” 高拱一通大骂,宣泄完心里的怒火后,心情慢慢恢复,开始用心琢磨起来。 “与立,凤磐,你们说张江陵此时出手,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葛守礼和张四维一听,心有所动。 张居正是阁老,兼吏部尚书,一举一动都有深意,不会妄自行动。 “肃卿,最近朝局也没什么变化。孔府败类被严惩,衍圣公上了请罪书,安然无恙。 诸藩宗室除国六藩,其余郡王、镇国将军以下被圈禁了上千人,其余还在继续审查,人人过关,暂无波澜。 曹兵部去了兰州,总督陕西三镇。霍尧封移去了大同,总督山西三镇。王学甫回京接任刑部” 葛守礼提到王崇古,张四维脸的肌肉忍不住抖动。 自己的亲娘舅啊,晋党覆灭之际,毫不客气地跟自己割席绝义。 张四维的神情,高拱和葛守礼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你们舅甥俩,就不要互相说对方了。当初晋党覆灭之时,你张四维变脸比谁都快,一溜青烟就跑回蒲州躲了起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葛守礼继续往下说:“谭子理从辽东回京,接任兵部。胡汝贞也奉诏回京,据说也快要到了。” 说到这里,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 谭纶和胡宗宪? 难道张居正弹劾高拱,是奉命行事,要踢高拱出阁,给谭纶和胡宗宪腾位置。 高拱脸色先是变得惨白,接着是铁青。 殿下,你真是欺人太甚了! 高拱委屈得眼泪水都要下来了! 葛守礼连忙安慰道:“肃卿,老夫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要腾位置,也该是让陈逸甫腾,怎么可能是你呢?” 是啊,五位阁老里,最低调最闲的是陈以勤,跟太子最疏远的也是他。从常理说,阁老腾位子,确实是他先腾。 张四维说道:“新郑公,张叔大此举,不像是一心为公,全然是报私怨啊!” 高拱一愣,“私怨?我与张叔大有什么私怨?” 葛守礼也想到了,“肃卿,你与张叔大无私怨,可是与他的恩师少湖公,私怨颇深啊。” 高拱一时愣住了。 是啊,此前嘉靖年间,自己被逐出内阁,除了受晋党牵连,首辅徐阶没少落井下石。 隆庆元年自己被召回京,出任户部尚书,跟徐阶的明争暗斗没断过。 他在内阁票拟时给自己穿小鞋,自己利用户部度支大权,凡是跟徐阶一党有关联的衙门和事宜,自己在费用度支上卡得死死的。 后来徐阶告老还乡,其中不乏自己指使门生和党羽,使劲地上疏弹劾他,把持朝政,擅权专国,欺蒙君上. 好容易把他逼走,自己入了阁,不甘心的他叫得意门生张居正,抓住机会又来坑自己一把! 老而不死是为贼! “徐少湖,欺人太甚!” 高拱咬牙切齿道。 葛守礼和张四维对视一眼,明白高拱这是在转移矛盾,把怒火倾泻在可能置身事外的徐阶头上。 没法子。 张居正,高拱一时半会奈何不了。 那就学生的债,老师来还吧。 不狠狠地反击,就不是高拱的作风! 孔府败类以及山东世家被严厉打击,灭门之家数以千计,其中少不了高拱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当初你们打我的脸,我无计可施,确实奈何不了你们,现在机会来了,老夫当然要落井下石,狠狠出口恶气! 高拱捋着胡须说道:“现在南直隶分拆为应天府、江苏和安徽两省。 松江府划归江苏省,现在两省三司百废待兴,老夫准备举荐蔡国熙为布政副使,专司江苏省田地清丈。” 蔡国熙? 在徐府门口跪下,正好又遇上海刚峰微服私访的那位松江知府? 听说那件事后,他被挪去南京闲置起来。 内阁首辅、威势震天下的徐公的面子,很多人都必须卖几分。 新仇旧恨,蔡国熙改任江苏布政副使,专司江苏田地清丈,肯定会抓住机会,狠狠报复徐家。 徐家上次被海瑞逼着清退了三十多万田地,据说还有十几二十万田地,都是不舍得丢弃的上好水田。 高拱继续大义凛然道:“山东事了,看天下还有谁敢阻拦田地清丈。 户部接到西苑令旨,田地清丈不能再遮遮掩掩搞什么试点,要全面推开,还要附加上人口登记,无论男女,十六岁以下登记副册,十六岁以上登记黄册。” 现在医疗条件不好,出生是天堑,活到十六岁成年又是一道天坎,中间随时可能丧命。 十六岁以下登记在副册里,作为统计数据。十六岁以上登记在黄册里,作为人口户籍的正式数据。 “蔡国熙老夫是知道的,为人正直,素怀大志,做事十分认真,勤勉有加。江苏乃东南胜地,天下赋税第一要地,清查田地人口乃重中之重,老夫把这事交给蔡国熙,是相信他。” 葛守礼和张四维对于高拱的小算盘,心知肚明,也懒得去揭穿他。 “新郑公,蔡国熙一人,势单力薄,就算是江苏布政副使,也难以对抗华亭徐府啊。” 张四维的话引起了葛守礼的赞同。 “肃卿,凤磐说得没错。少湖公致仕,可前元辅之势,一般人难以抵挡。且他门生故吏遍天下,江南又多他的亲朋好友。 蔡国熙此前身为松江知府,也无可奈何,只能借海刚峰之威。现在他迁为布政副使,我想也依旧难抵徐府威势。” 高拱冷然一笑:“他有门生故吏,老夫就没有门生故吏了?他有亲朋好友,老夫就没有了! 有本事他徐少湖可以逆天而行!山东有孔府,江苏可以有徐府!” 葛守礼和张四维心中一惊,老高,你这是在逼徐阶出头反对清丈田地人口,然后让徐府被树为典型吗? 徐府没有孔圣人和衍圣公这张护身符,一旦被树了典型,徐阶辛苦大半辈子建立的簪缨门第还没传至第二代就要夭折。 高拱看着两人,冷笑着:“徐少湖是老狐狸,蔡国熙就任江苏布政司,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也知道逆天而行的结果是什么! 好汉打落牙和血吞!” 张四维连忙说道:“新郑公,我听说也有人在弹劾张叔大。” “弹劾他什么?”高拱一喜,连忙问道。 “弹劾他曾任山东巡抚,对孔府败类恶行坐视不管,有失职包庇之嫌。” 高拱大笑道:“好啊,这个屎盆子扣得妙啊,扣得结结实实!” 葛守礼好奇地问道:“谁弹劾张叔大?” 高拱脸上的笑容一凝 ,目光闪烁,嘴角飘过一丝冷然,随即无所谓地说道:“管它谁呢!对老夫来说,都是好事。 与立、凤磐,该出手就出手! 他们有门生故吏,亲朋好友,我们就没有吗?大家一窝蜂上,老夫要看看,徐门师生们,是不是真正的好汉!” 葛守礼和张四维连忙应道。 “好,回去后我们相邀众人,叫他们一起上疏弹劾。” 高拱在阁房里转了几圈,突然开口道:“凤磐,有没有想过外放地方?” 张四维愣了一下,“新郑公,出去主考乡试吗?学生已经主考过几次了。” 高拱连连摆手:“不,不是乡试主考官。南直隶分拆为应天府、安徽和江苏,缺巡抚和布政使各两员。 老夫想举荐凤磐出任安徽布政使。” 葛守礼一愣,随即一喜,转头对张四维说道:“凤磐,这是好事。西苑选拔官吏的准则是‘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历任地方,以后才有机会被选入阁。” 张四维迟疑道:“新郑公,学生一直任职清华翰林等地,出任地方,担心力有不逮。内阁首辅李公,赵阁老、陈阁老,都没有外放地方的履历。就算是张叔大,也不过巡按过辽东等边,巡抚过山东一年有余而已。” 高拱看着张四维,微微叹了一口气:“李石麓、赵大洲、陈逸甫,还有老夫,我们都会成为过往云烟。 凤磐啊,你还有大好前程,不要自误。国子监、一念公学那些学子,总是喜欢喊千年之变局。 值此变局,凤磐你也要跟着变。 嘉靖朝,有青词宰相。 将来的朝局会变成怎么样,老夫也预料不到。只能猜测,等我们这些人老去,新的内阁,必定是截然不同。不跟着变,机会就不再属于你。 凤磐,你好自为之。” 葛守礼听出高拱话里的意思,期盼地看着张四维。 张四维迟疑一会,还是下不定决心。 “新郑公,容学生回去后再好好想想。” 张四维告辞离开后,阁房里只剩下高拱和葛守礼。 葛守礼叹息了一句:“凤磐没有悟到肃卿的一番苦心啊。” 高拱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凤磐如此聪慧,他早就明白了。只是他出身富贵,心志不坚。心里没底的事,不敢去做。 可惜啊,王继津志大才疏,其余众人又难堪大用。唯一看好的凤磐又迟疑未决。与立啊,大浪淘沙,我们这些老家伙很快就会消失在滚滚浪潮中,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不甘啊,心有不甘啊!”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大明官吏们,你们上岸了! 朱翊钧在勤政堂里看吏部、光禄寺联袂上疏的《隆庆三年大明中枢地方官制》。 花了一个多小时,朱翊钧看完了整份上疏,最后部分是内阁的票拟,“可行。” 前面部分是确定官阶。 按照此前商议的,大明新官阶定为十八阶,自正从一品荣禄/光禄大夫以下,分资德/正奉、正议大中、中顺朝请、奉议奉直大夫,再分承德承务、承事从仕、迪功修职、登仕将仕郎。 官阶是发放俸禄的标准。 从理论上说,你的官阶高,即使担任同一官职,你拿到的俸禄会比官阶低的同僚要高。 朱翊钧翻到后面,想再看看内阁和吏部、户部最后议定,到底给大明官员调薪多少。 什么? 才这么点钱? 太祖皇帝是打发叫花子,你们这好到哪里去了? 太祖规定的月俸为禄米,正一品八十七石,每一阶递减十三石,至正三品为三十五石。 然后从三品二十六石,正四品二十四石,从四品二十一石,正五品十六石,从五品十四石,正六品十石,从六品八石。 正七品至从九品每一阶递减五斗,至从九品为五石。 到了成祖皇帝,他为了修筑北京城,打起官员俸禄的主意,宣布一二品四分支米,六分支钞;三四品米钞各半;五六品米六钞四;七八品米八钞二。 米要从南方漕运过来,宝钞只需要印就好了。 这一对吝啬父子,直接把大明官吏的俸禄干成了历朝历代的地板价。 从上疏里看得出,张居正代表吏部希望给天下官吏们多加俸禄。 高拱代表户部希望天下官吏自带干粮,为大明中兴做贡献。 立场不同,给的意见也不同,朱翊钧能理解。 双方争来争去,只是把此前的俸禄加了一半,如正一品一百三十石,其中折银圆六十圆。然后津贴只是俸禄的一半。 看上增加了不少,可是你再对比一下宋朝的俸禄。 宋朝的俸禄,正从一品月俸三百贯,衣赐绫四十匹、绢六十匹、罗一匹、绵一百两,禄粟一百石。 正从二品月俸二百贯,衣赐绫二十匹、绢三十匹、棉五十两,禄粟一百石。 除此之外还有仆人的衣粮各七十人,每月薪(柴草)一千二百束,每年炭一千六百秤,盐七石等。 七品的县令、录事参军,每月料钱十五贯、米麦四石;八品的主簿、县尉,每月料钱十二贯和米麦三石。 对比宋朝的俸禄,大明官吏的俸禄,真是闻者落泪,听着伤心。 不仅如此,大明官吏这微薄的俸禄,还要包括聘请幕僚仆人,迎来送往的费用。 不贪能行吗? 不贪只能被活活饿死! 什么? 你说中了进士有人带着田地投献,可以发家致富。 呵呵,你想多了。 嘉靖二十四年颂布的最新《优免则例》,详细规定了各级官员、进士举人们的优免。 京官一品免粮三十石、人丁三十丁。 二品免粮二十四石、人丁二十四丁。 优免数额依次往下降低,一直降低到九品官,免粮六石,人丁六丁。 外省官员减半。 教官、监生、举人、生员各免粮二石、人丁二丁。正常退休官员按对应品级免十分之七。 《优免则例》还明文规定,优免只免杂役,不免正役和赋税。 比如正一品京官免粮三十石,算下来是免除一千亩田地摊派下的徭役,但这一千亩田地的赋税照样要缴纳。 大明从来就不存在对官绅田地赋税也减免之说。 太祖和成祖两位皇帝,这么抠门的人,正经俸禄都抠抠索索,能让你们在其它方面占到大便宜? 你中试当官,乡亲们踊跃投献挂靠,不是躲避赋税,那玩意只要在鱼鳞册就没法躲的。乡亲们挂靠,躲的是杂役,也就是衙门的乱摊派。 正役赋税只会让你穷,吃不饱饭;乱摊派的杂役杂捐,会让你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朱翊钧在西苑给皇爷爷嘉靖帝当“仙童”时,接触到大明财税资料,目睹过身兼大明总会计师的皇爷爷年底核销的十三省和六部账目信息,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大明财税是个渣,它喵的比村头代销店还要粗糙奔放。 太祖皇帝制定它时,只想着收田赋,不考虑商税。 定俸禄时,只想着省钱,从不考虑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正常运行,需要多少成本。 官员拿着微薄的俸禄,前肚皮贴后背心地为大明做贡献,然后各级官衙的一切运作费用,朝廷大部分叫你自己包干下来。 前宋各级衙门好歹还有官职田,大明衙门就全靠向百姓们摊派杂役杂捐。 属于大明各级衙门自己收税自己花,无疑是让狼牧羊。 大小官员、胥吏、杂役上下其手,然后缙绅世家内外勾结,一层层往百姓头上摊派下去。 搞得后来,官府摊派的杂役是赋税正役的十几倍、几十倍,十分恐怖,分分钟叫你倾家荡产。 中试做官,能免得就是这些乱摊派的杂役杂捐,投献挂靠的乡亲免得也是这一部分。 可为什么孔家、徐家还霸占了那么多田地?真要是按照优免则例执行,缴纳赋税都要交死他们。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实际中地方缙绅们免除的范围越来越大,为什么? 因为这出现一个悖论。 官府这种乱摊派,大部分是不符合律法的,里面没有几件是清白经得起查。缙绅都是进士举人,当过官,懂得这些道理,同时还有同窗同门等官场关系。 当地官府敢为难他们,这些人就会跟你把这些道理讲清楚,告你鱼肉百姓,苛毒乡里。 于是官府看碟下菜,对于缙绅这些官户,他们特别讲道理,打着“朝廷优免”的旗号,免征或少征杂役摊派。 地方世家豪族,扶植族中后辈拼命读书,科举中试,图的就是能讲道理的“权力”。 再后来,缙绅豪族们会通过各种手段,比如与县官和胥吏勾结,隐匿田地人口,直接不服正役、不交赋税。 于是大部分的摊派杂役,以及部分赋税正役,都集中在名下没有几亩地的贫农百姓头上。 很快地方会出现了大范围的贫农百姓逃亡。 种地早晚被摊派赋税给逼死,逃走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贫农百姓逃亡之后,缙绅世家们堂而皇之地占有他们废弃的田地,然后勾结官府胥吏,隐匿田地,把摊派和赋税转嫁到其他有田还在坚持的百姓头上,于是引起更多的贫民逃亡。 一切的根源,大明财税系统是个渣! 自己要规范和完善大明财税系统,首先就从官吏俸禄、津贴,以及各级官府运作费用开始。 朱翊钧想了想,提起朱笔,在俸禄和津贴上做了修改。 正一品俸禄加到每月二百圆,禄米一百石。一阶减二十圆,禄米十石。至从三品月俸一百圆,禄米五十石。 然后正四品月俸九十圆,禄米四十石。一阶减月俸十圆,禄米五石。至从七品月俸银圆二十圆,禄米五石。 正八品月俸银圆十六圆,禄米四石;从八品十四圆,禄米三石五斗;正九品月俸银圆十二圆,禄米三石。 大明基层公务员,入品月俸十圆,禄米二石五斗;未入品月俸八圆,禄米两石。 不分京官外官,吏部定你什么官阶就按例发多少俸禄。 官阶从未入品到正八品,三年一转,考成合格迁一阶。也就是你从月俸十圆想拿到月俸四十圆,正常情况下需要熬十五年。 普通吏员,熬到正八品就到头。 从八品以上才叫官员,普通进士入仕也是从八品起步。 三年一转,但正常情况下,转到正六品也就到头了。 也就是说你万幸做了官,熬资历也只能熬到正六品到头。 从五品以上的官阶,需要官职带动官阶,必须有职位上的突破,才能让官阶更上一层楼。 津贴以具体职位来定,外官比京官高,上县官员比中县高,中县比平县高。 太祖皇帝对天下州县分类,税收高的州、县为繁,税收低的州、县为简。 朱翊钧改为繁、简、边、要。 “繁”是人口多、工商业发达,行政事务繁多;“简”是普通府县;“边”是地处边陲,或通商互市口岸,或治内有改土归流;“要”是地处要道,位置重要。 繁、边、要三字全占,或占 两个字的,都是上府县。 繁、边、要三字占一个字的,是中府县。 最惨的是只占一个简字的,那就是平府县。 俸禄加津贴,算下来让一个未入品的小吏,能在当地养活一家三五口。 正从九品能在当地让一家老小衣食无忧,略有小余。 正从八品小富。 要想让马儿跑得快,你至少得让他吃饱了。 至于他会不会偷吃夜草,那是另外一回事,有其它的制度律法去管束他。你不能因噎废食,因为官吏会偷吃夜草就不给他吃饱。 刷刷写下来,上疏空余白地不够写。 “祁言!” “殿下,奴婢在!” “裁几张白纸来,孤今天才思如泉涌,挡都挡不住,今天孤要写个痛快!” 祁言马上去裁了白纸,贴接在上疏,朱翊钧继续挥毫写。 “官以任能,爵以酬功。新制中,官职以授任事者,官阶以酬其任事。 此乃大明官制条例原则要典。 故阁老授正二品官阶,六部尚书、诸寺正卿授从二品官阶,左侍郎、左少卿授正三品,各部寺仅一员,为尚书正卿首要佐官。 右侍郎、右少卿授从三品,各部寺两到三名。各司郎中授正从四品。副职员外郎授正从五品. 地方巡抚授正三品,布政使、按察使、兵备使授从三品。顺天、应天府尹同巡抚,授正三品。 上府知府授正四品,中府知府授从四品,平府知府授正五品。上县知县授正六品、中县知县授从六品,平县知县授正七品” 朱翊钧下笔如有神,越写越多。 大明新官制他心里早就有了定计,此前他一直叫内阁和吏部、光禄寺商议,没有出声,就是想从不同的角度和立场去思考新官制。 百官有百官的立场,有利有弊。 自己有自己的立场,也会有利有弊。 分开思考,现在汇总在一起,对比过后,会发现内阁有些方面考虑得比自己周全。 有些真的是拘泥不化,死脑筋。 现在就是把自己的方案与内阁的方案汰劣留优,整合在一起。 “此后各级官吏严禁招揽幕僚以为佐辅。官吏行公权,理公事,为国为民,却私揽幕僚以辅之,公私不分,国事家事难明。” 朱翊钧最恨官员私聘幕僚! 这明显是公事私办,没有官方身份,那些幕僚十个有九个会徇私舞弊,会想方设法替东翁“搞创收”。 你缺人手,直接从体制里面选,提拔就好了,没看孤在各级主政衙门设了长史、主簿官职,就是给你们配了秘书长。 只要都在大明公务员这个大筐里,我就能用制度法律约束你,跳出这个筐,我还得另想办法,另定规章。 不行,必须禁止这种胡搞瞎搞。 “今后中枢地方官署,行编制预算。一衙一署,主官几人,副官几人,分设机构若干,主官副官几员,所属官吏几员,皆有编制。 县府增加编制需向布政司申报,光禄寺备案。 各省三司增加编制需向光禄寺申报。以编制为基础,编算人员俸禄津贴、纸张、维护等每月开支,以为预算。 布政司按编制和预算拨款,有司审计监察” 大明官吏们,孤正式宣布,你们上岸了,都有公务员编制,端上铁饭碗了! 唉,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 朱翊钧刷刷写满了整整两张白纸,一片朱红色。 这份上疏朱批回去,内阁必须重新整理,把朱翊钧的意见整理进去,再重写一封上疏票拟。 再批复后就明诏宣示天下,试行三五年后,稍做修改,重要部分会写进《国律》里,正式成为“祖宗之法”。 朱翊钧左手喝着水,右手轻轻地甩动着。 毛笔写字真累,才几千字,手腕酸痛。 再看着满满当当的红字,颇有一种成就感,心情大好! “殿下,潘师傅和工部朱尚书在南华门候召。” “快请进来。” 第三百章 艺高胆大要治黄 潘季驯和朱衡都挂着工部尚书衔,只不过潘季驯一直在外奔波治河,朱衡则是在京全权料理工部部务。 “潘师傅,朱尚书,孤今日请你们来,有件大事想与你们商议。” 朱翊钧等两人行完礼,大声说道。 潘季驯和朱衡同为工部尚书,都是治河高手。 嘉靖四十四年秋天,黄河在沛县飞云桥决堤,向东注入昭阳湖。 当地地势高,黄河入湖后不能再向东流,运河河道淤塞了一百多里,严重阻塞南北漕运。 南京工部尚书朱衡骑快马赶往决口处,发现大部分河道淤塞已成陆地,难以疏通。 于是提出能疏则疏、能改则改、能挖则挖的方案。 又实地勘查,发现御史盛应期此前所开凿的新河,从昭阳湖以南向东至夏村,再向东南至留城,旧址尚在。 于是朱衡决定以此旧址为基础开挖新河道,在吕孟湖筑堤以防溃决。 一直在治河的潘季驯认为疏浚旧渠方便些,意见与朱衡不合。 朱衡坚持自己的意见,引导鲇鱼、薛沙等河流的水至新渠,修筑马家桥堤以便遏制飞云桥的决口,亲自监督施工。 后潘季驯因为母丧丁忧去职,朱衡全面接管治河事宜。 十一月一日,弹劾并罢免了曹濮的副使柴涞,对不出力的官吏、兵卒从重惩治,于是议论纷纷,群情汹涌。 朱衡坚持意见,继续开新河道。 嘉靖四十五年入秋,马家桥一带再次决口,有些疏通的旧河被淤塞,部分新开的河道被冲坏。朱衡再遭弹劾,众御史纷纷要求立即停工,罢免处分朱衡。 朱翊钧坚持让朱衡继续主持治河。 嘉靖四十五年秋天,新河道终于修成,全长一百九十四里,漕船由境山入河,可避开阻塞,直下山阳。 朱衡虚心听取意见,找到了新河决口的重要原因在于“以一堤捍群流”,于是再开凿四条支河分流,减少洪水对新河堤岸的冲击。 同时建议在东平、兖州等地改凿新渠,以远避黄河之水,保持渠流平稳,进而使得漕运数年来少受黄河之害。 至此,地方才知道朱衡的本事,纷纷夸赞他“裁抑浮费,节省甚众”、“一费百全,暂劳永逸”、“廷臣可使,无出衡右者”。 潘季驯丁忧结束后,朱翊钧请他继续治河,朱衡调任回京,先是主持了一段时间的九边清丈田地,现在主要任务是给隆庆帝修陵墓。 潘季驯和朱衡两人都是治河能臣,时不时发生冲突纷争,但私交其实非常不错。 听到朱翊钧召集自己两人,见了面就如此说,不由对视一眼,有些惊讶。 尤其是潘季驯,做过朱翊钧的老师,知道自己这位学生心思深沉,一般很少如此着急地表态。 “请殿下垂训!” “皇爷爷还在世时,孤翻阅西苑和内禁架阁库文档,发现一个问题。 山东西部兖州、东昌、济南三府,还有直隶大名、广平、顺德、真定、河间五府,在唐宋年间,地产丰沃。 每亩出产在一石二斗到一石六斗之间,可谓北方之粮仓。偏偏过了前元,再到本朝,这些地方突然变得地瘠民贫,每亩出产往往不到一石,稍有风雨不调,就是荒年。” 潘季驯和朱衡对视一眼,又惊又喜。 太子殿下以万民温饱为念,心念苍生,大好事。 他目光敏锐,居然从一堆故纸堆里发现这样的问题,真是让人惊叹。 “殿下认为这是什么原因?”潘季驯问道。 “开始时孤也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的地,为何中原河南之地没有变化,相隔不远的山东直隶这些府县却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孤叫杨金水多派人去实地勘查,以商贩走乡串村,向当地长者打听。然后又叫锦衣卫收集各县县志 整理这些资料后,孤明白了,其实根源只有一条。” 潘季驯和朱衡异口同声地问道:“殿下,是什么?” “缺水!” “缺水?”潘季驯和朱衡若有所思,眼睛里闪着光。 “对,缺水!北方诸地,原本就很缺水,尤其这些年来,天气变化多端,时不时赤地千里。 偏偏以前流经这些府县的输水大动脉黄 河改了道。 前宋建炎二年(1128年),为抵御金兵南下,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决开黄河堤防,使得黄河决口,向东南分由泗水和济水入海,自此四百多年,黄河由北道改为南道,夺淮入海。” 朱翊钧挥挥手,祁言带着内侍推着一扇屏风过来,上面挂着一幅舆图。 “潘师傅,朱尚书,你们看,这条黄线是目前黄河夺淮入海的河道。这条红线,是前宋北道旧河道。 黄河改道,危害极大,孤总结了一下,主要有三。 一是夺了淮河入海口。黄河夺淮入海不算,还携带泥沙,长年累月沉积,抬高河床,阻塞河道,使得淮河十年九灾。 原本富庶的两淮之地,动不动成洪泽之地,数百万百姓深受其害。所以说治淮先治黄!” 潘季驯和朱衡连连点头,对朱翊钧提出的治淮先治黄非常赞同。 “二是黄河携带的泥沙不仅堵塞淮河,它每年都会发水,今年这里决口,明年那里决口,河水冲进运河,堵塞运河,使得漕运需要年年疏浚河道,耗费巨大。” “三是黄河改道,原本缺水的北地,失去了一条重要的水源。黄河虽然脾性暴虐,难以揣摩,但她是中国的母亲河。 现在山东、直隶诸多府县,失去母亲河的灌溉,长年累月,终究变得地瘠民贫。” 潘季驯和朱衡是治河能臣,对朱翊钧的话细加琢磨,觉得非常有道理。 北方雨水少,看着山东、直隶有很多河流,可是那些河流只是春夏季勉强算丰沛,到了秋冬就迅速干枯。 黄河再暴虐,它的水流量远远超过其它河流的总流量。 耕种除了田地,最重要的就是水。 没有水,田地再肥沃也种不出太多庄稼来。 潘季驯明白自己学生的心思,连忙问道:“殿下,你想让黄河改回北道?” 朱衡大吃一惊。 让黄河改道? 这可是天大的事,稍有不慎就是大祸事! 前宋年间,北流、东流之争纠葛数十年。 北流可以便利运输粮饷物资到河北前线。 东流会多数百万亩良田,还能避免黄河反过来为契丹所用,让它成为拱卫中原山东的天然屏障。 于是东流的观点占了上风。 只是治黄历来不是小事,尤其是改道,天大的事,需要谨慎处理,必须做好实地勘测、规划讨论、施工部署等周全的准备。 偏偏神宗哲宗这对父子,手艺不高,但胆子特别大,相信人定胜天。 几次大兴土木试图让黄河改道,想彻底驯服它,结果被狠狠地收拾了,改一次大决一次,上千里的良田屋舍荡然无存,终于老实安分了。 殿下你也想来一回? 朱翊钧坦然道:“潘师傅,没错,孤想让黄河回归北道。” 潘季驯和朱衡脸色一变,正要出言进谏,朱翊钧摆了摆手,“潘师傅,朱尚书,请听孤说完。” “孤知道,治黄不是一件小事。其实孤一直认为,治黄在中下游入手,是治标不治本之举。” 潘季驯一愣:“殿下,何出此言?” “黄河易决口泛滥,根源是什么?” “泥沙过多!”潘季驯和朱衡异口同声地答道。 没错,黄河最大的问题就是泥沙过多,长年累月下来泥沙沉积在河道上,迅速抬高河床,久而久之,有的地方河床比两岸的地面还要高。 雨季一到,洪水一发,不决口都不行。 “对,两位先生深知河情。是啊,泥沙不除,在中下游修再高的堤坝,也挡不住它终究决口的一天。 所以孤认为,治河先治沙,要治黄必须从上游入手。” 潘季驯和朱衡眼睛一亮,饶有兴趣地继续听着。 “孤请曹公出任陕甘总督,一边总督三镇军务,一边执行建设西北的大计。这是部分细则,请两位先生过目。” 祁言把两份文书递给两人。 两人匆匆看完,面露惊喜。 “植被保土、退耕还牧、退牧还林。殿下,这需要大魄力才能定此大计啊!” “土地不能无穷尽地索取。要量土养人。这片土地能出产多少,能养活多少人,要心里有数。 贫瘠苦旱,与其死磕, 不如迁民其它富庶之地。 大明陆海两军,南征北战,四下探索,遍寻天下肥沃之地,就是用来安置供养大明万民。 孤对曹公和徐贞明说,西北之地,留下适当的人口就好了,其余的全部迁出来,孤有的是富庶之地安置。 不够,不够再去打就是了!天下之大,土地之广,有德者居之!” 朱翊钧大声说道,神采飞扬。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一退,十年,二十年,天地自会道法自然。植被茂盛,水土不失,自然黄河泥沙减少。 此乃治黄治本之法。 在这十年,二十年间,我们也不停着。钦天监用玻璃柱加水银,研制出一种气压测高仪,以海平面为基准,可测试各地相对高度,孤叫它海平高度,误差很小,极为精准。 我们可遍遣测绘队,测绘河南、山东、直隶、两淮各地的海平高度。水往低处流,我们以这些高度数据为准,精准规划新河道,施工挖掘开凿,准备引黄归北。” 朱翊钧转向朱衡说道,“朱先生,嘉靖四十五年你开掘新河道,避黄通漕。期间新河道决口过两次,你一直坚持,还总结出新河决口的重要原因在于‘以一堤捍群流’,于是开四条支河分流以减少洪水对新河堤岸的冲击。” 朱衡连忙说道:“臣性子刚直执拗,幸蒙殿下向先皇进言,坚持让臣继续开掘,不至于半途而废。” 朱翊钧笑着说道:“我朝做事,稍有差池波折,就惊天动地。尤其是那些御史会跳出来多加指摘,喊打喊杀,却不知道任何事情,想成功都是一波三折,需要坚持不懈。 孤觉得黄河北道也可以延续此思路。 趁着黄河还在南道,我们花三到五年时间测绘各处的海平高度,再花五年时间沿着地势低洼处一路开凿河道。自河南以下,多开河道,雨季时可泄突如其来的洪水,平时可分流灌溉各地。 现在大明研制出水泥,届时可在山东、直隶等地开设水泥厂和钢铁厂,以钢筋混泥土浇筑河堤,坚固远胜现在的河堤。 再在河道上多开闸门,在低洼处预留泄洪区,一旦洪水泛滥,可开闸分流,也可开闸泄洪,保各地安全. 因地制宜行种种良法,相信在我们手里,可以看到黄河变成我们真正的母亲河,一改暴虐脾性,温柔慈爱!” 潘季驯和朱衡看着舆图上那条黄河,想着这十几年来治黄的风雨艰辛,回味着朱翊钧的话,不由心情澎湃。 让黄河变成大明真正的母亲河! 这是每一位治黄人的终极理想。 黄河治好,除了北方会多数百万亩良田之外,淮河水患,还有漕运都会迎刃而解,功在千秋,名存青史! 潘季驯与朱衡点点头,双目赤红,对朱翊钧说道:“殿下,只要能治好黄河,十年,二十年,臣都愿意一直奔走大河南北,风雨无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果老臣撑不到那一天,让臣的子孙门生们继续治黄!” 朱翊钧看着这两位常年奔走在野外治水的大臣,他们肌肤黝黑粗糙,与李春芳、高拱、张居正等清贵出身的文官们截然不同。 他郑重地点点头:“孤愿与两位先生同行,以此生治黄,造福千秋万代!” 第三百零一章 朴实无华的新时代来临一刻 首辅李春芳坐在阁房里,全神贯注地看着朱翊钧的批红,神情凝重。 这是朱翊钧对内阁票拟的《隆庆三年大明中枢地方官制条例》的朱批,与其说是朱批,不如说是重要的补充。 李春芳看着上面的朱红色字,大部分都是非常有朱翊钧特色的白话文。 “要让大明官吏全心全意报效朝廷,为民造福,新官制必须做到两点,一是确保各级官吏衣食无忧。 民以食为天,饭都吃不饱,如何任事? 二是迁黜清晰,前途明朗,才会激励官吏勇于任事,尽心尽责” 确保衣食无忧不说了,牛马都要喂饱草料。 重要的是打通上升通道。 没错,升迁道路很艰辛,需要上面有贵人,下面有羽翼,上拉下推才能一步步往上走。 可是你要把这条上升通道亮在那里,让官吏们明白什么做不得,必须避免,否则仕途堪忧;知道做什么,怎么做可以青云直上。 让大家看到方向,有奔头。 李春芳宦海浮沉多年,又做过数年的吏部尚书,朱翊钧补充的那些条款细则,细细一琢磨,他就品出味来。 在朱翊钧补充的新官制里,以前那套靠治学问、刷道德、养名望完全行不通了,甚至你光靠拍上面的马屁,收聚同僚们的支持也不行,那些都只是你升迁的部分条件,最关键是你有拿得出手的“政绩”! 唯政绩论? 这不是要了那些清流们的老命吗? 这些人只会动嘴皮子,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摘别人,聚集人气名望好升官发财。 做事我不行,找茬我第一! 他们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外放出去当个会试主考官都觉得十分委屈了,指望他们能搞出什么政绩来? 偏偏这样的文官在此前大明官场占据很大一部分,越是精通经义的大儒名士,越是这样的文官。 执行殿下的新官制,这些官员很快就会被淘汰得无影无踪! 李春芳再想到几日前张居正呈上的《官吏考成法》,脸色更加难看。 新官制是筐,先把大明官吏装在里面,让他们动弹不得。 而考成法是皮鞭,肆意鞭挞,驱使做事。 李春芳猛地站起身来,心情郁结。 他是状元公出身,属于传统儒生。 在他心里,君用臣,当以德在先,再论其才。 而才是什么? 最重要的才是对圣人经义道理的学习和领悟。明白了圣人道理,就可以进一步学习圣人治民理政的学问,提高处理实事的能力。 不过有一点李春芳比其他大儒清流要强。 那些人觉得只需要把圣人经义学精,再遵循祖制、教化万民、施以仁政,天下自然大定! 学其它都是“杂学”,是大逆不道,舍本逐末的异端。 李春芳诚心笃行,渊学宏才,认为德为本,圣人经义是基础,修身治德之外,还需要关心民事,勇于任事,才能治平天下。 李春芳曾经就肃藩朱缙懭袭封之事上过《请酌议藩封》奏章,指出宗族蕃衍、民不堪命的事实,痛陈朝廷必须修改宗藩制度。 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十月,时任礼部侍郎的李春芳借着林润等人,引起朝野轰动,嘉靖帝重视的上奏,屡次会同宗人府并府部各堂上官、科道等官,按照“通融节省、裁有余以补不足”的原则,对林润原奏及各王府条陈详加审议,参照历年恩例议定六十七条制度,编成《请刊行宗藩条例》上疏给嘉靖帝。 核心思想是“合无所生嫡子许封王爵,其次嫡庶子止许照例封本等官职。” 嘉靖帝阅后大为赞许,朱批准允,着内阁颂布天下,立即照行。 这也是李春芳自以为得意的“政绩”,没想到隆庆三年朱翊钧借着辽藩一事,召集诸藩宗室,大刀阔斧地大行宗藩分封改制。 六藩被除国废藩,数十位亲王郡王被圈禁,上千宗室被贬为庶民。 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到李春芳觉得心惊肉跳。 李春芳觉得当时自己上《请酌议藩封》,定《请刊行宗藩条例》,是极有勇气,在行断鳌立极之壮举。 可是等到隆庆三年,再看殿下的《隆庆三年宗室藩封条例》和实行情况,李 春芳觉得自己真是胆小如鼠,保守到了极点。 现在再看桌子上殿下朱批的《官职条例》,李春芳如坐针毡。 别人改革都是缝缝补补,最激烈的程度也不过是刮骨疗伤。 殿下改革是抡着斧子一顿猛砍,不要说刮骨,直接连骨头都敲碎了。 李春芳在阁房了转了十几圈,终于按捺不住,正了正官服官帽,匆匆出了阁房,穿过午门前面的空地,进到司礼监,找到了入值的冯保。 “李老先生,你有事找咱家?”冯保有些诧异地问道。 这位首辅没有前首辅徐阶那么老奸巨猾,性情温和,做事斯文有条理,很少这么火急火燎地找上门来。 “冯公公,老夫想拜见殿下。” “拜见殿下?真是不巧了,殿下刚出了西苑。” 李春芳脱口问道:“殿下去了哪里?” 话一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失礼,老夫有失臣礼。殿下的去向岂是臣能胡乱打听的。只是老夫有急事,想拜见殿下。” “国事上的急事?” 李春芳是内阁首辅,他说有急事,冯保也不敢耽误。 太子殿下以国事为重的秉性,他最清楚不过。 “是国事。” “非常着急?十万火急?” 李春芳迟疑一下,他的性子让他不愿意打马虎眼,开口说道:“是要事,但并不急迫,只是老夫心里着急。” 哦,不是火烧眉毛、急需殿下定夺的大事! 冯保长舒了一口气。 “老先生,殿下出去,可能下午就回来。等殿下回来,咱家马上禀告,再请老先生过来,如此可好?” 李春芳想了想,也只能如此。 拱手向冯保致谢,转身悻悻地离开司礼监,回去内阁。 朱翊钧去了钦天监。 钦天监现在成了“大明皇家科学院”,这里聚集着这些年少府监、太常寺、太府寺收罗招募的“能人异士”。 有什么精细零件都能打造出来的巧匠;有擅长一锅乱炖,然后狂冒各色气体的道家炼丹师;有夜观天象,掐指算出星宿位置的观星师;还有熟读算经,能进行各种复杂数学运算的“精算师”. 各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一见面就恭敬地行礼喊道:“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钦天监现在分设天文、机械、数学、化学、物理等研究所,这些收罗来的人才,分门别类进行钻研。 他们先认真学习朱翊钧编撰的《数学》、《物理》、《化学》和《机械结构和加工》等“不世绝学”。 资深公务员朱翊钧大学是学机械制造的,在某大型机械厂工作了两年,考公上岸,然后遇到精兵简政,稀里糊涂从机械工业厅调到宗教局,深耕十几年。 属于能文能武,能工能理,跨时空全面型人才,领导大明开启第一次工业革命,绰绰有余。 “黄道林,孤的蒸汽机呢?” 朱翊钧迫不及待地问道。 黄道林四十多岁,是六代世传的首饰工匠,擅长加工各种金属精细器件。 发明了擒纵调速器和精密游丝,制造出航海测量经度所需的高精度航海时钟,被授予大良造,赐正五品奉议大夫,现在是机械所所正。 朱翊钧今天匆匆赶来,就是听到黄道林的禀告,他梦寐以求的蒸汽机有了结果。 “殿下,请跟臣来。” 黄道林带着朱翊钧出了大堂,往室外走去。 钦天监原本跟太医院挤在一起,后来太医院挪去了柏林寺,钦天监也搬到了南城永定门北的天坛。 钦天监观测天象,在天坛附近办公,合情合理。 天坛足够大,比紫禁城还要大。 天坛的主建筑,大享殿、皇穹宇、斋宫,钦天监不敢占用。它占据了神乐观,地盘比苦逼的六部衙门合在一起还要大,足以让他们在这里使劲地浪了。 更妙的是他们出门转左,出了永定门就是一望无际的南苑,大明第一个热气球和第一个降落伞就是在那里做的试验。 到了一个院子里,朱翊钧看到他心心念的蒸汽机。看到第一眼,心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好丑! 真他娘的丑! 六米多高的长圆桶,立在地面上, 头上还有两根长长烟囱,很像放大的光头强脑袋,上面树了两根天线宝宝的天线。 “殿下,这台蒸汽机后面是一口水井。这口水井是一口水泥管,埋到地面以下六十米。上面有抽水机,蒸汽机连着抽水机。 臣等演示蒸汽机,就是演示它驱动抽水机,把井水从深六十米的管井里抽出来。” 朱翊钧点点头。 没毛病,历史上第一台商用化的蒸汽机就是用来抽水的,广泛应用在煤、铁矿井里。 大阴帝国的某部电视纪录片里,展示过他们本土煤矿,有几台瓦特时代的蒸汽机,说是世界上第一批商用蒸汽机,有近十米高,可以把煤矿一两百米深的积水抽出来。 朱翊钧以前一直认为密封是蒸汽机的软肋,起着密封作用的橡胶是最关键的材料之一。 黄道林等人用翻砂铸造出大配件、手工搓出小零件,搭建出一台原始版的蒸汽机,朱翊钧见到第一眼后,顿时大彻大悟。 这样粗大傻的机器,要个毛线的密封,它只需要大力出奇迹。 围观群众除了朱翊钧和随从内侍,还有白塔学院数十位过来“实习”的天文、数学和机械科的学子,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蒸汽机。 看着这高大丑陋的钢铁怪物,心生畏惧。 朱翊钧和大家一起站得远远的,黄道林指挥几位“锅炉工”往炉膛里铲煤,开始烧锅炉。 天线宝宝的天线突突地冒黑烟。 等了十来分钟,粗大傻开始呲呲地冒蒸汽。 蒸汽机的锅炉特殊改造过,六根铜棒一头在炉子里,被大火加热。其余五分之四伸进锅炉里,被水包围着。 由于铜棒的良好导热性,锅炉里的水被迅速均匀加热,蒸汽越来越大,呼呼往外冒,发出刺耳的声音。 操作工拧开阀门开关,打开导气管,蒸汽机的活塞被缓缓推动,连杆带动着抽水机,一下又一下,突然间,抽水机的排水管噗噗地往外喷水,哗哗地溅落在地上。 朱翊钧猛地站起来,热烈地鼓掌。 众人不由自主地跟着站起,傻傻地跟着鼓掌。 操作工一激动,拉动开关,蒸汽冲进汽笛里,发出呜呜的尖锐声响。 会冒烟的钢铁怪物发怒了! 周围的人吓得惊慌失措,有的抱着头蹲在地上,有的脸色发白双腿直哆嗦,有的干脆哭爹喊娘。 听着刺耳的汽笛声,闻着飘过来的煤烟味,朱翊钧觉得无比舒畅。 工业革命就是这个味! 世界上第一台商用蒸汽机诞生了,自此,人类文明进入到蒸汽时代。 他又看了看被吓得慌成一团的白塔学院学子,以及那些内侍们,心里感叹。 这么重要的历史时刻,场面过于朴实无华了。 在天坛北面,紫禁城左顺门的内阁里,此时已经走回来的首辅李春芳坐在座椅上沉思许久,然后又找到了张居正。 “子实兄,快请坐!” 张居正对李春芳的造访很意外。 两人是同科,李春芳是状元,不过他那年已经三十七岁。 张居正中二甲第九名,那年才二十三岁。 李春芳忧心忡忡地坐下来,看着张居正说道:“叔大啊,我们身为殿下老师,要尽心尽责。” “怎么了子实兄?” “唉,殿下喜法家之言,肆意逾越祖制,又好格物实学,不治仁德之政,长此以往,非大明之福啊。你我是殿下的老师唉,老夫如何有脸去见大明二祖列宗啊。” 第三百零二章 故纸堆里找不到未来的光 张居正眉头一皱,反问一句:“子实兄,你何出此言?” 李春芳把朱翊钧朱批的那份《官制条例》,从袖子里拿了出来,递给张居正。 张居正郑重地双手接过,低头观看,看到后来双手微微发抖。 殿下,臣以为自己是大明改革激进派,可是看完你的朱批,臣发现自己是保守派。 李春芳盯着张居正问道:“叔大,看出什么来?” “太子殿下雄才伟略,洞悉实务,乃大明之福。” 李春芳脸色一扳,“张叔大,不要给我打马虎眼,说这些客套话!” 张居正正色说道:“殿下朱批,超出我的预料。很多举措,张某想都不敢想。” 李春芳感叹道:“叔大啊,你想都不敢想的,殿下却敢做。” 张居正答道:“殿下英姿天纵,高瞻远瞩,又坚毅果敢,有圣君之姿。” 李春芳看着张居正,突然笑了:“叔大,还记得在西苑西安门教殿下的时日吗?” 张居正眼睛微微一眯,像是想起什么,嘴角也挂起一丝笑意。 “当时接到先皇旨意,我还觉得十分委屈。自己好歹是庶吉士、翰林院翰林,却要去教授一位五六岁的孩童。” 李春芳笑弯着嘴,眯着眼睛,在灿烂的阳光里追忆着。 “我接到先皇旨意还在你前面呢!你是庶吉士,我还是状元公呢!你说我委不委屈?” 张居正哈哈大笑:“委屈,子实兄和我都委屈!” 李春芳靠在座椅上,阳光从阁房里的玻璃窗上投下来,照在他的脸上,斑斓耀眼。 “叔大,你以后前途远大,定会青史留名。而我,能在青史留下一笔,不是我中过状元,做过阁老,而是曾经有幸做过殿下的启蒙老师。” 张居正默然无语。 李春芳继续说道:“殿下真的聪慧,是每一位老师梦寐以求的好学生。实际上却十分任性,是每一位老师都不喜欢的不良之徒。 喜欢的文章,倒背如流。不喜欢的,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教他《大学》,他却看《贞观政要》;我教他《中庸》,他却看《齐民要术》.还跟我振振有词,说人生须臾,不过百年,要学的东西太多。 先生教的这些,让那些大儒名士们去学好了,我学治国道理就行了.” 李春芳苦笑一下:“现在想来,殿下那时就知道先皇会传位于当今陛下,再传位于他。仿佛他降于此世,就是要御极天下,中兴大明。 这份气度,有时候真的让李某折服啊。” 张居正深有同感,“子实兄所言,张某也深有同感。那时张某给殿下讲《论语》,殿下有几分兴趣,说什么要了解真儒学,《论语》是第一要读的书。 然后时不时提些问题,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让张某不知如何对答。 张某印象最深的一次,殿下对我说,圣人经义传了上千年,世道好,你们就说是君明臣贤,遵循经义,德治仁政;世道不好,你们就说是君庸臣佞,背弃经义,倒行逆施。 好话坏话都让你们说完了,可也没找出一条切实可行的治国正道。总觉得你们以儒学探索治国济民的道理,就像蒙着眼睛的驴,拉着一口磨,在不停地打转。” 李春芳一愣,反问道:“殿下真这么说?” “真就这么说!”张居正苦笑道,“要是其他学生,张某戒尺都打断了。偏偏是殿下,不仅不敢惩戒,还不敢向外说。 今日子实兄说起,我猛然想到,这才有感说起此事。” 李春芳点点头。 当时陛下是裕王,宫外还有位景王,两位皇子都在,储位不定。虽然大家都知道陛下是皇三子,年纪稍长,机会更大。 但当时严嵩一党恶了裕王,一门心思想推景王。 当时严党权势熏天,立储之事还真说不好。 清流以及正直文臣们都站在裕王这边。 当时殿下以裕王世子身份入西苑,深得先皇宠爱,清流正臣们纷纷抓住这个机会,以世子与先皇的祖孙之情,固裕王储君之位。 因此张居正把殿下这些惊世骇俗的话,都藏在肚子里,不敢说出来。 身为殿下老师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那些话说出来 又无大碍,五六岁的孩童,童言无忌,满朝文武谁会放在心上呢? 是啊,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话,眼看着一步步要被殿下践行,李春芳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李春芳转向窗户,看着窗外。 窗户正对着朱墙黄瓦,巍峨的紫禁城像一座山,一座高不可及的山。 “叔大,不瞒你说,我现在很是后悔,当初为何不多用些心,多教授一些圣人道理给殿下呢?” 张居正看着李春芳,淡然地说道:“子实兄,你其实心里很清楚,你这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你我,还有满天下的大才,就算是阳明先生再世,都教不了殿下圣人道理。” 李春芳脸色一沉,“叔大此言何意?” “子实兄,你我都知道,殿下心里自有他的道理。只是这个道理,时到如今,我们也不过管中窥豹,看到很少一部分。却足以惊世骇俗,惹人非议。” 李春芳沉默许久,幽幽地问道:“殿下是从哪里学到这些道理的?难道真得是生而知之,故而无惑?” 张居正笑了,“子实兄,殿下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有时候让我真得相信,上苍垂怜大明,天生圣君。” 李春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是啊,我也曾经这么相信过。可是到后来,我越发地心惊胆战。你的恩师少湖公告老还乡前,与我交接时,我俩促膝深谈过。” 张居正眼睛一亮,“子实与恩师深谈过?” “我们主要谈及殿下之事。殿下心计深沉,许多识浅之人认为他生性顽劣,搞不好是第二个武宗皇帝。 呵呵,武宗皇帝要是有殿下一半本事和心计,何至于殿下所图者甚大。此前我们只是看到他抓兵权,收财源,步步为营,紧握权柄,却没有看到他暗中布的那些棋子。 现在李贽为首的新学已成气候,偏偏此学遗祸不浅。 阳明心学,还披了儒学一张皮。新学却是把儒学仅剩的那张皮都给扒了。 而后殿下又以利诱之,大兴奇技淫巧。 数学、机械、化学、物理,成了诸多勋贵、文武百官和巨贾们,行工商实业发财赚钱的重要伎俩,堂而皇之陈于公学和学院之中,并于钦天监、太仆寺其间。 叔大,目睹诸类种种,你不心急焦虑吗? 长此以往,大明还有圣教容身之所吗?” 听到李春芳终于说出心中最大的焦虑,张居正也不由长叹一口气。 其实满朝文官,包括诸位阁老里,心里都有这个焦虑。 太子殿下重新学轻旧学,重实而轻虚,重利益而轻义理,儒教未来走向如何,大家心里都没底。 但身居高位者,尤其能入阁者,都是心思通明之人。 儒学、心学,又或者其它学问,正如徐阶所言,只是他们入仕做官、报国效君的台阶。 宦海浮沉数十年,处理过不知多少政事国事,也见识过不知多少人情世故,圣人经义能不能解决大明国疲民困?能不能救万民于水火? 这些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是几十年一直学习信仰的东西,现在摇摇欲坠,可能一朝间就要崩塌,心里肯定彷徨焦虑。 徐阶老奸巨猾,早就看开,爱塌不塌的,只要不砸到老夫头上,死去! 现在他身娇肉贵,一大家子要养,早就不敢做意气之争了! 太子殿下的心思,其他阁老大臣们心里也都有数,可是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要对着干呢? 现在太子殿下的权势,大家暗地里评估过,略低于成祖。 一旦即位,可能立即超过成祖。 御极五年,再灭数国,定会超过太祖。 如此威势,就算是孔圣人再世,也要游说殿下,卖弄一番治国理念,以求重用。 再说了,太子殿下肯定不会抛弃儒学这张皮,只不过是进行彻底改造而已。 这些饱读经义的阁老大臣都清楚,孔圣人的经义,从两汉到唐宋,再到程朱理学和阳明心学,早就改得面目全非,不知加了多少帝王和大儒的私货进去。 国朝初立时,理学要不是及时变换身段,轻孟子,重三纲五常,让太祖皇帝满意,它能成为显学? 然后为科试内容二百年,进而成为正统儒学,成为圣教。 太子殿下不需要明诏天下,只需要把科试内容加以改变。 学新学,重实学就能中科试,入仕途,那天下学子会纷纷转学新学,弃虚求实。 儒生拜得是至圣先师牌位,但真正能给大家带来荣华富贵的却是西苑坐着的那位。 李春芳看着张居正,继续追问道:“叔大,你真得坐视不管吗?” 张居正默然一会,开口说道:“子实兄,西苑西安门,你教了三四年就转入六部,忙起政事,张某却一直伴读殿下。 期间殿下与我时时就某些弊政争论不已,殿下总是能说出一些匪夷所思,却引人深思的话来。 后来我巡按辽东等边镇,又巡抚山东,目睹许多弊政,感触颇深。尤其是那一次在青岛港,卢北山邀请张某登上最新的世子大帆船,扬帆出海。 在海上,我见到了大帆船灭国摧城之威,也经历过迎风破浪,更见识了万里大海的浩瀚无边。 在海上,我被猛地推开一扇门,见到了一个新世界,圣人经义里没有提及,历代史书隐约可见的一个新世界。 在海上,我突然想起殿下某天在西苑西安门说的一番话。 ‘我们举着儒学火把,为中国寻找了两三千年的光明道路,却一直在打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而今西夷坐着大海船,从万里之外扬帆而来,泊船架炮到了大明门口。天下正值千年之大变局,我们却还执作于从过去的故纸堆里寻找未来的希望。 该取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放眼天下,不要再拉着磨重复过去的路,该走一条新路。’ 在那一刻,我张某就像一道光从天灵盖灌下去。是啊,为什么不取下布条,试一试新的路呢?” 李春芳死死地盯着张居正,过了许久才森然问道:“叔大,你真是这么想的?” 张居正正色答道:“张某少小立志,怀公诚之心,发刚大之气,担当天下安危,扶危定倾,经世济民。 为此,张某毁誉俱所不计,一切福国利民之事,挺然为之。” 李春芳有些明白了,“叔大对儒学失望了,对祖制失望了?” “子实兄,张某锐意改革,二十年来遍寻种种良方,现在对陈腐如一潭死水的理学和祖制失望了,想再寻一条经世济民,利国益民的新路。” 李春芳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黯然伤神,“真是没有想到,殿下潜移默化,居然影响了这么多人。 叔大,从来忧国之士,俱为千古伤心之人。旧路都不好走,新路更难走呀。” 张居正笑了笑答道:“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皇城南边的天坛钦天监。 蒸汽机试车结束,朱翊钧看着这台粗大傻的钢铁怪物,满意地点点头。 “黄道林!” “臣在!” “蒸汽机,这么好的东西用来抽水,有点大材小用了。” 黄道林眼珠子一转,“臣还请殿下明示。” “把它卧倒放平,安上轮子,让它跑起来。” 黄道林想了想,“殿下,可是可以,只是这机器太重了,一般的路面它跑不起来啊。” 朱翊钧笑了,“你傻啊,一般的路面跑不起来,你把它放到特殊的路上跑,比如港口常用的轨道上。” 黄道林眼睛猛然睁大,他身为机械大良造,港口的那些轨道车设计和实用,他都有参与。 朱翊钧一点拨,他猛然领悟到,蒸汽机为动力的车子,最适合在轨道上跑起来。 它比牛马力气大,可以拉十几节车厢。 还不会累,只要有足够的煤和水,它可以沿着轨道从早跑到晚。 殿下早几年就坚持铺设这些被某些人嗤笑为无用的“畜力轨道运输”,难道就是为蒸汽机打伏笔? “殿下英明!” 黄道林由衷赞叹道! “少拍马屁,继续努力,尽快让这喷着气的大家伙,在大明大江南北跑起来。办好了,孤封你爵位,世袭罔替!” 黄道林激动地跪下:“臣谢殿下,臣一定殚精竭力!” 第三百零三章 吓了一跳的胡宗宪 六艘吴淞大帆船斜着风,缓缓地向大沽港口行驶着。 胡宗宪、潘应龙等人站在船头,心情激荡。 京师,我们又回来了。 远远地看到岸边旌旗招展,隐隐地听到锣鼓宣天,喧嚷鼎沸,热闹非凡。 怎么回事? 朝廷循例迎接不是在通州吗?怎么移到大沽了? 这实在太隆重了。 潘应龙等幕僚看着胡宗宪的背影,满目崇拜,又心生激荡。 跟着胡公走,喝汤又吃肉! 幕僚中间还有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一身生员衣装,相貌清秀,目光在胡宗宪和潘应龙身上打转,透出的崇拜之火最为灼热。 他就是冯保夫人栾凤儿的亲弟弟栾永芳。 胡宗宪接到冯保的私信,立即叫人在两广官衙翻找架阁库文档,很快找到嘉靖朝被流放到两广的罪官家眷目录,一一排查,找到了栾永芳。 胡宗宪移文广东按察司,寻了个借口征辟栾永芳入幕,然后把他交给潘应龙,这次回京也带了回来。 胡宗宪放下望远镜,呵呵一笑:“我们都会错意了。今日大沽欢送东征将士,我们赶上了。” “欢送东征将士?”栾永芳是新丁,好奇地问道。 “自太子秉政,大明海陆将士们出征,都会组织热闹的欢送大会。当年胡公带我们南征时,殿下亲送出朝阳门。 督理处督理戎政送至通州。兵部曹公送至大沽。也是如此锣鼓喧天,旌旗漫天。” 潘应龙接过胡宗宪递过来的望远镜,随口解释道。 以前的大明也有欢送和凯旋迎接仪式,只不过一味地遵循故礼,古板虚浮,没有这样接地气。 按照朱翊钧的说法,大俗即大雅。 等幕僚们看清楚后,胡宗宪语重深长地说道:“《隆庆三年国朝官制条例》正式颂布,即日遵行。 自此无论京官外臣,无论官阶几品,都不得私聘幕友护卫。幕友入官制,护卫用翊卫。诸位这些年,跟随老夫东南、山西和南海,劳苦功高。 老夫已经把诸位功绩细叙,保举上去。西苑批红,交吏部优叙,按功授勋,以能任职。回京后,我们不再是主友关系,而是同僚了。” 潘应龙等人连忙拱手道:“吾等谢过胡公举荐之恩。” 这无疑是公开宣称,大家一定会牢记胡宗宪提携举荐之恩,以后他是大家的恩主,大家是他的故吏。 胡宗宪乘坐的大船缓缓靠岸,看到一艘艘吴淞大帆船停靠在码头泊位上。 远处还有十几艘世子帆船,看吨位和形状,应该是护卫舰和巡航舰。 这两年,葫芦港船厂和吴淞船厂,每年各造出上百艘大小世子帆船,其中武装商船、护卫舰和巡航舰居多,国之重器的战列舰每年总数还是保持在十二到十五艘之间。 岸上围着数千人,在不停地欢呼。周围插满了旌旗,挂着不少横幅。 “欢送大明东征将士!” “除暴安良,永安藩属!” “靖清四海,天下太平!” 还有上百人兴高采烈地敲锣打鼓,嗯,没有唢呐,只有时不时笛子伴奏几声。 一队队身穿新式军服,头戴圆檐帽,背着铁盔、背包,扛着世子滑膛枪的官兵们,列队站在码头空地上,然后听从号令,一排排从挑板上登上运输船。 “是神威军火枪步兵团。”有幕友认出来了。 潘应龙笑着说道:“俺答汗临时软腿,他们在大同没捞上硬仗,只好去朝鲜一展身手了。” 有幕友很疑惑:“现在都九月份了,还出兵朝鲜?听说朝鲜跟辽东一样冷,一到冬天,冻得死人。” “朝鲜、日本都在大明东边,西北风最顺。入秋西北风渐起,但是七、八月份北海飓风频发,必须避开。所以九月启动最会合适。” 栾永芳看着“老师”潘应龙,敬佩不已,“恩师真是博学多识,满腹韬略。” 潘应龙哈哈大笑:“海军最重天气风向,稍有不慎遇到飓风,船毁人亡。所以此前海军局跟钦天监成立气象处,在各处设立气象观测站,延请熟谙天象和精通天算的人才,编制气象,以备出海使用。 现在海军局改为右军府,气象处也成了气象局。” “原来 如此。” 胡宗宪在一旁补充道:“新任司农卿徐养正也看上气象局,上疏恳请气象局不拘于海军独用,希望广设各地,观测编绘各地时节气象,助农利民。 农为国本,殿下肯定会答应的。” 另一位幕友还关心着朝鲜用兵,好奇地追问:“到入冬只不过两三个月时间,时间够吗?” 潘应龙和胡宗宪对视一眼,笑着答道。 “当然够了。平辽总督魏督宪坐镇辽阳,开原伯周国泰、清阳男魏建平、会宁男高策率两万肃慎军东进,先复平壤,进据大同江一线,收复乐浪府。” 权知朝鲜国事李昖被册封为朝鲜国王,第一件事就是上请罪书,说自己祖先猪油蒙心,挟上国宽宏,行小人之举,尽窃大同江以北神州故土现在他幡然醒悟,泣请把这些窃据的土地,全部还给大明粑粑。 绝对是自愿,十二万分的诚心诚意,可以对天盟誓! 大明自然笑纳,还明诏表彰了新任朝鲜国王李昖,表彰他克己尽忠、一心事宗。然后正式宣布,“尽起十万水陆大军”,东征朝鲜,荡平乱寇,助朝鲜恢复朝纲。 大同江以北成了辽宁布政司治下的乐浪府,与辽东、辽西并列,治所就是平壤县。 潘应龙继续说道:“刘公领了北海宣慰使一职,总领朝鲜、日本宣慰绥靖事宜,将会进据江华岛,以为根基,先复朝鲜王城汉阳,以为立足,再缓缓图之。” 帮藩属国平叛,他们出钱出粮,大明出兵而已,着什么急,徐徐图之。 担心不给钱粮? 现在他们国库能跑老鼠,确实给不出来。可现在给不出,不代表将来给不出。 十万大明水陆大军东征荡寇,你要是敢不给,那你就是寇了。 大明太子说的! 帆船船体缓缓靠上码头上吊着的一排麦秆墩子,晃动几下,随着船首船尾缆绳被绑牢,船体慢慢稳住了。 船靠岸时岸边缓冲物最好是橡胶,可惜李超和青龙水师,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回来橡胶树。 于是就先因地制宜,用结结实实捆成一滚的麦秆墩子。这玩意缓冲力勉强够用,不结实,但便宜,坏了继续换,当消耗品用。 船锚放下,船体彻底稳住,挑板也被搭上,胡宗宪一马当先地下来,遇到了熟人。 “汝贞公,老夫在这里久候了。” 胡宗宪眼睛一亮:“带川公,环洲先生,你们候在这里?真是让胡某惭愧,惭愧啊!”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北海宣慰使刘焘,宣慰副使兼巡抚北海诸藩吴兑,身后是十几位幕僚。 按照朱翊钧的部署,东征朝鲜、威慑日本是北海宣慰使司的职责,刘焘负责主持全局,兼海军指挥。 吴兑是副手,负责与朝鲜、日本两国交涉。 周国泰是兵马指挥使,负责陆路指挥。 平辽总督魏学曾负责后勤调度。 “哈哈,老夫接到滚单,知道汝贞公一行今日会到,所以特意停留了两日,就是等你。汝贞公,我们有三年未见了吧。” “是啊,三年未见。自你我被召入京,老夫时而山西宣大,时而南下南海,而带川公一直忙于海军。 这三年你我相隔最近时,就是老夫南下时在威海港外海面。天高海平,两船交错,相对行礼。” 刘焘双目噙着光,感叹道:“是啊,这些年我们东奔西走,没有一刻停闲。可是看到大明蒸蒸日上,这颗心说不出的畅快啊!” 胡宗宪挽着刘焘的双手,眼睛里也有光,“是啊,心情畅快!” 刘焘使劲眨了眨眼睛,“我俩不能光在这里叙旧,怠慢了这些贤达。吴君泽,你们认识的。” 胡宗宪和吴兑拱手对笑:“认识,我们在山西打过交道。” “这位是北海宣慰司参谋军事叶梦熊叶男兆。” 叶梦熊上前拱手道:“学生久仰汝贞公威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胡宗宪哈哈一笑:“男兆客气了。” “这三位是东征军总兵官薛易薛不难,副将萧如薰萧季磬,守备王逢猛王虎臣。” 胡宗宪一听就明白,这三人是带着神威军六个火枪步兵团来朝鲜实战演练。 薛易熟悉,他和他父亲薛麟是胡宗宪总督 山西时提拔的。 打过招呼后,胡宗宪盯着萧如薰这位少年将军,心里有些疑惑,他的名字好熟啊。 年纪大了,记忆有些懈怠了。 想起来了,胡宗宪惊喜地问道:“可是追敌十四昼夜,最后在昔令格河(色楞格河)畔斩下图们汗首级,被封镇朔男的少年英雄萧如薰萧季磬?” “正是学生。” 胡宗宪挽着萧如薰的手,对刘焘和吴兑大笑道:“带川公,环洲先生啊,殿下真是把能臣名将都派给你们了,老夫嫉妒啊!” 哈哈,众人大笑。 刘焘接着又介绍道:“这位是朝鲜常驻大明参拜使,郑仁弘郑德远,朝鲜俊才。” 常驻大明参拜使,就是驻大明使节。 朝鲜君臣上下现在非常清楚,必须要抱紧大明粑粑的粗腿,一刻也不能松手。 “郑使好。”胡宗宪淡淡地打了招呼。 郑仁弘却十分热情,态度十分恭敬。 他在大明京师待了这么久,非常了解大明朝野动向,知道这位是太子近臣,太子一党中东南一系党魁,十二分地卖力气巴结。 寒嘘一番后,大家坐上马车,回衙门去。 胡宗宪和刘焘坐在一辆马车上。 胡宗宪很好奇地问道:“萧季磬身边那位雄壮男子,叫王逢猛王虎臣的,气度不凡,什么来历?” “哈哈,他原名王大贵,是你麾下克升龙、灭莫氏首功的王小富的亲兄长。” “啊,哈哈,真是巧了!难怪王小富写了一份陈情书,说要改回本名,王逢巨王鳌图。老夫一时没想到一块。 上山逢猛虎,下海逢巨鳌,有意思,这对兄弟有意思。王小富在另一艘船上,待会安排他们兄弟见面。” “汝贞公,王虎臣还有一个身份你是万万想不到。” “哦,什么身份?” “他是海刚峰海公的门生。” “什么?!”胡宗宪惊得差点把一绺胡须给扯下来。 海瑞收了这么个雄武有力的门生,什么意思,海门一派以后不动嘴,改动手了? “想不到,真是万万想不到啊!” 第三百零四章 南海封赏 胡宗宪一行人在大沽坐上蜈蚣船,沿着卫河而上,先到达了天津城。 这里此前是天津三卫,现在改为天津县,按照新制,它和靖海、大沽、霸州、保定、文定、大城组成新的天津府,成为直隶治所。 按照新制,顺天府被大大缩小。东边潮河以东的梁城、丰润、玉田、遵化划给由永平府改过来的滦州府。 西边的宣府镇、保安州、延庆州合并为宣化府。 天津府、宣化府、滦州府与保定府、真定府、河间府,以及顺德、广平府外加魏县、大名、元城合并的广平府,统归为直隶。 到了天津城,直隶巡抚胡如恭奉诏设宴,为胡宗宪一行人接风洗尘。 胡如恭是胡宗宪老熟人。 当年胡宗宪总督东南军务,主持剿倭,胡如恭当时是宁波推官,督造火器,装备剿倭军队。 而后又一直在军器监、太仆寺任职,碾转多任,出任新设的直隶巡抚,可谓是踏上青云之路。 胡宗宪也为老友的“进步”感到高兴,众人尽兴多喝了几杯。 第二天一早,胡宗宪一行人坐上蜈蚣船,在胡如恭的相送下,出天津城,沿着潞河一路北上,到达了通州。 镇远侯顾寰、灵璧侯汤世隆、兵部尚书谭纶奉诏在这里迎接胡宗宪一行人。 设案摆洗尘酒,胡宗宪谢恩饮酒。 众人换船,直行到东便门码头,上岸后到朝阳门,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阳武侯薛翰,首辅李春芳、赵贞吉、张居正、陈以勤、高拱以及六部尚书、诸寺正卿出门代皇上、太子迎接凯旋之师。 这是成祖之后,大明臣子第一次携灭国之功回京,再隆重也不为过。 冯保宣诏,直接在朝阳门数万官庶军民面前,宣读了对胡宗宪一行人的封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者光昭大业,肆类上元。率土用均于霈泽,允膺丕应。朕经武以绥万邦,有怀宁考,爰整干戈之卫,肆命信臣。 兵部尚书胡宗宪,领军宣慰南海,灭安南莫氏,汉唐故疆,复为王土 夫有功必赏,有罪必惩。所以敷大信于域中,示无私于天下。为邦之要,何莫由斯。 胡宗宪进封宣城县公,授光禄大夫。 卢镗进封汝宁侯,授资德大夫。 吴惟忠进封宣平侯,授上将军。 俞大猷进封同安伯,授辅国左将军。 张元勋进封福安伯,授前将军。 李超进封定海伯,授后将军。 陈璘进封东安男,授后将军 王逢巨进封即墨子,授都尉。 节钺之权,朝廷所重。惟谦和可以保禄位,惟信义可以答神明。勉思带砺之言,勿坠典谟之训。 钦此!” 胡宗宪被册封公爵的消息早就传开,但是听到冯保正式念出诏书,进封新设的县公,众人还是忍不住惊叹。 接着又听到了两侯三伯一男一子爵位册封,还有授上柱国、柱国、上护军、护军、轻车庶长、庶长勋位七十三位。 封赏之重,媲美东北大捷。 卢镗、俞大猷、张元勋还留在南海,等下一批召见。李超早早率青龙水师扬帆东进。跪在朝阳门前接受的是胡宗宪、吴惟忠、陈璘和王逢鳌等人。 接着是胡宗宪、吴惟忠和王逢鳌三人代表南海诸军帅、将、卒,各持安南国印、旌旗、金牌等物,押送投降的莫氏王族至太庙献俘。 京城又一次沸腾了。 嘉靖年间是辛爱授首,太庙献俘。 转眼进了隆庆年,今年夏天刚举行了东北大捷、以北元图们汗大纛、金印太庙献俘,现在又有一出。 成祖皇帝永乐年间平了又叛的安南,这次被一锅端了。 好啊! 大明武德充沛,总是件值得让人高兴得日子,最起码近十年来,京师百姓再无狼烟又起,北虏寇边之忧。 东南倭患肃静,南海靖平,南北通途,生意越来越好做,京师的商贾越来越多,各色货品也是越来越多。 百姓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京师百姓又是最爱看热闹的,纷纷涌上长安街、朝阳门大街等主干道,街面两边,大街小巷,商铺店面,临街的阳台和窗户,涌动的都是人头,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 看着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胡县公、诸位侯伯男子和勋爵们,还有雄赳赳气昂昂的献俘精锐之师。百姓们不由地大声叫好,声音如雷,惊天动地。 有胆大的女子,摘了桂枝,采了桂花,看到心动的好男儿,从二楼洒下来,一时间洋洋洒洒,如雪花一般落下。 桂香扑鼻,飘溢十里。 李淳明、沈万象带着一群刚参加完国子监招录考试的一念公学学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 他们满头是汗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嘻嘻哈哈地站在街边,正好一队去太庙献俘的官兵策马走过来。 为首的正是王逢鳌,身后还有四位十八九岁的小伙伴,他们被授护军和轻车庶长,胸前挂着代表勋位的银牌,洋洋得意。 他们一身青色轻甲,头戴铁盔,骑着高头大马,此时街道上空桂花如雪,洒落在他们头上身上。清香醉人,环绕其身。 李淳明指着这些人,兴奋地说道:“他们与我们同龄,却已建不世之功,受国之重恩。吾等当要奋发图强,不甘人后啊!” 一念公学学子们纷纷激动地应道:“吾等大明少年,就该如此!” 有学子心情激荡,忍不住大声念道:“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才念得一句,周围的同学跟着大声念了起来:“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才念得两句,街面上跟着一起念的人越来越多。 实在是太子殿下的这首《少年中国》写得太好了,气势磅礴。那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奔涌而来。 一经传出,一念公学、崇文公学、四城公学,诸学院,国子监,甚至鼎德书院和文昌书院学子都爱死了这首赋。 京城中少年青年十有五六都会背诵,今日来看热闹的各学堂学子又特别多,有人牵头,会者无比慨然地齐声高颂。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声音洪亮,如初雷春潮,让人无比震撼。 王逢鳌坐在马上,听着京师少年们齐颂新赋,听得心情激荡,忍不住转头对同伴说道:“壮哉我煌煌大明,与天地同存!” 念诵完毕,情绪得到宣泄的数千上万少年们,齐声高呼,旁人也纷纷和应,欢声笑语,鼎沸喧闹,街道上热闹的气氛更上一层楼。 沈万象拉着李淳明,热泪盈眶地说道:“子明,这难道不就是我们心目中的煌煌大明吗?这难道不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盛世吗?” 胡宗宪带着吴惟忠、王逢鳌等人,到太庙献俘,完成了今日的仪式。 朱翊钧在西苑太极殿设宴,款到胡宗宪等立功将士一百六十人,朱希忠、张溶等勋贵,以及内阁阁老、六部尚书、诸寺正卿作陪。 盛宴之后,朱翊钧留下了谭纶、胡宗宪、赵贞吉和张居正四位,还有杨金水、冯保两位大貂珰,商议要事。 潘应龙正好受胡宗宪和冯保之托,送栾永芳去冯府。 马车里,栾永芳脸色惨白,目光冷然。 在得知姐姐被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事的冯保纳为内室,栾永芳道心破碎了。 他并不觉得光荣,反而被一种极大的耻辱和羞愧给包围着。 给死太监做老婆,真是让祖先蒙羞。栾永芳握紧双拳,恨不得跳下马车,坐上船只,自回广东。 他宁可死在岭南之地,也不愿接受这等羞辱。 潘应龙看出栾永芳的心思,劝道:“文庭,你羞恼什么!恨你姐姐为何不去自尽,却要让你受这等羞辱?” “先生,我?”栾永芳心里无比复杂。 他渴望见到失散多年,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姐姐,可是一想到姐姐嫁给了太监做老婆,顿时又心如刀割。 “我栾家书香门第,自幼得父亲垂恩,启蒙识圣人道理。而今家门不幸,出此羞事.学生一时半会实在难以接受。” 潘应龙呵斥道:“难以接受也要接受!当年你父亲一时糊涂,酿成大祸,使得你们姐弟失散。十几年过去了,你也要替你姐姐置身处地地想一想。 她一位弱女子,能做什么?还进了教坊司。那里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你叫她怎么办?只能随波逐流,先保住性命要紧。” 他转过头去,脸色黯然,“文庭 ,突遭横祸,家破人亡的情景,我也遇到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读的圣人道理,是没法救你出水火的。时势而变,如惊涛骇浪。一人一户是如此的渺小,只能如海浪上的枯叶,信天由命! 现在你和你姐姐能活到今日,能亲人相逢,比什么都强。文庭,记住了,只要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 这是当年我在江都大狱里,奄奄一息时彻悟到的。” 潘应龙一番劝解后,栾永芳慢慢恢复平静。 自己父亲一时糊涂,贪腐受贿,结果嘴巴又没搽干净,被人弹劾告发。平日里又过于清高,亲朋好友没有几个交心的。 危难之时也没人愿意雪中送炭,最后落得弃市身亡,家中男子被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 姐姐不到十岁,进了教坊司,能活到今日真的实属不易。要不是她,自己说不定还在广东应苦役,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病死,化作一摊烂泥。 唉! 世事如此,还是认了吧。 老师说得好,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比什么都好。 马车到了冯府,接到冯保从西苑传来的信,冯七在门口候着。 看到潘应龙和栾永芳下车,冯七知道潘应龙是入了太子殿下法眼的才俊,又跟胡宗宪、徐渭、杨金水等人关系匪浅。 栾永芳是自家“主母”之弟。 他笑容相迎:“潘先生,栾先生,小的冯七,是司礼监的小黄门,在外面当差。我家老爷已经传信过来,小的通报了夫人,这边请。” 潘应龙呵呵拱手道:“有劳了。” 栾永芳一时拉不下脸,讪讪地没有出声。 冯七带着潘应龙和栾永芳往里,穿堂过庭,终于来到内院里。只见花厅前空地里站着一位华服丽人,袅袅婷婷,婀娜多姿。 一脸的焦虑,看到冯七引着两人走来,目光先是在潘应龙脸上转了几圈,又落到栾永芳脸上,然后再也不动了。 “你是小柱子?”栾凤儿叫着栾永芳的小名。 栾永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撕心裂肺地喊道:“姐姐,我就是小柱子啊!” 栾凤儿一把抱住栾永芳,花容满是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潘应龙在旁边看着姐弟团聚,心情复杂,尤其是如带雨梨花一般的栾凤儿,搅得他心神不宁。 “冯七,既然栾氏姐弟团聚,学生职责已尽,先告辞了。” “好,潘先生,这边请!” 潘应龙跟着冯七往外走,刚出内院门,忍不住回头,正好对上栾凤儿的目光。 四目相对,潘应龙勉强笑了笑,慌忙转身,跟着冯七离开。 第三百零五章 心迷意乱的潘应龙 出了冯府,潘应龙的心还乱得很。 潘应龙有过妻儿,可惜在家逢大乱后,妻儿不幸染病去世。等他被父亲故友救出,已经是家破人亡,孑然一身。 这几年,他东奔西走,一门心思只想着借着机会报仇,没有其他想法。 终于借着整饬盐政的机会,大仇得报,心也慢慢放下,便开始想着重新娶妻成家,为潘家延嗣香火。 只是忙于王事,忽南忽北,一直寻到合适的人选。 今日突然在冯府对栾凤儿动了心。 可她却是冯保“明媒正娶”的夫人。 潘应龙以前听说过冯保娶妻之事,只是把它当成一桩饭后茶余的逸事来听。 冯保娶的夫人据说姓栾,罪官女儿,少时被没入南京教坊司,模样出众,又十分聪慧,被当头牌培养,十六岁以梁清儿之名艳满南京,号称才色双绝。 色,潘应龙此前没见过,不知道真假。 但是此女的几首诗词,确实写得好,哀婉凄美,清新脱俗,远超一般无病呻吟之作,潘应龙不由为之倾倒,暗叹真乃奇女子。 只是潘应龙心无旁骛,感叹一番后就抛之脑后。 当初梁清儿在南京教坊司,无数王孙公子为之倾倒,纷纷争做她的裙下之臣,只是没有想到,才两年就销声匿迹。 没多久有传言,说是被某位权贵之士收为内室,让无数才俊为之扼腕叹息。 后来慢慢有消息传出,说梁清儿被冯保娶为夫人,还恢复本姓原名,栾风儿。 众人无不痛骂阉寺变态,居然以摧花为乐。 潘应龙听过后只是笑了笑。 万万没有想到,今日无意一见,果真明艳绝色。 在那一刻,栾凤儿此前所作的诗词又涌上脑海,字行间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的情真意切,同样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让潘应龙深刻体会到那些诗词里的情感,产生极大的共鸣。 离开转身时,潘应龙不由自主地转头,看着那双眼睛,读懂了许多东西。 “听罢晚钟烟际宿,荷花深处梦江南。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十年颇得黄州梦,冷雨寒灯夜话时。江南多少前朝事,说与人间不忍听。” 在那一刻,潘应龙想转身回去,把她从那个深如海渊的庭院里救出来。 可是不行啊! 她是冯保的夫人。 冯保是谁? 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内廷第一号太监。内阁首辅李春芳、其余四位阁老,胡公、谭公,都要对他客客气气。 自己跟杨金水关系深厚,而杨金水跟冯保目前表面上关系融洽,但暗地里争斗早就人尽皆知。 自己想讨要冯保的夫人?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天残之人性情乖僻,极度自卑孕育出变态的自尊。 自己敢开口,冯保会马上翻脸,然后想方设法弄死自己,还会把栾凤儿弄死,一泄心中之恨。 潘应龙在冯府周围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悻悻地回到京城里的住所,门口站着一位内侍,看到潘应龙下了马车,马上迎了上来。 “我的大爷啊,你可算回来了。不用下马车,我们赶紧去西苑。” 说罢,内侍把潘应龙推回到马车上。 内侍是杨金水的人,潘应龙认识他,也不慌,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申公公?” “太子殿下召你。” “殿下召见我?” “是的。小的奉命出来宣你,却到处找不到你,可把我急坏了。我怎么回去交差啊,好了好了,道祖保佑,可算找到你了。” 潘应龙想了想问道:“殿下跟前还有谁?”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的是得了杨公公的口谕,跑出来找你的。” 马车到了西苑南华门,递了牌子,验牌检查后潘应龙被带到里面的值房,不一会,赵贞吉、张居正、冯保和杨金水四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潘应龙看到冯保,脑海里猛然想起栾凤儿,心里没由地一阵慌乱。 冯保何等敏锐,看着潘应龙问道:“潘先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潘应龙勉强笑了笑,“殿下召唤得急,一路赶来,马车颠簸,恶心头晕。” 杨金水在一旁说道:“殿 下有事寻你,怎么才来?赵老先生、张老先生、永亭,咱家先带他进去应差。” “好,先应了殿下的召见是正事。” 冯保看着杨金水和潘应龙的背影,锐利的目光闪了几下,转过头来满脸笑容。 “两位老先生,以后你们内阁票拟之词,不要那么词藻华美,也不要用太多典故,我们司礼监的小崽子们,都只是粗通笔墨,误会了意思,那就是大祸事。” 赵贞吉和张居正对视一眼,知道这话不是冯保的意思,其实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他秉政以来,一再强调奏章、票拟、诏书不需要骈四俪六、诘屈聱牙,以简洁、准确为上。开门见山,不要绕来绕去,有事说事,直奔主题。 肯定最近某些奏章,有人又在卖弄文采,结果恶了太子殿下。 他一直在强调施政关键一点是效率。 卖弄文采在他看来就是毫无效率的一种表现。 冯保借机提醒自己两人,也算是卖一份人情。 “谢过冯公公的提醒,我等回去一定跟他们好好说一说。” 杨金水领着潘应龙往勤政堂走去,忍不住问道。 “凤梧,你怎么了?心神不定的。” 潘应龙刚才被冯保的问话惊出一身冷汗,现在又听到杨金水这样问,心里暗叹,这些内侍心思真得太敏锐了。 “杨公公,学生想起一件事,心不在焉。” “打起精神来,这次殿下召见,可是你的好机会,千万要抓住了。” 潘应龙精神一振,深吸几口气,连声应道:“谢杨公公提点,学生已经排除杂念,集中好心思。” “好。” 进了勤政堂,杨金水在门口禀告道:“殿下,潘应龙传到。” “请进来。” “是!” 潘应龙进去后,跪拜行礼,被叫起赐座上茶。 杨金水也识趣地告辞离去。 勤政堂里只剩下朱翊钧、胡宗宪、谭纶和潘应龙四人。 “潘先生,孤与胡公、谭公在商议南海后续的经营方略,胡公说你有良计,说来听听。” 潘应龙已经全面平息心思。 关于南海后续经营方略,他与胡宗宪不知道讨论过多少次,早就刻在脑海里。 “殿下,请问有南海舆图吗?” 朱翊钧右手指了指,“祁言,搬过来。” “是!” 一幅挂在屏风上南海舆图被推了过来。 潘应龙拱手说道:“殿下,臣失礼了。” 他走到舆图跟前,指着安南、占城、南掌、真腊、暹罗以及满剌加等地说道。 “殿下,安南莫氏已经覆灭,郑氏已经胆丧,遣使求降。占城这些年一直势弱。臣的建议,先取安南和占城,尽占南北两河富庶之地。” 潘应龙指着升龙城附近的红河三角洲地区,以及南边的湄公河三角洲地区,这里是安南和占城最肥沃的地方。 “不过南河三角洲地区,部分被真腊占据。不过臣的建议是尽取满剌加海峡,扼守出入海口,然后西守东攻。” 胡宗宪看了一眼朱翊钧,笑着说道:“凤梧,你这是在学殿下的九边方略啊。” 潘应龙马上说道:“殿下雄才伟略,臣一辈子都学不完。” “少说奉承话了,说说你这个西守东攻的方略细则。” “是殿下。”潘应龙指着舆图继续说道,“我大明水师驱逐葡萄牙人,击败满剌加和亚齐土著藩国,控制海峡后,可对东边诸多岛屿进行攻略。 吕宋、苏禄、勃泥和爪哇岛是重中之重。这些岛屿势力分散,各据一地,互不通气,正好我大明海军之水师陆战营,各个击破。 西边勃固(缅甸)、暹罗、真腊,我们先不急着用兵,以通商为上。收复的安南、占城之地,也只是在沿海要地筑城,逐一经营。” 朱翊钧双手笼着袖子,走到舆图跟前,盯着看了一会,问道:“潘先生为何定下这东攻西守之略?” “殿下,西边勃固、暹罗、真腊、南掌诸国,腹地延伸,河多林密。且这些藩国常年纷战,民风剽悍。虽然各有仇隙,可一旦大明大兴兵戈,他们很容易放下成见,一致对抗大明。 我大明之军,长在水师和火器。南海多雨,火 器多有不便。水师又仅能巡弋海边,一旦弃船登陆,深入腹地数百里,无疑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稍有不慎,恐会重蹈永乐年南征安南之覆辙。 相反东边诸岛,全是岛屿,且远远落后于西边诸国,可先沿海经略,再逐渐深入。十年,二十年,东边诸岛经略得手后,再调头西进也不迟。” 朱翊钧听懂了潘应龙的想法。 西边诸国,有两大不便,一是有腹地,那里河流众多,山高林密,不适合明军大规模作战。 二是这些诸国不是受中原王朝影响就是受天竺文化影响,“进化”得非常好,行政、军事以及农业发展得很完善,实力不弱。 加上数百年互相混战,养蛊养出这么几个国家来,各个都是头上长角,很难对付。 正如潘应龙所说,大明军队一旦弃船上岸,很容易陷在内地的丛林里。 反观东边诸国,都是分散在各个岛上。 他们的文明程度远不如西边这些国家,许多岛连文字都没有,全是土著部落,实力要差很多。尤其是分散各岛,想联合起来对付大明都很难做到。 确实方便一一击破。 朱翊钧转头对潘应龙、胡宗宪和谭纶说道。 “孤赞同潘先生南海的东攻西守方略,所言的大部分原因孤也赞同。但是西守的最重要原因,孤与潘先生截然不同。” 潘应龙和胡宗宪、谭纶对视一眼,拱手问道:“臣恳请殿下指点迷津。” 第三百零六章 军政两用人才 朱翊钧目光在潘应龙、胡宗宪和谭纶的脸上扫了一遍,知道现在的儒生,就算是学贯古今的名士大才,对大明周围藩国的地理没有什么概念。 他右手指着南海西边诸国问道:“胡公、谭公、潘先生,南海西边这一片,孤把它叫中南半岛。 那你们有没有发现,中南半岛的诸多河流,尤其是两条最大的河流,安南北边的洮江(红河)、占城南边的湄公河,还有勃固两条大河,大金沙江(伊洛瓦底江)和喳里江(萨尔温江),都发源哪里?” 胡宗宪、谭纶和潘应龙三人面面相觑。 殿下此问是什么意思? 经略南海西边的中南半岛,跟这四条大江大河有什么关系? 潘应龙反应最快,迟疑地答道:“殿下,这四条大江大河,源头皆出自我大明?” “没错,洮江源自云南,上游在云南境内叫梨花江,叫元江。 湄公河源自吐蕃旧地,乌斯藏都司雪域。然后贯穿云南,河名澜沧江。 喳里江也源自乌斯藏都司雪域,南北贯穿云南,河名潞江。大金沙江也源自乌斯藏都司雪域,从云南边南北贯穿。” 朱翊钧在舆图上敲了敲,“胡公、谭公、潘先生,你们说,中南半岛河流为何皆由云南而出?” “地势缘故!”胡宗宪答道,“云南高,中南半岛低,水自高往地处流。乌斯藏都司雪域,积雪融化,汇泉成溪,又汇溪成河。 乌斯藏比云南高,故而河自乌斯藏流向云南。中南半岛比云南低,故而河自云南流向中南半岛。” 谭纶和潘应龙也明白朱翊钧话里的意思。 “殿下,云南对中南半岛是居高临下。兵书有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从云南对中南半岛诸国腹地用兵,可顺势而下!” 朱翊钧点头道:“云南贵州这一片,地势高耸,孤把它叫做云贵高原。经略中南腹地,一是沿海,二是这四条大江大河。 大明有制海权,沿海筑城,只得皮毛。只有居高临下,顺河而下,直入腹地,方可完全掌控这里。 所以孤认为,经略中南半岛,关键在云贵!” 朱翊钧的手在舆图上狠狠一拍。 潘应龙双眼冒光,“殿下英明!中南半岛诸国,我们可先制其沿海,与其通商往来,同时辅以谋略。 而后用心经营云南贵州,改土归流,彻底纳入朝廷管辖,积聚十年,再顺流而下,与海军南北对进,定可一举克定中南半岛诸国。” 潘应龙越说越兴奋,“殿下在广西行改土归流之策,不仅是靖平两广,原来也有为经营云贵做准备。 殿下高瞻远瞩,臣敬佩得五体投地。” 胡宗宪和谭纶对视一眼,也露出惊叹之色。 天下在殿下心里就是一盘棋,他运筹帷幄,何处布子,何时落子,都是胸有成竹啊。 朱翊钧笑了笑,双手笼进袖子里,站在舆图跟前,双眼炯炯有神:“战略在于全面考虑,而非局限于一隅一时。 云贵在我大明西南一隅,山高路遥,天高皇帝远。在许多人眼里,属于闭塞贫瘠之地。 可是他们怎么就不好好想一想,如果把云南贵州通过大江大河,与中南半岛连在一起,其实它们离大海很近,与外界的联系超出我们的想象。 历书有记载,前汉年间,有人从云南之地,向四川贩运身毒之物。身毒即现在的天竺。云南何来的天竺货品?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无非是海陆两路运至勃固或暹罗,再逆江而上入云南。 前汉年间,玄奘还未出西域使天竺,云南就已经与天竺有了商贸往来。而我们到现在还认为云南是困于群山的死角一隅。 可悲吗?” 胡宗宪、谭纶和潘应龙知道太子殿下又开启了日常惯例,嘲讽儒生士林。 饱读经义,遍览史书,号称坐在家中,可知天下事。结果从前汉到现在,白纸黑字写在史书上,上千年,却跟睁眼瞎一般,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殿下,我们读书哪有你这份天资,可以看透空间和时间的限制,把看上去不相干的各部分拼接在一起,组成一幅完整的战略部署图。 仿佛整个天下就像一个圆球,藏在你的脑海。说到哪里,立即就能把周边全 局都想出来。 当初定南海经略,殿下坚持先取满剌加海峡。 众人开始觉得先取那里,过于犯险轻进。 可是等到南海战事打开,源源不断地有舆图完善回来,众人猛地发现满剌加海峡巨大的战略意义。 大明水陆两师占了那里,就把南海变成了自家池塘,关起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别的不说,以后葡萄牙、尼德兰、西班牙、天竺、大食来与大明通商,想逃税都十分费力气了。 满剌加关卡一设,未按章缴税者,一律不准出入。 当然了,你可以绕道走私,只要你承受得起巨大的损失就好了。 听着朱翊钧讥讽的话,三人都不敢出声。 我们都习惯了。 这是太子殿下祖传的技能和爱好。 朱翊钧日常嘲讽儒生文官后,转到正题:“未来五年,大明边事重点在西边。 东边蒙古左六翼、肃慎军,再配上数万马步军,足以逐步自东向西,蚕食漠北的兀良哈、喀尔喀诸部,直至唐麓岭、金山一线,从北面包围俺答汗的蒙古右翼。 现在俺答汗的日子不好过,我们暂时听其言、观其行,再做打算。 九边东攻西守的战略告一段落。东边攻势减弱,战略主要为步步为营。” 朱翊钧在舆图上指点着。 “西边重点攻击青海地区,进而克复乌斯藏地区。 当年蒙古为了避开南宋襄阳、四川重兵防线,千里大迂回,聚兵于青海、吐蕃,顺河而下,直扑云南,数十日即灭大理,进而迂回到四川南边,实现了战略意图。 可见地势之利,远胜人数优势。 而今我大明北据四川,东进湖南,南平广西,要是西边再定乌斯藏,进而可以四面合击云贵之地。 云贵的这些土司,只畏威难怀德,必须挑一批鸡出来,狠狠杀了,镇住场面,他们才会心悦诚服地听朝廷跟他们讲道理。” 朱翊钧指了指贵州布政司北边遵义地区,这里现在叫播州宣慰司,名义上属于四川布政司,实际属于土司独立王国。 “播州杨氏,盘踞播州数百年,根深蒂固。这些年确实出兵出力,帮朝廷剿除周围作乱的土司。 可是朝廷赏赐了多少东西给他?粮食、棉布、盐巴、兵甲,诸多物资,半卖半送,杨氏是吃得满嘴流油,实力日渐膨胀。 播州土司杨烈年老体迈,无法视事。内外事宜,全操持在其子杨应龙之手。 朝廷厚待他,杨应龙却持宠跋扈。他生性雄猜、阴狠嗜杀,常有朝廷黯弱,可取而代之的言辞。 又闻杨氏居所雕龙饰凤,又擅用阉宦,呵呵,俨然是一位土皇帝。大明有天子,岂容播州有土皇帝!” 朱翊钧的话一声严厉过一声。 三人心知肚明,播州杨氏是太子殿下选中的,平定西南的那只鸡。 播州杨氏自前唐自据以来,历唐、五代十国、宋、元,再至国朝,七百年有余。在播州根深蒂固,在西南影响巨大。 这样的土司,你再表忠心,朝廷也不会轻信。 唯一的出路就是乖乖地交出地盘,带着财产和家人入朝,安安稳稳做个富足翁。 可是杨氏甘心吗? 不甘心那就开打了。 不过太子殿下所有战略都是谋定而动。拿杨氏做鸡,在前期肯定会多加安抚,各种手段一起上。 谍报侦查局、商业调查科,刺探、收买、离间、策反。还有少府监和太府寺领导的各家商号,都会在统一指挥下进行各种经济战争手段。 朝鲜就是被谍报侦查局和几大商社联手,搞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日本除了每年两次的炮击,谍报侦查局和几大商社暗地里收买粮食、挑拨离间.种种手段也是他们衰败至此的重要原因。 大明现在在兵不血刃,玩软刀子方面,取得了巨大的长进,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播州粮食没法完全自足,食盐需要靠川盐,还有棉布、铁器、白糖等货品,都需要从外面引入。 唯一依仗的就是地势险要。 但地势险要意味着别人进来难,你出去也难。 到时候四川、云南、湖南、贵州四布政司找借口,把出入通路一卡,然后什么卖给你,什么不 卖给你,按照参谋局的小本本来,看你能坚持几年? 朝鲜不到两年就乱了。 日本是半条汉子,扛了五年多终于还是跪了。 “西南部署,参谋局正在筹划。此前负责参谋局的文长先生调往西北,参谋局的事,潘先生可以兼一兼。” 胡宗宪和谭纶连忙给潘应龙递眼色。这是一条青云之路,赶紧把握。 “臣领令旨,愿意为大明西南安定出谋划策。” “好,参谋局你领一份差事。不过杨金水、胡公,还有文长先生都说凤梧你是文武兼备。孤还有一份差事,需要你担当。” 胡宗宪和谭纶继续给潘应龙递眼色。 这是好事啊!肩上的担子越重,说明殿下越信任你。 胡宗宪和谭纶自知各自年纪大了,朝堂上坚持不了几年,总有告老还乡的一日。 可是他们自东南剿倭开始,聚集天下人才,劈薪斩棘,走到今日这一步,也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两人也想着为这个集团选定后备领军人物。 王一鹗是一位,他是自个脱颖而出的。 潘应龙是徐渭和杨金水举荐的,由胡宗宪培养。 叶梦熊和宋应昌是杨金水举荐的,分别由谭纶和胡宗宪培养,先是去了一趟朝鲜,然后一个在东北,一个在南海,分别历练。 胡宗宪、谭纶、杨金水这些东南集团的大佬们很清楚,只有这样在地方和边事中不停历练的人才,才会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和器重。 潘应龙沉住气答道:“请殿下下诏,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孤要让你出任顺天府少尹,主持京城扩建!” 三人都愣住了。 什么! 京城扩建? 与此同时,回到自己府上的冯保叫来了冯七。 “今儿是谁把舅老爷送来的?” “回老爷的话,是胡公麾下参军,潘凤梧潘先生。” “他进了内院?”冯保眯着眼睛问道。 冯七停了几息,噗通跪下:“潘先生跟着舅老爷一起进了内院。小的一时失职,请老爷责罚。” 冯保那双秀目眨了眨,不动声色地说道:“明儿去司礼监找掌刑千户,领二十小板子。” “是。”冯七连忙磕头谢恩,“谢老爷恩典。” “舅老爷呢?” “还在跟夫人说话。老爷要不要去看看?” 冯保想了想,“咱家还有事,待会就走,不去了。你们好生照应着,吃的、用的、穿的,不可怠慢了一点。” “是,老爷!” 第三百零七章 京城不仅是心脏啊! 西苑勤政堂,胡宗宪、谭纶和潘应龙还有些迷糊,怎么好好地就要扩建京城了? 朱翊钧挥挥手,祁言把另一幅舆图挂在屏风上,正是京师及其附近州县地图。 “这是京师,分五城。东西北中城,是永乐年间修筑的旧城。南城是嘉靖年间,皇爷爷新筑的外城。 看上去很大,但京师两百年来,人口越居越多,不够用了。别的不说,孤的那些诸藩宗亲们,亲王十几位,郡王数百位,还有其它将军中尉上千户,都要居于京师,孤要找多少府邸宅院安置他们?” 胡宗宪三人不由一惊。 “殿下,诸藩宗室们全部安置在京城?” “是的,亲王、郡王还有镇国、辅国将军们,都安置在京城和京畿,其余自谋生路的,孤和朝廷就管不到了,想居于哪里就居于那里。” 胡宗宪三人无语了。 原本以为太子殿下整饬诸藩宗室,人人审查过关,通过后再放回诸藩,结果居然全部扣在京城。 这.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只是这样做有利也有弊。 诸藩宗室以后在京城里,天下脚下,百官眼皮底下,他们很难再嚣张跋扈得起来,没法再为非作歹。 那么多御史京官看着,揪到把柄就上疏弹劾你,在你身上刷名望。 弹劾奏章两三天就能递到西苑,是生是死、如何惩治立即见分晓。 弊处也有,这些诸藩宗室全居于京城,俸禄是一大笔钱粮。以前是各地分担,现在要先运到京城再分发。 以前京城靠漕运运输,耗费巨大,确实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但现在海运兴起,工商大盛,运输成本大减,负担似乎不是很重。 祖制里诸藩分镇各地,永固江山? 现在看来过于理想化了。 两三百年过去,这些诸藩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平时替皇家镇守要城,危急时勤王攘乱。 他们已经蜕化成一群不事生产,只知道吸食百姓血肉的寄生虫,是大明朝沉重的负担。 皇家不仅得不到他们的帮助,还要替他们擦屁股,为他们承担后果。 胡宗宪三人对视一眼,有些明白朱翊钧的想法。 “殿下,那各地的诸藩宗庙和王府,如何处置?” “宗庙保留,交地方官府好生看管维护。每年一次,该藩亲王郡王回去祭拜一次,告慰先灵就可以了。 王府以及其他宗室府邸,孤派员去实地勘查,或改为学院、公学、医馆和养济院;或拍卖给商贾,改为商铺酒楼饭店。 朝廷养了他们这么多年,耗费了那么多钱粮,也该见到回头钱。” 殿下,你可真狠啊。 诸藩宗室被你召集在京城京畿集中居住,分散在各地的诸藩府邸、田地肯定保不住,交给各地官府处置。 田地多半是用来安置退役老兵。 府邸宅院或用于学校医馆和养老育婴等公益,或拍卖商用。如此一来也算是对地方多年供养的一种补偿。 以前是苦一苦百姓。 现在到殿下这里改了规矩,苦一苦宗室。 胡宗宪三人是近臣,非常了解朱翊钧脾性。 先是苦一苦晋党、晋商、盐商、南京勋贵和衍圣公府等地方世家,接着是苦一苦诸藩宗室们,将来会苦一苦谁,不言而喻。 难怪殿下跟海瑞这么亲啊。 朱翊钧看着胡宗宪三人,见他们没有什么意见,继续在舆图上说道:“孤的设想是在东西北三个方向,再向外扩展。新筑东西北三城。 此前的东西北三城,统一为中城。以后京师还分皇城和东南西北中五城。 中城多衙门官署,南北多官民居住,东城多商铺仓库,西城多书馆学堂。” 朱翊钧逐一给五城定位。 胡宗宪三人听完后,谭纶担忧地说道:“殿下,京城扩建,耗费巨大。臣担心反对声汹涌不绝,也担心耗费巨大,难以承担。” 朱翊钧点点头,看着舆图上的京城五城,轻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做事最难,动嘴最易。需要做事时,无人吭声。别人开始做事,无数人站出来说三道四。 扩建京城是孤深谋远虑过的。” 说到这里,朱翊钧转向胡宗宪三 人,“孤问问你们,京城在你们心里是什么?” 是什么? 大明的京师,是心脏啊。 看到三人不是很明白,朱翊钧解释道:“孤问的是,京城的主要职能是什么?” 职能? 胡宗宪三人迟疑一下,说出自己的想法。 “京城此前叫北平,是抵御北元的军事要地。” “也是九边的军械、钱粮、兵马囤积和转运中心。” “现在北虏边患渐除,九边压力减轻,但是与漠南漠北以及东北的往来却更密切了,成了商贸和货品囤积转运中心。” 朱翊钧欣慰地点点头,“你们说得都没错。京城是大明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和交通中心。” 为什么不是工业中心? 在朱翊钧心里,大明重工业基地一在滦州,二在太原。 等东北稳定,沈阳还要再建一个。 工业革命的煤烟味,大时代的气息,偶尔闻一闻可以,但是长年累月地闻就吃不消了。 胡宗宪、谭纶和潘应龙三人面面相觑,十分惊讶,京城在殿下心里,是这么多中心? 政治中心就不用说了。 文化中心? 有天子、宗室、勋贵和文武百官,全国各处的文人学子,包括戏曲都会涌来,在京城闯出名堂,可名利双收。 确实是文化中心。 军事中心也不用说。 几年下来,九边、东南等诸地征战历练出来的精兵,轮番入值京营。 二十六军、肃慎军、蒙古左六翼,这些天下精锐之师,发号施令都由京城而出。 经济和交通中心,有些费解了。 这几年,朝野上下对经济一词的理解,与朱翊钧同步了。 京城怎么会是经济中心? 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在上海,那是太子殿下伸手一指,画了个圈,然后杨金水、李三江等人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 所有去过的人都会惊叹,古往今来,天下繁盛之极,莫过如此。 怎么经济中心反倒成了京城? 还有交通中心,交通最便利的还是上海。 通江达海,面向大海、背靠长江运河,转运十分便利,这也是它能迅速发展起来的原因之一。 潘应龙代表三人问出经济和交通中心的疑惑。 朱翊钧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而今东北大定,漠南已经降附左翼。平定右翼也未来可期。 我们要笼络漠南漠北,永固北疆,就要改变以前粗暴简陋的手段和方法。除了汉蒙一家,定期向西发起征战等举措之外,我们还要使用经济、文化等手段。 让百户以上头人贵族子弟,入京或沈阳、太原、西安求学,教诲以忠义仁孝,是其一。 其二就是往来商贸,收牛羊良马、皮毛奶酪。现在太原、辽阳、滦州新成立了几家大羊呢绒厂,纺织草原上的羊毛,制成呢绒和毡帽衣服。 将来转运方便,可在漠南漠北设加工厂,把牛羊肉和奶,初步加工,便于保鲜,再贩运各处这些商贸往来,货品转运,都以京城为中心进行。” 朱翊钧还有一件事没有说清楚。 第一台商用蒸汽机制作出来了,铁路和蒸汽火车也不远了。 京城必定要成为铁路交通的中心,东边修一条铁路,连接滦州,再分出两路,一路出山海关入辽阳、沈阳,连接大明新的农业工业中心。 另一路出承德、赤峰、通辽,沿着察哈尔旧地一直向北,再调头向西,深入漠北草原腹地。 南边修一条铁路,连接天津和大沽,天津再分出一条,一直南下,山东、江苏、应天府再过长江,直至上海。 大明京沪线。 西边修一条,过涿州、保定、真定,然后分路。 一路调头向西,从井陉入晋,直抵太原。另一路继续向西南,过黄河,直入郑州开封。 北边再修一条铁路,西北出居庸关至宣化,在那里分路,一路向北,出张家口,穿漠南,直抵漠北草原核心狼居胥山。 另一路继续向西,至大同,再调头向西北,穿土默特部腹地,直至河套地区。 这几条铁路一修,犹如几条铁链,让大明北疆稳如泰山,京城自然就成了经济、交通中心了。 朱翊钧简单解释后,对潘应龙说道:“凤梧,扩建也是改建京城旧城的重要机会。疏浚河道沟渠,避免洪灾内涝;铺设下水管道,完善市政设施,提高公共卫生. 一座城池,我们不仅要住得安全,还要住得舒适。京城乃天下首善之地,凤梧,你要为天下建一座楷模之城。” 听朱翊钧如此一说,潘应龙顿时觉得责任重大,压力翻倍。 不过压力越大,出的政绩也越大。 “臣定当殚精竭力完成殿下制定的宏图伟业。” 送走谭纶和潘应龙,朱翊钧留下了胡宗宪。 “胡公,那位党如圭找到了吗?” 党如圭就是那个忽悠胡宗宪上疏弹劾凌云翼,试图挑起胡宗宪和张居正内斗的幕友。 “启禀殿下,臣给刑部行了文,那边也发了海捕文书。锦衣卫宋都使也给臣来文,说锦衣卫也在全力缉拿此子。 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讯息。” “此子不是被灭口了,就是此前用的全是假名假籍贯,处心积虑,现在他恢复真名,安于原籍,很难查到。 现在大明工商大兴,人口流动频繁,这样的人不好查。” “臣也觉得不好查。只是幕后黑手是谁,没有查不出来,臣心中忐忑不安。” 朱翊钧看着胡宗宪的脸。 或许他已经猜到是谁,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朱翊钧安慰他道:“胡公不必过滤。朝堂之上,无党无派,那是不可能的。有党分派,自然就少不了明争暗斗。 胡公,孤意欲让你入督理处,总制戎政,内阁的那滩浑水,我们就不去趟了。” 胡宗宪知道太子殿下是在保护自己。 自己严党身份,是要背一辈子的。 要是入阁,那些翰华清流就会像打鸡血一样冲上来,往死里弹劾自己,八百年的老账也会被他们翻出来。 胡宗宪诚恳地说道:“殿下的良苦用心,臣感激零涕。臣一定替殿下督理好戎政,尤以西南为重。” 朱翊钧满意地点点头。 老胡这样的能做事又识进退的大才,用起来就是顺手舒心。 胡宗宪也离开后,朱翊钧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 挑拨离间胡宗宪和张居正之间的幕后黑手,朱翊钧也猜出来了。 此人的身份让朱翊钧迟疑不决,难以下定决心。 “祁言,去架阁库戊字库取一份旧文档来,就是” 祁言马上领命而去,很快就拿了回来。 朱翊钧拿着这份文档,看了又看,忍不住提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准备写字。 “殿下,司礼监冯公公和锦衣卫宋都指挥使有事求见。” “请进来。”朱翊钧头也不抬地答道。 第三百零八章 终不似少年游 冯保和宋公亮联袂进来时,朱翊钧还在埋头写字。 两人站在门口,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着。 朱翊钧只是简单写了一行字,夹在那份文档里,一起交给了祁言。 “送去内阁,给首辅李老先生。” “是。” 朱翊钧起身,转出书案,等冯保和宋公亮行完礼,扬扬手。 “走,陪孤出去走一走。” “是。” 朱翊钧先出了勤政堂,冯保和宋公亮紧跟其后,三人很快就转到湖边的林荫路上。 天高云淡,头顶上时不时有鸿雁飞过。苑子里的树木树叶枯疏,风一吹,许多树叶飘落而下,落在湖面上。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抬头看了看天,信口念道。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他转头看着宽阔空旷的湖面,“皇爷爷还在世时,湖面上常有仙鹤和鸿雁,伴风起舞,清鸣长翱。 现在这湖面,太冷清了。是不是孤的心太清冷寂寥了,搞得这西苑也如此冷清?” 这话这么答? 冯保和宋公亮微低着头,继续装聋作哑。 “母后时常说我,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比五六十岁的老者还要老成。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朱翊钧念完后,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叫人把这西苑三湖改一改,筑巢引鸟,多引些仙鹤、朱鹮、鸿雁、天鹅在西苑安家落户。 然后多修有顶的游廊。鸟儿终是鸟儿,不懂得三纲五常,也不明白孤的太子威严。 该空中抛物,它还是会抛,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冯保在身后轻声道:“殿下,要不要再养些猫啊狗的?” 朱翊钧突然想起,皇爷爷非常喜欢养猫,是天字第一号的资深猫奴。 他给爱猫盖了专用的房子,叫做“猫儿房”。 这些猫不仅有地方住,还专门有三四个宫女内侍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专门负责伺候猫主子。 在他嘴里,公猫叫“小厮”、母猫叫“丫头”、被天地无私一刀割的猫叫“老爹”、猫中大佬叫“管事”。 他最喜欢的两只猫,分别叫雪眉和狮猫。 不过这两只猫自己都没见过真容,只见过画像。 雪眉毛发卷曲呈微青色,双眼晶莹,双眉洁白如玉。 狮猫颈部毛长、头大而耳短、两眼圆睁、不威而怒,形如狮子。 自己虽然也喜欢小猫小狗,但撸猫丧志,皇爷爷仙逝后,自己把猫儿房的猫儿分给后宫太妃太嫔们收养。 冯保的建议,朱翊钧原本想应下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马上就要大婚,接着就是妃嫔们怀孕,生儿育女。 猫狗虽然可爱,但有个问题,身上会携带寄生虫。 自己还是资深公务员时,有位同事两口子都是爱狗猫之人,有医生亲戚劝他们在备孕期间暂时把猫狗送人。 不答应,继续撸猫养狗,不曾想他老婆怀孕后五六个月,孕检出什么弓形虫。傻眼了,只好流产,结果身体受伤害,成了易流产体质,最后辛苦折腾了十几年才生下头胎。 自己跟他一样年纪,差不多时间结婚,结果自己大女儿备战中考,他还在为小孩读幼儿园的事犯愁。 在医学昌明时代,这些问题都不大。可是在当下,就要了老命。 朱翊钧现在都怀疑,皇爷爷子嗣不兴,死了那么多儿子女儿,通过猫猫感染了寄生虫是不是原因之一? 一想到猫狗有寄生虫,朱翊钧又想到鸟类有禽流感。 这些鸟儿从北飞到南,又从南飞回北,迁徙路途上万里,从温带到亚热带,身上不知道带了多少各色各样的病毒细菌。 这玩意在古代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码得,地球太危险了,我想回火星! 朱翊钧挥了挥手,“算了,鸟儿,猫狗的,先搁置不养了。湖里有鱼,马厩里有马,凑合着过呗。冷清就冷清,安全第一。” 宋公亮和冯保对视一眼,怎么养鸟养猫狗,还跟安全扯上关系了? 鸟儿跟猫狗有什么危险吗? 可是两人也不敢问。 朱翊钧正了正神,把思绪拉回来。 “宗室那边情况如何?” 谈到正事,宋公亮马上答道:“殿下,诸藩宗室在京城以及各地报考官吏招录考试者,共计四万九千六百七十人,考试合格者三千零六十三人,成绩优良者五十二人。” 朱翊钧答应过,宗室在招录考试通过后,所授爵位折降三阶,出任相应官阶的官职。比如奉国将军折色从六品,可出任各府通判或直隶州同知。 奉国中尉奉折降地板价,从九品,只能出任地方小吏。 可是朱翊钧怎么会让他们钻空子呢?在正式颁布的诏书里打了补丁。 成绩优良者才有资格谈爵位折降官阶。 成绩只是合格,你老老实实从未入品的基层公务员做起。 当时公布时,曾经引起宗室们非议,但影响不大,很快就平息了。大多数宗室们踌躇满志,以为这招录考试不过是走过场,官帽手到擒来,所以并不在意。 “同时宗室报考南北国子监者一万三千一百人,成绩合格者四百零二人,成绩优良者十一人。” 听到这个结果,朱翊钧冷笑几声。 “朝廷每年耗费八百万石钱粮,养了两百年,就养了这么些废物。孤知道,合格者三千零六十三人,其中必定有人讲情面,高抬贵手。否则的话,至少还要刷一半人下来。 你们说说,孤如何指望这些废物?国朝危急时刻,孤指望这些废物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八百万石粮食,养羊养豚能让多少百姓吃上肉? 结果养了这么一帮废物,除了造粪,什么都干不了!天家还要替他们背上汹涌罪名,被天下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朱翊钧忍不住把这些宗亲们大骂一顿。 猪队友! 名副其实的一群猪队友! 什么忙帮不上,还浪费钱粮。 这么多钱粮,能养多少兵? 每年八百万石粮食,至少能养八万精兵,叫砍谁就砍谁。 关键是浪费钱粮不算,他们还打着各种旗号,侵占田地,欺凌百姓。 然后这些骂名老子来背。 国家基脚被挖的后果,老子来承担。 你们是宗室,跟孤同宗共祖,打折骨头连着筋,没错,可你也得有真才实干。 你有本事,孤重点培养你,越级提拔你。要是没本事,哪凉快那呆着去! 孤不养闲人。 朱翊钧继续问道:“这些鸟人是不是群情激愤?要找孤讨个说法?” “殿下英明。诸藩宗室招录考试里通过者十不存一。他们认为考试有舞弊,上下其手,故意为难他们。 各地诸藩的宗室们,正在互相串联,分成几股。,一股进京告御状,一股去中都哭祖陵,另一股去南京应天府,哭孝陵。” 朱翊钧笑了,笑得有些森然,“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也就只有这些手段了。明正,镇抚司和警卫军都准备好了吗?” “启禀殿下,镇抚司已经秘密布控,警卫军随时待命,只等一声令下,即可抓人。” 朱翊钧直着身子,笼着双手,微歪着头,看着湖面,鼻子一哼。 “你们看,对付这些废物,都不用二十六军,也不用营卫军,只需地方镇抚司和警卫军走一趟好了。 看样子除国六藩,圈禁二十一位郡王,还没有让这些混账子吃到痛啊!” 冯保在一旁说道:“殿下,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自视甚高,实则毫无处世阅历。殿下的一番良苦用心,都做给瞎子看了。” “看不见,那就狠狠打一顿。身上吃痛了,聋的、瞎的、痴的、呆的、傻的,都该有反应了。冯保,明正。” “奴婢/臣在!” “打起精神,好生用心,演一出好戏来,西市口好久没开张了。” “遵令旨!” 祁言奉命送来一份太子殿下的文卷,李春芳接过来后很是疑惑。 这是什么? 看这纸张,微微发黄,看着有十来年的历史了。 李春芳小心地打开对折的纸张,里面是田字格,原来是一张誊写纸。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字迹歪歪扭扭,十分稚嫩。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昔我父皇,寓居是方,农业艰辛,朝夕旁徨,俄尔天灾流行,眷属罹殃” 李春芳猛地愣住了,思绪猛地被拉到嘉靖三十九年春天,二月二,龙抬头。 那天早上自己奉诏来到西苑,先皇嘉靖帝指着身边的世子说,世子入西苑一年了,现在该开蒙读书,要请自己这位状元郎给世子启蒙。 然后自己跟世子去了西苑西安门附近的课堂里。 世子当时才多大,五岁? 他一身朱色蟒袍,头戴翼善冠,神情冷静坚毅,站在那里跟个小大人似。可是自己从他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惶然和无措。 丧母离父,小小年纪来到陌生的西苑里,能不惶然吗? 自己心生怜悯,和气轻声地问他,可曾读过书。 世子答道,读过《道德经》和《太上感应篇》,也读过《庄子》和几十首唐诗和宋词。 自己开始时想给他启蒙《大学》,世子很是反感。 呵呵,自己第一次读《大学》、《中庸》也觉得没意思。于是就改了个法子,以太祖皇帝的诗,以及《御制皇陵碑》为范本,教世子启蒙。 这张纸就是自己指导世子手书的第一张誊写纸,上面好多字,都是自己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写出来的。 想不到殿下还珍藏着。 李春芳轻轻抚摸着这张誊写纸,百感交集。 自己以太祖御笔启蒙太子殿下,万万没有想到,不到十年,他的言行他的心志,朝野上下一致认为,成祖列宗中最似太祖者。 一饮一啄啊! 有时候李春芳十分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坚持一下,以《大学》《论语》等儒学经义给殿下启蒙,非要用太祖皇帝的御笔启蒙。 太祖重兴儒家,立理学为大明国本。 殿下轻弃儒家,肆意改造为大明新国本。 念及与此,李春芳心急如焚。 但李春芳清楚朱翊钧这位学生的脾性,天下为公,摆在他心中第一位的是大明社稷苍生。 他所作所为,你很难说他是为了一己之欲,为了所谓生前功身后名。 所以李春芳才会如此纠结痛苦。 嗯,还有一张纸。 李春芳看到了夹在里面的纸,上面是朱翊钧亲笔所书的半阙词。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读完后,李春芳愣住了。 太子聪慧,他早就看出自己在暗地里做的那些事。 要是换做其他人,这会不是祁言拿着这份文卷来,而是锦衣卫来拿人了。 太子念及他孩童孤苦无助时,自己对其的一片照拂,没有出声,只是暗暗提醒自己。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李春芳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他拿起笔,蘸上墨汁,左手抹了抹眼泪,抽出一张纸来,写上半阙词。 “不是奏赋明光,上书北阙,无惊人之语。我自匆忙天未许,赢得衣裾尘土。白璧追欢,黄金买笑,付与君为主。莼鲈江上,浩然明日归去。” 开了阁房门,正要叫人,却看到祁言在门外等着。 “你还在这里?” “老先生,殿下吩咐。那张誊写纸珍贵无比,他要收藏一辈子。所以叫奴婢在这里等着,老先生看完了,奴婢再带回去。” 李春芳双目噙着泪光,嘶哑着声音说道:“好,誊写纸给殿下带回去。那半阙词,老臣就却之不恭了。回了半阙词,你一并带给殿下。” “是。” 第三百零九章 宗社党在行动! 隆德王朱敬镕和暂摄晋藩事、奉国中尉朱慎镜,走进春熙楼一楼大厅。 伙计见到,马上笑吟吟地迎上来,“两位爷,雅间都备好了,三楼绣华阁,里面请!” 朱敬镕和朱慎镜点点头,提起前襟,跟着往楼梯间走去。 一楼大厅里,熙熙攘攘坐满了人。 几十张桌子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围坐着的众人觥筹交错,高声呼笑。 站在楼梯上,朱敬镕忍不住转头扫了一眼,这涌动的那是人头啊,全是金娃娃啊,这一天下来,多少流水啊。 真是日进斗金,羡慕啊。 “伙计,你们酒楼生意真好。” “客官,全托你们福,多亏了你们照应!” 朱慎镜也忍不住转头扫了一眼,贪婪的眼睛依依不舍。 二楼、三楼安静许多,但是每间雅间里都挂着有客的牌子。丝竹唱曲声若隐若现地传出来,引人遐想。 朱敬镕又忍不住问道:“你们雅间都满客了。” “如今天子圣明,太子英明,世道太平,生意就好做许多了。”伙计继续说着套话。 朱慎镜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里面的雅间,透着贪婪的目光。 “这么多雅间都坐满了,这能挣多少钱啊。” 伙计忍不住看了两人一眼。 我们酒楼能挣多少钱,你俩怎么比我们东家还要上心。 把朱敬镕和朱慎镜请到三楼绣华阁雅间里,请落座,倒上毛尖好茶,拿出一本菜谱。 “两位爷,想吃些什么,想喝些什么?” 朱敬镕歪着嘴问道:“那你们有什么?” “这位爷,我们这里吃的可多了。西北的驼峰,东北的熊掌,漠南的羊羔,南海的猩唇,西南的豹胎 海里河里的鲱鱼、石斑鱼、鲶鱼、旗鱼、鲈鱼、鳐鱼. 煎、炸、烹、炒西苑传出来的火锅、炭烧、铁板烧,我们这里都有。” 朱慎镜故意问道:“那喝的呢?” “喝的就更多了。 近的有京师本地的黄米酒,蓟州的薏苡酒,永平的桑落酒,易州的易酒,沧州的沧酒,大名的刁酒和焦酒,济南的秋露白。 远的有泰和的泰酒,麻姑神功泉酒,兰溪的金盘露酒,绍兴的荳酒,粤西的桑寄生酒,粤东的荔枝酒,扬州的雪酒、蜜淋酒,苏州的坛酒和三白酒,山西的襄陵酒和汾酒,关中的蒲桃酒,成都的郫筒酒。 更远的有漠南的马奶酒,宁夏的葡萄酒,云南的猴儿酒,南海的椰子酒。” 伙计巴拉巴拉说了一串的酒名,听得朱敬镕和朱慎镜目瞪口呆。 真有这么多酒了。 想不到来京城这么久,才知道各地往京城里运了这么多种酒来。 “哪种好喝?”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小的不好说,全看各位爷的口味。” 朱敬镕和朱慎镜对视一眼,胡乱点了五六个菜,叫了两壶秋露白。 等伙计出去后,朱慎镜忍不住对朱敬镕说道:“哥哥,这京城里真是要什么有什么,数不尽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还有赏不完的美色。 西苑把我们叫进京里来,还真是要谢谢他。” “谢谢他什么? 天天上课学习,三天一篇学习总结,五天开一次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小会,十天开一次大会? 老弟,居京不易。没有银子,再快活也跟你我没关系。有银子,哪里都是神仙。” 朱慎镜探过头来,嘿嘿一笑:“哥哥,我看这酒楼就挺赚钱的。我们要不要也开一家,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去哪里开?酒楼要当闹市,位置要好。还有掌柜、伙计,厨子,缺一都不可。你我去哪里找?” “费这么大劲干什么?哥哥,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去抢一家现成的不就是了吗? 哥哥,我看这家春熙楼就挺好的。” 朱敬镕瞥了他一眼,“我们有个屁的身份!我们这郡王不值钱,给人家搽鞋底狗屎都嫌弃呢! 京城里这些赚钱的门路,谁背后不站着号人物。各个手眼通天,直通西苑。我们在他们面前就是个屁! 有权有势才有钱,要不然一切都是个屁!” 朱慎镜冷笑几声,“哥哥,我早就知道了。这 世道就是这样,有权有势,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权没势,做牛做马,吃草咽糠。” 说到这里,他凑过头去,冷然问道:“哥哥,我们的大事什么能成? 只要我们能铲除奸佞,还政皇上,这王爷的位置就稳了,有权有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朱敬镕一拍桌子,“贤弟说得没错!这世道就是这样,你我不奋起一搏,以后这春熙楼都来不起了!” 他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贤弟不着急,今日我们就是来跟人接头的。拿到西苑那位的情报,我们才好有的放矢。” “哥哥,你真是神机妙算啊!” 等了一会,酒菜都上齐了,又等了十来分钟,有人在门口嘚嘚地轻轻敲门。 朱敬镕一个箭步冲上去,拉开门,四目相对,点了点头,把来人让进屋里,从门缝里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见到没有异常,这才关上房门。 来人青袍襕衫,对折幞头,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仆人随从。这样的人在京城里没有五万也有三万。 他十分警惕,围着房间转了一圈,又贴着三面墙壁听了一会,坐下来也不介绍自己,只是打量了一下朱慎镜,眉头往朱敬镕挑了挑。 “自己人。”朱敬镕连忙解释道,“宗室的英杰俊才。” 来人点点头,凑到朱敬镕跟前,轻声道:“明日,葡萄牙的使节团要走,那位会微服私访去四方馆,送一送。” 然后默然不语。 朱敬镕眉头一皱,“还有呢?” 来人没有出声,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敲着,发出咄咄地声音。 朱敬镕只好从怀里掏出四张桑皮纸,摆在来人面前。 “富国银行的汇票,总共六千块银圆。兄弟,做人要厚道,拿钱就得办事。” 来人瞥了朱敬镕一眼,不慌不忙地拿起汇票,每一张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一遍,验证为真后往怀里一塞,嘴角露出满意又得意的笑意。 “三天后,钦天监要在南苑校场放飞热气球,西苑那位一定会去。” 说完,他起身就走,刚走两步,又转了回来,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拿起筷子,夹了几块肉,几块鱼,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吃了起来,吃得满嘴都是油,又拿起酒壶,咕咕地喝了两口。 袖子在嘴巴上一搽,拱拱手:“多谢。” 开门扬长而去。 朱慎镜很是不满,“什么玩意!” 朱敬镕跟着走到门口,拉开门,探出头又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轻轻关上门,坐回到座位上。 “哥哥,什么人?”朱慎镜问道。 “什么人?见钱眼开,能给我们消息的人。”朱敬镕没打算把来人的身份说出来。 朱慎镜眼珠子一转,也懒得去追问。 “哥哥,给得消息准不准?” “我从他手里买过一回消息,准。” “那我们召集人马,埋伏在四方馆的路上。”朱慎镜强按着激动问道。 朱敬镕拿起另外一壶新酒,拿过两个干净的酒杯,满上酒水。 端起其中一杯,扬起脖子,狠狠地喝完。 “慌什么!”朱敬镕瓮声说道。 “哥哥,那怎么做?” “此事兹大,必须小心再小心。四方馆我们先看着,不要动手。要是真看到那位了,南苑再动手不迟。 那里地方人稀,河汊水荡众多,遍地都是芦苇杂草,伏兵数千也很发现。” 朱慎镜眼睛一亮,“哥哥真是高啊!四方馆我们先摸摸那人的底,如果情报真的可靠,我们再在南苑动手。 哥哥,你可真是武侯再世,张良转生,比那个色厉胆薄的朱珵坦强多了。你才是我们带头人,我们只服你 有你领着,我们大事定成! 哥哥,小弟敬你一杯!” 朱敬镕矜持地淡淡一笑,拿着酒壶,给朱慎镜和自己斟酒。 “低调,我们要低调。” 第二日,四方馆里。 葡萄牙使节团正使孔塞达.阿威罗.莱昂,愁容满面。 今天就可以动身启程,坐河船去大沽,再搭坐海船,趁着西北风,一路南下,回去满剌加。 不,说不定满剌加已经没有葡萄牙 人了,自己可能要多赶几千里路,转去果阿。 他深刻认识到,明国的太子做事雷厉风行。 那次明国太子接见自己,通知自己而不是跟自己协商,葡萄牙人必须放弃壕镜镇,跟其他外商一样,老实去通商港口报关停泊。 没过去一个月,鸿胪寺就知会自己,广东方面动用了三千海防营,一百二十艘大小战船,包围了壕镜,然后入镇清查,解救被拐卖明国妇人一千二百一十人,抓获藏匿在壕镜的人贩子、盗匪、伤人、走私等罪犯六百七十三人。 葡萄牙人,包括五艘海船的水手,合计四千七百五十九人,全部给赶出壕镜,带着各自的财物,匆匆登上葡萄牙船只,以及明国提供的六艘船只,转到香江港外的离岛,暂时安居。 愿意继续留在大明的,按照《嘉靖四十六年外藩人士入境居留申报条例》申报即可。不愿意留下的,或跟着回航的葡萄牙船只回果阿,或包租大明海船先去龙口港,再转船去果阿。 看到这个照会,莱昂像是被雷电击中,许久都说出话来。 真的是通知自己,不是跟自己商量啊。 他着急地问鸿胪寺官员,“满剌加,满剌加怎么了?” 鸿胪寺官员很有礼貌地告诉他,“我们鸿胪寺只负责传递消息,戎政实务不归我们归。壕镜之事,我们也是接到广东藩司八百里加急,内阁行文后按例通报与你。 至于满剌加,只有等南海水师做完事,八百里加急上禀,我们才可能收到行文,然后再按例通报贵使。” 这些日子,莱昂心里十分疑惑,我们千里迢迢来到明国人的首都,到底来干什么? 同样失落迷茫的还有传教士弗朗西斯。 这几月他花了大量的精力去传播上帝的福音。 他努力学会官话,然后去街面上给人讲耶稣的故事,传播教义。 只是人家津津有味地听完后,胡乱议论开:“耶稣这娃有点惨啊。 “处女怀孕,真鸡儿鬼扯。人家尼姑庵里的尼姑照样生子,也没他这么瞎鸡儿扯。” 议论完就要四散走了。 急了的弗朗西斯拉着他们信教,这些人马上变脸。 我信你个鬼啊,你个糟老头坏得很! 这个耶稣能给我什么好处,我要信他? 他是能保佑我发财啊,还是能保佑我生儿子? 马克西安和曼努埃拉却是如鱼得水,猛地焕发新生。 马克西安摇身一变,从莱昂的副官成为光荣的大明玄武水师灵鳌号战列舰火炮长。 大明的银子也银光灿烂,而且这里更富足,生活得更加惬意。 挣钱不寒碜。 哥伦布是意大利人,麦哲伦是葡萄牙人,一个替西班牙发现新大陆,一个替西班牙进行了环球航行。 谁叫西班牙王室有钱呢! 大明皇室比西班牙王室还有钱,大腿还要粗!马克西安抱得十分干脆利索。 曼努埃拉找到了无数的商机,他现在只恨当初没有把家产都抵押换成钱来明国京城,眼睁睁看到赚钱的机会没有把握住,感觉亏了好几个亿。 他现在是使节团里最快活的人。 莱昂看着随从忙碌着收拾行李,清点好后装上马车,心灰意冷,长吁短叹。 “莱昂先生,”鸿胪寺少卿朱朗锜急匆匆走进来。 他在嘉靖四十五年由镇国将军改封韩藩世孙,属于第二批审查过关的宗室,现在身为右少卿,据说很快要被下诏传袭韩藩亲王位。 “朱先生,什么事?” “太子殿下来了,来送你们。” 莱昂激动了,莫非有什么转机? 第三百一十章 莱昂,一路走好! 朱朗锜看了莱昂一眼,继续交待着:“殿下是微服私访,请不要声张。” 莱昂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不出声,我一声也不出。” 过了一会,先是十位便服奉宸司小校走了进来,在房间各处转了两圈,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守住各处门窗。 接着一身青色曳撒服,头戴毡帽的朱翊钧在几位便衣军校的护卫下走了进来。 “莱昂先生!” “伟大的太子殿下,非常荣幸见到你。” 莱昂连忙弯腰行礼。 “你今天就要走了,孤来送送你。”朱翊钧轻松地说道,“这些年来,入朝大明的外藩使节千奇百怪,有真有假,但是来自兑洲的西夷使节,却只有你们一家。 听说你还是位作家?” 该死明国的探子,真是无孔不入,我们还有什么秘密没有被他们打探去! 莱昂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是的,我只是有空记录一下在世界各地,为葡萄牙王室服务的一些经历,这些发生遥远的地方,很有意思的故事,还有那些习俗不同的人,葡萄牙、西班牙有很多人非常感兴趣。 此前我出了两本游记,但是很遗憾,我没有写出《荷马史诗》、薄伽丘《十日谈》那样传世的巨作,也没有写出法兰西拉伯雷《巨人传》那样大受欢迎的流行。” 朱翊钧鼓励他道:“回去后,把你在大明的所见所闻,写成一部书,相信你们葡萄牙和西班牙人会非常感兴趣,一定会超越那个意大利人写的《马可波罗游记》。” 莱昂感激地点点头,“伟大的太子殿下,我一定会的。我一定会用心写好这部,超越那个该死的威尼斯人。” 接着莱昂迟疑又满怀希望地问道:“伟大的太子殿下,以你尊贵的身份,不必来送我,可你还是来的,难道发生了什么转机吗?” 朱翊钧哈哈一笑,“没有什么转机!孤的驱逐令已经下达到南海水师,现在俞大猷应该带着朱雀水师和南海水师左营,围攻满剌加城。” 莱昂有些失望,他相信这是事实。 大明太子做事情,说到做到。 他跟历史上所有伟大的人物一样,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像空气,但是很快就会像高山一样砸下来。 朱翊钧看着莱昂,继续说道:“其实你们这个使节团,都可以不来的。孤派人去满剌加城,宣读驱逐诏书。 你们不听,那就开打就是。反正兜来兜去,都是一个结果。不管是直接宣诏,还是找你们来面谈,你们肯定不会甘心,最后还是要做过一场。 不过孤还是召你们北上,莱昂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莱昂垂头丧气地答道:“让我们亲眼看到大明的军事和经济实力,明白只要给予时间,你们可以征服全世界。 可是伟大的太子殿下,我们亲眼所见,亲身体会,才慢慢地相信了这一切。远在果阿和里斯本的那些人,是不会相信的。” 朱翊钧哈哈一笑:“莱昂,我们大明是天朝上国,延续几千年的文明让我们成为一个礼仪之邦。‘勿谓言之不预也’。 我们在开战之前,会再三向对手发出警告。孤还邀请你们北上,让你们看到我们真实的实力,这也是一种警告。 不要着急,时间站在我们这边。等孤的世子大帆船,炮击果阿和里斯本时,他们会相信我们善意的警告。” 莱昂敬佩地说道:“伟大的殿下,你的自信让我无比敬佩。这是一位伟大强者的自信。可惜,不知道下一次见到你时,不知是什么时候,或许那时我是一个投降的败军之将。” 朱翊钧笑着说道:“你们不了解我们大明,孤却很了解你们。莱昂,回去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自己吧。 与西班牙这样贪婪暴虐的老虎为邻,你们还有心思扬帆万里,四处乱跑,心可真大。孤相信你是一位真正的爱国者。 哪一天葡萄牙被西班牙欺负了,你们这些爱国者要竖起旗帜,为国报仇时,记得在东边,你有个熟人。 对于我们大明来说,葡萄牙太弱,还是西班牙打起来够劲。” 莱昂无可奈何地苦笑着,随即很郑重地说道:“伟大的殿下,我会记住你的话,也会把你的仁慈当成光放在心里。” 他很清楚国内那 些破事。 王室暗弱,部分贵族又因为西班牙给得好处多,跟那边勾勾搭搭。商人们只顾着逐利,不断地诱惑和怂恿着王室派出船队和军队四处征战,建立殖民点。 看着葡萄牙在全世界拥有最多的殖民点,掌握着世界上最重要也最赚钱的两条航线,实际上国内实力被掏空。 莱昂知道,大明太子提醒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 唉,我们根本不了解东方这个庞大的帝国,他却把我们的底细了解得清清楚楚。 聊了半个小时后,朱翊钧对莱昂说道:“莱昂先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祝你一路顺风,希望我们还有再相见的那一刻。” 莱昂向朱翊钧恭敬行礼,“伟大的殿下,祝你安康!” 离开四方馆,朱翊钧看了一眼随同出来的朱朗锜,笑着问道:“怎么样韩王,在鸿胪寺做得顺心吗?” 朱朗锜嘿嘿一笑:“殿下,臣做得挺有意思的。我没事就跟这些外藩聊天,收集他们的习俗和故事。 整理好后,我也准备写本书,就叫《海国外藩奇俗录》。” 朱朗锜是个奇葩,有一项天才技能,语言天赋点满。 各地方言,他听两遍,再跟那人嘀咕几句,就能说得有模有样,你都不知道他怎么学会的。 被召进京,与一些宁波、台州人聊天,居然很快把这两地方言学会,能叽里咕噜跟沈万象、张元勋用方言聊起来。 接触到日本人和葡萄牙人、他很快就学会了这两门“外语”,当然了仅限于口语交流,书面文字根本不会。 有这特长,加上审查过关,朱翊钧拿他做个典范,任命他为鸿胪寺右少卿。 “好,等着你的大作问世。” 朱翊钧一行人离开四方馆不久,从附近偏僻的小巷里钻出两人,盯着远去的马车看了一会,随即转身离开。 街面上一位挑着担子卖糖葫芦的货郎,还在卖力气的吆喝着。 旁边成衣铺的伙计还在热情招呼着路过的每一人,恨不得把他们都拉进铺子里去看看。 八个警巡兵穿着皂衣,戴着头笠,步伐整齐地从街道上走过去,带头的士官偶尔还跟街边上的熟人打声招呼。 又过了两天,朱翊钧又是一身便服,悄悄来到南苑校演场。 这里十分空旷,是校演京营的场地,周围围了一圈木栅栏,三分之二是陆地,三分之一是水面。 有时候陆战营在这里演练登陆冲锋。 今日在校演场空地上,搭着一个高高的木架子,有二十米高,架子上挂着一个大布囊,正在不断地膨胀,缓缓腾空升起,如同一个巨大的气泡,从木架子中间,慢慢地钻出来,然后越变越大,遮天蔽日。 李瑄、陈承德、陈承宗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玩意这么大,它是怎么浮在空中的?” 是啊,这么大一坨的玩意,看上死沉死沉的,它怎么就飘起来了? “朱老六,你给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瑄转头问朱宥桴。 他是湖广荣藩的永定郡王,也是一位奇葩。 他不爱读经义,最爱读的是《梦溪笔谈》,曾经把《笔谈》里所述的“实验”都做了一遍,耗尽家产。 诸藩宗室里,废人多,奇葩也不少。 这些中高层宗室,出身优渥,不必为衣食所忧,又没有科试压力,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兴趣爱好中。 不过多的是擅写诗词的文学之士,以及写词谱曲,改进唱腔的“真票友”。 像朱朗锜和朱宥桴这样的“偏才”,数量很少,属于奇葩。 朱宥桴审查过关后,朱翊钧也用他为典型,任命为钦天监少监。 “空气加热后就变轻了,轻者上浮,于是就带动这个气球往上升。” 朱宥桴的回答让李瑄三人似懂非懂。 “朱老六,这球能飞多高?” “第一次实验,升了一百多米,第二次实验升了四百多米。” “四百多米,多高?” 朱宥桴想了想,打了一个简单的比喻:“大概朝阳门城楼二十个那么高。” 李瑄三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个乖乖!朝阳门城楼我站在上面往下看,都头晕心乱跳。还二十个那么高, 那我的心非跳出来不可。” 朱翊钧在旁边问朱宥桴:“制作这个气球最大的难点在哪里?” “回殿下的话,就是做气球的材质。要密不透风,又要结实。先是用皮革制作,可是皮革必须一块块拼接,缝隙太多了,密不透风就难做到。 后来用绸布做成了一个,第一次升空用的就是它。可还是漏气,升到一百多米就升不上去。 后来我们想了办法,把绸布泡在某种秘制胶水里,浸泡阴干,再一测试,真得密不透风。第二次一不小心升了四百多米。 因为没有做好准备,人悬在空中两个多时辰,差点出事。我们吸取教训,改进了许多,又升空了一次,三百米。 所以这一次就斗胆请殿下观摩。” 古今中外都是一样,东西不成熟,不全面测试好,是不会请领导来观摩表功的。 木架子上的圆球越来越大,越升越高,大家此时才发现,圆球下方入口处是一个架子,在噗噗地向上喷着火。 架子下面隔着一米多挂着一个篮子,上面站在两个人,一个伸手去调整木架子的喷火装置,一个在小心地整理着绳索。 看着这个热气球在众人的视线里越升越高,从庞然大物慢慢地变小。 先是遮天蔽日,然后屋顶那么大,接着亭盖那么大,很快水缸那么大,最后定格在脸盆那么大。 “殿下,这玩意有什么用?” 李瑄好奇地问道。 “站得高看得远。打仗时候能派上用场。在漠南漠北草原上,升空三四百米,再配上望远镜,可以看上百里,方圆数百里,全在他的视线之内。 攻城的时候,有这么个气球升上去,整个城防都在瞰视之下,可以发信号,指挥火炮射击摧毁守军有生力量。” 陈承诚好奇地问道:“这么高,怎么传讯息下来?喊吗?喊破嗓子也不见得能听到。” 朱翊钧还没开口解释,气球上对着下方闪了几下光,看上去像是乱闪,又似乎有规律。 过了一会,有人从人群里钻出来,往这边走来。 李瑄无意看了他一眼,很是好奇:“宋大官,你什么时候来南苑的?” 此人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宋公亮,他笑着跟李瑄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朱翊钧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朱翊钧点了点头,转头对李瑄三人说道:“我们难得来一次南苑,你们的野餐酒菜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春熙楼、醉风楼定的佳肴美酒,都在那边马车放着。” “好,我们今天搞个露天野餐,请客吃饭,为研制这个热气球的钦天监大才工匠们庆功!” “好!” 李瑄三人热烈地鼓掌。 庆不庆功的再论,他们只在乎有新鲜玩意玩。 露天野餐,请客吃饭,有意思!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南苑上空的热气球 在不远处的湖汊深处,五艘小船静静地藏在枯黄的芦苇丛里。 船上蹲在六七十号人,身穿劲装,外面套了个黑色短袖褙子,持刀握枪,各个尽显剽悍,脸上全是狠厉之色。 打头的两人,趴在最前面船只的船头上,嘴里咬着芦苇根,抬头看着天上那个碗口大的气球。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好奇地问道:“秋哥,这个是什么玩意?” “会飞的球!” 秋哥答道。 他二十七八岁,脸上有道疤,一直延伸到左眼角,连带着左眼往下耷拉,给面相更添几分凶恶。 他抬头继续看着个气球,心里隐隐不安,“三德子,跟主家联络上了吗?” 三德子就是那个二十来岁男子,他长相十分俊秀,就是脸稍微黑了些,要不然说他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少爷都有人信。 他瞥了一眼秋哥,看着那张脸,心里有点发怵。 据说秋哥以前是边军,因为什么事杀了人,辗转各地逃匿,不知何时被蕲州荆藩寿安郡王朱临浒招揽了。 朱临浒是宗社党骨干,这次行动宗社党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于是秋哥被派来了。 三德子自己是逃奴。 不过明朝是不允许买卖奴仆的,他七八岁就被亲生爹娘卖给人牙子,人牙子带着他来到常州某大户人家,按照规矩拜了这户人家的男主为爹爹,女主为娘亲。 谁曾想长到十四五岁,爹爹馋自己的身子,就连半老徐娘的娘亲也馋自己的身子,实在是太恶心了。 三德子干脆卷了主家的一些钱财,浪荡江湖。 跟着两位异士学到了点真本事,然后机缘巧合被兖州的鲁藩延宁郡王朱合楤招揽。可是进了延宁郡王府,还有人馋他的身子。 什么世道啊! 三德子答道:“联络上了。我们是左队,你是队正,我是队副,待会我们听号令行事。” 秋哥点点头。 三德子继续看着那个气球,忍不住又问道:“秋哥,这玩意怎么浮上去?” 秋哥的脸也有点黑,憋了一会,他的脸更黑,嗡声答道:“吹气吹上去的。” 后面有人拉了拉三德子的裤脚。 他转头一看,一个队员挤着讨好的笑脸看着他。 “什么事?” “两位哥哥,我们躲在这里干什么?猎野鸭吗?” 三德子还没来得及答话,其他一位队员抢先说道:“那些王孙宗室,就喜欢玩这些。借着游猎的名头,猎物我们打,他们躲在一边喝酒,还带着妓女,寻欢作乐,席地幕天,玩得那是相当的奔放洒脱。” 旁边有队员马上开口问道:“这位兄台,阅历广多啊。” “好说,好说,换了四五户主家,都是混口饭吃。” “兄台,刚才你说的席地幕天,能否展开说说” 听着话题跑偏,三德子眉头一皱,喝声道:“干什么呢?上茶馆聊天来了?我们在办正事,误了事,不仅一文赏钱没有,还要吃挂落,你们担当的起码?” 船上的队员们都不说话。 三德子转过头来,跟秋哥对视一眼。 两人身为主家的心腹,这一队的带头人,来南苑做什么,心里有点数。 这么大的事,搞不好要夷九族的! 才给这点钱! 满腹心事的三德子和秋哥忍不住又抬头看这个高高升起的气球。 “秋哥,我总觉得这球,像只眼睛,一直盯着咱们。” “瞎球讲!它那么大,我们这么小,它在明,我们在暗。我们看得见它,它怎么看得见我们? 是,是看着像眼珠子,可那也不过是瞎了的眼珠子。” 在远处的一处楼舍里,宗社党骨干寿安郡王朱临浒和延宁郡王朱合楤匆匆走进一间房子里,向在这里坐镇指挥的宗社党三巨头,沈藩保定王朱珵坦、秦藩隆德王朱敬镕、和晋藩朱慎镜禀告。 “三位哥哥,都准备妥当了。” “六百死士埋伏在四处,团团包围,只等哥哥一声令下,马上发动。” “西苑那位,还在沉溺于那个会飞的气球。奇技淫巧,不入正道!这样的人,如何为人君!” “哈哈,诸位哥哥,还真别说,要不是他好奇技淫巧,我们 怎么抓住这么好的机会。” “诸位哥哥,我们都打探过,他身边就二三十个便服军校,还有二三十个文弱书生和工匠杂役。 我们稳操胜券!” “诸位哥哥,我四下打听过,城里一切照常。京营、锦衣卫、五城警巡厅都毫无察觉。哈哈,等我们大事已成时,他们才后知后觉。” 几位骨干得意洋洋地向三巨头禀告着。 听着这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不仅三巨头激动万分,四周围坐的宗社党骨干们各个都兴奋万分,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大家大功告成,在乾清殿上被亲政的皇上论功行赏。 朱敬镕最为镇静,他扫了一眼众人,大声道:“现在是紧要关头,我们万万马虎不得,稍有疏忽就会前功尽弃,我们也会万劫不复!”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安静下来,转头齐刷刷地看向他。 看到大家听他号令,朱敬镕不由心中一阵得意,他继续说道:“只差最后一步,诸位同宗,我们定要沉住气。现在大家各回岗位,各司其职,等待号令!” “好!”二十几位宗社党骨干们齐声应道,纷纷离去。 朱珵坦转头问道:“老二,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兄弟,故而如此相称。 朱敬镕答道:“大哥,我们解下按计划行事,你继续居中指挥,调度全局。我和老三打着偶遇的借口去会一会那一位,麻痹牵制住他。 时机一到,你们立即起事,我们也好内应外合!” “好!大事就托付给两位贤弟了!” 三人一脸慷慨,仿佛浑身上下充满了浩然正气,互相告别后,朱珵坦看着朱敬镕和朱慎镜的背影,目光闪烁,等两人远去,他挥挥手,召来心腹。 “船只行李都准备好了?” “殿下,都准备好了。两身百姓衣装,小的特意去成衣铺买的。殿下穿上后,保证没有谁能认出你来。” “离京的路都摸清楚了?” “殿下,小的都摸清楚,到时候我们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京城。” 朱珵坦摇头晃脑地说道:“兵法有云,先立于不败再求胜。先由他们去折腾吧,我们见机行事。” “殿下英明神算!”心腹连忙奉承道。 朱珵坦得意地嘿嘿一笑。 朱敬镕和朱慎镜上了小船,他俩看了看,船上没有外人,便低声交谈起来。 “老三,准备好了吗?” “二哥放心,都准备好了。事成之时,也是大哥登天之时。首功自然就由二哥笑纳了。” 朱敬镕轻轻一笑:“次功就是老三你,我们兄弟同富贵!” “谢二哥!我们已经做好两手准备,万一事败,大哥是主谋首犯,我们只不过是被蒙蔽胁迫的。 听说他还留好了逃跑的后路。” “呵呵,留后路!”朱敬镕冷笑几声,“鸡毛的后路!” 热气球升空试验非常成功,朱翊钧热情地对钦天监天文科气球组组员们说道:“这是一次壮举! 自古以来,我们一直梦想着像鸟儿一样自由翱翔。前秦有鲁班制风筝载人上空。本朝成化年间,有万虎制飞鸟火箭上广寒宫,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为了飞天之梦,诸多贤达志士前仆后继,而今你们却是实实在在升空五百一十六米! 前所未有,开天辟地的壮举。自此,我大明子民不仅要征服大海、高山、草原、雪域、荒漠,还要征服天空。 大明煌煌如日月,也将从你们开始!” 听了太子殿下这番激动人心、勉励大家的话,众人不无热泪盈眶。 这些人有的是卑贱的工匠,有的是爱好“格物科学”却被世人痛斥为不务正业的书生,过去受人鄙视唾骂,今日得到太子殿下一番热情洋溢的表彰,觉得此前受过的种种鄙视和指摘,都烟消云散,不足挂齿。 值了,一番心血和辛苦,都值了。 对于这些当下主流社会的“异端”分子来说,获得承认是最值得欣慰的。 “好了,孤已经叫人备好了酒菜,我们就在这天高日丽,风景优美的南苑,就着这只大球,我们前所未有的壮举,一起开怀痛饮,好好庆祝!” “谢太子殿下!” 众人 齐声高呼道。 气球在空中飘了半个小时,降下来,补充物资,仔细检查一番,重新换上三人,又继续升空试验。 李瑄、陈承诚和陈承德欲欲跃试地想上去看个新鲜,被人拦住。 这种试验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就会成为科学先驱,成烈士。 他们只好在下面打打下手,时不时仰着头,议论畅想着上面的风景到底有多美。 朱翊钧和朱宥桴坐在临时搭建的亭子里,一起喝着热茶,聊着天。 “由己,孤给了诸藩宗亲们诸多机会,官吏招录只是一部分,还免费免试入个讲习所,学得一技之长,养家糊口,不在话下。他们怎么就一门心思往官吏招录上钻呢?” 六部诸寺的讲习所升级为学院,但各大商社工厂举办的“民办”讲习所还在,他们在少府监、太府寺、太仆寺以及太常寺的协调,分科目分地区的合并。 原则上是跟着商社工厂走,比如商社、银行、保险社总号比较多的京城和上海,商科、会计科、数学科的讲习所就有多家。 钢铁冶炼、煤铁矿比较多的滦州、太原的冶炼科、矿业科讲习所就有多家。 上海、苏州、南京有纺织科讲习所,上海、大沽、宁波和广州有造船和航海科讲习所据太常寺统计,大明现在学院有九家,六家在京城,两家在南京,一家在上海。 讲习所有四十三家,分布在京城、滦州、太原、大沽、南京、上海、苏州、杭州、宁波、泉州、广州和武昌。 朱翊钧继续说道:“朝廷拿出一大笔钱,专门拨给这些讲习所,以扩招诸藩宗亲。原定计划四十三家讲习所,招收宗亲两万一千人。 如果宗亲报名踊跃,朝廷还可增设七家讲习所,再招收三千五百人。 结果呢!第一批报名者不过一千一百人。官吏招录考试过后,诸多宗亲落榜,于是转头去报名讲习所者增多,可也不过四千二百七十人。 孤给了他们机会,可他们不珍惜啊!”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们也配姓朱! 听到朱翊钧在抱怨,朱宥桴连忙解释:“殿下仁德,厚待诸藩宗亲。只是这些人养尊处优,自视太祖子孙,不事稼穑,非商不工,自然只想着入仕途,做轻松事。” “呵呵,入仕途,做轻松事?他们也得有这个本事。随便给个官阶,发俸禄养着他们,孤何必大动干戈改制藩宗制? 大明的官,越来越不好做,需要做实事,还要跟同僚斗心眼,他们有那个实力吗?” 朱翊钧顿了顿,继续说道:“孤调查诸藩宗亲的现状。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者,不过十之一二。其余过半衣食无忧,还有近半是穷困窘迫。 孤改制藩宗,绝未想过一改了之,不顾十万宗亲们死活。 孤多次召集少府监、太府寺、太仆寺主官,还叫富国银行、汇金银行、顺丰社、平安海运保险社、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渤海钢铁公司、太原钢铁公司、滦河煤矿等工商企业东家、大掌柜到西苑。 一起讨论安置诸藩宗亲们的事宜。说是要他们自食其力,减轻百姓负担,但孤总要给他们谋一条出路,保一家老小无虞。 结果呢?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朱宥桴也知道诸藩宗亲都是一身臭毛病,屁本事没有,却仗着自己是龙子龙孙,必定是国家栋梁,出仕做官还要经过考试都已经委屈他们了。 可他们就不想想,读书做官,你们哪样在行?只不过投了个好胎,就忘乎所以然。 知道归知道,但朱宥桴还是帮这些宗亲说些好话。 “殿下仁高德厚,这些宗亲毛病不少,也有不少人不识好歹,还请殿下多给他们一些耐心,他们总能体会到殿下的苦心的。” 朱翊钧摇了摇头:“孤的耐心是需要钱粮的。原定只发三月禄米,因为众臣上疏求情,又延发了三个月。于是诸藩宗亲就觉得拿捏住了,以为朝廷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他们。 呵呵,国库的钱粮是有限的,孤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既然好生讲道理不听,孤换个方式给你们讲道理。” 朱宥桴听得心里开始发寒。 他进京也有些时日,也听说过太子殿下讲道理的新颖方式。 有心想再劝,可是不敢开口了。 那些宗亲既然有恃无恐,那就让他们尝尝太子殿下的厉害。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护卫的方良走近来,向朱翊钧轻声禀告了一句。 朱翊钧翕然一笑,“这么巧啊,那就请过来,都是宗亲,难得在这里遇到。” “是!” 过了一会,两人被引了过来,在亭子里行礼。 “臣秦藩隆德郡王朱敬镕/晋藩暂摄藩事、奉国中尉朱慎镜拜见太子殿下。” “两位宗亲请坐。荣藩永定郡王,你们认识吗?” 朱翊钧随意地指了指朱宥桴。 朱敬镕笑着答道:“臣等认识,臣等在太学宫宗室学习班遇到过永定郡王殿下好几次,还同课室两次,一起参加过两次批评和自我批评总结会。” 朱慎镜心不在焉地陪着一起笑了两声,悄悄看了一下身后,看到自己和朱敬镕带来的十来位护卫,被引到另外一处歇息,那里有木屋挡住,看不到。 好! 等时间一到,这些护卫就按计划发作,制造混乱,自己和朱敬镕再在一旁煽风点火,乱中添乱。埋伏在外围的伏兵趁机杀进来。 大事必成! 他的目光又从亭子周围方良等十余位护卫身上掠过。 无德太子果真如传说中那般怕死谨慎,真是亏心事做多了!不过也无妨,等到自己的伏兵杀进来,这些护卫的反抗都是徒劳无用。 朱慎镜收拾好心情,把注意力转回到朱翊钧,他嘴角微翘,显得十分自信。 朱敬镕继续说道:“今日我与老十九相约在南苑里游玩,不想遇到殿下在这里,于是赶紧前来参拜。” 朱翊钧哈哈一笑,“孤今日也是难得来南苑一趟,想不到遇到两位宗亲。巧啊。” 朱敬镕指着不远处高高升起的热气球,问道:“殿下,这是什么?” “热气球。” 朱翊钧淡淡地答道。 朱慎镜在一旁突然说道:“这么大个东西,想必耗费了不少钱粮吧 。” “永定王,你兼任气球组主管,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朱宥桴连忙答道:“臣接手之前,已经立项十一个月,花费银圆六千七百五十六圆。臣接手三个月,花费银圆三千一百一十六圆,其中开支最大的是更换气球材质,支出” 朱翊钧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永定王,不是让你在这里报账核销。” 朱敬镕掏出心爱的西洋货怀表,看了看时间,给朱慎镜递了个眼色。 朱慎镜连忙说道:“臣有谏言呈上。而今国库困窘,诸藩宗室禄米一减再减,殿下却耗费巨资在这奇技淫巧上,臣等无比痛心。 臣恳请殿下明祖训、循祖制、崇天理、尊名教、行仁政、布德治,亲贤臣远奸佞,自然朝纲稳固,天下大兴,四海宴清。” 朱翊钧开始还认真听着,听了一句,忍不住想笑,可还是忍住了,等到朱慎镜郑重其事地说完,他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朱宥桴在一旁忿忿不平道:“热气球有大用,行军打仗,巡视边疆,可瞭望千里,洞察敌情。” 朱敬镕在一旁说道:“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穷兵黩武,焉能永保大明江山。” 朱翊钧笑得更开心了,捧腹大笑。 朱敬镕和朱慎镜愣住了,我们这么严肃地进谏,你居然笑得这么开心。 昏君,果然是昏君! 昏庸无德的戾太子! 我们废太子、还政皇上的举动是顺应天命,是利国利民的善举! 朱宥桴也被朱翊钧突如其来的笑意,搞得莫名其妙,诧异地看着他。 朱翊钧摆着手,边笑边说:“我一般是不笑的,实在是忍不住才笑的。太可笑了,看着你们两人一本正经说着海公该说的词,孤觉得太滑稽了。 就好像两只嘴角还滴着血的恶狼在跟孤说,小羊羔羔这么可爱,我们怎么能吃它!哈哈,太搞笑了!” 笑点在哪里啊!太子殿下! 你的笑点真是让我们捉摸不定啊! 朱敬镕和朱慎镜对视一眼,这个无德太子不仅是昏庸,还是个傻子吧。 他是怎么擅权专国的? 这样的货色都能架空皇上,压制百官,看来朝堂上这些文武百官也尽是一群酒囊饭袋啊。 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孙,朱翊钧能做擅权太子,我们未尝不能做个专国藩王! 再进一步,他家的皇位都是从侄儿手里抢得,我们未尝不能有德者居之! 越来越有盼头了! 朱翊钧笑完后,正色看着朱敬镕和朱慎镜。 “你们两位,孤非常了解。锦衣卫和东厂,关于两位的文档,厚厚地一叠,你们俩的身高还要高。 抢占人家妻女;放高利贷逼得人家家破人亡;想买人家房子不得,就放火烧屋,结果大火蔓延一条街,烧死百姓上百口 坏事做绝,罄竹难书!可以说你们两个,除了长得还有点人样,是一点人事都没做。” 朱敬镕和朱慎镜脸色一变,眼睛里透出狠厉。 “你们俩有脸说天理,有脸说德,有脸说贤吗?这些字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简直是一种侮辱。” 朱敬镕和朱慎镜脸色铁青,尤其是朱慎镜,性子暴虐,被朱翊钧说破丑事,脑子一热,猛地站起身想逞凶。 刚站起来,一只大手压在肩膀上,如泰山一般往下一压,压得他双腿一软,又坐回到椅子上。 他转头一看,发现四位护卫分别站在自己和朱敬镕身后。伸手把自己压坐下的是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护卫,孔武有力,冲着自己一笑,比哭还要难看。 “你们俩,还有你们宗社党的那些货色,蛇鼠一窝,狼狈为奸,真是宗室的败类。你们投胎姓朱,真是家门之大不幸。” 朱敬镕和朱慎镜脸色铁青。 完蛋,被发现了。 可是我们做得如此隐秘,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难道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朱翊钧从两人脸上的神情似乎看到了他们心思,呵呵一笑:“你们俩,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多读点正经史书,少听些话本。 你们真以为关上门就是秘密议事,躲在屋里商议别人就不知道了?真以为篡权只需要摔杯为号就可以吗? 史 书都是后人粉饰过的,里面所写所言都不一定可性,更何况只知道卖爽点,拉情绪的话本,你们也信! 看来你们不仅读书少,智商也有问题。看你们谋划的这些事,为了配合你们的谋逆大业,锦衣卫和东厂,那么多聪明能干人,看把他们为难成什么样子。” 朱敬镕和朱慎镜还有些糊涂,太子殿下说得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朱宥桴却听得心头一动, 孤给了他们机会,可他们不珍惜啊! 既然好生讲道理不听,孤换个方式给你们讲道理。 刚才太子殿下说得这两句话,还历历在耳。 宗社党的种种举措,朱宥桴也听到过传闻,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玩得这么大! 蓄死士、藏伏兵,摔杯为号,弑君谋逆! 现在朱宥桴更明白,没有太子殿下暗中指示锦衣卫和东厂暗中配合,宗社党那群废物也玩不出这么大场面。 朱敬镕和朱慎镜也意识到不对,开始预备方案,噗通跪下,连连磕头求饶。 “臣等愚昧,臣是被保定王朱珵坦胁迫这么做的。臣等赌输了钱,被朱珵坦胁拿捏住把柄,才做下这滔天大罪,请殿下恕罪。” “知道孤为什么选定你俩吗?” 朱敬镕和朱慎镜抬起头,狐疑地摇了摇头。 “你们俩半路出家,天上砸馅饼,才捞得王位。其他王爷,从小有王府先生教诲,知道有些事是万万不可做。 你们不一样,在你们无知的念头里,还以为这谋逆是玩过家家啊,磕个头,求饶两声,然后孤就看在你们都是太祖子孙的面上,放过你们?” 朱翊钧话刚落音,听到周围响起滑膛枪的声音。 彼此起伏,却十分整齐,就像是一排排士兵从容不迫地向敌人开火。 随着密集枪声响起,朱敬镕和朱慎镜脸上的肉在不停地抖动。 “看到那个气球没有?你们嘴里的奇技淫巧。上面有三人,拿着望远镜,整个南苑都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你们的伏兵藏在哪里,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再把讯息传了下来。 锦衣卫和京营的兵,早就悄悄把你们的伏兵分开包围了。” 真得全完了! 朱敬镕和朱慎镜瘫软地坐在地上。 半个小时后,宋公亮带着一队军校走过来,禀告道:“殿下,逆贼被击毙一百四十六人,击伤二百一十三人,俘虏三百五十七人,无遗漏网” “好,这出戏演完了,孤也该回去了。”朱翊钧起身迈了两步,转头看到被四位军校拿住的朱敬镕和朱慎镜,忍不住走上前,右手指在他们额头上狠狠地戳了几下。 “你们踏马的也配姓朱!猪脑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 悠闲自在的徐阶 松江府华亭县。 这里以前是松江府治,又是东南棉布纺织中心,号称衣被天下。 只是随着上海县崛起,棉布纺织中心转移去了那里,接着松江府治也迁去了那里,华亭县逐渐衰落。 不过在华亭百姓们心里,尤其是书生士绅们心里,华亭还是依然那样繁华,依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所在。 因为华亭有徐府,徐府有前首辅徐阶徐公! 徐府前院,二公子徐琨从管事手里接过刚送到的报纸,匆匆一览,眉头紧皱,卷起这些报纸就往内院走。 徐府很大,占据三分之一的华亭县城,仿佛整个华亭县城就是围绕徐府而修。 有人戏称,北有曲阜之孔府,南有华亭之徐府,都是一府盛一城。 徐琨穿堂过屋,沿着游廊进到内院。 刚进院门就听到丝竹清唱声。 走进一间偏厅里,右边坐着一班乐手,拨丝弦、吹竹笛,梆鼓轻响。两位二八佳人一身水袖衫裙,站在中间,唱着昆曲《西厢记》。 “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声音清丽哀婉。 两人边唱边对舞,水袖长流,缠绵悠扬。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徐阶一身湖蓝杭罗道袍,包了一个发髻,插了一根玉簪,躺在花梨木躺椅上,微闭着眼睛,右手搭在护手上,打着拍子。 松弛感满满。 徐琨闯进来,丝竹和唱曲声马上停止。 两位伶人保持着姿势不动,仿佛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接着刚才的戏演唱下去。 徐阶睁开眼睛,看到了徐琨。 “怎么了?” “老爷,政报送到。” 徐阶挥了挥手,乐手班马上提着乐器走得干净,两位伶人也从静止中回复过来,款款行礼,一甩水袖,盈盈而走,如仙子一般飘去。 两边的丫鬟伸出白嫩的小手,伸到徐阶的身后,把他抚坐起来,再在身后垫了两个柔软的大枕头,让他舒舒服服地靠坐着。 接着一位丫鬟举着一碗清茶递上,拿开盖子,放到徐阶嘴边。 徐阶略一低头,呼噜一声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咕嘟咕嘟来回洗漱着,又噗的一声吐在另一位丫鬟端着的铜盆里。 刚才假憩时,嘴巴里的沉滞之津、燥火之气被这口清茶一清干净,徐阶顿时觉得口润心宽,神清气爽。 又有一位丫鬟举着碧螺春的温茶,送到徐阶嘴边,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后,这才纷纷退下。 徐阶抬起右手,徐琨连忙上前,把老父亲从躺椅上扶了起来。 背着手,微弯着腰,徐阶从偏厅侧门走出去,徐琨紧跟其后,两人进到花园里。 华亭虽是江南,也不是四季如春。现在九月,深秋季节,花园里百花皆谢,草木没有那么翠绿,透着一种凝滞的灰绿。 只有流水潺潺,湿润着假山,滋养着青苔,如春夏不变。 徐阶背着手,沿着石卵小路走到假山旁边的亭子里,终于开口问道。 “这期《皇明政报》上说了什么?” 苍老的话声在淙淙泉水声中如同九月天空中一朵厚厚的白云。 “老爷,这期《皇明政报》头版头条是明诏严责沈藩保定王朱珵坦、秦藩隆德王朱敬镕、暂摄晋藩事朱慎镜为首的宗室一伙,结成贼党,自号宗社党。 蓄死士、置兵甲、藏伏兵,意欲在南苑行谋逆之举,加害太子殿下。幸得上苍有眼,让锦衣卫察觉,缜密侦查,一举破坏了这起大案。 此案涉及沈、秦、晋、鲁、荆、代六藩,以及三位亲王、三十七位郡王、一百一十九位镇国、辅国和奉国将军。” 说到这里,徐琨忍不住发表意见。 “老爷,谋逆大案,涉及六藩,看来这六藩是要被除国废藩。二祖列宗分封的宗藩,留到隆庆年间的不过二十六藩。 年初被除国六藩,亲王郡王被圈禁在凤阳。现在又要除国六藩,二十六藩一下子去了十二藩。太子殿下手段狠辣,不输二祖啊。” 除国废藩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国被除,全藩皆废。 该藩上至亲王、 郡王,下到奉国中尉,除少数被恩典的,其余的全部革除爵位,贬为庶民。名字要从《宗室玉牒》中移到他册上。 宗藩是大树,你们只是树上的枝藤。 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 当然该藩宗庙以后由朝廷接管,派地方官按时去祭拜。 此藩后人可以去祭拜先祖,但是你只能以庶民身份去了。能不能进去,两说。 除国废藩确实是朝廷省钱的最佳手段,但真得不能轻易用。 上一次朱翊钧借着唐藩几位郡王私调军校,追杀海瑞,引爆惊天大案。然后又借着审查诸藩,找出许多不臣、大不敬、不遵藩礼等罪名,除了六藩。 但手段还不算狠辣,至少被问罪的除了几个罪大恶极的“自尽”之外,其余的都是按照祖制,圈禁在中都里。 而爆出大案的周藩和唐藩,却没有被除国。 为什么? 因为周王朱在铤自我批评做得好,他跟由辽王改封赵王的赵王朱宪,由安福王进袭襄王,再改封郑王的朱载尧,还有楚王朱英,是第一批上请罪书,向天下自陈罪过,深刻反省,并诚恳请求朝廷对诸宗藩进行审查整饬,以正视听,以明国法。 这样的知错就改、积极向上的宗藩,太子殿下怎么会废除呢? 至于唐藩,那是世子朱硕熿才三岁,不久前才奉诏被立为世子。 暂摄唐藩事的是他叔叔文城王朱宙材。 此獠连同文源王朱宙柚、北峥王朱宇潭,把持藩事,为非作歹。但就事论事,他们干得坏事,你不能让三岁的宗藩世子来背啊。 于是朱宙材、朱宙柚、朱宇潭或“自尽”,或被圈禁,但唐藩保全了。 天下人都觉得,太子殿下还是蛮讲道理的。 “宗藩还会少。”徐阶斩钉截铁地说道,“被捉拿当场的谋逆大案,怎么可能轻易罢休,还会继续往下查。后面牵涉到哪一藩,牵涉到谁,就不好说了。 总之啊,十四藩在我们太子心里,还是太多了。” 徐琨不由地感叹道:“太子爷下起手来,可真狠啊。连同宗同祖的宗亲都不放过。” “这些宗室与国无益,对太子也毫无臂助,每年花那么多钱粮养着这些人干什么?太子精明的很,省下那么多钱粮,他可以养多少兵马了?” 徐琨摇了摇头:“儿子也知道,宗藩每年耗费巨大。清查削减,于国于民都是有大好处。只是话虽然这么说,可总觉得让人觉得太子过于凉薄了。” “凉薄?呵呵,宗室的钱粮要你出,看你还会不会说凉薄? 你没看此前的政报吗?” “老爷,哪一期的政报?讲什么内容? “明载兵部、吏部拟定,明诏颂布《隆庆三年大明海陆诸军退役官兵安置条例》的那一期。很明显地看得出来,太子收了各地宗藩的田地,是用来安置退役老兵。 县尉、巡检、游徼。呵呵,太子好算计啊。 老二,你说说,这田地太子是愿意给替他出生入死、稳固江山地位的官兵呢,还是愿意给同一个祖宗却隔了七八代、吃他的用他的还要刨他根基的宗亲?” 徐琨嘿嘿一笑,“老爷,肯定是给那些官兵。给他们,太子殿下的宝座是越坐越稳。给那些宗亲,呵呵,还真不如喂一群鹰犬。” “你知道就好。政报上还有什么消息?” “广西巡抚殷正茂上疏,呈上桂林靖江王府与作乱的安隆、上林土司和罗傍瑶往来罪证。查实靖江王府勾结桂林武库官员,盗取兵甲军械,贩卖于作乱土司和瑶民.” “太子这是趁热打铁,借着这次大案,把宗室的事了结了。此前他手段狠辣,但好歹还留住了大部分藩王郡王的性命。可惜这些人不听劝啊,非得太子殿下发狠。 谋逆大案、与乱军勾结,就不是圈禁那么简单,要杀头的。” 徐琨有些好奇,“老爷,宗室的事一直在徐徐推进,太子殿下怎么一下子下起狠手来了?” 徐阶瞥了他一眼,“你难道没看前些日子官吏招录考试的结果吗?” “就是把宗室以及南北国子监以及各省举人一并举行的,官吏招录考试?” “对的。数万宗室踊跃报名,以为走个过场就可以摇身一变当官了。” “老爷,当初地方文人儒生们很是气愤,觉得占用了他们的名额,准备等考试结果出来后上书弹劾。结果.” “结果怎么了?” “结果大家都笑了。几万人才合格那么点人。文人儒生们觉得胜之不武,也就散了,不去上书。结果藩宗那边不干了,说是有人作弊,故意阻挠,不让他们合格。 有的说要进京告御状,有的要去凤阳哭祖陵,还有的要去南京哭孝陵。” 徐琨猛地醒悟过来,“老爷,这就是太子突然对宗室下重手的原因?” 徐阶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太子这是告诉那些不争气的宗室,你们敢去祖陵孝陵哭,他就敢以谋逆大罪送你们去见太祖爷!” 徐琨张开嘴巴,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 太子爷讲道理的方式,真是让人难忘。 徐阶提起袖子,在亭子里的木凳上掸了掸,掀起后襟坐了下去,轻描淡写地问道。 “还有什么消息?” 徐琨悄悄瞄了徐阶一眼,“老爷,《皇明政报》上第三版刊登了部分布政司官职任命。” “嗯,终于拆分了南直隶。江苏,江淮苏州,这名字取得有意思。有我们江苏布政司的任命吗?” 官制条例经过朱翊钧朱批后,正式定下颂布,不过经过吏部和内阁据理力争,做了部分修改。 比如布政使与巡抚平级,同为正三品。布政左副使、按察使、兵备使为从三品。布政右副使、按察副使和兵备副使为正四品。 前一期《皇明政报》公布了江苏、安徽巡抚、布政使、左布政副使、按察使和兵备使名字,这一期应该公布右布政副使、按察副使和兵备副使的名字。 “老爷,蔡国熙被授以江苏布政右副使。” 徐琨话刚落音,徐阶猛地站起,双眼闪着光,嘴里气愤地骂着。 “乃么豁特(这下糟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徐阶心静似高山不动 见到父亲生气了,大孝子徐琨连忙劝道。 “老爷,蔡国熙为江苏布政右副使也休想动我们徐府。这次他没有海公撑腰,再说了,家里有老爷在,犹如定海神针。” “不!”徐阶背着手,在亭子里走动着,十分烦躁,“为父还没有操心到蔡国熙的事。” “老爷,那你生气什么?” 徐阶缓缓摇着头,脸色铁青。 “蔡国熙与我徐府的过节,朝野皆知!他出任江苏布政右副使,肯定是主持江苏田地清丈,对我徐府意味着什么,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 这么大的事,朝堂上无一人告诉老夫。张叔大不说,老夫在京里的两百门生,也无一人来信提醒老夫。 最后老夫还是从《政报》上才知道此事。 老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徐琨脸色大变,极其难看,忍不住抱怨道:“张叔大,这只白眼狼!” 徐阶扶着石桌上,缓缓地坐下,他的心矛盾极了。 他知道师生之情维持不了多久。 等自己这位前首辅离开中枢三五年,自己这杯滚烫的茶凉得差不多,这师生之情也就差不多。 可自己才离开多久,半年不到,就这么凉了? 不应该啊,张叔大不是这样的人啊。 可事实摆在眼前,蔡国熙出任江苏布政右副使,京城里的门生无一人写信告诉自己,张叔大也没有写信来。 真是太让心寒了。 心寒之后徐阶心底涌起一阵惊慌。 他觉得自己突然被抛到一望无际的大海里,一会海浪抛到空中,没着没落的。一会又掉进谷底,一直往下沉。 随着这样的飘荡起伏,徐阶心里的惊慌越来越盛,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心,捏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最后把他的心捏得粉碎,随风飘荡,整个胸膛空荡荡的,再无其它。 想不到我徐阶宦海浮沉一世,最后落了个众叛亲离,无依无靠的下场。 可怜、可悲、可哀啊! 徐阶左手扶着石桌,右手抚着胸口,低着头,闭着眼。 徐琨还在那里痛斥着张居正等人的忘恩负义,只是他的话就像一群苍蝇,先是徐阶的耳边转来转去,随即又飞远了,远到像是苏州的蚊子,在那里嗡嗡地乱叫着。 “老爷,老爷!” 一位管事提着衣襟,满头是汗地跑过来。 还在滔滔不绝怒斥叛徒的徐琨被打断,恼怒地喝问道:“什么事?” “信,京里的急信。” 徐琨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边一道人影闪过,吓得身子往旁边一躲,睁眼一看,才看到是自己的老父亲。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管事面前,伸出手来。 “信。” 管事连忙双手把信呈上。 徐阶双手拿起,高高举起,就着阳光,终于看清楚落款,脸上落寞惊慌一扫而空,浮现出敦厚的笑容。 “叔大来信了,好,只要来信了就好。 老二。” 徐琨连忙应道:“老爷,儿子在。” “去把为父的老花镜取来。” “是。” 过了一会,徐琨急匆匆地跑来,手里拿着一副玳瑁老花镜,递给坐回到石桌旁的徐阶。 徐阶不慌不忙地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再戴上眼镜,眯着眼睛,就着阳光,仔细地看了起来。 张居正先在信里致歉,然后解释了一番迟迟来信的缘故。 蔡国熙出任江苏布政右副使,不出徐阶所料,是高拱搞得鬼。 不过张居正觉得事态不是很紧急,毕竟蔡国熙还要到扬州赴任后才有机会对徐府下手。 就算到任了蔡国熙也不会马上下手。 他上面有巡抚、布政使,左边有布政左副使,右边有其它右副使,总得要跟这些上司同僚把关系初步处下来,局面打开了才会去苏州松江督查清丈田地事宜。 一来二去,起码要明年去了。 所以张居正叮嘱一位同门写信给恩师报信,他身为阁老兼吏部尚书,正值新的《官制条例》全部颂布,还有《官吏考成法》在中枢六部诸寺试行,都要他盯着。 还要跟高拱暗地里斗法 结果那位同门信写好了 ,正在润色时,突然被叫去参加藩宗谋逆大案专案组,一连十几天,连家门都回不去,更不用说把那封信寄出去。 等张居正知道情况后已经晚了,连忙写了一封信,交兵部发六百里加急寄过来。 徐阶越看心情越舒畅。 自己没有走眼,张居正和那些门生都还记着自己这位恩师,自己这杯茶还没有凉,还热乎着。 张居正在信里把现在朝局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徐阶暗暗点头,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 看完后,徐阶嘴角带着几丝得意,把信递给徐琨。 “老二,你也好好看看。 以后啊,不要那么莽撞,要沉得住气。你啊,为父为什么不敢让你入仕途,就是这养气功夫还不到家啊!” 徐琨唯唯诺诺应着,接过那封信看完后,又开始骂起高拱来。 徐阶取下玳瑁老花镜,慢慢地折收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光。 高拱! 你这个眦睚必报的老小子,早就知道你会报复。 好! 不要以为老夫离开了朝堂,就奈不何你了! “老二,有件事你用心去办。” “老爷,什么事?” 徐阶细细讲完,最后切切叮嘱着,“老二,这事一定要用心去做,选几个精细可靠的人。最重要的不能走漏一点风声,记住了吗?” 徐琨神情复杂,最后点了点头,“老爷,我知道了。” 几天后,江南苏州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左偏房被改造成书房,两个书生对坐在一张书案两边,对着桌子上的几叠书稿,热烈地聊着天。 书生甲拍了拍两叠书稿,满意地说道:“徐渭的故事写完了,张居正的故事也写完。写得不错,校过后可以刻版了。 不过刻版我们不用管了,主家自有安排,我们只管交书稿。” 书生乙巴结地说道:“那就好,满意就好。那我的书费?” 书生甲哈哈一笑,“放心好了,主家大方着。除了书费,还有额外的润笔费,包你可以逍遥快活两三年。 不过” 他拍了拍另一叠书稿,“这部写西苑太子的书,我觉得太单薄。” 书生乙一愣,“单薄?” “对,不够丰润,我觉得可以写写太子的宫闱生活。” 书生乙迟疑地问道:“合适吗?” 书生甲嘿嘿一笑,“怎么不合适?他是太子不是太监!怎么会没有七情六欲?他也有十五六岁了,怎么可能不喜欢美色?” 书生乙讪笑了两声,“兄长,我是说万一,万一啊,万一太子不喜欢女色,喜欢男色?” “男色?断袖龙阳之好?嗯,这更有卖点,不过是另外一个故事,是另外一部书,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这部书。 你看啊,太子在重华宫藏了七个美女,各个国色天香,我们把太子与七女的故事一个个展开,你看可以水多少章回,赚多少钱? 朱紫少年,并骑在朝阳下,沐浴春风。人家是才子佳人,我们是太子佳人,肯定有噱头!” “好是好,我也试着写过一两章,可是有人说不好看。” “嗯,谁啊?” “画插图的老丁和老吴,他俩最爱买书看了,属于正经的出钱看书的老爷们。他们看了我写的那两章,呸!什么玩意?不好看!” 书生甲眼珠子转了转,“肯定是你写得不好!” 书生乙急了,直着脖子说道:“我好歹也是江南一支笔,私版书界有名号的!” 书生甲连忙按住他,“你看你,又急了。呵呵,兄弟别不服。你听我说,你肯定是写得太纯情了,不够香艳露骨!” 书生乙一愣,“不够香艳露骨?” 书生甲口水直飞,“你要是写得香艳四溅,水乳交融,那些老爷们肯定会骂道,下贱、无耻,然后悄悄去买。” 书生乙眼睛一亮,随即又露出无可奈何:”兄长,你说得好有道理啊。可我还是写不出来。” 书生甲吃惊地问道:“又是为何?” 书生乙目光躲闪着,“小弟,小弟,小弟还是处男,香艳露骨不知从何下手。” 书生甲看着书生乙,没好气地说道:“你只会写纯情,那有个鸟的看头? 现在的书,要么 一路打打杀杀,里面的情感都只是点缀,比如《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 要么把情感赤裸裸地写出来,比如最新书市大火的《精品梅词话》。” 书生乙一喜,“哥哥,你也爱看《精品梅词话》?” 书生甲连忙说道:“这不是重点。现在话本书谁还写纯情?就算才子佳人,那个《西厢记》,它也有写晚上私会,香词艳语。大俗即大雅” 书生甲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最后说道:“总之,我们要把主家定制的几部话本书写好了。写好了我们才能拿到钱.” 与此同时在京师锦衣卫衙门里,宋公亮向朱翊钧引荐了两人。 “这位王师丘,台甫子丘,宁夏后卫百户,在宁夏镇守了八年边关,锦衣卫选藩宗诸府的暗桩,选中了他,被派到湖广一带游荡,然后被荆藩寿安郡王朱临浒招揽,人称秋哥。 这位方致远,台甫怀德,原是江阴的小厮书童,逃出主家,在江湖上闯荡几年,学了一身本领,机缘巧合被鲁藩延宁郡王朱合楤招揽。 这小子心细眼尖,发现王师丘的破绽,也不揭破,还要求加入。” 朱翊钧一听乐了,“为什么?” “启禀殿下,延宁郡王妃馋小的身子,小的几次拒绝,还是中了她的奸计。这事要是败露,小的肯定要被延宁郡王拆骨剥皮,所以小的就请王大哥救我出苦海。” 朱翊钧笑了,示意宋公亮继续。 “王师丘和方致远在这次侦破六藩谋逆案中,立下首功。锦衣卫分授两人宣武校尉和校尉军阶。” 朱翊钧点了点头,“孤听说了你们的事迹,特意来看看,顺便带来了戎政府中军都督府授予两位轻车庶长的勋章。 宋都使,你授予他们吧。” “遵令旨!” 王师丘和方致远站得笔直,神情肃穆,宋公亮对两人说道:“因为你们所立功勋特殊,不易宣扬,所以不公开授勋。” 说完后,宋公亮把轻车庶长的勋章绶带,挂在两人的胸前。 “精忠报国,矢志不渝!” 王师丘和方致远齐声喊道。 朱翊钧看着两人,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宋公亮,“两人如何安置?” “殿下,王师丘一身武艺,说着要回边军。方致远臣准备调他去镇抚司,专职侦缉办案。” “他两人在污秽泥潭里泡了几年,找个地方让他们清涤心灵。刚好,海公身边的军校该轮换,调他俩过去,在海公身边好好受熏陶。” 宋公亮眼睛一亮,转身对两人宣布的命令。 “什么,去保护海瑞海青天?” 王师丘和方致远瞪大眼睛,万万不敢相信。 第三百一十五章 张居正惊蛰初鸣 西苑紫光阁,以前是司礼监所在,后来司礼监挪去南华门附近更宽敞的原御用监,这里成了朱翊钧召集内阁和督理处议事的地方。 今日五位内阁阁老,首辅李春芳,次辅赵贞吉,阁老兼吏部尚书张居正,阁老兼内阁长史陈以勤,阁老兼户部尚书高拱,全部都在,分坐在左右两边。 长史是朱翊钧新设的职位,类似于秘书长,处理内阁日常庶务和往来文字。 朱翊钧坐在上首位置。 内阁长史陈以勤在做汇报。 “殿下,宗藩谋逆大案第一批案犯初审结束,沈藩保定王朱珵坦、秦藩隆德王朱敬镕、暂摄晋藩事朱慎镜、荆藩寿安郡王朱临浒、鲁藩延宁郡王朱合楤、代藩平阳郡王朱阚钨、庆藩德宁郡王朱谨涼、淮藩寿春郡王朱由桄、岷藩宝庆郡王朱诚钒为首的首犯二十七人,人证物证皆在,供认不讳。 刑部专案组合议,判弃市.沈藩、秦藩、荆藩、庆藩、淮藩、岷藩除国废藩. 另靖江王府私通作乱土司、盗卖兵甲之事,证据确凿,刑部专案组合议,判靖江王朱邦苎圈禁中都,靖江藩除国废藩” 靖江王比较特殊,第一代靖江王是太祖皇兄南昌王朱兴隆之孙、皇侄朱文正之子。不是太祖皇帝子孙,名为宗亲,实际上早就被算在宗藩之外。 这一次被搂草打兔子,顺带着收拾了,波澜不惊。 陈以勤的声音在室内回响着,空气里弥漫着凝重,六位阁老都脸色沉重。 年初除六宗藩,现在又除六宗藩,太祖皇帝以下传袭至隆庆年间的二十六家宗藩,被朱翊钧喀喀几刀除去十二藩,现在只剩下十四藩。 更让人心惊的是上次削藩还只是圈禁,这次直接杀人砍头。 遍数历朝历代,也只有太子殿下有这般魄力,而且这魄力吓死人。 六位阁老心情十分复杂。 他们很清楚宗藩给朝廷带来的沉重负担,而且这个负担就像滚雪球一般,会越滚越大,压得大明喘不过气来。 六位阁老清楚,前朝那些前辈名臣们就不知道吗? 都知道,可是他们投鼠忌器。 历代皇帝总念着同祖同宗,总幻想着这些宗亲是皇权的基石。 皇上不想动,下面大臣们怎么可能愿意当出头鸟? 再说了,大臣们还有更深的忌讳,削藩之后,皇上为了加强皇权,重用诸藩怎么办? 推诿敷衍了两百年,也就先皇嘉靖帝下手对伊藩除国废藩,结果还落了了凉薄的坏名声,后面就不敢再动。 到了太子殿下秉政,大家都知道这位艺高胆大,肯定会对诸宗藩下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位直接抡起斧子猛砍。 不仅吓住了诸藩,满朝文武百官们都吓住了。 整饬宗藩时,太子引宗室参政,逐步给一些藩王郡王授官。 周王朱在铤授皇史宬掌印,楚王朱英授国史馆掌印,蜀王朱宣圻授宗正府宗正,赵王朱宪和郑王朱载尧授宣徽院左右使,韩王世孙朱朗锜授鸿胪寺右少卿,荣藩永定郡王朱宥桴授钦天监少监 宗室通过招录考试,分别担任低级官吏. 虽然让文官们如鲠在喉,可大家闷在心里,都不敢说。 太子疯起来连宗亲都是喀喀地杀,自己还是先千言万言不如一默。 混官场安全第一。 陈以勤汇报暂停一下,朱翊钧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众人,接着说:“孤念及同祖同宗,这些谋逆首犯改判绞刑,留个全尸。 他们可以不念皇恩,不顾宗情,大奸大恶,但孤不能不仁不义。” 果然是先皇的好圣孙,好话都让你说完了,好人都让你做完了。 会议还要继续,接下来是陈以勤往下汇报。 “殿下,截止前日,各地宗藩子弟报名讲习所者三万一千六百四十三人,投军者六千二百五十五人,其余另谋生路者一万一千二百六十四人.” 各地宗室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终于认清现实了。 告御状没用的,因为你是堂下状告本官者何人? 哭陵也没用,除非你把太祖皇帝哭活过来,说不定还有商量余地。 朝廷也语气非常严厉地明诏天下,再发一个月的禄米就全面停发旧制禄米。 以后只有 审查过关的藩王、郡王、镇国/辅国/奉国将军发宗俸,标准另定,分禄米和俸银若干。 其余的只有老老实实报名讲习所,学习一项技能的,才给你发三个月补贴。还有考入学院、国子监的,那确实是人才,也有补贴。 至于其余自谋生路者,有补助。 剩下还在胡搅蛮缠,死活还赖着要朝廷养活的,只有一个词,死去! 朱翊钧转头对高拱说道:“高阁老,宗室入讲习所学习的三月补贴,以及自谋生路的创业补助,户部要按时发放。 按照新法子来,叫他们在富国、汇金、通商和惠民四大银行开户头,户部直接把钱拨到户头里去,省得他们说有人中间盘剥,纠缠不清。” 直接拨款去银行户头,这个法子在逐渐推行,尤其是户部从国库拨款,现在要求必须走银行账户。 此举虽然繁琐,但正如朱翊钧所说,宁可多费笔墨,多费会计,也要尽可能杜绝胥吏上下其手、从中贪墨的机会。 高拱答道:“回禀殿下,户部把这些款项都已经列出预算,准备妥当,可按时拨付。 殿下仁厚,既要为朝廷着想,减轻百姓负担,又要顾及宗亲之情,殚精竭虑,为他们想得太周全了。 希望这些诸藩宗室能好生体会殿下的一番苦心,自强不息,不要辜负了殿下和朝廷。” 其余五位阁老盯着高拱。 高大胡子,你变了。 当年你可不是这样啊! 敢当面顶严嵩和徐阶,先皇的话也可以不屑一顾,现在居然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恭顺温良,我们真是一时适应不了。 高拱目光一扫,把众同僚的眼神收在眼里,嘴角一撇,不屑一顾。 有本事你们跳啊,当个刺头给爷看看啊! 看太子殿下怎么收拾你们! 先皇只是廷杖要性命,惹毛了太子殿下,他杀人诛心,直接叫你传不过三代。 大家目光在空中交织了一会,各自收兵。 众人都知道,诸藩的事就告一段落。 十万宗室以后就按照新制过日子,少数人奉宗庙继续享福,大多数人要投身到新大明建设中,投胎优势荡然无存。 李春芳插话禀告道:“殿下,内阁收到湖南、湖北有司奏报,蕲州、武冈、长沙等地有宗室子弟四下活动,勾结山贼盗匪,蠢蠢欲动,朝廷当应早做准备。” 朱翊钧冷然一笑,“这些宗室败类,自甘堕落,那就由他们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 锦衣卫早就盯住了各藩,这些人的异常,早有禀文呈上。督理处已经廷寄抽调海军陆战营四团兵,乔装逆江而上,进驻武昌、长沙。 他们赶着去死,孤就舍得埋。” 内阁五位阁老默不作声,太子殿下做事,都会有预案,他对宗室大动干戈,肯定预料某些人会狗急跳墙。 早就布下眼线,把这些人盯得死死的。 现在又把他的金牌打手海军陆战营抽调出来,悄悄布置在武昌、长沙一带,伺机而动,只等着那些宗室子弟跳出来作死。 接下来是张居正汇报《官吏考成法》执行情况。 先从六部诸寺各司各厅开始。 六部下分司,诸寺下分厅,都是主管一事的中枢机构,主副官都叫郎中员外郎。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有好事就先让他们试试京察。 这一试不得了,六部诸寺怨声载道。 张居正话刚落音,一直按捺住性子的高拱马上开火了。 “考成,考成,我看是在上枷锁,行拷问。户部事务繁忙,各司官吏从早忙到晚,脚不落地,还要应对考成法的条条框框。 以前能全心全意地处理政务,现在好了,还要花一半时间去应对考成条例。现在户部各司被耽搁的事情越积越多。 长此以往,户部糜烂,耽误政事,你吏部不用担责,责任还得我们户部扛。” 张居正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考成法目的就是太子殿下所言,高效廉明。 种种条例,无非就是让六部诸寺依规而行,杜绝重虚不重实浮夸之风,防止瞒上欺下、伪报虚报,通过月考、岁籍的方法促使官吏们言行如一,提高效率。 户部被耽搁的事多,不是因为考成法阻 碍,而是考成法挖出了户部种种积弊,要是还依照以前弊政陈规行事,肯定是寸步难行。 只有革新除弊,积极改进,以考成法为纲,才能提高效率,政务越理越顺。” 高拱眼睛一瞪,继续说道:“户部规矩国朝之初就建立,一直延续至今,有何不妥?吏部标新立异,设立考成法,是故意为难他部,好彰显你部权威。” 张居正呵呵一笑:“高阁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你也是饱读史书之人,当然知道自春秋战国时期,就有诸侯各国行上计之法。 此法制度明晰,官员需详述所治区域户口税收等状况,并一分为二,一份自存,一份呈交国君,以确保考核公正透明。 年终之际,官员亲赴王京面君,将两半记录合璧。国君则据此对比去年与今年的信息,从而考核官员一年来的料理政务之成效,并确保考核客观公正。 高阁老说户部规矩自国朝沿用至今,无须更改。太子殿下曾言,一切以事实为准绳。那户部沿用两百年的规矩好不好,以户部国库粮库银为准。 那张某问一句,大明国库是越来越宽裕,还是越来越窘困?” 看着慷慨激昂的张居正,高拱一时愣住了。 以前在内阁里,张居正十分低调,可以跟低调之王陈以勤比翼双飞。 往日的内阁会议里,不管是在一团和气堂,还是在紫光阁,嗓门最洪亮的是高拱,话最多的也是高拱。 而张居正是话最少的那位,不声不响,只是微笑着点头,发表意见还多半是附和首辅李春芳的意见。 今日是时隔一段时间在紫光阁召开内阁会议,想不到他突然雄起来,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他问大明国库是越来越宽裕,还是越来越窘困? 这话把高拱问得有些措手不及。 隆庆元年,高拱入执户部,被窘困的国库逼得焦头烂额,满朝文武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高拱心里非常郁闷,老张你今天吃错药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人生如戏 高拱暂时哑火,但张居正还没打算就此罢休,继续说道。 “洪武二十六年,鱼鳞册有田地八万五千零八十七万亩,每年纳粮赋三千二百七十九万石。到了嘉靖二十一年,鱼鳞册上有田地四万二千八百九十三万亩,每年纳粮赋两千两百八十五万石.” 户部国库数据张居正是张口就来,最后反问了一句。 “高阁老,这是越来越宽裕吗?” 高拱脸色幽幽泛黑,你个老张,是不是看上我老高户部尚书的职位了? 张居正看着高拱的脸色,再狠狠踩上一脚:“张某不才,遍历地方,发现大明是生民之骨血已罄,国用之广出无经。” 高拱盯着张居正,发动辩驳技能。 须发皆张,仰着头直着腰,洪声反驳道。 “满朝百官非你张叔大一人忧国忧民。吾等也明白而今民困国贫。 虚糜干没、公私交困。 故而户部大兴田地清丈,人口普查,均衡赋税,以达田不荒芜,人不逃窜,钱粮不拖欠。 行财税改革,以求国用富足,诸民乐业。 国朝早有监察考课百官之法,而今各部诸寺奉殿下令旨,殚精竭力推行新政改革时,吏部又搞出什么考成法,让百官陷入案牍劳形之中,吏部到底是帮助改革,还是阻碍新政?” 张居正不甘示弱,大声答道:“正如高阁老所言,国朝是有百官考课之法。 太祖定制,吏部考功司掌天下官吏选授、勋封、考课之政令。都御史的遇朝觐,考查,同吏部司贤否黜陟。 两者相辅相成,分工协作,且相互监督。 考课百官有考满和考察。 考满是为内外官满每三年一考,曰初考;六年曰再考;九年曰通考。考核结果论称职、平常、不称职为上中下三等,以定黜陟。 考察,通天下内外官计之,京官六年一察为京察,外官三年一察为外察。 考察将不称职官员分为贪、酷、老、病、浮躁、不及、罢软和不谨八种,为‘八目’,按致仕、降调、闲住和为民四种论处,谓之‘四科’。 太子殿下曾再三复谕宣庙皇帝御笔,‘为治本于任官,任官贵乎责实,考课黜陟之法,所谓责实也。盖天下机务,人君一身,势不能独理,必资于群才。然其贤否或殊,勤怠亦异,非考察以验其功过,黜陟以示夫劝惩,未可以几于治也。’” 朱翊钧盯着意气风发的张居正,看了一会把目光移向其他阁老。 高拱神情激愤,感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挑衅。 他努力压抑着怒火,免得犯下君前失礼之罪。 他不知道改革吏治先行的道理吗? 知道! 他心里透亮着。 可是他不管吏部,管着户部,所以他必须先顾着户部的政绩。吏治归吏部管,搞出政绩来也与他无份。 再说了,搞吏治,最容易得罪全体官吏,他没有必要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杨金水一眼就看出高拱不如张居正,除了胆气之外,高拱搞新政改革,更多的是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张居正搞新政改革,除了立功立名的儒家传统思想之外,还有他迫切感觉到再不行改革,大明将会民不聊生,国之将亡。 必须要改,不惜一切地要改! 陈以勤呆呆地看着张居正,嘴巴微张,眼神里全是诧异之色。 赵贞吉不动声色,但嘴角挂着难以察觉的欣慰。 李春芳神情复杂,目光闪烁。 张居正还在继续慷慨陈词。 “可是考课条例虽好,但百年来,百官消极怠工、人浮于事。内阁奉谕下发的诏书政令,中枢地方只过手往下传达,是否执行、可有成效,一概不管。 朝廷诏令变为一纸空文,考课不严,名实不核,形同虚设。 为一正官风,张某苦苦思索历朝历代吏治利弊优劣,想出此考成法。” 张居正转向朱翊钧,诚恳地说道。 “殿下,臣等窃闻尧之命舜曰,询事考言,乃言的可绩。皋陶之论治曰,率作兴事,屡省乃成。故合为考成。 考成法之法对于朝廷中六部诸寺事务做了明确分类,有‘章奏’、‘明旨’等重要事项,也有无需考查的例行公事等事项。 其次,对各项政事进行了道里远近、事情缓急的划分,并在此规定了政务完成的期限。 奉殿下以事实为准绳之要旨,臣行‘随事考成’和‘逐级考成’的考课新法,其中‘考’即考核官员,‘成’即官员政绩。 以办事结果和理政治绩为重要考课内容以此法行六部诸寺,就是要肃清吏治,上行下效,进一步推动新政改革。” 朱翊钧点点头,开口说话,不给高拱再反驳的机会。 这些文官,最善于辩驳,引经据典,从三皇五帝给你扯到国朝初年,主打就是胡搅蛮缠,不管什么道理反正我最有理。 自己要一锤定音,省得纠葛。 “张师傅考成法,孤看过,确实可行,乃国之大计。欲行改革,吏治在先。吏治不正,政令不通,再好的新政得不到有效执行,都会被歪嘴和尚把经念歪了。 《官吏考成法》当行,内阁拟诏,遍谕六部诸寺各院,以及其它衙门,再重申一次,必须严格执行《考成法》。 先由太常寺主持,分批召开在京官吏动员大会,从七品以上在京官员全部要参加。张师傅给他们讲讲《官吏考成法》细则,孤也会出席,强调《考成法》的严肃性。 你要是觉得此法非善法,不想遵循,可以,提出辞呈来,孤马上就准了! 如果动员会开完了,《考成法》传达下来了,你阳奉阴违,甚至暗地里捣乱阻拦,那就休怪国法无情!也不要喊什么不教而诛!” 不教而诛! 五位阁老听到朱翊钧嘴里吐出这个诛字,心里都咯噔一下。 杀人诛心,是太子殿下最擅长的。 迎着朱翊钧的目光,五位阁老们马上应道:“臣等遵令旨。” “好,下一项议题.”朱翊钧看到万福和李春站在门口。 “李春,什么事?” “启禀殿下,总督山西大同军务衙门和总督陕西甘肃宁夏军务衙门八百里加急送来密报,督理处不敢擅专,送进西苑里来。” “嗯,万福,你有何事?” “启禀殿下,皇后娘娘有要事请殿下入宫一趟。” 朱翊钧马上做出决定。 军务不急在这一时,千里之外你想急也急不来。 紫禁城近在咫尺,母后有要事相商,先去一趟再回来处理军机也不迟。 “五位老先生,孤先入宫。此前议定的宗藩和考成法两项议题,马上拟诏,待孤过目后用宝即发。 李春,军机急报先放在文书房,等孤出宫回苑再处置。” “遵令旨!” 从西华门入宫,坐着步辇进到坤宁宫,给皇后陈氏行礼后,提起前襟,挨着陈氏在凳子上坐下。 陈氏挥挥手,偏殿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 “母后唤儿臣入宫,有什么事吗?” “上午时分,你父皇昏厥了一次,幸好有入内御医所当值御医救治,很快就醒过来。万神医也来看了,没说什么,只是开了个方子,叫陛下好生休养。” 朱翊钧眉头一跳,“为何不告知孤?” “不要怪万福,是本宫叮嘱他,不要惊扰到你。皇上也是这个意思。你国事繁忙,无暇分心。” 朱翊钧皱着眉头说道:“万神医说过当有一年之缓,这才过去多久?” 陈氏叹了一口气,“万神医说的是修身养性,当有一年之缓。可你父皇的性子,才好一点,就忍不住荒唐起来。” 朱翊钧也明白父皇为何交代万福不要“惊扰”自己,怕被自己说。 “儿臣去看看父皇。” “先不着急。我去看过你父皇,跟他相约我们三人一起用午膳,你届时再去给他请安不迟。” 朱翊钧何等聪慧,听出陈氏有话要先跟自己商议。 “母后有事要跟儿臣说?” “太子啊,你父皇的身子,我实在是担心。万一熬不到明年二月,你要守孝三年啊。” 是啊,国丧百日,臣子百姓丁忧守制二十七月,自己身为太子,皇上的亲儿子要为天下表率。 起码也要即位后二十七个月内不婚不喜,以示孝道。 “母后想把儿臣的婚事提前?” “对,本宫不想出意外。太子不用管,我去跟皇上商议,以问卜此前吉日不吉 的名义,再择吉日。 你去跟钦天监那些人说说,就说今冬腊月十二日这天大吉。” “母后算过日子了?” “本宫请了四位真人算过日子,都说腊月十二日这天大吉。” 朱翊钧想了想,现在六礼进行了一半,至于大婚筹备,从隆庆元年开始,母后就开始筹备,婚服、庆品都早早准备好了。 礼部也演练过大婚仪式两次了,因为到了腊月正月是礼部最忙的时候,没时间操心这些事,所以提前演练两遍。 赶一赶,一个月能筹备好,剩下大半个月时间,可以查漏补遗。 “那就一切听母后安排。” “那就好!”陈氏拉着朱翊钧的手,非常欣慰,“幸好太子已经定下她们的名分。陛下和我,只需要东宫有位太子妃即可,太子却还要考虑许多。” “多谢母后体谅。” “我没有想到你最后定了薛宝琴,还有宋琉璃。” “儿臣也是在见过一面后才定下的。儿臣对他们说,孤的要求是必须见一面。于是他们就好生筹划了一番,给我来了一出江南采荷和策马并骑。” “也难为他们了,煞费苦心,把两女最能讨太子欢心的一面,展现给你看。这下你称心如意了吧。” “多谢母后选得好。” “你我母子同心。钧儿,知道宫里为何都喜欢看戏吗?” “儿臣愚钝。”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看着看着,这戏里戏外就分不清了,仿佛换了一个活法,出了这高高的紫禁城。 有命妇说薛氏过于跳脱,不配母仪天下。呵呵,不管做姑娘是什么脾性,多么天真活泼,只要进了这宫,坐上那个位子,礼教名分会让她娴静端正。” 说到这里,陈氏看着朱翊钧,意味深长地说道:“重华宫七女,薛氏看着最憨厚率真,其实最聪慧,心志最坚。外柔内刚。 以后有她替你主持六宫,钧儿可省心许多。” “谢母后耗费心神为儿臣操持。” 第三百一十七章 羊会上树吗? 用午膳时,隆庆帝的神态勉强正常,但吃得很少,基本上靠孟冲跪在旁边,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喂食。 朱翊钧轻声问万福:“这些日子,都是孟冲在悉心照顾父皇?” “是的殿下。这些日子孟冲日夜不休,时时伺候着皇上。” 朱翊钧目光在孟冲的身上转了几圈,没有做声了。 隆庆帝气息很弱,午膳时强撑着说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但陈氏和朱翊钧都很配合地大笑起来。其余内侍宫女也抿着嘴巴使劲地忍住笑。 看到大家都被自己的笑话逗乐了,隆庆帝十分开心,多吃了半碗米粥。 “老大,腊月十二,第三天正好是你皇爷爷的忌日,你正好带着新妇去仁寿殿,祭拜他,让他也看看,钧儿成家了。” 隆庆帝最后说道。 ”是,儿臣遵旨。” 朱翊钧答道,心情有些沉重。 成长的代价就是一个个亲人远去,就算是天子太子也不例外。 坐着步辇出了西华门,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 巍峨的紫禁城像一座大山,更像一座樊笼。 回到紫光阁后的勤政堂,朱翊钧马上叫文书房把军机急报送过来。 第一份是去兰州赴任两个多月的曹邦辅写得近期汇报,朱翊钧看完后,不由拍案叫好,高声赞叹道:“曹公高义大气,孤派他去出镇陕甘,是派对了!” 朱翊钧欣然提起朱笔,在奏章上写下一番赞许的话。 第二份是山西大同总督霍冀与兵部侍郎兼谍报侦查局指挥使兼蒙古右翼谋略前敌指挥使汪道昆联袂领衔上奏。 朱翊钧看完,脸色凝重,站起身,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转头对祁言说道:“叫督理处八百里加急廷寄,召汪道昆汪先生回京。” “遵令旨!” 兰州,陕甘总督衙门。 曹邦辅刚到兰州赴任没几天,就做出一个让众人十分惊讶的决定,放霍靖霍边离开。 众人纷纷劝道:“霍靖霍边虽然回土默特部无望,但他们野性难驯,一旦放离,恐怕鸟入天空,兽归丛林,再难回来。” 曹邦辅不会所动,亲自送霍靖霍边两人过浮桥,到黄河以北。 “忠明、靖边,你们此去因亦集乃,路途遥远,一路小心。据悉俺答汗给居延海派去新的那颜和千户,事不可为就赶紧回来,大明现在不缺兵马,只缺良将。” 曹邦辅挽着霍靖和霍边的手,切切叮嘱道。 霍靖和霍边双目赤红,感动地答道:“曹公仁德,以诚待我兄弟。不仅为我们备齐了战马,还给数百护卫随从更换新兵甲。 现在又信任有加,放我兄弟离去。曹公放心,居延海部多有属下心腹,只需抓住机会,铲除俺答汗派去的人,居延海部就可尽归属下掌控。 请曹公放心,一月为期,我兄弟二人定会带着居延部回附大明。” 曹邦辅慨然说道:“好,老夫翘首期盼,等待你们兄弟的好消息。” 霍靖霍边率三百随从策马远去,马蹄声响,尘土飞扬,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朝阳下的漫漫荒原中。 回到兰州城,兰州知府兼陕甘总督府督粮梅国桢笑着说道:“曹公弘量豁达,霍氏兄弟定会依约回来。” 梅国桢受徐渭举荐,曾经入西苑伴读太子,后来方逢时出镇陕甘,他以为幕僚跟着来到固原。 后来方逢时调回京城,他留了下来,等到陕甘总督移驻兰州,他出任兰州知府兼督粮。 曹邦辅呵呵一笑,“众人都说老夫放虎归山,他们小瞧了此两人。此二人,尤其是霍忠明,心怀鲲鹏大志。 现在我大明政通人和,奋发图强,远胜过迟暮残烛的俺答汗。且我大明粮多草广,大好的东风,可助霍氏青云直上。” 梅国桢笑着答道:“那些人以小子之心度英杰之腹。没错,没错!” 过了几日,曹邦辅召集了徐渭、徐贞明和梅国桢,讨论执行西北大建设之事。 “诸位,西北大建设,我等出京辞陛时,太子殿下一再交代,是大明未来十年,二十年的重中之重。” 曹邦辅先强调了一句,然后对徐贞明说道:“西北大建设,你是主画师,你给大家说说,大家有了方向方略,心里也有了底。 ” “是督宪。”徐贞明先叫小吏把西北舆图挂上,这是众人在西苑学下的习惯。 看图说话。 徐贞明继续说道。 “西北建设,重点事项为兴水利、迁百姓、退耕还牧、植树造林。 兴水利,按照测绘局西北分局这几年四处测绘的结果,我们决定在甘肃浩门水、张掖河、讨来河中上游修筑堤坝,蓄水为塘湖。 这三条河流最显著的特点是春天雪水融化,夏季雨季突来,河水暴涨,一泻千里。到了秋冬,中上游河床枯竭,河水变溪水。 我们在合适的位置修筑堤坝,疏浚河道,广挖渠沟,春夏水涨时,蓄留住水。等到秋冬缺水时,再缓缓放水,调度水量,四季均衡。 这样就能让中下游农田,产量提高,不必再去开荒新地,以保口粮。 此前西北时常缺水,田地产量低下,百姓为了填饱肚子,只能拼命到处开荒,结果植被皆毁,更加留不住水,产量更加低下。 循环不休,陷入死结。” 徐贞明在西北为幕十来年,脚踏实地做过实事,对这里的情况非常了解,各项实情张口就来。 “甘肃兴修水利后,我们就可在陕北的祖厉河、清水河、洛浦河、环水、洛水、无定河、延水照方抓药。 不过兴修水利,需要大量的水泥。太府寺计划在兰州、凉州、甘州、固原、延安和米脂各新办一家水泥厂,平均每家年产水泥五千吨。” 霍冀、徐渭和梅国桢听到这个数字,不由倒吸一口气凉气。 他们已经逐渐习惯千克、公斤、吨和米等衡量度新制,知道五千吨足足有一千万斤,六万六千石,比一座山还要高。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远在京城西苑的太子爷,对这个产量不屑一顾。 朱翊钧当资深公务员,出去“化缘”时,随便一家水泥乡镇小企业的产量都是几万吨。十万吨以上只能算小型水泥厂。 “迁百姓就是量土养人。贫瘠苦旱,不宜居住的地方,百姓全部迁走。现在内阁专门设立一个徙民办,由张阁老领事,专司此事。 陕甘的两地布政司先摸查各地不宜居住的地方,把居住的百姓登记成册。现在陕甘的徙民分两支,一支迁新定的辽宁,一支迁湖南。 至于新复的安南等南海地区,酷热闷湿,陕甘的百姓过去,水土不服,很容易生病。那边主要迁移广东、福建和浙东多山少地之民。” 徐渭接言道:“我朝迁移徙民早有先例。洪武三年(1370年)起,先后数次从山西的平阳、潞州、泽州、汾州等地,以四家之口留一、六家之口留二、八家之口留三征集百姓,中经山西洪洞县的大槐树处领取凭照川资后,向河南、山东、河北等地迁徙。 直至永乐十五年(1417年),前后迁徙百姓百万有余。官府料理此事,颇有经验。 此前是由富迁瘠,由熟迁荒,百姓多不愿轻离故土。但此次不同,此次迁民是由瘠迁富,由荒迁熟。 东北虽然苦寒,但土地肥沃,雨水充沛,一年一熟,亩产不知胜过西北多少。现在又有水泥砖板房和火炕,大兴煤炭,御寒过冬不是问题。 湖南迁居之地为洞庭湖畔,以及湘、沅、澧、资等水岸畔盆地平地 目前东北、湖广等地接到廷寄,动用营卫军,广募民夫,修路搭桥,建屋筑房,为徙民提供基本的保障. 至于退耕还牧,植树造林,与兴水利和徙百姓息息相关.” 梅国桢问道:“这一切都需要钱粮,户部支应得过来吗?” 大家都知道大明财税是个什么鬼样,虽然盐政整饬、工商大兴,盐税和工商税一年比一年多,但是还没富足到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地步。 徐贞明解释道:“户部那边把未来三年省下的宗藩禄米分了四分之一到西北。此外少府监、太府寺沿开中法和商屯等旧例。 要求所有海商、互市边商、盐商、矿业公司、茶叶公司、丝绸棉纱厂等工商牌照,自明年起,每年需要向西北投钱募人兴修若干水利、迁徙百姓若干。 殿下叫此为支付转移。” 梅国桢有些奇怪,“为何不叫这些工商公司,直接捐钱捐粮,或者增税?收得税银再由户部下拨西北,行此益政。” 徐渭捋着胡须说道:“此事老夫在西苑时,偶尔听太子殿下提起过。” 曹邦辅、徐贞明和梅国桢转头看向他。 “还请文长先生解惑。” “殿下曾言,捐钱征税,拨款行事,中枢地方各衙门贪腐低效,一百块银圆只能办出十块银圆的事来。 叫各工商公司直接办理,他们以利为驱,自然会想方设法以最少的钱把事办得最好,效率最高,中枢地方官府只需监督检查即可。” 众人对视一眼,太子殿下对各级官吏的作风脾性,是深有了解。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这些支付转移,资助西北建设之举,大致行五到十年即可告一段落。如果以征税方式行事,届时改为西南建设,漠南漠北建设该怎么办? 税赋是大事,制定之后不可轻易更改取消,常例中也很难更改取消。顾及如此,才以商办方式行事。” “原来如此,太子殿下英明,高瞻远瞩!” 曹邦辅一边召开军政会议,布置对青海用兵,以及西北建设的工作。 西北建设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进展喜人。 军事方面却有所停滞。土默特和鄂尔多斯那边多有异动,李成梁率领的骑兵部队,被调往宁夏地区,俯视东西河套。 九边中,陕西、宁夏、甘肃三边兵力相对薄弱,尤其是甘肃,可以说是凉得不能再凉。 还没有议和之前,俺答汗经常去青海礼佛,动不动横穿甘肃,翻越祁连山,如入无人之境。 现在从东边调过来的主力骑兵还在宁夏,青海这边用兵主力就剩下霍靖霍边为首的归降蒙古部众,可是大半个月过去了,离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霍家兄弟却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兰州城议论纷纷,地方世家和官吏们都在暗地里讥笑新任督宪曹邦辅。 太实诚了,太容易相信人了。 北虏的话你都信,你怎么不信羊会上树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老夫只要青海! 梅国桢提着衣襟,急匆匆走进总督衙门,在签押房里见到了曹邦辅。 “卑职见过督宪。” “克生来了,”曹邦辅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现在天凉渐寒,你怎么还满头是汗?一路跑着来的?” 梅国桢连忙答道:“下官刚在粮台仓库清点入库粮草和军械,攀上爬下,费了些力气,身上出了些汗。” “粮台准备得如何?青海之战即将开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 “回督宪的话,粮草无虞,卑职都准备妥当了。人吃的米麦,马嚼的草料,还有兵甲军械,都从西安和渭州运过来,验点入库。” “克生办事,十分稳当,老夫放心。” 梅国桢有些着急,“督宪,霍氏兄弟此去大半个月,甘州那边至今尚未有消息传来,兰州议论纷纷。” 曹邦辅放下毛笔,起身在梅国桢旁边坐下,“议论纷纷,议论什么?” “督宪,他们议论北虏狡诈无信,东村公轻信于人。” “是不是地方世家,还有藩台学司那些人在嚼舌头?” “是的。” “老夫知道就是这些人。西北也开始清丈田地,普查人口。这些人屁股底下的牛黄狗宝都被掏了出来,心里有怨气。 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能够好好嘲讽一下老夫这个曹州乡野鄙夫,就由他们去吧。克生,以后你宦海沉浮,历任各处,会经常遇到这样的冷嘲热讽。 千万不要当回事。做事就要做事的决心。只要看准了目标,坚毅难夺其志,这一点,我们都要向太子殿下学习。” 梅国桢起身,恭敬行礼:“学生谢东村公指点。” “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你有没有读过殿下所写的《少年中国说》?” “学生拜读过。气势磅礴,令人激奋。” “对,就是要有那种朝气蓬勃、生龙活虎的气势!” 梅国桢答道:“学生受教了。 只是霍氏兄弟一事,都过去大半月,甘州那边还没有急报传来。学生担心.” “担心什么? 这世上的事,希望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到来。你越惶然不安,越等不到希望;越洒脱安然,希望越找着你。 只要你坚持不懈,总有希望。我们来兰州,不是为了霍氏兄弟,是建设西北,靖平青海。我们难道把这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此二子身上?” 梅国桢猛然醒悟,“东村公,是学生目光短浅,看得不够远。” 曹邦辅笑了笑,继续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太子殿下用人一向如此,我们都该学学。霍氏兄弟能回来,大明又添两员良将,皆大欢喜。 他们不来,大明损失了什么?无非是五百套兵甲,几十匹好马。后面抓到这二人,大不了不用多审直接砍头既是,还省了事。 没有霍氏兄弟,大明就不打青海,不平蒙古右翼了?蒙古左六翼是谭子理、戚元敬等人一刀一枪,浴血奋战打下来,难不成是董狐狸他们打下来的不成? 克生,不必学那些家伙,庸人自扰。” “是,东村公,学生惭愧,学生受教了。” “哈哈,老夫看你也是很清闲。这样,你拿着老夫的手令,代表总督衙门去黄河北边的宁安堡等四天。 一边巡视那边的新民安置和水利,一边等霍氏兄弟。” “是。” 此前兰州等州府属于陕西。这次划分二十一省布政司,把临洮府、洮州合并为兰州,连同巩昌府、平凉府一并划给了甘肃。 兰州府以前只有黄河以南,大明此处的边关也是沿着黄河一直延伸到宁夏,北边以前属于蒙古河套西套地区。 与俺答汗议和,大明把庄浪河与黄河之间的大小松山地区拿了回来,设永泰等堡,并入兰州县。 从固原西北的西安所(海原)苦寒贫瘠之地,迁徙了三百七十户在这里,以畜牧为主。还动工挖掘两条河渠,引庄浪河水,在东边入黄河,沿途灌溉草地,同时给人马牛羊饮用。 梅国桢一边每家每户地走访徙民,询问安置实情。 一段段地实勘河渠,了解工程进展。 他时不时地向西眺望,希望西边的官道上有急报传来。 可惜,一连三 天,西边寂静无声,只有一行行的马队驼队,慢慢悠悠,在铛铛的驼铃声中,披着阳光,东来西往。 明天就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西边官道上依然听不到急促的马蹄和铃声,也听不到“奉军令急递,阻挡者斩!”的喊声。 梅国桢有些失落。 曹邦辅跟他说的那些话,确实很有道理,但他还是希望霍氏兄弟能回来。 因为霍靖霍边能回来,就意味着大明对于漠南漠北的蒙古人而言,意味着新的希望。他们愿意不顾一切地依附大明。 如果两人不愿回来,说明漠南漠北的蒙古人,对大明还没有归心。 梅国桢忍着心头的失落,转头对随行官员说道:“李推官,我们继续往下看。” 李推官就是李治彬。 身穿棉布衫裤,腰间扎了条布束带,发髻包了块布,蹬着一双厚底布鞋,皮肤黝黑粗糙,仿佛村头田间普通的庄头。 全无朝阳门五义,皇史宬三子的风采。 他指着前方说道。 “好,梅府尊这边看,此南渠西起南通子山口堡,向东开挖了六十一公里,也就是此前所说的一百二十二里。水渠宽四米,深三米。引庄浪河水向东再延伸一百二十六公里,直到靖虏卫(靖远)入黄河。 北渠自乌鞘岭向东开挖,蜿蜒二百七十九公里,至黑风峡入黄河。 梅府尊,此两渠一成,庄浪河可穿流大小松山,这片贫瘠的土地会变得水肥草丰,还可修筑堤坝,种植树木,抵御北边的沙丘南移。 此两渠之间,可安置一千户百姓” 梅国桢听着李推官的话,连连点头,忍不住感叹道:“李兄辛苦了。” 他以前为东宫伴读时,经常去皇史宬查阅资料,认识李治彬、周秉洲、袁咸安三人。 李治彬淡淡一笑,“这是李某本职之事。” 他转身右手搭在额前,眺望西边的官道:“时辰不早了,怎么还没动静啊。” 梅国桢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正志兄也关心此事。” 李治彬哈哈一笑:“下官也关心此事,下官也盼着霍氏兄弟能回来,我们这些做实事的,总不能被那些袖手一边,满口清谈的人看了笑话。” 梅国桢抿着嘴点点头:“没错,那些满口清谈的人,不做事自然不会有错,就理直气壮地笑话我们这些多做多错的人。 希望苍天看眼,不要让我们这些做实事的心寒。” 突然有位随从指着西边说道:“你们看!” 梅国桢和李治彬闻声转头过去,看到残阳下,西边尘土飞扬,滚滚如一条黄龙,自西向东,仿佛是从远处的祁连山钻出来,飞舞着向这边而来。 梅国桢几个箭步,冲到一匹坐骑旁,抓起辔头和鞍桥,翻身上马,扬鞭策马而去,几位随从慌忙上马,紧追了上去。 李治彬右手搭在额头上,心里默念道,苍天会开眼的! 梅国桢迎着那条黄龙一路狂奔,一刻钟后见到一行骑兵直冲过来,大约百余人,为首的正是霍靖。 “忠明,你终于回来了。” “梅府尊。是的,我回来了,末将担心曹公等得焦急,干脆亲自快马跑一趟。” “好,曹公在兰州等着你。” “那梅府尊?” “本官在这边巡视置民和水利之事,顺便等你兄弟二人。” “哈哈!”霍靖仰头大笑,他满脸尘土和汗水,灰糊糊的肮脏不堪,但笑容却无比地灿烂。 梅国桢也跟着大笑起来,笑容里满是欣慰。 两人很快过黄河,进到兰州城,直奔总督衙门。 见到曹邦辅,霍靖扑通跪下,朗声说道:“曹公,忠明不负所托,把原部带了出来。” 曹邦辅上前去,双手扶起了霍靖,扬声道:“上茶,不,端一碗参汤来。忠明,你人都回来了,不着急,润润喉咙,喘口气再细说。” 霍靖喝完参汤,搽了搽嘴巴,详细讲述起来。 “曹公,我和靖边把三百随从留在后面,自己乔装打扮,带了二十来人,潜入亦集乃城。前些日子,阿勒坦派了一个那颜和两个千户来,带着几十人接管了末将在居延海一带的部众。 只是这些人仗着是阿勒坦派来的,骄横跋扈,无恶不作,部众们 都暗恨他们。但是也有部众投靠他们。 末将摸清楚情况,派人悄悄联络心腹,传达消息,趁着阿勒坦的那颜和千户举行晚宴,一举将他们,连同党羽数百人全部杀了,然后连夜带着部众拔营,沿着张掖河南下,现在暂时安置在白城山以南,黑河河畔。 有部众三千六百帐,骑兵四千四百人,都是末将在金山一带降服的瓦剌土尔扈特部众,跟随末将四处征战,值得信任。” 曹邦辅高兴地说道:“忠明智勇双全,胆识过人,好!老夫为你们上疏表功,争取把你们所部列为一翼,安置在青海湖一带。” 霍靖答道:“谢曹公。青海湖一带有一部,被唤做青海土默特部。嘉靖二十八年,阿勒坦羡青海富饶,率部西越祁连山,逐卜孩儿部,占据了青海一带,留下其子丙兔领一部留守,也被称为委兀慎部。” 曹邦辅马上说道:“丙兔现在被俺答汗召去漠南大青山,委兀慎部群龙无首!” 丙兔的消息是督理处通报的。 霍靖眼睛一亮,“曹公,正好,马上要入冬了,末将立即进攻委兀慎部。丙兔就算知道了,大雪封路,他也赶不回来。等到春暖雪融他再回来,末将已经帮大明克复了青海一地。” “好!”曹邦辅捋着胡须慨然道,“行军打仗之事由忠明做主,粮草军械克生的粮台尽可支应。 老夫只要青海!” 京城,被八百里加急召进京的兵部侍郎、谍报侦查局指挥使汪道昆,在四方馆洗漱一番,换上一身官服官帽,拿着文卷,坐马车来到西苑南华门,递牌子求见。 很快,司礼监秉笔太监李春出来接住汪道昆。 “汪先生,殿下在等着你,请跟咱家来。” 李春把汪道昆带到勤政堂,等他行完礼,朱翊钧迫不及待地说道:“汪先生,你把俺答汗的情况,与孤细说一遍。” 第三百一十九章 给俺答汗安排上! 坐下的汪道昆答道:“殿下,十月份,俺答汗以寿诞之名,下令传召蒙古右翼各部贵人汇集大青山。不过他这次主要召集的是子侄孙辈。” 朱翊钧眉头一皱,“又办寿?去年办寿宴逼反了霍边,弄死了吉囊,搞乱了鄂尔多斯,然后霍边和霍靖投奔我大明 他在大同名声扫地,威望大减。 今年还要办寿宴,他想干什么?” 汪道昆连忙答道:“启禀殿下,臣等接到消息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臣传令各暗桩,加紧收集情报。 只是俺答汗经过经过大同城外一役,变得疑神疑鬼,不再轻信外人。现在他最信任的就是三娘子,其余的近臣,就连伯思哈儿都有些疏远。 故而我们收集情报变得十分困难。几经波折,收集到一些情报,先排查真假,再对比分析。 殿下,我们整理和分析的情报,此前已经六百里加急呈报督理处。” 朱翊钧点点头,“孤收到了。孤前思后想,有些事要与你们沟通商议,所以才急召汪先生进京。” “请殿下垂训。” “现在丰宁侯戚元敬率重兵进驻丰宁、兴化,时常会同蒙古左六翼兵马在三不剌川一带演练。我军战略机动骑兵六个师,分别进驻大同、宁夏和府谷。 对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形成三面包围之势。 不仅如此,辽东总兵萧文奎、海西总兵麻禄,对兀良哈、喀尔喀漠北蒙古诸部接连用兵。漠北诸部,已经降了一半,其余的纷纷向北、向西迁徙逃窜。 你们说,俺答汗有没有感受大明给他的压力?” 汪道昆想了想,“启禀殿下,尽管现在大明与土默特部恢复和平,重新开边互市,往来无异。 但是俺答汗肯定收到来自各处的讯息,知道我大明在步步为营,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会越套越紧。” 俺答汗是漠南一代雄主,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我大明尽收建州、海西,荡平察哈尔部,东线战略大获全胜。 辽东辽西尽成腹地,不仅扩展大片疆域,东线的兵力可以抽调一半以上到西线,还多了蒙古左六翼和肃慎军等有力军。 大同、宣化、陕西、宁夏四边,我大明二十万马步军严阵以待。东边三不剌川,近十万蒙古左六翼骑兵和步军虎视眈眈。 攻守易势。 俺答汗只要敢翻脸,我军可三面围攻蒙古右翼,直捣大青山。 俺答汗想必也知道局势。所以他到底会如何打算?是偃旗息鼓,还是垂死挣扎,臣等不敢妄自揣测。” 朱翊钧站起身来,对汪道昆说道:“伯玉先生,陪孤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吹吹湖风,说不定灵机一动,把俺答汗的小心思想明白了。” 汪道昆跟着起身,笑着答道:“是!” 祁言拿着一件披风,伺候朱翊钧穿上。另一个小黄门拿着一件斗篷,双手递给了汪道昆。 “湖边风有点大,这件斗篷送给先生了。” “谢殿下。” 披风是直领对襟双袖大衣,可穿可披。 斗篷是无袖的大衣,有的还带帽子,只能披在身上。 朱翊钧和汪道昆穿戴好,缓缓走进湖边的小路上。 进入初冬,西苑日见萧索,树木光秃秃的一片,剩下枝干在空中张牙舞爪。春夏时节的翠绿,早就消逝不见。 秋天的黄色也渐行渐远,只剩下一片暗灰色。 湖面上,几艘小舟在缓缓滑动着,内宫监的小黄门分工合作,有的划船,有的伸出长杆网兜,捞着落在湖面上的枯叶树枝。 “如果俺答汗还年轻十岁,在这种困境下,孤相信他会跟大明拼个鱼死网破。但他年老迟暮,还有多少胆气,说不好。” 朱翊钧双手笼在披风的大袖里,双目看着湖面,缓缓地说道。 汪道昆落后半步,马上答道:“殿下英明。臣等也觉得俺答汗无与我大明决一死战的勇气。臣等也分析了收集的情报,从各方面验证,殿下与臣等猜测,应该无误。” 朱翊钧继续说道:“大明暂且按捺住,不进攻蒙古右翼,是因为我们南定安南,北平左翼,再张口去吃右翼,孤怕吃撑着。 且这两年,大明国库虽然宽裕了, 但是还没有富足到随意挥霍的地方。南北两处用兵,耗费了大量钱粮。现在东征又在进行,虽然动静不大,但钱粮也在流水般地往外花。 要是再发动对蒙古右翼的战事,孤担心高阁老会端个碗去承天门前乞讨。” 汪道昆轻笑了两声,没有开口发表意见。 涉及到一位阁部大佬,他这个小小的侍郎是没有资格评论。 陪着太子轻笑两声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俺答汗目前的状态,让我们犯了难。万一俺答汗头脑一热,学图们汗找了位萨满,也来一出石破天惊的奇招怪招,那我们就难受了!” 汪道昆附和道:“殿下说得是。俺答汗目前手里还有不少牌,怎么出,我们都不好判断。不过殿下提到俺答汗找萨满,臣收到玄池大和尚递过来的消息,说这段时间俺答汗去寺庙礼佛的次数越来越多。” 朱翊钧脚步一缓,转头问道:“玄池大和尚,漠南名刹崇善寺方丈,俺答汗十分信任的僧人,还是我朝前兵部尚书丁汝夔的私生子?” “殿下记性真好,记住了这个和尚。” “他说了些什么?细细说来。” “是殿下。玄池和尚说,自俺答汗从大同城外铩羽而归后,赐下大量金银给崇善寺,给佛祖铸金身,打造银制佛器。然后三五天就到寺里去礼佛,听和尚念经。 九月之后,俺答汗几乎每天都去寺里,礼佛更加虔诚,施舍了大批钱财。” “俺答汗去礼佛,三娘子有跟着去吗?” 汪道昆答道:“殿下,前几次三娘子没有跟着去,但是九月之后就每次跟着去。十分奇怪,殿下,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走到一处亭子里,接到朱翊钧目光示意的祁言连忙和两位小黄门在石凳上铺上两张厚棉垫子。 朱翊钧坐了下来,指着另一个垫子说道:“汪先生也坐。” “臣谢殿下。” 朱翊钧继续往下说:“礼佛求佛祖保佑,说明俺答汗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可能暗地里发现自己对蒙古右翼失去了掌控,但是又心不甘,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 汪道昆十分聪慧,马上听出朱翊钧话里的意思,“殿下,你的意思是俺答汗对将要做的事情信心不足,所以才期待佛祖保佑?” “秦皇汉武,灭六国、北驱匈奴,可曾求佛保佑过? 俺答汗的老祖先铁木真可曾求佛祖保佑过?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一统天下,可曾礼佛求保佑才发兵。 求神不如求己! 能掌握自己和别人命运的人,就是神!” 汪道昆心里一惊。 太子殿下不崇道、不礼佛,也不敬天玄修,原来根子在这里。 果然如此,史书上的那些旷世雄主们,都是求神不如求己,信己胜神明。 没有这份自信的气魄,他们根本建立不起那些名垂青史的不世之功。 相比之下,礼佛求保佑的俺答汗就差远了,他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确实说明他对成事并无把握。 三十年前俺答汗纵横漠南草原,称霸蒙古左右两翼时,没听说他礼佛,也很少拜萨满,自信满满,信己如神明。 现在不行了。 可是他想成什么事? 汪道昆迟疑地问道:“殿下,俺答汗礼佛求保佑什么事呢?臣猜不出。” “从人之本性猜。俺答汗已经花甲,在草原上算是长寿。他现在肯定不会期盼自己重振旗鼓,再兴蒙古。 他更关心身后事。” “身后事?”汪道昆眼睛一亮,欣然说道,“三娘子,以及他与三娘子所生的不他失礼现在是俺答汗最放心不下的两人。 可是不他失礼才一岁多,俺答汗就算按照蒙古人旧俗,幼子守家业,把大部分部众和兵马传给不他失礼,他那么多兄长侄儿,如狼似虎,他和三娘子也守不住啊。” 朱翊钧继续问道:“土默特部部众和牧场,有没有变动?” 汪道昆想了想,“俺答汗调了五千帐部众,居于大青山以北小黄河(锡拉木林河)一带;调了三千帐部众,居于大青山以南,拱卫王帐;调了四千帐部众居于阴山一带。 臣等原本分析,以为俺答汗自大同城外铩羽之后,心生疑惑,不再轻信别人 ,故而调集这些亲随心腹部众,囤聚以卫王帐。 殿下点拨臣,臣恍然醒悟,这些部众除了拱卫王帐之外,应该是俺答汗留给三娘子的。” “崇善寺在哪里?” “回禀殿下,崇善寺在大青山腹地,离俺答汗王帐大板升七十里远。”汪道昆又顿悟了,“殿下,臣明白了,俺答汗借着礼佛名义,离开王帐,带着三娘子和不他失礼去崇善寺,悄悄分批召集这些部众百户千户,让他们向三娘子和不他失礼宣誓效忠。” “应该没错了,崇善寺离大板升七十里远,大青山山高路远,南北广袤无边,俺答汗在那里搞什么小动作,谁也不知道。” 汪道昆连忙算了算,“五千,三千,四千,总共一万二千帐部众,算下来能聚集一万五千骑兵。又都是跟随俺答汗南征北战多年的精锐之师,实力不容轻视。” 三娘子又十分聪慧,能够左右拉拢,再加上俺答汗布下的其它暗子,说不定还真能替不他失礼守住家业。” “虽然俺答汗给三娘子和不他失礼留下了家业,但是守不守得住,他们说了不算,得看我大明愿不愿意赏给它。” 朱翊钧挥挥手,汪道昆连忙起身,弯腰探头,侧耳倾听。 “伯玉先生,你回大同后如此这般.好好用心,给俺答汗安排上!” 朱翊钧附在他耳边交代了一番。 汪道昆目光闪烁,听完后马上拱手作揖:“臣谨遵殿下令旨。殚精竭力,办好差事。” “好,你先去戎政府,与汝真公和参谋局的凤梧商议此计谋,查漏补遗。何况漠南战局一盘棋,俺答汗那里一动,东西南北,我们都要跟着一起动起来。 商议好后,伯玉先生马上回大同。戎政府和参谋局自会呈上该军略。届时孤再仔细看看。” “是!” 送走汪道昆后,朱翊钧转头对祁言说道:“去文书房问问,督理处有没有收到北海宣慰使司的急报? 孤的东征大军现在打下平壤和汉城了没有!” 第三百二十章 平壤城下 朝鲜西京平壤城,位于大同江以南。 平壤城西南边临江的玄妙山上,有明军前敌指挥哨所。 山岗最高处是一个挑台,稍后是一块平地,打了一个简陋的棚子。 北海宣慰使司兵马都指挥使、开原伯周国泰,站在平台上,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十里外的平壤城。 平壤城号称朝鲜南北诸道地形最险胜者,负山阻水,控制西北,俯瞰长江(大同江),远临旷野。 分内、中、外三城。 内城有五门,南为朱雀门,东为大同门,是唯一有瓮城的城门。 东北为七星门,东南为长庆门,西为静海门。 内城之外为中城,南门为正阳门,东门为含毬门,北门为庆昌门,西门为普通门。 中城之外为外城,南为车避门,西为多景门。 此外还有承服门、足朴门、大道门、小通门、水德门等大小水陆侧门。 在大同江以北,还有一座北城,很小,已经被明军攻占。 一条依着天然河道挖深扩宽的护城河,围着外城,从东北处引大同江,环绕平壤城半圈,在西南又流入大同江。 十余万民夫像蚂蚁一样,围着平壤城的南边和东边,挖掘两道环城壕沟。 壕沟外的土堤上,明军的四门臼炮对着平壤城不停地施放。砰砰的火炮声,就像秋天的雷声,有一声没一声的。 炮弹呼啸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进平壤城里,一声巨响,一团黑烟腾空而起。 城里十分安静,只突然砰砰响起几声火铳的声音,然后又猛地安静。 清阳男魏建平在棚子那边,跟几个衣甲不同的将领说话。 这些人是朝鲜海东左军将领。 朝鲜海东军是大明一手扶植起来的,分左右两军 左军在义州、大馆等地招募朝鲜北地农民、山民、猎人和渔民。 右军在忠清、全罗等地招募南部农民、山民、猎人和渔民。 派遣戚继光练出来的五百名明军为教官,引入戚继光练兵法,编练杀手(使用刀剑枪矛的近战步兵)、射手(弓箭手)、炮手(火铳手),着重训练步兵应用长枪、刀剑、狼筅、鸟铳的战法。 故而海东军又被称为“三手兵”。 左军兵力暂时为一万两千人,将领和中高级军官全是明人,低级军官和士官是朝鲜人。 由肃慎军押阵(督战),在宁边、肃川、龟城跟乱军打过几仗,败过敌、见过血,算是练出来。 后来在肃慎军和北海水师的支援下,收复了定州、安州、咸兴等城,现在是围攻平壤城的主力步军。 会宁男高策在棚子这边,拿着几份军报,看完后忍不住骂道:“李赞道这个混蛋还真是又臭又硬,都打到这个份上,还是不肯投降。” 周国泰放下望远镜,走回棚子里,听到了高策的话,“李赞道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杀了那么多显贵两班,还僭称伪王,就算是投降也是死罪难逃。” 那边魏建平也谈完了,挥挥手让海东左军的将领们离开。 周国泰倒了三杯热茶,给高策和魏建平各一杯,“海东左军怎么样?” “很好。粮饷按时足额发,赏罚分明,足够收揽他们的军心。” “那就好,魏督宪向我们传达过督理处密令,一定要牢牢掌握住海东左右两军。” “没问题的。” 周国泰转向高策问道:“我们的补给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开了安州和南浦两处港口。宣慰使司征调了二十六艘海船,都是两千吨的,日夜为我们转运军械物资。 叶参军那边行文过来,十一月初一之前,会把过冬的物资全部运过来。不过他希望我们尽快打下平壤城。” 周国泰点点头,“我知道叶参军的担心。南浦和安州两城太小,驻不了多少兵马,大军驻扎在野外,过冬是大问题。 而且物资堆积在那两处,容易被乱贼伺机抢毁。 要是攻下平壤城,这里足够大,肃慎军、海东左军全驻进去都可以。兵马过冬不是问题,物资仓储也不是问题。 只是平壤城墙高城雄,我不会用肃慎军兄弟的性命去堆。” 魏建平直白地说道:“那就用海东左军性命去堆啊。 ” 周国泰和高策瞪了他一眼,“我们费尽心思把海东左军历练出来,以后有大用处,拿去蚁附填坑,太可惜了。” 魏建平一摊双手,“那就只能等海军的炮舰来。我们一路轻装快进,没有携带火炮。那四门臼炮还是上次海军帮忙捎带着运过来的,炮弹才十八斤,跟蚊子咬。” 周国泰叹了一口气,“玄武水师就在江华岛,一天就能过来。可是这大同江现在是枯水期,水文又复杂。世子帆船吃水深,开不进来。 要不然那七艘战列舰开进来,数百门火炮对着平壤城炮轰几轮,我们这会已经进城去了。” 高策附和道:“是啊,等不到明年丰水期。不过刘公行文过来,已经去调吃水浅的炮船了,还得等几天。” 魏建平不在乎地说道:“两三个月都过来,等几天就等几天。” 周国泰抬头看了看天,“朝鲜这里的鬼天气,说不好。我担心老天突然下起雪来,就麻烦了,给我们攻城徒添烦劳。” 魏建平和高策忍不住同时叹了口气。 魏建平忍不住骂道:“你说李赞道在汉城待得好好的,他干嘛窜回平壤来,还带回来这么多人,全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高策答道:“据说他觉得平壤是他的‘龙兴之地’,也觉得汉城众矢之的,待着不安全。 听俘虏说,他把崔光中赶走后,一直在暗中经营平壤城。汉城就是个空架子,几伙乱军都垂涎那里,来回地祸害,祸害得鞠为茂草,几近荒废。 这样看,这个李赞道还是有些眼光和心计。我军一开始东征,他就马上把汉城甩给其他乱贼,自己逃回平壤城来。” “再有眼光和心计,还不是被我们围在这里爆锤。” 周国泰和高策看了他一眼。 明军这阵势,最能打的水陆大军全部派了出来,天下谁扛得住? 突然,山脚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谁来了?” “应该是肃慎军索伦左营追剿顺川、德川乱贼回来了。” 过了几分钟,三人急匆匆地沿着山路走上来。 为首的是肃慎军参将李大勇,身后是守备兼索伦左营统领张二河,以及鄂虎生。 鄂虎生,原名额纳呼,是周国泰在抄掠海西时,收留的一支虎尔哈残部的少年。 虎尔哈部跟海西女真人有所不同,他们自称达呼尔(达斡尔),而海西和建州女真则把他们和鄂温克、鄂伦春等北山野人、使鹿人一起通称为索伦人。 官府收编他们后,以依照女真人的音译,将其部称为索伦左右营。 三人走近,周国泰、魏建平和高策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鼻子吸了吸,发现是从鄂虎生身上发出来的。 鄂虎生只不过十四岁,可是天生神力,骑射精湛,单打独斗,在建州女真人算得上佼佼者的李大勇和张二河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周国泰厉声喝问道:“虎生,你是不是违反军纪,虐杀贼军?” 鄂虎生马上答道,“我没有!” 他是周国泰的亲兵,被派出去历练。 肃慎军上下他谁都不服,唯独就畏惧周国泰一人。 “李大勇,怎么回事?” “都指挥使,我们在顺川山中,遇到贼军占据山寨负隅顽抗。那里地形险要,我们一时奈何不了他们。 虎生背着弓箭和长刀,从后山悬崖那里爬了上去,然后从后山杀到前山寨门,在两三千贼军里杀了个贯通。 我们上去时,他一身上下全是血,就像是泡在血池子里捞出来的。随意清点了一下,差不多杀了一两百个贼军。其余的贼军都被他吓破胆,不敢靠近。 好几个被俘的贼军被他拿眼睛一瞪,吓得屎尿失禁。血腥味好几天都没散去,我特意给他烧了一锅热水洗了澡,才稍微好点。” 听说鄂虎生没有违反军纪,还立下军功,周国泰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样的,有出息了。” 鄂虎生裂开嘴笑了。 高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以后比我们都有出息。” 魏建平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长大了,明年叫你泰哥给你说房媳妇,腰粗屁股大,一年给你生个大胖子,生足一个班。” 鄂虎生眼 睛一亮,嘴巴裂得更宽,笑得更加开心。 大家都笑了。 周国泰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你们不要看他傻乎乎,装着憨厚。这小子鬼精鬼精的。 当初他们部落的男丁都被图们汗忽悠下山,他察觉到不对,觉得图们汗是拿他们当替死鬼,于是就装病没有去。 幸好他装病没去,要不是有他在,整个部族都得完蛋。” 被揭穿的鄂虎生也不恼,嘿嘿地憨厚一笑,“光有力气,没有耐心和智慧,是成不了好猎人的。” 魏建平哈哈大笑:“长能耐了,以为天下第一。等东征打完,叫你泰哥送你去清河士官学校,让你看看” 魏建平转头问道:“那句诗词怎么说来着?就是英杰人才特别多的意思。” “巨海纳百川,麟阁多才贤。”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卓吾先生怎么看上你这个不学无术之徒的?” 几人嘻嘻哈哈说笑了一番,突然有副官跑来禀告:“都指挥使,海军的炮船来了。” “这么快!” 周国泰大喜,率先冲到挑台上,其余人也哗哗地跟着冲了上来。 咔咔声响,有单筒望远镜的纷纷掏出来,拉长镜筒。 没有的就直接上肉眼。 玄妙山临江,地势又高,数十里江面一览无遗。只见西南边的江面上,缓缓驶过来一列船只。 “吴淞海船,应该在两千吨左右。” “嗯,两千吨是目前这段大同江能行驶的最大吨位海船了。” “火炮不少啊,一艘船单舷应该有二十多门火炮,口径看着不小。” “可惜,不是世子大帆船,那个炮击起来更带劲。” “知足吧。” “一艘,两艘十五艘,海军威武!真大方!” 在他们的议论声中,十五艘吴淞海船在平壤城十里外的江面上,靠南岸停泊。 周国泰大喊道:“参谋官!” “卑职在! “派人去联络海军指挥使,就说本将邀请他到指挥所会面,商谈攻城事宜。” “是!” 第三百二十一章 打下平壤好过冬 这支海军船队的指挥使很快被请来。 他叫吴顺昌,李超的老部下,从定海营里出来的,带着六位副官和参谋官上到玄妙山顶上的哨所。 “海军威海营左队都虞侯吴顺昌拜见开原伯。” “吴都虞侯,这几位是我的同僚,清阳男魏建平,会宁男高策。肃慎军参将李大勇,守备张二河,这位是我的亲兵鄂虎生,这几位是我的参谋官和副官.” “末将参见清阳男、会宁男!” 互相介绍完,周国泰带着吴顺昌来到哨所挑台上。 “这个位置好,一览无遗。”吴顺昌嘴巴啧啧地赞叹道。 周国泰指着平壤城对吴顺昌说道:“吴虞侯,宣司调你们来的任务应该有说吧。” “开原伯,有说,能用大炮解决的困难,决不能让大明将士流血。” “哈哈,敞亮。参谋官,把舆图拿来。” 鄂虎生扛着一张桌子,咣当放在了挑台上。 周国泰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让参谋官把舆图放在桌子上,对着远处的平壤城指点起来。 “离江面最近的平壤内城西边静海门到南边朱雀门这一段,不过一百米。但是这一段左边是江,右边是城,过于狭窄,兵马展不开。 就算你们把城墙轰开了,我们兄弟还得沿着这条窄巷往前冲,贼军在右边城墙上,居高临下,等我们冲到缺口,也是死伤惨重。” 吴顺昌点点头,继续听周国台往下说。 “我们选了又选,发现中城北门庆昌门到西北水门,水德门这一段最合适。这里离江面不过两百米。 你们集中火炮轰击水德门这一段,我们聚集兵马在庆昌门前这片空地上,等到你们把那段城墙轰塌,我们就一拥而上。 在此之前,我们会把护城河北边引水口堵上,再把这一段干的护城河填上。” 吴顺昌看着周国泰说道:“开原伯,这事不小,需要耗费大量人力。” “人力不缺,周围的朝鲜百姓饿得双眼冒绿光,只要每天给饭吃,能聚起十万青壮民夫来。要是城墙上有守军,我可以叫这些民夫把平壤城挖塌了。” “那就好。开原伯,这段城墙坚固吗?我得算算我们需要炮轰多久。” “这段城墙有两百年历史,中间缝缝补补过几次,不过最新修葺一次还在二十多年前。朝鲜这些年也穷,没有余粮修。 中间还遇到过三次大同江发大水,最近的在前年,水高两米多,据说足足泡了五天五夜。你用望远镜仔细看,还能看到城墙上比较明显的水泡痕迹。” 吴顺昌眼睛发亮,“还有这好事。我们此前奉命炮击过朝鲜几处沿海的城池,他们修城的手艺有点糙,偷工减料的厉害。 平日万般好,就是不能泡水,一泡水就跟掉进水里的发面馒头一样。外面看着还硬,里面全稣软了。 待会我们安排几位参谋官,把这一段城墙挨着炮击一轮,仔细观察一下,能摸出那一段最软最容易轰塌。” 周国泰惊喜道:“水师兄弟还有这手艺?” 吴顺昌嘿嘿一笑,“我们每年两次炮击东倭沿海城池,炮击完一次就做一次总结。朝鲜戊辰之变后,我们又奉命炮击被贼军占据的沿海城池,也是炮击一次做一次总结,二傻子都打出经验来了。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周国泰哈哈一笑,随即又说道:“吴虞侯,本将还有一事相求。” 吴顺昌马上答道:“开原伯请说。” “我们想找水师兄弟们借火药。” “火药?” “对。”周国泰指着舆图说道,“我们在平壤城外城和中城城墙交汇的地方,就是含毬门这一带,秘密开凿了三条地道。 用的全是工程营的兵,朝鲜青壮只是在外面打下手,十分隐秘,守军到目前应该也没有察觉。 现在有两段地道快要挖到中城城墙下,据悉平壤城里置有大瓮,专门侦听地底下的动静。我们一旦掘进,很容易被发现。” 吴顺昌马上明白,竖起大拇指道:“所以开原伯叫我们不停地炮击城墙,干扰守军侦听,掩护你们掘地道到城墙下。 陆军的兄弟们真讲究!” “哈哈,打仗吗,不就想方设法打败敌人吗。我们不能把鸡 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既要靠海军兄弟火炮开城,我们也要自己想法子。 开掘地道,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只是我们肃慎军一水的轻骑兵,火器不多,火药也不多。所以需要找海军兄弟借火药。” “开原伯,你们需要多少?” “你看我们在这里炸开两百米宽的口子,需要多少火药?” 吴顺昌摸着下巴说道:“先安排一吨吧。这玩意不嫌多,就怕少。少了也就听个响,闹笑话。多了炸开的口子越大越好。” 周国泰笑着说道:“吴兄弟是个明白人,不知道海军兄弟能不能借这么多火药给我们?” “开原伯,我有十五艘船,合计六百多门炮,一吨火药我要是匀不出来,我们就不是出来打仗的,是出来钓鱼的。 只是这么大一批火药,按照我们海军的章程,我肯定是不敢擅自调给陆军兄弟,请开原伯行文给宣司和刘公,拿到批文,你们要多少我给你们多少。” 周国泰当然知道火药不能说借就借,这不乱了套。他只是探探口风,摸摸底。后面肯定要行文走流程。 周国泰是东征陆军主将之一,调拨火药又是攻克平壤城这样的大事,刘焘肯定会批的。 “好,我马上行文禀于刘公,请调拨一吨火药给我们。刘公在江华岛,很近的,来回五六天。 我们这边也可以做好万全准备。 现在正事谈完,我们去开祭五脏庙!副官,” “在!” “款待海军兄弟的接风宴准备好了吗?” “总爷,准备好了。” “好,走,我们开整!” 到了玄妙山下的指挥部,周国泰引着众人来到“食堂”,里面摆着十几张长桌子,两边摆着长凳子。 人声鼎沸,指挥部参谋处、测绘处、情报处、军法处、文字房和警卫营的军官士官们,三四百人分坐在长凳上,端着各自的就餐盘,趴在桌子上,呼呼地吃了起来。 按照朱翊钧制定的新军制,作战期间,官兵必须同食。 粮台厨房做同样的饭菜,士兵们吃什么,军官将领们就吃什么。 非作战期间可以分开吃,军官将领可以开小灶。 周国泰带着众人转到旁边的一间房间里,“今天招待海军兄弟,我叫他们多打了几份菜。等攻克平壤城,开庆功宴,我叫他们把打的狍子兔子,还有河里的鱼都给你们整上。 吴虞侯,跟你说,我们指挥部的大厨老杨以前是辽东巡抚府的大厨,谭公、魏公、郭公吃过他的菜,赞不绝口。” 吴顺昌笑着问道:“开原伯是怎么把他给拐到这里来的。” “我跟他说,老杨,这次我们东征帮朝鲜打贼军,风险小,有军功捞。你也四十大几的人,想不想捞份军功,传给子孙? 他二话不说,卷了家伙事,跟着我们就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分坐下来,周国泰说道:“作战期间不得饮酒,这是太子殿下定下的铁律。我就拿着老杨熬得骨头萝卜汤,以汤代酒,敬海军兄弟。 等到打下平壤城,我们再痛饮庆功酒!” “好!” 众人齐声叫好,举起碗里热乎乎的汤。 喝了几口汤,坐下来后众人埋头吃饭,先干下去一碗饭,给肚子垫底后,大家开始一边吃着第二碗,一边闲聊起来。 魏建平好奇地问道:“吴虞侯,你们从江华岛过来的?” “是的,我们此前进驻种子岛,在朝鲜和日本之间游弋。然后又奉命北上,在全罗、忠清道沿海一带巡哨。在江华岛补给时接到军令,紧急开拔北上,支援你们来了。” 高策问道:“汉城打下了吗?” “打下来了。” 周国泰、魏建平和高策等人对视一眼,心有不甘。 吴顺昌察觉到众人的异样,安慰道:“汉城那个鸟样,不是打下来的,是大军开进直接接管。 听往那边运物资的商船船长和水手们说,汉城一片废墟,什么都被烧干净了,一间能遮风挡雨的好房子都没有。” “这么惨?” “可不就这么惨! 城里全是野兽,活人看不到几个。街头巷尾全是野狗野狼,在撕咬着尸体。那些畜生见了人还不怕,龇牙咧嘴,一双发绿光 的眼珠子瞪着你。 落了单的人,这些野狗野狼居然敢扑上来撕咬你。开进城去的神威军,忙着打猎,薛副爷下令,汉城这些吃过人的畜生全部打掉,尸体也不准吃,全部焚烧掉。” 众人忍不住啧啧的咋舌。 “难怪李赞道连王京都不要,直接固守在平壤城。” “什么王京,鬼都!” “吴虞侯,现在神威军开去了哪里?” 高策关心地问道。 神威军跟肃慎军是竞争对手。 贼军就那么多,你剿灭的贼军多,我剿除的就少,立的军功也少了。 吴顺昌想了想,“听说神威军追去扬州城。” 魏建平好奇地问道:“朝鲜也有扬州城?” “朝鲜什么都学得我大明,有扬州城,还有江陵、襄阳、淮阳呢!少打岔,吴虞侯,你继续说。” “好,听说扬州聚集了崔光中为首的四万多贼军,神威军开过去是打他们去的。” 周国泰停住筷子,“崔光中被李赞道打败后,退出平壤,一直在京畿道和江原道活动。朴仁勇跟李赞道翻脸后,带着人马南下去了忠清道和尚庆道,据尚州自立为王。 神威军克扬州,除崔光中,我们克平壤,灭李赞道,朝鲜贼军叫得出名号的只剩下朴仁勇了。” 高策在一旁说道:“我们得加把劲,赶在大雪之前攻克平壤,让全军喘口气。等到明年春暖路通,再南下,会剿朴仁勇以及其他贼军。” 魏建平附和道:“我们打李赞道,薛易打崔光中。我们克平壤,薛易复汉城和扬州,算是打个平手,明年我们跟他再分高下!” 吴顺昌呵呵一笑,不说话。 陆军各部暗地里较劲争功,他身为海军不出声。 海军各水师各营也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司空见惯。 周国泰抬头看了看屋外阴沉的天,“希望神威军的兄弟打得顺利,尽早剿除崔光中部,克复扬州城,好安安心心过冬。 等明年再一比高下!”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东征初捷 汉城东北一百里的扬州城。 城外南边是一大片丘陵地带。 寒风骤起,像刀一样刮过来空荡荡的丘陵。荒原一片,没有树,到处可见被砍伐剩下的树桩。大的有碗口大,小的不过茶盏那么大。 地上满是杂草,灰枯色,伏在地上,一只又一只脚整齐地踩过它们。 红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鼓声铿锵有节奏,笛声悠扬有韵律。一排排身穿新式军装,头戴圆盘铁盔的神威军士兵,扛着滑膛枪,跟着鼓声,迈着稳健的步伐,行走在荒原中。 时不时一辆炮车从队伍中间轰隆隆驶过。 四匹马在前面奔跑着,炮车里坐着六名炮手,里面还有一箱箱弹药。炮车后面是九斤或十二斤野炮。 前方五六里远的扬州城南门城楼上,崔光中拿着一支破旧不堪的单筒望远镜,眺望着步步逼近的明军。 这些明军分成一个个方阵,从容不迫地散布在宽三四里,纵深两三里的荒原上。 “这些明军跟以前看到的不一样。”崔光中看完后,把望远镜递给旁边的军师。 军师名叫崔吉庆,做过县官,因为贪得太狠,被当地世家联手给搞下去。退居原籍时,闲来无事读了几本兵书。 戊辰之变,朝鲜大乱,他反倒认为天时已到,踊跃地参与其中。 可惜李赞道和朴仁勇等贼军首领都没发现他这位朝鲜诸葛,辗转了多地,吃了不少苦头,终于被崔光中赏识,被延请为军师。 得到“重用”后,崔吉庆准备大展手脚,把崔光中的兵马打造成为朝鲜第一强军。可惜,事实像冰雨一样胡乱地拍打在他脸上。 这些贼军起事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抢钱抢女人,放荡不羁爱自由。你让他们每日按时出操,苦练技击? 做梦! 直接闹兵变! 朝鲜起事的山头那么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于是崔吉庆强军举措才执行没几天就烟消云散。然后崔光中被李赞道从平壤和黄海道看了出来,成了名副其实的流寇,崔吉庆也摆烂了。 武侯在世也无计可施,他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鬼点子还是有些的。崔光中听他计谋,占到些便宜,攻下扬州作为据点,稳住了跟脚,于是崔吉庆军师之位,做得还稳当。 崔吉庆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也很是疑惑:“大将军神目如烛,洞悉万里。 兵书有云,阵法分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形阵、雁形阵、钩形阵、玄襄阵、水阵和火阵,另外还有用以射击的‘云阵’,围敌的‘赢渭阵’,奇袭的‘阖燧阵’。 在下最推崇的是诸葛武侯的‘八阵图’、‘梅花阵。在下不才,由二龙出水阵变化推演出天地三才阵,大军分三排层层递进,可破强敌。 明军这个阵形不正不奇,无阴阳八卦之分,只能说是不得章法的怪阵。” 旁边有人附和,“军师说得没错。大将军你看这些明军,扛着根棍棍,就这么肆意地走着,是来打仗还是来串门的。” “明军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看上去很一般啊。这样走路,我们也会。” “都是那些文人当官的胡乱吹捧的。他们把大明当亲粑粑一样供着,肯定是吹得神乎其神,现在一看,不过如此。” “明人水师着实厉害,可是上了岸,跟我们没有什么两样啊。” “所以说,我们闹了那么久,狗国王和那些狗官求了那么久,明军都不敢来,肯定是他们只是强在水师,上了岸跟我们的官兵一样。” “没错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兵都是一样稀松破烂。” 这些贼军大小首领都没有尝过明军的铁拳,在这里充分发挥想象力。 同时出于给己方打气的目的,他们肯定是拼命地踩明军。 他们以前打朝鲜官兵时,摧枯拉朽,攻无不克。在他们潜意识里,也希望这次来的明军跟朝鲜官兵一样。 崔吉庆放下望远镜,又开口说话了。 “大将军,卑职数过,明军最多不超过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人?”旁边的贼军将领们更加兴奋了。 “我们有精兵四万。四万打一万五千,他们又不是天兵天将,我们胜券在握!” “大将军,他们这点 兵马就敢列阵叫嚣我们,我们马上出城去,好好教训他们!” “对,大将军,打赢了明国兵马,你就是朝鲜第一号英杰,李赞道小儿都该让贤给你。” 崔吉庆等将领们说完,总结道:“兵法有云,取胜之道无非以正胜奇,以强胜弱,以多胜少。 大将军,此战我们当以多胜少!” 在他们简单的脑子里,打仗无非就是数人头,哪一边人多就能打赢。 崔光中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崔光中决定派兵出去打一仗。 打赢天朝上国的平叛大军,崔光中就是朝鲜各路英杰中头一号人物,就算是退回平壤城的李赞道也要纳头便拜。 打败了? 打败就打败了,见到形势不对,自己带着心腹积极转进。现在世道这么乱,随便占个地方,一树旗又能召集数万兵马。 屡败屡战,也是战绩,多败几次,让天朝上国记住自己这号人物,等到时机成熟,果断接受招安,肯定能在朝鲜新朝堂上捞到一个好位置。 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欲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 我也读过天朝的话本章回! “全军出击!” 崔光中一声令下,四万贼军出了扬州城,在城外结阵,缓缓前移,对明军对战。 很快,两军相隔只有一里多远。 明军衣甲鲜明,旌旗飘飘。滑膛枪枪管闪着白光,整齐如林。 贼军一伙伙的,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有儒衣衫袍,还有官服铠甲,还有披着花花绿绿的妇人衣服和布帛。 手持各种兵器,打着各色各样的旗号。面目狰狞,恶狠狠地看着比己方少一多半的明军。 神威军出动了五个火枪步兵团,六十个三排列队,组成二十个方阵,错落有序,青灰色的军装如同海洋,红色臂章衣边像跳跃的红色浪花。 飘荡的旌旗像一面面红色帆。 火炮团迅速架设火炮,三十门十二斤野炮,八十五门九斤野炮在火炮都虞侯的指挥下,迅速架设好。 其中五门十二斤野炮隶属一队,在队正王逢猛的指挥下,五门火炮对准其中一伙贼军中心位置。 集中所有火炮向一点猛烈开火,像锤子敲钉子一样。 两军相隔不到一里,五门十二斤野炮率先开火。 巨大的炮击声撕裂清冷的空气,在朝鲜中部山地回响着。 贼军一位士兵李甲看着黑漆漆的炮口,心里有些发虚,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贼军从官兵手里缴获了数百支东倭贩卖过来的火铳,不过大部分被李赞道抢了去。其余的贼军只是听了个响,不知道这玩意到底多猛。 突然间火炮开火,李甲看到对面火光闪动,浓烟滚滚,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好像下雨了,雨点飞落在左边脸上,热乎乎,黏糊糊。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转头一看,刚才还站在左边的同伴不见了,只剩下一双腿,摇摇晃晃的,下一秒就要倒下。 是同伴没错,腿上的靴子还是从自己手里抢走的。 腿上全是血,还有白色的骨头,像是什么东西,把他上半截身子从大腿处硬生生给拔走了。 再向后转头,看到左边空了一溜,前四五个同伴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双腿留在原地,周围一滩的鲜血,还有黏糊糊的红色烂泥。 后面的四五个同伴却是不见了腿,旁边还有同伴没了胳膊。他们抱着断手断腿,躺在地上,嗷嗷直叫,哭天喊地。 李甲再看一眼周围的同伴,还完好无损站着的,满身满脸都是血。有的跟自己一样不知所措,有的似乎看到了什么,只是场面过于震撼,他们都被吓傻了,浑身颤抖地站在那里。 李甲猛地转头向右,右边不远处也有一条类似的沟道,双腿,鲜血,烂泥,断了手脚的同伴。 整个队伍都乱了,惨嚎声,惊叫声,自言自语声,就像开了锅的小米粥,乱做了一团。 不知过了过久,李甲下意识地转头,看到对面明军的火炮又开始闪动火光。他吓得一转头,正好看得真切。 一发炮弹快得肉眼看不清它的踪迹,狠狠撞进队伍里,左边五六个同伴,上半身就突然全部炸开,化成了血雨和烂泥。 炮弹 下坠,去势不减,在干硬的泥地上蹦蹦跳跳,所到之处,把人的腿全部打断,就像干枯的树枝,咔哒一声断裂。 炮击中,步兵团列队在鼓声和笛声中越走越近,走到离贼军不到一百米时,过半贼军被几轮炮击打崩了,纷纷转头就跑。 留在阵地上的还有那些没有吃到炮弹,还没看到惨烈景象的贼军。 步兵团继续列队逼近,走进三十米距离,队伍停下。 “举枪!” 士兵们纷纷举起滑膛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贼军。 军官举起长刀,对着贼军大喊道:“瞄准!” “开火!” 连绵不绝的枪声,前调是清脆,中调是撕扯,后调是沉闷,一排排青烟喷出,贼军一排排倒下。 其余的贼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得晕头转向。 “上弹药!” 在军官的喝令声中,明军士兵们娴熟地按照演练过数百上千次的步骤,装填弹药,然后在“举枪!瞄准!开火!”的喝令声中开火。 “上刺刀!” 寒光飞闪的刺刀被装上滑膛枪,马上变成一支长矛。上万支长矛,矛尖指向贼军。 “跟我冲啊!”军官大吼一声,举着长刀向前冲去。 上万士兵举着刺刀,大吼一声,保持着歪七歪八的大致队形,向贼军狠狠冲去。上万把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于此同时,三千骑兵在萧如熏的率领下,从侧翼杀出,向贼军的侧面包抄杀去。 捷报很快送到江华岛,由叶梦熊向刘焘禀告。 “击毙四千六百七十人,斩首一千一百二十级。击伤杀伤六千九百五十七,俘获三万零七百人。贼酋崔光中被萧如熏抓获扬州城克复。” “报!” 又有捷报传来。 “平壤城被攻克,贼酋李赞道聚妻儿举火自焚,其余军民七万余投降。” 刘焘点了点头,“整理好,八百里加急送督理处。” “是。” “男兆,战报整理好,不要写漏了。前敌指挥部也有急报呈送戎政府。” 叶梦熊点点头:“刘公放心,属下会写好。” 以前武将被文官压制,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没有上报中枢,直通御前的渠道。 战报由文官说了。 他们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可以把武将的功劳说成自己的,再把武将的英勇杀敌说成轻敌冒进,沉着应敌说成贻误战机,不敌撤退说成未战先逃。 朱翊钧改了规矩,前敌指挥的武将们可上报军情战况,直呈督理处,抄送戎政府。 文官一份,武将一份,要是两边对不上,就要出动锦衣卫。 他一出马,就不是什么好事。 捷报迅速送到京城,送到西苑朱翊钧的手里。 好! 平壤和汉城光复,东征之战第一阶段顺利完成任务,自己就能安心大婚!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大婚 朱翊钧以太子身份大婚,纳太子妃,礼部一再议定,以天子大婚降一格进行。 即流程一致,但规格上降一格。 大婚六礼,第一礼是纳采问名。 在八月十五日定下薛氏为太子妃,礼部马上开始六礼流程。 先是礼部遣官告天地宗庙,提前做好准备。 择吉日九月初六,隆庆帝亲临奉天殿,召百官,传制官当众宣制。 “太子承天序,钦绍鸿图。 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 实以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所资维重。祗遵皇帝皇后命,兹选阳武侯薛氏女为太子妃,命阁老、吏部尚书张居正,礼部尚书葛守礼为正副使,持节行纳采问名,以礼采择。”。 正副使张居正和葛守礼跪拜取节及制书,置采于轿中,仪仗大乐前导,出承天门,浩浩荡荡到阳武侯府大门前。 薛氏早被送回阳武侯府,做好了准备。 当天,薛家老小男女,男着朝服,女着诰命,在前院大等候。 礼官上前说:“奉制纳太子妃,遣使行纳采问名礼。”。 薛府开正门,对制书和节行礼,阳武侯薛翰收下制书和礼物,置酒馔、奉谢礼以谢使臣。 酒过三巡,薛翰奉上有薛氏姓名、生辰八字的谢恩上表。 正副使接住,再回到奉天门外,把表节交给司礼监的官员,捧入复命。 至此,婚礼的第一步“纳采问名”结束。 再择吉日祭告天地、宗庙,继续“纳征、请期、册封”程序,完成前四礼。 “纳吉者,谓卜已得吉,往告之也”用于天子。 “纳征者,用束帛告成,谓婚姻之礼成也”,用于太子和亲王。 “请期者,谓请日也”。 太子纳妃,用请期。 天子大婚,用告期。 两者都是通知女方婚期,只是说法不同。 司礼监接薛府“节表”,由礼部、钦天监等卜期问吉,确定结婚日期,并通知给薛府,再以册封形式正式确定太子妃身份。 婚期先是确定于隆庆四年二月十六日,但皇后陈氏与隆庆帝商量好,改为隆庆三年十二月十二日。 开始时朝野一片哗然。 后来又消息传出,皇上身体有恙,皇后想提前大婚冲喜。至此,朝野有心人明白,皇上皇后是在抢时间。 皇上的身体有大问题。 十一月二十六日,吉日。 隆庆帝以成国公朱希忠、宣城县公胡宗宪为左右正使,英国公张溶、内阁首辅李春芳、阁老陈以勤、高拱为副使,奉册封至阳武侯薛府。 薛府开正门,朱希忠宣读册封诏书。 “朕立储贰,天下之本。婚姻,王化之纲。法阴阳以肇人伦,礼先正始求窈窕,以承内职,思在进贤。 既得令仪爰颁显命,咨尔薛氏,粹姿婉娩,懿德温良,毓自名门,娴习诗书. 遣使持节,册封阳武侯薛氏为皇太子妃,于戏我祖宗家法甚饬,益远迈于汉唐 风咏于归助我国都之教,雅歌好合顺于父母之心,祗服训词棥心膺多福!” 正式册封诏书一宣,太子朱翊钧和太子妃薛宝琴正式定婚。 十二月十二日三更天,朱翊钧早早起床,在内侍宫女的伺候下,穿上九纹章玄衣纁裳,配玉佩,戴平天冠,来到奉先殿。 从四品在京文武百官都到齐,身穿青衣赤裳祭服,头戴梁冠,在殿前空地列队等候。 朱翊钧入场,百官跪拜行礼。 四更天,隆庆帝着十二纹章玄衣纁裳,戴平天冠,在四位内侍搀扶簇拥下,来到奉先殿,在正中御座上坐下。 朱翊钧率百官进殿,跪拜行礼。 礼官唱赞,醮戒仪式开始。 礼毕后,文武百官分列两边,朱翊钧上前,跪拜于陛前。 隆庆帝开口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朱翊钧跪答道:“儿臣朱翊钧谨奉制旨。” 隆庆帝继续说道:“太子天赋纯资,学全睿德,年长已冠,宜谐室家。尔薛氏,阳武侯薛翰之女,夙蕴闺闱之秀,克遵姆傅之箴,时及于归天作之合! 率人存鸡鸣儆戒之心,笃麟趾仁厚之化,有蕃嗣续,庆 衍邦家亿万斯年.” 等隆庆帝勉励完后,朱翊钧谢恩,起身出殿,前去迎亲。 百官们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 隆庆帝脸上抹了粉,看上去还不错。可是双眼呆滞,脸型削痩,声音轻浮,悬如游丝。 两朝老臣李春芳、张居正等人猛然发现,隆庆帝此时状态,还不如先皇嘉靖帝临终前一两月。 心中大惊。 高拱更是双目赤红,心中满是悔恨。 为什么不好好劝一劝皇上呢? 可是高拱心里也知道,劝不住的。 朱翊钧出殿,坐上金辂车,后面跟着一辆厌翟车,摆出全副仪仗,以丰宁侯戚继光、兵部尚书谭纶为前导使,出承天门,往阳武侯府迎亲。 阳武侯府三更天时,也举行了醮戒礼。 薛翰夫妇身穿祭服坐在正堂上,薛宝琴身穿盛装,向父母行礼。然后薛翰夫妇交代,要“祗服荣恩,恪修妇道,惟孝惟诚以事上奉祀,惟勤惟俭以持己” 一番教诲后,薛府开始等待太子殿下亲来迎亲。府门早早用红布围了一圈,围成帷帐。再由奉宸司、京营兵在外警戒。 吉时到,太子一行也正好赶到,进到帷帐里。 薛府中门大开,赞礼官站在东边,问道:“敢问何事?” 谭纶上前答道:“太子奉制亲迎。” 薛府请来的主婚者海瑞母亲,海老夫人出门,跪拜行礼相迎。 戚继光奉大雁上前,奉于朱翊钧跟前,朱翊钧接过交给海老夫人。海老夫人双手奉接,起身奉雁引朱翊钧一行人入正门,直至闺阁门前。 阁门前有一张书案,朱翊钧走到案前,海老夫人递过那只雁,朱翊钧把雁放在案上,行礼祭拜,然后站到一边。 薛侯夫人出阁门来,转到案前,对奠雁行礼。 朱翊钧再对薛侯夫人行礼。 薛侯夫人点头,丈母娘看过毛脚女婿后,开口道:“可!” 八位宫女都人入阁,扶身穿九翚四凤冠翟衣的薛宝琴出来,恍如壁画里的仙女下凡,站立于薛侯夫人左边。 主婚人海老夫人朗声道:“戒之戒之,夙夜恪勤,毋或违命。” 薛宝琴柔声答道:“是!” 薛侯夫人叮嘱道:“勉之勉之,尔父有训,往承惟钦。” 薛宝琴柔声答道:“遵父母命。” 薛侯夫人牵着薛宝琴的手,交到朱翊钧手里。 此时一顶软舆停在阁前,朱翊钧送薛宝琴入舆,出侯府大门。 金辂车和厌翟车,在大门前帷帐空地里一前一后停着,十二名宫女在左右伺候。薛宝琴下舆,在宫女搀扶下入厌翟车。 朱翊钧重新上金辂车,谭纶和戚继光重新为前导,率仪仗开路,护送金辂凤车出长安街,入承天门,直到东宫门外。 薛宝琴在宫女扶持下,下厌翟车转乘舆。 到了内殿宫门外,薛宝琴下舆进入内殿右偏殿,更换盛服。 朱翊钧入左偏殿,更换皮弁服。然后两人入内殿,各自就座,东西相向。 尚宫执事者把食案举到前面,女官取四只金杯,斟酒进献。 喝完,进献食馔。 再次进酒、进饭完毕,女官用两个卺倒酒,合好进献。 喝完酒,又进食馔完毕,两人起身,各自去左右偏殿更换常服。 太子侍从吃太子妃剩下的饭食,太子妃侍从吃皇帝剩下的饭食,出内殿,留下一对新人。 至此礼成,送入洞房。 然后内殿那个芙蓉帐内一转眼就天亮了。 同一天,漠南大青山崇善寺,俺答汗带着三娘子在大雄宝殿跪在蒲团上,恭敬礼佛。 佛像为大日如来佛,高两丈六尺,直抵殿顶。浑身贴满金箔,闪闪发光。 俺答汗双掌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佛祖保佑,保佑我儿不他失礼茁壮成长,顺利继承我的家业。” 念完后,和三娘子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礼毕后,玄池和尚上前来,“阿弥陀佛,大汗和夫人,请方丈室静坐。” “好。”俺答汗在三娘子的搀扶下起身。 “不他失礼睡着了吗?” “大汗,他睡着了。” 俺答汗看了看三娘子的 肚子,“希望你这次还能生个儿子。在草原上,必须兄弟多,才能抵得住群狼的围攻。” “大汗,我不许你这么说。” 俺答汗老了许多,头发胡须花白,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多了数倍,脸颊削痩了许多。眼睛下那一块不仅皮肤变黑,还松弛耷拉着。 玄池和尚带着俺答汗和三娘子进到方丈室里,不他失礼躺在靠墙的床榻上,睡得正香。 “贫僧去给大汗和夫人备茶。” 玄池和尚离开后,俺答汗对三娘子说道:“一万二千帐,是本汗数十年里带出的心腹。一百一十位百户,本汗都叫他们参拜过你了。 那颜出,好好收着我给你的那块金牌,危急时,那是调兵的令牌。” 三娘子红着眼睛说道:“大汗,我不许你这么说。你还要等我们第二个儿子出世,还要等不他失礼长大,教他骑马,教他射箭。” 俺答汗神情黯然,在床榻上坐下,轻轻抚摸着不他失礼的小脸蛋,摸了两下,又担心自己粗糙的手刮到了不他失礼粉嫩的肌肤,连忙住手,只是来回地看,满目的怜惜。 “等不及了,本汗可能等不到哪一天了。我只能趁着这次寿宴,把几只最坏的恶狼除掉,以免后患。” 三娘子一愣,“大汗,这次来赴宴的都是你的弟弟和子侄,你的亲人啊。” “亲人?亲人会是你最好的帮手,也会是你最凶狠的敌人。蒙古勇士从不畏惧面对面的刀枪,可是从背后射过来的冷箭,才让人难以抵挡。” 哒哒,有人敲门。 “大汗,夫人,贫僧送茶来了。” “请进。” 玄池和尚端着盘子,上面有一个茶壶,三个茶杯,摆在桌子上,拿起茶壶,给三个茶杯倒了茶水,然后对俺答汗和三娘子说道:“这里有新进的江南新茶,大汗,夫人请。” 俺答汗和三娘子在对面坐下,没有出声,也没有端起茶杯。 玄池和尚端起茶杯,对着俺答汗和三娘子点了点,一饮而尽。 俺答汗这才拿起茶杯,一口喝完,“好茶!” 三娘子才喝得一口,眉头一皱,“不好喝!”便把剩下大半的茶杯放下。 玄妙和尚拿起茶壶,给俺答汗和自己茶杯满上,不急不缓地说道:“此茶来至大明福建,是岩茶,说是烘焙而制,阳正之物,故而夫人不喜喝,大汗却是爱喝。” 说完,又喝了一杯。 俺答汗哈哈一笑:“南人就是喜欢搞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大和尚,后面还要请你多替我们在佛祖面前念经。” “这是贫僧的职责!”玄妙和尚连忙答道。 两人说着话,很快把一壶茶喝完,又聊了一会,玄池和尚告辞离开。 一路上他不慌不忙地迈着小碎步,和气地跟遇到的僧人打招呼。 回到住所,关上门,玄池脸色一变,几个箭步冲到床边,翻找出一个小瓶,拿着它的右手颤抖不定,左手拿开瓶塞,小瓶抖动不已,瓶口滚出一粒青色药丸,落在左手手心里。 玄池忙不迭地塞进嘴里,使劲下咽,药丸却卡在喉咙上。他慌忙拿起茶壶,直接用壶嘴对着嘴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 完事后,玄池和尚坐在床沿上,微微喘着气,一抹额头,全是汗水。 第三百二十四章 酒照喝,舞照跳 大婚后第二天早上,朱翊钧和薛宝琴从芙蓉帐里早早起床,在宫女伺候下,穿上朝服,带上头冠首饰,准备朝见两宫。 太子太子妃朝见两宫的正常顺序是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和皇后等嫔妃。 但是紫禁城里没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只有几名太妃,没资格享受朝见之礼。 礼部早早上疏,已经议定好了流程。 按照流程,朱翊钧带着薛宝琴,还有同时纳的侧嫔董玲珑、葛秀云、曾婉儿,先去了西苑仁寿殿。 重华宫的人比较多,需要分两批迎纳。 薛宝琴是太子妃,正式迎娶,随嫁的侧嫔为董玲珑、葛秀云、曾婉儿三人。 宋琉璃是侧妃,她和其余两女等两天再说。 朱翊钧和薛宝琴,带着董、葛、曾三女,在仁寿殿向先皇嘉靖帝画像八拜行礼,呈上枣和栗。 算是见过祖辈。 随后五人入紫禁城,先在乾清宫朝见隆庆帝,八拜行礼,呈上枣和栗。 再到坤宁宫朝见皇后陈氏,呈上腶。 朝见后,隆庆帝和皇后陈氏在乾清宫设宴,紫禁城里的太妃、嫔妃、皇子公主,能动弹的全部来参加,朱翊钧带着薛宝琴,向她介绍这些人。 其实大部分人朱翊钧也不认识,万福在旁边,替他一一介绍。 第二天如此过去,第三天举行盥馈之仪。 也就是太子妃薛宝琴在东宫设宴,回请皇上、皇后以及太妃、嫔妃等人。 按照礼制此事由太子妃一手操持,朱翊钧袖手不管,转去西苑勤政堂,处理军国事。 总领戎政府、督理处平章胡宗宪在汇报着。其他几位平章,镇远侯顾寰、兵部尚书谭纶、右军府都督佥事,暂理海军事的梁梦龙,坐在下首。 “殿下,朝鲜平壤、汉城、海州、扬州等城已克,贼酋李赞道、崔光中授首,东征平叛之事,可告一段落。” 胡宗宪原本被授予总制戎政府、督理处平章。有御史上疏,说先皇世庙曾有诏书,制不是人臣所能用的,因此还把总制数边军务改为总督数边军务。 既然是皇爷爷说的,又无关大局,朱翊钧也不好反驳,就虚心接纳了。 “兰州急报,霍靖、霍边聚得旧部四千五百骑,编为西海营,杀入青海,大败委兀慎等部,斩首两千一百级,俘获人口五万余,牛羊三十余万。现在入冬,暂居青海湖以西错卡扎难寺。” 朱翊钧点点头,继续静静地听着。 “大同急报,汪侍郎说计划正常进行,不日可见结果。霍督宪严令宣化、大同、山西各边镇,严阵以待,随时应变。” 汪道昆说的计划,朱翊钧和胡宗宪心里都有数。 “希望大家的一番苦心不会白费。孤也希望尽快了解土默特之事。世界这么大,大明的帆船和铁蹄可去的地方广袤无边,孤不愿被俺答汗和漠南这一隅之地牵扯得太久。” 众人连忙应道:“太子殿下英明。” 朱翊钧摆了摆手,“好了,鸣泉先生,你说说南海和东倭的事。” 梁梦龙说道:“启禀殿下。北方入冬,南海却入非雨季,却是最好用兵的时节。东安子陈璘、宣平侯吴惟忠率南海水师右营水陆两军,围攻安南郑氏所据的清化城。 郑氏家主郑检时降时守,迟疑不决。 其长子郑桧坚决不降,他妄言我朝水陆大军远道而来,用不了多久还会像永乐年间,灰溜溜地撤回去,与其投降,不如坚守到底,还能占据大义,届时待我朝兵马一退,郑氏振臂一呼,应者如云。 郑检为其蛊惑,拒绝投降,下令坚守。只是我军水陆逼近,日夜炮击,清化城苦撑难支,郑检又开始动摇,派出时节与我军接触,意欲投降。 郑桧心恨之,弑杀其父郑检,再杀黎氏国主黎维邦、大臣黎及第,自立为太师、大将军和平安王。其弟郑松早就与我军暗中有联系,趁势开城门,迎我军入城。 郑桧自知大势已去,聚家自焚。清化城攻克,郑松投降。” 朱翊钧忍不住讥讽了一句,“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安南一国占据着屁大个地方,分出这么多家,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顺化阮氏呢?” “启禀殿下,安南阮氏,以顺化城为治所,割据 顺化、广南两地,北与郑氏交接,南与占城交接。 阮氏家主阮潢乃安南黎朝权臣安和侯阮弘裕之孙、太师兴国公阮淦之子。 莫氏莫登庸篡位弑主,僭称安南之主。阮淦迎立黎氏遗孤为主,在哀牢卧薪尝胆十年,而后收复清化,以为反复根基。 阮淦死后,大权尽归其女婿郑检,阮潢自知难敌,便求出镇顺化,以御占城,而后自立为主。 我右营水师克复清化城后,继续南下。阮氏兵少势弱,降者居多。我军兵临城下后,阮潢率军民四十余万,降于军前。 现在阮氏等人与郑松等人,家眷皆被移居广州等地,我军接管了清化和顺化两地,暂由安南布政司一并治理。” 朱翊钧欣慰地说道:“安南之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安南诸藩,莫氏实力最强,占据王都升龙城,影响也最大。灭了莫氏,其余诸藩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朱翊钧在莫氏被灭立即大行封赏也是出于鼓舞士气的缘故。 你等到大大小小割据势力都被灭了才来封赏,得猴年马月去了,海陆两军将士们的心气早就被磨灭了。 封赏一下,南海两军海陆将领轮流进京受封领赏后,回去后嗷嗷直叫,各个赛老虎,带着水陆大军横扫南海。 要及时激励! 梁梦龙继续说道:“我朝驱逐令送至满剌加城,葡萄人置之不理。同安伯俞大猷、福安伯张元勋率南海水师左营和陆战营,围攻满剌加城。 击沉葡萄牙人战船四艘,俘获七艘,击毙四百七十九人,俘获六千一百二十九城。 现在张元勋进驻满剌加城,开始修筑城墙,加固工事。俞大猷率左营协防海峡,并且派出哨船西向西游弋,警惕葡萄牙船只来犯.” 升龙城被攻克,安南莫氏被灭,大明在南海地区最大的钉子被拔除,其余的都折腾不起什么大风浪。 大明此时的水陆大军在南海地区呈碾压势态。 尤其是拥有十二艘战列舰作为主力的朱雀水师坐镇南海,谁来都不好使! 西班牙、葡萄牙,除非倾国之力前来,还有机会击败朱雀水师和南海水师。可是他们的海军遍及全世界,忙着挣大钱,能倾全国之力来跟大明争南海这一隅之地吗? 想找回面子的海军答应,贵族和商人们也不答应,这多耽误挣钱。 朱翊钧还是比较了解这些欧罗巴人,要钱不要脸。 杀父仇人,夺妻之恨? 只要不打死我,后面还有生意做,还有钱赚,我们还是好兄弟! 当然了,肯定也有天主第一的宗教狂热分子,也有死要面子的死硬分子,这些人直接锤死就好! 我们只跟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目前大明对两国的方略就是以打促和。 先战场上见真章,等把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打痛了,自然会坐下来慢慢谈,谈一起做生意,一起怎么赚钱。 南海的事谈得差不多,朱翊钧便说起东倭的局势。 “东倭那边局势又有了反复,鸣泉先生,你给大家说说。” “是殿下。日本使节团回国后,有些人不甘心,纠集了一群人,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说是要誓死保卫天王,怒斥足利义辉以及诸位领主是卖国贼。 这些人煽动民意,确实得到了部分低级武士的响应。他们袭杀了几位支持与我大明议和的幕府官员,以及几个领主奉行家老。 气焰十分嚣张,日本幕府和几大领主那里,对与我大明议和,态度有所反复。” 朱翊钧呵呵一笑:“忠君爱国?这些人只不过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哄骗人心,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 日本既然反复,那就由他们去。我们外甥打灯笼,照旧!以前该上的手段,我们继续,还要加大力度。片板不得下海. 东征军的军粮,可以直接从日本购买。用茶叶、蔗糖、白酒还有淘汰的刀枪去买。那些大小领主,最善于苦一苦百姓。 日本百姓,也最擅长忍耐,宁可被活活饿死,也要支持王道中兴。” “遵令旨!” 众人齐声应道。 大婚第四天是庙见。 朱翊钧带着薛宝琴,着祭服,先到太庙,向二祖列宗进献祭品,行跪拜之礼。告 祭列祖列宗,身为大明太子的朱翊钧成家了。 两人再去奉先殿,继续祭拜列祖列宗。 没有资格入太庙的祖先,包括隆庆帝的生母,朱翊钧的亲奶奶,还有生母李氏等人的神主,都供在奉先殿。 太庙是皇室的宗庙,奉先殿是皇上的家庙。 进献祭品,跪拜行礼,告祭先人。 第五日,再遣大臣和内监大貂珰代迎一次,迎回侧妃宋琉璃入东宫,随嫁的侧嫔为许悠莲、王兰儿。 整个仪式没有薛宝琴那样隆重,但是在朱翊钧的后妃里,宋琉璃是除了薛宝琴之外,唯一享受迎娶待遇的。 其余的都叫纳。 第六日是庆贺。 文武百官、宗室勋贵身穿朝服,入皇极殿,向隆庆帝表示祝贺。 百官、宗室和勋贵命妇,身穿盛装,入坤宁宫,向皇后陈氏表示祝贺。 祝贺太子婚礼已成,祝祖宗江山社稷连绵久远。 隆庆帝在皇极殿赐宴,陈氏在坤宁宫正殿赐宴,分别款待文武百官、宗室勋贵和命妇们。 由于只是太子,还不是天子,省却了文武百官和命妇分别向朱翊钧和薛宝琴贺拜,以及一起登上承天门,接受军民百姓朝贺的环节。 远在大同以北大板升土默特王帐里,俺答汗也在举行寿宴。 他的生日是腊月二十日,寿宴提前六天就开始。 先是各部的使者献上寿礼,接着是弟弟、子侄和孙辈轮流上前磕头祝寿,献上贺礼。 霍冀也派使节,送上温玉如来佛像一尊、多子多福玉雕一双,景德镇万紫千红富贵锦绣花瓶一对,六安瓜片、碧螺春、霍山毛尖等名茶六斤以示祝贺。 贺完寿,俺答汗下令大摆宴席款待各方贺寿使以及弟弟子侄和孙辈。 杀牛宰羊,南边贩运来的美酒,一坛坛的上,贵人们在避风挡雨的几个大帐里,吃着烤羊肉,喝着美酒,看着美女跳舞,好不快活。 其余的在草原上围着篝火坐成一个圈又一个圈,吃着烤羊肉,喝着俺答汗赐下的酒水,痛快淋漓,欢声笑语。 俺答汗在王帐设宴,款待重要的客人。 大家你敬我,我敬你,刚喝了几碗酒,伯思哈儿匆匆走了进来,焦虑的目光扫了一圈众人,强打着微笑着跟众人打着招呼,径直来到上首处,凑到俺答汗耳边,压低着声音说道。 “大汗,那些人都跑了!” 这一句话,在俺答汗耳边如春雷炸响。 第三百二十五章 祝寿大戏 迎着俺答汗盯过来的那双眼睛,浑浊里透着光,吃惊、迷惑和狠厉,伯思哈儿心里暗暗叫苦。 真是倒霉催的,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件事。 当然就不该答应当二哥的打手。还是自己有点贪,管不住手,只想着分那些部众和牧场。好了,自己羊肉没得吃,还惹了一身骚。 “都跑了?” 过了好一会,俺答汗才悠悠地问道。 可是听上去轻飘飘的话里,伯思哈儿却觉得刀光剑影,声声锋利,让他心惊胆战。 伯思哈儿硬着头皮答道:“是的大汗,博.” 俺答汗挥手阻止了伯思哈儿的话,站起身来,对着众人大声说道:“诸位!” 等众人都闻声转过头来,他朗声道:“本汗还有点事去处理,你们继续喝酒,待会再来陪大家。” 说完,转身进到后帐。 伯思哈儿迟疑了一下,跟着进到后帐。 俺答汗已经坐下,像一只老狼,直直地盯着自己,伯思哈儿心头一颤,强自镇静,开口说道:“大汗,博迪达喇、野邓、哥力各台吉、打儿罕剌布台吉和沙星台吉、兀思里台吉,说是相约去打猎,然后全跑了。” 博迪达喇,土默特阿苏特部及永谢布部领主,俺答汗的六弟。 历来素有野心,一直盘算着,俺答汗一死,自己实力最强。 大汗轮流做,怎么也该轮到老子了吧。 野邓,土默特巴林部首领,俺答汗第五子。 哥力各台吉,土默特达拉特部首领,俺答汗第六子。 他俩以前是俺答汗的小儿子,还指望着幼子守家业分些家产,谁知道三娘子生下不他失礼。依照俺答汗对三娘子和不他失礼的宠爱,他俩不要说喝汤,连渣渣都捞不到一口。 美梦破灭,心中自然满是怨恨。 打儿罕剌布台吉,位于大同以北葫芦海子的兀慎部首领,俺答汗二弟拉布克之子。 拉布克去逝后,他的家业被其他几个兄弟,伯思哈儿、博迪达喇等人暗地里侵吞了不少,只留下一小部分给到了打儿罕剌布。 打儿罕剌布心中怨恨,把帐都记在二伯俺答汗头上。 谁叫你没有主持正义! 沙星台吉、兀思里台吉,俺答汗五弟塔喇海之子。 这两货因为父亲早死,从小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至少跟其他堂兄弟比,简直就是苦卤池泡大的娃,从小苦到大,对伯父俺答汗满是怨恨。 有心人在他们耳边嘀咕,说当年你们父亲英雄盖世,立功无数,被俺答汗嫉恨,暗下毒手,你们才成了没爹的苦孩子。 你们是顶天立地的蒙古男子汉,铁木真的子孙,一定要为父报仇啊! 于是成了暗地里反对俺答汗的主力军。 俺答汗目光闪烁,“他们都跑了?” “是的大汗。我按照大汗交代的话,派人去叫他们参加今晚的晚宴,结果下人回报,说找不到人。 我马上叫心腹四处寻找,发现这六人不仅自己不在,带来的随从也不见,肯定是跑了。” 俺答汗幽幽地说道:“跑得真及时。今晚本汗要收拾他们,结果他们好像提前都知道了消息,转身就跑了。” 伯思哈儿一脸的哀苦,心里满腹的冤屈。 我妈的真是冤死了! “大汗,我真的是冤死了!自从大汗你前天告诉我这件事,我晚上睡觉都不敢有人在旁边,生怕说梦话说漏了嘴。 现在他们突然都跑了,我.我.我无话可说,任由大汗你处置。” 俺答汗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几圈,幽幽的目光让伯思哈儿心里发毛。 “伯思哈儿,本汗信你。要是你走漏了风声,你也跟着一起跑了,不会留下来独自一人顶罪。” 伯思哈儿噗通跪下,热泪盈眶,“大汗,谢谢你还这么信任我。我马上点起兵马,把那六个人追回来。” 俺答汗点点头:“嗯,派人去追,说本汗在寿宴上有大事宣布,要他们务必回来参加。” “是,大汗。” “我也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你出去,替我敬那些贵客们几杯,再跟他们说一声,本汗有要事要处理,待会再去陪他们喝酒。” “是。” 伯思哈儿离开后,俺答汗盯着 门口,目光凶狠,就像一只藏在暗处的老狼盯着猎物。 “大汗,”三娘子悄悄地从旁边走了出来。 俺答汗目光马上变得柔和,转头问道:“我的钟金,伯思哈儿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大汗,那六个人是谁通风报信?” “都有可能。伯思哈儿、那林、布延、托克托,参与这件事的几个人,都有可能。” 三娘子大吃一惊,“大汗,伯思哈儿和那林是你最信任的弟弟,从小到大跟着你,出生入死,南征北战,你曾经说过,大青山塌了,他俩也不会背叛你。” 俺答汗摇了摇头:“人总是会变得。本汗给了他们许多,可他们还想更多。大青山没塌,可天要塌了。他们的野心像冬天的蛇,又活过来了。” “那布延呢?大汗你不是打算把汗位传给他吗?” 俺答汗盯着娇艳如花的三娘子,心里有些刺痛。 “他想做个名副其实的大汗,该他的他全部都想拿走。” 三娘子也醒悟了,脸色瞬间煞白。 俺答汗打得好算盘,汗位传给布延,先稳住他,大部分家业传给三娘子和不他失礼。 布延又不是傻子,肯定不愿做有名无实的大汗,他要做名副其实的大汗,不仅要汗位,还要家业,更要按照蒙古的传统,连三娘子一块继承了。 这才叫传承有序。 三娘子猛地发现,俺答汗身边的人,平日里看着各个忠心耿耿,实际上大家都暗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俺答汗万一倒下,真的就是天塌了,这些人就会像一群狼一样,猛地扑过来,把她们母子俩撕成粉碎。 俺答汗安慰道:“我的钟金,不必担心。这一次只是试探。本汗既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思,等春天过去,本汗定要叫他们好看! 既然文戏不行,我们就唱武戏。我们还有时间,不着急。” “大汗,那托克托呢?他不是号称草原上最公正的人吗?” 俺答汗默然一会,“或许到最后,我的弟弟、儿子、侄子和孙子都靠不住,唯一靠得住只是这个义子。” 三娘子心里有数,反过来安慰俺答汗,“大汗,正如你所说的,这次我们是试探,试探出谁真心,谁假意。 他们走了也好,至少在他们心里,已经跟我们恩断义绝,我们也不用再对他们抱有希望。今晚大汗只是叫他们交出部分部众和兵马,既然他们弃大汗而去,那我们就名正言顺地收走他们所有的部众和兵马。” 俺答汗点点头,“钟金说得没错。既然撕破脸,那就没有什么客气好说的了。我先去前帐,那些重要的客人” 说着俺答汗站了起来,突然眼黑头晕,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往后倒。三娘子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他,勉强不让他倒下。 “大汗,大汗,你怎么了?” 三娘子慌忙地叫唤着,“来人,喇不答,布尔脱脱,你们快来。” 几位健妇闻声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把俺答汗慢慢地搀扶到床榻上躺下。 掐人中的掐人中,泡药的泡药。 布尔脱脱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三娘子,这是汉人说的灵药,参汤,什么病都可以治。” 大家扳开俺答汗的嘴巴,把参汤灌了小半碗进去,噗噗两声,俺答汗醒了,往外吐着汤汁。 “大汗,你醒了?”三娘子惊喜道。 “我怎么?” “你刚才突然晕过去了。” “我刚才做了个梦,踩着云朵,飞去了大青山,看到远处的天边,坐着一尊佛像,有万丈高,浑身冒着金光。” 布尔脱脱端着那碗参汤说道:“汉人的灵药真得很灵,大汗把这药喝完吧。” “对,大汗,你喝了两口这药就醒过来了,真得很灵,你把它喝完吧。” 俺答汗点点头,坐起上半身,把参汤全部喝完。 “嗯,确实是汉人的灵药,一根人参要了我六十匹骏马,喝完后本汗觉得恢复如常。”俺答汗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三娘子连忙劝住他,“大汗,你还是在休息一会。” 俺答汗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的那颜出,这个时候,人心动荡,我不能倒下啊。” 三娘子知道俺答汗强撑着是为了给自己和儿子 不他失礼支起一片天,她泪眼婆娑,几近哽咽。 俺答汗猛地站起来,仰着头,甩了甩,朗声说道:“没事了,那颜出,本汗没事了。汉人的药,还真是有效。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出去跟他们打个照面,说几句话。” 三娘子连忙说道:“大汗,不要喝酒。” 俺答汗迟疑一下点点头:“好,本汗不喝酒。” 俺答汗回到大帐,里面顿时又沸腾了,众人纷纷站起来,拱手对他说道:“大汗,我们一直在等着,等着向你敬酒呢!” 俺答汗洒脱地说道:“喝酒不行!这段时间本汗诚心礼佛,大和尚叫本汗戒酒戒荤,持戒斋三个月。 本汗在佛祖面前许过愿发过誓,不敢有违。” 众人面面相觑。 想不到英雄一世的俺答汗成了虔诚的佛门信徒。 释门还戒杀生,不知道俺答汗你持不持戒? 俺答汗举起一杯马奶说道:“本汗以此马奶代酒敬各位。各位都是本汗的贵客,这次能冒着风雪给本汗祝寿,此份心意,本汗心领了!” 众人也不好再逼酒,举起酒杯大声应道:“吾等祝大汗福如东海,寿比青山!” 众人一饮而尽,大家刚坐下,一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伏在地上,嗷嗷大叫着。 “父汗,父汗,你可要替我出头啊!” 众人一看,这不是俺答汗的四子,青海委兀慎部的丙兔台吉。 他在另外的一个大帐陪着客人吃喝,怎么突然就跑来,还要俺答汗为他出头。 出什么事了? 大帐变得无比寂静,大家都看着丙兔台吉。 俺答汗皱着眉头问道:“老四,出什么事了?” “父汗,刚才儿子的心腹,拼死从青海逃出来,冒着风雪走了一个多月,穿过西河套,刚才找到儿子,说该死的切尽和把汉那吉,这两个混蛋,在一个多月前,趁着儿子来给你祝寿,带着人偷袭了儿子的委兀慎部,尽占青海牧场。” 众人一片哗然。 俺答汗的孙子和侄孙联手,端了俺答汗儿子的老窝,并吞了他的部众,占了他的牧场。 嘿,这是给俺答汗祝寿的大戏吗? 真他娘的精彩啊! 俺答汗脑子嗡嗡的,全身麻痹无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睛发黑,无数的金星在眼前飞舞,不一会就黯淡无光。 切尽和把汉那吉,这两个让自己在大同城外出丑的祸害!他们在明人的支持下,居然对青海动手了。 大同对峙,俺答汗虽然丢了大脸,但是他也看出来,大明暂时还不想跟自己发生正面冲突。 大明刚刚吞下建州海西女真,以及察哈尔部这么大两块肥肉,要是还想把蒙古右翼也吞下,会噎死他们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俺答汗才想着抓紧时间,把内部矛盾处理好,好让自己的汗位和家业能够平稳地传袭下去。 可是大明不跟你正面冲突,却可以在边边角角下手。 经略漠北兀良哈、喀尔喀诸部,俺答汗忍了。 对青海下手,俺答汗怎么忍? 青海十分重要,那里地域广袤,是上好的牧场,那里又挨着大明甘肃、陕西和四川,对大明腹地产生威胁,可以与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一起,南北东西多面威胁大明。 现在大明毫不客气地指使切尽和把汉那吉杀进了青海,那么形势逆转,蒙古右翼反倒被大明给包围了。 看着儿子丙兔一脸不服气,只想找大人出头的憨货样,再看着其他人暗地里议论纷纷中,眼神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俺答汗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卡住了自己的喉咙。 铛的一声,他脑子像是铜锤在里面敲了一下,双眼一黑,身子往后一倒,瘫软在虎皮座椅上。 第三百二十六章 隆庆三年 左顺门里的内阁,来往行走的吏员们喜气洋洋。 来内阁办事的六部诸寺官吏们,也是一脸笑容,见到人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都微笑着点头,互相打着招呼。 按照西苑传下的旨意,到腊月二十六内阁六部诸寺等各衙门就可以放假,一直到明年正月十六日,过完上元节再开衙。 除了轮流值班的“领导们”,大部分官吏都放假。 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家休假,跟家人一起准备团年过节了。 今年又遇上太子大婚,宫里和西苑传旨意下来,除了少府监从内库掏钱,大把的钱银撒下里,恩赏文武百官。 富国、汇金、通商和惠民四大银行的票子,兴瑞祥、德盛茂、联盛祥、恒源升、丰阜盛、大联发六大商号的购物券,想要什么,拿着购物券买去。 从吃的到穿的再到用的,六大商号全被你包圆了。除非你想买火枪兵甲,那六大商号确实买不到。 隆庆二年官制改革后,国库富余,开始发年赏,今年也照例发了。加上太子大婚的恩赏,今年大家伙可以过个肥年。 想到这里,大家的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的喜悦按捺不住。 阁房却是气氛凝重。 阁老兼户部尚书高拱坐在椅子上,礼部尚书葛守礼和翰林院学士张四维,分坐两边,三人神情满是焦虑。 葛守礼着急地问道:“肃卿,皇上的身体到底坏到什么地步,你不知道吗?” “大婚朝贺后,我想法子拜见过一次皇上,见了几分钟就被叫起了。”高拱一脸郑重地说道,“皇上的身体,远出我们所料。” “皇上的身体,怎么坏到这个地步?” 葛守礼的话刚落音,高拱和张四维的目光全落到他身上。 他心里猛地一惊,知道说错话了,连忙辩解了一句,“我是说皇上身体,败坏之急,出乎我们的意料。” “皇上的身子骨,在潜邸时就不见得有多好,跟景恭王差不离。只是那时有先皇在上面看着,严党环视狼窥,皇上不得不小心行事。” 高拱说得隐晦,但大家都听得明白。 张四维补了一句,“景恭王于嘉靖四十一年奉诏去湖广德安府就藩,四十四年就病逝,之国不到四年。皇上即位三年了。 宫里有妃号的封了十五位,嫔二十六位,其余昭仪、婕妤、美人、才人、选侍、淑女等足足六七十位。 就算是钢筑铁浇的汉子,也经过刮骨刀三年的刮骨啊。” 葛守礼恨恨地说道:“太子殿下为何不劝一劝皇上啊!” 高拱没有出声,张四维反倒替朱翊钧辩护,“太子殿下怎么劝?子劝父,臣劝君,劝得住吗?恭顺方为臣子之礼。” 高拱、葛守礼和张四维默契地对视一眼,三人心里都清楚。 太子干嘛要劝? 皇上是出了名的三好三美皇帝,好美色、好美食、好美酒。他躲在紫禁城里,三好三美,不管政务,系数托付给太子。 太子也不劝,尽量满足皇上的需求。 父子相安,君臣相得,各取所需,多好啊! 房间里突然寂静下来,持续了好几分钟,气氛有点怪异,张四维开口打破了沉寂。 “看来太子大婚冲喜,没有什么效果。” 高拱白了他一眼,“凤磐少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给太子抢时间。看来皇后和太子对皇上的身体,都心里有数。 皇上对自己个的身体,想必也是心知肚明。” 葛守礼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起心底的话:“肃卿,要是皇上龙驭宾天,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如何立足于这朝堂之上?” 高拱猛地站起,推开窗户,让寒冷的风呼呼地吹进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烦躁不安的心稍微冷静一点。 “高肃卿,关上窗户,关上!冷死我们了。你不怕冷,我们怕。” “高肃卿,快关上,开着窗户,怎么说话?怎么商议大事?” 在葛守礼和张四维的催促下,高拱愤然地关上窗户,室内一下子暖和许多。 葛守礼起身,在铁皮炉子跟前蹲下,把炉门开大一些,让火更旺一些。 “皇上即位之初,老夫踌躇满志,觉得可以一展胸中抱负。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隆庆三 年,只是隆庆三年!” 蹲在那里的葛守礼吓得一屁股墩,坐在了地面上,他惶然地对高拱说道:“皇皇.皇上身体坏到了这个地步?” 高拱这才说出实情:“太子大婚,文武百官朝贺,在皇极殿就看到皇上脸色不对。请求面圣一回,终于前天在养心殿与阁老们一起见到了皇上一面。” 葛守礼和张四维屏住呼吸,紧张地听高拱说下文。 “那时老夫清楚地看到,皇上脸上居然居然”高拱还没说出口,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肃卿,到底怎么?皇上到底怎么了?”挣扎着站了起来的葛守礼焦急地问道。 “我居然在皇上脸上看到了死色!” 轰地一声巨响,一声焦雷在不远处的空中炸响,把室内三人都吓得浑身一弹! 雷声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几息,就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仿佛它从来没有来过。 葛守礼脸色惨白,“面带死色?!” 张四维幽幽地念叨:“冬雷震震夏雨雪!腊月寒冬,出现这么大的炸雷,不祥之兆啊!” 室内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憷。 “老爷!”有人在门外焦急地叫唤着,是高拱的书吏。 “什么事?” “宫里来人了。” “轰!”又是一声冬雷突然炸响,这次离得更近,声音更大,把三人吓得魂飞魄散。 “高老先生,宫里有旨意,叫诸位阁老、戎政平章、五军都督、尚书正卿、左右都御史、和左右宣徽使,到皇极门值房里候着。” 高拱、葛守礼和张四维没由来地心里一紧。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怎么来得这么迅猛呢? 忐忑不安的高拱和葛守礼,在内阁门口与李春芳、赵贞吉、张居正、陈以勤会合,出了左顺门,从阙左门入午门,向右拐进会极门,从东宫围墙边上的巷道走过。 路过御药房时,宫女内侍在这里进进出出,各个神情焦急。这里被改为入内御医所,太医院每日会派御医在这里轮流入值。 过了御药房,就是慈庆宫的宫门。 慈庆宫一般是给皇太后居住的。 如果朱翊钧即位,皇后陈氏成为皇太后,这里将是她长居的地方。 到了正殿门口,聚集着一群御医,为首者是神医万全和药王李时珍。 李春芳迎上去,轻声问道:“皇上龙体如何?” 万全和李时珍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陈以勤泪流满脸,惶然不敢相信,他一把抓住万全的手问道:“皇上为何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这些御医,为何不想办法?” 万全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入冬以来,皇上龙体大恙。我们会诊后,请皇上戒酒戒色。原本都行得好好的。 前些日子太子大婚,皇上一时高兴,悄悄地喝了几回酒,还被太子发现,严惩了随侍的内监。 可是这身体,却是雪上加霜。” 听着万全欲言又止的话,阁老们心里都知道,叫皇上戒酒戒色,关键得他自己把持得住,否则的话再严惩随侍的内监宫女也没用。 除了太子,谁敢管他啊! 可是太子也不能日夜待在他身边。 唉,皇上,你要是有太子三分之一的自律,也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啊! 陈以勤跪伏在地,对着正殿方向,强压着声音哀嚎道:“皇上,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自己的龙体啊!” 万福一身素色贴里,走在前面,朱翊钧一身青色便服,走在后面,看到李春芳等人。 “老先生们都来了,还有葛尚书也来了。” 朱翊钧的声音嘶哑,眼睛里满是血丝,脸上满满的疲惫。 “昨晚父皇突然发病,万神医几位施展伸手,终于抢救回来。然后几经会诊,情况不容乐观,为了以防万一,孤请诸位重臣进宫来,随时候着。” 他目光落到高拱脸上,“高先生,父皇醒来后,一直说有话与你说。刚刚父皇喝了一碗参汤,有些精神头,你跟孤一起进去吧。” “是。” 看着朱翊钧的背影,众臣心里感叹不已。 李春芳、陈以勤等两朝臣子,还记得嘉靖四十六年十二月十四日那个晚上,那个站在乾清宫殿门的那个身影。 当初他以皇太孙的身份送走了自己的皇爷爷,先皇嘉靖帝,想不到这么快,他要以皇太子身份送走自己的父皇,隆庆帝。 属于他的时代,即将到来。 高拱跟着朱翊钧走进慈庆宫左殿里深处,里面被层层帷帐门帘包裹着,密不透风。里面没有一丝冷风,却让人寒到刺骨。 高拱看到皇后陈氏坐在一张床榻前,不停地抹着眼泪,见到高拱来了,起身说道:”高师傅来了,皇上一直念叨着你。” 高拱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喊着:“皇上!” 躺在床上的隆庆帝伸出左手,示意高拱靠近些。 高拱双膝挪动,来到床前,双手小心地捧住了隆庆帝的左手,冰冷枯瘦。 “高师傅,”隆庆帝有气无力地说道,“潜邸时,你给朕遮风挡雨。惭愧啊,朕不能给你遮风挡雨。” 高拱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可是又不敢大声哭,只能张着嘴,嘶哑着声音。低着头,握着隆庆帝的左手,让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泪珠噗噗地落在地上。 “高师傅,” “臣在!”高拱几乎发不出声来,他抬起头,看到隆庆帝的眼色,多年师生养成的默契,让他马上探出身子,把耳朵凑到隆庆帝嘴边。 “朕走后,你回乡去,我们不趟这潭浑水了。” 说完后,隆庆帝的左手还用力地捏了捏高拱的手指,然后指着高拱,对朱翊钧说道:“太子,替朕照顾好.高师傅。” 高拱跪伏在地,身子不停地抖动着,极度悲伤却哭不出声来。 看着枯瘦如柴的隆庆帝,看到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透出的目光,高拱知道,这是隆庆帝对自己最后的保护。 朱翊钧看着床榻上的父皇,看着跪伏在地上,哭得痛不欲生的高拱,拱手道:“父皇请放心,儿臣一定替父皇照顾好高师傅。” 很快,督理处平章戎政、五军都督、尚书正卿、左右都御史、左右宣徽使,以及宗室勋贵们,陆续匆匆赶到。 入夜七点多,万全与几位御医进殿再给隆庆帝把脉,出来说道:“殿下,臣建议还是把皇上挪到乾清宫去吧。” 朱翊钧闭着眼睛,默然了一会,泪水无声地在脸上流下,睁开眼睛后吸了吸鼻子,“不必了,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吧。” 隆庆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晚上九点多,紫禁城传来咚咚的钟声,四声为一组,悠悠扬扬,在京城上空飘荡着。 隆庆帝驾崩了! 第一章 奉先殿 奉先殿正殿里,隆庆帝的灵柩停在正中间,用缟素帷帐围了起来。在前面,神龛上摆着隆庆帝的神主牌位。 “大行皇帝位。” 群臣们还在商议隆庆帝的庙号和谥号,商议好后,由德高望重之臣执笔书写,选黄道吉日迎入奉先殿和太庙。 现在隆庆帝的神主牌位只能用“大行皇帝位”来暂替。神主前面是白烛和祭品。摆放祭品长桌下方,点着一盏长明灯,豆大的灯光昏昏暗暗摇曳着。 朱翊钧一身缞服,跪在神主牌位前。 此时夜静人深,左右偏殿和尚道士在做水陆道场、度亡法事,嗡嗡的念经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大臣们在外殿守灵,朱翊钧身边只有冯保、祁言两人。 三人默不作声,跪在蒲团上,看着长明灯的光,晃晃悠悠。 “冯保,外面可平静?” 朱翊钧轻声问道。 “殿下,外面不是很平静。有人说殿下不该择日大婚,还有人说殿下大婚那日,有白虹贯日,天象显凶,大不吉” “他们的意思是孤克了父皇?呵呵,天象显凶,他们懂天象?钦天监都没出声,他们倒都成了精通天象的天师了?” 冯保不敢答话。 殿下,钦天监早几年就被你掌控,他们怎么敢吭声呢? “祁言,孤的二让诏书,司礼监发了吗?” “启禀殿下,司礼监已经明发。” 按照规矩,太子即位得三进三让。 第一进一让其实就是向天下宣告大行皇帝的丧讯。 第二进二让是向天下宣告大宝正统继承人是谁。 第三进就勉从,选吉日正式即位。 首辅李春芳和总领戎政胡宗宪带着文武百官,上了两次劝进表,都被朱翊钧谦虚地辞让。 德薄能鲜,恐有负万民之期,不敢接受你们的好意。 在朱翊钧心里看来,这三进三让,完全是儒家虚伪的最高体现。 就自己一个皇位候选人,其他人敢有半点想法立即锤死,偏偏还要让自己诚惶诚恐地辞让两次,最后“勉为其难”地接受,“心不甘情不愿”地即位。 我真的没有半点心不甘情不愿,我早就为接过大明万钧重担做好了准备。 可是自己得入乡随俗啊! 二让诏书明发,接下来该群臣们上第三份劝进表。 完全不用担心有人会在这事上捣鬼。 其它事你可以跟皇上太子顶着来,还能搏个名声。 这事你敢捣鬼,那你就是踩红线越雷池了,不仅太子即位后要锤死你,文武百官,朝野上下也会唾弃你。 “督理处有没有收到紧急军报?” “殿下,天已入冬,东征军、青海征伐,还有漠北经略都已经停止。大同那边传来讯息,俺答汗在王帐病倒,陷入昏迷已经四天,蒙古右翼人心浮动,暂时还没有新情报禀上。” 俺答汗王帐的消息传到大同,不是正规途径,需要两到三天时间。 大同到京师,六百里加急,需要三到四天时间。 昏迷四天,至少是六天前的事情。到今天应该昏迷十天以上了。 “汪先生计谋应该成功了。让箭矢再飞一会,到了春天,大板升也该水落石出。我们也准备好了,那时再见真章。” “殿下英明。” “南海呢?” “回殿下的话,南海暂无消息。” “嗯,”朱翊钧又想起一事来,“李超率青龙水师东征艮巽两洲,扬帆出海有四五个月,不知道到了没有。 艮、巽洲离我们这么远,来回一圈要一年。世界之大,超出我们的想象。” 冯保和祁言答道:“殿下雄才伟略,以天下为棋盘,定能定局天下,让大明纵横四海。” 一位内侍进殿来,在冯保耳边嘀咕了一句。 冯保挥挥手,示意内侍退下,双膝挪动,移到朱翊钧跟前轻声道:“殿下,孟冲来了,想给大行皇帝磕个头。” 朱翊钧目光一闪,“让他进来,你们都下去。” “是。” 孟冲踉踉跄跄走进来,跪在朱翊钧身后,对着神主和灵柩恭敬地磕头行礼。 额头磕在水磨砖地面上,咚咚的声音,清脆可闻。 朱翊 钧站起身来,瞥了跪在地上的孟冲一眼,“随孤来。” 孟冲跟着朱翊钧出了正殿,走进偏殿一间房间里,这是朱翊钧守灵时休息的地方。 朱翊钧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道:“是皇爷爷叫你做的?” 孟冲一愣,噗通跪下,“殿下英明,明察秋毫。” “你是尚膳监太监,宫里、西苑进嘴的东西都归你管。皇爷爷十分谨慎,能让你掌管尚膳监,应该非常信任你。 你却偏偏在孤的面前装出一副桀骜不驯,不屑攀附于我的样子。紫禁城的猫,都有十二个心眼,你却如此不识时务?” 孟冲低着头,没有出声。 “那天在西苑游舫上,孤借着机会把你丢进了湖里。孤知道,你身上穿着的衣袍遇水发涨,拖着你往下沉,水性再好,没有人搭救,也很难活命。 偏偏你游上了湖边,谁救你的?” 孟冲沉默了一会,低声答道:“黄公公叫人悄悄救得奴婢。” “这件事后,孤心里有了数。皇爷爷留你,做了什么交代?” “世庙先皇交代奴婢,遇急则急,遇缓则缓。” 朱翊钧听懂了,皇爷爷交代孟冲,要是自己父皇急着把自己赶出西苑,收回权柄,他不要迟疑,尽快下手。 要是自己父皇愿意在紫禁城做蜜蜂,不理国事,就缓缓图之。 这一缓,也就三年。 “你的帮手是那个做过铃医的道士段朝用。” “殿下英明。奴婢在进尚膳监时,在御药房待了十五年,帮世庙皇帝炼过十年丹药。段朝用的药,奴婢做了改进,去了许多毒性。 奴婢原本预想,旦旦而伐之,大行皇帝的身子骨,大概可支撑五到六年。只是大行皇帝.” 知道,自己父皇好色好酒好暴食,加上你的“神药”,能撑三年才灯尽油干,底子算是不错的了。 “孟冲,孤该如何处置你和段朝用?” 孟冲磕头答道:“自世庙先皇给奴婢交代此事后,奴婢已经抱着必死之心,请殿下不必为难,赐死奴婢就是了。 段朝用,奴婢已经悄悄毒死他了,手尾也处理好了,殿下不用烦恼。” 朱翊钧看着孟冲的后背,心里唏嘘不已。 皇爷爷不仅老谋深算,还真是疼爱自己,不仅在生前扶自己一程,死后还埋下棋子,暗地里给自己保驾护航。 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让孟冲做个死人,永远不开口。 父皇暗地里使用虎狼之药,宫内宫外都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大家对他英年早逝,感到可惜却不感到意外。 用了那么多虎狼之药却没出事,那才是意外。 可是主动进献虎狼之药给父皇,又是另外一回事。要是被人发现,虽然是皇爷爷的密令,可自己却说不清。 好几次,朱翊钧赐孟冲自尽的话都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口。 皇爷爷嘉靖帝可能是自己唯一的软肋。 孟冲是皇爷爷暗地里安排的人。能执行这样的任务,肯定是他最信任的人。自己真得不忍心杀他。 “孟冲,皇爷爷给你的使命,黄公知道吗?” 孟冲毫不迟疑地答道:“黄公不知。” 你答得这么快,不假思索,那黄锦肯定知道内幕。 没有他这位紫禁城老祖宗帮你兜着,就凭你在本殿面前桀骜不驯的人设,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朱翊钧想了想,开口道:“待会孤叫杨金水来,叮嘱他做事。你回去后过老实呆着,伺机暴病而亡。 自此,孟冲此人已死。你随便找个小内侍的名字顶替,跟着赐恩放还出宫的那些内侍出宫,去福灵院,陪着黄公,安享晚年吧。” 孟冲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朱翊钧的话。 朱翊钧看着他,又叮嘱了一句,“你跟黄公说一声,这事就烂到肚子里。要是孤以后听到什么传言,你们自个去给皇爷爷交代吧。” 孟冲连连磕头,磕得地板嘣嘣响。 朱翊钧话里的意思,孟冲听懂了。 看在嘉靖帝的面子上,孟冲死罪就免了,以后隐姓埋名,严守秘密就是。此外,孟冲也知道太子殿下借自己的嘴,向黄锦传达一个消息。 以后他会用杨金水,就像嘉靖帝用你黄锦一样。你以后就带着一 肚子的秘密,稳稳当当安享晚年。 孟冲离开后,朱翊钧坐在座椅上,有些回不过神来。 皇爷爷为了自己,为了大明社稷,处心积虑,狠起心来连自己亲儿子都敢献祭。 现在大明万钧重任交到自己的肩上,而要想让大明这艘大船焕然一新,重新驶入新的航道,让中华民族摆脱历史轮回的宿命,继续屹立在世界之巅,不仅仅需要自己这一生的努力,还需两代人,三代人,上百年的努力。 自己必须想想办法,不能人亡政息。 张居正的改革不会再像历史那样,落得个令人扼腕的下场。 但自己驾崩以后,根深蒂固的保守势力会不会卷土重来,把自己的新政全部推倒,再回到循祖制、重德治的老路上去? 因一人而兴,也可因一人而亡。 朱翊钧在心里默默地想了一会,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已经冷了的茶水,吃了两块清素的糕点垫垫肚子。 出了偏殿房间,往正殿走去。 路上遇到万福,挥手叫住了他。 “万福。” “奴婢在。” “在前殿守灵的大臣们,热水糕点都备好了吗?” “回殿下的话,都备好了。” “许多大臣们年纪都大了,熬夜守灵已经是非常辛苦,热水糕点都要备好,不要冷着饿着渴着他们,不能让他们把身体也熬坏了。” “奴婢记住了。” 走进正殿周边平台上,冯保急匆匆走过来。 “殿下,督理处刚接到大同急报,俺答汗没了。” “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五天前。” “俺答汗是位英杰,也是蒙古人最后的英雄。廷寄大同霍冀,以朝廷的名义遣使吊唁。” “遵令旨。” 朱翊钧觉得脸上一凉,抬头一看,只见黑漆漆的天空,灰白色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而下。在白色灯笼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下雪了。” 回到正殿里,朱翊钧在蒲团上跪下,对着隆庆帝神主牌位磕了三个头,然后跪坐在蒲团上,继续守灵。 到了后半夜,唱了一天半夜经的和尚道士们暂时休息,奉先殿内外一片寂静,寂静得天地万物都沉睡过去。 跪坐在蒲团上的朱翊钧,突然心没由来地乱跳,猛地睁开眼睛,没有察觉到异常。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手,撑到地面上,手心感觉到微微颤动。 朱翊钧心头一惊,不会吧,地震! 他猛地站起来,刚站直,地面猛地颤抖着,就像整个大地在猛烈咳嗽,地面跟着抖动不已。 奉先殿屋梁和柱子发出嘎吱的声音,告诉大家它们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隆庆帝的神主位晃得厉害,朱翊钧一个箭步上前去,护住了神主位。 隆庆帝的灵柩架在木台上,跟着左右剧烈地晃动。 朱翊钧大叫一声:“祁言,护住神主。冯保,帮忙!” 他扑在隆庆帝的灵柩上,冯保和祁言从旁边冲了进来,听到招呼声,祁言连忙去捧住神主,冯保冲到另一边,扶住左右晃动的灵柩。 前殿的大臣们闻讯冲进正殿。 高拱一马当先在最前面,看到朱翊钧和冯保一左一右扶着摇晃的隆庆帝灵柩,二话不说,卷着袖子冲了上来。 接着是胡宗宪和张居正,接着是赵贞吉和李春芳,等他们扶住了灵柩,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围成一圈,伸手扶住了灵柩。 隆庆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晚,隆庆帝龙驭宾天的第五天,京城附近发生大地震。 第二章 天降异象、警示苍生 地震来得快,又去得过快。 一刻钟后,地震消散得无影无踪,庆帝灵柩和神主安然无恙 朱翊钧对祁言说道:“叫陈矩去钦天监,他们有复制过地动仪,问问哪个方向有地震,再叫督理处向那个方向的布政司、州县和驻军发廷寄,询问情况。 告诉军政有司,若当地发生地震,立即投入救灾。该地驻军,无论镇卫、营卫、警卫又或海军水师陆战营,马上以战备姿态,投入救灾,以救人为第一要。” “叫李春去顺天府,查看京城京畿损失如何,通知方良,加强京城戒备。 冯保,去慈庆宫,母后和太子妃等人都在那边守灵,看看情况。通知刘义,加强紫禁城内外关防。” 等被点到名的人一一离去,李春芳迟疑一下,上前说道:“殿下,前有白虹贯日,后有地震,臣担心朝野别有用心者,舆情汹涌。” 朱翊钧目光盯着李春芳看了一会,随即从他身上移开,在其他大臣脸上扫过。 “舆情汹涌,只要我们立足不动就行了。汝贞公,请你回督理处入值。叔大先生,请你回内阁入值。有什么军国急事,酌情料理。” “遵令旨。” “大行皇帝灵柩和神主安然无恙,诸位不必担心,我们还是继续遵循孝礼吧。” 很快,冯保回报,皇后陈氏、太子妃薛氏等在慈庆宫守灵的众人,都安然无恙。紫禁城里没有损失,只是破了几口缸,碎了几个碗,摔了几个花盆,更多是众人受到了惊吓。 陈矩回报,钦天监地动仪有反应,地震源自京师西北方向。 回督理处值班的胡宗宪马上发廷寄,传令京师西北方向的延庆、保安、宣化地方和驻军,马上着实厘查,火速上报。 同时向直隶、山西、辽宁等布政司和边镇发了廷寄,叫厘查受灾情况,命如有受灾,军政有司全力救灾,以救人为首要任务。 李春回报,顺天府派人排查过,京师五城被震塌了一百二十一间房屋,埋住了四百余人,街坊邻居连忙去帮忙扒人,警巡兵和警卫军也出动及时,大家从废墟里抢出大部分被压埋人员。 最后清点出,死了三十一人,伤了二百七十九。 朱翊钧点了点头,相比此前的地震记录,这样的伤亡数字算是好的了。 “顺天刘府尹在前殿守灵,暂署府事的是少尹潘应龙?” “是的殿下,多亏了潘少尹反应迅速,应对及时。奴婢回宫时,潘应龙还在街上四处巡视。” “嗯,凤梧是勇于任事的人。” 朱翊钧想了想,对李春说道:“传密诏给宋公亮,非常时期,叫他盯大了眼睛。” “是!” 地震过去一天,到了晚上,街面上还是很紧张。 一队队警巡兵和警卫军列队巡视大街小巷,严防宵小趁乱犯科。 更丁提着灯笼,打着更,慢慢悠悠地走着,嘶哑苍老的声音飘荡在寂静的夜空中。 “非常时期,防火防盗。关门关窗,有事示警!四面有兵,动手必抓啊!” 潘应龙一身官服,骑在一匹黑马上,身后是四位顺天府官吏,分别是市政厅、警巡厅的主副官,还有二十名警卫军军校,再后面是一百六十名警巡兵。 警巡厅副都事指着前方说道:“少尹,前面是明时坊,巡视完那里,东城就全部巡视完了。” 市政厅都事庆幸地说道:“今晚平安无事。” 潘应龙摇了摇头:“此话说得早了些。今天一早顺天府发了公文,叫各坊组织人手,巡查坊内各处,谨防宵小。 东城非富即贵,府邸里都养有护卫健仆,肯定有大量人手巡查各处,没有不长眼的宵小敢在这里动手。 南城多平民和贫苦人家,只有南城平安无事,京师才算是平安无事。明时坊离哪个城门最近?” “回少尹的话,崇文门,从明时坊西门出崇文门里街,往南一走就是崇文门。” “好,巡查完明时坊,我们出崇文门,去南城。” 众人面面相觑,还要去查南城?那里地方大,转一圈下来不得天亮了? 想到这里,大伙心也凉了。 大过年的,还要加班,真是当官如做牛马,夭寿啊! 潘应龙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 里,说道:“西苑司礼监下了札文,二十六号以后,京师直隶各衙门因为救灾加班值夜者,悉数补发津贴,按平日津贴两倍算。” 有钱拿! 众人的心马上都热了! 我们不在意做牛马,关键是你得喂饱了我们,时不时再给把夜草啊! 跟着西苑太子,真是有奔头。 是啊,太子马上要即位,成为大明皇帝。哎呀,跟着这样的君主,才是越干越有劲。 听到有双倍津贴发,众人都把巡城当成自己的事,警巡厅都事说道:“少尹,现在是宵禁,五城内外门全部落锁,无故不得开城门。” “好好,萧都事把事情想在前面了,勇于任事,很有责任心。”潘应龙夸了一句,“本官白天时就去督理处拿到了批文,又去京营总督顾侯爷那里拿到了令牌,只要不出五城外门,五城互相之间的内门,随意出入。” “少尹想得周到。” 众人纷纷拍着马屁。 潘少尹是从总戎政使胡公幕府里出来的,据说在东南剿倭、南海经略立下赫赫战功,才被擢升为顺天府左少尹。 顺天府左少尹,同布政司布政左副使,从三品。 行新官制后,官阶值钱了,不再是以前二品满地走,三品不如狗的乱局。从三品,是一方大员了。 三十岁就荣升从三品大员,满朝看去,也就漕帅王督宪能压他一头。 前途远大啊! 必须好好巴结一番。 众人的身子更直,头仰得更高,目光更加锐利。 恨不得小巷子里出现一伙盗匪,自己马上冲上去,跟他们殊死搏斗,最好再受点轻伤,充分在潘少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可恨啊!盗匪,你们他娘的藏哪里去了! 潘应龙一行人的马蹄声,渐渐在明时坊上空远去。在一户府邸里的书房里,坐着几人,坐在上首的是主人家王遴。 左边是余有丁、郜永春、程文义、李宥、赵中义,右边是丁士美、张翀、董传策,下首还有五六人,都是华翰清贵,大明的栋梁之才。 王遴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又有些遗憾。 白天他邀请了王世贞、申时行、王锡爵、余有丁四人,这四位名满海内,有他们加盟,定会士气大振,聚起更多的正义之士。 结果前三人滑头,只来了一个最没城府的余有丁。 行吧,麻雀再小,也有二两肉。 人家好歹也是一科探花,名满天下的壬戌科三杰之一。 王遴开口道:“而今奸佞当道,异端横行。胡宗宪等奸臣,乃严党遗毒,蒙蔽君上,穷兵黩武。北伐南讨,现在又搞了个东征,搞得国库窘困。 地方奉严旨,敲骨吸髓,盘剥百姓。世家大户,尤受毒害,纷纷破产。一边是各处民不聊生,一边是民脂民膏被挥霍一空。 更可恨的是李贽小儿,名教之罪人,诬民之邪说。 盘踞国子监和一念公学,鼓吹异端邪说,诋圣毁儒,无父无君,贬义扬利,弃德存鄙。以解脱直截为学,蛊惑人心,乡塾陋儒,翕然尊信。更有少年高旷豪举之士,多乐慕之。” 王遴痛心疾首地说道。 在他的言辞里,如今朝中没有几个好人,全都是奸佞之臣,就连以前忠诚的圣教好弟子高大胡子,立场也动摇了。 为了一己前途和私利,与奸党同流合污。 王遴还特意把李贽拉出来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自从这家伙蒙蔽太子后,就把坚持天理大义的正道之士,排挤出去,控制了舆论权,这简直就是往大家伙的心口捅刀子。 没有舆论权,无法主导朝堂上的大势,清流还叫清流吗? 王遴疾声高呼道:“诸位贤达,我们不能再这样坐视不理。长此以往圣教不存,国将不国.我们将是圣教罪人,有负大明二祖列宗啊!”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少数人跟着点头附和,但目光闪烁。 “苍天有眼,也看不下去大明奸邪横行,腥膻遍地,故而以异象示警。白虹贯日和地震接踵而至。何也? 这是上天警示,主大明君主不施德政、政治失措;言路闭塞、奸佞当道.” 王遴的话得到了众人赞同,纷纷出声附和。 郜永春一脸的痛心疾首,“凡存 心养性之理,穷神知化之方,天人感应之机,治忽存亡之候,莫不毕书之。 不谨事主,其祸来至显,不畏敬天,其殃来至暗。而今上天以异象示警,吾等当奋勇陈书,上谏君父,下晓百姓,言明异象意义.” 丁士美愤然说道:“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现在苍天示警,吾辈再不奋起一搏,大明就要被这些奸佞之臣祸害亡国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激愤处,忍不住泪流满面,恨不得马上断指歃血,对天盟誓,立除奸邪,匡扶正道,维护圣教,让大明重新回到循祖制、正天理、兴仁政、广德治的正确道路上。 余有丁听得心惊胆战,马的,今天一不小心掉进了贼窝里。 壬戌科三杰,申时行这一两年与张居正越走越近,王锡爵得到了赵贞吉的青睐,说到底,都倾向于新政。 余有丁受两位好友影响,也是倾向于新政,但他为人性情豁达,说难听点叫没心没肺。于是被王遴拉了来,想着拉一根线串三条大鱼。 余有丁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心思,一脸的同仇敌忾,目光一扫,与对面的董传策目光对上了。 嗯,这小子有问题。 丁士美、张翀、董传策都是徐阶的门生故吏,属于江南一脉。 徐阶去相回乡,江南一脉四分五裂,一部分被张居正笼络,大部分投奔了首辅李春芳,还有一部分准备自立山头。 丁士美等人就属于最后一类人。 名望资历都够了,决定要自创一番天地出来。 余有丁和董传策的目光在空中交织,迸发出火星子,随即避开。 董传策大声道:“继津公,你说怎么办吧!” 众人马上附和道:“对!继津公,你说,我们照办!大家众志成城,定能剪除奸邪,匡扶朝纲!” 王遴看到士气可用,心中大喜,开口道:“诸位,我们当如此.” 第三章 我们是大明忠烈! 潘应龙亮出令牌和文令,崇文门守门军官仔细验过,又拿出一本簿子,登记一番后,叫潘应龙签字画押,盖上牙牌上的小印。 低头看过无误,这才挥手放行。 士兵们拉起门栓,一边六人,缓缓推动两扇城门,开了仅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缝。 潘应龙一马当先,其余人跟着,一行人鱼贯出了崇文门,进到南城。 这里房屋低矮,横七竖八的在夜色中黑压压地连成一片,跟东城高门大户,围墙巷道、整齐有序有着天壤之别。 潘应龙指着前方对市政厅都事说道:“于都事,南城是大兴市政的好地方。” 于都事恭敬地答道:“还请少尹明示。” “南城多民居,杂乱无章,又地广人稀,除了天坛和山川坛,并无其它高大建筑。测绘局早就绘制好了南城舆图,本官拟定了计划,京师市政改造,先从南城开始,由西向东。 南城西边的宣北坊、白纸坊、宣南坊,多工坊,还有菜市、骡市,废水横流,垃圾成堆,一到夏天苍蝇比人还要多,铺天盖地的。 本官规划好了,在此三坊的百姓先借居崇南坊的法华禅刹、法藏禅刹和隆庆院等释门刹院里,把宣北坊、白纸坊、宣南坊全部推倒,规划街道首先第一步是挖深沟,或埋水泥管道,或修暗渠,以通下水道。 每一坊修救火铺、卫生所、菜市场和坊间花园各一,公用水井和公共茅厕若干三坊合修初等公学一所工坊和骡马市场要往南移,专门开辟两处空地来,直接变成工坊区和牛羊骡马和骆驼市场。” 听着潘应龙的话,众人不由地咋舌,这得多少银子。 市政局于都事问道:“潘少尹,这银子哪里来?” 是啊,有银子,不要说这样的房子,修成拙政园都可以。 没银子说个屁啊。 “银子自然会有的。 四大银行,六大商号,还有开平钢铁公司、滦州矿业公司、太原钢铁公司、上海大公棉布纺织公司、顺丰社等公司商社在京雇工,日益增多,尤其是掌柜、管事、经理、会计等人才,需要好生笼络。 他们与顺天府商议好,他们出钱包干,宣北坊、白纸坊、宣南坊全部推倒重建后,除了回迁此前的老居民,多出的房子归他们,用来安置他们的雇工。”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的逮到土豪肥羊了。 这些土豪,随便拔根毛都比别人的大腿粗。只是人家是皇商,直接归少府监管,连户部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有他们兜底,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我们少尹老爷的路子真野!背景真硬扎! 跟着这样一位上司,我们也觉得自个越来越有奔头了! 潘应龙继续说道:“宣北、白纸、宣南三坊改造后,就是正南坊和正西坊改造。那里有家琉璃厂,本官准备把它打造成古玩字画一条街 南城改造第三阶段就是正东坊、崇北坊和崇南坊改造,本官准备在广渠门和东便门之间,修建一个大市场,南市,暂时分粮油、东南西北四方杂货五个市场.” 潘应龙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对面街道上传来嘈杂声。 “孙子!敢跑!” “兄弟们,左右包抄!” 然后是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是棍棒打在肉上沉闷声,还有凄惨的求饶声。 “啊呀,爷爷们,孙子不敢了,我是你们亲孙子,你们是我亲爷爷!” “哎呦,亲爷爷,不要打了,我们几个只不过投了别人家的两块肉,几颗白菜,用不着打这么狠吧!” 接着是洪亮的声音响起。 “打你们不是偷多偷少的问题,而是你们这些混蛋听到招呼还跑。” “是啊,你们这些扑街,太不把我们控鹤军的爷们放在眼里!” 被打的毛贼都听傻了,哭天喊地地求饶:“爷爷们啊,知道是你们来巡哨,打死我们也不敢偷东西。” “什么,我们来就不敢,我们不来你就敢了?还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继续打!” “哎呦,爷爷们饶命啊,再打就出人命了。” “屁话,我们下手多有分寸啊!保证你们被送到警巡局时还是活的。” 警巡厅的萧都 事听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什么?控鹤军都派出来巡哨?他们可是天子亲军,京营里也就比勇卫营略低一点了。” 潘应龙看了他一眼,“现在是多事之秋,上面要肃清京城五城。 你们警巡营人手不够,警卫军从其它地方调又来不及,所以督理处叫京营总督衙门从西山控鹤军调了五营兵,换上警卫军的衣服,轮流巡查。 明天西山军官学院、清河士官学校的学员兵也会分批换上警卫军的衣服,上街巡查执勤。”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事态严重。 可是转念一想,现在是大行皇帝驾崩,太子准备即位之际,最敏感不过,再如何多加小心也不为过。 萧都事小心地问道:“少尹,听说控鹤军有火器?” “上街执勤的五营控鹤军,火器都上缴入库了,只带刀枪弓箭和棍棒。” 众人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京城地面上,可不敢动火器。枪声一响,影响太大了。” 潘应龙一行继续向前,很快与控鹤军巡查队伍相遇。 互相验过腰牌和口令后,潘应龙说道:“本官是顺天府少尹。而今殿下传令旨下来,京城戒严,外松内紧。本官也暂领京城五城戒严指挥使,你们可有收到军令?” 控鹤军巡查队带头军官拱手道答:“卑职接到军令,一切听从京师五城戒严指挥部的调遣命令。 请潘指挥使下令。” “好,把这几个毛贼送去最近的警巡局关押起来,你们继续巡查街面,不要误了正事。” “遵令!” 身后的顺天府官吏们看在眼里,心里暗叹,不亏是从军前幕府里历练出来的,发号施令都中气十足,简单明了。 威严尽在投足举手之间。 不像以前的五城巡城御史,文绉绉的装腔拿调,想装出一副十分威严的样子,却惹人可笑。 潘应龙一行人继续巡查,先是沿着崇文大街往南走,从崇南斜街进崇南坊,走到尽头的法藏禅刹。 附近有一片小树林,潘应龙暗暗调集了三队警卫军和控鹤军巡逻队,加上本队人马,把这片树林包围,然后分路合击,从里面抓出四五十名毛贼。 稍加审问,都是顺义、通州赶来的泼皮无赖。昨晚地震,他们根据以往经验,京城肯定大乱,于是连忙赶来,先躲在这里,准备趁乱发笔横财。 万万没有想到,京城这么多兵马,根本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还被围剿了。 潘应龙把这些毛贼交给一队巡逻队处理,本队和其它两队继续巡逻。 他们从法华禅刹穿到东三里河路,一路向西到西三里河路,过正阳门大街,进了正西坊。横穿正西坊,过琉璃厂,进了宣北坊。 过宣武门大街,横穿宣北坊中区,过西斜街,进到宣北坊西区,沿着西便门大街南下,走广宁门大街折向东,进了白纸坊. 一个半时辰,潘应龙一行人遇到六伙捉拿毛贼盗匪的巡逻队。 市政厅于都事忍不住感叹道:“这南城真是龙蛇混杂,异常复杂啊。” 萧都事马上接言道:“多亏了潘少尹调派了大量人手到南城,要是光靠南城警巡局那几个人,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潘应龙一行人彻夜加班巡逻,王遴府邸书房里,诸位贤达还在热火朝天地议论着。 王遴慷慨激昂地说道:“现在言路闭塞,我们上疏无门,不是被奸佞拦截,就是被阉党留中。吾等忠良之言,皆付东流。 与其如此,我们不如广印揭帖和书册,把吾等肺腑之言,印成文字,广播于民间。” 程文义激动地说道:“对,庙堂上没有我们说话的地方,我们就在江湖上说。百官们畏惧奸佞权势,诺诺不敢出声,那我们就说给百姓们听。 正义之词,总能激荡人心。天理大道,终究通彻民智。只要我们开启民智,收聚人心,就能跟奸邪之辈斗到底!” 李宥、赵中义等人纷纷附和道:“对,我等正义之辈,上秉天地正气,下顺万黎民意,定能一扫阴霾,澄清朝纲!” 这时有人说道:“太常寺有明文律令,不得私自刊行报纸、书册等各种文字” 董传策厉声道:“糊涂!我们慨行大义,不拘小节。” 丁士美激动地说道:“对!太常寺 是奸人李贽的老巢,它定的律令对我等正道人士而言,是乱令,是废纸!” “对!” 众人纷纷赞同。 王遴看到众人士气高涨,万分欣慰:“黎民百姓有诸位大才!幸哉!大明社稷有诸位大才,美哉!圣教士林有诸位大才,壮哉!” 说完后,王遴心里十分痛惜懊悔,自己满腹锦绣,为何就写不出《少年中国说》这样的雄文呢? 懊悔完又有些怨恨。 太子殿下,你既然有如此文采,就应该归附圣教,与众大儒名士同行!为何要把这样的雄文写给新学? 现在那些新学学子们,动不动就齐声颂念此文,气势上一下子把旧学,不,是正学学子们给压下去了。 真是可恨可恼啊! 王遴压住心里的波动,继续说道:“诸位都是才高八斗之辈,请肆意挥毫行文,畅述心中抱负,写好了老夫给你们全部刊印出来! 然后散布京师畿辅,大江南北,让天下有识之士,天下明理之人都看到我们的心声,听到我们的呐喊。 我们开启民智,收聚人心,要与奸邪斗争到底!” 程文义在一旁说道:“继津公高义!我们就是要大声地告诉大明百姓,最近异象频频,就是苍天在示警。 如果朝廷再不拨乱反正,苍天还会赐下更大的异象,届时对于黎民百姓而言,将是一场大天灾,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李宥马上接言道:“对,天示异象,警告众生!太子和朝廷必须以社稷苍生为重,反躬自省,引咎自责!” 赵中义接着嚷嚷道:“没错,我们要聚集人心民意,请太子下罪己诏,然后斥退奸佞,囚禁异邪,再引正义贤良之辈入朝,拨乱反正,匡正朝纲!” 有人怯怯地说道:“过几天就是上三进表的时候,我们如此,恐怕.” 程文义毫不客气打断此人的话:“恐怕什么?如果我们不趁此大好机会,恐怕以后无圣教正儒的立足之地了!” 郜永春热泪盈眶地说道:“是啊,吾等行的是正义之举!各位,诸先贤忠烈在天之灵,看着我们!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众人齐声跟着背诵起来,“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王遴泪流满脸,仰天长叹道:“大明有尔等贤良忠烈,何其幸哉啊!” 第四章 思想阵地我们要去占领 奉先殿,朱翊钧带着文武大臣们先恭敬地向隆庆帝灵柩和神主行礼。 接着举行迎神主仪式。 礼部官员在一旁唱赞,朱翊钧带着文武大臣行完礼后,文武百官分跪两边,朱翊钧上前出到殿门,迎住一块神主牌位。 双手接住,再恭敬地捧到殿中,摆到案上,替换那块临时的神主牌位。 摆好后,朱翊钧再带着文武百官对着隆庆帝正式的神主牌位行大礼。 “契天隆道渊懿宽仁显文光武纯德弘孝庄神宗皇帝。” 契天隆道渊懿宽仁显文光武纯德弘孝庄皇帝是谥号,是隆庆帝以后的全称,皇陵墓碑上刻得就是这个一长串名字。 神宗皇帝是庙号,也就是他在大明列祖列宗先皇中的序列号。 以后太庙供奉的也是这个牌面。 群臣们先是议献“穆宗”庙号,粹德深远曰穆;德政应和曰穆。 朱翊钧说好了要给父皇一个好的庙号,穆宗怎么能体现出他拳拳孝心。 直接拟定了“神宗”庙号。 治民无为曰神;显仁藏用曰神。 神宗才配得上我父皇的气势和牌面! 我先把神宗这个坑让父皇占了,以后等我春秋百年了,你们再想阴阳怪气玩小动作,也没好的坑位了。 我真是太机智了。 众臣都是饱学之士,知道神宗庙号里面的玄机,可太子是先皇的亲儿子,我们总要照顾他的孝心吧。 神宗就神宗! 迎神主之礼结束,今天是隆庆四年正月初一,也是隆庆帝的头七。 朱希忠和张溶代表勋贵,李春芳和胡宗宪代表文武百官,第三次上劝进表。 “伏以缵百王之正统,莫大乎宅尊;得万国之欢心,宜先于建极。益惟体元而居正,斯足应天而顺人。 太子圣姿硕茂,德备道隆。缵承前绪,至德光昭。时惟阳月,瑞集枢星。肇开震夙之祥,永御光华之旦. 臣等伏惟太子殿下,钦膺骏命,继登宸极,于柩前即皇帝位,登大宝而司牧群黎.” 朱翊钧这一次不再谦虚了,叫冯保念早就拟好的诏书。 “孤以凉薄之质,得群心叶恭。卿等遽以宸几,奉乎眇躬,诚惶诚恐,惟受上天眷祐之命,领苍生诚意之心。嗣守丕业,继承大统。 念兴王之艰,罔敢自暇。赖累圣之业,聿致小康。忧勤二纪,临制万邦 改元万历,择吉日行登极之礼.” 念完后,有内侍搬来宝座,在隆庆帝神主前摆好,请朱翊钧坐下。 朱希忠、张溶、李春芳、胡宗宪领着上百位勋贵和文武百官,上前行三跪八拜大礼,高呼万岁。 自此,朱翊钧成为大明皇帝,年号万历! 百官跪拜,在先皇灵柩前即位后,朱翊钧离开奉先殿,回到西苑紫光阁。 众臣离开紫禁城,该放假回家的回家,该回衙门入值的就去值班。头七过了,不必再日夜守灵。 朱翊钧只需每天早晚来磕头即可。 等百日国丧之后,再择吉日把灵柩起运,安置入陵墓中。 工部尚书朱衡一离开紫禁城,换了一身衣服就直奔昭陵,去检查陵墓收尾工程。 明朝历代皇帝的陵墓基本上是一即位就开始修。 活得久就慢工出细活,活得短就马马虎虎。 可是再马虎最基本的牌面还是要有。 朱衡就是去实地看看,不要等到送灵柩入陵时发现有问题,他这个总工头就脱不了干系,是大罪! “大同传来什么新情况?土默特王帐打起来了吗?”朱翊钧迫不及待地问道。 脸上浮现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李春答道:“回禀皇爷,大同那边的急报说在密切监视蒙古右翼诸部,暂时没有新的情况出现,只是说王帐在操办俺答汗的葬礼。” “鸿胪寺派官员去吊唁。俺答汗虽然是大明顺义王,实为外藩。我大明该有的礼数还是该有的。” “遵旨!” 其余的因为处在正旦假期,中枢和地方各衙门都在放假,上禀的政事一下子少了许多。也就顺天府上禀的事情最多,清点受灾情况,汇报救灾进展。 还有就是直隶上禀部分府县受灾救灾情况。 从这几 天收到的奏章来看,地震源头确实在京师西北,但是震中不在大明境内,在张家口堡以外。 滦河丰宁、兴化也送来了急报,说它们那里也受到了地震波及,不过伤亡不大。 综合来看,这次地震中心可能在蒙古右翼永谢布部一带,具体在哪里,暂时还不知道。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救灾。 叫内阁行文,户部立即调拨救灾专项款项。太医院马上组织医疗分队,奔赴受灾府县,帮助救治伤员,预防疫情.” 忙完政事,冯保拿着一叠文书进来。 “皇爷.” 昨天还叫人家殿下,现在就叫人家皇爷。 这些内侍改口改得这么顺口,如此丝滑。 “这是东厂和锦衣卫的禀文。” 朱翊钧一一看完,不有地笑了,“下罪己诏,这些人真敢想。” 冯保有些着急。 我的万岁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天降异象,警示苍生,在当下的影响力是十分巨大的。无论官庶军民,很多人都信这个。 这次清流以此为契机,大造舆论,如果不重视,会引起朝野动荡的。二祖列宗也多信这些。比如嘉靖帝,一遇到天降异象,就忙不迭地祭拜天地。 以前清流们也往往拿这些当杀手锏,来对付官民和皇帝,都是无往不利。 冯保把自己的担忧小心翼翼地说出来,朱翊钧一愣。 天降异象? 清流想用这玩意来吓唬我这个无神论者? 可是看到冯保脸上的惶然,朱翊钧猛然醒悟。 自己不怕,不代表别人不怕啊。 从发生地震时的反应来看,李春芳、张居正、朱希忠等人都被吓到了。而且这个时间点卡得刚刚好,就在父皇驾崩,自己要即位的关键时刻。 突然来了地震,以现在普罗大众的认识来看,确实像是老天爷给自己的警示。清流们抓住了这个契机,拼命地攻击自己以前秉政时是乱政,仁德不修,不循祖制,才有此大祸。 这样的言论,在当下很有市场的。 虽然自己不怕,可是朝野人心惶惶,也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即位,闹得人心惶惶,这叫什么事? 打脸,难堪! 朱翊钧点了点头,“朕知道了,自有主张。冯保,你和正明继续盯着这些人。” “是!” 嗯,自己改口也挺丝滑的。 朱翊钧想了想,对祁言说道:“把太常寺少卿蔡茂春传来。” “遵旨!” 过了一个小时,蔡茂春被传到。 “臣拜见皇上!” 这些大臣改口也挺丝滑的。 “免礼,平身。赐座,上茶。” 这时就体现出隆庆帝的好。 他深居紫禁城三年,军国之事悉数交付于太子朱翊钧。 朱翊钧在西苑治国三年,臣工们都已经习惯于向他汇报,向他负责。现在隆庆帝去世,朱翊钧即位,大臣们只需要改下称呼,其余的一切照旧。 无缝转接! “蔡卿,这些日子市井间盛传朕大婚那日,有白虹贯日,大不利。而后大行皇帝驾崩没几日,又有地震,天有异象,大不吉。” 蔡茂春马上答道:“陛下,这是妖言惑众!臣身为太常寺左少卿,未能及时查获清厘,罪该万死! 诚请陛下容臣戴罪立功,立即清查妖言源头,严惩散播者,铲除遗毒,一正视听!” 遇到这种事,蔡茂春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犹豫地表明立场! 这些什么异象警示的话都是妖言! 我蔡茂春不仅不信这些妖言,还与这些散布妖言者势不两立! “源头是在哪里,东厂锦衣卫自会去查处。只是嘴巴长在别人脸上,耳朵长在别人头上,说什么,听到了什么,不好横加阻拦。 言从耳入,意从心生。听到什么,会生什么念头,我们也不好横加阻拦。 蔡卿,你觉得当如何处理此事?” 蔡茂春胸有成竹地答道:“陛下圣明! 拦是拦不住,就如同大禹治水,疏胜于堵。言论关乎人心,阻拦不如引导。臣认为处置此事,在于引导。” 朱翊钧眼睛里亮光一闪,看样子蔡茂春在太常寺历练 得不错,自己此前的那些指点,他不仅娴熟于心,还能举一反三。 好! 朱翊钧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如何引导?” “陛下,天降异象,警示苍生,此乃天人感应之说,自前汉至今,已有千年。现在加以劝导,言此感应之说荒谬之极,也于事无补,反倒适得其反。 臣以为不如顺势而为,天降异象,警示苍生,那这警示应在何处,就大有文章。那些心怀不轨者,以此攻讦朝廷,甚至侮蔑圣上,丧心病狂之极! 他们可说,我们也可说。 白虹贯日史书记载比比皆是,地震更是平平无奇。因此,臣以为,当降低此两次异象的危害性,归于平常无奇之现象。” 朱翊钧听明白了。 把白虹贯日和地震异象级别降低,一降低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要自己这位新天子下罪己书,最起码也得日全食、九星连珠等千百年罕见的异象啊! 要不然自己太没牌面了。 说得好! 异象级别一降低,警示对象是别人,那就大有操作空间了。 蔡茂春继续说道:“我们进而再揭露那些别有用心者,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蝇营狗苟。故而天降异象,为何不是警示朝中有伪君子,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 诸如此类,自然可抵消那些别有用心者之丧心病狂的侮蔑攻讦,还可引祸东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朱翊钧赞许地点点头。 还是文人更知道文人脑子的想法,也知道该如何去对付他们的腌臜手段。 朱翊钧开口道:“太常寺首要职责,在于宣教。何为宣教,宣扬德善,教化万民。关键就在于言论,在于人心思想。 蔡卿啊,占领言论思想的制高点,争取人心,无异于一场驱逐北虏的大战役。太常寺责任重大! 而且宣教之战是持久战,不是一天一时就能大获全胜的。需要一年,五年,十年,五十年持续不断地打下去。需要一个战局一个战局的去打,一个阵地一个阵地的去攻克。 所以任何一个阵地的攻克,都关乎着全局的胜利。现在京畿出了异象一事,是一次战局,太常寺必须去应战,还要打赢。” 朱翊钧意味深长地说道:“蔡卿,人心,百姓脑子里的想法,是非常重要的阵地,关乎到大明千秋万代。 这块阵地,我们不去占领,就会被敌人占领去!” 蔡茂春恭敬地听着。 “卓吾先生不日要离开太常寺,另有重用。太常寺的千钧重任,蔡卿要勇敢地担当起来!” 蔡茂春普通跪倒在地,恭敬地答道:“臣殚精竭力,一定替皇上占领这块阵地。鞠躬尽瘁,万死以报圣恩!” 第五章 为了大明,这钱我掏了! 朱翊钧挥挥手,示意祁言把蔡茂春扶起来。 “蔡卿,坐着说话。” “遵旨!” “太常寺前两年,都是在摸索。如何宣教,如何占领一块块阵地,都是卓吾先生和你,从无到有,一步步摸索出来的。 能走到这个地步,能取得如今的成绩,朕很欣慰。不过这场战役非常艰苦,蔡卿,你还要做好充分准备!” 蔡茂春心里激荡不已。 陛下,臣已经做好了准备,请把千钧重担交给我吧! “蔡卿,说说太常寺如何占领思想阵地,畅所欲言。” 蔡茂春略加停顿,开口说道:“陛下,臣回顾了这两年太常寺的工作,总结出几个经验,一是寓教于乐。 光一味地说教毫无意义,当采取多种形式,标语、唱曲、戏剧、章回、话本,只要百姓喜闻乐见的,我们一一对症下药,把忠君爱国,把忠孝仁义信寓于其中,让百姓们在欢愉之余潜移默化。” “好!”朱翊钧赞许道,“关键在于一个潜移默化。华秋,继续。” “陛下,臣总结的第二条在于防范于未然。 陛下圣明,一言点破太常寺宣教政事在于占领思想阵地,收拢人心。也如陛下所言,这个阵地,我们不占领,就要被敌人占领了去。 人心思想,看不见摸不着,有时候在不知不觉中,就可能被宵小趁机而入,悄然渗透,偷偷占领了阵地的一角。 等我们发现,可能需要耗费更大精力才能把他们驱逐出去。 因此,臣建议必须防范于未然。” “如何防范于未然?” “陛下,那些宵小常常污蔑新学为异端邪说。这些人自己立足不正,却自诩清贵中正,傲然斥责这个,指摘那个。 谁给予他们的权力?无非是世传的经义治学。他们把圣贤经义奉为圭臬,却把持着经义的解释权。此乃他们的根基。 臣觉得必须打破他们的根基。” 朱翊钧目光一闪,继续问道:“华秋认为如何打破?” “陛下,臣觉得当务之急当为开启民智,让黎民百姓多些识字之人,听得懂朝廷诏书政令,不再被别有用心者蒙蔽煽动.” “还有吗?” 朱翊钧一句追问,让蔡茂春有些迟疑。 迎着少年天子炯炯目光,蔡茂春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在士林引发飓风,自己会身败名裂。 可是不说出来,自己处心积虑在皇上心里留下的好印象,会立即烟消云散,还要犯下欺君之罪。 蔡茂春心里天人交战,过了十几息,在朱翊钧的目光中,他开口道:“陛下,臣觉得圣人之学,非一人一家之学。何为公论,何为大义,不是某一人某一家说了就算,当由朝廷召集各方学士,研讨合议,方可作定论。” 从破除儒学某家某派的学阀地位,进而破除儒学的学政合一,最后破除儒学的统治地位。 蔡茂春说得比较含蓄,但已经十分大胆了,对于朱翊钧来说,已经足够了。 儒家为什么喜欢把“法律不外乎人情”之类的话挂在嘴边,排斥以法治国,坚持以道德治国?就是因为道德的最高解释权掌握在他们手里。 要想打破他们的垄断,就要另辟蹊径,以法治国,因为法律的最高解释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朱翊钧没有对蔡茂春的话给予回答,继续往下聊。 聊了半个小时,朱翊钧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我听钦天监少监永定郡王说,太常寺的印书还是沿用雕版?” “回禀陛下,司礼监移交给太常寺六百多名印书匠,以及后续招募的一千余名印书匠,都是以雕版为主。” “朕记得《梦溪笔谈》有写,前宋已经发明了活字印刷。钦天监少监,荣藩永定郡王最喜爱重复《梦溪笔谈》所栽的实验。 他复制过书上所述的活字印刷,发现黏土所制容易破损,印刷两次就会出现问题。于是他改进了该法,用铜锡铸刻了活字,再改良了油墨,用起来十倍于雕版。 出任钦天监少监后,与机械所的工匠合作,制作出铅锡活字,以及螺杆传动系统,也改进了油墨,能够均匀又牢固地印制在纸张上,价格还便宜。 被朕赐 名为永定印刷机。 印刷起来百倍于雕版。钦天监已经造出三台,用来印刷黄历。 我们要占领思想阵地,开启民智,就要让书本的价钱变得便宜。永定印刷机能极大简化印刷的繁琐,让书本变得便宜。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们太常寺为何不用?” 蔡茂春连忙答道:“回禀皇上,太常寺得到钦天监通报,李正卿十分高兴,带着臣等去钦天监实地看了一遍实际操作,确实十分飞捷,印出来的纸张就像飞出来的一样。 我们一合计,都觉得是利国益民,广播学识的大好利器。 当即就用太常寺经费订购了一台,运回太常寺印刷所,可是用了十来天,发现一件极为尴尬的事。” “什么尴尬的事?” “陛下,此前雕版的工匠,不需要认识字,只需要把字当成画,照瓢画葫芦刻就行了。可是永定印刷机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找出活字排版,必须识字。 工匠不识字,无法找活字排版。识字的又自持身份,不愿做这活,觉得有辱身份。印刷所重金外聘来识字之人排版,总是做不长久。 偏偏此事不仅要识字,还要日积月累地训练,才能技能提高,排版手速加快。可是来回地人员变动,做得都不长久。 印刷所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在讲习所加急培养了五十名少年工匠,让他们重点识字。 故而大规模用上永定印刷机,还需要些时日。” 朱翊钧也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 没错,现在识字率低下,会识字的人不多。 尤其是排版师傅,基本上要熟悉三千个常用汉字。能识得三千字,已经是高端人才了,去哪里都受欢迎,干什么不比排版师傅挣得多? “把工钱提高!”朱翊钧当机立断道,“西夷也有人发明的铅活字印刷机,用来印刷他们的圣人经义之书,骤得巨富,进而引得无数人学习此印刷术,改进此印刷机。 我们不介意让排版师傅挣得比知县还多。任何新事物能出现,或是帮我们省了许多钱,或是帮我们挣了许多钱。我们要以利驱之。” 听到这里,蔡茂春欲言又止,朱翊钧轻轻一笑,问道:“若非圣贤经义和八股文能让你们做官,你们会耗费数十年春秋,钻营此业?” 蔡茂春翕然一笑,拱手说道:“万岁爷圣明!” 王遴在府中书房里听管事汇报。 “老爷,小的找了四家私版印书坊,每版开价八十两银子,包一百本。” 王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这么贵!” 这年头书是奢侈品,印书当然也贵了。 “老爷,”管事一脸的委屈,“私版都是这么贵。 现在太常寺查私版查得越来越紧,许下重金赏格,各地警巡局和锦衣卫镇抚司的人,各个跟猎犬似的,到处巡查,稍微闻到一点味就找上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现在私版不仅越来越贵,一般生人还不跟你做,拿着钱都找不到门路。” “什么?有钱都不挣吗?” 王遴表示十分地惊讶,这年头还有白花花银子都不爱的人。 “老爷,赚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私版被抓到,从刻版师傅到书商,一个不少全得进大牢,轻者抄没所得,罚一大笔钱。重者流放千里,九死一生。 老爷,你拿着钱去找私版印书,他不知道你是真要印书啊还是官府的探子。” 王遴捋着胡须说道:“有道理。” 管事见唬住了王遴,更加肆意了,“老爷,小的为了找私版商人,托了好多关系,醉风楼都请了好几回,全是我自己掏的腰包。 鞋也跑烂了几双,搭进去不少人情,这才找到门路,找到可靠的私版书商,给我报了一个实在的价格。 老爷,要不要印?要印的话就赶紧,他们最近有大活,南边传过来几本话本,说是兵部徐侍郎府上艳事,卖得十分火。书商买来了书,准备照着刻一版,抢北边的生意。” “嗯,那些交涉耗费,老爷会算给你的。”王遴嘴里打着哈哈,心里迟疑不决。 自己好不容易从地方世家手里化缘了一笔银子,原本还以为在伸张正义的同时,自己也能不用愁下半辈子的花销。 万万没有想到,刻几版书, 居然要这么多银子,算下来,这私版书一刻,化缘的银子要掏出来一半。 心痛啊! 早知道就不该请这么名士大儒来。 这一次虽然打着天理大义的旗号,不用给润笔费,可是人家身份摆在那里,你怎么好意思把他们的墨宝合为一册呢? 必须分开来,一人一册,一人一贴。一册一贴,就是一版,一版就是八十两银子。 要是请来一些后起之秀,把他们的文章合成一册一贴,他们也不敢有任何意见。三四人合为一版,一下子就省了多少银子! 哎,谁叫自己过于心切,急着匡扶朝纲。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狠狠花一笔银子出去,多多地印几版书出来,就没法造成足够的声势。 此事要是成了,对于自己的回报,就不止这几千两银子了。 王遴一咬牙一跺脚,狠狠地说道:“为了天理公义,为了社稷朝纲,老爷我豁出去了!刻,总计七十三版,每版除了保底一百本之外,再加印五百本。揭帖加印一千张。” 管事在心里算了一下,心里乐开了花,这次老子发横财了。 他脸色沉痛,仿佛这笔银子不是王遴掏的,而是他出的,“老爷,加上加印的钱,合计九千二百六十三两银子。” 王遴捋胡子的手都在颤抖,但他强打着精神,像是在安慰自己,“无妨,无妨,我们这都是在为黎民百姓,为了大明社稷。 嗯,富国银行和通商银行的汇票收吗?” “收!这些私版书商最爱收这些银行汇票了,不过这银子就得换成银圆,按富国银行的最新牌价来算。” “嗯,钱都是小事,这书一定要印好,不得印错印糊了。这些书都是揭示所谓新政是祸国殃民乱政之真相。大兴工商、开设银行,都只是奸佞盘剥敛财的手段而已! 这些都是揭露丑恶,开启民智,收聚人心的重要利器,千万不要印错和印差了!” 管事拍着胸脯说道:“老爷放心,小的找的这些书商,都是私版书界一等一讲信誉的,印错印糊了,他们包重印。 老爷,什么给钱?他们那边等着钱叫雕版师傅开工。” “嗯,把那个汇率算一算,算成银圆,我叫账房开汇票给你。” “是老爷!” 第六章 天降异象,谁是奸臣? 葛守礼从管事手里接过一本册子,一张揭帖,看完后,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这是你在街面上收到的?” “是的老爷。现在街面上时常有人发散发这些册子和揭帖,还有说书人在茶馆酒楼里说这册子和揭帖上的东西。” “京城里的百姓最爱听这些事。一群短袍黔首,饭都吃不饱,却操心着朝堂大事。这些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还有这些册子和揭帖,你在那里收到的?” “老爷,在北城教忠坊横梁巷进崇文门北街的路口。” “那里!”葛守礼捋着胡子想了一会,“那里有一条书市街,整条街都是书店,国子监和几所学院的学子们,都爱去那里买书。 这些家伙,算得倒是蛮精明的。” 翻了翻那本册子和揭帖,葛守礼眉头一皱,“这册子和揭帖,印得很一般啊。” “老爷,前些年你和好友刊印过两本文集,是小的去操办的,也认识了几位印书和卖书的朋友。 他们跟小的讲,满大明印书最精良的一在司礼监,一在苏州,稍略一点的在杭州。这两年,印书最精良的地方,谁也料想不到。老爷你也肯定猜不到。” “哪里?” “是钦天监。” 葛守礼大吃一惊:“啊,印黄历的钦天监?” 管事点头应道:“是的。” “那帮看天象,算天历,怎么成了印刷最精良的地方?” “老爷你有所不知。少府监太监杨公公还在东南时,就跟钦天监达成什么战略合作伙伴,然后招募了一群手艺精湛的工匠,搞什么机器。 上海织布机,纺纱机,都是钦天监帮着改良的,赚了不少钱,也给钦天监分了不少,那些人做起来就更加积极了。 等到杨公公回京总领少府监,跟钦天监合作得更加密切,听说滦州钢铁公司、开平煤业公司、太原钢铁公司的许多机器,都是他们给改良和制造出来的,跟着赚了不少钱,于是广揽天下精通机器的能工巧匠,加上钦天监的那些先生能掐会算,各色机器造得是风生水起。 前些日子造出新式印书机,印书之快,是雕版的百倍,而且更加精良。据说荣藩永定郡王出了大力,被皇上赐名为永定印刷机。 老爷,这本黄历就是钦天监印刷所用永定印刷机印出来的,你看看,多清楚,多漂亮啊。” 葛守礼转头看了这墙上挂的黄历,密密麻麻,三百六十五天都印在一张硬纸上,每日一格,除了天干地支,还注明忌宜事项。 大的字如茶盏大,小的字跟芝麻一般,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以前完全没注意啊! 葛守礼又看看手里的小册子,玛德,鬼知道它是怎么印的,简直就是一坨大便。 管事的补充道:“老爷,这册子和揭帖一看就是私版印制的,刻版和印制的手艺极差,一版顶多二三十两银子,街边卖得最差的翻版书,都比它印得好。” 葛守礼眯着眼睛,幽幽地说道:“老夫不管它印得如何,关键是它上面的内容,全是诛心之语。 新皇刚承大宝,有人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管事呵呵一笑:“老爷,我们万历皇爷的位置,做得比成祖皇帝还要稳当,谁敢在这当口炸毛啊?简直就是打着灯笼上茅厕,找屎(死)。” 葛守礼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懂什么?当年世庙皇帝即位,一场大礼仪之争,牵连了多少名臣,朝堂上下,天翻地覆。” “老爷,这些事小的们也不懂。小的们只知道,这几年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些,没有像以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别的不说,京师街面上的乞丐都几乎绝迹了。青壮赖皮的,说是都被送去滦州开平做工。年老体弱的都被送去养济所。 前些年,那些清流御史们天天盯着统筹处和输捐局骂,可人家真真实实修桥铺路,修公学医馆,开养济所育婴堂。 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这册子揭帖上说的天降异象,警示苍生,说的是皇上此前的乱政,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这些异象啊,确实是警示,可警示是朝堂上还藏着奸贼。这些人是朝中藏在暗处的老鼠毒蛇,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明面上正人君子, 暗地里硕鼠蠹虫” 葛守礼一惊,连忙问道:“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 “京城里茶馆酒楼,说书人、唱曲的,还有几大戏班出了几目新剧,都是说的那些斯文败类。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一听就知道是谁。 还有《商报》、《闻风报》》、《字画报》,都在刊登某些大儒名士的丑闻,说这些人窃据高位,浪得虚名. 上天看不过眼,降下异象,就是警示我们皇上,不要上这些人的当,被他们给蒙蔽了。” 葛守礼腾地站了起来,“那些《商报》、《闻风报》、《字画报》,你还有吗?” 《商报》刊登全是工商之事,士林儒生们觉得它铜臭气息太浓。 《闻风报》刊登的全是高门大户、大街小巷的风流韵事,家长里短,和尚道士争尼姑,全是百姓们爱看的段子。太俗! 《字画报》就更加不得了,不仅有文字,还有图有真相。那插图栩栩如生,崔莺莺私会张生,还有最近市井流行的《精品梅词话》,它不仅全文刊登,还延请名画师名刻匠,精心做插画,再精心雕版,全是名场面。 一出来就洛阳纸贵!无数人纷纷抢购。 尤其是许多名士大儒,一边大声痛骂它无耻下贱,一边叫下人彻夜排队,抢购此书。 可惜,由于插画雕刻费时,半月一期,还被人天天催更。 管事答道:“有。” “快,统统拿来。” 管事迟疑一下,转身出去,回自己住所把那几份报纸拿来,递给了葛守礼。 葛守礼匆匆扫了一眼,全部卷在一起,对管事说道:“暂且借给老爷一用。去,备好马车,老爷要出门。” 管事应了一声,连忙去备车。 扶着葛守礼上马车时,管事忍不住说了一句:“老爷,其它的报纸度好说,《字画报》小的买得非常不易,劳烦你务必要还给我。” 葛守礼没好气地应了一声,钻进车厢里,大声道:“去高阁部府上。” 到了高拱府上,通报了一声,很快有管事出来迎接。 “葛老爷,我家老爷在书房等着你。” “肃卿有客人?” “翰林院张学士来了一会。” “凤磐也来了。” 葛守礼急匆匆地走进书房里,看到高拱一身素色道袍,头戴四方巾,坐在上首。 张四维一身素色衫袍,头戴藏青色毡帽,起身拱手道:“与川公。 “肃清,凤磐。” “与立,快请坐。”高拱招呼着,“上茶。” 葛守礼迫不及待地把小册子、揭帖和那几份报纸摆了出来。 “肃卿、凤磐,你们看。” 高拱和张四维瞥了一眼,神情如常。 “你们都知道?” 高拱没有答话,张四维开着玩笑地说道:“《字画报》是一份难求啊,想不到与川公还有这份雅兴。” 葛守礼摆了摆手,“是我府上管事买的。老夫这些日子忙得脚不着地,哪有闲工夫看这些。” 高拱和张四维对视一眼,确实如此。 先是太子大婚,接着是隆庆帝驾崩,操办国丧,然后又是新皇登基大典。主力军是礼部,葛守礼身为礼部尚书,是满朝上下最忙的一位。 他确实没空看着些报纸,也是最后一批才知道最近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的“舆论战”。 “肃卿、凤磐,你们既然知道此事,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高拱没有出声,看了看张四维。 这种舆论战,是张四维的拿手好戏,而且他八面玲珑,哪里都有人脉,就连张居正那里都能说得上话。 张四维说道:“此事自地震过后没几天就暗潮涌动,为首者是王继津等人。他积极奔走,笼络了一群人,准备以天降异象,警示苍生为由,造成舆论,逼迫皇上下罪己书。” 说到这里,张四维长叹一口气,“此言论一出,满朝无不惊悚,胡宗宪、李春芳、张居正等人惶惶不安,唯独皇上不以为然. 遥想当年,世庙先皇遇到日月有霾,都要做一场法事,祭祀苍天。遇到地震、白虹贯日,更是惊得连下赦免诏书,以求上苍原谅。 唯独皇上,却不屑言道,上苍管天上,他为天子管地上,各管各 的。他下他的雨,我骂他的娘!我俩扯平! 如此不畏天地之威,恐怕也只有太祖皇帝可比之。” 葛守礼想了想,回想皇上还是世子太孙和太子时种种事迹,不由长叹一口气:“哎,皇上还真是这样的性子!” 高拱幽幽地说道:“前宋王安石有云,‘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我们皇上也是这样的性子。” 张四维一拍大腿,继续说道:“没错了。皇上如此态度,王继津等人看吓不住皇上,只好另想他法,于是把天降异象,警示应在了李首辅、胡汝贞和张叔大身上。 不仅刊行这些小册子和揭帖,还煽动地方官员,连同名士大儒,一并上疏,以天降异象,应在奸臣之名,弹劾他们三人。 只是太常寺不甘示弱,辖下报纸还有宣教局,指使说书人、唱曲演戏的,纷纷掺和其中,针锋相对幕后主使者真是蔡华秋。 从目前形势看来,太常寺攻势极得章法,又花样百出,手里的牌是一张接着一张,打得王继津那边有些招架不住。 幸好天人感应之说深入人心,愚民百姓,秀才生员信之甚多,觉得天降异象,当应在当权者身上,不是君就是权臣。这才勉强打个平手。” 葛守礼点点头。 敬畏天地,是当下所有人的通病。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对天地异象,丝毫不挂在心上。 普通百姓,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如何知道天地的道理? 读书人读的都是四书五经,思维都是“哲学思维”,毫无一点“科学思维”,你拿个望远镜、显微镜给他们看,他们觉得完全不可思议。 对于他们不能理解的,直接把它归于鬼神或者奇技淫巧,跟所有他们不能掌控的一切东西一样,下意识地加以排斥! 正是这个原因,王遴才自信满满。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蔡茂春这个家伙,一番闹腾后,大家觉得天降异象,跟皇上没关系。 皇上还是圣君明君,异象应在朝中有奸臣,只是谁是奸臣,就有得扯了。 各说各的,搅得天昏地暗。 葛守礼从高拱脸上的神情看出异常,他眉头一挑,毫不客气地问道:“肃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拱推脱道:“什么怎么想的?” 葛守礼没有放过他,不客气地逼问道:“就是这件事,天降异象,朝有奸臣,你觉得谁是奸臣?或者说,你站在哪一边?” 张四维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高拱。 书房里一片寂静。 第七章 天意诚难测 高拱迎着葛守礼和张四维的目光,反问道:“你们如此看着老夫干什么?” “肃卿,这一次舆情来势汹汹,挟天降异象之威,有趁皇上即位不久,打他个措手不及的意思。你身为先皇老师,又是阁老兼户部尚书,你到底怎么想?” 看着葛守礼一脸严肃的神情,高拱熙然一笑:“与立兄,你为何如此严肃?” “此事关乎重大,不容得我不严肃。肃卿,你忘记世庙先皇即位之初,大礼仪之祸了吗?一番恶斗下来,朝堂名臣清流为之一空。” 高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那双三角眼闪着精光。 嘉靖朝后期任何一位文臣,只要提起嘉靖初年的大礼仪之争,他们都笑不起来。 “这些人痴心妄想,没有杨文忠公的气节的手段,却想做和他一样的事,他们在玩火!” 听了高拱的话,葛守礼上半身猛地往前一探,“肃卿,你不同意他们做的事?” “他们,谁?” “你还在这里装糊涂!我是说王继津他们,刊印小册和揭贴,散播京畿和地方各处。大造舆论,挟持民意。 你是不赞同他们所作所为?” “王继津?”高拱嘴角一撇,不屑一顾,“老夫视他为冢中枯骨,死期不久。他与同党所行之举,过于幼稚,难登大雅之堂,早晚被反噬。” 张四维听出意思来,连声问道:“高公,你是说还有人在暗中行事?” 高拱看了他一眼,沉默一会答道:“天降异象,警示苍生,偏偏发生在皇上初登大宝之际。有心人自然会抓住这一大好机会。 剑指新政,欲除李石麓、胡汝贞、张叔大和老夫我。” “除你四人?” “胡汝贞是严党遗毒,此人不除,清流如鲠在喉。 老夫我力行田地清丈、人口普查,得罪了多少地方世家;张叔大才试行考成法三个月,京中官吏各个怨声载道,视其为世仇。 李石麓身为首辅,不行忠谏,只知道助纣为虐,其罪难恕。在他们看来,除掉我们四人,乱政自然纠正,朝纲自然澄清。” 葛守礼听得愕然不已,连声问道:“肃卿,何人行此万险之举?他们不知道皇上的手段吗?” 高拱看了他一眼,“与立兄,天机难得啊。再说了,再不行险招,他们就可能再无机会。” 张四维在一旁问道:“高公,这些人是谁?” 高拱摇了摇头,“老夫也只是偶尔从某人口中听到一言,察觉到蛛丝马迹。这些人行事谨慎,老夫不敢妄加猜测。” 葛守礼和张四维对视一眼,心里狐疑不已。 高拱,你是真的不愿妄加猜测,还是你心里有数,只是不愿说出来。 高大胡子,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葛守礼神情变得更加严肃,“肃卿,这是万分凶险的大事,你可不要打着浑水摸鱼,趁乱牟利的算盘。” 高拱看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口气,“与立兄,老夫没有那么急功近利。老夫只是犹豫,一直迟疑了这些天。” “肃卿,你迟疑什么?” “先皇龙驭宾天那一天,大家被召集在慈庆宫前殿。然后先皇请皇上带我进殿,你还记得吗?” “记得,先皇有话嘱咐你?” “是的。”一提到此事,无尽的悲切从心底涌起,高拱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泪水从他的手指缝里,不断地渗出,聚集成珠,滴落在地上。 葛守礼和张四维默然不做声。 高拱哭了一会,卷起袖子把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吸了吸鼻子,一脸郑重地说道:“先皇拉着老夫的手,轻声交代,叫老夫回乡读书。” 回乡读书? 葛守礼和张四维马上听懂隆庆帝话里的意思。 一朝天子一朝臣,隆庆帝对他这个儿子的脾性又十分地了解,高拱要是恋栈不走,一旦敢新皇发生什么冲突,吃亏的是他。 看来隆庆帝还是很念及潜邸那段师生之情。 可是葛守礼和张四维看着高拱的神情,知道他舍不得,不甘心。 两人对这位老友太了解。 可是转念一想,换做自己,也舍得甘心吗? 数十年寒窗苦读,宦海浮沉,终于熬到这一步,要彻底放下这权势 高位,拂袖抽身离去,圣人也做不到啊! 一时间,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劝。 想了一会,葛守礼说道:“肃卿,此事波诡云谲,暗潮涌动,你可要千万小心啊。” 高拱看着他点点头:“与立兄的好意,老夫心领了。这庙堂离开容易,再想回来,就千难万难。隆庆元年,先皇即位,众贤达齐心协力,费尽心思才把老夫推回了京师。 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终于才进了阁,能成就一番功业。真是老夫意气奋发,准备大展宏图之时,却不想先皇突然驾崩,局势为止一变。 时也,命也!” 朝中大臣们都知道,高拱确实有才能和魄力,可称得上一代名臣。 可是你得跟谁比,在一般文臣里高拱肯定是出类拔萃,可是跟西苑近臣一比,真就没法比。 胡宗宪、谭纶、张居正、王一鹗四大名臣里,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吊打高拱。其余王崇古、霍冀、曹邦辅、魏学曾、殷正茂、吴兑.都不比你高拱差。 高拱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与隆庆帝的关系。其余你看他的履历,都是在翰华清贵之所辗转任职,边务、地方,从未亲历过。 拿得出手的政绩,几乎都是皇上在西苑当太子时塞到他手里的。 皇上此前再如何擅权专国,他也只是太子,不是天子,紫禁城里深居的隆庆帝才是大明皇帝。 无论如何都要摆两位潜邸旧人在内阁里,高拱、陈以勤就是这么进得内阁。 其中内情,朝野上下心知肚明。 现在皇上即位,手里一堆的心腹名臣不用,干嘛要用你高大胡子? 就凭你胡子大? 葛守礼和张四维隐隐猜出高拱心底算盘,他肯定跟那些人暗中达成默契。 那些人剑指新政,把内阁全部捎带进去,但是实际上盯着李春芳、张居正和胡宗宪打,对于高拱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等到把那些人搞倒搞臭了,皇上再不愿意,还得重用他高大胡子。 葛守礼看着高拱,语重深长地说道:“肃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西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千万不要以为这次是天赐良机。 天降异象,对于成祖、仁宗、宣宗乃至世宗等先皇而言,确实会心生畏惧。到时候群臣上疏,自然会退让一番。 可是当今皇上,坚毅果敢,不输太祖皇帝。肃卿,你千万要当心,不要以身犯险,毁了一身的清白,辜负了先皇对你的维护之心。” 高拱沉默许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老夫知道了!” 送走了葛守礼和张四维,高拱在书房里坐立不安,时而坐在椅子上发呆,时而站起来在房里打转。 中间有仆人叫他去吃饭,挨了一顿训斥,然后谁也不敢靠近书房,轻易打扰他。 “高育才,高育才!”高拱突然冲到书房门口,大声叫唤着。 高育才是他的族侄,也是他的心腹管事。 不一会,高育才匆匆赶到:“老爷,你唤我?” “进来说话。” 高育才连忙跟进书房里,看着高拱在座椅上坐下,这才小心地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的?” 高拱捋着胡须,默然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前些日子说崇玄观有位道士扶乩特别灵?” 高育才眨了眨眼睛,“是的老爷,崇玄观冲简道长,扶乩灵验,京畿闻名。” “老爷有一事久而未决,想请道长扶乩,请示天意。你替老爷我去悄悄请了冲简道长来。” 高拱交代道:“此事机密,你务必谨慎,且不可让外人知道。” 高育才有些诧异。 自家老爷不仅是朝中名臣,还是海内大儒,现在居然不问苍生问鬼神? 但他不敢怠慢,马上应下,出了府门,直奔崇玄观。 高拱这才去花厅里吃饭,见到桌子上有荤菜,便叫仆人全部撤下,只留下两三个素菜,就着这些菜,匆匆吃了一碗饭。 完了还交代:“老爷我今日有事,晚上做一碗素面即可。我吃我的,你们吃你们的,不必介意。” 回到书房,高拱焦虑不安地等了两个多小时,正在不耐烦,准备叫人去催时,高育才回来了,带回了冲简道长,以及道童一人。 “贫道见过阁部高老爷,福生无量 天尊!” 高拱也不废话,直接对冲简道长说道:“今日烦请真人前来,是老夫心中有事久久未决,想请示天意。 还请真人施法扶乩,求得天意,为老夫指明前途。” 冲简道长马上应道:“高老爷诚心敬天,必能得天意垂训。” 那边高育才指挥仆人,把扶乩的器具都抬了进来。 沙盘摆在桌子上,细沙均匀地铺在沙盘上。桃木和柳木制成的y型扶木,暂时放到一边。 黄表纸和笔墨准备好了,放在另外一张桌子上。 一般扶乩需要六人,正鸾、副鸾各一人,唱生二人及记录二人,合称为六部三才人员。 但是高拱扶乩之事隐秘,不能请这么多人,于是冲简道长为鸾生,道童为唱生,高育才为记录生。 挥退下人,书房里只剩下高拱、高育才、冲简道长和道童四人。 在香案上摆好祭品,冲简道长先做法,上香,烧纸,敬天敬地,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然后请高拱、高育才、道童一一上前拈香,虔诚念词,跪拜行礼,祈祷上苍。 礼毕后,冲简道长扶住扶木,把笔尖放在沙盘上,摆好架势。 道童站在他身边。 高育才拿着毛笔,站在另外一张桌边,严阵以待。 冲简道长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双眼翻白,身子乱抖,仿佛神鬼上身,但扶住扶木的手却稳得一比。 扶木在沙盘上乱动,画出一串串鬼画符。 道童却看得清楚,嘴里大声念着,然后用刮木把沙盘重新刮平。 高育才在旁边挥毫记下道童所念诗词。 很快,高育才在黄表纸上写下两句诗,他连忙呈给高拱看。 “遥爱云木秀,初疑路不同。安知清流转,偶与前山通。” 高拱把这两句来回地念了几遍,心有所动。 “老爷!”一位管事匆匆跑来,在书房门口大声禀告道。 “什么事?” “督理处接到湖广急报,有人在宝庆府、永州府和衡州府举旗造反,乱军袭扰了东安、祁阳、常宁和零陵。湖广震惊!” 造反? 自正德年间河北刘六刘七举旗造反后,五十多年了,历经三朝都再没有造反之事。 想不到在新皇即位之初,就有人举旗造反了? 真的是天意? 高拱一惊,拿着手上的黄表纸幽幽地飘落在地上。 恢复如常的冲简道长在一旁说道:“天意诚难测,终有垂训处。高老爷,天意已明,当断则断啊!” 高拱闻声转过头来,目光如剑,狠狠地盯着冲简道长。 第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王遴在家中设宴,招待同道之士,主要邀请了上次聚会的诸位贤达。 不一会大家陆续赶到。 程文义、李宥、赵中义相约而来,拱手对王遴说道:“继津公,这些日辛苦了,全劳你操持,才有如今正义之声遍布朝野之局面啊!” “诸位客气了。圣教兴亡之时,大明安危之际,老夫应当竭尽全力。这次相约诸位,就是向大家做个汇报,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他身子往前一探,轻声道:“可惜现在是国丧期间,京城各大酒楼歇业,教坊司以及勾栏青楼也被勒令暂歇,不能把酒言欢,风流议事,实在可惜。 老夫请法藏寺的僧人,操办了一桌素席,还请诸位贤弟仁兄多多包涵。” 李宥反喜道:“法藏寺的斋席,京畿闻名,继津公能延请治得一席,是我等荣幸。” 程文义在一旁说道:“李兄,按照朝廷新政,法藏寺该叫法藏禅刹,你可不要叫错了。” 李宥鼻子一哼,袖子一甩,不屑道:“哼!这等于脱裤子放屁!那么多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不去关心,非要盯着释门道教的庭院名字来纠葛,什么新政? 呵呵,无非是掩人耳目、哗众取宠表皮下的敲骨吸髓、盘剥百姓!” “说得好!”跟着进来的丁士美大声赞许道,他身后跟着张翀、董传策等人。 “吾等圣教子弟,秉承天理公义,就要如此赤胆忠肝地揭露朝中奸贼佞臣的丑恶嘴脸!” 王遴看到他们也来了,心中大喜,拱手道:“几位贤达也来了。好啊,吾道不孤啊!只是可惜,老夫还邀请了余丙仲,他托词偶染风寒,在家养病没有来。 真是可惜了!” 丁士美一脸鄙视,“道不同不相为谋!壬戌科三杰,一个跪捧张叔大,一个投靠赵大洲,不顾清名,自甘堕落! 余丙仲恐怕也是一丘之貉。他没来更好,吾等还担心他甘为坐探。” “哈哈,丁兄说得极是,吾等耻与这等没有气节之人为伍。咦,还有几人没到?” “子元他们几个还有事,晚点再来。” “哦,那我们就暂且不等他们,请继津公给大家说一说,鼓舞士气!” “对,继津公请与我们说一说。” 王遴站起身来,看着围坐一桌的众人,得意洋洋地捋着胡须,欣然说道。 “顺应天命,民心所向啊! 老夫花重金把诸位的文章汇集校正,再请了京畿最好的书匠刻版印刷,或成册,或揭帖。在京里散了册子两千余册,揭帖五千余份。 托捷运社,往中原、两淮、江南、湖广运了小册子六千余册,揭帖上万份,散给各地贤达名士。虽然耗费巨大,但是收获丰盛。 近一点的畿辅、山东、山西的士子们在收到册子和揭帖,群情激愤,纷纷在当地广为传讲,散播开来。 他们一一向老夫回信,郑重言明支持吾等正义之举.” 王遴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 天下形势一片大好,众人在诸位贤达的文章激励下,纷纷表示,天降异象,就是上苍给大明的警示,我们要顺应天命,挺身而出,积水成渊,同仇敌忾,怒斥奸佞,澄清朝纲! 众人听后,各个脸上满是欣喜。 丁士美热泪盈眶,激动得不能自已,嘶哑着声音说道:“吾道不孤,天下正义之士何其多!” 突然,门口传来兴奋惊喜的喊声:“诸位,天大的好事啊!”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郜永春兴冲冲地跑进来,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渗着汗珠。 “怎么了子元?有什么好事?” 郜永春兴奋地说道:“督理处刚有急报抄出,有人在湖广宝庆、永州、衡州府起事,打出相煎何急、誓清君侧的旗号,兵峰横扫十几府县,当地官兵纷纷闻风而逃,湖广不日即将糜烂! 据说起事的首领是武冈岷藩、长沙吉藩的宗室子弟!” “好!”丁士美跳起来说道,“这就是不修德政、不循祖制的下场!国朝历代皇帝,有谁在登基之初就遇到这么多异象? 先是白虹贯日,接着是地震,现在又是同宗子弟愤然起事! 天灾人祸,上苍警示得还不够吗!难道还要等到大明要亡了,才幡然醒悟吗? 不 !吾等都是圣教弟子,虽不飞黄腾达,但依然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吾等要继续大声疾呼,要继续上疏,辅佑新皇,拨乱反正,正本清源! 吾等要请皇上顺应天命民意,下罪己诏,向天下斥责奸贼佞臣,表明废除乱政,重循祖制的决心!” 王遴双眼一亮,众人面面相觑,眼睛都透着兴奋。 这是临时加价啊! 此前还只是请皇上斥退胡宗宪、张居正、王崇古、谭纶、李贽、王国光、蔡茂春等奸贼佞臣,现在湖南有宗室带头聚众,赶在皇上即位之初起事,听郜永春所言恐有糜烂湖广之势。 这等于在皇上脸上再狠狠抽了一巴掌。 天灾人祸,如此多的异象,足以说明天命民意全在自己这边! 必须加价! 必须让皇上下罪己诏,而且这份罪己诏由己方这些文采斐然、品行端正的人来拟写。 负责写罪己诏,那就掌握了主动权。 看谁不顺眼,就可以在诏书里把他打成惹来天灾人祸的奸佞。 自己一方的贤达,自然作为平息天灾人祸的贤良忠臣,略微地提那么一句。 一旦下罪己诏,接下来必须是严惩一批人,把胡宗宪、张居正这些奸佞之臣赶走,接替不就是我们这些正道之臣吗? 好! 众人都兴奋地站了起来,欣然喊道:“丁邦彦不愧是状元公,慷慨陈词,说出了吾等心声!” 王遴举起酒杯,大声道:“同仁们,老夫以此素酒先敬诸位,各位贤达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呕心沥血,天下世家百姓,定会记住我们的! 待到大明重开日月之时,我们再痛饮美酒,以庆天功!” “好!” 众人轰然应道。 在王遴等人痛饮素酒之时,胡宗宪一身素青衫袍,外面搭了件羊毛夹袄,头戴毡帽,带着一个随从一个护卫,悄悄来到南城。 胡宗宪左右看了看,南城还是那个样子,房屋低矮疏落,乱七八糟地凑在一起,几座佛刹耸立在其中,像是鹤立鸡群。 “三十七郎,你打听好了,凤梧真的在南城?” “九哥,我打听好了,潘少尹今天在南城。说是南城改造事宜,他亲自来这里督办,就在法藏禅刹。” 答话的叫胡宗美,字子契,是胡宗宪的族弟,排行三十七,比胡宗宪足足小三十六岁。今天二十三岁,隆庆元年二十岁时乡试中举,然后在隆庆二年春闱中落榜。 胡宗宪是西苑近臣,知道朱翊钧未来的改制想法,觉得胡宗美不必在科试中死磕,举荐他入读国子监。 去年官吏招录考试成绩卓优,跳过基层的未入品和入品,被授从九品官阶,先在兵部实习三月,现在被调入督理处庶务局,成为胡宗宪的随员。 朝中有人好做官,中外古今莫过如此。 “法藏禅刹?行,我们赶紧过去。” 一路问行人,兜兜转转,避开熙攘的摊贩,穿过冷清的小巷,半个小时后,三人来到法藏禅刹门前。 “法藏禅刹”,匾额下的刹门,走出一个又一个背着包袱,愁眉苦脸的僧人。 胡宗美接到胡宗宪的眼色,上前去稽首问道:“敢问和尚这是怎么了?” 有僧人默默抹眼泪,看向不远处。 不远处有几位锦袍丝绣僧人,方额阔脸,满面红光,在沙弥的搀扶下钻进几辆马车里。 有僧人愤然道:“官府仗势欺人,污秽佛门胜地!” “啊,朗朗乾坤还有这等事,请和尚说清楚些?” “官府在南城搞什么旧城改造,说是从西边的宣北、宣南、白纸三坊开始。你改造就改造,原本就与我等世外之人毫无瓜葛。 偏偏官府强征了我们几家佛院,用来安置三坊居住百姓。然后把我等僧人全部赶去城外的弥勒院居住 那弥勒院地方狭小,偏偏要挤下我们法藏、法华、隆安、安化、夕照五院刹的僧人,还有它原本的僧人,这如何挤得下!” 僧人的牢骚话还没说完,刹门传来清朗的声音。 “怎么?你们这帮和尚还不服是吗?” 说着走出一人来,青衫小帽,衣襟扎在腰带上,脸上衣服上满是尘土,看上去是南城专门跑腿的小厮。 可胡宗 宪一眼就认出他来,顺天府少尹潘应龙。 僧人知道他是谁,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言,低着头,搭着背,混在人群里慌忙走了。 潘应龙指着这些和尚,不客气地说道。 “嘿,你这秃驴,在背后说某的坏话,现在老子亲自来了,怎么不敢当面说! 有本事找你们方丈监寺去。他们住别院豪宅,有仆人管家,吃香喝辣的,你们帮他们念经做佛事,挣了那么多香火钱,也没见分你们一文。 现在树倒猢狲散,找你们师父分庙产去啊!只管怨恨顺天府干什么?又不是我们顺天府黑了你们的钱。” 颇有一夫当街,百僧难当的气势。 胡宗美很好奇地看着这位举人前辈。 胡宗宪好气又好笑,他知道潘应龙才华横溢,曾经少年得意。但是突遭横祸,不仅家破人亡,还功名尽废,差点一命呜呼。 大变后他尝尽世间冷暖,看透人情世故,性情大变,有时候放荡不羁。 “凤梧!” 潘应龙闻声转头,看到人群里的胡宗宪三人,不由大喜,“胡公,想不到你寻到这里来了。 外面人多杂乱,请到刹里,我叫他们寻个干净地方,再泡壶茶水来。这里简陋,比不得顺天府,还请胡公海涵。” “凤梧客气了。这位是子契,老夫的族弟,排行三十六,三十六郎。” “哈哈,三十六郎,我听说过,你入读国子监,卓吾先生夸起过你。” “凤梧先生好,子契常常听九哥说起你的大名。” “这位是翊卫司的林军校。” “林军校辛苦了。” “见过潘少尹,林某不敢当。” 四人进到院里,里面一片杂乱,上千工匠在忙碌着。数百脚夫在有序地搬运砖头、水泥、砂石等建筑材料,堆在院中。 “凤梧,这是干什么?” “把法藏禅刹改造一下,厢房、客堂什么的全部隔开,隔成一间间的房子,给南城西三坊的百姓住。 人多了就要增加茅厕,增挖下暗渠下水管,把卫生搞好。要不然这一院子的人,要是瘟疫爆发,不得了,那边还要修个卫生所。 还有要挖水井,修蓄水池.大殿我准备改为临时学堂。顺天府去年招录考试补进了一批新人,叫他们轮流来这里,给西三坊的孩子上课教识字。 晚上再请个戏班子,把这当戏台,给大家伙唱戏听。” 胡宗宪笑道:“你想得还真周到。” “没法子,正月就把人家赶出家门,挪到这里来。不好生安抚一下,人心不稳。” “嗯,你这几招恩惠手段下去,百姓们会心定的。” 这年头能有人免费教自家孩子识字,那是求都求不了的好事。加上其它举措,满腹积怨的西三坊百姓自然会消气。 胡宗宪继续问道:“凤梧,你当真是雷厉风行。正月一开衙你这里就动工了?” “学生在胡公幕中待久了,深受教诲,事事以行军令为标准。没法子,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胡公,子契,林军校,请坐!” 潘应龙带着三人来到一处亭子处,这里僻静,无人打扰。叫人送来一壶热茶,四个杯子,潘应龙开口招呼着,并问道。 “胡公便装前来,有什么事找学生?” 胡宗宪看了看胡宗美和林军校,两人识趣离开,把亭子留给胡宗宪和潘应龙。 “凤梧,最近朝堂暗潮涌动,你可知?” “胡公,这些破事都发生在顺天府地面上,你说学生知不知?” 胡宗宪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潘应龙主动问道:“胡公今日前来,就是为此事?” 胡宗宪点点头,叹息道:“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九章 相煎何急、誓清君侧 潘应龙目光一凛,“胡公,又出什么事了?” 胡宗宪心里暗赞了一声,果真是心思敏锐的潘凤梧。 “今天督理处收到湖广急报,岷藩奉国将军朱显棱、辅国中尉朱启锂,吉藩辅国将军朱效锝、奉国中尉朱务榛等五人,在宝庆府、长沙府、衡州府和永州府交界的白马关举旗,打出相煎何急、誓清君侧的旗号。 聚得地方盗匪泼皮两千余人,自称镇东、镇西、镇南、镇北郡王,以及讨逆大将军等伪号,先是南攻永州府零陵城不得,调头袭扰祁阳、常宁乡镇,裹挟乡民男女两千余人,意欲南窜广西。” 听了胡宗宪的话,潘应龙说道:“两三千蟊贼而已,不足挂齿。胡公,学生断定此事并不严重。” “确实并不严重。 原本蕲州荆藩、常德荣藩、长沙吉藩、武冈岷藩、襄阳襄藩、饶州淮藩等宗藩子弟上百人,不满皇上削藩之策,暗地勾连,意欲发动遍及湖广江西的暴乱。 早早被锦衣卫发现,一直盯着。 皇上叫督理处廷寄东南,调了五营海防营和陆战营逆江而上,入驻武昌、长沙等地,又密调警卫军诸营,抓住时机,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只是百密终有一疏,朱显棱等五人在外,侥幸逃脱,连忙卷了爪牙逃往武冈,意欲据此作乱,结果被警卫军追堵,无奈调头前往白马关,在那里汇成一处,又收买了部分山贼水匪,举旗作乱。 这些人跟福建、江西海盗山贼没法比,更不用说与广西僮瑶土司比,被剿除指日可待。 只是他们作乱时机,不偏不倚正好在皇上即位之初。 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此前的种种异象,白虹贯日、地震,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造反,天灾人祸都凑齐了,那些人更加鼓噪,上疏弹劾的奏章如同雪花一般。” 潘应龙听出胡宗宪话里的担忧。 “胡公,你担心皇上会动摇?” “凤梧,曾铣、夏言为何会死?因为世宗皇帝动摇了,留严而弃夏。” 潘应龙听出胡宗宪话里的无奈。 当年他为了东南剿倭,不得已投靠了赵文华,进而成为严党党羽,这一污点,将永远铭刻在心里。 曾铣、夏言、赵文华、张经、严世蕃等人的惨死,让胡宗宪心里满是畏惧。 最是帝王无情心。 谁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为了某种政局平衡,抛弃了他,就像当年世宗皇帝抛弃了曾铣、夏言、严世蕃一样。 尤其是皇上初即位,异象不断,天灾人祸连连,引发了朝野上下汹涌的舆情。 刚刚登基的皇上会不会为了平息这股舆情,无情地抛弃他? 科学昌明时代的人们,永远也不会理解古代人对于天降异象的恐惧。 在胡宗宪看来,天降异象的压力,对于皇上来说,肯定跟泰山一样沉重,不知他能不能扛得住? 潘应龙想了想问道:“胡公,近期皇上有什么安排吗?” “皇上传谕,正月二十六,叫老夫、谭子理、戚元敬、镇远侯随御驾去西山校阅慰问羽林、控鹤、龙骧京营三军。 二十七日,叫老夫、戚元敬、方良随御驾去南苑校场校阅慰问勇卫营。” 潘应龙心里有底了,“胡公,你是当局者迷啊。天降异象,皇上暂时没有放在心上,你何必庸人自扰呢?” 胡宗宪目光一闪,“阅兵,凤梧所言有几分道理。皇上叫老夫与元敬随驾校阅京营和勇卫营,已经是在宽慰老夫。只是老夫过于自忧,没有体谅到皇上的苦心。” 潘应龙左右看了看,亭子附近没有任何人,轻声道:“胡公,王继津等人暗中串联,先大造舆论,意图在二月初一的早朝上上疏。” 胡宗宪眉头一皱,“此言老夫也听说过。二月初一的早朝,也是皇上的登极大典。他们借此发难,是想逼皇上就范啊” 潘应龙点头应道:“胡公,这些人用心险恶。皇上登极大典,普天欢庆,他们非要掺进去一颗老鼠屎,还非要逼着皇上当众把这颗老鼠屎吃下。 只要当场不能发作,收下这些弹劾奏章,皇上就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天下人都在等着看,天降异象,警示苍生,皇上如何给天下一个交代。” 胡宗宪恨恨地说 道:“是啊,天降异象,身为天子的皇上,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只是可恨!老夫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 潘应龙劝道:“胡公,你现在是那些人的目标之一,此时一动不如一静。你要相信皇上,除此之外,张叔大也会积极应对此事。” “张叔大?” “胡公,你身在督理处,只是管着戎政,那些人一时顾不上你。张叔大身在内阁,又兼着天官。去年年底试行考成法,让多少京官恨得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 相比之下张叔大比你更危急。胡公,说句不好听的话,相比张叔大,你就是块搭头。” 胡宗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凤梧说得有道理。老夫管着戎政,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拉上老夫只是凑个添头而已。 只是老夫的心,还是七上八下,不踏实。过几天趁着陪皇上去西山阅兵,老夫想试探一下。” 潘应龙摇了摇头,劝告道:“胡公,学生建议你不要试探。” “不试探?”胡宗宪有些不甘心。 “胡公,你在皇上面前,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不放在心上?” “皇上掌纛,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胡宗宪的眼睛一亮,缓缓地点了点头。 松江华亭县徐府,徐琨拿着几本册子和十几张揭帖,兴冲冲地跑进书房里。 徐阶正在书房里挥毫写字。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徐琨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徐阶写完,放下笔,在丫鬟端着的铜盆温水里洗了洗,又用毛巾擦拭干净。 “老爷的字,真是越来越见浑然天成。” “少拍马屁,有什么事?” “老爷,儿子收到苏州那边传过来的册子和揭帖,请老爷过目。” 徐阶一伸手,有美婢递上玳瑁老花镜。 他戴在眼睛上,接过徐琨的册子和揭帖,细细地看完后,若有所思地取下眼镜。 “老爷,来势汹汹啊。” 徐阶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对。” 徐琨一愣,“老爷,哪里不对?” “皇上的手段老夫是知道的。深谋远虑,最擅长布局。王继津那些人老夫是知道的,全身上下最厉害的就那张嘴。 皇上眼皮底下,让王继津闹腾成这样,还把册子和揭帖,从京师传到江南来了,真当皇上的东厂和锦衣卫是吃干饭的。” 徐琨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老爷,那皇上打得什么主意?” 徐阶挥挥手,示意美婢和丫鬟都退下。 徐琨连忙上前去,扶着他的胳膊,搀扶到座椅上坐下。 徐阶把捏着手里的老花镜收起来,放到桌子上,默想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嗯,老夫有点明白了。” “老爷明白皇上意欲如何?” “以前啊,他再擅权专国,也只是太子,不是天子。就算是行新政,也以解决当下问题为要紧。” 徐琨灵光一闪:“兴工商、整饬盐政,丰盈国库。畅通海运,以缓漕运之弊。” “对,解决当下最重要的两个问题,再暗地里拿住兵权,确保他的储君之位不会有意外。其余新政都是试探性的,这里试一下,那里试一下。 以试探深浅、摸清底细为主,不着急全面推开,皇上做太子时就很有耐心。” 徐琨兴奋地说道:“现在皇上即位,再无意外之虞,他现在准备全面推行新政?” “是的。全面推行新政之前,他要把朝堂摆到秤上好好称一称!” 徐琨愣住了,“老爷,你是说王继津这次闹腾,是皇上睁只眼闭只眼,就是想好好看一看朝堂上百官们的真面目?” 徐阶靠着座椅,半闭着眼睛,幽幽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先皇驾崩,新皇即位,正是动荡之时。 新臣与旧臣之间要争,新臣与新臣之间也要争。朝中百官各怀心思,暗潮涌动,而且还是处处暗潮,波诡云谲。 皇上擅布局做局,他最擅长的就是或逼或引对手入他设定的局。” 徐琨眼睛发亮:“老爷,暗地里纵容王继津等人以异象攻讦朝政,是皇上布得局?” 徐阶老神在 在地说道:“天降异象、警示苍生。多好的攻讦理由,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谁都想把剑柄抓在自己手上,把剑锋对准别人。 于是人人都盯在这件事上,按照时兴的说法,这思想不就统一了吗?知道百官们想做什么,也知道他们会怎么做,接下来就好应对了。” 徐琨眼睛里闪过失落地说道:“百官还是被皇上拿捏住了。” 徐阶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老狐狸的精光,“那有这么简单。百官们在皇上手里吃的亏还少吗?吃一堑长一智。 老二,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一场精彩大戏要敲锣开演了。只是这戏演着演着,会不会成为第二次大礼仪,真就不好说了。” 徐琨看着老父亲脸上的幸灾乐祸,心里也笑了。 老爹,看来你在皇上手里,也吃过苦头! 正月二十四,紫禁城奉先殿,朱翊钧、皇太后陈氏、皇后薛氏向隆庆帝神主和灵柩行礼。 今天是隆庆帝龙驭宾天一个月,三人一起来奉先殿烧香磕头。 礼毕后,三人出了正殿,站在殿前平台上。 朝日喷薄而出,把一片素缟的紫禁城映成金色。 陈氏问道:“皇上,先皇的山陵如何?” “太后放心,工部朱尚书正在实地勘查。他做事情十分踏实,又善于营造,有什么问题定会及时发现,及时处理。” “唉,不要误了入山陵的吉日就好。安置好先皇,我们也算了了一桩大事。”陈氏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看朱翊钧和薛氏,“你们说会话,待会叫皇后来慈庆宫。哀家这些日子,一刻都离不开她。” 说罢,陈氏下了平台,坐上步辇离开。 朱翊钧转头看了看薛宝琴,她也一身衰服,素面无妆,依然明艳绝伦。 “你们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 “回皇上的话,我们住着都习惯,请皇上放心。”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阳光照过来,他的眼睛不由眯起来。 “紫禁城这地方,看着庄严雄壮,其实暮气沉沉,朕是一点都不喜欢,还是住在西苑舒服。” 薛宝琴笑了,露出贝壳一样齐整的牙齿,“臣妾等人也觉得西苑好。” 朱翊钧微笑着说道:“且等等,等过了国丧,你们搬到西苑去住。到那时,你可以跟朕打马球,琉璃可以唱歌给朕听。 还有她们,有什么拿手的,都可以施展出来。 不过这些日子,你们就在宫里好好待着。你是皇后,六宫之主,多照顾她们,也多陪陪太后说说话。” “臣妾领旨。”薛宝琴停顿一下说道,“看陛下瘦了些。请皇上不要过于操劳国事,熬坏了身体。” 朱翊钧侧头问道:“皇后也听到了些风声?” “三七时,命妇们进宫祭拜先皇。太后设席款待。臣妾在席间听母亲说起过。说是湖广有人造反,民情沸腾。” “朕砸了十万宗亲们的金饭碗,肯定会有人跳出来闹事。朕早就料到了,不怕。 督理处已经廷寄,调王一鹗总督湖广军务,调汤克宽为总兵官,调广西狼兵、播州土司兵以及湖广营卫、警卫驻军会剿。 跳梁小丑,不足为患。” 薛宝琴看朱翊钧还是信心满满的样子,只是他脸颊削痩,眼窝微凹,显得眼睛更大,心痛地说道:“陛下,臣妾不能在御前伺候,还请多多珍重龙体。” 朱翊钧笑了笑,“放心好了。朕还有事,先走了。” 他一边顺着台阶往下走,一边挥挥右手,头也不回地说道:“自皇爷爷升天后,朕一直在西苑一个人这样过,习惯了。 你们不必担心。” 朱翊钧走到御道上,转头看了一眼,薛宝琴站在平台上,犹如一朵绽开的梨花。 第十章 这些都是佛祖的安排 漠南大青山大板升王帐,也有一场隆重的丧事在举行。 硕大的帐篷里,“寿终正寝”的俺答汗躺在临时搭建的木床上。 子侄孙辈们捧着水果,摆到案上,然后依次跪地磕头,烧七柱香。 烧完香后有老人为俺答汗洗手净面,穿上老衣服。脸面盖上丝绸哈达,张开的嘴巴里放上黄油、炒米、金银珠宝和钱币。 左右手里再各塞进去七枚铜钱。 忙完这些,在某位老人的指挥下,子孙们抬着俺答汗的遗体,从窗户递出去。 按照蒙古人的习俗,死者尸体不能停在床上,也要尽快挪出帐篷,停在户外。 用锦缎丝绸层层包裹的俺答汗尸体,被抬出大帐后,入殓在一棵一破为二的大树里,再放入部分俺答汗生前念过的佛经等八本。 意寓俺答汗在登极乐世界的路上,有八部天龙护卫左右,以免被妖魔鬼祟惊扰到。 大树合上,用锦带六条,牢牢箍紧,外面用棉布层层包裹。 最后摆在大帐外面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停灵二十一天后再火化。 蒙古人不兴披麻戴孝,但是也行守灵之礼。 再大帐里祭拜过的子侄孙辈们,早早出了大帐,分坐在灵前周边。 陆续闻讯赶来的亲朋好友,带着奶酪、面饼、果脯等东西,摆在树椁前以为祭品,跪拜行礼。三娘子抱着不他失礼,丙兔台吉在旁边,跪拜还礼。 亲朋好友祭拜完事后,分坐在灵前的草地上,把带来的祭品分给围观的小孩们。围观的牧民和小孩们不忌讳这些,还哄抢这些祭品。 蒙古人传说,吃了这些祭品能长命百岁。 亲朋好友喝着主人家提供的热汤和马奶酒,吟唱挽歌。歌词哀悼和追怀俺答汗生前丰功伟业,对部众的爱护之心,对子孙的抚养之恩。 歌声委婉悲切,哀怨幽扬。 三娘子和丙兔时而回唱几句。 按照蒙古风俗,家里老人升天后,子孙和亲属不能哭,因为活人的泪水会变成死者赶阎罗殿途中的河,河水大涨会增加死者行旅的困难。 在棚子两边,还搭建了两个棚子。 左边棚子是崇善寺的和尚在做法事。 漠南的僧人法事与内地不同,除了正常的颂念之外,还有鼓锣敲打。 六个和尚鼓着腮帮子,吹着长长铜钦,声音宏大,低沉威严,主打一个你还没死透一定给你吹活过来。 右边棚子是六个萨满轮流跳大神。 他们穿着满是羽毛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戴着奇形怪状的头饰和面具,举着神鼓,摇头晃脑,又蹦又跳。 嘴里念念有词,阴阳顿挫,用蒙语大声唱着萨满调。 大概意思是:“阿吉,高天上闻,普天周闻。孛儿只斤氏,乃其姓也..” 萨满们在向天上的长生天、地下的阎罗王通报,有一代雄主孛儿只斤阿勒坦,离开人世,前去你们那嘎达报到去了,看着他曾为人主的情分上,好生优待,安排个天神位置。 人世间他的亲属子孙,万千部众一定会感念你们的好,给你们按时上祭品。 咿咿呀呀,呜呜啊啊,非常嘈杂,主打一个你要是没死通透能把你烦得又活转过来。 三娘子坐在大帐正中间,暂时休息。 不他失礼躺在旁边的毯子上,盖着被褥,睡得正香。 玄池和尚坐在对面,托克托坐在中间,三人在轻声说着话。 以前托克托与三娘子有隙,是玄池和尚居中调解,化解了误会,两人很快走近,结为同盟。 玄池和尚开门见山地劝道:“夫人,而今局势危急,当断则断,否则反受其乱。” 三娘子默然一会,转头问托克托,“脱脱,他们在干什么?” 托克托答道:“克兔哈屯,伯思哈儿和那林给大汗磕了几个头后,一直在四处活动,拉拢着各部百户和千户。 丙兔倒是老实,一直在外面守灵,时不时和比吉、宰生、青山他卜能喝几碗酒,把自己灌醉。 博迪达喇、野邓、古格鲁(哥力各台吉)、打儿罕剌布台吉和沙星台吉、兀思里台吉都逃回了各自部落里,正在召集人马,意图不轨。” 比吉、宰生、青山他卜能是俺答汗的女婿,都是土默特和永谢 布部的千户或百户,反倒对三娘子忠心耿耿。 三娘子想了一会,问计玄池和尚:“大和尚,大汗在世时,说你的智慧像大海一样广袤,像大青山一样高耸入云。 上次礼佛,大汗也是千选万选选在了崇善寺。 现在大汗登天,丢下我们孤儿寡母,还请大和尚为我们出个主意,以解困境。” 玄池和尚手里转动着念珠,垂眉说道:“这些年贫僧得大汗知遇提携之恩,无以为报。 贫僧才学浅薄,不敢妄自乱言,只是说一说贫僧的一些想法。” “大和尚请说。” “而今大汗登极乐世界而去,群狼环视,各怀心思。贫僧觉得,当务之急就是立新汗。” 三娘子眉头一皱,“立新汗?” “对,夫人。立下蒙古右翼新汗,则名正言顺,做什么事都师出有名。” “可是立新汗,立谁呢?大汗的那些儿子们,各个都心存妄念。就连哈思伯儿、那林和博迪达喇,都有自己的想法。” “夫人,正是如此,才要当机立断早立新汗。拖得时日越久,越容易出变故。人心思变,要是让这心存妄念的人聚拢到足够多的人心和力量,那就是大麻烦。” 三娘子默然不做声。 托克托对玄池和尚刚才那番话,深以为然,开口劝三娘子:“哈屯,大和尚说得很有道理。趁着大家心思未定,迅速立下新汗,然后在大汗灵前当众即位,这样那些人也就无话可说。 而且立新汗,是夫人分内之事。” 没错,选新汗对于三娘子最简单不过,在俺答汗灵前对着众人说,我要嫁给某人,请大家立此人为新汗。 按照蒙古人的传统,以及俺答汗生前对三娘子的宠爱,如此一说,蒙古右翼大部分部众都会接受,继娶三娘子的人为新汗。 三娘子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着玄池大和尚说道:“大和尚劝我立新汗,肯定有所筹谋,还请直言,立谁为新汗最合适?” 玄池和尚手里的念珠定住不动,抬起头双手合掌:“阿弥陀佛,夫人,贫僧觉得丙兔是最合适的新汗人选。” 三娘子眼睛一亮。 托克托欣喜道:“大和尚的智慧真是比山高,比海深。 夫人,我也觉得丙兔最合适。他的委兀慎部远在青海,现在被切尽和把汉那吉系占了去,身边只有两三百亲随,必须依靠夫人的威望和支持,才能坐稳大汗之位。” 没错,丙兔现在是孤家寡人,除了带着给爷爷祝寿的次子,其余的老婆孩子都陷在青海。推他上位,只能靠着三娘子的支持才能坐稳汗位。 此人鲁直,没有太多心计,比较好掌控架空。三娘子可以继续暗地里掌握俺答汗留下的殷实家业,等不他失礼长大,再传给他。 如此说来,丙兔确实是新汗最合适的人选。 三娘子心里赞同玄池和尚的推荐,但还是有些疑虑,需要玄池解惑。 “大和尚,众所周知大汗有七子。 长子辛爱忤逆狂悖,早些年被大明斩杀。二子布延,领巴岳特部,实力不菲。三子土伯特早死,只留下把汉那吉一子。 丙兔只是大汗第四子,上面还有布延在先,按长幼次序也轮不到他。” 玄池和尚胸有成竹地说道:“夫人,大汗升天,事急诡异,不可不查也!” 说完后,他心虚地瞥了三娘子和托克托一眼。 两人陷入沉思,琢磨着玄池和尚话里的意思。 俺答汗在大同城外受挫,虽然猛地老了许多,但身体还是很硬朗。 这次做寿宴,前些日子还红光满面,生龙活虎,突然间就陷入昏迷,没几天就一命呜呼,除了那几位出逃的不孝弟弟子侄给气的,还会不会另有原因? 三娘子身为俺答汗的未亡人,提出疑问;托克托身为俺答汗的宿卫长,负责追查。 两人联手,很容易查出一些对布延不利的线索来。 只要布延背上涉嫌毒害父汗的罪名,他就没法继承汗位,丙兔自然而然地就能顶上。 三娘子和托克托对视一眼,默默点头,暗许了这个方案。 玄池和尚看在眼里,心里暗喜,但继续保持着不动声色,开口劝道:“夫人,还有一事,不得不防。” “请大和 尚垂悯教诲。”三娘子对玄池和尚的智慧心服口服。 “夫人,就算立丙兔为新汗,那些不服的人还是会不服,甚至可能自立,起兵攻伐。夫人要早做打算。” 是啊,伯思哈儿、那林、博迪达喇、布延、野邓、古格鲁、打儿罕剌布台吉和沙星台吉、兀思里台吉,都有自己部众。 实力强的可以自立。 实力弱的可以两三人抱团,都可以不鸟你什么新汗。 要是有心人暗地里勾连,把众人成在一起,举兵进攻王帐,把汗位抢走。 草原上的规矩,强者为尊! 俺答汗生前一番筹划,虽然给三娘子和不他失礼留下丰厚的家产,有骑兵一万五千余,足以压制任何一方势力。 可他们要是联手起来,实力就会远远超过三娘子一方。 “大和尚,请问我们该怎么办?” 玄池和尚一脸的天高云淡,“夫人可找一外援。” “外援?谁可为我等外援?” “夫人,大汗是明朝的顺义王。他升天后,漠南草原再无雄主,能把诸部聚成一块。此伏彼起,夫人,以后漠南实力最强者是谁,一眼能看到。 夫人,还请早做定夺。” 三娘子和托克托沉默了。 这几年大明斩辛爱,平喀喇沁部;杀图们汗,灭察哈尔部。 尽收蒙古左翼诸部,编为左翼六部。 戚继光时常带着左翼兵马和滦河兴化丰宁的步军,在三不剌川耀武扬威,这无一不显示着,大明与蒙古人攻守易势。 俺答汗在世时,其数十年的积威能把右翼团结在一起,还能与大明对抗。 现在俺答汗死了,弟弟、子侄们各怀鬼胎,大明一跃成为漠南实力最强者。 三娘子和托克托猛然发现,现在只要大明支持谁,谁就能坐稳蒙古右翼大汗的位置。 看到三娘子和托克托脸上的神情,玄池和尚知道两人都悟了。 心里默念了一声佛号,不枉我一番循序渐进的敦敦教诲,终于让你们认清了形势。 托克托说道:“夫人,你与明国最友善。此前明国派来的官员,都由你陪同大汗款待,都认识。 大同城里的明国官员,夫人都能说得上。 你与明国商人也最熟悉。据说这些做边镇互市生意的,叫互市商人,背后的大东家有明国朝廷和皇室。这些互市商人各个手眼通天。 夫人,现在这成了你最大的优势!” 三娘子美眸闪着光。 她当然知道这是自己最大的优势。 只要她跟丙兔说,老娘扶你做漠南大汗,再帮你疏通明国关系,正式册封你为顺义王,然后再嫁给你,一连三送,愿不愿意? 丙兔肯定像最忠实的猎狗一样向自己摇尾巴。 可是 三娘子心底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惆怅,长叹了一口气。 “不管我们怎么斗来斗去,最大的好处都归了明国。恐怕这是佛祖的安排吧,天意啊!” 心里有数的玄池和尚听了三娘子的话,不由想起筹划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嘴里也跟着念叨。 “是啊,这些都是佛祖的安排!” 第十一章 蒙古右翼新大汗 过了十几天,三娘子把哈思伯儿、那林、布延、丙兔以及土默特、鄂尔多斯、永谢布诸部首领们,三十多人召集在大帐里。 “再过五天就是大汗三七之日,要行火葬之礼。有些事今日也该定下。” 三娘子话一说完,众人精神一震。 尤其是布延,腰板挺直,上身坐得跟一支标枪一样。 他环顾四周,眼角和嘴角里带着肉眼可见的得意。 大汗之位,终于轮到老子了! 一想到这里,布延忍不住在心里念叨,辛爱大哥,你死得真好 众人看着他,眼睛里透着各种神情,嫉妒、愤然、恭维、巴结.唯独丙兔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娘子扫了一眼,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大汗虽过花甲,但身体康健,能骑马射箭,纵驰千里;饮酒吃肉,一餐三斗.身体好得不得了。” 众人纷纷点头,这些都是实情,他们祝寿的时候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三娘子确实没说错。 “博迪达喇、野邓、古格鲁等人忤逆叛逃,让大汗怒火攻心,突然倒下,重病昏迷,最后不治病逝.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众人又纷纷点头。 “只是本哈屯作为大汗身边之人,觉得很奇怪。当初把汉那吉杀了吉能,惹下的祸事更大。后来他和切尽投奔明国,让大汗在大同城外受辱。 这些事,每一件都比博迪达喇等人忤逆叛逃要严重,大汗都没有被气得病重,偏偏博迪达喇等人叛逃,大汗就被气倒,还陷入昏迷,很快就升天。 本哈屯觉得有大问题!” 三娘子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伯思哈儿像一只老狐狸,目光在三娘子脸上扫了几遍,又在布延和丙兔脸上扫了一眼,装出十分惊讶的神情,用非常严厉的语气说道:“克兔哈屯,你说这话这么意思?这话可不能乱说!” 三娘子毫不客气地回复道:“昆都仑汗,本哈屯不会说没凭没据的话。 这些日子,本哈屯叫人暗查大汗平日饮食,终于发现,有人在大汗进食的羊肉和酒水里,下了不明之物。” 众人惊得纷纷站了起来。 下毒! 有人毒害俺答汗! 这消息太骇人听闻了! 伯思哈儿也是一脸被震惊得不敢置信的样子,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哈哈.哈屯,你说有人毒害大汗,这事这事不是小事,可有证据?” “来人!” 随着三娘子的喝令声,托克托带着几名护卫,押进来两人,噗通一声被按跪在众人面前。 大帐里有人认识两人,一位是专给俺答汗烤羊肉的厨子,一位是专为俺答汗准备酒水的管事。 “说,你们给大汗的肉里和酒里,下了什么东西?” 管事连连磕头:“小的不敢,他们找到小的,威逼利诱,但小的不敢放进酒里。他们给的药,小的一直收着,刚才全给了恰台吉(托克托)。” 厨子连连磕头:“都是他们逼小的。他们抓住小的儿子,威胁小的,说小的不做,就叫小的绝后。 小的活了五十多年,生了六个儿子,只活下来这么一个,还指着他传袭香火。” 托克托对着他的后背狠狠一脚:“你传袭香火,就敢要大汗的性命!” 厨子连忙辩解道:“小的不敢要大汗的命。小的跟了大汗二十多年,一直都忠心耿耿,怎么敢要大汗的性命。 他们再三保证,给的药只是让大汗恢复得慢一些。此前大同城外,大汗病倒,虽然痊愈但还有尾巴。这些药只是让大汗恢复更慢些。” 正是信了他们的话,小的才壮着胆子下手。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骗我。呜呜.要是知道这药会害了大汗的性命,小的宁可自己吃,也不敢下到大汗的肉里。” 托克托又踢了一脚,“少在这里狡辩!” 他拿出几包东西,展开给大家看,一堆堆的粉末,颜色青翠鲜艳,一看就觉得是“剧毒”。 “就是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众人看着托克托手上的这几包粉末,神情复杂,也没人上前去验真伪。 托克托把粉末包起来,揣进怀里,“明天我找人验一验,到 底是什么毒药。” 伯思哈儿眼珠子一转,问道:“那有没有问出是谁指使和威胁他俩给大汗下毒?” 托克托答道:“他们都招了,是五八山只威胁他们做的!”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布延。 五八山只是他的乳兄,胜过亲兄弟,是他最信任的人。 布延脑子嗡嗡的,就像是一窝马蜂在脑子里猛地炸开。 托克托继续说道:“我叫比吉和宰生去抓五八山只,结果这厮不见了。” 他转头看向布延,语气不善地问道:“布延台吉,五八山只去哪里了?” 布延下意识地答道:“前天我羊肉吃腻了,想改改口,五八山只就带着人去大青山打黄羊和野兔去了。 按理说昨天就该回来,可不见人影,我又派了人去找,还没回信。” 托克托盯着布延,意味深长地说道:“布延台吉,你的意思是五八山只现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布延心里一抽抽,前天自己干嘛嘴欠,说要改改口? 不对,当时是谁提了一句,然后自己顺着这么一说,接着他就跟着起哄,然后怂恿着自己把五八山只派出去打猎。 谁? 青山他卜能,父汗的女婿,三娘子的忠犬! 玛德,自己掉进坑里了。 现在自己涉嫌毒害父汗,关键证人不见了,对方不能给自己正式定罪,可自己也没法洗脱嫌疑。 刚才一直很低调的丙兔站了出来,流着泪对布延说道:“二哥,你这是为何? 父汗对你不薄啊!自从大哥叛出后,父汗一直看重你,念叨着要把汗位传给你。 你为何这么心急!” 看着丙兔痛心疾首的样子,布延就像活吞了一只癞蛤蟆。 大帐里的人,过半的都醒悟过来。 今天这一出,玩套路啊! 可是你不得不说,人家玩得就是高明,你挑不一点理来。 先看看,接下来玩得是什么! 布延气得脸色铁青,却无从分辨。 坑挖好了,他也跳进去了,只好先不做声。要是敢吱声分辨,难保人家不会直接埋土。 现在大家心里都发虚,在提防对方的同时又投鼠忌器。于是在这份顾忌下,大家都保持着最后一份脸面,都不敢轻易撕破脸皮。 因为大家都知道撕破脸皮后,最后的结果必定是你死我活。可是大家势均力敌,谁不知道谁死谁活啊! 于是大家踩着钢丝线,你来我往一番暗地里交锋后,大局定了下来。 “明人说,不可一日无主!我们蒙古人也是如此!大汗已经登天,百万草原部众需要新的大汗。 身为先汗的哈屯和守帐人,我奇喇古特.那颜出.也儿克兔,请立先汗第四子丙兔台吉为大汗。” 三娘子掷地有声地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俺答汗长子辛爱忤逆叛出,被大明杀了一家。 二子布延涉嫌毒害父汗。 三子早卒,轮下来就是四子丙兔。 那林瞥了一眼三哥伯思哈儿,又瞥了一眼布延,心里盘算一下,只要汗位没有被他俩抢了去,其余谁做都可以。 丙兔为新汗,反倒是好事! 那林出声道:“哈屯说得对,我们蒙古人也是不可一日无主。立丙兔为新汗,我赞同!” 他是俺答汗的弟弟,察罕塔塔尔部首领,位高权重,他出声应和三娘子的话,大帐里马上有人跟着应和。 伯思哈儿出声道:“丙兔忠厚耿直,待人真诚,他为新汗,我赞同。” 又一位重量级人物表示赞同,大帐里出现一边倒的趋势。 很快,大部分人都出声附和,然后在伯思哈儿和那林的率领下下,拥戴丙兔在俺答汗灵前即位。 大家上尊号为博克图汗,遣使者广谕漠南各部。 俺答汗三七之日,博克图汗和三娘子为首,为他举行火葬仪式。 玄池和尚带着上百位僧人,齐声念诵佛经。 在嗡嗡的颂佛声中,大火熊熊燃起,迅速把俺答汗的树椁包围。 三四个小时后,大火散去,灰烬里满是五彩珍珠一般的舍利。围观者上万人,无不跪倒在地,跟着玄池和尚齐声 念佛号。 三娘子叫人把舍利子收起来后,郑重宣布,她要继承俺答汗的遗志,把规划的那座城池修好,还要用珠宝、金银修一座舍利塔,存放俺答汗的舍利和骨灰。 再修一座庄严的青色宫殿,用来供奉舍利塔。 众人齐声称赞。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在远处下了马,匆匆跑到近处,对三娘子和博克图汗说道:“大汗,哈屯,游牧在大青山以北小黄河(锡拉木林河)一带的五千户部众,被博迪达喇、野邓等人联手布延,拉走了三千户。” 三娘子和博克图汗脸色不由变得铁青。 三千户部众,他们的根基一下子就被挖走了四分之一。 “立即出兵!打这些混蛋,抢回我们的部众来!”博克图汗挥舞着双手,愤怒地咆哮着。 三娘子看了他一眼,脸色凝重。 “大汗,我们不能出兵!” 博克图汗转过头来,吃惊地问道:“哈屯,为什么?” “他们就等着我们出兵。这样他们就可以挑拨离间,说我们背弃先汗的誓约,抢占大家的部众和牧场。 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我们一出兵,很多在旁观的人就会慌了,会信了那些人说的话。” 博克图汗很是不解,“明明是那些混蛋抢走了我们的部众!” 三娘子摇了摇头:“在世人眼里,我们是强者,他们是弱者。弱者的任何冒犯,他们都会视而不见。强者任何举动,他们会睁大了眼睛看。 就像羊,会自然而然地站在羊的一边,哪怕那些羊是披着羊皮的狼,在没有被彻底揭穿之前,他们是一伙的。” 博克图汗愤然地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三娘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立即派遣使者去大同叩关,通报我们大汗新立,请大明沿袭旧例,册封大汗。” “找明国人?” 三娘子恨然地说道:“既然他们认为我们这只狼爪牙不购锋利,吓不住他们。那好,我们就给他们找只老虎来!” 文书很快送到大同总督衙门。 霍冀收到后,欣然大喜,连忙请来了汪道昆。 “伯玉,你的妙计大成了。” 汪道昆看完急报后,也露出喜色,“如此一来,蒙古右翼虽然有了新的大汗,但是再无凝聚在一起的可能! 以后我们可以更加从容地纵横捭阖,各个击破!” “对!伯玉,你我领衔联署,赶紧把这件大事通报给京师。” 第二日一早,几匹快马出大同城,迎着朝阳,向东疾驰而去。 第十二章 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西山是以石景山为中心的京西山区。 地形西北高东南低。 北部为连绵起伏的山地,属太行山北端余脉向平原的延伸部分,有克勤峪(曾称荐福山)、天泰山、翠微山、青龙山、虎头山等山峰四十余座。 中部和南部为永定河冲积形成的微倾斜平原,有海拔两百米以下的石景山、金顶山、老山、八宝山等残丘横亘其间。 它西边背靠桑干河,到卢沟桥以下分流为卢沟河和清河。桑干河是北京城重要的水源,几条水渠直通北京城,环绕诸门,以为护城河。 西山石景山以南,地势平坦,修筑了连绵数十里的军营和房屋,其中有一处广阔的校场,长四里,宽两里,能容数万人。 校场中间有一高台,朱翊钧站在台上,头戴白边圆檐帽,身穿翻领长身大衣,金丝绣花,腰扎白色皮带,长裤扎在高帮羊皮靴里。 军装原本是红边,因为是国丧期间,全部改为白边,做了修改。 身边站着胡宗宪、戚继光和十几位将领,穿着差不多的新式戎装,只是相比之下,朱翊钧的军装更加华丽。 肩章和臂章也不一样。 朱翊钧的肩章上没有标识军阶的花纹底金星,只是一条翱翔的金龙。臂章也没有区别军种的刀枪、战马、船舵船锚等标识,只是一条团龙。 胡宗宪臂章是一只飞翔的朱雀,肩章是仙鹤,意寓军中文职。 戚继光臂章是一只麒麟,意寓军中高级武职,超越军种。肩章团花纹三颗五角金星,一颗大,两颗小。意寓军阶为镇国上将军。 成熟的观众一看就知道,这新式戎装融合了二战德军和苏军的制式。 乐声响起,乐队先行。 长铜号、小军鼓是从葡萄牙人那里传过来的,再加上长笛和特制的铜军号,六十人,全是清河士官学校的少年。 身穿藏青色的新式戎装大衣,戴着白边圆檐帽,排成六排,跟在一位举着大明竖军旗的军官后面,哐哐咚咚,奏着慷慨激昂、富有节奏的乐曲,迈着整齐的步伐,仰着头,气宇轩昂地走了过来。 走过高台后向右一转,在高台的右边停下来,继续演奏军乐。 接着走过来的是洪武军事学院的学院方队。 全是校尉以上中级军官,一百人,穿着灰色的陆军军装大衣,戴着圆檐帽和白手套,配着指挥刀,排成十行十列的方阵,前面有两位军官带队,踩着军乐队演奏军乐的节奏走了过来。 上半身几乎不动,双手垂放两边,只是两条腿迈着整齐的步伐。 走到高台前,齐刷刷向右看齐,昂着头向高台的朱翊钧等人行是注目礼。 接着是西山军官学院,清河士官学校的军官和士官学员方阵。 第四个列队走出来的是羽林军方阵,身穿灰色新式戎装,扛着上了刺刀的滑膛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右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来。 走到高台前,随着前方两位带队军官的一声高呼,滑膛枪取下,斜挺向前,一百把刺刀寒光闪闪。 第五个方阵是控鹤军方阵,他们的军装差不多,只是臂章有所区别。 羽林军是两把火枪交叉上方有一根羽毛,控鹤军是交叉火枪上一只飞鹤。 第六个方阵是陆战营,他们是蓝色军装,帽子白边短檐。 他们的臂章是上方船锚,下方火枪。 陆战营是坐船上岸作战,必定船停落锚,再扛着枪进攻。 第七个方阵是海军水师,他们也是蓝色军装,帽子白边无檐,右边有飘带。 臂章是船舵,对于海军水师来说,圆圆的船舵最重要。 他们也都扛着上了刺刀的滑膛枪,迈着整齐的步伐,主打的气势跟其它方阵一样,都是气吞山河。下水是龙,上岸是虎。 第八个方阵是炮兵方阵,十辆炮车拉着十门九斤野炮,上面坐着六位炮兵,缓缓驶过。 第九个方阵是火箭炮兵方阵,六辆马车拉着最新式的火箭炮,缓缓驶过。 这些火箭炮加上了尾翼,射程还是三里左右,误差范围从百米缩小到三十米。 一架火箭炮按照口径,分六联发和八联发。 这是陆军用的,还有海军用的,由于甲板狭窄,一般是四联发,一发打不准, 我就来四发。 第十个方阵是警卫军。 他们身穿绿色新式戎装,扛着滑膛枪迈步走来。 胡宗宪、戚继光等人学着朱翊钧的模样,右手举至耳边,小臂和上臂成四十五度三角形。 检阅完后,朱翊钧在戚继光和卢相的陪同下,走下高台,坐上一辆双马马车。 朱翊钧坐在中间,戚继光和卢相坐在后面一排,向校场驶去。 十个方阵在列队迈过高台后,依次列队站在校场空地上,正对着高台,中间隔着两百米。 马车缓缓驶过,朱翊钧站起来,身子笔直,戚继光和卢相身穿不同的海陆军将军军装,站在后面一排。 马车刚驶过来,带队军官一声令下,军官和学员方阵,拔出指挥刀,侧身对着前方,竖举在面目前。 白光闪闪,像是海上的浪花。 朱翊钧右手敬礼,军官方阵爆发出整齐又响亮的高呼声:“万岁!万岁!万岁!” 等到马车要离开方阵时,军官们又爆发出高呼声:“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军官和士官学员方阵也是举指挥刀,两次高呼。 到了羽林军方阵。 士兵们原本把滑膛枪竖立在腿边,随着带队军官一声高呼,提枪举枪,笔直地竖在每个人的胸前。长长闪光的刺刀如同一片山林。 “万岁!万岁!万岁!” “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每个方阵都是两次高呼!声音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在高台两边有观礼台。 左边坐着郑王、周王等宗藩,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国丈阳武侯薛翰等勋贵。 看到这别出心裁的新式阅兵式,宗藩们保持沉默。 朱希忠、张溶、顾寰、汤世隆等勋贵热烈地议论着。 “有杀气!这才叫有杀气!” “没错,这才叫杀气腾腾!尤其是取枪挺枪,那么多刺刀刷地亮出来,帅气!” “杀气不是亮刀枪就算了,精气神都得跟上。据说今天校阅的羽林、控鹤军,都是从东北和滦河战场上轮值入京的。 海军和陆战营的兵,还是占领升龙城那一支。一看就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那眼神,那高昂的头,没错了,只有见过血,手里有人命的才有这气魄!” “舒坦!痛快!那什么军乐队演奏的军乐曲,这才叫一个奋发向上,慷慨激昂。以前的曲子,气势有了,可这节奏还是慢了点。跟这新军乐曲一比,还是差点劲。” “听说这新军乐队,小军鼓、长号都是葡萄牙人教的,听说西夷军队里都用这个。再加上我们的军鼓、竹笛和改进的铜笛,即轻快又激烈。” “听说里面的铜军号是殿下指导工匠们做的,现在军中新制,起床、出操、收操、歇息,作战时进攻收兵,都是用这个号。 听着确实好听,脆生!” 左边议论纷纷。 右边观礼台激动不已。 右边观礼台坐着的是李明淳、沈万象等人带领的国子监、一念公学等学子代表。 他们看着这新颖又让激奋不已的阅兵式,感觉比诵读十遍《少年中国说》还要让人心情澎湃。 李明淳看着远处站在马车上,在一排排官兵面前驶过,在排山倒海的高呼声中屹立不动的那个身影,激动地对沈万象说道。 “千鹤,《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今日一见,方知道两者其实本质是一样的,都是在树立信心。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有了信心,就能与天地人好好地斗一斗,为大明万民谋利,永固大明社稷。” 阅兵式结束,朱翊钧以皇上身份,顾寰和戚继光以京营正副总督的身份,宴请诸位观礼嘉宾,以及接受检阅的官兵们。 朱翊钧在顾寰和戚继光的陪同下,先去营房餐厅里,一个方队一个方队的敬酒,向上千受阅官兵表示慰问,同时向他们颁发了万历元年西山阅兵纪念章。 这是大明,也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次新式阅兵,极具纪念意义。 朱翊钧接着又去宗藩、勋贵那边向诸位表示慰问,感谢他们在百忙中抽空前来参加这次阅兵式。 最后去到国子监、一念公学代表那一席。 朱翊钧经常去国子监和一念公学讲课,与这些学子都非常熟络。 接受了他们的拱手长揖行礼后,朱翊钧举着酒杯,敬了他们一杯。 “诸位都感受到了,大明日新月异,各种新鲜事物层出不穷。应该也明悟到,我们正在经历千年历史之大变局。 我们现在不仅要举目看大明,还要看更远的地方。我们会发现,天下变成了世界,是那样的广袤巨大。 西夷人扬帆万里,遍及世界。我们大明岂能甘于落后?我们要奋发直追,而你们将是创造历史的一群人。 你们不在拘泥于故纸堆里,而是放眼世界。你们将为大明开创一座座山峰,让子孙后代敬仰不已。 你们如同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终将把中华文明的光,照耀全世界。” 数百国子监和一念公学学子们,兴奋地高举双手,学着那些受阅官兵,高声欢呼着:“万岁!万岁!万岁!” 勉励一番后,朱翊钧找李明淳和沈万象单独谈话。 三人一前两后,慢慢走在林荫路上。 前后左右散布着上百位奉宸司的军校。 朱翊钧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西山?” 李明淳答道:“回皇上的话。最近京里有些动荡,那些酸儒,带着鼎德、文昌等书院的迂生学子们,借着天降异象的由头,时时上一念公学和国子监挑衅。 说我们学习的新学是异端邪说,诋圣毁儒,祸国殃民,遗毒万世,所以上苍降下异象,警示世人。 我们那听他们这一套,争着争着就文斗不行直接改武斗。 可是武斗吧那些酸儒迂生们又打不过我们。只是他们这次觉得老天爷给他们撑腰,气焰嚣张,屡败屡战,跟牛皮糖一样。 卓吾先生担心我们惹出更大的祸事,干脆把我们全部移到西山来,借了西山营房和西山军官学院的课堂,让我们到这里来讲课学习。” “原来如此。子阳,千鹤,你们教学也教了两年,该换个地方历练。有没有想过去哪里?” 李明淳和沈万象对视一眼,拱手答道:“臣等不挑地方,陛下叫去哪里就去那里。” 朱翊钧想了想,“千鹤精通经济,擅于理财,就先去太仆寺。太仆正卿王汝观,是朝中理财大家,你好好跟他学一学。” 沈万象恭声应道:“臣遵旨!” 朱翊钧一指李明淳:“至于你李子阳,朕给你找了个好去处,去宣赞局!” 李明淳眼睛一亮:“宣赞局?” 第十三章 张居正,你要做什么! 朱翊钧点点头:“对,宣赞局隶属中军都督府新设衙门。 主职是宣传鼓动,教化引导。 平日里鼓舞我军士气,奋扬军心。战时分化瓦解敌军士气,教化引导敌方人心。南海宣慰使司宣赞局都事杨凤鸣,做得非常出色! 这次安南战事能顺利灭莫氏、定郑氏、降阮氏,宣赞局和杨凤鸣功不可没。 朕授予杨凤鸣 转过天,我醒来的时候,苏檬已经醒了,正趴在我的胸口睁着大眼睛看着我,脸上还洋溢着一抹明显的满足和幸福。 对于slytherin来说,一份庞大的,可以顺利运行的人脉关系有时候比福灵剂带来的好运更加重要,对于执著于此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来说更是如此。 “他说谎,他亲口说过要好好的那个她的。”白毛现在是和疯虎撕破脸皮了,所以自然是不会让疯虎好过了。 海上酒店果然豪华,其实这里并不是真的酒店,主要还是娱乐,室内泳池、球场,室外垂钓、海豚表演什么的,可热闹了。 就这样,在莫教官的冷脸之下,他们这一排的新生在军训的第一天就有半数人将嗓子喊哑了。 “那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被魔化?然后为什么又被封印了?”我看向老头问道。 要不是婆婆看的紧,她早在第一个孙子出生时派人过去了,可是……她也是人媳,婆婆的命令,她不敢忤逆。 我也没有去打扰上官柔,等这次尚天师傅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她和她姐姐的魂魄分开。 陈清凡松开了手,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吸入口中的这口空气,是冰凉中带着颤抖的。 焦老太太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哈哈哈哈”连眼泪都笑下来了。 辛瑟瑟和安枫墨刚回到御花园,便听到辛七娘早产以及御花园出现蜈蚣的事情。 林辰的仙火战魂刚得突破,而天峰依旧还在疯狂卖力的持续猛攻,也正好可以进一步强化巩固林辰的三品仙火战魂。 这一晚,我睡的很香甜,起来的时候,苏然不在房里,已经出了门。 “梅森,你的手下都已经下去报道了,你也该动身了!”高兴摆手,阿呆直接捏断了梅森的脖子,根本不容梅森再说什么,或许,对于高兴来说,梅森无论知道多少,想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看到西门碎月的诡异模样,其余人也都满脸的不可思议,紧接着这些人也都发现了八十级天梯的异常之处。 也是因为是炼体神魔的一滴血,对秦沉的炼化要求,自然就会更高。 一道道炽焰长龙,宛若铸造用的铁锤般,一锤连着一锤,连贯性十足,锤炼目标精确有序,一锤锤得锤炼着陨铁。 我心里舒服了些,童望君似乎还顾念着我,没让我到外面去住宾馆,而是让徐恒到外面去住。 “老大,既然有红蜘蛛保护嫂子,那我不是没什么用了?”孔雀噘了下嘴道。 白先生不满白沉舟的安排,可是又无能为力,表面风平浪静,心底其实还憋着一股子劲儿,图谋以后。 院子里很简单,除了一种品种的花,并无其它花类,郭妃一定很喜欢芍药花,芍药可观赏也可入药,固然是个好东西。 对他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那他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命悬一线,风云难测。 第十四章 下狠手的张居正 张居正闻声抬起头,看到李春芳站在门口,连忙放下笔,从书案后面站起来,拱手相迎道:“元辅来了,快请坐。” 见他如此客气,李春芳一时不好再发火了,气呼呼地走进屋里。 张居正站在门口,严厉的目光扫了一圈。 闻声聚在走廊上围观看热闹的书办小吏们,吓得脖子一缩,纷纷回去自己办公室里。 “老爷,我想就算夫人有那样的心思,大少爷也必然不会害您的。毕竟是二十几年的夫妻,夫人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柳姨娘还在帮包氏说好话。 一级的兵线,被鲁细吕布一技能这么横扫下去,半血交代出来,平A三下,轻而易举就收拾掉了前排两个兵线,颜安徒开局还谨慎,吕布一技能同时扫过来,她避开了,或者说,她没有上。 不过,当中诸如应对雷劫以及暗杀斯什菲克纳,这种关于他的真正实力方面的内容,余厦显然不会如实说出,而且还用了一些之前告诉吴泽宇的时候,为了隐瞒真相而编造出来的善意谎言。 我看着这一幕,笑出了声。这不笑还好,一笑我的肚子像撕裂了一样的疼。张扬和林烨听到了我的笑声,同时看了过来,当然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谁都不愿意先放手。 青年脸色苍白,看起来很虚弱,头上竟还冒着细密的汗水,嘴唇抖动,在地上挣扎了几番,才缓缓坐好,靠在墙上喘气。 无双把这些头铁英雄逐个挑出来,让徒弟选择一个,无双还以为我羊会选择貂蝉,没想到选择了一个典韦。 “你以凡人之躯,尚未炼体就空有一身装备,却无法使用,你实在是太胡闹了!”白居易突然阴沉着脸的训斥着余厦。 就连杨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尴尬的冲叶宁看,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好。 此时,巨阳宗外面的星空,“轰”的一声闷响,传来一声惊雷般的炸响,一些在外的修士根本不明白天气好好的为什么会突起雷声。 原本两柄神剑的剑灵是人族的铸剑大师所化,不仅造就了一段传奇,也得到了几乎全人类的崇敬。 所谓一府,便是由百余座城组成的一个区域,而一州,则是由数十府组成,风凌城是管理一方的府城,因此也叫王城。 灵魂在莲师傅的手中发出尖锐的嚎叫,即使国旗死了,刺耳的嚎叫仍然响彻大厅。 方泉笑了笑,他对车速没啥要求,充其量是代步工具而已,要知道现在这年头的人大都是势利眼,要是没个车,出门都抬不起头来,所以很多人都成了房奴车奴。 看着那舞台的后方好像没有别的玻璃箱子了,所以可能第四档的展品就那个一个。 “什么事?”御灵宫主飞了出来,这名弟子,正是属于他御灵宫。 苏荣成只觉一股大力撞击而来,神识与灵力感觉到压力的袭来,只得加倍地释放而出,同时身形急速地后退,来缓解所受到的巨力。 这一天,方圆没有停下脚步,沿街的水井旁布满了铜链,甚至还有一些铜链把周围的房屋压成飞灰。 “别看我,别看我,我是后来加入的。”云鹏举见云湘如此说,急忙辩解说道。 “洛璃姐姐,爱萍愿意!”西门爱萍喜出望外,如果能够成为紫霞学宫的工作人员,就可以脱离家族控制了。 第十五章 众正盈朝 “梆梆!” 万历元年二月初一子夜,院子外的打更声刚响起,张四维就醒了。 他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好几分钟,身边的妾侍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唉,都是太久没有早朝了。 嘉靖帝虽然醉心玄修敬天,但从不耽误朔望早朝。自己从中进士做朝官,有资格入午门参加朝会开始,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子夜起 “我担心你,就让师兄陪我出谷了。幸好我们来了,不然……”钟晴一时间哽咽了。“我这就放你下来。”一把夺过楚泠风手中的月韶剑,朝毒姬腕上的枷锁砍去。 对于钱财叶凌宇并不在乎,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果花一亿能对付邱少泽那么对于叶凌宇来说也是值得的。 这个山洞坐落在这里极为隐秘,特别是它身处深山的环境,相信不是有人带路的话常人万万不会发现的。寒风他们带着我到了山洞里,走到了一扇大型的钢质门前就没路了,这扇精钢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恐怕三殿下不单是想和亲这么简单吧?”楚泠风剑眉微挑,露出一丝浅笑。 医生看病讲究个望闻问切,尤其是中医,古有扁鹊华佗看人一眼就能说出病人的基本症状来,相当牛叉。葛天正真材实料,忘了两眼阮清羽,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突然古西风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望着突然出现的古西风,林语梦眯起了眼睛,这个古西风林语梦很熟悉,此人就像是阴魂似的,总能准确的找到自己,无论自己怎么躲都没用。 没有看见狼的身影,一道青黑色幻光陡然射来,自他们看见这个青黑色的幻影,到幻影来到眼前,只是有了两句话的时间。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凡尔登战役最后变成了一场阵地战和消耗战,双方最后伤亡近100万人,伤亡之惨重,因此被称为屠场和地狱。 “那好我开始了,在印度的一个陆军营地,我听见一对外出的陆军班长问一位士兵道:“黑黑,你知道我们师里,谁是最大的官?”。 周忆雪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手,不给梦醉另作解释的机会,手中长剑直取梦醉面门。 林念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紧张地扯着衣角,她似乎在挣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吃饭的时间定的是下午,因为是我跟陶好选的饭店,所以我们两个去的比较早,陶好这孩子比我会安排,里里外外的基本上都是她在张罗,我也只能打个下手。 一个礼拜不见硝烟的战争,她终于守住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职位。 他搂着她,吻着她的唇,然后……苏青珞整个脊椎都被泛起的麻意侵袭。 “和以前一样,无糖,你最喜欢的。”她放慢脚步退出了办公室。 “许兄,不好意思,我也是刚从端木大将营帐回来。”一见面,申屠风就向许岩表示歉意。 想着陆衍应该是去看老太太了,苏青珞便在园子里多逛了会儿才回去。 简晓玲又不好意说,就默默地把豆浆放在一边,喝了几自己水壶里的水,就着水壶里的水吃油条。 何跃到五楼的时候。安宇琛等人正在和另外一伙人战斗。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又多了一些人。不知道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來的。难道说这些人不怕特警。看來秦洛还有同党。 第十六章 朕即天意! 朱翊钧转头看了看天,已近黎明,东边天变成黛青色,东边天地间现出一丝鱼肚白,估计再过两刻钟朝阳就要喷薄而出。 但西边天还黑沉如漆。 “赵贞吉!” 朱翊钧开始点名字。 “臣!” 内阁次辅兼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上前一步应道。 “张居正!” “臣!” 阁老兼吏 对于娜姿的话,易水倒是没有多少的在意,怎么看这件事都是自己占了便宜,毕竟不论怎么看,这个都是一个官名,有这么一个身份在总是好事。君不见,现在有n多的人为了公务员这么一个官名在不断的奋斗着。 “原本我是打算让你的卡比兽做盾牌,然后让我的象牙猪使用保护,再慢慢的闯入中心的,但是见到了你的沙奈朵之后,我改变了我的想法!”路易对着易水说道。 红马在草原上奔驰十多分钟。都是全力冲刺。度一点都没减。已经把奇奇它们甩的看不着影。但还是甩不掉后背上的这块级狗皮膏药。 任远却站着未动。他在苏晨眼里是神仙,是无所不能,但是面对李九爷心头那些积压多年的痛苦,即便任远也无法帮其轻易抹去。 阿雄见惯枪林弹雨,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心头大惊,平时那份镇定与冷静都有些不在。 “胡扯!他把陶监打晕,叫你进来打架了!?”宋初一气急败坏的在屋里转悠,找了一圈没看见趁手的东西,于是就扬起手,狠狠打了他臀部一巴掌。 众人连忙纷纷起身招呼,对于这个久仰大名的田路弟子不敢怠慢。 一剑斩杀了向霸天,剑君转过身来,虽然嘴角血迹依然,但是一身的杀气,却让满心暴怒的曹应龙也不禁有些涩然。 背对着甄十娘躺着,大睁着空洞洞眼睛望着清冷月色下鬼魅般伫立地上一应家具模糊影子,沈钟磬眼底有抹极致颓废,心被钝刀生生地割着一般。 众人都回过头来,却看到孟氏一脸幸福的跟在抱着孩子的夫婿身旁。 然后他立即一道武技轰向凌天,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赤果果的蔑视凌天。 无处容身?这四个字叫上官美人心头泛起少许的悲凉,花九何其聪明,有些事她早看出来了。 在这场你追我逐的游戏里,即便她现在会有拳脚,但依然是节节惨败溃不成军。 申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话中的歧义,不由得挠着头干笑了起来。 虽然如今得宠无望,但是宫中的生活毕竟是锦衣玉食,刘修媛自然不肯放弃这样的生活,所以她只能尽量不去招惹梨伩,以求安稳度日。 “别想那么多了,再藏得深也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徐习远笑着说道。 听到林明的话,刚才还在争吵的一大片销售在同一时间静了下来,看着李煜的目光都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徐习徽所料想的没有错,崔觐是坐在椅子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心情甚是不好,那眼睛里的戾气是掩都掩不住。 “恭喜你,李真。你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沈天娇也上前称贺道,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异彩。 “老子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又岂是你一只骚狐狸可以理解的?”申羽讥笑道。 但是下一刻,许多人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褚俊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倒飞了出去,身体成一个大字形,稳稳当当的印在了一边的墙壁上。 第十七章 这案子我也背不动啊! 万历元年二月初一凌晨群仙众神,天帝天尊下凡,祝贺皇上登极的神迹一幕,永远刻在了京师百万官庶军民们的心里。 从这一天开始,络绎不绝有百姓,拿着清香,到承天门或南华门,对着紫禁城和西苑,跪拜行礼,如同虔诚信徒去道观佛刹给三清和佛祖上香。 王遴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背抄着手在书房里来回地走,嘴里 柳妍月的这番话,彷如来自地狱的魔音一样,在燕青耳畔久久未能挥散,每每回想起这段话,他都恨得牙痒,萧飞算个什么玩意?他凭借什么资本完虐自己? 红袍人带着人离去,吴越只觉得全身一轻,刹那间恢复了行动,而此时看热闹的人还没有离去,对着躺在地上的吴越指指点点骂不绝口。 一进门,是一个铺满石砖的大院子,只是砖缝之中已长满了不知名的杂草。 于是孟冬雪开始按照之前的约定,把那些纪幼安昨晚说过的内容重复了出来,我配合着她,卖力地表演着。果然,话出口后不久,头顶就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那种声音的确很像是什么鸟飞了过来,还扑打着翅膀的感觉。 不过这可要苦了凌天了,什么叫做架子大?他不能够轻易出手,神医归神医,可是有些病,他也不愿意医治,办法是有,但是伤害太大。 这只是李逸的猜测,或者说是大胆的猜想。将想法放在心里,李逸继续问了几个问题。所问的不算重要,只是柳州岛的情况,和政府的态度。 因为这太有可能了,见识了城里花花世界的人,再回到这山村里来,心态不好的说不定就真的疯了。这疯病我可没办法救,所以如果我要出手,必须先排除这个原因才行。 “你……”冷寒霜听了,对他暗恨,口中无法反驳,心中却认定他就是一个白痴。 在绵绵细雨之中,沈城和五个刺头发生激烈的争吵,饶是他费尽口舌,也丝毫不能让这几个家伙回心转意。 忙完一切之后,已是到了饭点。蓝明心自是要安排接待,王鲸本来还想跟明星吃个饭,可蓝明心却说了句:保镖就不要跟着了。 一滴泪水滴在了左宗的手背上,而那只手掌,依旧紧握着胸前的徽章。 漠敌本来是打算不服输的再开一枪,可是目光却撞击上了那黑色幽光。 稍微调动体内气息,云凡将这股寒意驱散而去,以他现今的实力,这点阴寒之力,确实算不得什么。 那道倩影不急不缓地靠近,走向了苏齐,面无表情,却带着一股犹如实质一般的杀机,如冷风一般吹袭着苏齐的后背。 这禁制当是能保得住百鬼窟不受其他修士的攻杀,那些禁制、阵法的坚固,在乾元宗率领各个仙道宗‘门’前来攻打百鬼窟时,就已经被验证过了。 苟师弟看着李若有些得意,他进来的时候,特意的看了眼叶白的手,叶白的手,干干净净一点老茧都没有,这样的才是刚刚修行符箓,怎么可能达到比自己强。 “糊涂!”大厅里传出了一声愤怒的骂声,大厅外的一些人都听得真真切切,但这些周家族人却看到他们的家主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径直的朝着后院走去。 这地方人类的气息极其的少,不知道他们飞行了多少里,此刻有些像是落入到了蛮荒之中的感觉,叶白抬头看着那日头慢慢消失,心头似乎也是随着那日头落入到了心田之中。 第十八章 大明的春天来了! 高拱脸色变幻了一会,慢慢萎靡地低下头。 他终于放弃了所有的侥幸和希望。 “两位,陛下有何吩咐?” “皇上说,等送先皇入山陵后,请高公回乡读书。还切切叮嘱,以后一心读书,不要再胡乱写书印书了。” 高拱闭着眼睛,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所有的精气神被抽走了。 听宋公亮说完,高拱 迟瑾风可不想让宁夏远离她半步,强劲的手臂一勾,宁夏又乖乖的回到她的身边。 至于为何叫“洲”,是因为这里的大陆板块,以此来划分的,也有的是海隔着的。 那寒冰之气所过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被冻结成了冰块,形成了一条可怕的冰之通道。 “好,不愧是圣坛大会冠军,这般气度,倒是无人能及。”北歌大笑,只不过那笑容中,却是透着嗜血之意。 “遵命长官,你们慢慢散,不用管我!”林望还像模像样的对着他敬了个礼,然后便端着汤锅一溜烟的跑到厨房去了。 同样的问题,回到玩家住所,被顶在外面当挡箭牌的唐凝也问了出来。 如今他却是把一切都挑明了,他的想法,她的担忧,面面俱到,只差没直接在现实里堵她了。 杨然慢慢地思索去哪,毕竟外门近两百里地方,找个僻静、灵气充沛的地方很容易。 改用倭谍传送密旨,海郦两府果然毫无异动防备,竟真地相信景帝做出的那些障眼法。景帝大喜,将除皇太孙的事全权交给梅夫人,他好专心修仙术。 噗通一声摔到底,刘慈被泡在一个温暖的水潭中,她更不愿睁开眼睛了。 尤其是之前的陈旭,可真的是一穷二白,他又怎么会和叶伟天这个滨海市的顶尖人物有所交集呢? “加上你们,这逐鹿谷中的令牌就全都在了吧”看着宗常胜等人到来周铮狂傲的说道。 整个楼层都在进行着考试,静悄悄的走廊,因为韩轲的这一声吼叫,变得不平静起来。 孟骊按了下门铃,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瘦弱的中年男子开了门,孟骊叫了声:“张市长”。 “不了,这里人多眼杂,若是被旁人看到,怕是多有不妥。”天鸣子将食盒递给了南风。 “什么?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嘛?大白天的怎么会生这种事情呢?”原本正在和林芸吃饭的赵静雯,听到李嫣然的话语,一下子就愣住了。 一大早,赵静雯还慵懒的躺在床上,而陈旭却是神清气爽的离开了房间,走到外面,迎着明亮的太阳,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情说不出的惬意闲适,尤其是想到昨晚和赵静雯的突破,嘴角都掀起一抹浅浅的、淡淡的弧度。 林庸再见到他以后,双手的指甲渐渐变长黑,慢慢从手指的骨鞘当中呲出长达十公分地利爪,矮底身子弓腰将双手垂在两侧,口中出呜呜的兽类低吼。 “好了,梓飞少爷,我们在这里闲聊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干点正事了,我想你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和我闲聊的吧,也是想买点东西的吧。”雪莉看着木梓飞笑道。 当然了,关注李璇的陈旭,也是发现了死死追随着李璇的陆天峰,这让他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恰在这时,李璇也是从马路边冲了过来,不想心神放松的他,脚底下崴了一下,直直的朝着路边的马路牙子跌去。 第十九章 我们一时接受不了啊! “自朕即位后,当大行新政,全面改革!” 朱翊钧的话让张居正为之一震。 全面改革! 终于听到这句话了! 我等了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从嘉靖朝等到隆庆朝,再等到万历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大明再不行新政改革,真得就要完了! 上苍垂恩,终于给大明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也 见七八个保安一个个倒在地上,不断地呻吟,眼前的一幕,让李经理的心里有些发慌了。 不知怎么,自从回到家之后,刘绮墨就像着了魔似的,开始扮演起赖老爷子来。虽然总是不得神韵,但是你确实能看出她在模仿老人的一举一动,总是让人不禁失笑。 楚平没有废话,直接充值了一千万rmb,利用充值优惠5折,得到了2千万的游戏币,开始试水强化外加顶级宝石合成。 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原路返回,有时候原路返回都要出差错,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说,想要换个房子,过好一点的生活,宁宴便把海城市最贵的房子买了下来。 “你们说,咱们不会被困在山里了吧?”诗云也是有点害怕,有点微微颤抖地问道。 但这种行为,虽然表面上安抚了宁雪晴,可本质上,却看低了她。 这两人都定下了,作为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姬川海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申楠楠仿佛找到了知音,对江雪饮道出很多自己的家事国事天下事。 闻听鬼婆的喊声,自崖壁中走出来一个老翁。这老翁自然就是那位性格乖张,七窍玲珑的“智叟”,名唤鬼公。不可思议的是,鬼公不是从洞口走出来的,而是从一整块坚硬的岩石内幻身而出。 因为双方距离近了,远程攻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第六团队的羽箭攻击也停了下来。随即,姬梦寒的土墙推挡也收了起来。毕竟这种攻击可是很浪费灵力的,能少用一会便节省一点。 他这意思似乎就是摆明了是在谢茂森离开后才给的支票,要是谢茂森在这儿他还不会当他的面做。 在火海中,还有12条幽灵龙若隐若现,它们宛如把火当成海水,在水中一会冒头,一会潜水,最终都聚集到剑仙所在的位置,集体自爆。 想不到,在神树树冠之上,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众多的精灵。木宇实在猜不透这些精灵是如何隐藏在树冠之上躲过神识扫描的,难道他们是从树干中钻出来的不成? “卑鄙至极。我杀了你……”龙飞甲浑身的血液像沸腾着的开水。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一直流到手指尖。 “可恶……”龙飞甲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脚下稍一使劲。咔咔数声脆响。灰衣忍者的肋骨断了好几根。 雷电缠绕其上,恐怖的煞气威压着一方大地,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样一幕。 于是胖子眼一闭,心一横,也把天灵蚕吃了下去。随后也学着众人的样子开始修炼。 “怎么?是不是在想如何把他们销毁?”冰若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明白了。我的这条命都是乐哥给的,大不了就当还给乐哥好了!”说完后,毫不犹豫的便将晶核吞了下去。 紫鸢垂眸看着莫思幽爱抚曲谱的画面,心中叹了口气。她知道他可惜的是什么,轻轻抿了下唇。 第二十章 启新亭会议 杨金水在一旁突然开口,打破了亭子里的寂静。 “陛下,奴婢听说石麓公准备好了行李,正在找牙人变卖房产,说是等扶先皇灵柩入陵后,就回乡读书去。” 朱翊钧哈哈一笑:“朕可舍不得石麓公走。朕先礼后兵,明天请石麓公来西苑做客,诚请他留下。那有学生登大宝,老师却要告老还乡之理? 他要是执意回乡 来到大坑边的三个黑衣武者刚说完,去周围探查警戒的那队武者中的一人,也在一株大树下发现了一具死尸。 而电话那头的安沐听到李叔说完这些话以后,她根本都不敢相信这是她妈妈说的话。 斩邪剑在手,林凡以神识查看那只蛟龙,见它对自己竟有一点亲切的意思。 当冷玉带着原风吉周知之瞳子三人上了四楼之后,便来到了恶魔人会长的办公室。 钱百万顿时脑海一痛,听到咆哮的霎那,瞬间昏迷过去,咆哮在这黑水河中仿佛跨越了空间般,呼啸着向远方传播开去。 冷玉开始梳理自己的人脉关系网络,想要从中找出是谁在暗中想对自己和恶魔人公会不利。 “关于生死,始终是我不想多去探究的事情,我只知道从学剑时开始,若是想好了要做什么事情,就不要去想其它,只需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莫萤看着他,说道。 叶无双爆发全力的瞬间,堪比淬体五重,但唯一安心的是,他不相信叶无双,能够真的以一敌十。 厅堂中好不热闹,气氛越来越热烈,没人注意到此地的主人,吴家家主吴野已经悄声离开了酒宴。 “王爷怎么可以这么过份?”沉香的眸子中瞬间升腾起一片水雾,清丽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出一会儿,蒋老爷子蒋夫人在庭前迎接我和沈毅,沈毅虽是一方霸主,但见了蒋老爷蒋夫人也是恭恭敬敬的一声,“岳父岳母”。我瞧着心想,这沈毅似乎也不是那么凶悍无理。 如果还有其它选择的话,程鹏是绝对不愿意施展控水之力驱散乌云,借煌煌大日之威烧死狄米托尼的。 “好,我知道了!那麻烦前辈把我送回地球吧!我会一步步来的!为仙界消灭所有敢侵犯z国的敌人!”陈青接过了那两样法宝,放入了存储空间之内。 “多谢王妃体谅。”为首的随从长吁了一口气。上一次因为在庙会了不慎和凤于飞走散了,所以他这次也不敢真得坐在一楼安心的喝茶,还是派人在茶楼的各个通口坐了。 “因为你们能力太低,就算占领了长安,被杀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我说。 “易容,更名换姓,在化龙山为自己的新身份造势,让梦家的人主动找你,我能想到的办法就这个!”白笑笑着说道。 “曹公,你是否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吕峰?”刘备好容易得了一片基业,实在不甘心败于我手。 “呵呵,好,以后在碰到他们,我会在教训他们的!”陈青看着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的安琪尔,微笑着道。 马彪对着云海艺,深深的鞠躬之后,转身离开了,云海艺看着离开的马彪,眼神里面有了一些深意,宋达宏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 唐季离的眉头一皱,他不知道林满江为什么突然向他攻来,却也不敢大意,便将折扇一展,架住林满江的重剑。 建国是一个好孩子,身为一个男孩,他承担起做哥哥的责任,既照顾好弟弟妹妹,又帮着他处理了不少家务事,是一个非常贴心的孩子。 第二十一章 国丧一过的新局面 万历元年二月二十六日,万历帝下《钦定万历元年国是诏》,宣布设内阁总理,总领六部七寺,定品秩为从一品,设左右议政,以为副手,品秩为正二品。 设御史中丞,总领都察院,品秩定为从一品,左右都御史以为副手,品秩为正二品。 立律政院,专司编修律法,设总领律政院一员,品秩定为从一品。立戎政府,总领五 围着粉色的围裙,真理奈熟练的煎着爱莉喜欢的荷包蛋,只是坐在桌子这里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 只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北冥风冰冷如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明灭着危险的寒芒,警告意味十足。 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瓷白的肌肤,嫩藕似的,娇嫩滑腻,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第四真祖,第四真祖进入了弦神岛这可是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只是第四真祖的身份却鲜有人知,而雪菜则是狮子王机关直接给她资料的。 夜色寂寂,下着瓢泼大雨,落在茂密的林间交织着一场大自然的轻音。 这院中住的谁?陈相思让她来干嘛?眼眸变成淡淡的金色,感官瞬间放大数十倍。 石盛呵呵一笑,轻摇着九骨扇,眼看着典昭发力,两支青磁锥分别击向了陈澈和方毕。 “沙沙沙…”许多会速画的帝侍并未散去,因为一赌汉皇春光的机会太难得了,而且把这场面画下来,投到天镜报,金叶子肯定不少挣。 式师大会依旧进行得如火如荼,初比复比前几日便落下帷幕,如今半个月的淘汰赛正在火热进行中,而当淘汰赛后便是决赛了,然后再是式师大会榜首前三的争夺。 丁邪微微皱眉后,因为有些东西他是听都没听说过,不过他脑子里想到了紫水晶和蓝水晶。 在忐忑不安中熬过了五日,这下连仙玉也感到着急了,因为她眼见着寻易眼中的焦躁之意越来越浓,已呈虚火上冲之相,此时她不得不信这位七仙君是因看上了绍陵才硬生生把她从庆丰子手中将其抢过来的。 水天澜跟着他来到后院一个客房中,没进门就听到有人迷迷糊糊在喊疼,归老头立刻推开门去,一步就到了里面的床前。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陆飞高兴的点了点头,赶紧答应了此事。 水天澜惊恐之中看到对面的曹少峰一直低着脑袋,但其实不是曹少峰,而是换了曹少峰衣服的巫丰。 “……受到灭神的影响,这片沿海地区的居民的捕鱼工作全部停滞了,也开始大量的搬迁。”麻布依指着地图。 若是我知道那个门徒在哪儿,肯定第一时间就杀了他。可惜我不懂道术,只能按照别人的规则一步步来。 看到黄忠如此本事,吕布一阵心寒急退入士卒之中,翻身跳上一匹战马调头便率众而逃。 但萧雪政知道,姆妈在衰老,他长大了,成长为一个历经风霜的男人,姆妈就老了。 “或许我只是顾虑附近有你们的大修士在暗中窥伺,所以才使出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的。”寻易说着还煞有介事的向四周看了看。 可是还没等他动手,一道磅礴的气势便是从天而降,然后把云尘三人给笼罩了起来。这股气势很强,压的周围的石头都是不住的碎裂。 他眯着眼睛,目光在这两人和易风临之间来回打转。这时易风临也放松了下来,一边走向两人,一边说道:“来了!”易风临一向话少,但他眼里放出的光采说明了他的心情。 第二十二章 大浪淘沙,总有人被淘汰 《徐侍郎报应记》、《张阁老华绮录》、《西苑春梦》,三大禁书案,轰动朝野。 讥讽侍郎阁老不说,居然把魔爪伸向了西苑,胆敢编撰发生于西苑的荒唐“宫闱春梦”。这些匿名的文人,幕后的黑手,是没有吃过封建社会的铁拳啊! 锦衣卫镇抚司把此案当成天字一号案来侦办,很快就查出,刊印这三本禁书的是金陵书局 紫衣姑娘冷哼了一声,对江云瑶撂下了一句狠话,才捂着胸口逃窜离开。 回到病房里,抱起封若雪回到了隔壁的病房里,子谦也跟在了他的身后,离开了。 可是这一切都是石开的想法,根本没有人来就自己,大山自己眼中急速的变大,现在就连地面上的碎石都已经清晰的看到。 送了江云瑶回悠然居后,墨循叮嘱了江云瑶些事情,看着江云瑶睡下才离开。 太后眉头紧紧的皱起,那双苍老却满是睿智的眸子此时满是担忧。 “哈哈哈,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在说自己聪明吗?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笨了,难道你以为我会这样露出一个破绽来让你们两个逃脱了”说着石开有在破开的出口之轻轻一挥手,一道战武的气刃又钻了进去。 纳兰冰凝视着他离去的背景,冷冷一知,隐忍了许多的南宫家终于要出手了,真正的较量只怕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只是说留你个全身而已,从来没说过要放过你!”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将那些衣服分别挂了上去,鞋子,包包之类的东西也陆续的拿了进来,过了十几分钟以后,佣人们才如鱼贯穿般走了出去。 楚璃搬到了计信岩的公寓,一直空落落的心终于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刘玲玲这时候说到:“海岚你太厉害了,今天幸亏你了,没想到你还是冰系异能者,双系,双系耶,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们都出不来了。”刘玲玲说的一脸兴奋。 浓厚的脂粉香味弥漫在了空气中,那种味道对过往的男性都充满着一种刻意的吸引力。 现在自己唯一的优势,就在于自己在暗,而敌人在明。有心算无心之下,利用右臂的能力【恶魔打击】加持下伯奈利霰弹枪瞬间爆发的超强威力,也许能先下手为强,重伤一个。 莹只手空拳地冲了上去,不过嘛,深渊的能量悄然覆盖了莹的拳头,让莹的攻击附带了腐蚀的效果。 于祯的的右手中查克拉涌动着,一大团火球散发着幽幽的紫光,这团火飞了出去把鱼整个包裹了起来。 “无论如何,我们恐怕还要再去雷之城一趟。尾兽的事情必须要说清楚!”斑说道。 如若遇到一些谋将,智将,常遇春虽不敢说肯定输,但难免要吃力一些。 而苍生帝国拥有着四大家族,是除了皇室帝皇长老那些人之外的四个最强的家族。 瑞彩疑惑地移开了手中的团扇, 望着憋了一脸笑的陌生男子,与似乎憋着一脸哭的瑛园。 新郎新娘拜过天地觐见过皇帝皇后跪下谢恩之后由喜娘一路搀扶着送入洞房,洛卿语来了这儿就没听过壁角,也没见识过什么叫闹洞房,她今儿个可是打算好了要好生闹上一闹的。 武战翘了翘唇角,不再说什么,似乎也不急着用着一个问题就让她能老实说出实情。 但其实我这句话也是气话,因为我心里很清楚,这事儿我不可能不管。 第二十三章 燕北都司 胡宗美骑在马上,一路疾行,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丰宁城里。 丰宁城位于滦河和小滦河交汇之处,背靠沙尔呼山,位置十分要紧。 东南连接承德城,东北沿着小滦河,可直达应昌城。 应昌城位于虾蟆岭,西接滦河上游支流四道河源头,东连潢河源头,被称为辽河河套地区的锁钥北门。 丰宁城西南过沙 “放心,他才没有时间骂你,他跟他的青梅竹马聊得开心着呢。”殷琉璃冷哼一声道。 “你怎么一直在摸我脖子后面的痣,好玩吗?”殷琉璃突然笑着问。 为了躲开宋诺言的视线,她侧头不经意地看向楼下,似是被楼下的热闹所吸引。 旗连登由开始的满不在乎到现在的震惊也不过数息之间的事,他现在全神贯注的应对着雷生,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败给了眼前的少年人。 但这一点是可以弥补的,让这家伙在基层,像石狗山工程的工地这样的地方,摸打滚打个几年,他就会开悟了。 也不理睬胆颤心惊的公差,抢过钥匙打开枷,拉着裴宣到一旁去了。 宋江真服了这对活宝兄弟,说话就像吵架,谈论事情也剑拔弩张的。 刚开始,只是细枝末节,后来他层层深入,将与这个计划有关的人全部调查了一遍,其中不乏一些绑架逼问的手段,这才得知了所有细节。 浦玄皇本准备给般岳好好庆生,想为他大摆筵席,但是他回绝了。 马匪老大坐在窗户边上沉默不语,从窗台望去,他已经发现了六波武士,分别安插在酒店四面八方,摆明了就是怕他们翻窗户逃走,早就布置了人手。硬闯根本不是办法。 我心中一动,难怪刚才巫宁驾着青龙消失了一会儿,莫非他竟然是驾着青龙去找那种能让人服下就变透明的水去了吗? 夜白皱了皱眉,阿波菲斯将她的身体强化到一个恐怖的程度,包括……她的直觉,她扭头看向远方。 杰克和金门牙想要救人,却都无能为力。马匪老大满脸鲜血,倒在地上,生死难料。棒槌离得太远了,只能抄起一排候车座椅,用尽全力,扔向了炮口。瓦尔基里想要从后面拆掉炮台,却被另一座炮台挡住了去路。 终于,终于陈景元再度进阶了,修为到凌虚后期境界,实力和神念壮大了很多。 若她要是知道自己扭曲了李冰淩的意思,不知道会不会揍死夏向左。 沈时越的面色也是无比凝重,语气略有急促,明显在试图解释着什么。 陈景元回头一看,见身后一朵暗红色的花突然展开,从花蕾出散发出一丝丝灰色的物质,手机这时给出了预警,提醒称有蛊毒靠近。 “白哥哥不是在布达佩斯牺牲……”青儿恭声相询,撇眼就见红姐姐里同样向义父望去,眼睛里惊疑不定。原来这白令使就是在布达佩斯作死,被程松一刀捅死的柔美公子哥儿。 她好想问问莫学长,她应该怎么称呼他的室友们,难不成喊费哥江哥吗? 陈伟刚喝完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何云丽打来的。 龙城帮主傲龙天,说句难听话这位帮主是个典型得“武夫”。在龙城威信是够高,可这位帮主得智慧和魄力绝对做不出这种决定来,让傲龙天去执行到是最佳人选,这位龙帮主多少有些一根筋。 第二十四章 现在是我大明的好机会 戚继光带着陈武、麻禄、董一元、牛秉忠等总兵和副将走进大帐。 众人拱手作揖:“属下拜见戚帅!” “免礼!”戚继光朗声应道,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都司接到戎政府紧急塘报,土默特部发生异变。 张副官,你给大家做军情通报!” “是!”一位副官高声应道,他转身走到巨大墙壁前,哗啦啦,两 清心开着车前往金都大酒店,一路都顺顺风风的,可是刚到金都大酒店的门口,一辆奥迪A8呼啸而来。 一缕摄人心魄的黑色光束陡然从黑洞中射出,转瞬之间,便将三色莲花穿透,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到达了柳辰的面前。 那么到最后,不敢这个仙者目的是慕容秋枫,还是什么,他们都注定要和他起冲突,因为必须救出云嫒,哪怕此仙者本是要收云嫒为徒,这样品行,他们也信不过。 这个时候,格桑又注意到,在刚才那个木板的后面,有一个黑黑的洞。洞里面若隐若现有一些东西,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他把手伸了进去。结果,当他的手从黑洞里拿出来的时候,他的掌心已经多出了一沓冥钞。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虽然螃蟹族也有被骑士给斩杀的,但是,这一次的战斗却不容乐观。 “什么?黄毛哥消失了?不可能,在整个临元市,谁敢轻易动黄毛哥呢?”李妹儿神色恍惚,丝毫不相信黄毛会失踪。 接下来,擎天派突然打出了广招门徒的通知,面向全大陆招收各种弟子,而且招收的限制很低,只要有灵根能修炼就可以。 “既然如此,那便散了吧。”莫轩也不想再跟这二人再多说了,反正再说也是没什么结果。 “明儿,为师来迟了,你久等了把?”楚宫烈亲热的笑着问道,风少明发现,楚宫烈的态度比起昨天,更加的热情了。 “你、、、”张研江气的把食指指向李爽,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算是长见识了,见过赖皮的,没见过这样赖皮带冒烟的。 冷墨琛一怔,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一向有洁癖的他怎么容得下我这样喷他,他气的眉心紧锁,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愤怒的看着我。 “你别打我孩子的主意,否则……”秦方白扫了一眼安睡过去的林君蓓,喉间微微苦涩,他们本是极亲密的一家人,为什么会到这般田地? “抱歉,凌秒。”最后还是苏煜阳松了口,凌秒脸上的笑意更甚。 当律昊天再一次的将苏影湄抱去床上的时候,床上也一一的换了干净的床单被褥。苏影湄躺在上面,依旧还处在睡梦之中。确切的说,还是处于昏迷状态。 甜宝这一次没有让凌阳失望,经过十多分钟的观望,电脑依然平稳运转着,没有任何异常。 “许清昙和秦方白是怎么回事?”苏无恙没有理会她的幸灾乐祸,径直问自己关心的话题。 王凯的刀锋依旧不断的落在恶灵骑士身上,而恶灵骑士却已经开始后退,并且包裹脑袋的火焰已经开始波动,有不稳的迹象。 彼时,妮妮见桌上的大人们的脸色不对劲,也赶紧的吃了饭,自己下了桌子朝房间里面去了!此时,这桌上就剩下这三人了,自然,柯玉梅就更是不顾及了。 “妈,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和表哥本是清清白白,你这样一说,好似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不相信我,自己的侄子总可以相信吧!”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何必要扭曲事实。 第二十五章 西进路上有人抬杠 胡宗美一咕噜爬了起来。 幸好他在国子监读了一年书。 在那一年里,因为如一念公学一样的“强健体魄、坚毅心志、丰富学识”教学理念,国子监也请来了军校做教官,完全把国子监学子当士官培养。 军号声一响,必须起床,十分钟穿好衣服再加上洗漱完毕。 十分钟后必须到操场集合。 有时晚上 一众山熊部落的汉子疯狂大笑起来旒歆气得浑身抖夏颉、刑天大风他们则是浑身的冷汗。 缓缓的降落下来,呼泽良拍了拍正在打盹的易永恒,易永恒倒是没睡死,瞬间就醒了过来,看着对面的人也是愣了一愣。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我安排人进越南接应他们,希望他们能赶回预定的地点。”刘丙辰叹息道,身为刘家的掌门人他自然知道金三角现在的局势有多乱,那就是一个大国斗争之地,也是一个超级悍匪经常出没的地方。 若不是今天温莹的问话,他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初衷已经变了,至于变到什么程度,本人也不知道,他也不愿去想,他心里隐隐之间有些害怕,对于一些没必要背负的担子,他当真是要背起吗? “爹?那么这样你为何还要拒绝那些人?”不由自主的便问出来了。 “那下次南征之时顺手铲平他们,还不是一样?何必非要儿郎们冒着大雪出来做事?!”耶律赤犬朝身后的契丹兵头上看了一眼,叫喊声音也瞬间提高了数度。 “例如春天会发生什么事之类的?”萧凌再次试探的看了他一眼。 “老板,刚刚把最近一次的收入打进你帐号里了,你抽空去查一下吧。”电话里传来老郭的声音。 现在的杜晓宇,才是他认识的那个杜晓宇,那个魔术师呀,在场下,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是一旦上到赛场上,他身上散发出那些魅力,那些自信,能够让未曾蒙面的对手感觉到畏惧。 平儿闻言,登时大羞,俏脸飞红,贝齿轻轻咬了咬红唇,眸凝春水。 野利都兰不在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对赵晚晚的提防又多了一些。按着赵晚晚的计划,野利都兰去宣来了太子,和太子言语了几句,话了家常。 “今年的会试和殿试照常进行!由礼部和翰林院操办相关事宜,由陆学士做总负责。至于殿试何日?题目何为?还请我报于父皇定夺后,再行确定!”红移公主说道。 是了是了,她这样周密的心思,真要想算计林黛玉,也绝不会说出这样低浅的挑拨之言来。 在双勾玉写轮眼瞳术作用下,他第一时间就洞悉那名山贼的动用并做出预判,只见其身形一闪就轻松躲过了长枪一击,同时手中的长刀寒芒一闪,划过了那名山贼的身体。 也都曾受过宠,只因一二年来始终没有怀上龙种,便被厌弃在侧。 鹊有些出神地望了高塔一眼,看着这个巨大的黑暗事物遮挡住晨曦时刻的太阳,向上耸立,仿佛要直直地撞进星空的世界。 倒是方士发觉经过了一夜,守阳与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地要亲近了不少,与其说是两人才见了屈指可数的几面,倒更像是相交了多少年的老朋友一般,顺畅得让人没有半点反感。 “贾老板,千万不要落出你的狐狸尾巴,要是被我抓住了,我一定会让你难堪”常威说完走出院子。 第二十六章 几度夕阳红,青山依旧在 胡宗美和宋药师对视一眼,继续互相介绍。 “在下是燕北都司指挥部参谋处二级参谋官。” “在下是飞熊军甲寅团统领。现在我们团是燕北都司所辖滦河左师前卫团。” 胡宗美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宋药师,五官俊朗,就是皮肤有点黑。红底肩章上两条黄横线,缀着两颗四角星。 宣武校尉。 比自己一 虽然是常有的杜撰故事,但不知为何总有抹不掉的不安感。即使在洗澡的时候,也会觉得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找上门来,太在意了,胃口也没了。 牧策没有说话,他缓缓坐在了沙发上,老实说,这个意外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虎耀忍住酸爽没有喊叫出来,因为他要维护自己这高大威武的形象。 “被发现又能怎么样,我们五个还对付不了一个鬼王吗,而且我们有这个东西傍身,谁来都是个死”。 说到最后,苏阿面目狰狞的怒骂一句,举起手上的激光炮就朝着萧长风轰了过去。 说老实话,如果不是叶星在,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萧长风能对付得了毒人。 “秦风,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朕新委任的国师,是来自海鲨国的保罗大师。 沐莜莜一把子摘下他的草帽来,敲了敲他的脑袋,顾绍康立马吃痛抱头。 「今天叫你来,我提前告诉过你,只出耳朵,不出嘴。」叶凌天冷冷的说道。 虽说退了,但还不能放心。他和桐生一起住进了可怜的病房,看他睡觉。 傅恒之支支吾吾,眼神飘忽,“??要存聘礼。”某个男人表示,他家人儿钱太多了,他的聘礼钱不够了。 话落,深藏的眸底陡然一亮,仿佛那最后一道光线不是落下的光线,而是正要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冉冉升起,然后,光芒四‘射’,熠熠生辉。 林晓沫听顾云昌那样说那个目测至少有二十五六的大男人,不由得眯着眼睛干笑了两声没多说什么。 “行,本官同意了,你拿去盖章吧。”最终,阮郎中还是同意了,不能阻碍人的前程。再说了,陛下鼓励进士出身的官员前去参加考差。 徐颖松了口气,二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及这件事情,七聊八聊了一会儿之后,她搁置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 突然间,门外有内侍欢天喜地冲了进来,好似遇见了真正的神仙。 这话,别说是景隆帝了,就是苏哈不听了,也觉得是个天方夜谭,可笑至极。 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她拢了拢腿上的薄毯,蜷着身子打算重新入睡。 “大理寺抓了武侯夫人,谢老太君的路子走不通,只能从咱们这里下手!”安蜜儿开口说道。 傅恒之察觉到什么,抬头,毫不意外的对上了一双惊喜的眼眸,顾子安含笑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能吃了?”虽是问话,却已然肯定。 秋菊弯着腰,停下手里的动作,早两年她刚嫁进齐家的时候,就听婆婆说起春秀跟齐丰之间的事。知道春秀对齐丰有意思,而且齐大娘还挺喜欢春秀这个丫头的。 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一只凤凰,虽然他从未见过凤凰,但是凤凰的传说却是听过的。 只见陆升道手中的旗帜之上仿佛蕴含着无数的冤魂,在不断的狰狞的嘶吼着,引起声声鬼哭狼嚎。 看着五个斗大的字,叶星走了进去,没想到这刚一出来就碰到了,还真是好运。拿出黑袍,往身上一套,叶星这才走进去。 第二十七章 徐家父子 宋药师的家乡苏州吴县,在太湖边上,有一座西洞庭山,又名西山。 西山的缥渺峰为太湖七十二峰之首,海拔三百三十六米。 水月禅院,便位于缥渺峰下。 传说宋真宗祥符年间,从浩瀚太湖中漂来数百根巨木,齐涌至缥渺峰山下。船工取上观察,但见每根巨木上都刻有二字:“水月”。 船工认为是神木, “四丫头,你此时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正在这时,对面突然传来叶向高平缓温和又暗含关怀的声音。 后来,巫妖大战爆发,巫族和妖族都在战争中遭受重创,人族终于从长期压迫中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并且开始发展壮大。 寒冷的山风吹的衣袂翻飞,谢昀一双眸子凝视着那一处,越发沉静,也越发冷然。 又看了苏婉的身影几眼,刘老三心里一直在笑。本以为自己没有什么机会了,没想到这机会就这样来了。 没有想到关键时候,赵旭然竟然没有找到地方,这让龚瑞妮开心坏了。 那时候的顾依依对于历史上各大家族起起落落的故事都是当做史实去看,以史为鉴嘛,要从中吸取教训,不让顾家重蹈覆辙罢了。 但是这种大事,除了一向自认是长子的龚强外,还能有谁去干这事。 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些暖和了,屋里只燃了一盆炭,连炕都没烧。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坐在上面一点都不觉得冷。 取到思兰郡主,她看中的就是云王府的势力,现在不仅借不了云王府的势,还惹得云王府不高兴。 厨师嘴角一抽抽,让自己嘴欠,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毫不客气。 单纯依靠马奎尔内应作用,很难确保马斯卡拉会将虫子战舰带到内空间附近,毕竟马斯卡拉可不会对马奎尔的意见言听计从。 他其实不信鬼神,也不信命,若是万事命中注定,还要人为作甚?自己走到今日这步,可不是靠神佛保佑,而是靠自己一点一点挣扎出来的。 此时很多科学家都是非常吃惊,他们没有想到,胡博飞碟在太空飞行的时候,还能够让卫星和电脑联系,规划行进路线。 可以说在坂木带着娜姿一行造访卡吉镇之前,火箭队中仅有坂木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不过面对着即将成功的计划,这一切再也不用如此保密了。 难怪说是隐藏奖励要靠自行探索,原来是这样的意思,上次招降摩西丹道和那些太空船坞上的摩西科学家,也算是一项隐藏的奖励了。 石轩这是睁眼说瞎话,彭德庸还是他自己亲自动的手,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三国全力配合李太白,自然是摄于李太白的威能,其中最为憋屈的就是大宋王家了。 “我不喜欢!他那脾气像冰块一样,冷冰冰的,活像人家欠他钱似的。笑得比哭还难看。”萧顺美继续挑刺道。 那门户之内隐藏着无穷的造化,仿佛钟整个世界之神秀造化一般。 “二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杨中丞为人耿直有信,是个君子,你不论人前人后,都得对人恭敬。”颜明德看着颜烈教训道。 几个神经病咬着冯曼华的手脚,还有一个拼命扯她的头发,她痛得大喊大叫。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其实也不过只是开光中期,离开光后期还有很大的差距。 “前方是我东照宫侍奉神灵的地方,绝对不容亵渎,这位先生,请你自重!”几人一脸严肃的道。 第二十八章 臣恳请皇上明断 此时的京师,正因为高拱之死,闹得沸沸扬扬。 各种流言在坊间和府邸里疯传。 有说书人和唱曲的,冒着风险蹭热度,把各种流言中最吸睛的情节糅合在一起,使劲地编故事,疯狂地吸流量。 也成功地把自己送到了新的舞台,锦衣卫镇抚司大狱里。 这天,新任礼部尚书潘晟、户部尚书王国光、光禄寺左少 王仪刚说完,自己就被震惊到了。何时自己也会说出如此不妥的话。 虽然不怕星伊的投影,但是若真的惹出了主神分身,柯林现在还真弄不过。 拉里·休斯听到自己被雄鹿队选中,登时就懵了。那支队伍已经有了三个明星级外线,选他做什么? 想通这些之后,边天赐就接着忽悠,他就不信了没有打动不了她的东西。 听到米蕾这样的话语,唐煌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她这是知道了什么? 长刀斩过罗格什的脖颈,斩出伤口的同时,也在伤口内留下烟气。 “老大,他们说我们应该往南走,那样只需要半天就能抵达港口。”水手报告道。 两人感叹了一番尼克斯外线惊人的准确率,马布里已经带球推进到前场了。 不要以为美国的教练不懂联防,这里只是nBA禁止联防而已,高中、大学实行的规则都类似于国际篮联,允许联防。 就在这四名学生感觉诧异无比之时,凯恩从胸口的衣衫之中轻缓地拿出一颗黄绿相间的水晶,根本丝毫没有在意已经居高临下围着他的valvrave。 大胡子心说我早就想滚,我就不想来,是您说不来就滚回暗卫大本营,不让做任务,我才来的。 “刘清,等会我不仅会帮你把体质改变,还会把你修炼的水属性改变成火属性,你记得要跟着我引导的路走,可别与我作对。”诗瑶又看着刘清,然后严肃认真的嘱咐到。 “你回去吧,我觉得粮油铺子里应该会帮忙送货的,我自己去买就行了。”容菀汐回身,关切道。 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也有泪流满面的时候。她曾经真心付出过的,到头来却仍然是一场空。 “贫僧从来没有听说过世间有这样的功夫。”所以,他不知道要如何帮她。 她和古瑞卿早已经手交手,每一次都是她吃亏,她可不想在自己有真正把握之前,在与他有冲突。 他没想到这叶海瑶这么凶悍,比赛刚刚开始就冲了过来,这就跟一直下山猛虎一般,偏偏还是个娇美倩丽的美人,这就产生了强烈的反差感,让他心神都在震动。 不只是正规的特种兵部队会有这种训练,国内外不少雇佣兵组织,特工组织,恐怖组织,都会通过这些训练从而训练出一批极具杀伤力和伪装能力的士兵。 好几次,她都察觉身后有人,可是,凭借她的身手,居然寻不到踪迹。 明眼人已经看出,严放,是在逼着徐元兴往大殿外的方向退,若是徐元兴被逼出了大殿,毫无疑问,就是输了。 羽朝阳现在的样子也有些古怪,他的手,虽然已经握上了剑柄,但却迟迟没有拔剑,反而正自顾自地大口喘气,眼神,也并没有朝徐元兴身上看。 其实,对于警局,李存亮明白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要怪就怪自己没有眼色,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注定要成为这场风波的替罪羊。 第二十九章 恩师,我们各安天命吧! 朱翊钧起身,绕出御案,走到张居正跟前,伸手扶起了他。 “张师傅,请安坐。” “谢皇上。” 看着张居正惶惶不安地在座椅上坐下,朱翊钧心里感慨万千。 中外古今,任何一位改革者都不容易。 生前异常凶险,死后背负骂名。 历史上的张居正,对大明狠狠砍了两刀,一是考成法;二是 他不甘心,不甘心荆州就这么落入曹操的手中,更不甘心自己永远这么守着城门,所以向王威提出了袭击曹军的建议,他本来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试一把,没想到少将军还真的答应了。 集团下属分为蔬菜、水果、粮食、水产、药品五个主要部门,每个部门都独立出来,直接对叶南负责。大顺负责北方的销售,刘鑫负责南方的销售,而陈雄负责集团的对外。 “公瑾,别来无恙乎?”孙权看着面前负手而立,并不向他施礼地周瑜,挤出一丝笑容,打了个招呼。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现在他还未完全掌控朝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叶天云经过这些天的指导,现从前有很多东西都不正确,比如练三体式时眼睛要向上看,而打形意拳的时候要面向着东方。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严九龄的司农寺正卿是他的顶头上司,相当于农业部长,下面还有少卿两名,说来,确实是大官了。 男人的睫毛很长很密,就好像是一层薄薄的雾气,将那双清澈见底的蓝sè眼眸遮掩在薄雾之后。就好像下雨时的湖泊。 而青洪帮主要堂口都在东南亚这边,虽然不怎么缺武器,不过既然自己能制造武器,为什么还要用别人的呢,而且有了自己的兵工厂以后,装备都能统一,更加方便管理。 张謇搂着慕依瑾纤细的腰肢,风中飘着她淡淡的体香,再加上手里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想要再次一亲芳泽。 屈华公子来临之时,面色平淡,但是细看之下,便能见到其眼中充斥的无数血丝与阴沉,显然,这段时间来,他过的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轻松。 可不是,接二连三的被侵犯,而且犯规不痛不痒,进攻节奏总是被打乱,他当然着急。 “喊……”沈云悠刚要开口说,她要喊“有刺客,非礼。”但是又转念一想,好像不对劲。看着夜子轩似笑非笑的涅,完全和往常不一样,好像并没有想要碰自己的意思。 沈锋分出神念向旁边看时,却见李亚兰姐妹三人分战须德,须怒,须嗔三位长老,却也杀了个难解难分。 白墨颜最后的一句话,让夜子轩皱了下眉头。目光深邃的靠在墙上,夜子轩反反复复的想着沈云悠让白墨颜带给自己的这几句话,有些头疼。 “别过来!”沈云悠手持匕首挡在自己和夜子轩的中间,目光尖锐的盯着夜子轩,沈云悠厉声说到。 苏沫沫得到了她想要的平静的生活,只是她比以前更加的沉默,更加努力学习。 本来姬宇晨试想依靠龙卷风的恐怖力量而摆脱郑立飞等人的。只是却没想到却是被郑立飞给阴了一下。 “银河,你这是强盗行径!你莫非要强行夺取我的山峰么?这是门派不允许的行为!你这种做,绝对会收到谴责与门派的责罚!”冯海大声吼道。 周末就想不明白了,一见面就下跪的男人一直都表现出了请求别人帮助时应有的态度,怎么在听到这件事情比较难办的时候,就开始说出了这么侮辱人的话? 第三十章 皇上,万万不可啊! 张居正被祁言送走后,冯保走了进来。 “皇上,太后、皇后、贵妃和几位嫔妃,都到了,就等着皇上了。” “等朕去换身便服。” 换好一身盘领窄袖青色袍,前胸后背左右肩各织一条赤色盘龙。 系上一条束金、琥珀和透犀所制的革带,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也就是大家所称的翼善冠,脚蹬一双鹿皮所制的 当她发现夏海桐与李斯琴来往甚密时,她就对此人产生警戒。不是她心胸狭窄,只是她不相信在爱情里有心胸宽阔的人。 没人问她究竟知道多少事,也没人问她是喜是忧。楚涛隔着窗隙只望见她发髻上清淡的乌木簪,还有渐远的背影。 “林炎,此次招你前来,有一件事情让我等大为不解,召你前来也是为了一件事情,不知道你可否为我们解释一下?”一名长老冷声说道。 她抱着毯子,终于有了些温暖,可南若宸的细致和体贴也让她的心里散去了些寒意。 “那就让我这个金五星来领教你的破茧重生吧。”一个淡漠的兽音突然响起。前方的空中不远处,景物一阵扭曲,又一尊身高五米的巨大兽影显现出来。 随便吃了点早饭,便联系了另外两个同事,三人不谋而合,都准备用这个周末的时间来取得些主动权。时间定在上午十点,拱桥旁的星巴克内。 不过令宋端午沒有想到的是李响竟然是个识货之人,这点倒是让故意派莫青庭送去的用意落了空,而且本指望能炫耀一把自己所知的虫子当自己的装逼想法落空的时候,也只能归咎于宋端午身边围得都是些有道行的牛鬼蛇神。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些日子为何总是觉得困倦,更明白过来曾经为何白影夜夜如梦魇般降临,还有,为何程云鹤必须被除名,以及屋外的景象,已不消多想。 奥克里曼也渐渐放缓攻势,不过心里可没有丝毫的放松,一旦啸月银狼王有什么异动,马上就能反应过来。 李斯琴对她说的话,他当然知道,他也知道她是被李斯琴教唆才会这么做。 若非魔兽向来强大能够与比自己修为更强一筹的魔人战斗的话,或许这支魔兽大军已经覆灭的差不多了。 这两年,她一直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别说像此刻这样教训自己了,就是和她多说两句重话,他们都不舍得。生怕让她想不开。可结果,现在唐未一出现,她这家庭地位就直线往下降,也没人把她当掌心宝了。 王晴雯和裘掌柜依然很平静,就在裘掌柜准备回答之时,王晴雯抬起芊芊玉掌,对着裘掌柜道“裘叔叔,还是让我来说吧。”裘掌柜点点头,在一旁自饮自酌起来。 “呕!”宋婉儿胃里一阵翻滚,然而许久没有吃东西,吐出的只有酸水。 忽然,舒夜猛的顿住脚步,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看着玉阶上,仅次蒙歌一位坐着人儿。 “你们去处理后面的事情吧,我要去见一见家族的其他老人。”司马俊往后山看了看。 脑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紧皱着眉,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星魔皇在三位魔皇中算得上是脾气最好的一位,但是如今却也因为王羽的那般话语心中产生了怒意,他堂堂魔皇面对一个魔将难道真的没有什么作为了吗? 完成糖尿病秘方保护任务后的这两个月莫枫又接诊了八位来自世界各地的权贵患者,除了收获八份友谊外,当然也收获了不少财富。 第三十一章 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众人看着朱翊钧,朱翊钧却不以为然。 不要把明朝想得死气沉沉,以为上下都被程朱理学毒害,女人个个金莲小脚,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皇宫的嫔妃,为了争宠,各个身怀绝技,卷得不行。 前朝历代有记载的不说,历史上万历帝的孙子,出名的大败家子外加勤政天子崇祯皇帝,宠爱的妃子有原籍苏州,精通各种乐 燕神武非常明白杜心武的意思,习武之人不能提丹田气,那一身的武功就都变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燕天河从大侠变成了病夫,他的心里受得了么? “为何?”在夜子轩看来,包括司徒睿、司徒子扬等人在内,也找不出一个比司徒南更加适合当这个皇上的人了。 “他们在那边!”身后一个眼尖的发现了他们,大吼了一声,芊芊的心一颤,拼尽全力的往前奔去。 杜月笙的打人不是一记耳光就结束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将对方臭揍一顿。连拳带‘腿’,连捅带踹,耳光肘击膝盖撞,手刀‘腿’鞭回身踢。十八般武艺,尽数用在了窦大公子身上。 她本以为,她的父亲去找石子宸的父亲,会将事情挽回,没有想到最后不但什么都没有挽回,还害她丢尽了面子。大概现在天资学院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她伊容使尽了手段石子宸却是一眼都懒得看她。 “你自己看一看就知道了,太奇怪了!杀死他们的能量真是太奇怪了!”王道子的心境无法平复道。 子母蛊……这又是什么东西?听得李亦儒的描述,秦素素知道看自己现在的状况。所以说,现在的她是被控制了没错。 “混账,我龙族之人说一是一,既然我答应了定会做到的,而且我只答应供你驱使千年而并不是认你为主成为你的宠物灵兽!”龙魂很是愤怒道。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这份恩情我贺强会记住的,你好像也突破了,我觉得越发看不透你。”贺强的语气中夹杂着恭敬、感激和佩服。 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让苏沫沫几乎吓傻了,之前被绑架,最起码那些人没有怎么她,可是这一次怎么会这样? 柳墨言是以着肯定的语气诉说这几句话的,唇边的笑意始终未曾收敛,看起來很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又是一条光芒出现,一条龙出现了,此龙有些诡异,可以与普通的龙有所不同,而且它更不同亚龙,因为这一条龙没有龙爪,但它乃是真正的龙。 “这个玉瓶给你,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一瓶,现身后,先在长生树下呆几天。”说道雷雨将一个玉瓶,放在她发声的地方,揭开瓶盖。 “你们先退下吧,我跟比克还有悟饭单独三人聊一聊。”巴达克对着身边的汉娜西亚以及乐乐还有拉蒂兹说了一声,随后领着比克跟悟饭走进了别墅中。 那犹如炸雷般的吼声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就见异常狂躁的王杰慢慢变得安静了下来,那通红的双眼也是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变得清澈起来。 “醒了,怎么今日睡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饿了?我去拿吃的来。”锦瑟方要说话,玄冥就已经起身出去了。锦瑟觉得玄冥的神色很奇怪,便只能等着他回来。 这一天再也没有人来烦过我,半夜的时候我睡得正香,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被子底下钻进来。 第三十二章 小舅舅和大外甥 北海湖画舫上,朱翊钧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家宴过了中午就散了。 朱翊钧回紫光阁补个午觉,下午还有一堆的军国大事要处理。 陈氏跟薛氏七女约好,下午去琼华宫里一起看戏,还有几位太皇太妃和皇太妃,届时一起从紫禁城里过来。 冯保奉诏回司礼监,与陈矩交接,然后回家,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去承德。 顾建成走到她跟前一把拉过她的手一看,发现她的指甲都变黑了。 他起身单手扣着外套扣子,高挺俊逸的身影从包间出去的那刻,一旁的服务员便移不开眼了。 白眉道长一惊,双手结印想要阻挡,可火圈来势汹汹瞬间将他结出的结界烧成灰烬。 古意新笑得分明,见洪范沾土的长衫失了光泽,还亲热地轻拍他手臂。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电梯,顾忌着酒店的规则,二人脚步很轻。 医生先不提,不一定愿意来,医学生就要从中央大学的医学院里面找了。 等过了今天晚上,明天我就买飞机票回m国,也不在你们面前晃悠。 林凡是听过缘分天注定这种说辞的,但当这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时他还是觉得有些玄幻。 之后关于婚礼的事情,真的就如同宴惊华答应宋声声那般,无论是酒店还是宴席,又或者是请柬样式,甚至是伴手礼一类的事情,全都是宴惊华在操心着,宋声声一点也没有参与。 他们的实力,他们打硬仗的本事,他们在陷入逆境时的心态,穆里尼奥都是一清二楚。 门框边联:阳光普照姹紫嫣红尽争春,东风劲吹老树新枝齐竞秀。 道德观是天底下影响极大又最为人敬畏的圣地,道德观观主自然便是当今天下道门一脉走的最远的人之一,若是在夸张一点,甚至之一两字也可以没有。 如今这金马利和金利来更不知所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雨,竟使这“魔鬼双兄”顺利逃脱,怎不令人懊恼?他本想抓得一条活口,用以问清他们的幕后真 主,这下全泡汤了。 果然走到哪里,都不缺乏这种搞关系走后门的人,既然欺负到他的头上他自然不能不管,更何况李大春对自己也不薄,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后,还主动向学校给他申请了补助。 周道人丝毫没有因为寿元将近的缘故而流露出落寞忧伤,反而心胸越加的开阔起来,沿路所遇到的任何风景,都会下意识停留观看一番。 周洋的风格属于我走位躲了你的技能后,我第一时间还不走,保持距离跟你浪,然后对面一上头,那可能就要白给,或者是带着队友送了。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虚空异兽入侵,山河破碎,大半个国土沦陷,死伤人口以亿万计。 白胡子老头淡淡一笑,并不在意那一点营养液,本来就是拿给他用的,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什么?你是穷大方?!”风再起上下打量着这位风姿绰绰的公子,心里是一百个不相信。 随着锦缎的揭开,一阵让众人身体之中的灵力随之波动的灵气随之散发了出来。那舒适的感觉,让人不由的便觉得身体一阵的舒爽,似乎体内的各种灵力都变得更加充沛了似得。 夜倾墨看着血池的方向继续说到,但是眼中却有着疑惑的神色,这个禁术夜如风是如何得到的? 其实说白了,玄紫也不过是秉承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罢了,而事实上,她比谁都着急,着急的希望此拍品的竞拍赶紧结束完事,甚至比当事人欧阳夏莎,对此事还要关心,还要着急,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第三十三章 点金术? 众人转头一看,德平侯的独子,皇上的亲舅舅,马上拱手道:“小侯爷!” “诸位,刚才听到这位仁兄说起日本的事,在下一时好奇,就凑过来听听,冒昧冒昧。” “小侯爷客气了。” 聊日本事的那人自我介绍道:“小侯爷,在下丰盛隆商行大掌柜,申稼良。” “申先生好。” 李瑄知道,丰盛隆 刚刚用最后五百万经验值恢复九成的伤势,如今再次重伤,比之前还要严重,这就是他使用焚寂的代价,整个身体差点被这两剑抽干。 古尸外面的尸蜡被焚烧殆尽,肩胛骨处的皮肉也消耗一空,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也是苏羽第一次将自己的真实修为暴露在众人面前,没有一丝隐藏。 黑风洞中一夜,堪比在外面一个月,林峰拼命的吸收天地灵气,充实己身。 赫然在其周围雪花飘散,在她的身前身后,以及左边右边,皆有皑皑大雪,犹如六月飞雪,雪花散落不止,宛如冬天临至。 变化就在一瞬间,肖怡不敢给自己太多反应的时间,慌忙离开了欧阳昊的视线,难道欧阳昊不喜欢身材丰|满的? 正在竞拍人员为自己头顶的虚拟投影感到惊讶的时候,杨晓晓开口说话了。 接下来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感受着对方的存在,电话安静的甚至可以听到电流的声音。 宋风雷经常和他争锋相对,冷嘲热讽,他内心对宋风雷,极其反感。 此刻,观礼台上大部分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都是边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有最中间的三个位置空着。一看,就是留给城主和学院导师的。 “杜威,你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广告界泰斗,久仰久仰!“我惊讶地说道。 许多时候你以为你很了解她了,下一刻就会发现,她只会让你越发地觉得陷入了一个谜团,而那个最想要猜到的谜底,就是她本身,却让你怎么都猜不透摸不着。 “句句肺腑之言。”安维辰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用力地点了点头。 设想自己以后将掌握大权,在黑道上称王称霸,安志华狡猾的脸上总‘露’出一种得意的笑容。 花园里的桂花香气扑鼻,令人心醉,微风拂过,花香四溢,美不胜收。 看见哥哥再次在我面前哭泣,我一时间觉得好幸福,但又觉得自己像是个罪人,老是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 可是,他又不太了明自己为什么想留住她的目光。只是知道,当她看过来的时候,他的心情会不错! 田月儿此刻也有些怕了,看见李氏那骤变的神色,当即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却又无从辩解,从头到尾她和田恬之间发生这些摩擦,田恬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而她……也确实是将那句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颇高的老者畅聊,而听得周围和老者频频打招呼的声音,龙天才知道,这名老者是药剂师工会副会长费德勒。 扑哧,想到琮琮过去说的话,米攸差点在心里笑出来。可确实如此,她一向不挑食,不像他干什么都很挑剔。 之前他当作没看到,但是六爷爷的那番话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他想的,未必是别人需要的。 我如果驱动倚天剑,用尽全部真气斩出一剑,是不是能够激发出倚天剑内蕴藏着的真气? 西边的罗刹国虎视眈眈,并对上次的远东之战耿耿于怀,大明与罗刹国早晚必有一战。 第三十四章 大明工商联 杨金水看着众人疑云重重的样子,开门见山:“皇上教给我们的点金术,就是科技。” 科技? 有人还在懵圈,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恍然大悟。 杨金水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继续说道。 “大家初创时,皇上指导我们,一早就设讲习所。招募人才,培养工匠。然后讲习所变成研究所。 农织研究所, “对不起,海哥今天不在岭南,请你把钱付了!”那个经理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身后是三个大汉向前逼了逼。 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就比如以前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位“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了”兄。 一款款颠覆整个行业,甚至颠覆整个世界的游戏,一次次如闪电划过漆黑的深夜,出现在世人面前。 就在关宏达父子等人的时候,关晓军已经沉沉睡去,他这幅身体虽然有着成年人的灵魂,但毕竟还是孩子,没精力进行熬夜。 在如今北地人的概念里,凉茶就是冷凉的茶叶水,是不能喝的,喝了一般就会闹肚子,剩茶根都是直接的倒掉。 一场雨雪结束了这个冬天,飞往冬天的鸟儿也悉数飞了回来,温暖的春阳照进凄冷的房间,经过昨夜一整晚的忏悔某人才刚刚入睡。 章青山也曾说过,自己这一辈子最辉煌的就是那段跟着周总理出使他国的时光,前后七次将不轨的暴徒击毙保护了首长的安危。 “白村长能否说一下,这个怪兽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好确认!”上官灵萱并没有被秒杀武师的例子吓住,她要确认倒是是什么魔兽。 脑中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黄瑾萱瞪着大眼睛凝望了展飞鸿好一阵子,不知所措地呢喃道。 “今日军事会议,事关李洪义部的战略安排,待会你也说说你的看法。”皇帝话音刚落,陈公公便引诸位将军前来面圣。 上官幽朦鲜少至椒房殿,而今晨方去请过安,这午后她便来此,若说无事,许平君也不信,屏退几人后,才言,“幽朦,你可是有何急事?”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手坐了下来。两人自打那日之后,确实熟络不少。 本来刚从九重神殿治病回来时,岳峰对云河相当感激,印象也挺好的。还以为自己的徒儿铸造成大错,得到云河这样的人物渡化收留,从此回收是岸,行善积德,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对于夏雪妈妈这一番言语,不光我,就连夏雪爸爸都很气愤,指着夏雪妈妈,让她不要乱说话。 华歆本来以为自己这次上任不过十几人陪同,哪里想到皇上这么一安排,已经是一千五百多人了,这么多人赶路,吃饭是第一个大问题,看来还要有无数的车辆提供后勤保障。 而每当真元耗空时,巨大的金莲便会出现在他的身侧,并在他身侧起起伏伏。 会议结束后我留下了公司里几个重要的同事,因为接下来就是对公司主导的第一部动漫片进行宣传工作,争取年前能够搬上大荧幕。 玄雷兽,是远古时代的灵兽,它们的寿元也十分悠久,一般能活几千载。 “虽然不能与你同行,不过此去你也尽管放心的走,有我驻留大本营呢。”月海会心一笑。 并且,如果范雪这种资深记者,都认为这件事情可能是真的,那还真就说不准,可能就是真的了。 第三十五章 臣愿作大明之卫青 宋药师躺在帐篷里,正在做梦。 梦见他自己率领大明马步军,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然后挥师继续向西,翻越金山,收复西域,让大明盛隆汉唐。 凯旋之后,自己得意洋洋地班师回朝,衣甲鲜明从德胜门进城。旌旗招展,锣鼓喧天。街道两边全是人,少女拿着篮子里的花瓣,从二楼阳台和窗口里往自己身上撒。 漫 “所以慕容也要拜托倾王妃,沁儿回去后,就托倾王妃多费心了。”慕容流叶说道。 随着他嘴唇轻动,他手心的那一缕地狱火愈发的旺盛,火焰跳跃,逐渐的形成一条黑色的火龙,火龙直冲天际,在屠苏头顶上空盘旋一周,便朝着慕云的方向而去,呼啸的风势,幽暗的火焰,也带动着人们忐忑的心。 不过为了水玲珑,青徽只能冒险一试,并且破除陈规,允许紫鸢他们三个外人跟随。 暮光,是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道光,也就是黑暗前的最后一点希望,面对危机四伏的生活,能有这么一丝希望起码也是一种寄托,为此,暮光之城就被佣兵工会选为总部。 “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开!”沈夫人仰头看着她,气愤的说道。 洛千儿出來的时候,青儿已经拿了一把木梳在院子里等着她了,洛千儿也不客气,任由青儿给她梳头挽发。 两人的身体迅速地缠绕在了一起,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似越来越燥热,热得两人都想脱去衣服的束缚,卫生间依旧“哗啦啦”的水声,更是为其增添几许旖旎的气氛。 “哎,丞相,你辅佐我儿,这份情哀家记在心上的,你放心,哀家会向皇帝求情。”太后安抚着丞相,柔声说道。 攻城弩虽然犀利,但是装填缓慢,两军对垒时,只能射出一次或两次,敌人就到了近前了。所以很少有人把它作为两军对战的武器。 收起玩味的笑,原本懒散的眼神也变得锋锐起来,不怒自威,他就这么淡淡的扫视了一下他们,众人就觉得自己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周云霸自然明白主考官的意思,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脸也拉得老长。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竟然在未考核之前,就将叶问天这个废物视为第一天才了。 男人在这一刻的求生意志都是无比强大的,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阿斌就想到了自救的办法:“我的意思是,接下来,咱们实验室肯定会忙的不行。 他乃是从古至今从未有过的人龙混血,而且还是龙族之中的玄天黑龙与人类的结合体,可以说是天地变化的异数,恐怕再难复制。 何啸飞身而起,施展开踏空步直掠,如电光一闪,向龙威一扑而去,一刀斩向他的脖子。 接下来来一段路,他就路过了不下十个植物房,林林种种进化变异的植物让他看得一阵眼热无比。 短短一年半载,当初不过半步蛮王的两者,竟然都成为了高级蛮王,不得不说其天赋之恐怖,绝对堪比天骄,不愧是蛮皇之子。 黑火的力量太强了,如果他能彻底的控制这团黑火,在关键的时候用来对敌,就算是生死境强者,恐怕也够吃一壶了。 “你都不知道我住哪里,何来的顺路?而且殿下应该清楚,我这个姑娘家需不需要别人送。”沈言舒说道。 沈言舒带着她来到了黄亭州所在的院子里,此时的黄亭州正在院子里用左手练习画画,他画得极为认真,紧皱着眉头似乎总是一副不满意的模样。 第三十六章 明军不地道,尽玩狠活 在宋药师准备开门招待贵客时,他的贵客古格鲁台吉正趴在长沟边上,拿着一部破旧的单筒望远镜,在细心观察着明军的动静。 居然没有栅栏! 现在的明军打了两场胜仗,就如此骄傲自满。 这是长生天赐下的良机啊! 继续看。 明军的营地只是用厢车首尾相连,围成一个个圈子。 这个车阵 对白忆雪的那些愧疚依旧还在心底里面深深的装着。可是,律昊天不想去触动。所以,每一次,白忆雪都能得逞。所以,每一次,白忆雪都能成功的用柔软的方式威胁到他。 算了,还是赶紧和顾思打个招呼回去吧。反正是他自愿的,她又没求他帮忙! 罗刹一族或许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意,但是我知道他们会好好的遵守我的命令的。 “彼得,你们去进攻二十二楼走廊,这里交给我们就行,用不了多久时间,我们就能干掉这些人渣,上去支援你们。 擎天柱他们重新变回汽车,迅速的向远方驶去,在胡佛大坝周围,无人区多的是,这里可是荒漠地带,找一个战场轻而易举。 大头目说道,对于吸血鬼和狼人的研究,他们的基因图已经绘制出来,针对吸血鬼和狼人弱点也正在研究,现在又要增加一项,就是病毒解药了。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脸上一疼,就被打飞出去,落到了珞珈的旁边,全身就跟散了架似的,脸上火辣辣的,一摸全是鲜血。 但是,凯瑟琳一定是希望她能够幸福的。即使现在耗尽自己所有的力气,也不要苏影湄有着如同凯瑟琳自己那般的遗憾。 “跟洪都拉斯政府之间的谈判,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完全可以想见,洪都拉斯人绝对会狮子大开口,妄图吃下黄金城里的所有金银财宝。 等到天亮之后,昨天喝水的同一时间,就能喝上一点水,再进一点食物,以维持体力。 风陌雪回到房间里面,看着桌子的药,心里面的怒火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那无尽的温暖。 叶枫眉头皱的更紧,也是不知道萧若依到底怎么了,不过可以肯定一点的是,萧若依应该是受到了某种打击,否则也不会变成这样的状态。 天色依旧暗的深沉,然,借助昏暗光线,墨上筠能看清对方的样貌。 宁老头儿老脸一抽,“现在来认亲戚,会不会太晚了一点儿?我还有事儿,没空跟你在这儿攀亲戚!”宁老头儿说着,就要绕过安宁伯,往外走。 洛安宁和傅少权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律师和对方律师舌战,而最终的结果终于下来,那边是天使公司偷盗洛权公司的设计稿,并且要补偿洛权公司。 听到那少年“师父”这个称呼之后,薛凌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忽然轰一声,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终于明白了那个少年的眉间为什么会有煞气,终于明白了少年为什么会有那一声近乎叹息的话语。 江坤,那可是未来娱乐业的巨头,黑白两道同吃的人物,不过,据说他从底下混起来,吃了不少苦,现在看来,还真是。 楼下传来了“噗噗”的声音,我才想起,我是水饺还在锅里煮着呢。丢下手机,赶紧冲下楼。等上桌的时候,已经是一碗糊糊一般的水饺了。 沈团团任由着宁南星帮她一寸一寸地擦干身体,又给她穿了里衣,才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第三十七章 投明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古格鲁带着六千蒙古勇士,在宋药师团的营地前,碰得头破血流,死伤近千人。 转身就跑,好容易跑到藏马的地方,被等在那里的火箭炮团三轮火箭弹洗地,死伤近千人,其余四下逃散。 此时天亮了,早就等候多时的蒙古左翼翼卫军,一拥而上,把这些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的蒙古勇士斩杀了四五百人,其余的全部投降。 夏非烟心中狐疑,颇有些不信,看了武浩一眼,着实看不出这个家伙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那巨峰直直插入茫茫云层中,也不知究竟延伸有多高,丝毫不比他见过的那通天七峰差上半分。 洪钟将武浩拉到辰羽沁闺房附近,两个猥琐男开始近距离观察,当然,美其名曰‘观察’,实则干一些无耻偷窥的非法行径。 正当楚风掠过山川玉地,打算提枪上马杀出重围的那一刻,杨馨玲玉脚胡乱一踢,刚好踢中了正在接水的脸盆,而楚风此时趴着身子,这一盆冰冷的凉水,哗啦哗啦的浇在了楚风的脑袋上。 白森身形微蹲,呈现一个马步的姿态,一只手撑在巨鳄的下面,另一只手,则是扣住了巨鳄的下鳄,巨鳄的下颚就这样直接略过了白森的身体,攻击失效。 与外界不同,蜀山是内战,它被封为仙山,仅管地势磅礴,可也容纳不下那么多的门派,于是为了争夺地盘,教派之间开始矛盾不断。 武浩直接跳进血池中,炽烈的温度传进感官中,令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不出麴义所料,关羽青龙刀所到之处,无一生还者,毁了三部冲车之后,依旧气息平稳,横刀立马等待典韦来战。 就在昨天,她做好的充足的准备,动用了组织给他提供的超级计算机,以及庞大的服务器资源,打算利用自己顶尖的黑客技术,黑进筑梦tv的后台,去探寻筑梦tv背后的秘密。 王贵哼道“总是要试一试的。”说着就招呼张显和汤怀去找铁尺。没一会就回来,王贵挥舞着铁尺说道“我就不信这一下下去,那个老头还能抗的住。”旁边的汤怀、张显二人连连点头,可见这一招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唐纳德俊美的脸上挂起了笑容,安抚着:“这件事是男人之间的事,你就别管了,好好去休息。”说完眼睛使了个眼色。 只看到18艘主力战舰立刻冲了上去,他们并没有在很远的地方开火,因为涡轮激光炮发射的爆能激光束准头一向不怎么样,那些杂七杂八的飞船距离无畏级重巡洋舰又太近,如果把这些宝贝战舰打坏了可就不好了。 她轻声安抚:“你父亲是真正的英雄。”死前还把詹姆士的话给套出来,录在监控上,从监控上看,那份临危不惧的从容是詹姆士所没有的。所以詹姆士不可能胜过老查尔斯,再杀十七八回,还是赢不了。 因为有了感应力的存在,所以林泽很轻易的就能够把真气控制到,精确到微米的这个堪称是变态的地步。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许褚突然雄心勃发,很想也夺取一座这样的城池呢。 围观中的玩家们,那是纷纷眼瞳一缩,很明显,对于这名男子,他们也是相当的熟悉。 他永远记得那夜,暗牢中帝君说的字字句句。帝君说的随意,仿佛不是威胁人的话,而是茶余饭后闲话家常一般。可于他,字字锥心,肝胆俱寒。 第三十八章 铲屎官、割草使兼放羊指挥使宋药师 宋药师这几天很郁闷。 自己这位大明未来的骠骑大将军,现在却成了铲屎官、割草使、放羊指挥使,真是天妒英才啊! 早上,宋药师被军号吹醒,起床洗漱完吃完早饭,就黑着脸,来到都司领取任务。 往来的同僚看到他,都笑嘻嘻地打着招呼:“宋指挥使来了!” “麾下百万部众的宋指挥使,今儿准备征 “我当然要娶你!!”林星辰的声音似火,如雷如炸,吓得楼兰国十几万人,哎呀我去的妈呀一声,这都谈婚论嫁啦? 沈念一笑了笑,还了个礼,也不知道所谓的流放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也算是风流人物的二皇子,被折腾成此番憔悴沧桑的样子。 何夕震惊地看着大山猛的脸开始扭曲,无数鳞片从他的皮肤中刺破而出,他的眼睛开始变得巨大,眼瞳变得尖细,两根向后延伸的坚硬触角从耳后长出…我的天…他是个恶魔? “唉,侧妃娘娘也是先被陷害了的。”午妈把王府查账,王爷又要登记各个院子里的贵重物品和家具的事儿说了一遍。 “哈,指教不敢,只是我想与杨城主做个交易!”孔贺东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 “秦羿,我不要他道歉,你们别斗了,我们离开这好吗?”温雪妍走过来,挽住了秦羿的胳膊,急的眼泪直流。 “世宁,来见过柳先生。”姜浩元似乎十分看重此人,慎重地让世宁起身,与他相见。 韩泰的实力,自然让温家的几位长老忌惮,不过韩泰所说的温家杀了他们韩家三位太上长老,是怎么回事? 和永昌帝嬉笑打闹,钱隽总算把事情都推了出去,北疆的守卫问题,马场问题,还有粮食问题都有了解决的办法,他终于获得皇上点头,允许去北疆了。 “纳尼?”一个白衣人拎着血滴子正在巡逻,忽然看见一个纸飞机,忽忽悠悠的落在脚下,被雨水拍打的,湿成一地了。 夏星河作为夏乾坤的弟弟,说起天赋也不差,但是他哥哥夏乾坤实在是太耀眼了,跟他一比夏星河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起来。 韩澈眼里满是嘲讽,甚至带着鄙夷,他冲陆云卿比了比自己的中指。 虽然彭浦是新区,房价不算贵,但是能在当地建起别墅,也能看出这个彭浦老大的财力来。 林彦一脸的不解,跑过去从后面抱住郭婉云,一脸单纯地问道:“婉云,你这是干嘛?按照剧本,咱们接下来不是该干点别的吗? “郎局,给大家讲几句话吧,我想我们都很愿意听的。”英伟笑着说道。 难怪此层的灵气浓郁到了可怕的程度!就算将一头蠢笨的猪放在此地,仅靠呼吸,或许百余年之间便能脱胎换骨,跨过仙凡的门槛。 不管杨向国的回答让在场的人满不满意,但是杨向国的精神,气势感染力在场的不少人,现场顿时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寒风吹来,吹起的她宽大的衣袖,簌簌作响,满头乌发随风飞舞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妖娆舞姿,衣抉飘飘的立在一旁的石阶梯上,她这才看到不远处有一处石亭,方丈身披袈裟独身一人坐在亭中。 陆云卿单腿盘着架起,手指不断地在大腿上来回点着,头也是死死低着。 林威先是一愣,随后他在风雷兽的传承记忆之中翻找出了这个名字。 第三十九章 都是聪明人啊 宋药师走进都司议事厅里,里面站十几位团统领,以及几位师统制,还有各团各师的参谋主官,都司参谋处、辎重处、军法处和宣赞局的军官们。 天气开始热了,大家都换上了夏装。 校尉到轻车都尉,穿的是灰绿色夏装。忠武副尉到佐尉,穿的是浅绿色夏装。 现在议事厅里大部分都是灰绿色夏装,少部分是浅绿色 除非是打太多下,或者这一下是重击加上寸劲,才会一下将其锻炼过的手臂或者腿骨打断,只要经常锻炼的强者,四肢骨胳硬度都会很硬,除非外力超强加上被打到的物体硬度也非凡,次会出现身体四肢最硬部位被伤到。 若没关系的话,这些人也不会一直叫嚣三人塔论武是得了朝廷支持的。 这里是监狱的上层,也是狱警们所在的区域,这里的人行动相对要自由得多,虽然他们也无法离开圣亚那星,但至少每年还有探亲假,这个区域内的食物和各种资源也要相对丰富很多。 不到两天半的时间,唐家堡的人就将草药全都准备妥当,只能第二天夜爵尘施救。 “原来这就是属于暴食的力量!”塔洛斯细细感悟着属于尘世巨蟒的能力,脸上浮现出几分惊喜。 私刑恶罚无以言说,监牢里被惨叫声充斥。王川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恶刑,看着听着,不由眼皮直跳。但如此恶心恶徒受此惩罚,他看在眼里,些许不忍间,又觉分外爽利。 李秋阳并没有给玛拉机会,直接主动出手,一动手便是凌厉的至高刀源。 虽然因为是投影的关系没有鲜血流出,但翻卷的皮肉还是述说着两道刀伤并不简单。 此刻诸葛锋已经被两位武者抬走,战斗场地上凌寒和李秋阳气息在无形的碰撞。 现在地球高手被伏击一波,死伤情况不明,虽然他们仍旧在杀敌,格瓦纳帝国的舰队不断有飞船被击沉,但从格瓦纳帝国战舰的沉没速度来看,地球高手所剩的也不是很多。 林浩还不知道,自己发的空间照片,又无形装逼了,罪为致命!同学好友纷纷回复追问什么情况,林豪买飞机了? 这下,郑曦是真的半点困意都没了,说道:“我如什么愿了?我可是希望你的皇位坐得稳稳的!”这忠心可得表清楚了。 其中地火元液的火灵之力最为精纯,只有火系武宗才能采集地火之力,经过凝炼提纯形成。不过,它的起拍价比同阶丹药要贵上不少。不过,凌锋并不在乎贵,而是觉得太少了,或许可以找圣火教购买。 此言当即引来世家子们异样的目光,要不是她乃原安的兽宠,早被大声喝斥。 zero见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目光中生出几分凌厉的寒意,迈步走向了雨果。 随着那广字辈弟子的一声令号,后面的四个觉字辈弟子不敢怠慢,纷纷一跃而出,迎上了即将冲到的觉昆。 那日初见伊人时,湖水般忧郁的眼睛与眼前的笑容交错,连明媚的阳光也恍惚起来。 不过,作为前线,江州南部真正的指挥者却是四大护教法王之一的蓝魔。 唐铨勒住座下的一匹乌锥马,这还是甄俨从乌桓部落中高价换来的,在他身边的貂蝉是缴获的赤兔马,一对金丽玉锤挂在马镫旁,有了马蹄铁和马镫的赤兔马速度更诡异操作更方便,貂蝉的骑战能力绝对会令人震惊。 第四十章 皇后也要立威 西苑瑶华宫,皇后薛宝琴坐在正殿上首,听着内宫监掌印太监万福,以及宫正司宫正龚凤祥的汇报。 隆庆年间,朱翊钧对内廷进行了一次大改革。 把内廷宦官十二监、四司、八局合计二十四衙门,合并成司礼监、御马监、内宫监和少府监。 司礼监管权,御马监管兵,少府监管钱,内宫监管过日子。 但是宫 郑强气喘吁吁:本来伤就没有恢复,体力再极度的消耗,现在他是真的支撑不住了,而郑丹的灵符虽然还有不少,但是看他满脸虚汗,那张娘炮脸更加惨白就知道他也已经到了油井灯枯的时候了。 “晚上海陆空两桌,不低于一千块的标准,”行管班的队长是个戴眼镜的黑胖子,胡子拉碴的,体格高胖,得有一米九,是个主力。 两个家伙只好砸吧砸吧嘴,没好好上学,脑子不够使的,没办法。 一个四十多岁,看上去饱经风霜的男子,扫视了面前的众人,沉声说道。 “老先生,您要的九转百草汤。”二蛋端着两碗汤,送到了老人身边道。 最后一个就是庄峰,在次之前,华子建是找过他,谈过凤梦涵的事情的,当时庄峰因为华子建帮过他陈队长的事情,在一个凤梦涵上来对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障碍,他本来是准备做个顺水人情的。 至于秦孝武,他知道这里面的好处,光一个在总堂露脸,就够他开心好久的了。 蓝静岳还算好的,晓芸更是被惊的不行,如果不是朱秋珊使劲儿的拽着她不放,只怕她早就夺路而逃了。 \t车先把华子建送到了市委家属楼门口,华子建没让车进去了,齐于玲刚才说要到酒吧去,华子建就给师傅说了一声,让把齐于玲送过去。 “有这么多人仰慕,其他人巴不得,你为什么会如此害怕?”颖儿不解,歪着脑袋问。 更何况他还是一名修法者,他的医术和能力随便出去都有人拿着钞票过来求他,他这种人,需要为钱发愁。 我就纳闷了,他这是装听不懂,还是真的没听懂,或者根本就是在影射我刚才表达得不够清楚。 张秋的眼角滑落下一滴泪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地握住了陈泽良的手。 我没继续看下去,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有梁子傲在,秦航的安全肯定是无虞的。 你现在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执意要这样做能起到多大作用我不敢说,但我敢肯定这会毁了你。 被突然响起的动静惊到,眼皮还没有睁开,就伸手到收银台下边去拿枪。 “刚传来消息,刘家已经申请破产,你可以放心了。”叶清凝道。 逛了一会儿,突然,陆君弃的身形定了定,眼神也不自觉的透着一丝欣赏之色。 尽管如此,冯大眼睛表面仍保持着平静。无论钱宸如何表现,他都不介意。毕竟,等吃完饭再收拾他也不迟。 他的一身黑甲变成了金甲,他缓缓地站起身,右手关刀重重在地上一顿。 最后,神庙的祭坛上供奉的是一根四时不谢的桂花。香气悠远,人类只要抢到这支桂花,将它插到蓝血煞将背后的箭壶之中,怪物便会自动崩解。当然,蓝血煞将作为神庙守卫,自然会严格保护桂花枝,想要拿到难度颇大。 数十公里之外。静卧着一具巨大的骸骨,只有一节数百米的身子,即便过去了无数岁月,骸骨依然如同白玉一般。仅仅是看见便能感觉到无尽的煞气用远古涌来。。 第四十一章 海府大总管 五月初五一大早,朝阳初升,阳光斜斜地照进西城金城坊曹判官胡同,砖土混杂的院墙,在阳光下光斑闪烁。 暖暖的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味。 自从嘉靖四十三年京东煤厂出产的烟管煤炉和蜂窝煤球,流行京城后,京师的烟火气就逐渐从柴火味变成了煤烟味。 胡同的海府,说是两进的院子,其实连大户人家的偏杂小 秦羿确实一个难得的人才,甚至很可能是月光婆说的天机子,难道唯一的一线曙光也要淹没在黑暗中吗? 林风是真不明白,洛天好歹也是个暗劲高手,怎么见到夏雨菲就吓得躲在自己身后呢? “来来来,咱们先把钱集中在一起,然后分配装备。”顿了一顿之后,陈力又是说道。 “老师,您别生气,林大哥也只是太累了……”这个时候,袁欣欣忽然开口说道。 林风苦笑一声,却是没想到这手机居然是宁雅的。没想到她居然会去关注“古武大事件”这样的公众号,这还真是让他意外。 夜,又是一个神秘而魅惑的夜晚,本该万籁俱寂的晚上,华灯却耀着眼。 “哼哼!要我放过你也行,你…咦?上官流明?这不是那个上官流明吗?我认得你!”麻将狂热爱好者突然嚷嚷道,她在团队框架里发现了不得了的id。 足迹踏遍了大半个地球,见过的凶险之地不下百余处,什么样的变态疯子没有见识过。只不过当年的他因为夏紫吟的死去,才心灰意冷的从军杀敌,带着必死之心,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可是林星辰的心,却始终静不下来,自己竟然把她弄丢了这么多天,一种极度的愧疚和负罪感,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当然,不然的话你觉得我冒险跑你这里是跟你闲聊咋地。“南柯睿无语的耸耸肩,肯定的点点头道。 直到死,这些极乐帮余孽也没有想明白,他们本来一天前的大清早,还在梧桐苑的超市楼上享乐。 不过这些都不是让江昊辰最惊讶的,让他惊讶的是,在这里,他终于看见了王佳怡她们。 张楚岚会在大二的下学期末,暴露自己的异人身份。张罗浮还有时间谋划。直接前往龙虎山,凑罗天大醮的热闹。看看有没有踏入异人界的机会。 米国音乐学院毕业,参与制作过多档火爆的音乐节目,也创作过几首爆火的歌。 在刚才我说你被关在这里两天时,你很庆幸,但是我在说是五天时,你有了急躁,这说明你的这个能力是有时间限制的。 这个时候天色都已经有点暗了,主屋大堂里却是灯火通明,里面更是满满当当坐了两大桌人。 糜竺等谋士们也好,沿城一线的将士们也罢,看着萧方这個军师闲吃胡饼的样子,皆是渐渐心安下来。 不过张楚岚却也看得出来,对于张罗浮这個横空出现的异人,徐三和徐四背后的哪都通,是肯定不会放弃调查的。 好一番折腾,张罗浮也没能够抓住机会,谁让他在此之前,顶多算是一个身体健康点的普通人呢? 在他地指挥下,炮兵调整好方位,距离,对着孔雀军就开炮了。一张巨大的火网罩住孔雀军,等到爆炸过后,陈晚荣从望远镜里看见,哈查只最有力的拳头,孔雀军遭到重创,死伤不少。 然后才转身开车,一路都在偷偷的笑,被孙琴发现斥责以后才稍微正经点。 第四十二章 热闹的南苑 海瑞一行人刚走到阜成门街,看到一辆公共马车缓缓驶过来。 这种马车是普通马车的两倍长,轮子小,底盘低,前后左右就是一人高的栏杆,顶上是个棚子。 左右两行座位,从头到尾足足把排。 中间是过道,前上后下,跟后世风景区的游览车很像。 四匹骡子在前面慢慢拉着,一个马夫在前面赶车,一位售 两人一聊至深夜,陡有马匹嘶鸣声响起,随后身形壮硕的仆役老平自外而来。 不只是有从其他世界穿来的,还有像李思倩这样,突然就穿到了其他世界去的。 赵虎追着追着,却也只能看着车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中庭花园中,有两条石子路十字交叉,她们穿过溪桥走到石子路的路口。直行的石子路通往后院,而左右两边的石子路,连通两边的偏院。 周老爷子坐在大门口,斑驳的红色门漆更加沧桑,门外面是一片开阔的田地,远处是雨雾缭绕的青山。谢冲觉得那幅画面很美,苍老和生机奇妙地结合在了一起,他也学会了欣赏雨天。 那周盛是周家大公子,其追求明淼,并非是有多喜欢,只是想借助我明府之势,与家中弟弟争夺家主之位。 掌柜并非是来者不拒,而总挑三拣四,不仅仅要模样端正,还要身子骨硬朗,不说肌肉盘虬,至少要精壮。 “就当是为了张老师,为了陈老师,也为了今天死去的两个学生……”大漠好心地帮博学中学插队了。 只是如此的话,聚集诸大上婴石铸剑,岂不是变相地帮助“玉藻前”重新拼合了它的身体? 椎名裕子一声冷哼,手起手落,抓了一把裙带菜丢入锅中,蹩脚的解释道。 看了看身已经破败的衣服,以及衣服依稀残留的的血迹,回想起之前的遭遇,萧痕心中不禁感到万分的庆幸。 “啪!”电话,再次被无情的挂断,我只是一开始说了那一句话,之后,我连半个字都没有插上嘴。 颜氏手伸得太长。就别怪自己不给面子。原先她是看在香橼是公主送来的人,不想说出来落了公主的面子,这会儿颜氏逼得自己不得不说。公主要怪也不好直接怪到颜氏头上。 紧接着头上身上挨了一顿粉拳,华韶彦撂下了手里的烤鱼,拿走了青黛手里的那条在半空中晃悠。 遗憾的的,到了进攻那天,满打满算,高森这里只能出现不到一千的zergling,不到一百的泽尔格巨龙。猛犸雷兽这种体型巨大的怪物也出了两个,不过似乎用处不是很大,不过,蝎子的出现倒是比较让高森安心了。 别的不说,至少,东家很欣赏李姑娘,而那位李姑娘,倒实实在在是一位当家娘子好料子。便是他娘子,在私下里跟他说,这李姑娘跟自家东家相配的很。 只不过王阳想多了,等菜肴都陆续上来的时候,看到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大家直接就把刚才发生的那点事情抛之脑后,一个个跟上战场打仗一样,筷子不停在各个菜肴之间游走。 天,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好不好,到了那种地方,人都是当牲口使的,最后都是活活累死的,没有能活着从那些地方出来的人。 太上君被韩易一只手抓住胸口衣襟,直接提了起来,他只觉一身气力完全被压制住了,也不知为何,就像是玄仙之力被抽空了一般。 第四十三章 张居正的纠葛 秘书处拟定的科试改革草案,跟杨金水在工商联筹备议事会上说的差不多。 乡试将与吏员招录考试合二为一,每年举行一次,由礼部轮流派员到地方主考、都察院派员监察,各省布政司协助考试。 招录人数根据各省布政、按察两司,前一年预算的吏员空缺而定。会试也是一年一次,与乡试相隔半年。各省乡试前列若干名, 空条承太郎这时出现了,他走到迪奥的身边像不可置信的众人宣布,这个男人就是他的战友。 这是他养成多年的生活习惯,吃完了饭,总要活动一下促进消化,直接午休对身体不利。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已经知道要如何保养自己了。 而那种神态,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只是……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些日子,和扁衡越来越熟,外面的天气也越来越热,而且又是住在白龙湾的海滩边上,每隔两天还要下海一次,张铁在观潮院之中,干脆就在闲暇之时直接买来布料,给自己加工了这么一套简单的行头。 很少有人认得陈九公,但见其这般模样进来,纷纷交头接耳。只有少数人暗中观察上方的玉帝、王母,发现他们在见到陈九公之时,脸上只有惊讶之色,并无恼怒之意。 混沌中,阿弥陀佛眉头一皱,他感觉到那与自己心神相连的混沌莲台在示警,那被封印在其中的紫炁不老实了。 而在之前,这面色暗红的修士却就差点将罗帆所构筑的这高塔大陆打灭,将其中所有的生灵完全抹去,将通往那最后机缘之地的通道完全截断,这对他来说显然是难以原谅的。 原本的佛道之争,争斗的双方是大唐开国之君李渊支持的人教道家,与秦王李世民为后盾的佛门。后经玄武门之变,李世民杀兄囚父,位登九五,尊李渊为太上皇在太极宫养老。可是佛道之争,却没有随着李渊的退位的终结。 火荆棘战队到底还是再次进入了丛林里,但是也没敢深入内部,只是在周围较浅的地方寻找。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着,全神贯注地警惕着四周,以防万一的发生。 他虽然把清远县的偷偷放到已查询的一沓去了,但是还是不放心,所以写信通知蓝璟。 发生了这样的事,表演肯定继续不下去了,主任也让大家早点休息。 墨惜从不是什么信徒,他只是总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安静。至于为什么来到圣约翰? 只是,在一旁的看客们看见凤凌月落下的棋子。纷纷摇头,各种诽谤和不解的声音如超市版铺天盖地而来。 整场比赛他都忙于紧盯亚洲飞人,因此在进攻端几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到了下半场的最后阶段,这位防守悍将也开始尝试增加进攻端的压力了。 最后长公主还是妥协了,不是蓝璟多有说服力,而是长公主也是知道蓝璟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你盼着爷干嘛?爷可不是一掷千金的主。”蓝璟说着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 比分又要拉开,卡特必须做出回应,可是这一次他虽然在三分线外好不容易跑出了一个空位,摆脱了斯普雷维尔的骚扰,可是心态的变化让他有些焦急,这一球出手就有些大了。 眼看沈傲凝现在失踪了,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现在想想沈傲凝虽然曾经是自己的妻子,可是秦瑞霖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沈傲凝的。 第四十四章 与民同乐 张居正强打着精神,起身行礼。 “臣告退!”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和气地说道:“张师傅先去跟他们聊聊,待会我们一起看骠骑戏演,龙舟竞标。” “谢皇上。” 张居正出阁门,看到了海瑞,对视一眼,目光在空中交织。两手随意地拱了拱手,没有出一声,交错而过。 海瑞被祁言带进来,行礼后 这道光芒准确的射入克斯顿的眉心,紧接着,他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亮,而原本已经停止的心脏,竟然再次跳动起来。 这让猿灵心中稍稍放松了下来,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它还清楚的记得自己身处两位分神期高手的战斗中央,被那种人发出的攻击余波波及,身体肯定会一团糟,可是当它用元神看到体内时不禁呆了。 木柴烧得滋滋作响,借着昏暗的光,云玥为霁琰细细查看着伤口。 “这……”张清远心头微怔,试探的问道:“皇上是指黑玉国的明珠公主吗?”难不成这年轻的帝王是看上了黑玉国国君的掌上明珠? 钥匙凝聚成型后,那扇门上慢慢的出现了一个钥匙孔,唐林犹豫了一下,随后将钥匙放了进去,开门的一瞬间,一个魔法投影突然出现,还是之前的那个灵族之王。 正当她艰难的吞咽着口中的食物时,密室的门却再次开启,她懒于抬头,想是刚刚那人忘了送水进来,过来补上的。 她看了看两块金牌,一个是钢琴比较,另外一个是代同学参加数学竟赛得到了奖牌。其实那个奖牌,宁宁是真的不稀罕的。但是今天听到唐宁安说想要,他就临时改变了主意,把金牌要了过来,要送给唐宁安。 北风默默捡起地上的账簿,翻至六年前徽州莫家灭门那页,他难以置信地瞧着地上的唐胤笙,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不等他说完,便被萧昶阙冷冷的打断,“朕现在不杀你,不是因为不忍,而是要等莞莞回来,朕会将你的命交由她来处置,要杀要留,都随她的意愿,朕绝不插手!”言罢,他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不过半盏茶时间,落日余晖沉进山底,秋风阵阵寒,吹得那门前的落叶瑟瑟飘落。 “少爷,因为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他的伤有些严重,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也失血过多,这是人身体遇到危害的时候的自问保护,至于到底什么时候醒,只要他身体各项机能慢慢恢复后,就会醒过来。”医生道。 唐宇牵着米妮的手,一起进了家门,果然,一进大厅看见了马尔叔叔他们。 “大叔真是老土,这东西我三岁之后就不玩了,现在闭着眼睛我都能把他取下来再装上去。”兰泽凯一边说话一边就开始哗啦啦的拆九连环。 “是陈诗如吗?”颜若依是怎么也没有办法把陈诗如和温柔善良划等号的。 因为他们的关系,萧老爷子成为了萧筱新作品的粉丝,在看到自己也有出场后,乐得他到处跟人去炫耀,而每一周他看完更新时,都不忘点赞。 就算是撒谎,唐日是自己的兄弟,也不可能跟着一起骗自己不是。 这场面尴尬的,兰梨挠挠头,朝两人挥挥爪子,“你们好,我只是路过来的。”她说着拉起林幼玲就跑,走到外面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林幼玲不要把刚才听到的说出去,免得又被那些无良的报社记者给瞎掰。 第四十五章 还是我们工人有力量 来者正是栾永芳。 他现在已经入了国子监读书。这次顺天府操办端午游乐会,需要大量的人手,就找国子监以及各学院借调了上千学子,入游乐会经办会帮忙。 大致等于义工志愿者。 栾永芳也是其中一位,被分在龙舟竞标赛裁判组打下手。刚忙完正事,一转头远远看到了潘应龙,心中大喜,找到机会走到跟前。 可惜的是她身上的毛病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被打了板子,但不知道那板子上有什么玄机,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三途河游得多么欢畅。她想着,自己还没死,所以该做的还是要做。 林媚娩吃完饭,将碗碟摆放整齐,继续睡觉。外边的事情还是外边的人始终都是与她无关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可是说来奇怪这菜的味道怎会有一股血腥味呢? “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机械设备?我早做一些准备,毕竟我学的也不是很精!”杜伟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此刻这里鱼龙混杂,虽然有着“千幻”面具,无人能看破他,但神识波动太过频繁的话,搞不好会露出什么破绽。 本来蒋委员长给廖凡打电话,想确定是谁干的,但是廖凡却迟迟不肯接电话,他也没有办法。 林媚娩起身,“啪”的一声将碗摔碎,里面的东西随之流到地上,开出一朵朵黑色莲花,她大步流星夺出门去。只留下一脸蒙的墨子云。 青云寨大当家的没想到廖凡会放了自己,围着廖凡的土匪都在等大当家的命令,只要大当家的点点头廖凡瞬间会被打成筛子。 当初青青说过,这通灵玉输入灵识后能够感应到同样持有通灵玉之人的方位,事实也的确如她所言的一样。 “贪欲必将回报贪欲,执念必将回报执念。”顾陵歌从来不相信佛家那一套,但心平气和时还是很有必要吸取教训。可佛言不可妄语,然顾陵歌从来不信。 “天底下有这样的妈么?若是有,我宁愿不要。”冷墨琛的话带着弱弱的恨意。 李辉紧了紧手腕,锋利的刀刃在韩笑的咽喉上勒出一道浅浅的血线,不过眼里愈加慌乱的神色却被凌阳紧紧捕捉到了。 白忆雪压低了声音,她朝床上一撇,律昊天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血色。 是他自己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会个两个孩子带来麻烦,所以他才会忍下来。 苏无恙知道这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含义,她有些恐慌,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她试图起身,但无处可逃。 胡八一无奈之下,只能把他们在那将军古墓里的事情拣了一些说出来。 杜宣半垂眸子,刚才高高兴兴的脸上有了一层阴霾。见莫夏楠看来,赶紧撑起笑容。 接下来的时间,叶天他们继续进行探索,将这座地下室的每一个房间、每一面墙壁和地板都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王凯说道,他也知道自己想当然了,没有考虑过斯凯的想法,既然斯凯有心进步,那就帮斯凯一把。 储位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这以后,无论是姚家柳家还是黎家,每一次出手都是你死我活的,这个时候,她绝不能存在丝毫侥幸心理,从而授人以柄,被人扼住咽喉。 这里的红酒是出了名的贵,但是她又不能不让海奎选红酒,一时郁闷无比,死死的盯着海奎。 第四十六章 你们咋才来呢! 南海出大事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那还是三月初五,满剌加风和日丽,东南风徐徐地吹过这座南海的西大门。 港外一处海滩上,沙滩被太阳晒得白花花的晃眼,中间摆着一张躺椅,一个穿着短袖汗衫和短大裤衩的男子躺在上,脸上盖着一顶草帽,头上还撑着一顶遮阳伞,遮着了大半个身子。 旁边桌子上放着几个椰 他真正想要的,还是天下。哪里是她这个可有可无随时被利用的人物。 长老脸色都铁青了,虽然他们觉得那两个考核者肯定没有实力把里面的宝物给得到,但他们进去了,就代表里面的宝物都会被记录石投影出来,大家都会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了。 裁剪合适的西装显得身材愈发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间带着温和清新的味道,黑色又给他染上一丝淡淡的神秘感。 “可以弄一条产业链出来,这样上游生产出来的东西往下有卖,不怕没有销路的基本上亏本的几率就很低了。比如说咱们市是农业大市,咱们可以在农产品上想想办法。 甚至正是因为老姐选择的不婚,父母在他身上的期望值那是更高。因此即便他在燕京这边做事业,估计也撑不了几年自己父母那边的催婚压力肯定排山倒海一般的压过来。 当长门等人有意将天子等人引向川之国时,川之国这个被紧急搬空的国家终究还是成为了战场。 云裳原本想把肥满或者瓜皮塞给殷勤,却被他回绝了。他坚持要从蓝雀、莺儿以及狗丫儿三人中选择一个,云裳被他缠得没辙,干脆让他自己选。 不过再怎么虎头蛇尾,虎头是真真实实出来了。而几天有三个共计4500套房屋物业开始对外公开招标,这是老虎头最后脖子部分了,后面的蛇尾已经烂掉没啥营养,所以这是这个计划最后的利润点。 花轻言和君墨寒一睁眼时,就感觉到了危险,周围是厮杀的声音。 失去了唯一一层负能量的保护,牧魂者的脆弱的半骨骼半能量身体轻而易举的被风元素全力刺穿,那一朵闪烁的灵魂火焰也被钉在牧魂者的脖颈里剧烈摇曳起来。 黄皎带着几分卷宗往黄家家主所在而去。既然知道了孟家的打算,他黄家自然不会上面都不做,这块蛋糕,他们黄家说不得也要分一块了。 “准备礼物呀,第一次上门,不都得准备礼物吗?不然给你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咱俩的事不就没戏啦!”苏南偷笑着。 雷神浑身散发的深蓝色闪电电流,在这整片空中引起轰鸣,‘‘噼里啪啦’’,那阵势可谓万夫莫敌,牛叉的很。 但也不是一点问题都不存在,金雅茹最近发现有不同程度的资料外泄的事件,正在调查当中。像这种各行业,各国家都眼红的技术,没有间谍,那是不可能的,防御措施再完善,也会有人想办法钻空子,防不胜防。 这种生活,说实话,很惬意,毕竟人上人的日子谁不喜欢?可孟启虽然喜欢这样的日子,但是却还是很不习惯。 阿祥看着阿聪离去的背影,脸上唰的火辣辣的,他拧开水龙头,鞠了一捧水洗脸。 意味深长的伤害数字还未过去,嗜血附着在剑锋上,迎面又是一剑。 琳达太激动,还没来真格的呢,竟然当场让水坝崩溃!山山暗呼浪费可耻。 第四十七章 学会兵法的葡萄牙人 葡萄牙驻印度总督保罗.卡尔德隆站在“圣母恩赐”号的艉楼上,双手扶在栏杆上,任凭海风吹乱他的头发。 昂首挺胸,信心满满。 在他身后,排着五十七艘大小不一的帆船,有宽体两桅帆船,有三桅横帆船,还有三艘阿拉伯三角大帆船,那是葡萄牙人从奥斯曼海军缴获的战利品。 三十一葡萄牙印度舰队的主力, 自打萧盈娣回來后,就一直坐在窗边,望着窗纸发呆。碧珠一面干着自己的活,视线还是忍不住看着她。 这样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这种现象才消失了,我才终于得以好好地睡过去,所以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是汗,而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我受不起你们贵宾的待遇,所以这张卡就还给您吧!”说完曾毅就准备转身离开。 不过这种日子并不是太长,一天清晨天都府内传出了一个重磅的消息:就是和观星派的门派大比取消,改为清一宗治下所有门派统一大比。 这天回去之后,陆子谦半醉的回了房间休息,因为傅容希这两天又出门去了,对谁都没个交代,陆子谦连他的人都看不到。 那男子见萧盈娣傻愣的模样,开怀大笑起来。浓密的眉毛扬起,皓齿露出,朗朗的笑声响彻整个前厅。 萧盈娣天真的渴求,落在陆笙羽却是荒唐的笑话,同样也是激怒地他失去理智的最根本原因。陆笙羽手指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仿佛要将她摧毁。 到了冯跋的寝殿,见门口没有人把守。绮云左右看了看,见无人阻拦,便闪了进去。 说起这水同样,整个地洞也只有铁老的这间石穴中有,乃是铁老用大神通,从天之南一出冰天雪地的地方寻来,并且在这间开辟出一条引水的通道。 杜槿汐独坐在大殿之中,眼睛微微眯起,闪烁着冰冷危险的光芒,充满愤怒的字眼从牙齿中蹦出来,“时间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以她为中心散开来,清玄宫所有的人都被这股气息惊动了。 其实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妈妈的死因,抑郁而终,还是晓落死的时候,他爸爸才一一跟他娓娓道来,说他还有个妹妹。 叶正华并不打算跟他绕圈子,不客气地直接坐到了沙发上,喊周轩坐下。周轩在旁边手足无措,说了句我先去换身衣服,便跑进了房内。 “田田。阿洋他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景妈妈一看是向田田来的电话,赶紧点了接听,立即就把现在的请款告诉给向田田了。 谁知不用等他教训,安悠然已经遭了天谴,脚下一绊竟然重重的摔倒在地。然而最无辜的还要算是世子,因为被他牢牢的抓住衣角,在惯性的作用下,外衣随着“嘶啦——”一声而宣告‘寿终正寝’。 他没想到,队长王有为竟有这么高的情操,在现在这个权钱为上的社会,简直匪夷所思。 用力地咬着唇瓣发泄着,她根本撑控不了自己的心,被他再次牵引到他的世界里头,她该如何处之? 洛枫是一个言出必行的男人,尤其是再他登上皇位之后,更是有能力也有魄力,让自己说出的每句话,都变成真实。 他这一句实话,让阮馨如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有多难看就多难看,脸上泪珠不断线地流,险些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你才撞到头了!”刁曼蓉还没有认清自己已经变成了蝈蝈的意识。 第四十八章 有的人兵法没学精 满剌加城以北一百一十里,有条霹雳河,河口有座小岛,当地人叫邦咯岛。 满剌加海峡从西北入口,即炎南岛丰岛角到三宝府的普吉岛之间七百多里宽的海域开始,逐渐缩窄。 从这邦咯岛海域开始,海峡骤然缩窄到一百五十里宽。 海峡南边,炎南岛北沿一带,海岸地形复杂,岛屿暗礁遍布,往来的船只一般都靠北 不然让一个忍者不被任何束缚的关押在村子里,那不是关押,那是给自己找麻烦,实际上每个忍村对封印忍术使用最多的,应该就是监狱这个鬼地方了。 雨宫宪一听到后顿时懂了,搞了半天这还是自己的问题,之前雨宫宪一才跟迪达拉说过爆炸不完全是看当量,还和很多东西挂钩,可是如果做的太大,那么装一起的集束炸弹就更少了。 林凡早就已经通过右手异能传来的信息,获知了里面的物品消息。 谢云致什么目的,他最为清楚。不过就是想在楚国找个可靠的靠山,这样一来,他也就不能再逼谢云致回去了。 “我呸,你这叫啥话,说的跟老子已经死了似的!”段二狗没什么好气道。 难怪教会这百年有来逐渐转移重心到大曜的倾向,高层恐怕也在辨别真伪。 这位伟大者堪称“特立独行”,祂从不接受任何信仰,传下的道途也特殊到令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不是任何人获得这份心境就能出剑——在用出【云天遮目失羽】之前,他也曾风雨不歇地习练了两年剑招。 说实话雨宫宪一还真的是第一次看见过忍村和国都结合在一起的城市,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城市看起来的确要更加繁华一些,而且人口数量特别多,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甚至要比木叶还要离谱。 楚皇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他不耐地靠在龙椅靠背上,眉眼愁闷。 反正他不管,他老了,就算是应了林师妹,到时候,她可不许耍赖,今年的簪花节,有热闹瞧了。 温北寒将手枕于脑袋后,看似怅然实则唇角却抹过了一抹深深的笑意。 陆鸣让夏梦莹双手挂在他脖子上,左手拉着邱琳琳手腕,右手拉着李游后脖颈上的衣领,几乎是连拉带拽地将三人全部拖出了危险区域。 陈木凉在李倾的怀里一阵拳打脚踢,李倾却笑得一脸恣意的开心。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把意识世界的钥匙,撬开了关闭已久的封印,使我的大脑彻底警觉了起来。 温北寒紧握着杯盏的手垂垂散开,充满希冀的眼眸渐渐黯淡了下来。 高桥平时看双叶诚的打扮穿着都和他们也都差不多,去食堂吃的更是很普通。虽然偶尔会来点比较昂贵的鳗鱼饭,但都属于合理范围内,谁能想到他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房子。 在月麒麟的一声更为痛苦的嘶鸣声中,高阳公主一身红衣从暗处走了出来,以高傲的姿态对陈木凉冷漠一笑。 他们在飞行了一个多时辰后,一座方圆百里的岛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忽然发现,要是夏梦莹跳了下去,他的心,也会摔得七零八碎血肉模糊。 但再怎么拉跨,白云观也是正一的支脉之一,于情于理罗天大醮这种道门的重大法会都应该被邀请到。 郑昭元眼睛通红,从口袋中取出数页薄纸,颤颤巍巍的递到李阳手上。 事实上,孟白最开始也是以为那个“林制片”是想通过这种手段,从那些投资人手里搞点钱。 第四十九章 玩兵法,你们算老几? 炎海巡甲十六号的水手们七手八脚地把两个箱子一样的武器,搬到甲板上特制的发射架上。 没错,这就是隆庆二式火箭弹,四联发海军版。 特点是推进药减少,射程减少到两公里。 弹头部分外壳陶瓷,里面只装了一斤的火药,比陆军版的少多了。 却装了四十五斤火油,大号燃烧弹。 弹头顶部还有 极品灵石最重要的一个作用,就是充当护宗大阵与远距离传送阵的能源。当然,对于一些精通旁门之术的修士来说,极品灵石亦可作为傀儡的核心。总之,用处极其繁多,市面上是完全供不应求。 幸好他们的营地本来就在京师的郊外,如此才不至于他们这么大的阵仗被有心人发现。 白森心里敲定主意,主动释放出精神力,进行探查,这场战斗的指挥官,那只该死的脑虫,你就等死吧。 心念一动时,天御印直接恢复本来地面貌,柄无限放大之际,一声略显沉闷的声音,猛然在二者之间响声。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如果这真的是一只普通的巨龙,或许还真如白森猜测,不会有一点点陷阱,最多也就一些守卫。 剑气纵横,剑花闪耀,剑光弥漫,那片空间战场,成了一片能量禁区,只要有人误入,绝对会被瞬间绞成碎片。 元气宗,塔院,今天,已是第十天了,现下已只剩武浩一人尚未出来,就连吴尘,也在第六天时,落幕退出。 只见包裹住方河身躯的根枝上,一丝丝火红色的灵力光晕蔓延,张元昊很熟悉那个气息,就是方河的灵力气息。 只是那一身的尸气,其浓郁程度,居然比起他来,还有浓郁和精纯。 “会不会像京师一样?”穆辛月的担心不无道理,她的意思是,是不是还有一头上古巨魔盘踞在苏河城的附近,将过往的天魔类全部召集了过去。 “我住隔壁,来借东西。”视频里,男孩子的声音经过传输染上了杂音,但是依旧干净清冽。 灵力炮轰鸣,一炮轰出,立刻就是下一炮呼啸而至,至于消耗的灵石,秦昊完全不在乎。在这样疯狂的炮击之下,三名重伤强者,陷入绝境。 然后李乃新就迫不及待的放出几个手脚灵活的战宠,对自己的胳膊、腿,尤其是双腿做起来物理治疗。 “萌萌可能是太忙了,没空接电话,也忘了告诉我离职的事情……”苏赞喃喃自语,她打算明天再试着联系向萌。 傅世钦一看柳千妩的模样就知道她的想法,忙道:“我们既然是夫妻,自然拼了命也会保护你的安全,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做错事的不是你!”,而是色谷欠熏心的男人。 不过有免费的材料提供,秦昊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对他来说,这都是极为宝贵的经验。 鹰钩鼻老头没想到云露居然如此悍勇,再加上云露的神媚之术与身媚之术都是厉害非常,一时间,他有些手忙脚乱起来,而五个微型龙卷风之中的一个,则是直接撞上了一个地方,消耗了自己所有的力道。 赞同萧晨的是那个穿着蓝色风衣的男子,他主动走到了萧晨的身边,对着萧晨稳重地点了点头,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 身侧温热的胸膛,两侧被手臂紧紧的包围,柳千妩一张脸都黑了。 第五十章 为了大明,只好先苦一苦天竺 打捞尸体,清点缴获,统计战功,审讯俘虏,问清楚来龙去脉的情况。 炎州三宝府离京师太远了,朱翊钧交代过俞大猷等人,败仗马上急报,胜仗就不着急,把战果统计清楚,战况了解完整,再急报不迟。 于是耽误十三天,捷报才从满剌加城出发,经龙口城再至昆仑岛,在那里停了一夜再北上直至香江岛。 捷报不 “飞羽?”慕云澄转过头来,睁开的双眸中眼瞳灰白无光,疑惑问道。 林豪闻言,差点吐出了一口老血,这个甩手掌柜当的,真没谁了。 眼看钟恨离即将被秦明一掌劈死,连山渊也立即跟着惊呼了起来。 吃完饭,海海陪着爷爷看电视,无聊的重播电视剧却在海海的调侃中变得格外搞笑。 “不能进去,这里有多重世界的天地大势重叠,甚至还有混沌气汹涌,就算是皇尊来了,也没办法进入里面。”凌宇沉声说道。 第21章您fa情的样子够招摇的卓凌独自坐在路边的绿化带上,白酒的后劲上来了,他不停地打着哈欠,浓浓的困意在脑子里不断地蔓延开来。但是,他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犯困,事故发生之后,是毁灭证据的最佳时间。 “阿平,龙九在这里,你忍着点,我给你止血。”我手忙脚乱地从背包中掏出止血带,用力地压住他的伤口。然而,阿平身中数弹,止血带根本就压不住鲜血的流出。 照片上是一个颧骨高凸,皮肤黑黄,典型东南亚人长相的男子,一头褐色的长发及肩,眼球满是血丝,给人的感觉很疯狂,一看就不好惹。 蓦然,大地离开,刑天脚下的地面张开了一道深邃无比的巨口,使得他坠落其中,旋即迅速闭合,像是要将他吞食掉一样。 随着他的声音,一道闪耀天际的雷光轰然而下,直接落在了山头之上。 虽然这样当人面说有些不好,因为这相当于指着秃子骂和尚,但是孙瑞却表现的一点也不在意,还微笑着回应。 如果李越已经决定撕碎信件,自然不需要担心解决了郭幽会有什么。 “艾总,剪彩仪式马上开始了,司总请您过去。”吴代真奇怪的看了眼安静的设计室,对艾慕说道。 这个笑容越来越明显,最后不仅是脸上,眼角都满是喜悦的神情。 看到周登如此果断的做出决定,杨间深深的看了眼对方,随后二话不说话便将周登递过来的碗接过。 兰黎川并没有选择回答冷亦枫的这个问题,而是越过他,敲了敲洗手间的大门。 云七夕全程被动地配合着戏码,想到岸上有一堆观众,她的视线有些紧张地透过升腾的雾气看过去。 整个车厢的气氛突然凝结到一种让人窒息的高度。如果不是叶尘梦的电话突然响了,恐怕两人这会儿还在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在飞驰的车中,隔板早已再次升起,艾慕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薄音脸色难看,突然伸手握住我的脚踝一把扯过去,我倒在他怀里,背上的伤口剧烈的疼起来,而他不管不顾的用唇堵着我的唇。 说着,我也没有继续开口,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原地,此刻的我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恢复了一大半,行动完全没有问题。 流年离开的脚步声很轻,可是司律痕却听的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他的心尖上,而且流年的脚步声愈来愈模糊的时候,司律痕只觉得,心间好似插了无数把刀子。 第五十一章 有人在通州闹事 当晚,在通州驿站的海瑞一行人就遇到了这群被免官吏闹事。 听到外面喧闹不休的鼓噪声,张道就叫机敏老道的方致远去打探消息。 过了一刻钟,方致远回来了。 “出什么事?”海瑞阴沉着脸问道。 通州城离京师不远,四五百官吏在这里鼓噪闹事,传出去影响太大了。 尤其是通州是运河要津,这 朽木眼中带着绝对的自信,他接掌的时候,脚下没有移动半分,大金手印一级而已,他还不是轻轻松松地面对。 “说不定,能够瞬间突破关口,进入真人四重境界,”许问心中想道。 张彩霞看到这个场景,有些迷糊,不过挺好笑的,她差点就笑了出来。 “咔嚓嚓”巨石中间出现裂痕蔓延着发出声响,不过现在没有人在意,而是手鞠马上就要输了。 乌云继续翻腾着,天似乎落下来了一样,压得很低,不知过了多久,不同于前面八十道白色雷电,这是一道紫色的雷电,不是很粗,只有手指粗细,可是夹杂着那股威势就像之前那八十道天雷压缩到了一起。 “轰统”几道人影从冰河中出现在照美冥她们的身前,冰河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痕,普通人很难想象这是怎么形成的,但是照美冥见过的世面还是有些多的,所以没有在意这个,而是从冰河里面出现的几道人影。 苗若兰心中另有打算:精灵一族,本身沒有什么攻击力,但却有一项特殊的技能,治愈术。 而准备的晚饭都是山珍海味,虽然好吃,但夜葬并没有吃太多,李瑶也慢慢的吃着。 庞飞扔了烟蒂,来到罗亮跟前,这家伙刚被邵晟从外面拽进来,狼狈不堪,偏偏嘴硬的不行,叫嚷着要让这伙人走着瞧。 颜齐尴尬地开口,同时将造物主系统调了出来,却见上面有个四千三百零六分钟的时钟,似乎在倒计时。 白梨又一次不可避免的脸红,她发现即使是过了这么久,自己仍然无法在方野含笑的目光中保持冷静。 查都带着大队人马即将赶到,白家此时已经是风声鹤唳,除了一些留守在重要位置上的士兵,其他人都在向大门口集结,乱哄哄的,也没人注意到陆东源的存在。 话还没说完,吴潇手里的药瓶差一点掉在地上,她急着塞进陆东源的手里,转身就往外跑。 兄弟相残,在白虎公爵府已经上演了,他不介意在日月皇室添一把火,至少让徐天然夺嫡成功的时间,继续往后推。 他出生在一个城镇家庭,十年前母亲因为意外去世,从此他跟着父亲,成了一个单亲家庭。 那是沧江,当陆东源看到这条环绕于界山南侧的大江时,心里忽然一动。 但那前方却隐约的有着一片蓝色的光芒,像是迷雾深处的神秘灯塔,指引着孤独的旅人们。 但今晚从他主动走过来敲沈星纯的门开始,一切好像都变了,尤其心口里有什么东西跟没了定位的藤条一样,开始不受控地肆意疯长。 孟洛柠退到一旁,保镖们上前摘掉她眼睛上的黑布,拽着她绑到一张木椅子上。 按在主字上所使用的空间就是主玉佩的空间,按在从字上,就能看到从玉佩的空间内部。 这职业有那么不堪吗?不过就冲你对那胖子的鄙视态度,我们就是朋友。 “太好了。我去问阿娘是否同去。”吕香儿得逞的笑了笑,便又跑出了院子。 第五十二章 晚生恭候海公的弹劾 方逢时也脸色一变,他最担心的事出现了。 “元辅,我亲自去一趟。” 张居正想了想,虽然让吏部尚书亲自去一趟通州,有些大题小做。但现在是考成法的第一刀,通州又离京师太近,万一处理不好,影响会很大。 “金湖,辛苦你了。” “这是下官的本职。只是需要你跟京营总督府说一声,要张军令好出 而且,距离新电影上映的日期将近,这样的负面新闻出来,实在是伤很大。 一听到这样温柔的话,锦年鼻子就不受控制的酸的厉害,眼泪一滴滴的涌现出来,全都涌在权少倾胸口上。 看八哥没事儿了,毕竟是人家生日。我端着酒杯,直接敬了八哥两个,八哥显得也有面子。 我想到了阿七对待敌人的方式,手法更是惨无人道,并且还尤其喜欢折磨尸体,这性子似乎是从骨子里面,就存在的本性,存在于身体的记忆中,而不是大脑之中。 除了许久久幸福点儿,但是因为父母的事情,和傅漠然一同也经历了不少苦难。 最后弄的锦年右手酸的想骂娘,结果他却气定神闲,说她肢体能力不是很好。 她说的话却让我完全震惊了。原来刚才那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她搞的鬼,产生幻觉,原来都是骗人的,都是她在捉弄我,糊弄我而已。难怪我会觉得这一切都这么扑朔迷离。 一会刘满柱放下儿子,出去把自行车上卸下来的东西,一件一件都抱了回来。 已经离开了的盛风华听到枪声,缓缓的勾起了唇。她知道首领和风洋都死了,她的危险暂时解除了。 他态度很坚决,再说即便对方真是鬼,他也不会害怕,他连神都敢屠,又怕什么鬼。 “听妈妈说,都是一些好心的邻居在帮忙照料。”方维珍示意储凝停下来,然后躺在了床上无奈地道。 一名御医走到了床榻边坐下,先是观察了一下秦玫娘的脸色,然后伸手掰开她的双眼瞧了瞧,然后一脸严肃地拿起秦玫娘的一只手来,开始给她把脉。 “我去林姨家时,林姨正躺在床上,我是在河边的大石上看到宇浩哥的,我和他聊了一会儿,便和他回去看林姨了,晚上我和宇浩哥煮了些简单的东西给林姨吃,她也吃了一点点,现在已经睡下了。”储凝道。 被关在了大牢内的滋味是不好受的,更何况是被人给设计陷害和诬陷的,又不是自己真正的犯了错事儿或者触犯了金凤国的律法的。 她记得当年的溺水事件中,林宇瀚溺水的原因,就是为了这片红叶,当年林宇浩和林宇瀚两兄弟双双落水,特别是林宇瀚差点丢了半条命,从被救上来直到醒过来后,手中还紧紧地抓住这片红叶。 “我这一辈子,错的太多了!明明手中一副好牌……但最后,却将日子过得闹心极了……”元春的眼神望向虚空,似乎看到了过去的那个她。 他的话,让冷月原本就红的脸更加红得滴血,她用左去手推开他,想穿回自己的衣服,不想再听他的废话。 少顷,已经过了那走廊,朝着我的屋子来了,我顺手将那窗棂给放好了,我究竟该将自己的委屈宣之于口,还是算了呢?我心乱如麻,而温非钰呢,不多久,已经进来了,他坐在了我的身旁。 和往常过年一样,天启五年的新年朱有孝仍然和家人一起过年,让大家都在心中都有一个家的概念,让家和万事兴的理念深入到每一个成员心里,彻底抹去最是无情帝王家的阴影。 第五十三章 锣鼓喧天迎海瑞 第二天上午,朱翊钧在紫光阁听完宋公亮的汇报,沉吟不语。 他起身站在敞开的窗前,看着外面的湖光山色,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宋卿,你是办案的老手。 凭你的经验,你觉得幕后黑手会是谁? 反对考成法的那些人,还是滦州太原的那些人?” 宋公亮咽了咽口水。 皇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跟在后面的白氏,见她的火气发得差不多,这才挥挥手,将院中的人都打发了下去。 等我走进屋子,坐在椅子上,狠狠的抽了几口烟,才真正的安定下来。 若水虽然都照做了,但是还是有些疑惑,自己跟王奶奶不过就住上下楼层,相见一面这么容易,有什么好这么慎重的道别。 思量中,林秀听见张府大门吱钮作响,旋即大开中庭,林秀转身看去,张祁携府人列队,高迎奔来。 这就更糟糕了,贴着韩行川炒作简直比要参与他的电影还要让人厌恶,魏毓一时间又成了舆论的中心,每天按着三餐要被网友拖出来骂一遍。 简行看她走远有点扫兴的一往后就倒在了大床中间,孩子气的叹了一声。 回到家的时候头发稍上还在滴水,下车后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无奈的叹了一声,厌恶极了身上湿漉漉的,感觉好像脏的透不过气来,她迅速抬腿朝着电梯里走去。 黑衣人渐行渐近,那马儿不退了,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压力已经过去。 闻言,洛南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光脚丫,圆润的脚趾头有点发红。 强撑着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全身无力的躺倒在地上,神志也因为急剧的痛苦变得有些不清晰。 猪肉荣双手紧紧抱住秦龙驾驶座的座椅就是不下车,以秦龙的力气想要把猪肉荣硬从车上拽下来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如果他那样做的话猪肉荣肯定会受伤。 “嘿嘿,送给你们的礼物还好吗?”敖问眼神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坏笑道。 相比这一边,三号擂台的席德,却是半点没有交流,直接开打,两根长棍沉重无比的轰击在一起,一层层气劲卷动着尘土冲击四方,两人都显得特别的沉稳,没有多余的花俏。 “这话听着,怎么,你们夜辉楼还有幕后老板不成。”风天逸话虽如此,不着调调,但是心中却在思考着一些问题。 “咳,不是,只是黄疸指数有点老。”尽管内心的草泥马已经要溢出胸膛了,但游米还是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围笑。 说着话牛十三一把抓住秦龙手腕把秦龙手腕上的黑水鬼摘了下来,看也不看一眼嗖的一声扔到了海里。 这让他几度怀疑我是不是在骗他,然而我只是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眉毛挑的张扬,笑哈哈地对他说,我们这叫互补。 哪里想到,方义接管身体,技能一个接一个,动作不断,挣扎激烈。 安东尼奥·戴维斯是不逊于戴尔·戴维斯的防守悍将,只是身高略矮,仅有2米06。本赛季他虽然是替补,出场时间却和戴尔·戴维斯差不多,戴尔和施密茨下场后,基本上都由他上场顶缺。 “好吧!他也算一个是料事如神的人。他拍的这个马屁本汗收下了。我不怪他,更不会怪你。”黑孩安慰着范健道。 就在凡子还在想这些事的时候,海涛被几脚踹到了刁亦熊的面前,“听说你让我们滚,你都等不及了,那我问你,现在能不能等了?”刁亦熊用手拍着秃头的脸问道。 第五十四章 佛门喇唬会 “不是接我的。”一个声音从旁边幽幽地传来。 舒友良转头一看,海瑞一身灰色衫袍,发髻包了块布,背抄着手,站在旁边。 “老爷,为什么不是接你?” “我一路微服私访南下,没有打出旗号,也没有惊扰地方,就算临清城知道老夫到了,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来接老夫。” 舒友良点点头:“对,这样大 若是不想被星邪神念侵入,甚至被这魔教之祖夺去身躯,还是暂时敬而远之为好。 苏妙在胡非做到一半时才看清胡非的做法,先是一愣,紧接着扑哧一笑。 单仁杰回天剑星域报信,与此同时,苟生和苟养两兄弟率领蓝狗星残余之人,分别乘坐六十艘战舰,直奔帝刀星域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双冰冷,铁血无情中带着一丝温柔,无比坚毅的眼睛。她永远忘不了,鹿阳城破那天,所有人都在逃亡。只有他从天而降,把她从死人堆里救出来。那双眼睛的神色,和这名斗笠蓑衣男子的几乎一样。 “岳长老过奖了。”李尘谦虚道,看来霍青并没有将他逼得天妖黄禅金蝉脱壳的消息传开,这在长老涯也没有多少长老知道。 “你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现在可以开始了。”李尘这是平静说道,他对武英杰的表现也颇为意外,但仔细一想,对方心境修为有所提升也是正常的,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突破到玄灵境了。 所以此物此时虽然没能消灭,但却是不复之前的嚣张了,萎靡了下来。此时,沉入心脉之后便沉寂不动了。 而秦烈的本体,仍然可以像是之前那样,凝练自身的意志,走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在第六十六个阵眼上空,陆青峰朝着阵眼挥手的同时,夏阵祖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请求陆青峰把他放下来。 笼罩强武都城的黑暗荡然无存,黑刀武帝衣衫破损,非常狼狈的悬浮于空,但他的神情冷酷依旧,一双锐利的眼睛四处搜寻。 况且这里不只有杀手,还有各大家族的探子,洛昊恐怕刚在这里现身,消息就已经传到了那些家族的耳内。 这是比器具城池更加高等的居住场所,传说远古时代,有无数神灵散修穿梭在星域世界,那时候的神灵为了不影响星域世界的法则,就自己开辟出一道武府,躲在里面居住。 当然,到这里来的人,非常之多,几乎有着上百人,这些人,是这片星域世界的天才人物,都已步入了神念劫等层次。 “来人,速将两位卿家,送与太医署诊治。”赵老二吩咐一声道。 那一次,道祖大人足足花费一刻半的时间,才把那层新重天打破。 郗风道:“我的白马在探诺玛地宫时丢在了诺玛城,只怕早就给诺玛族的畜牲剥皮抽筋,食肉饮血了。此地距离比奇城甚远,看来我的马上动身前往了。”说着,想起薛飞赠马之谊,倒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看到这阵势,马华还是吃了一惊。只是看许贯忠面无惧色也就不怕了。 经过两天的整顿,在程啸天和灵紫彤的安排下,借着城主杜沉的声望,在天冥城中不断散发拍卖会的消息。 常年经历杀伐,在生死间游走的人很容易滋生变态的欲望,龙门寨的马贼是这样,奎狼宗的杀手也是这样。 巨树笃定了,未来遍传洪荒的【道友】之称,就这么被自己给创造出来了。 第五十五章 又玩兵法的海瑞 众人诧异地看着海瑞。 老爷,咱们缺钱花吗? 怎么还要混入诈骗集团,为虎作伥? 海瑞不慌不忙地说道:“老夫要先去一趟南京。” 舒友良最了解海瑞的的心思,忍不住嘀咕道:“老爷,你说了不玩兵法的,现在又要玩。你是不是想跟着这支喇唬会南下,瞒天过海啊!” 众人恍如大悟。 马保掴大师负责教学华夏传统武术,而马东则负责搏击术的教学。 青龙帮自然看在眼中,就想拉拢过去,但还不等动手,就接连出了那一二三四的例子。 “虽然这万年间来了几茬,但仍是宝物众多,更有一条核心河池可以洗练你们人修肉身与神识,自是有考验。 这就是青帝传承的厉害之处了,徐仁也不得不感叹青帝的伟大和神奇。 突然,营帐内都动静,韩雪凝拉开营帐走了进去,慕容雪已经坐了起来,不过看得出人很虚弱。 刚才还悠哉的几个皇子,突然感觉到一阵风就从他们的身边飘了过去。 随着唐安如同对自己属下命令一般,要他们交出近年来出售毒砂的人和分量,这都是有记录的账本。 皇后却是觉得她的儿子怎么能和盛君行一起成亲,这也太不把她这个皇后看在眼里了。 回想半月前恢复记忆的苏牧知道她有了身孕后,差点没让人弄死她,还是老爷子拦下了,她才捡回了一条命。 徐仁其实已经得到了不少关于清灵天下的信息,这些信息有好有坏,总得来说是坏事多于好事,当下的清灵天下比较混乱,仙皇和仁王养伤的这段时间,清灵天下人心涣散,甚至都不如莽荒天下的妖族。 如果这些事情真的是自己这帮人弄出来的,引起的,怕是……还真的有些没脸见他了。 毕竟京城里有权有势之人太多,突然冒出个王磊的姐夫让这位余处长有些忌惮,生怕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物,于是才会跑来瞧瞧,看看张超到底何方神圣。 听到明枪警告,那个年轻人停下了脚步。他不是来闹事的,车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地是他的妻子,他是要来这个田氏诊所求大夫救他老婆一命的。只是刚才那几个红头阿三太可恨了,一定要他掀开这被子来检查,他才动得手。 唐装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褐色的牙齿,仿佛是要吃人一般狰狞。 攻占马尼拉,上岸掠夺一番来弥补油料上的损失?听起来还挺不错的,可是看一眼那艘超级油轮自己设定的航行时间表,你就发现穿越众压根就没时间上岸玩那些个花活。 雷电轰击‘肉’体,最为煎熬,但雷电炼体,却最为强悍,普天之下,一切都是相辅相成的,有好必然有坏,有阳必然有‘阴’,这都是一个道理。 吴越赶忙坐起身来内视,只见自己虽然还处于神君之境的二段,可是体内的功力可远远超过了这个修为,且十分的精纯。 不过在山本耀司看来,一个华夏人而已,又不会呆在倭国,只要明月没有想嫁给他与之私奔的念头,只要她想呆在家族一辈子,那就自然是他山本耀司最好的代言人。 暗暗无语着,叶飞见柳茹坚持要自己去陪柳嫣然,轻叹着起身道。 林羽目光闪烁,消瘦的脸颊带着一抹浅笑,随即,他便来到陆韵身旁。 第五十七章 大明在新大陆的第一座城 李超带着青龙水师,趁着西南季风从大沽出发,在威海停留两日,绕过朝鲜半岛,在对马岛大明水师军港做了一次补充,继续向东南而行。 过荒山岛(佐渡岛),来到北海南岛(北海道岛)南部的北云港(函馆港)。 这是大明北海水师一处丙级港口。 大明水师上千艘主力战舰,北海水师有三四百艘,其中有三分之 他早就过了和同龄人比肩学业的年纪了,以前大学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几天之后才会翻看。而且现在去看人潮拥挤,也太过浪费时间,差了半响,再去看,亦能有所得。 灭掉保护坦克的改造人跟基因炮灰后,集中优势兵力集火对方的装甲车辆。 “让我们恭喜这位先生得到宝物。”妖悦看着那名出价五千万男子说道。 长剑与长枪相撞,爆炸声响起,擂台直接破碎,风离也是直接倒飞出去。 「既然王爷愿意帮忙寻找,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苏雪翎心安理得地答应下来。 数以千计的导弹和突击队友自带的肩炮,无差别轰炸着所有魔月山门内的建筑物,剧烈的能量爆炸和烈焰四处蔓延而开。 另有一点,这间宅子有古怪,尤其是眼前男子,身上一定藏有秘密。 地脉之气,尚可观测。但天道之气,无形无质。只有时机一到,秘境内天雷颤烁,生出异象,才能从中辨别出些许方位。 她说完挂了电话,走到门口开门,尽管有路灯,外面还是有些黑,对面的马路上有一辆车子正在闪着车前灯,格外显眼。 然后四周暗系灵力涌动,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缓缓浮现出来,少年的手上,还有着一把银色匕首。 秦欢眼中露出浓浓的伤心之色,她闭上眼睛,像是这样就可以看不见一切,她把身子最大限度的缩进傅承爵怀中,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悠悠,我想告诉你,只要,只要诗敏找到了幸福我们就能在一起了,请你一定要等我,好吗?”唐寒封拉着悠悠的手,低声的说道。 辰年不觉有些意外,暗道义父那人说话办事向来有些死板,既然说了要来青州,一定是会来的,又怎会往北而去? “无情你乃我雪王国大元帅,百年来雪王国在你的帮助下才坚持到现在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你!”南宫雪舞看着冰雪无情的样子急忙安慰道。 蔷薇下意识的想要抢上前去,她与莲华己经太久太久没有见面,久到她几乎以为,她们今天的见面,不过是场幻觉。 蔷薇的身体习惯性的一颤,有了瞬间的慌乱,然而这慌乱仅仅一晃而过,她眨了眨眼睛,听话的跪下。 一条的戏,拍了整整二十三条还沒过,眼看着就要到晚上收工的时候,片场的人都跟着心情不好。 “还行吧,设计这东西,的确是挺累的,不过我乐在其中。”悠悠笑着说道。 “你瞎说什么呢?谁说我不爱你了?林惜如,我告诉你,你就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好了,好了,我带着你去房间。”说完就扶着惜如往楼上走去。 由于封面上人数众多,位置挤迫。。我们银川哥哥。。给挤在了偏左侧的位置。。 树林中十分平静,除了路双阳和乐雪晴的脚步声,就剩下虫子的鸣叫声了。 以奇洛特为最的众人颇感震惊,眼前的泥泊克竟是被人称为改变了整个世界的三位教授之一。 第五十八章 我们的传统是以多欺少 此话一出,马上有人围了过来,展开了热烈地讨论。 “老刘,你这话有道理,我觉得他们就是夏商遗民,要不然怎么长得这么像。” 有人赞同。 “有个屁的道理!还夏商遗民,怎么不说是被炎黄两帝打败的蚩尤遗民。” 也有人不屑一顾。 “老刘,说说你的道理,让他们开开眼!” “史书 萨珊与大食之间的战争,归根到底是宗教的战争。裘永思解释后,众人都不大能理解。毕竟这与中土的习惯差别实在太多,对大唐这种多民族混杂、各教遍地开花的国家来说,实在是太难以想象。 众人一时各流各的泪,那并非绝望与愁苦,而是鸿俊道出“回家”二字时,大伙儿内心的触动,欣喜、不易、激动、悲伤……种种情感,交织在一处。 林老爷,原名林寻放,年少之时在外游历闯荡,赤手空拳挣下一份偌大的家业,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老王和老张的话多半出自内心,他们都是孤家寡人,在遇到叶子峰之后,已经把叶子峰当成晚辈了,现在,叶子峰又喜得贵子,他们当然也高兴,自然而然地把叶子峰的儿子当成了自己的子侄。 心善的人只能不忍的别过眼,那些心恶的,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似乎很享受人在临死前的挣扎与绝望。 裘永思在一旁静静看着,鸿俊先前怕的只是在塔里拖长了,与李景珑天人永隔,但只要李景珑进来了,两人时间对上,自然能碰面,现在已不太担心。 颜色的变化,说明水位线在不停的消失,还说明很多很多的问题。 两名大颠国侍卫也是上了马车就驾着马车缓缓赶路了,其余的大颠国侍卫们也是跟在了马车的后面迈步离开了去。 两个操盘手在接到徐峰的操盘指令之后,就开始横扫权重股中的这两大板块,徐峰也没有旁观,也是亲自出马,在两大板块之间,不停的以大盘,横扫所有抛盘。 男子将筡靡送到他手里,“好好照顾你妹妹吧。”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玄冰看着这个男子的背影,他一股怒火升起,拿起地上的武器冲向男子的背影,他用力将那金属利器刺进男子的大腿。 “我倒是沒考虑那么多,只想着若是他们发动围殴,我就來个大杀四方,以绝对的实力威慑他们一番,便立刻遁逃。 “你和白破军來自同一个地方吧,都是燕京的。”萧晨突然说出了这句话,让傅雪瑶有些诧异。 “呵呵,老板终于钓到大鱼了!”白龙忙跑上来帮汪清风拉扯鱼线。 “你们都是一个样,刚开始的时候说话十分的硬气,到后面都要求我给一个痛苦,既然你要求了,那我就帮你一次吧。”萧晨淡淡道,抓住墨镜男的颈部,然后开始吞噬对方的灵魂。 每当一闭上眼睛,她就会做梦。做一些离奇古怪的梦,在那些梦里的故事中,有很多次,才子在扮演主角。 是的,她对他的是爱,而他对她只是喜欢的程度而已,所以他们之间离相爱还有段不短的距离呢不过她会努力去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的,而她,也一定会让他爱上自己的。 沈静怡说完之后便沉默了下去,眉宇间有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场的气氛逐渐变得沉默起来。 第五十九章 归我大明者永安于中华 李超继续问道:“你们在阿卡普尔科转了一圈,西班牙人有什么反应?” 吴关海嘿嘿一笑:“肯定是气得半死。” 这倒没错,要是西班牙人船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在松门湾转一圈,自己的肺都会气炸了。 “然后呢?” “我们跑出了阿卡普尔科港,西班牙人的船纷纷扬帆起锚,跟了上来,不过我们跑得快 洛阳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座普天下最宏伟的军事要塞,可想而知姬昀的这道命令会爆发出怎样的威力,当唐震发现自己被包围后,已经为时已晚,他挣脱了和尚的纠缠,想要逃,却发现自己逃不出去了。 冷若冰只是说陪李白去试镜,其他的没有多说,至于王天一给了他宋导名片的事情,她更是一个字没提。 “劝你别白日做梦,皇室没你想的那么好招惹。”说着念晖一把丢开他,冷然离去……。 “想什么那!德拉只是受伤后还在昏睡,再过几天就会苏醒了,你少在这给我乌鸦嘴。”白赢很是认真的纠正道。 她觉得只要一触及政治,她的脑子就不够用,还是想把姜展唯请回来。还有,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她总要安心些。 长公主、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大奶奶都在那里。她们进卧房看了他一眼,说了几句话,就赶紧退了出来,坐在侧屋听二夫人说着夜里的惊险。 “也没什么,轻伤的话,碧泉宗是不会管的,伤势较重的话,可能会被通报批评。”周勇抓着后脑勺回答道。 第一天发芽、第三天抽枝、第五天开花,第七天就能够结出果实。 这里的人,天赋真正强大的并没有几个,很多都是靠着自己自身的天赋进行提升的。 进入雷府,一些弟子自然是认识周勇的,因此也没有什么好阻拦的。 至于各自的目标,有的完成了,有的完成了一半,却并没有一点都没有完成的,但不管其他人如何,肖恩的目的确确实实的是达到了,他也并不贪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很满足了。 目光始终处于河西军身上,张韶卿发现攻城的河西军,在抵达墙上下方时,遭遇右千牛卫战斗力,攻势非但没有被箭雨消弱,反而依旧保持首次攻城的强大斗志。 谷青阳心里一惊,摆在他眼前的这枚黑色珠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不知怎么的让人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深深忌惮,也许自己可以不怕,但若是真的爆炸开来,谷青阳相信,剑谷二代以下弟子绝无生还的可能。 既然梁榆选择了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这样肯定想到了自己会对他警惕与戒备……而知道这样的后果还是做了,要么就是傻子,要么就是毫不畏惧自己。 她的爷爷乃是火神殿的长老之一,而她的体质更是少有的月灵之体。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这一年的工作经验,肯定不会得到下一个公司的认可。 那金色光芒先是一道,接着便如金色的流星雨一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接着迅速形成一道金色的罩子把整座皇宫都笼罩在其中。 毕竟一下子几万人的奇怪行动,很难保密,而且万界集团也根本没打算保密,毕竟心灵修行将来也是会普及的。 警察局的外面还是有灯火流动的,陆一游神情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俯身一个吻深深的印了上去,在她的唇上面辗转,没有卖弄技巧,有的都会浓情的吻。 第六十章 海瑞旧人之后 李超在艮洲大杀四方,威风八面地向西班牙人展示大明海军煌煌武威,朱翊钧不知道,他只是站在游泳池旁,眺望了一眼东边,心里嘀咕了一句。 李超有没有演奏二胡,让“一曲肝肠断”在遥远的新大陆响起。 想完之后,也就放到一边。 相隔万里,只能等李超的军报回来。 不管打赢还是打输,滦州造船厂 史派罗轻轻的敲了几下门,这几下敲门的节奏很有韵律,估计是啸风这伙人的暗号。 现在天色已晚,凌逍也是没有苏醒凌珑的急切心情了,明天在苏醒也是不迟,从须弥戒内掏出一个令牌,令牌呈金色,上面刻着‘岳’之一字,同时还有一丝浩瀚的力量在里面。 和柳诗函聊了一会儿最近的动态,几人草草吃了早饭,便各自回到各自房间吃饭,当然,山本樱雪也是前来学武,不过都是柳诗函自己应付,这倒是让山本樱雪有点失望。 德川家族武馆分部的非常广阔,在东京每一个地方都有,据说是正统的空手道手法,天赋高的人还能够引进忍者部队,成为一名光荣的忍者。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郁冬冬又悄无声息的走回来,伸脚把某个不知死活的牲口喘翻在地,潇洒转身。 天使岛城堡最华丽最大的房间,是白丝公主的卧室,再有身份的人也不能抢去她的福利。安和恶妖正在门口守着,不管在什么地方,在房间外面都会有两人守卫,今天也不例外。 看着秦雨玲这毫无顾忌的样子,江林非常无语,没办法,秦雨玲本来身材就好,尤其是那一双毫无赘肉的美腿,再配上诱人的黑丝袜,这简直就令江林看直了眼,浑身难受之下便赶紧提醒道。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选择了,她只能挑了这一套,总比穿着丁字裤到处跑好多了。而且防御加了15,敏捷也增加5,还多了个风扬属性,跳跃的时候自带滑翔效果。 猛虎很珍惜天威战的机会,因为他知道,这次活动结束后,能不能再接着举行,还是个未知数。也许,这将是自己最后的战场,以后再也不能享受这样的滋味了。 璞貅大喜,心里对曹真的爱恰如长江黄河,滔滔不绝,跳起身来,急忙去点兵入城。 刘天浩和袁绍分别跪坐在榻上两端,榻上中间位置放着一个矮四方桌,上面放着一壶茶水,两个杯子。 陆苍在主位上坐下,颜渊坐在他右手边,然后依次是黎开心、方月明、明天。待众人都坐下,才发现职位还空着一个。 阮武的残部先是被平南王唐万年亲率的大军咬住了尾巴,阮武无奈只好拨马杀了回来。 在沙漠孤州上,有一个茶楼和一个酒楼,几乎天天都是宾客云集。当然,茶楼和酒楼都不卖茶,也不卖酒,就是供修士们歇息和交易而已,如果真有茶和酒,那也是修士们自带的。 所以,短时间内,甚至九国逐鹿战之前都不太可能会爆发新的大战,除非这个平衡被打破。 李弘基笑道:“你是打算又去偷一堆珍玩玉器、黄金白银再来孝敬我吗?”。 “关大哥,多谢你对我们明月寨人马的关照,今后飞燕愿与关大哥并肩杀敌,唯你马首是瞻。”为化解关羽短暂的难堪,倪飞燕连忙转移话题。 黄月英陪着诸葛亮久在西域,说真的,没少给诸葛亮出了绝妙主意。目前的西域,诸葛亮按照刘泽的指示,沿着各处绿洲、河道、湖泊栽种了无数柳树,这其中,黄月英功不可没。 第六十一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来者也是位僧人,身穿金丝织绣斑斓僧衣,见到任博安,笑着说道:“这次任兄给天界寺施下了大功德啊!” 任博安恭敬地说道:“任博安见过德慎大和尚。” 来者正是苏州水月禅院的德慎和尚,还有一个身份是徐阶长子徐璠。 任博安继续说道:“任某受天界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奔波一番,为天界寺化得些功 而在法阵正中的,是被围起来的寒希均,和正在收回骨剑的沙人。 果真,在那两只晶兽的身体才刚刚触及到那“玄黑鳞片”的时候,赤红的鳞片被镶入那晶兽的肉体之中,而后一道无形的黑炎,只是一瞬间,便将其的身体为之吞没,就算是晶兽的晶魄,都别炙烤成一片虚无。 再看看那在柳天前面的人的致死不放弃的神色,柳天可不认为这第二层也有三次闯塔的机会。 然而,他忽然闷哼一声,捂住了腹部,原来,就在刚才擦生而过的一瞬间,这只不明生物的如刀一般的尾巴,竟然在越过之时猛地朝政纪一挥,如同尖利的刀一般,将他的腹部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凌菲那张绝色的俏脸,一双吸人眼球的大长腿,以及百灵鸟般悦耳可听的声音,都让人生不出些许的恶感,若是换成别人的话,甚至是苏子墨,可能会引起些许的争吵声。 这意味说什么,他们四个自然很清楚,要么眼前之人将成为永恒皇朝的驸马爷,要么成为刀下鬼。 “是这样,我需要一批战兽,从低级到高级每级的都要,最好有六级的高阶战兽!”龙天威笑了笑。 “武陵王那老东西怎么又没行动了?死了三个散修他都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是不怕我上门报复吗?”夜锋自言自语,有些疑惑。他可不信武陵王的密探会无能到连自己还活着还在这腾龙皇城内都发现不了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些人让他们耀武扬威,打个顺风仗还行,真的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一个能够上得了台面的。 就在楚天羽极其失望之际,慕容欣的声音却突然传出来,这让本来已经心凉的楚天羽顿时点燃了希望之火,他全身兴奋。 “刚刚你能够发现我跟踪你,而且还能够进行有效的反击,已经证明了你的反应能力和敏感度,这方面就必要考验了,但对你分析能力和武功,我还不想要进行一定考核,不知道你是否敢接受?”杨旭东很严肃的问道。 列奥尼达冷笑了一下,顺手从旁边还完好的地面上抄起一把冰刀。 会议很简单,王卫东简单的总结了一下,此段时间的经历。接下来王卫东的话,让大家及意外又在情理其中。 在布置结界的时候,除了艾伯纳那种强行用龙脉将一切晕染上魔力痕迹的怪物之外,大家都会选择封闭式的建筑。 崔大福此刻已然是草木皆兵,任何风吹草动,似乎都被他理解成极其严重的阴谋诡计。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是那恐怖的威压毋庸置疑,犹如浩瀚大海一般,无边无际,浩瀚无垠,相比之下,他就像是一片飘零的树叶,完全不是对手。 “那请问尊者,我们是何事冒犯尊颜,还请先放了我们在说。”老者知道打不过眼前的人只得求饶。 这片属于慕容家的大宅院里,让天下人向往,此时却寂静清凉的让人有些害怕。 第六十二章 无疾而终,老夫羡慕啊 过了一会,一位身穿暗细花青素绸道袍,头戴缣巾的中年男子,提着前襟匆匆走了进来。 “少湖公!” 男子上前恭敬长揖 “凤洲来了。”徐阶拱手应道。 来者正是被斥贬回家读书的王世贞。 “今日何事来老夫的寒舍?” “少湖公,严嵩死了。” 徐阶猛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发颤 此物一出现,就使得那青衣修士与岐无涯两人,倒吸一口气,显然受到了震撼。 “宇宙级的战舰,这次光着一艘战舰就能让安·苏拉跟阿堪萨斯心疼的,道格拉斯上次坑咱们的事情总算能出口气了!”弗洛诺手里攥着缴获的全地形自走探测仪心里有些亢奋地说道。 这是一个地形龙的首领,因为它的头顶上有着一根尖锐的黑色螺旋花纹的独角,在地形龙的后背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穿一身深绿色的战斗服装,背后是一条长长的猩红色的披风。 随着地面上一个接着一个的魔像,飞上天空,融合到高挂的黄金月河之内。 原来他炼制三皇丹,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吞服,一举将体魄推到大圆满,能抗衡准皇,加上修为之力,丝毫不惧寻常皇者。 一想起萧远,姜爻的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惆怅,他沉默了一瞬,随即岔开了话题。 “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一条路走到黑,找到回家的方法不管深渊的破事,要么就把这里当成历练的场所,回去把事情全部解决掉之后再来。”吴铮目光凝滞,眼前流转的星河像是空洞苍白的画卷,等着他去描绘。 不过,古往今来,三界之中,能够以地祇化身证道成圣者,尚无一人。 第二种,钵盂,法海老和尚手中的紫金钵盂,便是第二种样子,温养的效果一般,但是攻击力非常的强大,是同阶的上倍的战斗力。 神秘和邪异,这是陈太玄进入这个极魔武道之后对于这个诡异环境的唯一感受,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学子,只有这诡异无比的环境。 毕竟,这里不是地球,而是另一个宇宙,王志燃刚来这里,很多东西都不懂,再加上王志燃本身只是想平安完成任务,并不打算节外生枝。 百艘星舰在天空飞翔,与它们相比,林晚容以及叛军确实没有什么威胁力。神秘客讥讽的笑着,冲向了林晚容,林晚容也露出与他一样讥讽的笑容。 “你好,赵老,我叫叶贤。如周兵所说,我是个医生,先让我看看你的病情吧。”叶贤有礼貌的说道,从赵忠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气,叶贤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这一次,青帮并没有按照林枫的想象把人都撤走,反而留在据点的人更加多了。如果不是班森是职业拳手出身,这一次,林枫就在青帮身上栽跟头了,甚至连班森都会搭进去。 好比姬家属嗜血,嗜杀一脉,他们挖掘新人潜质的方法便是‘血引’。 就在杨言跟着王雪在舞会大厅之中走过的这段时间,杨言已经看见不少人手上的名表了。 叶贤认得这个声音,这个明显就是孙若天的声音,看来他还真是猜对了,这个事情还真不是他做的,那就只有孙大海有这个嫌疑了。 突然,墨流锦在离她的脸一掌宽的地方停了下来,抬手,从她头上捏起一片叶子。 第六十三章 树未倒猢狲就要散 为首的人不到三十岁,国字脸,不笑的时候一脸冷然剽悍,让任博安心里发寒。 突然间,为首的人笑了,带着几分和气和友善,刚才的冷然剽悍马上变成了憨态可掬。 看到他脸色变化迅速,任博安心里不由地嘀咕了一声,这位也是一位江湖老手。 “你是海公推荐来的任博安?” “是的,正是在下。” 就像是绪方杏,她经常对着李如海大喊大叫管头管脚,但因为她的出发点是好的,那么李如海可以选择不接受这份恶声恶气的好意,但也不会收拾绪方杏,最多也就是恶作剧一下,让她别那么猖狂。 梨伩如今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的处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会和东祈临单独在这儿?她不是应该在陌上宫等死吗?秋琪呢?她不是被代妍珊打了吗?现在怎么样了?皇宫现在是什么情景? “哗”台下众多人员都愣了一下,然后就猛的开始满脸兴奋的鼓起掌来,刚才听说换了新老板,大家心里都不定的忐忑连起来,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个新的老板居然这么好说话,非但不裁人,而且还会不定时的涨工资。 “中华中医协会的华老今天早上来电话找你,说是让你接任会长的事。”顾晓曼解释道。 看着这一幕,远古灵鳄冷笑不已,带着浓浓的不屑,认为凌天无论如何都死定了。 一时之间,她就这么迷茫的被丸子奴役了。她不服从丸子的命令,丸子就会各种收拾她,花样不断翻新,电击水刑都试试,她多次失禁,自尊全无,那种羞耻痛苦让人都麻木了。 “真、真险!独孤法师,他们口说的那位丹师,该不会是你吧?”狐商坐在一旁,顺了顺胸口的气,惊异问道。 因为岳梦洁是一个有钱的主,加上维修合同已经签订,所以他就把毛收入老实说了。 东祈临的话瞬间就让梨伩没有在挣扎,璃妃?难怪东祈临要赐她封号,不然她就随姓“梨”,而璃和梨同音。 “胡影,你跟我说说燕京新开那家美容院的具体情况。”谭双再度开口问道。 战斗一时间僵持了起来,云海浮城苦苦抵挡,而外围玩家也很难突破,仅有妖意带领的哀话,以及另一侧的墨义玩家势如破竹,逐渐撕开了云海浮城的防御圈。 宋铮回国的时候,简直低调的不像话,美国那边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国内的记者想要打探宋铮的消息,更是连他的影子都抓不住,等到人们察觉到宋铮有可能回国的时候,他人都已经到了家里。 空气中溅起七道血迹;艳零失力倒地,咬唇望向不远处的青衣,却胸口血气翻涌,一时说不出声来。 陆子祺将目光投向凤王与凤后,那对传说中在整个神域的地位都无比尊崇的夫妻。他们样貌皆生得极美,因着凤族悠长的生命以及高深的修为,看上去也仍是年轻的模样。但眼神与神态却早已与真正的年轻人不同。 袁洪大怒,手中缚龙索灵性十足,轻轻一甩,就抽在了雷仙翘臀之上,打的啪啪作响,十分的清脆悦耳,让她羞愤欲死,玉脸通红。 袁洪感觉全身灼热难当,沸腾的气血在体内四处激荡,像是要把自己烧成灰烬,身体的吸收根本不能与散发气血的速度相比,而且体内刚刚消化了大量的精气,这么强烈的血气必定是无法全部吞噬。 第六十五章 有钱千万别买田地 被推选为大明工商联名誉主席的杨金水扫了一眼众人,继续开口。 “皇上御笔为我们大明工商联题字,富强、公正、和谐。圣意深远啊! 首先是富强。我们奔走四方,互市海商。筹建工厂,劳心劳力。 我们呕心沥血,栉风沐雨,为的什么?” 杨金水故意停顿下来。 他看着三百多双满是期待的眼睛 徐仁广也连忙站起了身,举起了杯子,回敬着大家,然后所有人都将杯子中的饮料一干二净。 “随你们喜欢!”听到楚南问示范招式的时候要不要脱衣服,苗喜噗嗤一笑。 真的赢了吗?秦晓也这么认为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一个漩涡之中,绊倒了一个王家俊,却给自己招来了更多的对手和无休止的麻烦。 “那就在这里考虑好了再进镇子。”夜清绝说着拽住洛无笙的胳膊。 秦晓不解的看向李省长,但是并没有问什么,秦晓知道他不应该知道这些,更不应该主动去问询,这些跟他并没有关系,而且他也深谙这其中的道理,不该自己知道的,最好是不要随便打听。 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从许省长的口中说出来,这又是回事呢?难道许省长都秦晓的厉害,恐惧他的报复? 在辛夷这句话出口后,周围众考核的人都惊了一下,下一刻,他们的注意力就全被辛夷口中的实力等级吓了一大跳。 “韩有才,你什么意思?”诸葛太相有些怒火道,为了让自己不会那么没面子,诸葛风华肯定要拿出一点他自己的脾气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进门的不是人是糖豆,当下松了口气,可转而看到糖豆眼中露出的嘲讽,李风顿时也用眼神跟糖豆做着交流。 张宇凡,皇甫静以及纳兰正旗都鼓掌了,那个太奇枫却没有鼓掌。 但是地块不是那么好弄,因为这占地的面积要大的多,而且外面的摊位区也要大。 凯斯吊在他的左边的牛角上,正荡在他眼睛前,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左眼……数十发带着白色斗气光晕的弹道轨迹刺入恶魔的眼瞳中,击穿了那厚重,且附加了魔法的后脑壳窜出来。 秦王呀,秦王,你是大黑天神转世,痘疮都能克制,治肾虚不会就这么一个法子吧? 李思从来不管他出去玩的事,所以只是嘱咐了一句少喝酒,早点回来。 “你是准备选陈国汉大门五郎还是和刚才那人一样再次选择八神。”雅典娜笑问道。雅典娜所选的人物已经定格,因此按她的理解叶开自然是要选一些克制雅典娜的角色。 李思默默的点点头,心里稍微的好受一些,但眼前总闪过贝贝离开之前那个伤心失望的眼神,仍然刺痛她的心。 天明接住班老头扔过来的尚同墨方,看了看六个面的颜色,然后着手开始转了起来。 甘宁不知道的是自己方才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要不是孙尚香及时开口制止,同时他也及时收手的话。怕是此时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放学之后,藤林椋先去d班去找自己的姐姐藤林杏,然后准备和藤林杏一起去a班找楚月和祸灵梦。 白莎莎和许二今天回来,李思早早的让家里的刘姨买了好多食材,准备在家里好好招待一下她。 刘烨用目光,扫视了一眼,眼前陷入呆滞中的,属下们之后,他把陶升的头颅,举过自己的头顶,大声的喊道。 第六十六章 遭到家人背叛的徐府 王世懋焦急地站在船头上,恨不得脚下客船插上翅膀能飞,马上就飞到华亭县城北门码头上。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堂堂前首辅,东南第一名门的徐公府上,居然被一群乡民袭扰。 这些乡民还当众羞辱徐公。 当时接到书信的王世贞和王世懋兄弟俩,完全不敢相信。 知道徐公是谁吗? 前内 众人一阵唏嘘,沈俞氏道:“就让她安住下来把,也不拘几日,想住多久都可,能相帮就多相帮。”李姨娘一阵谢过,众人也说沈俞氏大度好容量之类的。 任老太爷闻言不由得惊讶,他到不是惊讶方雅存会与方姨娘说起这些,他惊讶的是任家在京都周围的煤栈亏损的事情任家一直没有声张,就连任家也只有他和长子以及在京都的二房父子知道,方雅存是从哪里得知的? 令雷羽狂喜的倒是有一件事情,这周俊生体内居然也有一丝丝雷电的属性,这种体质要比普通人更加适合修炼雷羽所特有的雷神诀,在如此情况下,雷羽甚至感觉这周俊生要比刘浩日后的成就更大。 “那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原本的战士的平均战力是淬体七层,要是再加上三层那不是淬体十层?这秘术挺好的,若是能够让战士们在短时间内达到淬体十层,那岂不是让他们修炼进入练气期的机会也增大了几分? 任瑶期走到徐夫人身边坐下了,其他几位夫人见状也都很是友好地朝任瑶期笑了笑,并没有谁给她脸色看。 既然如此,雷羽倒也放心了,那即便是有任何事情也不可能找到他们头上,只要离开这里就安全的多了。 那样的话,就证明,和我在一起确实是个错误的选择,而我,难道真的这么差吗? 这一睡,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当他感觉到一道温润能量从口中直入灵魂的时候赫然清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正见天仙美人那绝美的容颜就在眼前,只是那容颜有些苍白,闭目间,惹人好生怜惜。 “不要叫我娘!看看你养的什么好东西!”任老太太起的连连喘气,拿起那布偶就朝五太太摔来,正好摔在五太太的脸上。 就在刘天浩这一万人终于彻底夺下了广宗城之后。城外远处也迤迤逦逦冲过來一股大军。到了城门之下。守城士卒才发现是自家人。城外冲过來的。正是董卓和吕布、关羽率领的军队。 “秦法师果然思虑周全,但我要的不仅仅是王悦琼,还有你的命!”欧阳雪却丝毫不惧,嘴里又发出一声怪叫。 只是好东西没找到,倒是发现了蛮多新鲜的玩意儿,顿时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急匆匆的从宿舍方向赶来,一边走还一边穿衣服,好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会议一样。 随便翻了翻叶云就随手将秘籍收进了怀中,他不准备将实情告诉顾大海,否则这顾大海肯定得懊悔的自杀。 又等了片刻,葛羽听到屋门被打开的声响,那鸿鸣老儿闪身到了自己住的屋子里面,并且关上了房门。 秦乐才刚刚开口喊皇甫千御的名字,就被皇甫千御的冷眼给看得说不出话来,额头甚至冒出了汗水。 “为了夏夏,我本来打算动手,可是有人先我一步动手。我,没有阻止。”当初就是为了不让陆家村的人成为陆夏的牵绊,也为了不让陆夏出身的秘密外泄,他才想将陆家村人一并解决掉的。 第六十七章 老夫海南海瑞海刚峰 南京城永康桥旁的宣宁坊一条小巷,一位游方道人敲着渔鼓,扬声唱道。“咒着符水用元神,铺着坛场拜老君。看着桌面收斋衬,志诚心无半分,一般的吃酒尝荤,走会街消闷闲。谁家有灾又有病,成全我赚钱啊!”歌声悠悠,俏皮又好笑。走到一家院门前,道士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他悄悄敲了敲院门。两人亲吻过无数次,彼此都熟悉成自然,再也不是起初那生涩的新手,还知道暂时克制冲动,故意挑起更多的火焰。自从顾明阳接手了白氏的石油产业后,固定资源,给的都非常丰富。他家里不算穷,而自己又是部队里的人,有工资可以拿,自己开销又少,每个月虽然寄钱回家,是剩下的钱也还是存了不少。“现在有这个想法并有行动的人,就你一个吗?”冯渐铭开口又问道。他刚才一直都在不远处,就在她们背后的那个货架,她们刚刚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听到这里,闾丘御宸的眼瞳狠狠地缩了一下,这一刻他心底里的震惊无以言喻,这是怎么回事儿,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的一双眸子瞪圆了,目不转睛地看向缪如茵。姜锦没有意见,又看了看坐在片场旁边沉默不言的安飞白,安心拍戏去了。“这世界都成这样了,有这些东西你能怎么玩儿?”我苦笑了一下。安萱恰到好处的客套,并不把自己的目的赤裸裸的全部放在傅景深的身上。“你也很厉害!”叶倾颜挑逗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傲娇地仰了仰头。但这次,王轩龙不仅公然承认了他俩之间的关系,还和潘牛动起了手,之后还让他出了车祸,以潘牛手下的势力,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刘晓玲都不敢再往下想。“团长,我们可不敢贪功,这次能顺利登上后山,主要是这两位兄弟帮忙,否则我们即使能上来,也会付出不少伤亡的”杨得胜顺势将铁子和山伢仔介绍给了陈宁。“我暂时还是先住外公这里吧,他身体才刚刚恢复,还需要人照顾。等他身体完全的康复了,我就去爸爸那里陪着爸爸!”师意乖巧的模样真令师道然感到欣慰。本来她就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太够用,此时又被一个白痴打扰,她是真的怒发冲冠!恨不能一鞭子抽死这个王八蛋!“东海波飞浪卷,铁甲威武列阵。这是中国国防军海军用意志和忠诚筑起的海上长城。白斑豹子耗去了大半灵力,而崔封再度攀升至巅峰状态,龙精虎猛。两相比较,白斑豹子瞬间压下凶性,唤醒灵智,萌生出了退意。门房一听,心中狂喜,一两银子可是一半的月银了,忙道:“谢三少爷赏赐。”喜滋滋下去领赏。先是有着陈凡神像显灵,神光绽放,救治了一个重病的孩童,引的无数人跪拜,一些生病之人纷纷从家中出来,对着神像叩拜。陈铭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而王鹏也是松了一口气,朝着剑神宗众人一挥手,一圈人顿时将辰逸包围在中央开始拳打脚,叫骂声此起彼伏,而王鹏并没有解开王青山二人的绳子,而是缓缓朝着辰逸走了过去。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传来,在监视器和旗舰太空窗上同时出现了两架兀自冒着青烟的暗翼碎星者。纯黑色的巨掌中高高举着死神镰刀,凶猛地朝着永恒之星冲来。 第六十八章 想求善终的徐阶 海瑞海刚峰!我的老天爷,满江南苦苦追寻的海青天,居然在天界院!我的佛祖,你怎么不给我一点点暗示呢?中圆和尚的头晃来晃去,让人担心,这颗剥了壳的鸡蛋千万不要砸到地上,掉到地上就要碎,太可惜了。身子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中圆和尚深吸几口气,坚持着不让自如此精彩的表现应该能成为他最为有利的保护符。而接下来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为此再锦上添花的加一重筹码。近梦武老是往外面跑,每天回来都是春光满面的,仔细一感应之下,顿时,王轩笑了。“伊艾弗人的武学跟伦特人差不多,只是描述有差别。”吉拉拉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三个未成年人赶忙坐好。霜墨就是一个很好的比对,而且这么久过去了,以舞倾城的能力,说不定真的能够帮助语嫣变得强大也说不定呢?“啪!”葵伸手抓住了一道绿色光芒,拿在手里仔细一看晶莹剔透的绿玉钥匙。而另外一道蓝色光芒则绕着葵不断飞旋,最后变化成为一个奇怪的蓝色圆环,套在葵的肩膀。死在自己的陷阱之下,还是如此悲惨的死法,他估计就是到了底下,都不好跟阎罗交代是怎么挂的吧。为了能够在奥术之路上更进一步,他一直在大量购买能提升冥想时精神敏锐性,以更好与魔网沟通的药剂。但是这需要许多的钱。对于一名只有爵士爵位的三环战地法师来说,要弄到那些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要相信你主人我的人品,知道吗?”王轩不由得怒道。“熊老,师姐会炼丹药,能助你恢复肉身真体,不要杀她!”倒地的韩风急声叫道。至于韩枫,反倒是似乎已经学到了苏林的精髓。和刘妙莲一路牵着手,说说笑笑的。韩枫有点喝多了酒,说话都含含糊糊的,但是样子却十分可爱,说的一些笑话,将刘妙莲逗得咯咯直笑。自然纯澈,回归了万物最为原本的纯洁无暇,如初春之后山间盛开的第一朵野花,散发着自己独特的淡淡幽香,只会令人怜爱,想要保护她。“决斗模式启动——普通单局模式!”伴随着两个平板连接后所产生的电脑语音,现在决斗程序已经开始了,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柔雪身上开始了异样的变化。只是刚到半夜,齐瑜就醒了过来,因为外面的雨水正往里面打进来,他之前用来遮挡的帘布已经被吹散了,雨水不知不觉已经形成了一滩。身后传来长庭落心调侃地声音,一阵香风吹过,就见她坐在我的身边,笑意盎然。玉清神帝的嘴角不断的扩大,他若是用品感操作则能剥离“新消息”带来的兴奋,但玉清神帝显然产想失去品尝这种兴奋的感觉,最终,一道饱含“兴奋”的长啸震荡方圆数十上百个“坐标界”。丁靖析的剑在刺到大汉的咽喉上时,再难存进,剑尖抵在对方的喉结上,居然被挡了下来。第二次力量失控是在临云亭上搭救霏娅的时候,但当时的他无法驾驭这种突然释放出来的力量,才没能阻止临云亭上的悲剧发生。一旁的老板娘眼里亮晶晶的,不断地上下打量我,久居商贾之事,自然会有看人的本事,判断得出我买得起,而我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她,她便喋喋不休地谈起了生意。 第六十九章 难道我们看错了? 京师承天门南边到大明门左右两边,是官署集中的地方。右边以前是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锦衣卫搬去了此前的太仆寺,就在西苑西安门外。大明门右边现在是戎政府、五军都督府、宣徽院,以及戎政府直属的参谋局、宣赞局和测绘局。此前在照明坊的戎政府旧址就给了京营总督衙门。这个衙门不过,真正有实力能够拿下金碧辉煌的人,怕是屈指可数,更多的人,只是想要趁机来拉近一下关系。“哼,我要不上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夫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慕容泽健的鼻子问道。这几日飞翼将一班的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所以一班是谈飞色变,丝雨也从后面赶了上来,首先进入视线的就是紫皇那高大的身躯。于大勇装作没有听懂,顾左右而言他:走,我们先看看食堂,听二哥说,很不错呢!我这是第二次在这儿吃饭,你们感觉怎么样?好好!于大勇立马拿出手机,你稍等片刻,我现在就联系,能来更好,你们就在我这商谈,来不了,我把电话号码给你,有时间你们自己再联系。“向南那边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守着,这个就要靠咱们的运气了。”陈雄想了一下之后说道。李佑在暗,发现自己的势力,若是一朝露出爪牙,一定会惹得生灵涂炭。宽敞明亮、豪华气派,大舞厅方金山是第一次进来,咄咄称赞。华忠发和王贵福却是常客。落尘服了药,没过片刻,腹中如雷,竟如凡人似的有了内急之意。“你听我的,我自有办法。”叶秋儿伏在他身边,一阵耳语。镇远将军连连点头。在休息的时候进入剧情世界或者进入现实世界,对于主神空间的人来说都只是一瞬间。至于人类的帝国,虽然也是实力强悍,但也没人敢脑抽了要灭掉明月宫。唐峰面带微笑紧紧的盯着他,此时的唐峰双眼不似平时那般轻佻,带着一股暖意,让江雨熙的内心瞬间平复下来。一个深蓝,一个浅蓝,两股领域力量将天空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没想到,有膜的力量,收服云嘉仙子都易如反掌?”牧歌喜出望外,抬头一看,瞧见云嘉仙子垂着袖子,惊呆在原地发愣。他们没有自信,真的能在看到试题的时候,画出什么内容吗?又或者,直接将试题给画到纸上去?丧尸蜥蜴王刚想吐出自己已经酝酿已久的“口水”,九只锐利的金剑就将它的下巴连着头颅洞穿。原本外面应该只是一条玻璃甬道直接通向餐厅的,但四周的玻璃居然在此时开始接二连三地碎裂开来,越来越多的亡魂开始四散茫然地在游走着,他们像是失去了原本的束缚,变得手足无措。此时,林修倒是很冷静半蹲下来,尝试的摸了摸流淌到了街道对面的血渍,粘稠,却没有完全的凝固。当然,秋禾也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如果实在无法抵抗,秋禾会二话不说直接跑路,反正他背包里还有一堆药,最重要的是还有几颗复活币,对方再厉害,跑路应该是没问题的。武林知名阵法之中,诸如少林十八罗汉阵、昆仑七剑阵、崆峒派两仪四象剑阵皆讲究步法变幻,攻守有序,进退有据,有张有弛。但却也做不到四谛剑阵这般,依靠的是修炼之人心意相通。 第七十章 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 张居正把潘晟四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冷笑几声。想瞎了你们的心!皇上才十六岁,又没老糊涂,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让你们钻。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四位,请继续看。”哦,后面还有细则。潘晟、王崇古、王国光、方逢时连忙低头,继续翻看。后面是对朝议大会死了好,死了才好,死了一切仇恨就结束了,我在心里安慰自己,鼓足了勇气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在他鼻尖探了探。苏无恙浑然未觉,将他的上衣除掉,拧了毛巾替他擦拭后背没被纱布覆盖的地方,三两下擦好就要走,再一次被人拉住了手臂,轻轻一推,就被困在了墙体和男人之间。秦方白想把婚礼提前,毕竟孩子等不了。担心苏无恙又有些别的顾虑,索性也不问她的意见了,因着徐玲最近几天休假中,找了特助高勤来跟进婚礼的相关事项。安炎瞪大了眼睛,眸子里全是惊讶。安炎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不曾想,竟然被苏煜阳发现了。“我还有,若要用,自然和母亲去讨。”李丹若笑道,杨氏答应一声,依依不舍回去了。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既然她非要咄咄逼人,我也不好再保留什么,就算我咬死不说,她也不会散罢甘休,倒不如直接承认算了。曲靖只能耐心的从头到尾和他们解释,甚至希望他们在看到秦方白的时候,能表现得友善一些。李丹若见他应了,拉了拉姜彦明,姜彦明笑容可掬冲郭树拱手告了辞,这才拉着李丹若出了角门,穿过几条巷子上车回去了。姜前辈果然是前辈,给了吴洋歆很多灵感。可见,任何事,沟通最重要。“你要是想救你爸爸,就不要在这儿哭闹。”医生硬生生的把我推出了手术室。看到路青这副样子,郑老板都有些佩服他的好脾气了,一般人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发怒据理力争了,而他居然还能保持平静,不得不说确实是涵养过人。“喂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李嘉宇的声音突然出现,众人回头,果然见到李嘉宇刚刚推门进了包厢。秦宇微微颔首,这个杨辉还不算草包,战术制定的很不错,看来他可以顺利通过考核。陈识没有说话,他轻轻的抱了抱我,那一刻,他平稳的气息让我的心情沉静下来。听到路爸路妈这样问,周围其他人也都竖起了耳朵,他们也是好奇得紧。也就是说,现在的路青,在网络上的知名度还是挺高的,明星算不上,但起码可以算个网红,还是很正能量那种。因为我想到了其他的可能,不需要其他人提点,我已经在怀疑了。生理期推迟了十多天,之前我都没在意,一直以为是这几个月北京广州大理折腾的水土不服。可是埃德能拒绝吗?实际上根本不能。世界之树实力,哪怕比不上一个主神,也不会差太多。埃德现在的实力最多只相当于一个下位神,面对主神实力的世界之树,他毫无反抗能力。就在这时,那神国之下由量劫气息的凝聚而成的黑色世界之中则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道道的量劫气息开始融入到了神国之中,将那混沌神魔虚影的力量一一给消灭,让几乎要崩溃的神国重新稳定下来。 第七十一章 张居正微访户部 王国光预感没错!张居正、方逢时和吕调阳各换上一身鸂鶒补子的青袍常服,扮做普通的七品官员,悄悄前往户部。“户部事务最繁,最应推行考成法,偏偏积弊最深,推动考成法阻碍最大。是内阁六部里最硬的核桃,今天我们三人去户部亲自看看,就是要砸一砸这个核桃。”坐在马车上,张居正沉声说道。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要将时间节点往前调一段时间。所以,对于秦渊要求迁移至领地,一众精灵们并没有提出异议,也没有提出留下来的想法。但是变化最大的还属于之前恐吓过汞的大针蜂,只见他收起翅膀,右臂的蜂刺伫入地面,将身子低了下来,发出一声低鸣。那位门主的境界一直在七境的瓶颈期,无法参透大道而不得破境,七境返濮,不是弱者了。没过多久,领地外便飞来了一座足有十几米高的赤红色雕像,由几头青龙全力将之抬着。因此许末给人一种神秘感,很多人都好奇他的身份,尤其是之前的检测,他的源力等级才只是A级。感慨完了之后,冥木也没有耽误时间,身形飞速移到了之前阎罗殿的位置,那里是阴曹地府的中心区域,是阴曹地府的根基所在。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就有外力在破坏我家大叔用灵符布置出的法阵了。话说完,我才回过头看向柳苏雅,见她如今盯着凤寄瑶那张脸,我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非常的想拿着魂剑再将她诛杀一次。来到最后一间办公室,里面一共三个白人,两个看起来是助手,一个五十多岁,黄头发的中年人正是特朗。这些火焰应该是神秘大能所制造出来的,应该是某种特殊的秘法。灵魂中记下秘法之后,我简单看了一下,感觉这禁制的秘法就好像是一团乱麻,我要向弄清楚,就要顺着一个头,将所有的线给梳理清楚。不久那些之前曾被安排过来别墅这边搜寻九思等人的手下便赶来,一部分根据栗青的吩咐在别墅外找黑影的下落,一部分人跟着栗青进了别墅,抬人并善后。它也是担心我进去之后,会出现什么问题,导致黄河水系出现意外。“倩倩,再去拿两个塑料袋子进来。”杨秀英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她还以为是倩倩推门进来呢。李羽臣拳头打在我胸口上,我用手揽住他的肩膀,这个兄弟间常有的动作,就像有某种魔力一样,让我们心底的失落一扫而空。高宁宁听见高维成的声音,顿时就激动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这时候没有什么是比看见高巍称该更让她激动的了。会议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所有人全都望着孟庆东那张黑漆漆的脸庞,眼神中流露出了惊惧之色。最窝囊的就数大黑林楠,他面对特别调查组,是一肚子的委屈,却有苦难言。他是监狱长,犯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挖通地道,越狱逃跑,他浑然不知,这本身就是他的渎职。也就是在这件事情发生的同时,吴桐带着人离开了萧龙那里,回到了华夏,双方通过秘密渠道进行了联合,而萧龙也利用华夏的情报网络全面证实了他得到的一些消息。高君的话坚定了齐芯月的信念,既然回归到了齐家,就要争夺一切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第七十二章 张居正来了也不好使! 方逢时答道:“是有说法。”“还请金湖兄解惑。”“客气了。来户部稽核每年的年账,是各布政司一年最重要的事。布政司会派专职小吏带着账簿赴京。布政使、左右参议、督粮厅参政因为关乎政绩考课,都会使劲,让该省年账在户部顺利核销。于是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东南各省富庶,赋税最重,年花错留恋不舍地亲了好久,才意识到什么,窘迫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一条巨河被时光之力和莫名的神秘道图保护着,从虚无之地外而来,然后分出一道道支流。米兰喻看到其中的一伙后,脑袋顿时大了三圈,没错,那是她父亲的人,怪不得陈诺会说岳父大人的力量是无穷大的,看此情况,应该是他们把陈诺救出来的。所以唠煌施展这术法无数是饮鸠止渴/,可是眼下一战,却是不得不为之,因为楚易实在是超乎意料的强悍。“咦?”,黑雾进入气海后,气海中的暗金色能量溅起了一朵水花,将黑雾直接吞噬。“人皇的名字已经没有人知道了,现在不管是谁,都这样称呼他,或者这也是出于对强者的尊重吧,能够成为人皇这样的存在,自然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你们是酋长,你们知不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许云天望着阿番萨道。但我丝毫不介意,因为你在我眼中就是个不入流的公交车而已。只要有钱就能上,又破又烂,却还偏偏自以为美得不可一世,我不知道你是故作愚蠢,还是真的愚蠢。尹月抬头望向林媚儿,好一会儿才将碗里的肉吃进肚子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与平日里相比,今日从御苑校场回来,万秋儿的话似乎多了些,这变化或许细微,但楚凌却看到了不寻常。上架之后应该就可以爆更了,希望大家能点个首订,根据首订多少决定加更吧。那对于摄影师来说,那只要镜头对准了,每一帧下来那都是艺术。高羽发现自己干掉了寄生三番队队长这件事似乎在净灵廷之中已经传开了。这一步走出去,反应过来的赵光义顿时之间脸色羞红,紧跟着红温了。闲着也是没事,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安宁顺口问了一下她那些礼物是给谁准备的。天杀的,他就是来送份资料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他不会被灭口吧?“陛下,让韩青去平叛,这恐不好吧?”李忠端着茶盏,递到楚凌跟前,但想起今日大朝种种,李忠犹豫刹那,还是讲出心中所忧。方斯越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傅初霁上任的时候正好是傅氏最艰难的一年,眼看着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他硬是力挽狂澜挽回了傅氏的颓势,甚至绩效还有所上升。江生得罪牛剑锋,杀了牛家这么多宗师,虽然行径恶劣,但之后是战是和,主动权依旧在牛家手中。昨夜的宣传,今日的猛攻,刚才的惊雷,早已经毫无战心的齐人纷纷高举着武器蹲在了地上,他们没有选择逃跑,因为逃跑毫无意义,这样反而更容易活下来。吸收人的能力虽然一部分与林恩现有能力重叠,但他那个可以融合到接触物体中的能力,以及吸收接触物体能量的能力还是非常有用的。要不是他们身后有他们的家人,很多人都咬牙坚持,否则的话,可能现在已经崩溃,伤亡实在是太大,毫无战斗经验和毫无战斗力的农夫,又怎么可能是鲜卑人的对手。 第七十三章 左右为难的张居正 但是,俞人伯却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最后干脆连见他也不见了。鲁大齐失望的下了衡山,可是他心中对报仇一事没有失望,当他听说少林寺方丈正空大师也要来衡山的消息时,他的内心又活跃起来。“我不想再做狗剩了!”他声音虚弱,眼神却有力的看着袁三爷。廖兮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诸将,微笑着说道:“现在赵云和薛仁贵等将领,各自率领三千军队,一路肃清残余势力,一个月之内到襄阳聚会。”众人对廖兮拱了拱手,然后带着军队开始按照廖兮抵挡吩咐开始干活了。封林突然问道,神柱就在这边,他有这么强的力量,为什么要将神柱送给自己?原来这个透明的影子就是神柱,只不过这个神柱的颜色和之前的神柱不同。他们不知道怎么回答,确实是如此,他们是大汉子民,确实是没错,他们为什么要负汉?更远处,郑绍禹也看到在天空盘踞的龙形物体,他半张着嘴,没有人比他更震撼了,它长得和石棺中的尸体一模一样,难道说家族的秘密一直都存在在禁地当中,他们一直都找错了方向?随着所有的元素力量退去,她的额间漆黑的花瓣重新变成粉红色,娇唇却苍白得可怕。宫逸尊愠怒的看向月影,月影并不看他,宫希风也只是冷眼瞟了瞟紫袍太监,没有解释的意思。青丘宫外,青丘狐族的一干长老们并没有因为苏倩和妲己等人的离开而离开,他们在等待着最后那个胜利者的回归。这十多年来一直在受气,陷入心骤然和他们直接对着来,心里头别提都舒服了。即便自己实力下滑,变得捞比,那也无妨,毕竟不用接受来自下级的挑战了,可现在?终究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让她离开,却也舍不得让她放弃一切苦守着自己。赵熙然就是在程逍百般的劝说下,抿了一口高脚杯中泛着阵阵光泽的美酒。肆墨抬头看着面前气派十足的高楼,一双墨黑的眸子淡淡的看不出丝毫的情绪。陈进见状,也连忙跟在自己师父身后上了车,接着,那汉子在次跳上马车,拉起缰绳载着师徒离开了姑苏。李怡兰看完陆明之后,将头低下来查看屏幕上的各色菜肴,随意的点了几个。刘渊这一次也是自己大一,要不然的话,他压根就是不会显然现在这样的情况里面,他被李轩这个家伙给搞得非常难受。【天鼠降临】:宇智波皮卡丘以精血为祭,召唤出远古天鼠护体,境界提升半星,受到的伤害减少40%。他之前已经提醒过李轩不要太放肆,可他却是更加放肆,竟然放肆到直接吞并三仁帮。林海琼很惊讶,没想到南宫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件婚纱差不多都要10万以上,如果都买下来100万,估计是顶不住的。人家调查员的尸体还在血泊中躺着,但你们的尸体早已经被你们枪口对准的人给收拾干净。霍深带人进行了两次强攻,却都被对方强大的火力给扫了回来,为了避免伤亡,霍深不敢再继续强攻。他伸出手掌将胸前的太阳挂坠捧住,然后将其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梓萌吓得呛咳起来,心说,完了,完了,出事了,出大事了,夏诗语叫得这么惊恐,一定是跟马跑跑发生了那种关系。那座呼啸着如同炮弹一样的房屋,里面的一切零零散散的东西从天而降,掉在地面上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被剥离了一半灵魂后,斯威特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他的感知被混淆了,就像是此刻他坐在壁炉前还会感觉到冷一样,让他有种将手臂伸入火焰中取暖的冲动。不过,就因为被那几种吃食吓到了,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们是根本不敢提起说要吃这几种东西。他们更是庆幸,幸好丑二蛋早早回来了。花冷艳她们看着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猜出来,白凌在用人脉解决事情了。“呱呱!”蛤蟆虽然不会话,但是很明显,它能够听懂加藤鹰的话。而按照原作的设定,尼特罗与美食恶魔的存在形式相仿,相当于是已经不需要宿主,独立出来的美食恶魔,在数以亿计的岁月之前,就已经“通关”了地球副本,迈向更远的征程。两人坐在沙发上,波风水门终于不再是刚刚刻意做出的“姐夫”的模样。“有话好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必下跪?”韩世谔伸手,就要将他拉起来。????青袍男子看着波旬出手的这两剑,一剑比一剑更有威势,一剑比一剑更有杀伤力,一剑比一剑更具有恐怖性,他当下断定,这两剑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躲开的。?陈淑娴见父亲如此凄惨,皱着眉头,冷哼一声,捡了条枕巾丢在陈志豪下体,转头就出去了。“你们两个,把你们的风爷馋过来坐下。其他人都给我转过身去然后往前走,走到墙边面对着墙壁蹲下。谁要是敢动一下,就别怪我丢叉子刺穿他的屁股。”林清指了指收集的一堆刀叉。洛北神色动了一下,四大至尊势力,他们会这么早就到了,这并不奇怪,但是,竟然已经交手了,显然,那必然是有着特定的原因,或许,是真有什么东西,从龙神洞府遗迹中掠出,引起了他们的交锋。随着和天涯宫交手的次数越多,就越让联军知道,天涯宫没那么好对付,因而慢慢的,从最开始的只是当成一场历练,演变成了了,无须在意生死的惨烈之战。 第七十四章 居然真被你弄到手了? 这个林有才,户部稽核司经历,说他几句,罢免他的官职,赶回原籍,就气愤不过服毒自杀了?什么时候大明官吏变得这么脆皮了?动不动就自缢、服毒玩自杀,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张居正心里有一万头神兽汹涌跑过。潘应龙在一旁说道:“张相,此事不简单。”张居正定了定神,“凤梧请坐,也就在石灵儿亮出灭魔令的那一刹那,清风城城门口,一名斜叼青草的青年呵呵一笑,嘴角上扬,嘴角浮现了一抹微笑。皮特儿抬眼冷冷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刘灵珊,眼神里透漏出来的阴险和狡诈让刘灵珊不寒而栗,甚至退后了一步。有人在破口大骂,也有人在欣喜若狂,尤其是那将积分压在赵信身上的天才,更是一个个面如桃花,大呼云峰可爱。“哼,一个野丫头哪里值得费心,母妃叫你来是要带你去皇后宫中请安的。”淑妃说起杨花就一脸的厌恶,恨不能立即赐死了她。待到豪天狗恍然大悟孙行话里有话时,孙行却已然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修炼境界,他不敢打扰,只得恨恨地将头缩了回去。似乎是感受到云峰眼中的古怪,那愤怒的黑龙龙目一睁,良久之后,那黑龙还似想到了什么,那原本愤怒的龙目突然一缩,当下便血红了起来。金修宸客气一笑,道:“原来明王殿下喜爱荷花,那本王就不打扰明王赏荷了,告辞。”彭昊跟着拱手告辞。稀奇的是皇后知道柔嘉输掉玉佩后竟然无动于衷!这就耐人寻味了!这玉佩的重要性,柔嘉可以不重视,皇后却不会不重视。四人再次回到客厅,“陈兄弟,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王泽明问道。此刻,阳林中学的校园论坛上又多了一条热门信息:高A三班王轩龙英勇归来,携校花当众秀恩爱。这下,王轩龙又要火一把了。两人逛了不少店子,也试穿了很多衣服鞋子,不过大多数都是程暮语在试,覃雨就在一旁看着。“难怪宗门中对这件事情秘而不宣了,只是不知道这个魔修跑出来之后去了哪里?”宁昆一副原来如此的复杂表情。“嘎嘎~~~,不用去乱石谷了,这个地方就不错,做你们的葬身之地最是合适不过!”突然,一阵令人寒毛倒竖的阴冷大笑声从天边滚滚而来。反正就是这么叫过来的,这是个兽人的世界,所有的“人类”都是由各种兽类进化而成。这个洞天的兽人并非是赵冰蓝和巧儿她们一样,通过修炼幻化成人。这些兽人是自然进化的结果,她们出身就是带着一些兽态的人类。程暮语瞪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为什么这么不会说话,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些好听的来让她坦然接受那件事么?来到楼下,冷夜擎开车到了宫湛宇家里,却没见宫湛宇,他再次给宫湛宇打去电话,打了十多个电话后,宫湛宇才接了他的电话。不过随后她又觉得气愤不已,这些事跟她都没有关系,怎么现在这个情况好像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宝印尊者右掌向前一伸,只见一个巨大的“卍”字从这手掌之中飞出,直奔着那吕贤的后背而去。这只类似熊的动物长着黑白双色的绒毛,眼睛周围也是黑色的,居然长得甚是可爱,完全没有一点凶恶的样子。 第七十五章 我们一起尝尝鲜 任博安没有做声。苏峰还在兴奋地说道:“《百官行述》、《千家事略》,想不到真被你弄到手了,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知道。”“知道你还这么镇定?”“知道是知道,这玩意对苏都事,对锦衣卫大有用处,对在下却一无是处,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该不卷缩在地上,林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呼吸着这熟悉的空气,大笑起来。其实程雁卉跟季玉生两人都知道铭南的目的,但是两人都不想先对对方低头,所以才会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了。“我有什么可考虑的?”盛世懒洋洋的语气,跟脸上阴鸷的表情截然不同,好似他完全不在意这个电话似得。世上有多少个未成亲的少年,在幻想着花烛之夜,洞房里的旖旎风光?又有多少个已垂暮的老人,在回忆着那一天洞房里的甜蜜和温暖?听到探测器终于有信号了,众人都欢呼不已,毕竟昨天晚上盲目搜寻了一晚,都没有任何的收获,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信号了,看样子距离他们寻找到奥比克不远了。杨广脸上露出了笑容,尤其王灿只是一个伍长。一个伍长的实力很一般,即使是落败了,那么杨广的脸面,也不受什么影响。“富贵山庄”虽然一点也不富贵,至少总还是个“山庄”。所以门外也有片树林,刚才那点火星好像就是从树林里射出来的。要是此刻亚当在亚诺的破坏死光下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估计就有一堆的麻烦等着自己,对然不至于到四处逃难的地步去,但绝对不好过。纵观整个剧情,发生过许多次针对高层的阴谋事件,接下来要发生的就不用说了,就队长身上都出现过几次险情,由此可见出对方的阴谋。星球上的两个生物并不知道自己的星球叫什么、在那里,它们一生也没有离开过那里。突如其来的攻击自然是山岳发动了袭击,从地下突袭正是他惯用的伎俩,对于诸葛上明这种很难正面力敌的手,用突袭来打破僵局,似乎会更加容易一些。唐饶就是那么有志气,别人欺负他,或者有欺负他的想法,他就要杀了人家。最后,世界看到了雨牧不知何时闭上的那只眼睛,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她能够感觉,那只闭上的眼睛里面没有眼珠的存在。“闲着没事干,可以来找我的。”下一刻,一道声音传到唐饶耳朵里。但,苏惊柔视线滑向坠落一边的金边软剑,瞳孔深处泛起一抹杀意。商量了一番,众人不敢怠慢,如今蚁后关乎众人能不能离开这里,万一让它跑了,众人就得被困死在这里。然后没一会,就已经找到了一种名为瘟神领域的可怕术法。而这种术法修炼限制,正是白魂。不过,这不是我目前唯一能够修炼的术法。还有一种灰魂阶段能够修炼的术法,名为五鬼追魂阵。“云溪,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唐饶一把抓住云溪的肩膀,表情亢奋无比。龙灵自然是听不到他们这没有营养的对话,就算听到了也没那心情理会,他现在迫切的希望他能夺下一颗圣星,这样的话就能创造黄金级别的斗士了,更重要的是那可以diy的圣殿~。在沉思间,我就漫步朝着眼前黑压压的树林子走了过去。随着鬼气波动,那树林子里果然就渐渐显露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鬼影来。我眉头紧皱,下意识的给了可嫣她们一个眼神,这才继续往前走。 第七十六章 大明第一张集体合影 朱翊钧没有设宴款待大明工商联,而是拉着他们在紫光阁前面的空地排队。朱翊钧坐在正中间,左右两边紧挨着坐的是四位资政,再两边坐着的是陪同的内阁户部尚书王国光、太府寺正卿郑洛等人。宋应卿、申稼良、周慕贤等人在后面站成了两排。在他们前面,站着两伙人。他们分左右两伙,左边有七八“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李龙飞像孤独的害怕被抛弃的孩子似的,不停地喃喃地说道。林汶琅点点头,与凌天离开,他们不能多呆,因为冷月回宫乃是大事,他们怕撞见皇上。果然,在他们离开没多久,皇上便来了。抱着卡洛斯,听不到他的心跳。满脸的血,化成滴滴的泪。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伤心,就为了他救了自己吗?“对了,木沐怀孕时皇后都给了很多赏赐呢,最好的要数紫金香炉和龙涎香了。”白雪眼睛闪光,似乎对那个紫金香炉向往已久。窦四方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这个老家伙根本没有看自己,难道他没有发现自己撞破他的好事么?李龙飞得到了警察局长亲自为他颁发的好市民奖章之后,兴高采烈地回到了西北胡同公寓。她看到秦北风身体上斑斑的血迹,心里一阵绞痛,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倒了下去,秦北风看到周晓戈来了,正要跟她打招呼,不料,她的身体却像是无根的草一样,软软倒了下去。陆兆安见她肆无忌惮的样子,只在内心冷嘲了一下,到底是年轻了些,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腹背受敌,只是他也没想到,楚郡王竟然还能让白木槿回来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尘,这段时间你真要跟着我?”伊人摸了摸手正色道。冷月见魏玉双哭了,慌乱了手脚,拿出丝帕帮她擦眼泪,结果弄花了她的妆,不由得尴尬的看着她。尽管地上还躺着一个疑似抗议者一方的受伤男子,尽管燃烧瓶飞溅出的灼热煤油已经烫伤了数名警察,但是这次冲突还是在冲绳警察署那个经验丰富的交番所长的干预下有所缓和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杨毅云已经吃亏一次,自然不想在发生莫名其妙就失踪手下的事情,六颗鬼魅晶体是杀鬼魅战魂得到的,研究一下总是能了解一下鬼魅战魂,希望能找到防备方法,以免在着道了。所以,当面对三五合作的人类,变异狼并不像变异狗那样只知道一味盲目的进攻,而是选择和同伴一起。“周运师兄!”面对上古魔物来袭,侯林等人就算信念再坚定,但看到对方几人此刻的面孔和吼叫的声音,也都害怕了起来。叶飞应着,看到许薇娇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扭头看向徐怀伟。目光四处张望,周围那些线条上面的阴气,此时全部消散,全部都聚集到了这个玉佩当中。“没什么,遇到了两只疯狗。”我洗漱了一番,上电脑和闺蜜们说起关贱,把他杀得片甲不留。可是详叔没有回答战天韵的话,而是起身负手而立在客厅内,战天韵也不敢再问,只好陪着他。曹懿雯说江海出了点事,除了稻川会的势力在江海暗中发展,还能是什么事?王河有种预感,妹妹男朋友的死应该和这个游戏App有关,在技术人员想办法登陆死者游戏账号的时候,他在自己手机上下载了一个同样的游戏App。 第七十七章 张师傅,眼光放远些,胆子再大些 朱翊钧答道:“张师傅,普通百姓,如果来钱的门路少,他们会控制花钱。除了最基本的食盐、棉布之外,几乎不会再采买其它货品了。就算是棉布,在自家种棉采麻、纺纱织布之余,也只是补买部分价廉物美的棉布。”张居正点点头。大明的大部分百姓,都还处在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状态,粮食、棉麻,基本上第二天清晨,凌宙天也是到了一个距离北极腹地挺近的一块陆地了,此时邮轮上也是下来了许许多多的外国人,应该都是过来‘旅游’的。白展霆坐在主位上,祁氏坐在他旁边,几位长老连同白展峰兄弟几个都在。琴斯有些焦躁不安,她谨慎地转过头,前方却出现了从未见过的身姿。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唐泽瞳孔一缩,心灵剧烈地震荡起来。男子本就身心疲惫,如今受了剑伤和灼伤,战意顿失。只见他将手中的短剑抖了一下,短剑立刻便涨大,当下那男子踩着短剑,怪风涌起,竟然要飞遁离开。即便因为无子,亲妹妹、族人各个都虎视眈眈,陛下也从来没有失过沉稳。附件街区所有沿街的商铺看起来像是刚被洗劫过一空,橱窗被人敲碎,里面的商品七零八落地丢在地上,还有好些人正握着各种棍棒武器,在商店里daqiang烧,无恶不作,而且看起来还乐在其中。“哼!”了一声,寒牧尘直接转身不再说话,用背对着伊念琳已表示他的不满。陈枫只听到那声音来自身后。而在陈枫的身后,却只有一个冰雕。明慧就唤豆蔻去准备热水,等他沐浴完了,明慧给他准备了一身轻便的石青色长衫,帮他整理好了衣领。忽然,申羽轻轻的向身后一挥手,百丈外,直接便出现了一座宽大的平台,平台之上,有数十把椅子整齐的排列着,最高处一排五把华丽的椅子最为引人注目。语气可怜巴巴的,浅色的杏仁眼眸望着息子霄眨了眨,意图再明显不过。在光线微暗的马车里,徐习远的眼眸潋滟如月华,闪着坚定的光芒。此时,吴掌门再次在背后偷袭自己,白振羽心中已然将吴掌门列为必死之名单之中,只不过此时还真不是翻脸的时候,要是昆仑临阵倒戈,那蜀山就危险了,一切等灭了灵鼎山之后再算账不迟。范府一家子被抄了家,一大家子就挤在了三进的一处院子,冯氏遣散了不少的奴婢,还是愁,这范新志范仲志两兄弟没了官,这家也被抄了,家里还有两个范老夫人与范琦两个病人,尤其是范琦,那可是日日断不了补品的。我越发性情暴虐,我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和母妃有染的男人,但凡她找一个,我便杀一个,务须他人动手,我亲自砍掉那些男人的脑袋。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不管修炼到那种境界,实力,才是自己最大的后盾。答礼,骑上马就朝前跑去,那几百人立刻组成一个方队,跟着后面跑去。“我们有一些人先离开了,今天打完之后我们也会离开,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易风冷认真的看着布兰妮的眼睛。从松林里冲出之后,迟华几人就迅速的消失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上。“百鸟朝凤枪,已经沉寂多年,我希望有人能再次带它走向往日的辉煌。”紫皇说完后就径自离开。 第七十八章 海瑞要来徐府拜访? 江南,长江边上的瓜州岸边的水驿站。皇甫檀背抄着手,站在驿站后院的阁楼二楼走廊上,眺望着远处的长江。一轮皓月照在江面上,拖成一道白练。江水波动,白练马上化身成了一条白龙,时而水面,时而水底,还有月光下粼粼波光,一时鱼龙舞。见到此景,皇甫檀忍不住念诗一首:“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鬼流修惊怕莫名,脸色惨白,虽然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喘气,胸脯起伏不定。颜姝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已经彻底厌倦了这么多年的杀手生活,这个世间,有无数的美好,自己的一声,不应该一直在黑暗和杀戮中度过。术。自然,这种没有因果而产生的效果是需要消耗大量能量的,就好像是上次使用言灵术让destroy的人无法进入闽海一样。杨边十分你敬佩能创造出这等武诀的杨泣血,虽然他是一个穿越者,但能适应这个世界的同时,还能领悟出一套剑法的规则,弄出这等非凡的招式,比很多所谓的天才要强百倍。黄九哈哈笑道:“我正有此意,看我怎么扒了你的蛇皮。”肩头扛的狼牙大棒一晃,就要上前同计无影拼斗。没等丹峰老祖示意,血魂清风两人便会意,割破手腕,本命精血像是不要钱一般的向空中的大鼎流去。他活动了一下身躯,体内传来龙之吟,虎之啸的沉闷之音,体内酒精全部挥洒完毕。周雨终究还是哭了出来,泪眼婆娑的倒在自己师姐怀里,看着此刻安然无恙的左君。冷千幽看着远处的战斗,眼中满是担忧,但她知道眼前的战斗,这个男人绝对不会让她插手,就算她能杀死应雄。“周师侄,你虽是明月山弟子,但这三年来与君儿熟识,又是同乡,算得上一场交情。今日也不避讳你,但是今日之言,你记在心中就好,不可对人言,日后也希望你能为君儿遮掩一二!”周雨闻言,神情严肃点头应下。徐少棠却并没有动,只是挡在康伟民和柏雪之间,目光静静的看着柏雪。“你不想知道,你妻子是怎么死的吗?”鬼面人一句话,震惊了耶律楚臻。“给我争取时间!”突然,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谭雅对着苏河开口说道。而因为国内的经济崩溃之后,出现了大问题的印尼政府,这个时候也跳了出来,想要度过这一次的危机,所以他们也在后面默默的支持了这一次行动,甚至还推波助澜。扎卡心在滴血,不够?这两辆卡车的东西加起来,最起码要有一两亿美元,居然不够买自己的命?自己的命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这是死亡乌贼的触手!”丁姬和夏尔巴瞬间就辨认出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个怪物自称星翌邪皇,是十二生肖墓的主人。修道之人闯进陵墓中,破坏了风水格局,让星翌邪皇苏醒了。“我知道,所以你才有机会和我聊天,不然等着你的就是一发子弹或者一枚炮弹,让你的人停火,放下武器,我会带人去你的帐篷!”余援军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这个条件其实有点过分,相当于让法拉赫放弃抵抗,给人宰割。按照林启荣和潼潼的发展速度,以后他们也许还会失去更多的机会。 第七十九章 三吴第一世家 这天黄昏,夕阳斜照在太湖和运河上,两艘官船缓缓驶进浒墅关码头。  海瑞站在船头上,背抄着手,夕阳把他右边脸和身子,映得橘红一片。  “浩举,你是长洲人,给我们说说这浒墅关的来历。”  “是老师。”  皇甫檀恭声答道。  “相传秦始皇南巡,求吴王剑,发阖闾墓,见白虎蹲在山丘(即虎丘  蓝随能够知晓他们的存在,寺老并不怎么意外。但是知晓的同时却十分熟悉他们的模样,就让寺老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一枪挑破一个飞羽族人的头,易天露出一双邪恶的眼神,看着另外三个飞羽族人。  “我陪你一起去。老骆,这里就交给你了!”王维随手拎起刚才用来运土的竹筐,和方辰一起出了篱笆门,往菜园去了。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不知道陈庆之用了什么手段,那个师长不但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还十分的配合,似乎生怕陈庆之不帮助他训练部队一般!委座你说奇怪不奇怪!”陈诚笑道。  胡三刀这个名字,被他藏在心底深处,像条毒蛇一样,时不时出来咬他一口,让他难以忘记那一场伤亡惨重的战役。  滕原子也兴奋地从一个特战队员手上拿过一把狙击枪,跟着瞄准了起来。  而日军退回钟祥、应山地区,恢复战前态势,会战也因此宣告结束。  “那你的想法,或者说计划是什么?”苏钺对于解培言的话很认可,就问道。  “看来,这个器灵不是想要炼丹,他是想要占据阴阳鼎。”葛冬梅笑道。  广牧尸王和布登骨王,都愿意跟着七公主,是想确认这块鬼母尸碑的真实性。  在她同样报真心对待他的时候他却还瞒着她故意气她,这种苗头,不及时掐灭怎么行?  萧擒龙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其实早就知道有这样一位父亲,可是父亲对他而言是遥远的,一切都只存在于想象中。  一会儿侍卫回来道:“回王爷的话,戚六爷的厨艺有些是跟家里厨娘学的,有些是自己琢磨的。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没有什么也没细说,就爬过去拿起电话,微颤抖着拨通了家庭医生的号码。  但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和落嫣下副本的时候,这个北钰总是给他发一些奇怪的私信。  不是她说,她看落嫣和伊凡,他们两个就是你有情我也有意,就差揭开面纱了,苏云觉得她这一举对两人都好,也许就因为这一次,他们就在一起了呢。  梦幽罗见洛轻岚没有与她一同起跑,而是在起始线那里装牛叉,顿时就冷笑极了。  一般人是不可能接触到灵魂的,这不得不让萧羽怀疑,到底是谁杀了宁伯爵。  “富贵险中求嘛,再说胆子大的又不是只有我们。”韩元哈哈一笑,说到。  他也担心自己再次被寒云烬踩在脚下,于是便打起了落嫣的主意。  一看陈炼这边三人,其他人当然无话可说。陈炼极为尴尬地笑了笑。来到那锁旁,看了看,注入源灵之气,直接用力挥去。  “废话!”楚云点头,大手却是搂着冷凝霜的腰肢,往怀中带了带。  白灵菁看都没看他,打开车门自顾自的下了车,进了家,用力的将门关上,也不管后面的慕修有没有进来。  看着白灵菁和慕闫手里拎着的食材,慕修气不打一出来,上前一步想也不想的就给了慕闫一个拳头。 第八十章 一鲸落万物生 吃完饭,众人来到镇西土地庙。  他们手里提着四盏灯笼,昏黄的灯光里,看到庙里庙外人影重重。  走近了仔细一看,到处挤满了人,衣衫褴褛、垢面蓬头的男女老幼,以一家一户为单位,或躺或坐在一起。  他们有的一家轮流啃着一个面饼,喝着河水;有的用石头垒了一个灶,架了半口破锅,煮着黑乎乎不知什么玩  远期外汇交易,且不是期权性质的,而是直接的远期交易,买方还不介意或者说刻意让泰隆查到了单子的来源,这意味着泰隆国际被接纳进入汇储运作的体系,地位顿时就有了质的提升。  梁善听到这话却是知道保香儿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在套他的话,苦笑着道:“好了,现也到饭店了。我先带你们吃饭,一切等吃过饭再说。”说着向来时看到的一间饭店走云,恰巧这家饭店也是丽云集团旗下的饭店。  “公子!”听着炎阳老人这样称呼凌风,两人都是微微一愣,一脸茫然的样子,他们三人相互之间可是十分熟悉的,可从來沒有听说过炎阳老人是叫别人公子的。  裕仁天皇被梅津美治郎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说的目瞪口呆,就连西尾寿造也在刹那间被感染了。  冷芊芊闻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强忍着怒气道,娇躯更是因为愤怒而不停地抽动。  现在,在秦一白的心底,早已把地下城看做了自己的私有产业,哪容得这老头儿把他的后花园给公之于众。  然而,还没等那道身影离开十步远,眼前的木门嘭的一声被紧紧合上,有条条闪电划过天际,照的烨华的脸庞忽明忽暗,一时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从“皇姑屯事件”、到石原莞尔和板垣征四郎合谋搞出的柳条沟爆炸、进攻奉天城、再到直接扶植溥仪建立“伪满洲国”,都是由陆军基层军官发动,最后中央政府不得不承认的例证。  “这个不太可能。”预言师虽然没有用正眼看阿凉一眼,不过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声音若鬼哭一般,若有人听到,绝计会被吓得半死,还以为是鬼怪出现。  那修真之人有些还没来得及惨叫一下就灰飞烟灭了,不过至今无名都没有发现这个状况,用当今的话来说,无名属于那种神经大条的人。  当年先皇留下两万铁衣卫,有言明:如王爷没有二心,生死相随。  诂计着屋内的动静已经停了雪域趴在门边儿听了又听没声响。想也是这房里都设了精细的禁制要能听到才真是见鬼了。  此刻,秦逸身体虚空漂浮在半空之上,目光在下方的候老怪和韩枫二人身上游走了一会之后,淡然一笑,随即,便开始虚空盘坐起来,不再言语。  约莫着几个时辰过去之后,秦逸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平静的脸庞上面,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决心,看来对于下场比赛,不管有多困难,他都要下定决心拿下来。  当今乾坤的混沌无极功法已经达到了第八阶段,不过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突破到那九阶段了。  “什么人。”短促的呼喊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门外守卫的士卒齐齐亮出兵器,一脸警惕的看向远处街口。  脸色大变,在看到陆明这彪悍的一击竟然没能伤害到这厉魂鬼怪分毫的时候,赵剑天等人都是大惊,似乎没想到这厉魂鬼怪的防御竟然这么彪悍,已经达到了如此程度,就眼前的形势来看,他的身体至少也是上品神器等级。 第八十一章 一大进步 袁咸安站在西苑南华门值房外,心里又惊又喜。  大理寺正卿郭乾在一旁跟人说着话。  皇史宬三杰之一袁咸安,左顺门乞讨事件后,被贬去了辽东为八品小吏。  后来辽西在西辽河河套地区大修城堡,急需人手,便把他抽调过去,在辽西巡抚郭乾手下任职。  勤勉任事,兢兢业业,被郭乾赏识,一问来历,唏嘘  但是,元气确是一瞬间燃烧起来了,无比澎湃的力量透过手中的漆黑长枪倾泻而出,每一枪轰在三只巨型坦克虫身上都会带起大片大片的血肉。  段郎虽然依靠冲和内功的预警系统逃过致命的一击,但还是被钩尖钩了一个口子,鲜血如注。  “这是您吗?”她问道,并期待他显露真身,当面讲解这幅肖像。  “碧兰姐姐,你之前有没有见过这样的月亮,完全形成了一条线,留下中间的一片黑。”绿衣丫头一把拉住碧兰的手。  我的话是直戳杨丹的要害,杨丹很清楚的知道,我说的这番话并没有错。  对于全智贤,方言是知道,之前在国内,曾被年诗蕾拉着在网吧看韩剧,就看到了全智贤和金泰熙主演的韩剧。  只是林彦浩那边她都不知要如何解释才好,打了车回到公寓林彦浩已经走了。上午跑了个慈善活动加上昨晚彻夜未眠,她实在是精疲力竭倒在床上便沉沉的睡去。  这才是最恐怖的力量,双层叠加,第一次的施加是基础,将近一千三百倍的重力,两百五十米加速距离。  “刷……”客厅之中的灯一下子全部亮了起来,萧若安正翘着二郎腿有些探究的望着孙安的背影。  不管怎么说,老武的身份实在太过于神秘与不可思议,许一鸣曾今的那份谨慎完全被勾了出来。  “老黑,短剑对着身后的位置向下斜刺,盾牌使用盾击。”叶九看到,立刻出声。  对于二皇子太鸣能拿出气虚境傀儡,罗松虽感到颇为惊异,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狼肉是他自己私自留下的,而且还是开启异能的引子,这是天大的机缘,虽然害死了妻子,但是老板知道了真相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霖天战也赶了过来,这才令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参拜霖天战。  而且boss的行为似乎是还要再找一个尸体来让自己恢复一下,叶九表示幸好自己提前准备好了,要不然这么没完没了下去,还得了?  灵灯度世经真是邪门!叶雪英心中诧异不已。这些法师分明是把自己练得不是人了。  王三昭惊恐的看着这副末日景象,心想:握草!这不会又是灭世魔神干的吧?  封云山于是把眼睛一瞪,松开了他的胳膊,韩三边呲牙咧嘴的把胳膊从栅栏里面抽了回来,趁机问冯云山说:“我说老掌柜的,你脸上带的什么玩意?“。  白胖子抿了一口酒,说:“我突然看见那布上金光闪耀,隐隐生腾起了一团紫气!”。  这种冰蚕玉丝织成的肚兜,叶言的印象中,只有安妙依这样的绝世美人,才用得起才对。  大哥成是油麻地的舵爷,街头上的事情,他说了算。他说了不算的,那就是阿图都搞不定的大事了。  这几天我去过雷恩的树房数趟,所有家具陈列照旧,一些特定的纸张摆放也没有丝毫被动的痕迹,显然,不仅雷恩没有回来,就连外人也没有来过一次。 第八十二章 顺天府通判署 赵贞吉看到了袁咸安脸上的疑惑,给郭乾递了个眼色。 你的门人,你给解释下。 郭乾转过头来,看了袁咸安一眼,笑着问道:“全宜没听明白?” 袁咸安连忙欠了身子答道:“回一泉公的话,学生没有听懂。” “锦衣卫是什么衙门,你应该知道吗?” “学生知道,可止小儿夜啼。” “哈 “阴阳老祖一事,师弟无须过于担心,事关鸿钧道祖自身大道,岂是一人一教之事!”接引道人双目精光一闪言道。 问题是,杨毅从洛克郡一路骑马到的汉诺威城,路上也没碰到过什么魔法阵,或许是因为没有发生战争,所以魔法阵一直在隐藏,这一点杨毅比较关心。 随着话音一落,诛仙剑阵顿时有着无数魔光衍化,一则混沌出,二则大道衍化,三则混沌魔神立世,四则阴阳为魂魄,五则五行分五脏,六则光明黑暗普照,七则生灵降世,八则魔道当空,九则九天幻境,万象成也。 随即他又问三姐妹说:岛上的装备到底怎么样?那些杀手有多厉害? 第二日,秦子俊上门,声称外婆病了,要夏瑾汐回去看看。宋老夫人就算不愿意夏瑾汐在和秦家来往,也没有阻止的权利。往日她还可以仗着自己是夏瑾汐的祖母多加阻挠。 可谁又能想到,进爵不光要防着白雪公主,还能发生这么多操蛋的事呢?要是洛克郡没了,是不是现在抱上苏菲公主的大腿还来得及?不,苏菲公主比白雪公主还难对付,看出了自己的野心,抱她的大腿纯粹是找虐。 齐才运转功法,施展着丹碎成婴的秘法,感应之中,他的元婴已经凝聚成型,如今唯一的步骤,就是击碎金丹这层枷锁,让元婴得以出世。 相通之后,天玄子只恢复了一部分的功力便开始寻找起来,直到在那黄土地上绕了一圈,他也没有感受道那种独特的感觉。 可是突然间,她的耳边居然回荡起一个声音。就是梦中那个慕容灵月的声音,让她放弃天符,远离关于天符的一切事情。 二是,苏菲公主的魔法师很厉害,追兵里的魔法师却不咋地,想要趁黑夜乱中取胜,但还有一种可能,苏菲公主身边的魔法师也不咋地,否则也不会让人追的跟兔子似的。 直到这时才能看清,他的脸上似乎包裹着一层光晕,无法看清真容。 华奋强指着李东伟说:“秀芸,你别跟李东伟在一起,我太了解他了,他的私心太重了。”他说话仍留了余地,不想把话说得太重了。 但是,这个方块显然和以前琳让绒球侵入的一艘战舰完全不同,那艘战舰里面的结构虽然复杂,但却有十分空旷的空间,里面充满了扫描的球体。 谷涛知道现在地球上是个什么状态,但越是这样他越不能着急,虽然他也知道他们可能撑不过三个月了,这半年时间谷涛时刻在监控着地球上的情况。 林枫直接挑明了李嘉诚的目的,如果不这样做,李嘉诚很可能会跟着他去美国了。 走进房门时,宁毅正拿起调羹,将米粥送进嘴里,西瓜听到了他不知何指的呢喃自语——用词稍显低俗。 奋强点头应道,跟在师傅的后面,来到了二楼的客厅里的一张雕花木椅上坐下。师傅给他泡好茶之后,坐在他的旁边的木椅上。 十月总结 脸蛋羞红无比,好在这时候陆远距离她很远,娇躯一转直接闪身躲开,使得那一掌在她面前落空。 云华公主早在前几日就已经开始练习西丹国的民风舞蹈,就连西丹国的服饰也都准备好了。 半个时辰,古羽卫还能坚持半个时辰吗?刘宁的心里一惊凉了半截。 天香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有人识货,不是行业里面打滚很长的时间还真的认不出来,因为没有人看见过。 比赛之前他自认为心态已经调整的非常好了,可真正面对到李维时,尤其是面对到有人头助攻进账的李维时还是会有些发怵。 古彬吩咐完后,一口鲜血喷出,他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刚对幻尘子的全力一击,让毒气侵入了五脏六腑,能撑着出来,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虽说,当时的逞生正在一步一步努力拖动昏迷中的生驹,四方川菖蒲遇到危险的那刻,他也是十分紧张的。 气归气,鬼七还是信守诺言,趁大队人马进入驿馆的时候偷偷换了酒。 不过和传闻中的自来也大人出门吃了一顿算不上大餐但也很丰盛的午饭后就打起了精神。 透过包子的眼睛,孟阳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暗网,当史超然启动审核制,将暗网正规化的时候,孟阳一直关注着他的动作。 “我会尽我力所能及的能力去帮助你,毕竟帮助你就是帮助我不是吗?”天道说道。 ——当然,体验了东汉末年那生活水平的王晨,觉得要是那空间的科技等级不是铁器时代,换成现代级别那就更是好事了! 话音落下之后,张军泽等人灰头土脸的转身就走,显然他们已经没有见面继续在这里了。 不止是通天峰上,通天峰外的青云山中,一道长度超过五十公里的剑痕清晰可见! 大长老这么说还真说的过去,因为确实如此,永恒圣果确实是鸿蒙世界最适合做寿辰礼物的东西。 得到萧阳的示意,赤焰抬起头来,一轮巨大的深黄色的耀日,自头顶上方成形,散发着炽热的波动,轰然坠落。 血蹄的嘴角忽然冒出了一股白烟,就像是被烤熟了一样,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孙磊用他的冰晶能力将血蹄的重要的伤口全都包裹了起来,让血蹄的伤势有了明显的缓解。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对于李元霸来说诡异的,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虽然来过一次,但是上一次有袁天罡带着,所以没有经历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 此时此刻一直没有动静的神皇特种兵,终于来到了高地下面,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身上的防护服脱下。 短短五分钟内,日本三艘航空母舰被炸毁,鬼子海军主力失去了一半的主力航母。 在我的一番劝慰下,老李闷了一口酒,嘬了一口烟,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洛风和李春仁交流完毕会,洛风拍了拍自己大腿,对方再次乖巧的坐在了洛风怀里。 “这个应该是必然的,事情的一切,都是金矿惹的祸。不过现在的你,要振作起来,你爸妈也不希望你这样颓废下去。”洛风也有点动容,安慰了起来。 不可能吧,那样太他妈可怕了!我在人家面前,逼逼一通人家的情人有问题,那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后天十二重,全部打通之后,再打通任督二脉,完成大循环,就可入先天之境。 城内所有建筑高挂红灯,街道上有着舞狮等表演,气氛宛如过年。 说完,沉兮重重叹息,显然沉风给予压力过大,让她有些心神疲惫。 中途,她隐晦的想问一问关于师绾绾的事,但被林萧敷衍了回去。 身形纤细、皮肤白皙,五官有些妩媚,特别是那双狐狸眼,眼里像是有钩子似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放在平常,几只异兽聚在一起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其中的异兽以他们的水平也都能解决,但是量变产生质变的道理大家也明白。 要是他光明正大的纳回家也就罢了,对孙氏来说也不过是府里多一双碗筷的问题。 西德里斯原本是可以让扶翼带着他们一起走的,但是他想到了上次安娜看见扶翼的时候亮晶晶的眼神,似乎很喜欢扶翼的样子,看到扶翼就转不开眼,西德里斯下意识不想要任何人分走安娜的注意力。 “但愿吧。”景瑶迦仰头灌了一口酒,想起了远在京都的亲人,一时有些头疼,就离开吵闹的庆功宴。 现在市场上各家公司都在竞争,想把他签下来,除了卿乐影视之外,市场上数得上名字 的影视公司至少有十几家。 毕竟叶娇娇这次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沈家为了面子也会对叶家做些相应的安抚。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耳麦中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漠然且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 这个墨君夜怎么跟个瞎子一样,明明就是这宋清清故意在茶水放了盐巴,端给自己喝。 第八十三章 袁咸安审案记 眼尖的《顺天政报》万记者,是常年跑刑名监察线的,对官场比较熟悉,目光扫了一圈,把在场的官员看了个仔细,心里有了数,不由暗暗咋舌。 后面《滦河报》的邓记者对这块不熟,进来的官员没几个认识的。 哪个衙门的官员都不知道,这报道怎么写?回去肯定要被报社的编辑骂。 他急得抓耳挠腮,突然看到前 越说越离谱,她明明和南疏桐打了挺久的,怎么就一拳给人打飞了? 对于乌头青羽的争抢不比玄水叶弱,其中隔壁包厢加价最多,最终以十五万中品灵石成交。 铁头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教育铁头,真如杨姐所说,这是我们男人的通病,乌龟说王八,彼此彼此。 还有就说刷到了韩非的是大师,想要给孩子超度,求个转生幸福。 对于这种事情,她也是向往的,可是韩非怎么算也属于修道之人。 手枪虽然装备纸壳子弹,但是骑士们配有成套的子弹板和武装带。 粉色的桃花外袍,两腿边开着长叉,里面是轻柔丝滑的纱裙,一步一摇,长腿隐隐绰绰,勾人心弦。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格外尴尬,两人对坐,我偷偷看了一眼她,没想到她也在看我,四目相对,两人又十分默契地转过头去。 现在,宋樱落关心的是,宁海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调查她,亦或者说,他在调查宁泽,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她都不开心。 米娜家的别墅就在阿芸家别墅附近,看那别墅大门,窗户上贴了大红双喜就知道了。 这些日子洛倾风对杀手动手,几乎招招秒杀,就连杀手组织的首脑,都被她轻易解决。 见此,北冥道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道香一出,定是妲己踏足太乙金仙道果。 谙柠一直悬在钢丝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可她依然不敢松懈,她面对的可是旌予北。 既然实力不错,他们就算是凌空而行,灵师四大家族的人也不敢对他们做什么。 现如今这些力量在洛倾风的觉醒之下,它们感应到了主人的回归,全部冲破而出。 果不其然,只见一道魅影拂过,罗泾的身体已然飞出了院落,插在远处的树枝上。 只觉得一阵口渴,李安民这才幽幽转醒。甫一回神,他便下意识的将手伸向腰间,去摸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可是却摸了个空。 阿辉借着火把的亮光,看见一行人低奔跑接近城墙,绳索一下被拉紧,显然是有人开始向上攀爬。 “罢了,等抽出时间来,亲自前去九天琼台一趟。”北冥道人自言自语说道。 这火焰蛇虽然身负重伤,可是要想将他完全制服,它的绝命反扑也够流光受的。 天诛也是吓了一跳,机械白虎瞬间挡在面前,却在大宗老一拳之下整个被打成粉碎,即便如此也只是削弱了不到一半的力量继续砸向他带给他致命的威胁。 “你的薪水那么高,有什么担心的?”陈怡倩心里疑惑,难道她在为逃跑做准备。 估算了一下防御能力,完全不输给中位破界祖器,虽然他自身的真理至圣体就不输给下位破界祖器,但防御能力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与东方亮的见面让李承乾在很对世家的问题上有了新的领悟,同样由此也引发了一些其他想法,比如说关于民计民生的想法,关于时事政治的想法。 第八十四章 走,拜会神仙去 “本官宣布,主审官和同审官合议,三十分钟后正式宣判。公诉人,把公诉书和证物证词呈上。  书记官,把记录文书呈上。警员,把人犯暂时收押!”  袁咸安和两位同审官先退回后堂,一位书记官捧着公诉书等卷宗跟了进去。  六位人犯低着头跪在地上,有的瑟瑟发抖,有的强做镇静,有的左摇右晃,有的低头不语  “所以。牙齿既然出现。无论它要做什么。听之任之好了。大家不必惊慌。”他重新把牙齿放回桌面上。  “修罗界果然有底牌。”玄武冷声道,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看来原本平手的局面又将出现变局了。  男子走到凉亭外,看着凉亭里面坐着一个另一个双腿残疾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那男子见到他走进,露出一个久违的笑意。  到,甚至能做得更好,你何必如此固守成见呢?”天道仍然不肯放弃道。  四周。隐约听到各个帐篷里发出的高低鼾声。却不见游动哨的报警信号。真是奇怪之极。  “出发。”仁易大手一挥。身后十路大军像洪水般朝着灭魂谷方向进军而去。  这场剑拔弩张的大混战。最终演变成无声无息的等待胶着状态。一切结果。都得等大亨重现拉开那扇舱门才见分晓了。  说许褚本在山中埋伏,眼看着典韦所部陷入了重围按捺不住,想要起身救援,却被那程昱拦了下来。  林云丹走了进去,来到前边的蒲团上跪了下去,诚心跪拜,也不知道在求什么。  似乎知道写歌作词需要不断尝试,不断纪录,乔伊赶紧跟节目组要了写字板,架在郑锐的前面。  “首先,这是共同财产,既然迁坟都除了钱,就该均分的,当然,还有赠予一说,就是说,有人主动放弃的话,也没有任何问题。”方朝阳道。  阎行将长槊一抖,蹂身再上,浑身腾起火焰,却正是武将技“神火怒张”,四条火蛇翻滚冲突,异常凶猛,维娜斯遮拦不住,连连后退。  叶奶奶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多说,头像也下线了,不知道是不是现实中有什么事情。  “你别乱来,他们可都是老太太要的人,不能有半点闪失。”坐在副驾驶的男人说道,语气颇为严厉,看样子是他应该是这些人的头儿。  场景里有很多人,都身着古代的服饰。她好奇地用手碰了碰,竟然不能触碰。而且在这里面她能看见他们,他们却不能看到她。  沿着山路,一直向上驶去,道路平整,还有里程路标,虽然时常上坡下坡,对速度的影响并不大。  姜妧之所以会来公司,其实也就是闲着无聊了,觉得在家里待着,倒不如出去转转,见见太阳,没想过那么早回去。  原本他是有信心的,公司也配合他,诋毁郑锐的新歌,着重从那首歌的音质拿捏,各种唱衰。  她从來沒埋怨过他的改变。因为这个样子虽然不是绍凡该有的样子。却是一个帝王必须要有的模样。  让欧阳休在意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郑寒飞为何要承认自己是凶手,郑寒飞不可无缘无故来这一出,在郑寒飞承认自己是凶手之前说的话也有些蹊跷,可惜郑寒飞不在,否则他能找到更多线索了。  “保卫系统!”这时,黑暗中传来斯特林的声音,紧接着,郑寒飞和欧阳休便看到舞台的某处出现点点红光。 第八十五章 移风易俗、再立教化 来者正是太常寺正八品录事梁巍,另一个身份是太常寺正卿蔡茂春的令史。  大明新官制,长史是一署衙门的秘书长,令史是衙门长官的秘书。故而梁巍在太常寺的身份十分微妙。  邓记者认识他,因为他被招录进《滦河报》后,按例参加太常寺举办的《报纸从业人员培训班》,梁巍有代表太常寺在班上讲过一次话,上过一次  在看到一个狰狞的火红色肉球漂浮而来的时候,这些星匪全都懵了,拼命地思索这是个什么怪物。  这个晚上,萧七七自然失眠,到天明都没睡意,早上起来的时候,挂着二个黑黑的大眼圈。  “我知道,可我已经答应他们了,就不能言而无信。”同样明白这件事的难度,但琪琪格仍旧坚持的说道。  他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的了,所以自然也不会记的银票的事情,但是现在想起来,就更觉的奇怪了。  “三哥?”楚遥刚踏出房门,便看到立在门外的楚御烽,只见他眉头微皱,很是凝重的样子。  这个声音好生耳熟,楚思慢慢拧起眉头,忖道:真的有点耳熟,可怎么想不起他是谁呢?  当一切恢复原状,这名精瘦男子才赫然发现,他的双脚竟然已经全都离开了武斗台,很显然,这场比试月萱萱获胜了。  看着玉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颠倒黑白,七星殿的一众弟子顿时目瞪口呆,油然而生一股钦佩之情。  说到这个,二哥萧致琪尤为愤怒,握紧拳头,恨不得那江淑倩就在眼前,他好狠狠地揍死她。  要不是里面的死气实在太浓郁了,他还真想进去找找看所谓的古藏。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越是说实话,对方反而越不相信你。  “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然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厉洺翼阴冷开口。  米勒等人从山上冲下来之后,便片刻都没有停留,一直狂奔离开了深川市近百里,方才慢慢停了下来。  妈的,被她拒绝了,刚才若是在车上,没那保安来打扰,我吻了她,甚至动了她,那么的话,她还怎么拒绝了。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开始的地方,这里依旧是云雾迷茫,真没想到山洞里面是如此的别有洞天。  太子还算勤政,但绝对没有勤到深夜了还会去处理公务的程度,而且眼下也没有什么急务,加上又有隼王那边的要事需要处理,他怎么可能会在深夜舍弃了宠爱的美人,跑去处理公务呢?  果然,众人露出了然之色,陆风在他们眼中,就变成了一个从外地来这边的打工仔,由于工资太低,所以目前寄人篱下,住别人家,至于车,别人送的能是什么车?不是两个轱辘就是三个轱辘的。  秦念歌赶紧点头,她心想着,厉洺翼不喜欢的人,她又不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忐忑什么,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怕他多大的官,而是觉得他就是贺兰婷的父亲,我不知道要跟贺兰婷的父亲聊什么。  李一笑站起来,很优雅地伸出手,轻轻挽住他的胳臂,慢慢挪动着步子。  千星没有苏醒,不过执念好像又恢复,不屈的意念,和之前生死漩涡生出的生死翼一样,也和人枪合一差不多,自主的本能要活下去,下意识飞走,现在下意识想要苏醒,强大的求生本能。 第八十六章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赵贞吉和张居正心里在琢磨着。 不敢不琢磨。 皇上的权谋是祖传的,经世宗皇帝亲手调教过的。凡是做过世宗皇帝臣子的,心里都还有一块算不清面积的阴影。 这还不算,皇上的权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是他最善布局,堪称国手,往往一子布下,旁人要很久才能看明白。 久而久之,皇上的任何举动, “叶飞,你刚刚不是不怕面对太挑战,那你就跟罗伯特先生打上一局,來一场赌博怎么样。”孔司登肯定想让叶飞挨一顿揍,再将自家宝贝搞丢,那样即使他攻下洛山,气焰也不会太长久,也是不足为惧。 魔龙仓促应战,根本抵挡不住十二元辰无相白骨神魔的毁灭性攻击,只勉强挡了几次,就被彻底突破防御,身上立刻被白骨神魔的巨爪抓出了七八道血淋淋的伤口,顿时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黎婷倏然一个转身,起伏着胸膛,劈面而来:“我上辈子欠你的?”跟着哼了一声。忽然便有了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仿佛要把所有的景致都笼罩其中。 听了王木兰的建议,叶飞想了想,如果现在和田蜀正面冲突起来,自己和姜遗倒是没什么,但是还要带着受伤的叶沧民和秦霜的孩子,就有些麻烦了,所以点点头答应了。 两个声音传了过来,距离他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可进入感身境后听力惊人的龙星羽已经发觉了,这两人,肯定是来对自己不利的。 但是像是六道这种野心膨胀的人,在任何场合还都想‘露’‘露’脸,不想屈居人后,所以,脸上看上去很是淡定,其实还是想得到冠军后获得大家的敬仰。 天空中明月高悬,万里无云。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大地,给整座紫龙山朦上了一层美丽的光纱。 “真的可以吗?”杨莎觉得这么玄妙的法子可能有些不妥当,反问道。 我点点头,摊开了手掌,漩涡立刻随之出现,从其内吐出了涅槃的核心,反转沙漏。 火云兽顿时吃痛大声吼叫起来,拼命挣扎着想要将王辰甩落下去,结果却是先把它背上的主人给抛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到地上。 “你懂个屁,我就是因为见识了不少男人,所以才会一眼就发现人家的长处!”说到长处两字陆盼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对于老将王坚。李赛宝可以说是王坚的脑残粉,而老范也是同样也是迷弟的级别,对王坚的话,也是同样的言听计从,只不过老范还能给王坚一出一些自己的建议,而李赛宝完全就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肖辰的脑子里一瞬间就闪过两个疑问,房间只有四十多平米,唯一的出路就是一扇很有质感的钢铁打造单门,此刻正被死死地关着。 她不禁睁大眼睛,又揉揉眼睛,见真的是陆五,只见他侧躺着,用手当枕头,一只手环在她的腰上。 这一位虽然隐藏了几个时代了,但修为早已经深不可测,达到了逆天王级的层次,也就是混元级别。 我离开庄岩家才知道他给我的信封里除了我的身份证,还有一张银行卡,别的什么也没有。 一个声音把肖辰拉回到现实,一名夏氏战士兴奋地奔过来,怀里抱着那把长度惊人的五星合金狙击枪,显然战士们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它,并且立刻知道枪的主人是谁。 第八十七章 抢抱大明粑粑粗腿 朱翊钧冲张居正笑了笑。 张师傅,不是朕不想跟你谈,这是天意。 朕身为天子,也要遵循天意啊。 看懂朱翊钧眼神里的意思,张居正一肚子的忐忑不安,却只能无可奈何与赵贞吉一起行礼告辞,由内侍领着离开了西苑。 走在前往南华门的路上,张居正心神不定地问道。 “孟静兄,皇上原本要找你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周元的面前,车门打开,孟平身穿一身休闲的红色帽衫,牛仔裤,运动鞋,从出租车里走了下来。 为些圣兮扬还特地登门想找夜寒忻问个清楚,等了几个时辰也没见到夜寒忻,倒是听说夜寒忻身子不适,病情加重,一时起不了床。 说完,轻微的收回手,起身,留恋的看了一眼寍舞,转身,离开。一切都是那么潇洒的感觉。 “当然不会啦,像你才帅气!”泰勒高兴地捏捏她的鼻子,心情异常地好,她这么问是不是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多久苏梓来到了沐宅,几乎没有阻碍地来到二楼阳台,沐煜之正在哪里借酒浇愁。 一字一句狠狠的敲击着寍舞的脑子,一瞬间彭的似要爆炸。她清楚的知道他没有骗她。 说着话,在下午六点多,我们终于完工了。那帮着我们杀鸡的工人连保姆送过来的饭菜都没有吃,拿着工钱就匆匆离开了。估计他是猜出我们这是要做什么,还是赶紧走的好。 只是这次回学校,那迎接我的场面就壮观了。在学校大门前,高三的混子都站在大门的左边,而高二的,还有一些高一的就站在大门的右边。 “他会的,而你,你信不信警察会把你打成筛子?”夏筱筱反问,那一抹笑容太过耀眼,以至于男人都险些控制不住。他讨厌她的笑,因为那会反衬出他的阴险和懦弱。 总觉得他言犹未尽,以为他想说的是他在乎她,他的心里全是她。 而这些天材地宝原本就是夺天工之造化,吸日月之精华的产物,他们只要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就可以脱胎换骨,具有属于自己的灵智。 琪琳听到这些也不再迟疑,直接拉开射日弓,将玄铁箭射了出去。 没想到杨子衿没听他说,就开始哭哭啼啼靠近他,用他的衣袖擦拭眼泪,一时间楚楚可怜温婉动人。 在他身后,梅轲的声音暖暖的传来:“先不着急,你且睡一会儿吧。”他此言一出肖天齐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昏睡过去了。 一座山巅一老一少两人面前一大块凭空出现的水幕,上方此刻正显现着一副画面,这在仙家术法中叫做观天测地的镜花水月之法,他们皆默默看着镜花水月之中的场景,两人当然就是杨清风和杨子衿。 “你的意思是猛哥从猛家寨开始建立的时候,就活到了现在?”我不敢置信的问道。 终于在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高语仙才找到了一家医药铺子,那个大夫死活不敢医,硬是在高语仙拿出一锭金子,答应只要尽力死活不怪他,他才敢下手医治。 如今在楚云飞眼里,任何事都没有组建特战队重要,这是未来几个月,358团的头等大事。 我便明白了邓傅的意思,他只不过是想要接话,但自己并没有编下去的水平。 说完,她也不等肖天齐回应,右手一挥,在她身后又出现了山路,积庞看了肖天齐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第八十八章 海瑞成了奸相爪牙! 王世懋站在船头上,看着远处的太仓码头,心急如焚。他身后站着两人,一年轻一中年,都是文质彬彬的儒雅士子。 年轻士子忍不住说道:“嘉则先生,想不到离了上海,太仓也是这般繁华。” 中年士子捋着山羊胡子,“元瑞,盐铁塘、白秋浦在这太仓交汇,可顺水北上常熟,西去昆山苏州,南下嘉定上海,东通长江刘家 陈奇一手抓着黄金面具,直接冲向了已经出现在他视野中,最正面的四辆越野车。 当然了,虽说是开放了限制,但那些记者们想在学校里随意走动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光凭蛟龙亚娇特的实力,也仅仅只有自保的份,当时的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对方高阶法师的强大,若不是游戏角色无法实质的死亡,当时的我肯定死翘翘了。 牛鼻几人也不由愣了一下,他们也倒当马碧狮子大开口,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而且还有这么多。 “好啦好啦,吃水果吧。”白沐雪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于是笑着把话题给岔开了去。 皇帝神情似有些怔惘,但是,当看到子安的那一瞬间,他眼底的焦点都集中了起来,盯着子安,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神情也变得很奇怪,不知道是喜还是悲,抑或是恨。 实际上闻羡云比她们还想将郗浮薇铲除掉,毕竟郗家的家破人亡到底怎么回事,明眼人心里都是有数:这一家虽然子嗣不丰,但一直也是无忧无虑的过着,怎么自从郗浮璀死后,短短时日里,几个主人就没一个好呢? 不过,就连紫浩都没有把握战胜金潇月,那这个毫无名气的四重武尊,岂能守得住? 裴晏舟踏进院子时,正好瞧见宋锦茵弯起了唇,冰冷又绝情的模样。 苏挽清没有动手打她,苏沫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连滚带爬出去了。 但与其说那是人,倒不如说是一尊尊雕塑,人型雕塑。有的是大理石,有的是青铜,有的是某种闪耀的晶石。 回到出租屋后,胡景坤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冬至这种日子,民警还要上街排查? 补充过水分之后,桔梗的体力恢复了些许,至少足够她做出一些需要体能的动作。 不过,好家伙教导主任才不担心她的家庭状况,只是担心年会陆欲凌会不会来。 陆欲凌知道姜念喜欢喝什么,她常喝那家很是便宜,是个比较有良心的牌子,但价格摆在那,它里面很多是添加植脂末,这种东西对人可不好。 姜念瞧见那车,一股熟悉感翻涌而上,脑中警铃大作,刚想抬腿跑,车门就被打开了。 这万年老神也就这样,骂人的词汇量非常匮乏,翻来覆去都是同样的词语,完全不如现代社会独有的,互联网高强度问候。 但是现在拿在齐天寿手中的这柄剑却是完好无损的,那岂不是说齐天寿以及他身后的存在有能力去修复这柄剑了? “这位将军请了,敢问屋内少年与皇帝陛下是何关系?”张珏问道。 頓時,雷霆火球帶著無比玄妙的雷火元素,向著他正前方的妖怪殺了過去。 王孟姜不由惊道,她可是清楚的知道上一次封神之战连圣人都要陨落,何况他一个准圣。 她的皮肤雪白如上等的羊脂玉,面容细致清丽,樱唇微张艳红欲滴,褐色的眸子如上佳的酒酿暗暗有流光逆转,素面朝天,却另有一番荡人心魄之色——他好像见过她,可是又说不出来是在何处。 第八十九章 心慌慌的江南士子 众人对视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吕用脸上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落下心来。 王世贞说道:“海公挂出告牌,五天后在苏州公开审案,现在被召集的各地士子缙绅,只不过是被叫去问话。 五天后开审,我们后天出发也来得及。 吕公公,我们要不要一起?” 吕用哈哈一笑,“凤洲公,咱家去苏州, 玄阴鬼王随眼看了看周边的战场,情况发展很好,四大黑柱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只要说服周凡,就可以启动边狱大阵了。 正当赵显光还要上前看时。却见道路两旁居然又出现五十余人。手中居然都拿着棍‘棒’之类的东西。急忙掏向腰间就要拔枪。 龙剑飞回应着同金刚合作,但不是为了钱,对付这种狼只有合作才是硬道理。 这样的反应已经不能叫做是本能了,完全可以说它已经具有一定的智慧,一种面对为了生存而产生的自然智慧。 在场众人也有的在刺死婴怪后拿起白珠一看的,只是这些白珠都迅速的化为碎片,片刻间便消失不见了,竟无法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苏哲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因为他一直保持着震惊的神情,几乎已经麻木。 眼前的老者看着装扮有些非同一般,不过在她的印象里面可是从来没有一丁点就眼前这个老者的回忆。 李知尘右手食指中指一并,几道无形剑气射出。但在白雾前却如泥入大海,毫无反应。 墨白就好像给戴安娜上了一课,让戴安娜受益匪浅,那种独特的思维能力,真的让她大开眼界。 无论如何,即便是她再怎么受到打压,她也不能有任何怨言,不说公爵夫人是正牌,就是公爵夫人的身份,也不是她能够比的。 “医生,你为什么要拔掉我爸爸的输液管和检测管?”楚翘走到郝医生面前,质问道。 傻大与肖猴儿两个互看一眼,一个瞧着对方的大腿比自己的腰还粗,另一个却看着对方的胳膊比那麻杆粗不多少,都暗道这要缝错了可就坏了,不觉齐齐地打了个哆嗦。 “言诺!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立刻辞退了那个童若!”靳夫人强势的推开门,一改往日温柔的形象,对着靳言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怒吼。 落地时却感脚下触感柔软,竟是撞在一头硕大黑熊的背脊上,那野兽尸身早已硬挺,四头饿殍正趴伏在它身上凶猛撕裂啃噬,罗玄一个鱼跃翻身遁入高深灌木丛中,幸得身手及时,未遭饿殍们发现。 杨康全和陈红还想说话,但是看到诗敏坚定的眼神,他们最终还是沒有说话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都是注定好了,都是想好了的,一切都已经沒有办法更改的。 当沈浩目光落在别处的时候,这才发现,似乎有不少身边经过的男士,都在跟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罗玄别过脸去,凄迷的白月光打在他的白铜面具上,苍茫夜色中更显木讷荒凉。 北漠大军撤回太谷城,南诏皇帝也给穆紫城下旨,要他率军回青州汇合。 “好了。安心的住在这里吧。你看月华国多美。沒有青辕王朝四季变换。时时鲜花满地。最适合美人居住了。”乌托语带调侃的道。 三五年以后,等罗子敬回来,可以直接来找他,拜他为师,入白鹿学宫。 蟹族统领也是兴奋地挥舞着两只大钳子说道,对于他们来说,居住在深海还是这里,其实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第九十章 万物盛衰天意在 胡应麟看着沈明臣,摇了摇头,“王督师从不会在书信里说时政,只会说些读书的指导。家父也是如此,只会说些他在湖南那边遇到的些许时事。” 沈明臣奇怪地问道:“那你刚才笃定地说苏州会审,只打虎狼,不打羊群。” “虎狼吃肉,羊群吃草啊,有时候还被虎狼吃。”胡应麟笑着答道。 沈明臣听明白话里的 看着面前这些试图想要让沈月蓉给他们一个交代的百姓,沈月蓉叹了口气。 大伙都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伴随着道道星光返回了村庄,可一进到村口,他们便想起了梁国民那家伙。 将照片拍好后,慕晚瑶立马挑了一张她觉得最好看的照片,换成壁纸与手机屏保。 幸好今天是顾行洲跟着他一块来,要是自己碰上了这场面的话,一定会闹得更严重。 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是以没有看见这家的男主人,手里拿着一张黄纸,神秘兮兮地进了院子。 可是,再深也不可能直接操控时间长河的水吧?!而且一次性直接形成了水幕,若是操控一点点都还可以理解,毕竟自己也能做到。 叶曼姝眼睛睁得更大了,这人究竟有什么手段是他不清楚的,为什么自己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他的变化会这么大? “哼,别以为进入了凝气境,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李万龙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李尘。 “觅觅,你别多想,我一会儿好好问问他……”老侯爷夫人还在悄声安慰她。 大裁决脸色狰狞,直接催动玉简,玉简化为十几道虚空之门,每一个虚空之门,都走出一个大能。 只要释出足够诚意,好好与叶天辰谈谈,接着拋出各种好处,未必不能让叶天辰改变主意。 “呵呵,上官家族的人,那么久没动静,看来正等待这一天吧,具体是什么时候?”凌宇问,他倒是不清楚竟然有这么一个比试。 两个太皇金仙,一个初入大罗金仙的李天虹,看来这就是九幽冥州红枫十二坛的实力了。 这些剑意疯狂形成,交织,融合在一起,变得更为锋利,气息也更为强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黑袍人眼中闪过一抹慌张,此刻他也惊觉,方才说漏了嘴,可他依旧不愿承认。 而座位中的凌宇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到后台换衣服去了吧,毕竟就要到他的节目了。 九幽冥州红枫十二坛的高手看到温清夜点头,联想到温清夜丹道修为,神情都是略有缓和,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愁眉不展。 虽说放眼一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圈圈根本就组不成什么字,但凭我的感觉,这一定是一种类似于代码暗号的东西。 “会的,妈,你别哭了,明晚我一定回来吃饭。”田二苗抹掉罗翠荣脸上的泪。 温清夜脚步一转,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残影片片而过,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半夜,凌希做了一场梦,连成一线的眉头上冒着层层水珠,恐惧让她精致的脸庞扭曲难看,惊叫连连,从她痛苦的脸色中不难看出,她努力在挣扎,但就是醒不过来。 她们就如同几只苍蝇一般,在李天耳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搞得他说头晕脑胀。 金铃铃同样惊慌失色跳到一边,昆凝和婶子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抓着儿子问,安抚的时候人已经昏死过去,场面失控,让人胆战心惊。 第九十一章 一身羁苦俗人轻 “徐相国!” “徐公!” “少湖公!” 无数双眼睛看着从软轿出来的老者。 一身襕衫儒服,头戴四方平定巾,垂胸美髯,年迈却不失儒雅。 他在万众瞩目下,和蔼可亲地拱手,在人群里穿行。 “徐公,我们支持你!”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人群里爆出,不知谁喊出来的,但声音清朗 “您老人家这是嫌米太硬,嚼不动?要不,我叫佣人拿去给你再蒸蒸?”乔安晴听着顾谨城调侃的话一阵火大,手伸到桌下就去掐他,叫你嘴毒。 就算这么说,但是夏知仍然不知道她所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或许知道,但是自己却没记住,把她当做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忘记了——这缺乏合理性。 他想起来,之前联合都市刚刚消失的事,巡察司已经共享给他了。 “这个你还是亲自问白总吧。”高原不是要守口如瓶,而是觉得这个应该白胤宁自己和她说。 而这时的此人,双目当中已然没有丝毫的神采,识海当中的神魂更是烟消云散。 “这道是真的,百里家出了名地盛产美人!这百里倾城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听说还非常的年轻,千年左右的年纪就修炼到神皇初阶,天资也是一等一的!魔天罡会动心也能理解!”这时一名金角银狼族的高手说道。 她的手沾了水,往宗景灏的脸上抹,她认真的看着爸爸的模样,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性感的薄唇,出众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帅气极了。 数千年来,这片修行大陆上修为最高的就是元婴后期修士,因此这让他们高高在上习惯了,并未想到过这一点。 “如此恐怖的力量打击,肯定是尸骨无存了!”其中一名异族高手说道。 在大学生们已经完全适应了新学期的学习节奏之后,从第二个月开始就是各大高校各种各样的活动了。 “你是良大哥的儿子?”罗子缣打量着眼前仪表不俗的青年,初诧过后,现出欣赏之色。 而且她很了解奕凡,要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不待见沈翊,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他不再登门,但是奕凡只是嘴上说几句,尽管每次都对沈翊蹭饭的行为表示谴责,可是每次都特意多做了菜。 心湖死宅的日子终于开始觉得呆不住了,日复一日的壮丽雪景开始让人发腻,她也明白了为啥房间墙壁上要挂着鲜‘艳’的壁毯。 而不远处的夏华军闻言,神色间的震惊之色愈发的浓郁,那望向罗森的目光之中隐藏着浓浓的忌惮之色,低阶大圆满便能能够击杀中阶初期的火魅,后者的手段实在让他暗自心惊。 二十分钟后,古里悄悄把安峰送抵,掉头离开,安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晚上的气温有点儿冷。他绕过酒庄的正门,踩着草坪走了一段距离,沿着大理石铺设的道路潜行五六米后,看到两只德国黑背警觉的爬了起来。 “这……好吧。奴婢就唤您主子吧。奴婢叫株儿。”那丫头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了栖蝶的要求。因为王吩咐过。要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昨夜,白月当空之下,绍城城西区域如修罗地狱一般,那悲切惊慌的哭喊之声,回荡在整个城西上空,一夜未散。 “为了新津之血脉请由乃夫人早下决断。”土木良三见事情可为同样向由乃夫人躬身行了躬礼期望她早下决断。 第九十二章 你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苏州督粮署衙门审案流程,跟顺天府通判袁咸安审案一样,还更加娴熟流畅。徐阶刚才说过,赵贞吉主持的司法改革,最早的试点,是得王一鹗的支持下,在徐州、淮安和扬州三府展开的。当时扬州和淮安两府官场,因为国朝第一盐政弊案,被洗涤一空,两处衙门大小官吏被抓走大半,只剩下阿猫阿狗几只。漕督“写出了这样一首歌……想要个孩子,也是正常吧?”在全场的笑声中,尹贤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动什么?我动了你,我也活不了。大当家不会放过我,弟兄们也不会放过我,这些弟兄们都被你‘迷’住了!”二当家说。转瞬间剑道英灵已经出手数招,孟南连连闪避,证实了自己心里的猜测。“你的东西掉了,还给你!”叶孤帆奋力一掷,把十字架向那鬼影丢去。但是听到了尹贤的话之后,经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的尴尬。因为她完全感受到了来自于尹贤的那种对于韩孝珠发自真心的关怀。两个酒杯一碰。杯里的酒都到了各自的肚里。两人都酒杯倒过來。互相看着。笑着。“还不是那些有钱人,前天拿来的飞船,要求我们三天改装完毕,没办法,人家给的钱多,又有势力,只能加班加点的干活了”提到面前这架飞船,辛明宇就有些不舒服,本来工厂就事多,还见天的来一些这种插队的。本来还想趁着这魔蝶蜕变的机会,一举将她重创,没想到她这么警惕,即便突破,也随进留意着周围的变化。至于方正没有因为基因崩溃死掉,被有心人传成了方正放出一道大招之后,只需要休息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够再来一次,并且方正强大的锈才身份,和当初曾经在神话时代出现过的几位大神的能力一样。刘三勇拽着苏叶就往人多的地方钻,果然他们家的人都在这边,大哥二哥那边肯定被围的水泄不通,他自然也懒得管,扭头就开始找刘苗苗。李末没吭声,她还没有彻底融入这里,实在不知道该对现在这具身体谋个什么样的未来。但是嫁给个傻子肯定是不行的。这里有花九最痛苦又最辉煌的时光,但如今,这些过往只在狸花心中留下最深的恐惧,狸花承载了一切,让花九此刻能够平静的重面斗兽场。白灵儿倒是见过李末更难看的吃相,此时借着喝酒的动作,拿衣袖掩着脸偷笑。青年男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开始耍横,言语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威胁。花九想了想,凌天界的规矩,凡化神期修士都得前往易仙界,若在宗门内任职,非生死攸关之事不得出手。夏时光在沙发坐下身来,翻开相册。里面一张一张全部都是七年前她和顾琛一起拍的婚纱照。当然,父母入镜的那几张也全部都在。除此之外,连摄影师几次抓拍的照片,也都一同洗了出来。到个地方,他发现李末居然坐在南宫浩的对面,有人每行的怀中都抱着一个生物,南宫浩的怀里还抱着雪樱的那个冰茧,闭幕,这是抱着打盹落落。该将军几乎带着哭腔,哀求着。看着忠言相劝的将军,朱延玢留下两行清泪,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屋内,一坐,就是数天。君严有些不甘心,而在经过稍许的搜寻之后,气流好似终于是找到了它们的最终目标,全数向着君严的丹田冲去。 第九十三章 黔驴技穷 海瑞出面,把会场秩序稳定下来,身为主审官,会审主持人项天赐一拍惊堂木。“公诉检法官,继续!”“是!”李梁安拿着公诉文书继续念起来。下面就是罗列“犯罪事实”和证据。经查证,七位案犯过手,有营私舞弊嫌疑的举人名额,有一百三十二名。听到这里,围廊和庭院的诸生们又炸了再看看旁边那啃着‘鸡’爪的戚翰,叶磊瞬间就感觉自己是掉进了他们的套中。这用尽全力而丢出去的巨大水球就连关辉也不敢怠慢,将斩刀从嘴中拿了下来,双手紧紧握住刀柄,调动全身的灵力去迎战这一击。"在末世之前是一名海军,后来加入了人类联军,在守卫这个聚集地的时候受了一点伤,后来退了伍!或许是看在我曾经为这个聚集地流过血的面子上,他们对我的待遇要好上一点!"酒馆老板苦苦一笑。“宋大师,我跟白音是在一家公司,她的事情在公司传遍,我也算是慕名而来,我想知道我最近能不能更上一层?”关红图自信满满地道。妖异的紫光从我身体里爆发出来,化作一道二十米直径的光柱冲天而起。“辰儿,真相或许对于你来说,的确太过于突然,但爹娘可不想你就这么陨落了。”叶长空说道。不过此时此刻,叶风能够动用的手段确然不多,所以也就死马当做活马来医。我被他俩注视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俩看我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二傻子似的。九尾妖狐身上的红色妖气宛若血海一样掀起十几米高的浪潮扩散出去,九条大大的尾巴一晃,速度陡然爆发起来。一斩灭十界,界灭之意浓烈绽放,界灭的天幕撕碎天地朝燕行狂吞没而去。华回过头:“你想要这里的蓝色结晶体都是你的。”说完,头也不回向前走去。“那好,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我?”安含玉盯着云若飞的眼睛,问。“这九大神通来历不怎么光明,希望皇天兄能为我保密。”无名并没有立刻就将九大神通交给皇天,而是一脸严肃的想要让皇天发誓。老龙甚至连闪电都没有看到,就看到一个黑影在自己的上方,它刚想喊什么,闪电已经劈在奕的身上,丝丝雷电在奕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才渐渐消失。看到这一幕,地下避难室中的魏然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不过元尘目前背靠万剑山庄这等大势力,一般武者想要拿元尘捏一捏软柿子,也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不到两炷香的时间,谷凡带着人马返回到府衙。一看到谷凡,澹台明月赶紧问道。“不用问了,你已经说了,接下来就解决你的问题吧。”悔儿摆了摆手,脸上的冰冷弧度都是柔和了许多。雷修此刻不由回想起了当初和艾琳以及叶岚一同在402号房时候的经历,那个时候,从对面的405号房出来的那个鬼魂,的确是让他们吃足了苦头。只是为推荐进行教授职称的考评而已,江流莹竟然就舍得放下身为老师的尊严,去给什么领导陪酒。还国外回来的?也对,外国仔崇尚的什么aa公平,斤斤计较没毛病。穴窍如同被点亮的星光一样,散发着微光,与外界的环境进行交感。明焰下意识抬手一摸,瞬间茫然得连后面刚想好的“控诉”都忘了。 第九十四章 叶落而知秋(今天有主编推荐,小爆一下,三更) 这夜,借住寒山院的徐阶彻夜难眠。 他躺在床榻上,回忆着白天的审案,以及此后发生的事情。 七位主犯全部陈述完毕后,项天赐宣布把七人押下去,等同案其他人等全部审理完毕后,再一并判定量刑。 接下来一天,全是会审隆庆元年南闱舞弊案,涉及官员三十七人,江南士绅一百六十七人,其他相关人士二百四 时间还早,准备去靶场练习一下弓术的霍伦接到了来自同学的电话。 他不想再跟阿姐拿钱,那会让他羞愧,让他无地自容,让他感觉愧对阿姐对他的教导和厚爱。 这或许就是陈老一开始说的惊喜,张奔也很清楚,这是陈老要栽培他。 当他赶到城外时,想象中的尸横遍野景象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幅擂台比武的样子。 郑远害怕了,自己死了无所谓,可是他不想连累父母和妹妹,所以他只好收手。 感受着龙帝天魂针上附着的化虚境圆满的庞大灵魂,领头之人震惊的发出了声。 房间里只剩下唐山一人,唐山用心感受之下,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竟然堪比当日的聚灵潭,即使不主动吐纳,灵气也会不断地冲刷身体。 柔情的看着月落,龙帝天伸手在哪娇颜上抚摸着,温柔擦了擦月落额头上的汗滴,出声道:“落儿,辛苦你了”“落儿才不辛苦,只要老公开心就好”月落娇柔一笑,羞红的脸颊上浮生出万般柔情。 白凤九眉毛一挑,原来劫匪老大是一名先天四段武者,难怪没有一击毙命。 他现在也不能够用肉身挡子弹,身上也没有什么防护装备,秘法商店这类装备都贵的要死,他也没有修习这种防护秘法,只顾着增加自己的攻击力,提升精神力了。 忽然整个车辆一阵乱震,杰尔曼迅速回头,正好看到自己庄园炸开一团巨大的赤黄色火团。 何氏点点头,为了生两个孩子,她早就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了,现在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低着头就着田恬喂过去的勺子喝了几口汤,这才接过筷子吃了起来。 周淑娴,终于要出手对付她了吗?两次后宫妃子难产她都在场?这样的怀疑看起来漫无边际,却又最伤人。正因为它的漫无边际,所以才让人无从辩驳。 说说笑笑间,转眼到了午时,武顺娘拉着琉璃一道用了午饭,琉璃见她们午后都有些困乏了,便起身告辞,武顺娘还要留她,杨老夫人笑道,“你当大娘也是和你一般不管事的”武顺娘只得作罢。 华少觉得很奇怪,反问道,“你们难道不是么?”奇怪,明明他们的穿着都是一样,难道这些年轻人不是白川的土地么?可是他们刚刚的确是叫他师傅来着。 将心头越发扩散加重的疑虑压下,田恬打算还是先进一步了解再说,免得自己没有确定好就把自己给暴露了,难免会被人家当成神经病,毕竟,谁会相信你是从未来世界来的? 大清早公公来宣旨,轩辕夜看着睡意正浓的上官凤并未打扰之意,毕竟昨晚上官凤累坏了。 说完,何氏便偏过头,不再看李氏的眼睛,更不想让自己在孩子们面前示弱,因为,她答应过田恬,为了孩子,她要争取所有一切能争取的。 这一次的从江对面过来的人很多,再加上这边的兵丁和村民,在这片地里,乌压压的一大片人。云雪却是非常心疼的看着地里的庄稼,这么多人在地里,这些庄稼怕是也瞎了。 第九十五章 石破天惊 接下来几天的审案,正如大家所预料的,先审禁书案。 审理禁书案前,海瑞先行声明。 “此案涉及大不敬罪名,当属十恶不赦之罪,本当由刑部的中央检法厅提请公诉。本抚行文刑部和都察院,得正式回文,指定江苏检法厅提请公诉,由江苏慎法院初审。 初审完毕,刑部中央检法厅,再与都察院核查复审。” “纪安琪,不用你在这里假心假意的充什么好人,告诉你我现在看到你就感觉特别的恶心,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你,你怎么不去死呢!”纪暖心恨恨的看着纪安琪。 眼看着药马上要凉了,失去药性,楚相思也懒得再和君无疾废话什么。 他是真真喝下去的……明知道自己不太能喝酒,但是受了她的刺激,他还是没有能够控制得住。 现在的地狱阴魔犬,已经不再是苍穹真仙的宠物,所以对他的称呼也是直呼苍穹子了。 云炽点点头,说:“这还可以。”她本也打算这几天进月神殿看一下。 冥肆大概点了点头,又或者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两人胸口依旧沉稳紊乱的起伏着,君无疾泛着欲念的目光,落在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上,身体某处居然有了明显的反应。 龙御煊却并不理会她,而是直接将她的行礼箱拎到了他的车上,然后坐进了驾驶室。 周六例行的聚会,季言墨坐在角落里,除了偶尔简单地应一声他们的问题,始终保持着沉默。 机器人手里拿着一件类似于注射器的东西,待猎犬站定之后,拿起注射器,在它脖颈的部位轻轻刺了进去。 杨柳婆娑的影子晃动起来,我低眸不说话,良久的沉默,还是旁边的丫头打破了僵局。 “在下也只是一凡人,自然也修道,”吴谨想着石头人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故如此说道。 赤发老者看着三人,从左至右,有从右至左,目光凝聚,落在他们的脸上,令三人心惊肉跳。 “呆子!”张三风又哪里知道,蔚寻雪早己经将能不能找到天衍府看得很淡了。也许她想要的只是平平凡凡的真,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只见空中的孔明灯,能看见的由三五个变成了两个,片刻之后,那两个也消失在了视线中。 可林寻放此时又怎能听从老妻的话,他自年少起就慕濡修真一途,可惜身无福根无缘仙法,但他却从未放弃,人至中年以一半家财换来诸多修真法器,为的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从这些东西中有所得悟。 见这些人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朱有孝就直接让人付给他们一些银子,就当是那一桶油的价钱了,把那几个活计喜得屁颠屁颠的就走了。 “我去买些冥币,跟它们做生意不就行了,我还真天才。”张三风不无得意地笑了起来。 “冷暮萧阳,今日的事情,你们给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们这些人踩在脚底践踏。”颜襄面目狰狞的说道,她恨死了针对她的萧阳和冷暮,恨不得亲手将他们送入地狱。 在她看来,理由也只有一个——或许就因为是国宴,没有人胆子大到偷偷溜进来。 乌雪只好委屈巴巴离开,一步三回头希望哪个主子留一留它,不想才走出十来步,偏殿的门哐的一声被关上了。 让我们把视野回到刘一峰这边,其实在鳌拜袭击夏杰派出来的第一批探路人员的时候,刘一峰这边就完成了对民夫们的动员。 第九十六章 江南恐怕是在劫难逃 徐阶一听,心里暗叫不好。 大案,还有什么大案? 你海瑞还想兴什么大案? 饱读史书的徐阶知道,历朝历代,皇上要想清除某一伙看不顺眼的人,最好最便捷的办法就是兴大狱。 世庙皇帝时,杨廷和、夏言等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党众,就是被大礼仪、边患等理由兴起的大案,清理得干干净净。 皇 “张队长,我身材不错吧”赵静雯似笑非笑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让大家诧异的话语。 强大的魂力,使得他能轻易扫遍整片战场,却并没有现丝毫异常之处。 人间像是一座桥梁,一头连着天堂,天堂那端花朵芬芳,绿草如茵;而天堂的彼岸则是花瓣纷飞,人山人海,山野苍浪。 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京都上学,所以对于陈旭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当听到住院受伤,脑海里也是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理由。 那一斩,仿佛一道虚幻的光流穿过雪野,让整个世界都涣然一新,变了一个颜色一般。 “该死,该死”孙皓连续咒骂了两声该死,又拿起桌上的那捅冰镇水,猛地喝了几口,才稍微的缓解了一下心中的怒火。 他向着浪花破碎的那一边望去,那里是水晶仙宫,那一边是百花园,水晶仙宫里面有仙泉,有天涯银龙,百花园里面有无数花之精灵,美丽安详。 “既然没事,就坐下来说说后面要注意的事。”看到林枫二人闲着,林飞龙拉着二人坐下来说到。 但是他仍然坚强地站了起来,任凭自己的身姿歪歪斜斜,再次冲向对面。 眼见二人再度升空,南风急切的向北挤去,灵气比拼是没什么看头的,但接下来的过招值得一看,太清宗有一气双发反冲往复的混元神功,玉清宗和上清宗肯定也有类似的看家本领。 那些被揍的半死的山贼有话说了,我们这是自己开的路,辛辛苦苦自己种的树,还得维护到马车能通行的地步,收点过路费怎么了? 可没一会,光团进入身体传来暖暖的感觉,让它们完全忘却了深处战斗当中。 众人沿着楼梯往上走去。刚来到二楼,就听见楼道传来磕磕碰碰的响动和沙哑的嘶吼声。 此人的眼眶中不论瞳孔眼白,都是漆黑一片,身上散发着沉沉死气,显得极为诡异。 他似乎想要伸手拍拍苏恒的肩膀,可他意念所凝聚而成的虚影无法从树桩上离开。尝试一下后,只能选择放弃。 说到底,无论事实如何,都无所谓,尹航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自保能力。 此时的情况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但他战斗经验丰富,面对如此情况却也并不感到慌张。 看到回复,苏合立马放心了下来,皮皮蛋最近的训练量确实要比刚契约时要大很多。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热锅当中的菜肴似乎被翻炒均匀,盖上盖子。 就在张正怀作出指示时,车上的对讲机传来了各个部门到位的消息。 太后尝了一口,细细品味,对长泰帝笑道:“这孩子心思甚巧,这道蒸鱼,倒是别具风格,皇帝也尝一尝。”太后话音刚落,齐云立刻替长泰帝布上。 许易不由得皱了皱眉,这门武功立意高绝,所需要的强化点和推演点以及所需要的知识积累估计也是不得了。 刚才见甘然与苏如绘一起前来,两人正自高兴,没想到这么会却是把甘然给气走了。 第九十七章 杀人诛心 世人公认,国朝江南“以文显贵”的世家共有二百四十八家,主要分布在太湖核心区域附近。其中嘉兴府八十三家,苏州府五十七家,常州府二十七家,松江府二十四家,杭州府二十四家,应天府十二家,湖州府十二家,太仓州七家,镇江府二家。翘首就是徐琨、王敏珍、陆九轩、俞广陵、顾先文、张祈代表的徐、王、陆他开始步伐跌跌撞撞地奔跑起来,他的喉咙里呐喊着悲怆的哭声。陈学谦这番话顿时让众人一阵哗然。谁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得这么绝。这还是徐子雄第一次看到斗魂大陆的魔法,心里面虽然有点好奇但更多还是不安,因为随着火球的不断变大,徐子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就预示着徐子雄可能对付不了接下来雷风的攻击。向晴低下头,林可白的脸有些绷不住了,那股失落忽然狠狠的袭击了自己的心脏,她觉得自己很坏,不应该这样浪费林大哥的深情。其实他什么都没变,只要我有要求,只要他能做到,他从来不舍得拒绝我。面前的是一条野河,河流不算绵长,踮起脚来勉强能看到河对岸。水光斑驳,上面漂浮着野草和树枝,底下都是淤泥,并不算清澈。他确实很正经,他们登记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没办婚礼,但他总不能结了婚还当和尚吧?少清说,乔茵看不上他?楚灵心愣了几分钟,随后眼里闪过一丝凶狠的目光。血池四周,由八块玉碑组成的炼尸法阵已经启动,血水沸腾翻滚,一滴滴精血被提炼出来,飞起,没入紫甲僵尸体内。石黑有心想跑,可是看着眼前的场面,他也很清楚自己跑不掉,如此他也就放弃了反抗,常年混社会的他深知,一旦自己惹恼了这些穿制服的,吃苦头的害的是自己。“曦儿?”老管家皱起了眉,似乎是哀恼着什么,正与自己的内心不断斗争着。“耳朵?”顾念卿重复了一边,依旧是他一贯的说话习惯,温和的声音,末尾的语调微微上扬,给人一种疑问的感觉。汉献帝刘协对于刚才发生的情况根本无法理解,此刻处于极度懵逼震惊屈辱愤怒之中。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积雪,陆爸脱掉了外面的大衣,坐在炕上,随手拉过炕上放着的一个烟盒,慢慢的卷起了旱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县?”陆非凡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刘晓茜。就在陆汌放出话的当天晚上,就被他老子叫回家,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顿时即插即用,袁谭便感到无论是脑海记忆还是身体记忆,多出太多东西。能羡慕的呆呆看上半天。多少次梦里回到母亲的怀抱里,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渴望妈妈温暖的怀抱。每次醒来都是南柯一梦。这个时间段的广告,绝对是天价。虽然只播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也不是谁都有底气来做这个广告的。他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白色油彩,眼睛一圈涂成黑色,嘴巴涂成红色,而且他的嘴巴的弧度十分长,感觉他要是笑起来,‘嘴咧开到耳朵根’就不仅仅是一个夸张的形容了。安排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元尾将所有棕盐窟所有修炼者召集到中厅。此时的棕盐窟已经没了榆犀的威压,它们可以到处自由穿梭。花缅本想再求他一求,然而他眸中的坚决终是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罢了,这样也好,生离总比死别好得多。 第九十八章 不换思想,就换脑袋 徐阶跟着来到苏州府衙大牢门前,只见大门两边,以及高墙下面站着的那排军士,姿态不凡,绝非警员和一般牢子。走近去仔细一看,从新式军装上看出这是一支镇卫军。徐阶惊讶地脸上的肉在不停地抖动,“镇卫军,海瑞居然调用了镇卫军?”舒友良笑着答道:“前两日,南闱舞弊案主犯阮仁道被人在大牢里毒沐风一进去洞穴当中便听到一声洪亮的龙吟声,那龙吟声显然就是寒冰仙脉发出来的,寒冰仙脉似乎发现了沐风,在警告沐风不要靠近,否则将要承受寒冰仙脉的怒火。刚说完,林婉白跟萧景就顿住了身形,愣了愣,陆子默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眼前。今天自己这么做了,铁定自己的名字会彻响整个东阳宗,肯定是臭名昭著。螳螂足所带起的锋利嗤响声中,郑凡偶尔用拳头击在其头部的声音更大。拖走乔茜的这位大帅哥直直地朝夜悠然走去,黑木堂身为资深的媒体人,他当然认得这位大名鼎鼎的凌家三少夫人。“我……咳咳,你特么疯……咳咳,放手……”好在他天生力大,又多少还真练过了些拳脚,冷不丁之际,两手将将倒是拉住了苏默的手,当即死命的拽着挣扎着。不多时,一只血红色的猿猴出现在洞口,体型庞大,跟大象有的一比。被金光击中,低级仙脉发出一声无比凄惨的惨叫声,紧接着低级仙脉在虚空中使劲的晃动着庞大的身躯,似乎想要把罗天戒从身躯中甩出来。又惊又怒之余,哪肯当这冤大头?狠狠的拨开张延龄的手,怒骂道:“该死的,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口中骂着,脚下却不慢,顺势就往张延龄身后躲去。“哈哈哈……难道你不知道本王和神凤妹妹都在找你吗?你觉得被我们找到你,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吗?”五爪神龙阴笑的回道。他脸上苍白,跪在地上,掐着一个奇怪的手诀,仿佛是在进行一种古老的沟通仪式,到了关键的地步,自然是不能动。余哲想着想着忽然色变,连迪娅卡在远处呼唤他的名字都没有听到。而中间不停的有‘水流’在朝着那个神涌动,他在贪婪的吸收着,那种‘水流’对他的‘滋润’简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强大着他。余哲一愣,怎么什么都能跟李庄扯上?曲龙看出了他的好奇,便给他讲辛普森的故事。医疗设备有限,现在还轮不到余哲这种轻伤员。草草吃过军用营养早餐便到处闲逛,看起了风景。沿途的战士看到少年浑身是伤,都劝他休息。余哲听得烦了,只好回营房闷头睡大觉,直到被人叫醒吃晚餐。民警沒辙了,又追到彭受益父母那里去了解情况,他的父母看上去很善良,也不知彭受益出了什么事,一看到民警就有种胆怯感,吞吞吐吐的不愿意说儿子的情况。再赶往医院的途中,马勇知道了马龙和陈虎突然出现超凡大饭店的原因。唐军听了表弟的话高兴,马上端起杯说:“有梦就好,祝愿你们二位的明天一天比一天好。”说完,一口将酒干掉。喝完,又看了一眼白牡丹,发现她也是好酒量,一口将酒喝光。“珍妮,你的飞行不过是特殊时间的取巧罢了,难道你真以为你恢复了上古猎妖人的风采?今日,你竟敢逼迫于我?”在这个时候,吴天显然非常的愤怒,在言语间也不装高人那种云淡风轻了,而是频频的挤兑珍妮大姐头。 第九十九章 皆大欢喜 皇甫檀起身,对着海瑞长揖。方致远也恭敬地对着海瑞高叉手行礼。舒友良神情复杂地看着海瑞,顺手把放在桌子上的奏章拿了起来。“我来看看,老爷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要是真的不对,我得提前准备好逃难的行李和家伙什。”舒友良翻开,刚扫两眼,脸色就变了。海瑞在他的上疏里,对苏州莫非,是魔音宗在仙界,亦或是魔域的先辈,在数千年前,便算到今之一切?所以,才留下这件宝贝?以求力挽狂澜,左右结局?出现的人影器宇轩昂,中年人模样。能够在这种情况出现,自然不是一般人。众所周知,屠天通很强,听黑影的口气,似乎比屠天通更强,而此人敢于这时候出现,一定不弱。那黑洞洞的眸子,此时却不知怎么的,透着一抹柔和,巨龙微微颔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朝着唐羽示意。这挑上的第一家,就是赤珠沙漠这么可怕的地方,要是寂无君王在赤珠沙漠有个万一,他们不是白忙活了?至于林逸,对周俊毅这家伙的印象也特别差,林若烟非但不喜欢他,反而有点讨厌,可是这家伙还如同牛皮糖一般缠着林若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了。“云踪!”素盈盈看到任云踪被实力可怕地金燕天击伤,心中一紧,一个瞬移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迅速释放虚仙之力帮他稳定身体重伤。“最后一个问题,随、宋、明三家的秘地在哪里?”这个问题,唐家绝对有人能答出来,但他们没有说,也不肯说。三人配合的不错,更未经练习,便是摆出了三才阵的架势,短短的工夫,倒也干掉了几名妖怪。苏霁月心慌乱到了极点,眼泪就这么汹涌出来,直至那一片热泪滑入了二人的口舌之间,身上的男人这才忽的止住了。他今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是不是跟大宝身上出现的情况有关系。慕容萝也勾唇莞尔一笑,柳枫此时正好睁开双眼,定眼便瞧见美人倾国倾城的笑容,不由又看呆了!甚至忘记了他刚才的紧张。最后,路辰宇被南宫泽带走了,倾世颜也就放了被她们困与手中的南商士兵。“噗!”茱丽叶一下子笑了出来,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让叶凡的目光再一次投了过去。“吃呀,都买了不能浪费。”苏安暖淡淡的笑了出来,她拿着叉子卷了一口凑到了叶清寒的嘴边。到了顾西决的房间,一推开门进去,便看到了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男人。吹弹可破的皮肤,一拧都能出水,轻轻掐一下,皮肤娇气的要红好久。言洛希吁了口气,她跌坐在地垫上,才发现自己紧张过了头,手脚都在轻颤。实在是言零昨晚突然“失踪”把她吓坏了。所以,他专注于跟秦岚的战斗,由于隐藏了一部分实力,他将自己的实力调到跟对方差不多,全凭招式和对方斗着。“前些日子您说王道长让他随家人们一道听候吩咐,恰好家里的园丁年老体衰,我就让邱哥儿暂时代了园丁一职,这段时间我也曾看过,他把园中花草侍弄得倒是很周到,比咱家的老园丁在时更为精心、细致。”王管家回道。话音落下,一圈圈蓝色光芒从海龙斗罗额头上的眼睛状蓝宝石中扩散出来。这股能量并没有太强的攻击力和冲击力,它针对的是领域。凡是蓝光覆盖的范围,世界领域如冰雪消融。 第一百章 资深公务员的学问 西苑紫光阁左阁里,一身朱色圆领十二纹章服的朱翊钧站在上首,给五人在讲课。四位身穿赐蟒服的资政,胡宗宪、张居正、赵贞吉和谭纶,还有一位穿着斗牛服的杨金水,在下首坐着一个半圆。“诸位,朕讲了一个多小时,大家也应该明白什么叫政治经济学?现在朕做一个总结。政治经济学,是是研究人类社会[刘禅技能,磁力屏障,刘禅将在身周形成强力磁场,对手的干扰效果将会降低,获得若干秒无视若干百分百的干扰。不该是后者,想当年在法则之地遇上世安国师的时候,那通晓法则大道,理清本源脉络的国师尚且不能抵挡得了常青的灵魂星光。城门前站在两侧的守军不时向他们这边望去。他们有些好奇,这两位家主一大早就赶到了城外,现在已接近中午了还没有回城的意思,到底在干什么呢?护身效果消失后,我的后背瞬间被烧焦,我这时才知晓,我之前练出来的抗痛耐烤能力,在失去符咒庇护下,脆弱得连纸都不如。突然听到有人阻止,采花贼也是吓了一大跳。之前它一直都在警惕着四周,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从天空中下来。22分钟,霍家队中场拿球被侵犯,这段时间打得比较僵持,霍家队这边办法并不多。“你是为救我而受伤,我若是不闻不问,皇后娘娘心里,只怕指不定怎么骂我忘恩负义了吧?”方才为何救她,谢鸾因不想问,就算是问了,曹芊芊未必也就能答上。“卡普先生,卡普先生~我们还是先避开敌人的锋芒吧,对方很有可能会达到双s级别的战力,正面对抗实在是太危险了。”陆川变成飞鸟来到魔猿和卡普交战的上方,然后向着卡普大喊道。顾遥心中暗道,原来是眼神不好怕是离得远根本看不清了。一面看着那昏黄的灯火,暗道旁的也算了,这样的。灯火怎么验尸。中年人听到陆川同意了自己的计划,也是异常兴奋的说道:“很好,既然你已经同意了我的计划,那么我们还需要在这里事先布置一番。舒凝忽然心底酸涩,几乎热泪盈眶,搂紧了舒宝贝,在额头上连亲了几口,有这么个懂事的儿子,她真的很幸运。手沿着刘海挡住的位置摸了一下,那道疤凹进去了,胸口一窒,又想起了江亦宁刚刚的话。苏浩对于洛南皇的举止心中就更是奇怪了,苏浩立马就说道:“洛南皇,这封信怎么了吗?有什么异常吗?”洛南皇听到苏浩这么说之后立即就回过了神来。斑斓鸟自然是撇撇嘴,然后身影一动,就直接从赵仁凡的印记当中出来了。祁安落继续慢悠悠的冲着手,这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她这才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了。不过,她是不是太过敏感了些?祁安落的思绪微微的顿了一下,在镜子前站了好会儿,这才往包间走去。自成婚以后,她是跟着梁秋叫冰绝仙尊师傅的,所以,这会儿她是急死了。等拍卖会开始,我看到台上亲昵的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落薰时,心底说不出的滋味。毕竟,我知道我林四四不是人民币,我也无法强求一些人去喜欢我。这是舒宝贝每次放学都会问舒父的一句话,他知道舒凝去了国外陪穆厉延,只是具体的不知道。 第一百零一章 三哥开门,自由贸易了 朱翊钧开口道:“进来说。谁这么不开眼?四位资政都在,朕和四位老先生要好好商议一番,到底是红烧还是清蒸,要不就油炸。李春弯着腰走进来,恭声说道:“回皇上的话,不是外敌擅开边衅,挑战我大明威严,是俞大猷率整编后的朱雀水师,出满剌加港,奔天竺果阿港,找葡萄牙人的晦气去了。这是他六百在凉亭内失手伤了甄宓之后,貂蝉马不停蹄,又去丞相府刺杀曹操。这一次,妃红颜是真的震惊了,她万万没想到,沈璇竟然真的懂炼器,而且恐怕造诣还不低。“看什么看,不写我就收试卷了。”门外传来数学老师的声音,所有人又看回自己的试卷去。就在我准备给马晓东最后一击的时候,一股无法抵御的力量,瞬间在我的侧面袭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后很是自然地拍了拍林潇的肩膀,粗犷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响亮。自古英雄多磨难,或是布衣雄世,或是飞龙乘云,亦或是金马玉堂,但其实都只不过是戎马一生,最后的结局大多令人唏嘘。孙紫琳接过钱,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但此时她看向许川的眼神,很是欣慰。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一个身影,正在走向我。“没关系的,这样也好,我就是阴魄体质,和你一样了,我们永远留在冥界不也挺好吗。”九儿轻轻抚摸世子的脸颊,为其擦掉眼角的泪水。原本,我只是想图个安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和苏雨共同生活下去。待看清来人模样后,李玄诧异不已。在他的想像中,这位老者的双掌奇大,身材至少也跟这个瘦高老者差不多,却万万没有料道,此人竟然是个矮子。但就在丝沫正醉心于那个男子的奇貌伟岸时,他突然把工装的拉链拉扯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往下,由于是那种连体工装的关系,几乎就马上要露出位于下方的那神秘部位,这样的发展让作为巨龙的丝沫都愣了下来。再加上巴克那刚刚因为金币而亢奋的神经,便造就了巴克的无上勇气。百丈,吴弃出现的地方,离欧阳玉风所在之地的距离,就是百丈之遥。吴弃好像是故意的一般,这百丈距离可是敏感无比的距离,若是吴弃出现的地方再近一些,只怕欧阳玉风连话都不会说一句,直接就对吴弃出手。当然,在其他同学看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说什么都是真理,做什么都是标准的缘故。到此圣武士这一记攻击的力量业已用尽,他不得不停滞了一下,再次举剑,而骨墙就在这短短的瞬间,以惊人的速度不断的向外蔓延,怪物一般不屈不挠的再次向他伸出了尖利的獠牙!“是呀,刘总,日子不早了,离过年也没有几天了,就算你不想过年,也不能让我们的官兵没法过年呀。舟山号上可是有不少官兵准备回家过年的,据说家里面前已经安排好让他们过年的时候相亲了。等宋毅扫‘荡’完桌上的饭菜后,乔雨柔还关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再点一些。她刚要出手,这个时候,一股温暖的感觉袭来,随后,一道极为温暖的祈祷术将她身上的所有伤势全部治疗好了,同时,她的身体被一个温润的怀抱抱住了。 第一百零二章 何塞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 战略上藐视,但战术上重视。俞大猷口头上把吉大港说做海盗窝,不屑一顾,但实际上却很重视。他带兵打海盗倭寇打得多,深知这些海盗的凶狠狡诈,以前没少在海盗手上吃过亏。舰长室里,俞大猷趴在桌子上,查看吉大港一带的海域图。葡萄牙驻印度总督保罗.卡尔德隆战败时,伤重而亡,但他的旗舰“圣母它们的方方面面,早已经渗透了整个中原大地,甚至于控制着中原大地的一点一滴,这样的隐世家族才是最可怕的。我只好应着,因为这两天我确实有心无力了。只能听爹安排了,那种传奇故事我也没往心里去,加上喝了点酒,便倒在床上睡着了。于此同时,博士她还告诉了哥哥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消息。那些自愈液,其中也包含了从尸人身上调取出的基因。也就是说自愈液虽然救了哥哥的生命,但也令他感染到了混沌病毒。“你是要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说想让我们来硬的,直接绑你回去?”耀天问道。大家开始高高兴兴地吃饭,常老让开了一瓶红酒,说除了开车的外,大家都喝了点。原来是那对母子现在没有地方去了,只能是厚着脸皮的再回来找他们拿点东西吃,江城本来就是在这里的,所以说通了他的姐姐,给了这对母子吃了一顿饭。汕长一战后,欧阳南天的名声一下传播开来,他也向世人宣布了他的梦想,他想要组建一支武装力量。这支武装力量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任何集体,也不属于哪个国家。“南,送我们回去吧。”傲雪扭头对许辉南说。许辉南点了点头。拿起外套就走。傲雪和顾明跟在后面。因为受得刺激太大,一时半会很难说就复原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同时也是他心理素质的一种考量。同样的病也因人而宜会出现不同的结果,一切就看他的造化了。真正当古风施展出隐身能力朝焰圣魔境入口处走了过去的时候,俱湮荒兽震惊无比,双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似乎想不通古风是如何做到这点的。随即,紫阳神剑好像受到了某种强大的攻击似的,剧烈颤抖不停。墨珩吸了口气,鼻尖‘唇’边都是她口中梅子酒的清香,醉人,让他忍不住,想要…沉醉。短短不到一个月内,众人的实力,就和祖龙所言无二,都道行精进整整一个大境界。傍晚,连波等人一回到大殿就发现般若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们了。陈玄义信誓旦旦,他似乎已经看见,待会儿牧元狼狈地滚出嘉兰学院,被自己和父亲杀死的场景了。接着,十几名身着墨衣的青年,就是大声吆喝着,踏马飞驰而来,朝着城门冲去。按照张昭的看法,吕卓就应该足不出户的老老实实的在州牧府呆着。既然发现最好的山脉占据者不过是拥有圣王兵的圣境巅峰,那他们还有何惧,自然是要抢那些拥有皇品龙脉的地盘去。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意气风发的夜阳备受打击,此时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想起自己制定的二十年环游妖界计划,不由得露出了自嘲似的苦笑。坐了几天的马车,姜邪等人总算是来到了,以防御著名的玄城,几人一到玄城就被其夸张的建筑物给震惊住了。 第一百零三章 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参谋处参谋和各分队统领陆续赶到“宁波号”旗舰的舰长室。点了名,所有人都到齐了,俞大猷宣布开会。参谋处一位参谋先开口发言。“大帅,刚才你叫查蛮应龙,有位参谋查到了。”“哦,说说这位蛮应龙的来历。”一位参谋马上应道:“是!蛮应龙乃东吁国第二任国主,一统蒲甘“人人都知道我是断袖,呵……”秦正重重地仰躺在软椅里,苦涩地自言自语。再说了,老十、老十一可是皇子,只要不是太子亲临,谁能命令他们把自己手里的人脉交出来?所以交给内务府的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利润罢了。“怎么样怎么样?娅娅,你们是不是很惊喜?”上官子涵笑嘻嘻的。“我……我刚刚也买了一对情侣手链,叫‘四叶草之星‘,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说完我从包包里拿出了四叶草之星。有不少的波斯人在街边兜售货物,动物皮毛、打火石、地图,对唐朝人来说比较新奇的还有磁石,跟玻璃一样的水晶杯子。“玄禋以前都是这么让自己手下的鸟儿送信的嘛?”雪幻有些不满地腹诽道。宸王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碾压碎裂,许久,才吐出一口血和几棵碎裂的牙齿。这骑马的和尚没少跟墨非赔笑脸,让飞回姜如意那儿拿吃的,墨圣君通常都是咧咧嘴骂一句滚蛋。策凌是个实在人,属于有本事的软柿子,斗心眼子他一定不是纯悫的对手,但是说实话,但老八觉得,也许真的只有像策凌这个实心眼子的人,才能骗到纯悫。金丝楠是华国特有的珍贵木材,有香气,纹理直而结构细密,不易变形和开裂,为建筑、高级家具等优良木材。在古代金丝楠木只能皇帝可以使用,木材表面在阳光下金光闪闪,金丝浮现,且有淡雅幽香。他哪怕生出想利用沐家回县城的心思,也决不是纳妾,谁知道沐家居然会错了意。凌玉一听,眼神亮了亮,随即黯淡下来:“能出去么?几步路都走不动。”她随即又发愁。别告诉我你罗大老板还想率领手机工厂的团队去争夺诺贝尔奖吧。马儿经过她的身边,没有停下,年轻人继续驱马前行。茶茶松了一口气,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先生是看出什么了吗?”阿雪问。她当然知道鬼一并非纠结茶茶吃东西时的豪放姿态。他有着上千年的修为,能够轻易看穿人的魂魄。何况她的亲儿子昨天进门就在茶茶身上拍了一道符。为了第五长生这个免费的强大保镖,苏洛尘把第五潇潇也带上了。锦堂春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名气,当然这名气不是说他们唱的好不好,因为大部分百姓其实都没听过他们的戏,毕竟锦堂春一般是只在王公贵族的府里给官员亲眷唱戏,这些老百姓们听不到,也就更想要听一听了。罗立皱起了眉头,刚刚想要寻求大飞哥的帮助,却见萨比娜用双手捂住了脸,转过了头,仿佛害羞的大姑娘受到了惊吓一般楚楚可怜。二十多位各家电视台当红主持人齐聚舞台,纷纷向前来红磡现场的12000名观众自报家门后宣布了冠军之夜的比赛正式开始。“不贵,不贵,走吧,难不成若水姐姐不给我面子。”顾青颜说着又撅起了嘴巴,一副我很不爽的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三千发火箭弹的开门红 海螺号声响过后,六艘体型较小的船只从朱雀水师里冲了出来。它们都是广船,三四百吨重,双桅杆硬蓬帆,跟后面主力舰庞大的船型比起来,显得格外“娇小”,轻盈地行驶在海面上,很快就钻进了卡尔纳普利河。离开船队主力,进到卡尔纳普利河面上,追逐着前面的桨划船和阿拉伯三角帆船,参照物一改,刚才显得娇陆雨菲则是不屑地冷眼旁观,倒是龙鸣有些愕然后,就一副理解的表情。“难不成还有我不知道的高手?”黄老汉刚收下去的战意,又一次蠢蠢欲动了,眼里直放金光。蒙奇呼出了一口气看向对方脸色依旧的罗森眉宇间也是随着刚才的交手而变得越发的凝重。“十息的时间,从中间穿过去。不准使用护体内力!”当蒙奇看着刀阵之时一旁的老者开口道。也不理会蒙奇是否准备好自顾的开始数了起来。“好吧,你随我来。”中年人不再啰嗦,转身向内走去。蒙奇也是起步跟随。不过在李惊天报出了他的身份之后,港岛李家的人立刻通报到了李擎天老爷子和李超人老爷子那里。没有过十分钟,张温启便和凯瑟琳等人一齐来到了蒋秦天的临时办公室内。那矿工一见这么大的阵仗,吓的脸都有些发白,坐在沙发上什么话都不敢吭声,一个劲的在哆嗦着腿。当然,得意的背后,魏子杰也看出了一丝冷笑,虽然很不明显,但还是能感觉的到。砰的一声,一具死尸跌落在大殿的青石板上,鲜血迸溅,触目惊心。所以,我突然之间在自己的心里跟刘放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我对他病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抵触的感觉了。开上他那施了魔法的老破车,缓慢的来到了火车站,康斯坦丁顶着邋遢的形象,拎着残破肮脏的施了魔法的老行李箱,迎着无数路人鄙夷的注视,自顾自的走到了售票处。迷雾重重,行走其间,仿佛闯入了仙境。除了眼前水牛和北堂羿的背影外,一切都隐于重雾之中。看到这种情况,一直头痛不已想要阻挡人类来参观的新任神王索尔·奥丁森,在简·福斯特的提议下,干脆大方开放新阿斯加德,把这里当做了一处旅游胜地。“那天晚上,你通知了我爸过来这里,可是现在,你有看到我爸的影子吗?”厉鬼咬牙道。老头子明显是在打太极,可顾樵还真没有什么办法,舆论这个手段并非一定有效。毕竟异界是帝国时代,勇者学院的背后就是帝国皇室,如果有需要的话舆论分分钟被管制,甚至有可能被扭曲。待目送伙夫长垂头丧气离开后,姜维长长吐了口气,负手蹑步到关银屏身后。王闻林可不是她李天宝的人,说起来还同晋王妃是同族。晋王想要壁虎断尾,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半点腥臊不沾吧?袁三少爷用潇洒的姿势上了擂台,在老家那边经常可以看比武大会,每次都是会很羡慕那些能站在擂台上的人,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站在这里,虽然是异界,但好歹也算是圆梦了,所以袁朋显得很是激动。前世,苏刑可没有听说过这东西的存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冰冥火虽然被打落,但是溢出的灵能却并未彻底散尽,又都是精髓。瑾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奇怪,怎么那么大的火药味呢? 第一百零五章 现在可以坐下来聊一聊 吉大港和吉大城的大火,如同一团巨大的篝火,极其嚣腾地燃烧着,黑烟冲天遮日,方圆数百里都能看到,然后方圆数百里的各方势力都保持着沉默。老虎出现在丛林里,万兽屏住呼吸的那种沉默和寂静。朱雀水师也没闲着,搭载陆战营的船只在护卫舰和巡航舰的护卫下,在铁链附近的河岸边登陆。管着铁链的两尽管南方多年来,一直受南方变异动物的不断侵袭,但北方多年来,过得也并不轻松,来自北方的最大威胁,是来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变异植物。“我不敢靠太近,只能远远地猫着。别的话虽然也依稀听了些,但是都不重要了。“我们什么时候丢过那种东西?”雨秋平彻底懵了,呆呆地问道。岁月的浪流,并没有让它失去色彩,反而更有韵味,沉淀下来的尊贵和闪耀。那个带头的汉子叫刘大黑,也的确如他所猜测,是个杀人犯,还有半年他就得吃枪子了,其他几个不是打架斗殴,就是抢劫,那个玻璃男更是抢劫犯。上流社会的人稍微聪明点的都知道这是谁出的手,孟彦博要纪檬死,纪家能让对方好过吗?纪檬能放过孟彦博吗?他还建议秦晚干脆把桂皮八角这些大料都种上一些,别看只是调料,一天下来成本也没有很低。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评价寒门vs龙行的视频,王跃更甚,他的那场辅助艾希,以及以前打直播的各种精彩集锦,都被传了出来。“怎么了?”毛乐言在院子里挖着桂花树,想把它移植到自己房间外的空地上去,见刘泽中连带愤怒地赶来,不由得诧异地问。最紧要的是,周皇后空有母仪天下之称,上面究竟压着太后与长泰两人,做事不免束手束脚,哪儿有太后令行禁止的效率?或许有,只是裳不归没有柳三变那般细致的观察,所以并没有发觉而已。而另一边,黑袍之下,一双淡漠的双眼,也终于开始稍显得凝重了起来。旋即,萧战嘴角噙起一抹阴森般的笑意。显然,他是觉得有鬼宴公子对付萧凡,肯定是一件好玩的事?晗初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中,不解之余更添无措。她连忙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托盘上的药盅,表示自己方才是去熬药了。望着墨蓝色的天空,黑云飞散,一轮满月高挂于山谷的顶端,这一切预示着有事情即将要发生。“该死的家伙。”沐蓝瑟睿紧紧的握着拳头,但是对抗陈琅琊等人,沐蓝瑟睿压根就没指望吸血鬼皇,求人不如求己,就算是至亲之人,也未必就有绝对的可信度,沐蓝瑟睿决定独战陈琅琊等人。“凌君,赶紧告诉东林吧,他知道后肯定会很高兴。”孟静秋笑着开口道。既然事已如此,郭薇和李明泽两人只好等待寂曼陀将法力再次恢复了。终于到了目的地,地面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浅坑,浅坑里流淌一些红色的岩浆,散发着滚烫的热气,不时有岩浆从浅坑里喷出。天生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太皇天陆地上的东南角,距离海上大概还有上万公里的路程,虽然决定了要去海上,但是早已在大师兄那里听多了有关海上环境的恶劣以及各种各样隐藏的危险,所以天生还是要做些必要的准备工作。他没多想,仍觉得这是长期透支灵力的结果,于是他便坐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倒了。 第一百零六章 日拱一卒 好好聊一聊?聊什么?聊我们用什么仪式向你们请降吗?你这么多大船,气势汹汹赶来,上来就把吉大港和吉大城付之一炬,两百多艘船,一万多人,全被大火吞噬。好不容易逃出来十几人,你二话不说就在我们面前斩头。都是成年人,当然知道你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水兵在吉大城远处一处山颜峰连忙摇头拒绝了,他很清楚铁熊佣兵团的好意,只是他真的不需要这么丁点的金钱,放进界纳中也是浪费空间。然而事与愿违,从400开始,数值减速慢成了每十分钟减一,然后是每二十分钟减一,直至趋于停滞,说明二者对力的平衡值的争取已达极限。对衣品天成不断地渗透,不断的染指,陈雅竹都是因为亲人关系没有说什么,默默忍受,但是今天却开始反击了。那火红色的光芒可不是它自身散发出来的,而是来自于它后方的那奇异的双色湖水中红色的一种。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幸运的是,曲菠、孙翔这些年轻球员成长起来了,问题应该不大。然而她这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被北辰越看在眼里,还以为她是在害羞。她当时真应该阻止然丫头他们,这下好了,王家兄弟进了衙门了,这会儿官~!差又来抓他们了,她早该想到,那些官~!差哪里是那么好招惹的。“他……他们是……”海歌吓了一跳,顿时背脊凉飕飕的,这滋味与浸泡海水产生的凉爽感不同,后者是享受,前者是惊吓。凌承没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呆呆的望着穆楚,一张还挂着笑脸的脸就像是破碎的冰渣子,咔嚓一声碎了,一点残渣都不剩下。路飞一脸的无辜看向颜无道,颜无道的神情变得很憋屈,同时又很尴尬。另外一只手,又是一片溢彩流光,一面淡金色的古朴单手盾牌出现。为此,她昨天特意和王鹏在电话里商量了好久,晚上还亲自去了趟支行,要来了相关的政策,按理说,至少她这边已经是做到了极限。他就这点好,作为一名骄傲的男子,他是不屑于,去故意忽略或是否认,任何人的任何长处。“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如果你是谷美川的朋友,那么不用废话了。”风千盯着洪婉儿,脸‘色’平静,语气冰冷的说道,他明显没有见过这两人,对方竟然能叫出他的名字,他已经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第二天,睡至日上三竿的贾千千伸着懒腰爬起来了。当然,她半点也不知昨晚发生在她屋外的一幕。她原本以为他只是普普通通的灵魂,做出的事情虽然很有毅力,但也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回房间穿好了睡衣,包裹好自己之后,李雯还是不放心,楼上楼下的折腾了许久,她又带着备用医务箱子,以及一盆热水,一块干净毛巾,重新上楼来,进入了唐军的房间。该死的,这两个家伙到底拿了什么东西,看来自己还是要跟着他们俩了,路飞觉得这些恶魔拿到的东西,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既然妖帝复生,一定有很多天人族盯上她,想要将她抹杀在世俗界中。因为千百年前,妖族就在妖帝的带领下,与天人族大战了很久。 第一百零七章 果阿城里的忠臣 葡萄牙海军军官,前驻满剌加副总督兼军事指挥官孔塞达.阿威罗.莱昂,焦虑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他带着被大明驱逐的两千多葡萄牙人,驾驶着六艘破船,从满剌加港摇摇晃晃地离开。那六艘破船,有的漏水,必须安排人手每天不停地排水,才能保证它不会沉。有的桅杆断成两截,直接用绳子绑成一根,凑合着用周勀一愣,这事他还刻意瞒着她,就怕她知道后又胡思乱想,但还是被发现了,大概昨天给徐南打电话让他定两只花圈送去的时候被她听到了。罗元青皱眉道:“我觉得,应该是你体内的源始之力受到了什么刺激,所以才激发出了你体内蕴含的能量。“全身都散发着狗粮味道,真是够了。”他说完转身,去沙发上拿上手机,准备离开。红袍们看着胡威潇洒的背影,心情复杂,其中能说得出来的有震惊,有迷茫,有疑惑,或许也有些许羡慕。夏染明显被闫军这副冷峻的模样给吓到了,一张脸变的煞白,眼里满是惊恐。李美玉气得在他肩上拍了一掌,周勀借势就把人推到了旁边司机怀里。就连杨大师也曾经感叹,即便是巅峰时期,恐怕也不是他们联手之敌。耗子精见状急忙阻拦,可他一个普通人,哪里拦得住炼气一层的修仙者。常安浑身都是无力感,不是为杨静或是姚凯,而是为自己,但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闷头继续喝汤。“我发现你变了,这才分别了多久的时间呀?你就开始嫌弃我了。茶楼之上持不同兵器的众人在各处分开,有的坐着喝茶,有的负手而立,时维扬就那样一个一个的介绍着外号和名字。严云芝双目通红,却也只能将短剑抵住自己的喉咙。一个高环黄昏法师不足为惧,可再加上数个实力不逊色上位巅峰的战士呢?“真是很荣幸你喜欢这里,要是有时间,你可以在这里常住。”查尔斯这时候插话道。托尔布欣所说的情况,我有些知道,有些则是第一次听说,根据他的叙述,保加利亚部署在边境的部队,简直就是按照演习的方式来进行部署的,只要我军发动一轮进攻,就能将敌人这种花拳绣腿似的防御打得粉碎。这种以德服人,那就是双方品德都属上乘,以武会友不伤体面,外行看上去最后没有分出输赢,但是总有一方会抱拳一礼,说明他略逊一筹,两人相互一笑,结为挚友。一番观战之后,古丁的目光落在了领主艾德的身上。他很清楚,艾德只是一个普通人,可能格斗技能比普通人要强一些,但终究没有超脱普通人的范畴。“托尼,想什么呢?”见到托尼陷入沉思,李天拍拍着托尼的肩膀好奇道。我把崔可夫的命令传达给海军陆战旅和火箭炮团后,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心说敌人会这么老老实实地拥挤在建立的滩头阵地上,任我们的炮兵攻击吗?众人呼喝着,远远望去,却只见烟尘滔天,朦朦胧胧之中,可以瞧见一个有如金刚降世的身影,在千军万马之中鏖战。外围的官府对于黑旗军的搜捕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不过这也是执行朝堂的命令,陆桥山自认并没有太多办法。在看直播的一些观众里,还是有着苏凝的真爱粉的,看叶风竟然写了个薰衣草,个个都气晕了。这么简单的题目,竟然都会答错?真正的粉丝,哪个不是张口就来的? 第一百零八章 阿拉伯朋友,我们必须联合起来。 在果阿港外海,密密麻麻地停着船只,大部分是阿拉伯三角帆船,有大有小。大的估计七八百吨,可以称得上是巨型阿拉伯帆船,大约有三十余艘。还有四十多艘巨型桨帆船。这种船在地中海叫加莱塞战舰,最出名的是“威尼斯炮艇”,后来奥斯曼学了去,在东地中海、红海、阿拉伯海广泛使用。不过几设计部的员工纷纷对曾秋云投向了质疑的眼光,可曾秋云目光呆滞,仿佛没有要辩解的意思。于是,大家将目光从曾秋云身上移开,改为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终究没人敢率先说话。“不错,”顾蓉蓉接过话说,“那个山洞,应该算是外围,他们虏劫过往的人,或者周围村里合适的人,然后穿过阵法,把人送进去。许磊现在完全懵了,不久前还底气十足,身后的船是他的,身边的人是他的,对面就是一堆草包废物,根本不用放在眼里。白正祥进殷宅不难,不过车子直接从正苑门口疾驰而过,开到了君苑门口。秋阳杲杲,这样和煦温暖的阳光,总会不禁让她想起和殷时修初识的时候。魁梦兰就是当时在苍茫中跟瞑蛛索要的灵草,它的药效有两种,其一是点燃后能够让人产生幻觉以及幻听,但效果并不明显,最主要的功效是直接使用可以复制能量属性,这才是瞑蛛最在意这灵药的地方。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窗外一队队逡巡而过的侍卫,从数量和装备上来看,绝非是他昔日那支十分寒碜的御林军。穿着粗布衣裙,头上包着块花布,脸上……抹着胭脂水粉,颜色很是艳丽,嘴角还有一颗黑痣。顾蓉蓉看明白了,郝言诺对祝平松,并非单纯的爱,而是掺杂了许多情感和因素。又是一阵热力挤压,玄王一失手,墙壁差点当即合拢,幸好鹿端鹿角暴涨,一下横身顶住。什么虞家不虞家的,听都没听过,不知道前面那人瞎激动个啥,挡半天路了。画中之人本与温若初有九分相似,但因线条模糊,说是淑妃也不为过。若无法将生生之气弥补回来,云瑶很有可能会寿元减半,早已而亡。当天夜里,幽州私宅外杀气沉沉,阴冷的气息把林中的飞鸟都惊了走。而且,她居然又双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该说不说,她是真的不懂戒指佩戴里面的弯弯绕绕。接下来的路虽然难爬,甚至可以看到很多的螭蛊从他们的身边爬过,但却一直相安无事,也算给了他们很大的安慰。腰部断裂,张海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那尸体却还在继续的收缩着。三人进屋的时候,老刘头并不意外,但也没有答应他们带他们去夹子沟,只说这个时候进不得夹子沟。将一根藤条放在下面,一根放在上面,将上面的一根向下扭将两股往上挑,原本在下面的藤条扭到了上面,然后重复这个动作,将上面的藤条扭到下面,下面的扭到上面,始终将两股藤条压在中间。一旦提起当初他在他父亲部落中的事,贝莱便会变得有些黯然,她不想让他这样,她想让他开开心心的。徐家开枝散叶,自然有徐家人在其他城市,顾源被赶出了徐家,可如果他爸有徐家关系,在点钱还是分分钟解决的。 第一百零九章 果阿海大败天方海盗 在吉格哈尔与莱昂在果阿港左岬角要塞谈判时,俞大猷率领朱雀水师主力,扬帆北上,离果阿港不到一天的航程。下午时分,日头偏西,大风从东北方向吹来,两百多艘战舰的帆面斜向左,吃着风力,驱使着船只如奔马一般,在海面上乘风破浪。“宁波号”乙级战列舰艉楼上,几位宣赞处的宣教人员,手持乐器坐在那里,“哼!等我验证了再说,万一他和鬼叟串联起来骗我怎么办?”厉长生道。三更时候,司马懿准时打开城门,不一会儿王彦章带着大军从城门而入。“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给萧董打电话,先从毅苒娱乐那边筹措一部分资金过来!”李利平语气坚定的道。拍开舍尔纳伸出来的手,保卢斯把香烟放回了口袋,还特意地用纽扣封住口。这个音乐会是由米国音乐协会主办的,所以来参加这个活动的大部分都是欧美的音乐人。所以整个会场就只有萧毅一家以及几个相随的工作人员是东方人面孔。有时候卢禅也是奇怪,林一凡是怎么在这么“霸气侧漏”的情况下活到现在的。“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这些西海岸的港口城市基本上都是保持这种繁华的景象了?”颜风一边观察着周围的街景一边说道。送了很多的礼,江宏义终于答应帮他走走关系。但是就在三个月前,江宏义突然找到他,要他在萧毅新综艺节目即将播出的时候将这个节目毙掉。巨象人多隆多给猿飞仔细的说了山脉精灵的事情,猿飞的面色变了几变,最后总算是平稳下来。这些年,张毅从东南亚可以说得到了大量的财富,无数的金银等所代表的财富让士族都感到疯狂,甚至已经出现了影响中原地区农耕的程度。要赶通天走,也只是一句气话,但没想到通天反应如此强烈,看来他是在这太混山的某处受了伤,这才会如此回话,显得有些患得患失。那长老惨叫一声,口喷鲜血,身子倒飞出去十几米,重重跌落在地上,剩下的另一个护族长老脸色苍白,手一松,九节银鞭一下子落到了地上,他知道,单凭自己一个根本不是白狐的对手。重获自由的冯媛媛很乖,乖的连眼神都不想多动一下。至于我希望的感谢信,那更是无从谈起。要定制的话萧旭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毕竟这次损失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太医院的医正带着御医们连忙上前来,不过他们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努力保持平静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惊恐之色。不知道到底是皇上准了李东阳致仕的奏折,还是和上次一样勉励挽留了李东阳!彭玉臻心里紧张极了,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了出去,总要有个结果!刚刚走出去就听到外面一阵惊呼声。就像现在这样,一次三柄冻气飞镖,说是飞镖,也就像水果刀一般。老李头已经证明了我父亲的存在,那双圣刀遗失的可能并不大,而且他在和胖子对决中,我就感到他的手法与胖子的如出一辙,只是比胖子用的更加熟练罢了。但是这样的身手和修为,在仙界大路上之上,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高手了。殷杰看着警车心里一震,脸上却不露声色,他不能被警察抓住,他枪击上级警官的事情,也许内部全国通知缉拿都有可能。 第一百一十章 大明的新起点 火光在海面时不时地闪动,一团团硝烟喷出,迅速弥漫开,如同大雾一般,把朝阳下的海面笼罩起来。阿拉伯船只在浓雾里惊慌失措地逃窜,他们就像一只只羊羔和麋鹿,在浓雾里时隐时现,绝望地挣扎着。明国的船只就像一只只恶狼,浓雾里闪动的红光是它们锋利的獠牙。它们的身影嗖地从浓雾里钻出来,然后一转眼又而刚才楚南梦境里的紫雷,会不会就和资料里的心雷是同种同源?难道,他大脑里所幻想的,便是身体产生的?虽然村长叔不晓得什么生态平衡的那些大道理,但是在经历了这些年的变迁之后,也知道了自然资源的可贵。“跟我玩这个,你还嫩点。”褚建国更狠,两只手各抄起一瓶酒,就要往嘴里灌。“你放屁!我魔界才不会失败,肯定是你们这些软弱无能的天庭失败。”魔界三子咆哮起来,但,他的咆哮,金龙三人根本听不到。娃子们都听得津津有味,更想近距离瞧瞧这种七十鸟是什么样。其实丫丫也很好奇,毕竟草原上来了新伙伴,当然要沟通一下。这时候暴雨早已经停歇,星光铺满了浪潮汹涌的青浦江上,等到船只靠岸,满身泥泞的马如龙一马当先跳上岸,远远看到蓬头垢面一身泥血的顾北,他冲过去将顾北紧紧抱住,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庞大而又浩瀚的无尽能量从这些蓝色晶体中爆发出来,磅礴的气势一圈又一圈的碾向四周。不过楚南从山本耀司的话语中也听出来,他并不清楚天脉灵剑的来龙去脉,甚至连当初自己幻化出的是一把气剑都不知道,以为使出的只是普通的内劲招式,这就给了他很大的忽悠余地。不知不觉,他都已经步入亿万富翁的行列了,却也没那种大人物翻雨覆雨的感觉,现在有钱人太多了,这点钱在有钱人眼里,还真不算什么。虽然人手已经得到不少了。但是在感叹的同时,刘玄德还有些可惜。叶江走进试炼场坊市灵楼内的单间时,蓝守信正背着手,在单间阳台上,倚栏而立,望着热热闹闹的坊市。唐三剑表示事情不急,推后就是了,今天无论如何陪唐糖去水上乐园玩。“看来我真的没有猜错,那幅地图对大多数人都没有用,除非你偷渡海峡前往可萨利亚才会需要它。”面带着冷笑的伊戈尔一语道破了面前男人真正的目的。了解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叶江最少知道,该把自己掌控的,未来的战秦帝国修士军团带向何方,既然目的明确了,那么就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吧。向漠北草原输送的茶叶,就来自江南地区……当然目前,那些后世有名的茶叶品种,或者还没有被找到,又或者还没有被培育出来。“如今的票据,已经升到了粮价的三十倍,而且还在上升。”审配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么说。“我也没有意见,告诉我应该做什么事情就好。”高大的沙布也没有反对甘舒的意见。于是他便急急从系统店铺出来,转而发现自己的手中呈现出一张虚拟的电子卡片。也是从那时起,失魂落魄的哈维退出了少年时一直憧憬的强者之路。转身踏入了商海之中,沉浮数十年后才有了今天的光景。这时,天空中阴云密布,一股毁灭的气息在云中酝酿,化作一道道雷霆闪电不断翻滚流转。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新大陆是上苍赐给大明的宝地 俞大猷率领的朱雀水师捷报还在海上疾行,另一封捷报送先到朱翊钧的手上。 七月初,一支船队驶入苏禄港外海,在这一带巡哨的南海中营水师一支分舰队吓了一跳,对面也吓了一跳,连忙放了三颗信号弹升空,这才解除误会。 自己人啊! 不过中营水师有些疑惑,东边海路来的都是西班牙船,自己接替朱雀水师在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输的会是你凰无夜。”三皇子狠戾的瞪着凰无夜,身体如同炮弹一般冲出,把所有的灵力都集中在一个点。 再者,林先生和林太太也回b市,他总得去见见,还要去几个地方打个招呼。 坐在副驾驶是一位身穿黑色皮夹克,打扮很潮留着络腮胡的男人。 好在家里还有一些草药,韩应雪磨碎了,抹在了赵启山的伤口上。 凤凰跟沈千越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中喊着满满的惊喜。 夜清落挑了挑眉,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过了自己的下颚,卷起垂在肩头,一缕青丝,缠绕指尖。 而目前,后果还是有些难以预料的,不知道粉丝的接受度有多高。 也不明白,凤歌在那之后,又耗尽自身力量,也要将血骨蛮王从鬼门关救回来是为了什么。 问了四五次,因为秦晨姑姑对她说,只要她这样问爸爸和妈妈就一定带她回家,而且以后不敢随便把她送回奶奶家里。 那个巴掌破空而来,裴安安已经感觉到了被打的痛楚,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当然夏白打算等回到龙之城之后再让百貌派分身来看看,现在就完全没有必要了。既然双方刚刚谈完了有关合作的是,稍微克制一下自己有关于杀对方的想法双方还是都可以做到的。 顾玲儿现在连气都不敢出,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个是自己不敢得罪的龙家大少爷,她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此刻,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张楚不要再说了。 所以佛顶光明,这光明也就是表示咒的力量,是能破除一切黑暗,能成就人一切功德。 “你个孽畜!你还敢来?”田雪似火的的眸子怒视着龙鳞飞,大声吼道。 “你……”张十三和元智和尚目瞪口呆,刚要说话,周凤尘已经跳了下去,向着军队和和尚们的接头处跑去。 “他有好几次犯规的动作,但裁判都对此视而不见。说实话,他打球太脏了。而所有打球脏的人,在我看来都是软蛋!”恩比德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了穆然,他还以为这个记者和其他人一样好糊弄呢。 要知道,根据农部的统计,大唐现有家禽数量,差不多有二十亿只以上,那岂不是有一亿六千万贯的差距? 何秀秀所会的那些炼丹之术都只是一些很基础的东西罢了,炼制出来的丹药没有任何品相。至于药效,恐怕不足正常丹药的一般。何秀秀的炼丹之术让郭义不敢恭维。 墨苒拿着项链,向惜风的方向走去。惜风自己趴在沙堆里,咋眼看去好像在日光浴。走近一看,正在吸收着沙子上的一种奇怪的能量。 这一次,亦阳没有选择自己突破,而是把球传给了底角处的马里昂。 可是一到岸上,他却彻底傻了眼!走投无路的穿着衣服下了水,确实解了燃眉之急,不至于当场露馅。可是郁闷的是,自己压根忘记根本没有衣服可换!这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张师傅,我们好好聊聊 一支蜿蜒十余里的队伍行走在京师东边滦州府的官道上,最前面是骠骑军的骑兵。 身穿草绿红边新式军装,头戴圆檐军帽,背着隆庆二式骑兵滑膛枪,四骑一排,小跑着走在官道上。 他们还分出一部分,在官道两边来回游弋。 后面是羽林军骑兵,他们身穿鲜亮的新式军装,头戴黑色圆顶毡帽,帽边上插着一支白羽 面对着安若勾住自己脖子的举动倒是一点也没有觉得不适应,反而是觉得这是一种愉悦的感觉。他的右手轻柔地抚摸着安若柔软的发丝,顺滑的感觉带起来舒爽的感觉,嘴际轻轻地弯起,带出的是幸福的笑容。 林叔也是颇为为难,犹豫不决。不答应少爷的要求,他要是再做出什么偏激的事,岂不是更加的麻烦。林叔犹豫再三、权衡利弊后还是答应了叶辰逸的要求。 在这繁茂的桂花树下,初见的两人四目相对。枝头那散发着浓香的花瓣,伴着秋风纷扬落下,一片片掉在香离的发丝上、肩膀上、纱裙上、还有白禹舟的心上。 麦子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心里暗惊,怎么被他关心一下,就险些把实话说出来。 纳兰珩说过行商,看着靖王府里物什,都是在外面难得一见的东西,不由得想到,纳兰珩的财力应该倾国了吧。 安若想着另外一个问题了,有点忍不住了,但是想着开车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了,就开始死死地压住了这个疑惑了。一边紧闭着嘴,一边视线撇过去看着满眼的绿色。 淡淡一嗅中,竟然暗含着一股浓郁的奇怪气味,但却不似是有毒气味,闻上去令人有一种不讨厌,又不喜欢之感。 他就是想借助军区来当后盾,让人知道自己也是有背景的,到时候谈判也能够正常进行。 然后把二十个主力军团混编,在这之前,为了培训方便,远征军,野战军,城防军和五个命名军团,都有所取舍,现在都是统一的训练,任务不会再有什么分别。 顶楼早就被收拾一空,山珍海味,但凡能搜罗到的,青夏城内有的,全端了上来。 “你们笑什么?我说得没错不是吗?这个家伙不是犯了重婚罪吗?老子多关他几年怎么了!”李荣飞理直气壮的说道。 假道士说着,从身上掏出了手机,然后微信转账,把夏明志给他的五十万好处费都还了回去,然后乖乖离开了。 一个月后,李青终于到达克拉玛依,而赵烟儿也终于熬到了这个地方,这是属于乌孙国管辖。 虚空中传来一声冷哼,紫气大手猛然重重一握,将那老道人满头紫发握住,向后扯去。 苏唐猛然醒悟,邪君台内所有的植被都是罕见的药草,虽然走出星空后,对这里的药草已经有些看不上了,但对顾随风而言,它们都是命根子。 伴随着这一道声音传出,一颗穿甲弹头,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空中穿梭着。 “趁着云府搬迁,咱们可以再去探一探情况。”璎珞兴致勃勃地提议。 微浓见祁连城多次提及自己的父亲,虽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确实对父亲知之太少,也愿意听一听,便没再打断。 前方雾蒙蒙一片,易辰用神识一扫,崇山峻岭,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不行了……苏唐手中的魔剑突然向下一沉,接着他全力发出怒吼声,沉重无比的魔剑又慢慢的挺了起来,与此同时,真妙星君的影像正慢慢消逝,临消逝前向苏唐投来的一瞥,里面所包涵的异常复杂。 第一百一十三章 工人与农民的冲突 过了一会,奉宸司指挥使俞庆云骑马小跑过来,到马车不远处下马,走到跟前拱手启禀道:“皇上,前方丰润县出了乱子。”俞庆云是薛翰的小舅子,皇后薛宝琴的亲舅舅。他是河间郡王俞廷玉之后,俞通渊七世孙。俞廷玉有三子,通海、通源、通渊。俞通海在攻打苏州张士诚时战死,无后。俞“妈,我没有怪过你,所以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墨炎烨虽然记不起曾经的事,但既然苏情希望他和金定娟和好,那他便如了她的意。“废话,我长眼睛了。”黎翊炎没好气地说道,他吹了一声口哨,将自己的马召唤过来。昨天,朱近周带大队人马,一路上不顾疲劳,天里了才到达韦家岭,计划休息一宿舍再作打算。天刚一亮,哨兵现村庄周围有敌情,来不及回报,就向朝天空连打两枪。郝墨星君走了,留给清河独自思索的时间。于是,清河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好多。“好叻!”付苏宝和姜春的配合无疑达到了心有灵犀般的程度,当下红光一闪,狂斧在手,肥胖的身躯既然飘然闪出,在水面上几次轻点,接着跃起,当空斩下。因为他这个太子实在是太弱势了,就像淮南王,根本不把他当做障碍来看。“不知道峰哥想要我做什么?”周成从林峰的霸气状态下清醒过后,冷静的道。高顺在陷阵营中,望见夏侯渊跳下马,并未冲上去和夏侯渊单挑。一路上常茵和朱暇边走边谈,为其讲了一些关于黄天军院的规矩,须臾,常茵在四楼一间寝室面前停了下来。“我知道了,以后我只会在家对你温柔。工作的时候,我会好好的做一个总裁的,你就放心吧,夫人。”墨炎烨扶着苏情的肩极其认真的说着。换做在修真界,早就被丁宁一巴掌,全部拍死了,哪里给他们瞎比比的机会。丁宁脸色剧变,见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了,也顾不得洗漱,丢下一句“你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就火急火燎的蹿上了二楼卧室。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江瑶有些郁闷的收回了手,慢慢从徐平的怀里爬了起来。杰妮没有辜负丁宁的期望,在被放出的瞬间,就趁着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心神,毫不犹豫的抱起丁宁撒腿向海边狂奔。姥姥无奈的摇了摇头,揽住刚刚到自己肚子这般高的赵灵儿,暗自祈祷着。关羽手中有了士卒,谋士也不缺,这一摆开,可就把张凉给难住了。看样子是这个外院方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找几位长辈解惑来了。“多谢了,族长。”云沧不禁对云烨的一番话感到无比的感动,说的难听点他现在没有归属了,没有亲人,然而云烨这一番话,然他感受到了云家对他的诚恳和爱护。想到这里,那胡豹也不多说,埋头就朝着箫若冰攻了过去。箫若冰这边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眼见对方的拳头攻了过来,于是挥掌与那胡豹战在了一处。云沧手掌探出,对着滕海抓去,但是还不敢使出全力,现在是滕海体内的深海主在作怪,若要是真的开打,云沧害怕伤到滕海的肉体。听到翟英的回答,王伯当有点头疼,你怎么不按套路来,是不是沈厚的徒弟? 第一百一十四章 皇上,请您为民做主! 朱翊钧一行就在附近的洪家桥驿站住下,数千扈从军在周围安营扎寨。他们都是边军选出来的,就地安营扎寨是家常便饭。一声令下,上千个帐篷在野地扎好,木栅栏以及厢车围成一个个圆形营地,把洪家桥驿站当成中军大帐,重重围住。下午,朱翊钧在驿站行在里,分别召见了十几位乡老里长和乡民代表,十几位厂长管她可是听说过飞龙陉关口的威名,还曾亲自走过两趟,那关口不说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吧,但只要是下了狠心死守,把几万的大军挡上个把月都是不成问题的。这样的关口也可以硬闯?他这样一笑,倒是搞得陈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屋内一时静默下來,气氛更是有些微妙的尴尬。汗湿重衣,被人强行入侵记忆又将场景重现,那天发生过的事情仿佛再次重历,蔷薇痛苦的蜷缩起身子,失色嘴唇己被咬出丝丝血痕。“本姑娘最后问你一次,你放不放开他!”林若雪依旧看向宁亲王,声音有些吃痛,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你觉得这是真的男子汉吗?好勇斗狠,明知道打不过,跑不了,也不懂得吸引别人的注意来救自己。”冷少辰淡淡的说道。他也不知道方才究竟是怎么了,根本没来得及看得清楚,只隐隐看到了一阵紫光从凌妃娘娘身上迸发而出。“母妃,进沙子了……”他却是猛地扬起了头,当年的场景再现一般。钟昱涛淡笑,脸上的表情让秦欢觉得自己脸上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柏宁长身倚在墙壁上,半晌,他才幽幽的道,“承爵早晚死在秦欢手里”。徐公公不敢多问,微弓着身子,恭敬地继续跟着,而心里却是更狐疑了,除了唐大将军,这地宫里还有什么人值得皇上亲自过的?这种介于黑白之间的人物,最擅于借机攀爬扯关系,卡尔可不想和他们多打交道,那样固然会有一些方便,但是带来的往往更多是麻烦。这一次出去后,我意外从魔祖处得知一个消息,原来他与鸿钧乃是混沌双生连体魔神,在盘古开天时,两人被开天斧劈开,各自带着一半的精血到了洪荒。然而,跑进院子里面的人并没有立刻冲进新房,而是也尖叫了起来。平白得到这个好处,江萧心存感慨着起身出发,他凭借锁定紫灵大陆的空间印痕,心神一动身体便直接破开眼前空间出现在亿亿里外。蒋大为不但有自己的生意和住宅,而且在洛阳的玉石店里面,也有份子,而且已经达到了上千贯。一个年轻人说的太投入,完全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位主的牧羊人坐着呢!旁边的人一见不好,连忙转换了话题。要是爆裂符能直接把骷髅炸散了也好,可惜是不行,威力并没有那么大。“你还真是坐得住!现在已经晚上了,你该饿了吧!一会儿,有人会给你送来晚饭,你不用客气!”说完,程诺伊并没有离去,反而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三方面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场面一时间竟陷入了一片静默,这是大战前短暂宁静,用不了多久这种静默就会被打破,无数的鲜血将彻底染红这片海域。是了,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在杀气和威势上,长安君虽远不如秦武安君,可他装了这么多天的和善公子,慢慢消除祁县豪长警惕后,忽然撕下了脸上的伪装,目光一侧,登时镇住了所有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脑子嗡嗡的张相! 想到这里,凌青云眼中如有青玉之光一闪即逝,刚刚习得的生灵之眸在回归伊始便悄然发动,令凌青云对生命力——包括精神力甚至情绪波动的感知更加敏锐,由此也看出几个恶意最甚的存在。伊娜闻闻药膏的味道,发觉药膏中有一股清凉的感觉,便躲到一颗大树后面,将药膏涂抹在红肿的地方,发觉的确没有刚才的疼痛感觉。为了在这个异世继续活下去,她今天不敢有任何反抗。这具身子本就是他的妻子,她也没有理由反抗。“你们三人赶往信阳,一定要保证贾老板周全,我一人去鳄鱼棒,请鳄鱼棒出手相助”凌风道。他可以改的,只要姜染能再原谅他,他真的可以改,所有姜染不喜欢的一切,他都可以改。抬头看向天空,我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到看着那依旧灰淡淡的颜色,我的心又开始变得疼痛,我的天空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放晴,我何时才能感受到那温暖的阳光。鲁氏的病是心病,心情一好,身体也好了起来。她坐起身跟陆漫谈笑风声,连药都没给她开。萧蔷凝眉还没有讲话,陆晨熙就直接起身,看着自发自觉走进病房的秦天朗,直接一拳就打了过去。空气产生剧烈摩擦而导致火花四射,双方开始互相试探,为战斗做好更充足的准备。“战!扬我人族威风!”归墟道君咆哮一声,以一己之力,竟然丝毫不弱于十几万魔军。这时眼前竟浮现了一副缥缈的影像。还是那棵桃花树,只不过残红飘零。在花雨中,她竟和越北淮唇齿相依。“妈,虽然妹妹没新衣裳,但毕竟没冻着呀。饭吃不饱,也不是顿顿吃不饱,只是有时家里饭做少了,就不让她添第二碗了。”我安慰道。黎峰手臂微震,长剑上立刻震出一股金色的力量,如涟漪般扩散,那些绿色的蔓藤瞬间崩开,剑锋直劈绿衣少年的头颅。“谁?”楚枫感到诧异,听雨馨的语气,很有可能是见到他熟识的人了,而且应该还是关系不错的人。“唉!我真的没和她打过交道,就算接触过,充其量是一面之交,但愿她别老缠着我,烦死了。”我一想起那条血红的长舌头,胃里就翻江倒海地想呕吐。有了三大掌门源源不断的神元之力的加持,黑色宝塔散发出的黝黑光芒越发的炽烈,同时,其散发出的威压也越发的惊人。李如诗端着饭走到年轻男子的旁边,不过就在这时年轻男子的手正好摸到李如诗那高翘的臀部,李如诗感觉浑身一颤,手里的饭不由自主的泼到年轻男子的头上。“三头,我这七彩宝山之中,有着浓郁的星辰之力,你在里面突破应该会更好。进去吧”李康微笑着看着三头血蝠道。欢颜差点儿哭出来,她只想戳破手指而已,居然被划了这么大一道口子。当即讪然收回火壶搁置面前,朝着玄武处念诀作法。片刻功夫,果见壶中甘泉自生,汩汩而出。等到水位足够,收诀。要说阿豹之前还有点犹豫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肯定黄飞所说的都是真的了,要知道平时有事的话都是北哥亲自给他打电话的,越是重要的是越是怕知道的人多,而且还约在停车场见面,肯定是想对自己动手了。nerv是直属於联合国的特务机关。以下就该组织的概况,做一个简要的介绍。好一出苦肉计,差点把自己也骗了过去!不过这何尝不是一场好戏呢?之前还为家中会分成两派而头疼,没想到这两派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光景就合二为一了,而且看样子还要对自己严防死守,防止自己勾三搭四。“还可以吧!谈不上喜欢,茶道没有研究过!”杰克很直爽的说道,他一点也不装,不懂就是不懂!没有必要不懂装懂。“没错,那是我用五行之力的火焰之力转化成的光。”慕圣见圣子看破,也不隐瞒,如实回道。秦冷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安雨桐的睡颜,安雨桐睡着的样子要比醒来的时候甜美多了。碧眼青麟巨蟒的巨大脑袋被如鞭子一般的蓝色海龙虚影抽中,当下,便是为之炸开,鲜血染红海面,泛动出妖艳的光芒。“对,罗蒙上到处都有这样的石块,就像我们地球上看到的岩石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想找多少就有多少。”徐加伟说。她们真要睡觉也不会在这里等自己了,不打麻将显然是临时起意。看到总经理如此慈眉善目,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都感到丝丝羞愧,各归各位,开始干活。林彦听完更不高兴了,凭啥他发条消息不同意就不同意呗!一上午都不理人,还叫许晨哥,看他乐得二五八万似的。“多好看,就你往哪儿一战,老师同学全注意到你了。每周一就校长有这个待遇。”林彦还挺乐的。但她也很大方,听钟离幽幽想买套衣服,二话不就拉她上街,却不知两人已经打算在她掏荷包时开抢了。接着他又问秦珏旁边那七八个新雀,他们皆一脸悲哀的说不幸福,而且很惨,眼泪噼啪掉,刚要把自己的惨状说出来,林将军又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金菲冷眼打量了下靳棠,眼底带着几分不屑,心底却有些许羡慕。在路上一度后悔,怎么就今天没去食堂吃饭呢!要是自己也去吃饭了,肯定拉着不让他打架。“你给我滚出去!”靳棠拿起枕头砸向对方,又赶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们是大明的功臣 不过张居正反应极快,在朱翊钧的暗示下,先拱手对台下众人回礼,然后走到铁皮喇叭前,大声说道:“非常荣幸跟着皇上,来到丰润羊毛呢绒厂来看望大家...”他脑子顿了一两秒钟,灵光一闪,大声道:“工人兄弟们,辛苦了,本相代表内阁,向大家表示慰问!”朱翊钧看到侃侃而谈的张居正,也一时愣住了。“大长老,你刚才的一击我看蕴含着什么玄奥?”萧羽突然问道。清晨,金色的太阳冉冉升起,阳光透过层层雾气照射在了地面洁白的雾霜上面,渐渐融化。远处的枫叶徐徐落下,细微的秋风吹动着地面上散落的乱叶,一阵阵带着枫叶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看了看手表,这已经跟同学们约定好的时间差不了太多了,不过,由于秦扬倒是对那聚会的酒店颇为的熟悉,道路更是了解,因此,到底也显得有些不慌不忙的,径直的在街面上悠闲自在的漫步着。张莉在陈宇上车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宇,也许是想打破沉寂,也许是想陈宇可能给自己父亲一个好印象,于是开口说起自家的事。二十分钟?散步的话也走不了多远。偶然瞄到院子里的自行车,就决定骑车逛去。而这一切,都不再是重要的了,因为,最重要的是英国人的统治结束了,香港从此回归中国了。他的话语立刻就得到了另外几名高级军官的附和。的确,按照以往的经验,那些卑鄙的杂种们在几次正面交锋失利后,一定会再次提出停战求和的请求。接着,嘿嘿,就是数之不尽的战争赔款。这个洞无比巨大,似乎是某样生物的内部空间,四周都是由新鲜的血肉组成。希伯来正在修炼,眼眸一张开,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一个星期他也是很不好过。正好,一批工人拉走最后的残木黑土,经过大火的地面已经清理干净了。赵然笑了起来,右手自然而然的搂住她,而左手在背后暗暗朝江黎竖起大拇指。赵然没说话了,老老实实充当她的人形扶手,空出来的手把她抱在怀里,避免被其他人挤到。却不曾想他联系到了桑田五郎,如今桑田五郎又和沈念对上,当真是一举双雕。要知道这一次的活动可不是一般的活动,而是有着很多名医前来。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也不可谓不毒,可以说直接打在了,想要空手套白狼,就完成对于银河系公司收割的资本巨鳄的七寸上。意料之外的变化让宫仁有些疑惑,就在宫仁在犹豫进不进去的时候,听到了邓布利多的声音。一行人进到这里,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柜上,便好奇地四处看看。他们早就猜到这个可能,但听到杨岱承认,他们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法克!」那名庄家一看这架势,揪着自己的头发骂了一声,二四得八,八十万呀,该死的,还不包括最后一个一百美元,就是两千块钱。她突然有种想法,如果季流霞和火凤凰见面了会是怎样一个情况。可能觉得扔靠枕不解恨,杜娅楠甚至抓过另一个靠枕,冲上前,对着你一阵狠抽。当年杨戬对付“通臂猿猴”袁洪,一开始压根拿他无可奈何,这“通臂猿猴”和“灵明石猴”一样,同样为“混世四猴”之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明需要怎样的百姓? 众目睽睽之下,钱员外脸色先是红,再是白,然后又青,变幻不定。张居正在心里算了起来。七千四百亩的三分之一,是两千四百六十亩,加上其它地方的田地,钱家的田地大约在四千到五千亩左右。比起江南动不动几万、十几万、几十万亩的世家豪右,钱家只能算小地主。但是在北方就不同。十天后,刘鼎天睁开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盘坐在他身前的刘端已经恢复了原样,全身上下一点金色都没有,却依旧在沉睡。这监狱里有一张毛草床,一个黒桶,还有一扇装着铁栅栏的窗户,可惜的是,窗户外面还是监狱,漆黑一片,而为铃铛照明的,只是一盏油灯。众官在士兵的引领下急匆匆离去,江安义凝神打量越来越近的马贼。这伙马贼身穿着鳞甲,头上戴着古怪的头盔,将脸包在其中,只露出眼鼻,如同移动的金属堡垒,杀气腾腾。余驼子住在北城,这里原是一处官宅,可惜子孙不屑宅院卖给了他,今日余府张灯结彩,余大爷要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好友-叶彦光。在此之后,这些特殊物质中的天地之力会扩散到无名界之中,补充因为无名界空间扩张而日渐稀薄的天地之力,这些物质之中的水流,则会降落到地面,形成巨大的湖泊和河流。“姑爷,英明!”居心长老毕恭毕敬地看了一些孤掌门,也是擦了一下汗。四处转了下,就在附近的如家开了一间标准间,才一百块,比汉东的如家便宜了几十块钱。但是霍华德并没有那么霸道的得分能力或者得分技巧,单单凭借身体强取得分,孙卓可不会让他如愿,也就是说,霍华德今天不可能在进攻端打爆孙卓,而孙卓则有很大概率打爆霍华德。张汉的意念突然混沌了两秒钟,就是这两秒钟的时间,却发生了很多事情。江华没有管在外面的百奇她,他把张桐拉到后厨后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姐姐,你又要走了吗?”安宁走到了无虞的脚边,扯了扯了无虞的裙角,满脸不舍。明明是盛夏生机勃勃之时,却突然生机凋零,不仅会打乱她的步骤,还会严重损害身体本源之力。贝托不动声色的将十公斤中的纸盒装进自己拖车的转运箱中,再用其他的转运箱将其挡住。其战斗之激烈诡谲传遍了整个大世界,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却因为黑界的情况连在场的大佬都说不太清楚。“那个,费南刹,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了无虞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问道。话到此,了无虞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一时间,两人无言。“那也不行,你想要找赵明安还你钱,还是改天再来吧,反正他也跑不了。”他们郡主如今人在里面呢,那赵明安还能当着郡主的面跑了不成?奶茶店的玻璃是特制的,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而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他取出一枚传音符,抬手在上面一抹,片刻后,玉符上传来一个声音。夜楚祺死了,淑妃也死了,死在了夜楚祺的身边,她最后看了一眼沐槿熙,看了一眼养心殿那边,这样其实是最好的。她疑惑的转头,对上他情深的目光,她心一突——他却蓦然勾唇一笑,嗓音低低沉沉的,就像会勾魂一般的,毫无屏障的直透她的心底。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朕要以身作则! 郭客摇了摇头,他到不怎么担心那孩子的安全,先不说对方和自己无缘无故。当威尔绞尽脑汁断断续续地讲起每一个死去的镇民后,林恩终于明白了镇长心中的顾虑所在。地处酒吧街,诊所每天都要营业到第二天的凌晨两三点,白天自然就开门晚了一些。“这个,林恩先生,还是不要了吧,你知道我对炼金实验毫无经验,如果参与到实验里只会拖累了老师……”修伊一脸紧张局促地摇头摆手道。倒是下半场的时候,在德布劳内的带领下,曼城队是振作了一阵。赵翔指了指那些在东奔西跑的人,这些人在废墟上上蹿下跳,一点章法都没有,完全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废墟的房子本来就被破坏过,结构已经不完整,他们再这么乱晃,脚稍微跺一跺说不定就会二次坍塌。宁齐云撇了撇嘴,她巴不得牧南做的不好吃,这样赶人也不用显得自己刻意针对。郭客一脸的感慨,在浑栾市,月工资三千块已经算是可以的工作了,在申城,竟然几乎没什么要求。在钱鱼的思想里,他觉得叶青怎么着也得甩自己几个冷眼,要么就是狠狠讽刺他几句出气。鲜少遇到这么大度的人,钱鱼一时间反而有点不习惯。夜幕降临,刘安已经声嘶力竭,想要休息,然而床上的灰尘,以及霉臭,让他难以接受,很难睡着。最后叶燕青成为了比赛的第一,东院的排名也因此升到了第一。颁发奖励的时候宗主除了给叶燕青第一名的奖励外,还把之前从长老们那里赢来的草药全都给了他。当虞彦得到“太一精金”后,却是对此物一无所知,并将“太一精金”的导引之术理解成了功法秘术。所以倒是无所顾忌地修炼起来,并在短时间之内就吸收到了他的法体所能够容纳的程度。让碧眼白鸽载着飞行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就到达了凌雪学院,景川直接被带到一处僻静的房间门外,皱眉看向里面微弱的亮光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因为自己向来不太喜欢阴暗的地方。莫雪姚点点头。下去做事去了。何跃是他们的组长。无论何跃说什么他都会去做的。青云宗宗主,好歹也是神皇阶九品的实力,再加上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不可能还会被罗烈帝国的人左右局面吧。他曾和阿突兀打过,但不是对手,此番有四名精英围攻阿突兀,此等机会,绝不常有,主将一亡,夷族大军想来也会退军。刚刚智能已经确定了陈君毅应该没有多少i金属了,再加上看到了陈君毅刚刚起跑的速度,她甚至已经确定陈君毅身上的i金属甚至不足一公斤——因为现在陈君毅的起跑速度已经是普通人通过锻炼而得到的极限速度了。董连珠的睡眠很轻,所以赵子龙走进房间的时候,董连珠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就在柳芊芊准备出去的时候。何跃赶紧叫住柳芊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极品师父天机子的丹药可不是乱吃的。一次吃下去沒有事算自己幸运。两次就会出事。咱绝对不能再吃这玩意儿。想到这里,叶枫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干着急也没办法,现在已经是晚上,就算派人去新安市基地那边,也只是找死的行为。他杀陈阳的心思淡了些,目光朝着下方虎头谷口望去,却并没有见到有冰霜巨人的踪迹。这个毒素也许是时间过长的缘故,已经牢牢的附在了伤病男子的五脏六腑之中。而在前方,刚停下马蹄的蒙古兵就听到了后面的战鼓和号角声,声声催人进。苏叶这边正若有所思的时候,大厅之中已经是再度掀起了一阵报价狂潮。就在这时,五名保安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没有理会关兮月和陈阳,径直走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赵一山松了一口气,隗肆如果不是大色狼,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让隗肆接受自己是魔族的事实。张少帅见天茗愣愣出神,明白对方定是突然之间闻听如此繁多的消息,有些难以消化,当下不由端起酒杯,独酌一口。他除了吹牛x有几分能耐之外,还真没其他的本事,如何出手惩治法相圆满境的黑娲?邪王实力强横,如果真是邪王来了,那么没有碎空境在夜神宗镇守,夜神宗就危险了。里面已经坐了一桌了,余生三人并不在意,也没有特意去看,直接在外面这桌坐下来。“秦璐,要不我送你回家吧!”虽然被打成了猪头脸,但是看着秦璐的长腿,吴强心中还是涌起了想法。话音落下,楚翌的目光紧盯着这十八名将士,近乎于暴喝的声音再次响起。越往里走,越是狭窄,越是黑暗。玉天卿细细看去,前面竟有了灯光!是一扇门。居然会卖起惨来了,老鬼果然不愧是老鬼,百年的经验,那可不是吹的,那可都是岁月堆积起来的,哪怕是智商低下,只要不是反应迟钝,也会变得情商丰富的。和卢思瑶大战一番后,他的心情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这下午的课他一点都不想上了。只是苏长天本人最清楚,刚才那一招,已经是苏长天目前的极限了,是他现如今最强攻势。从校门口到这教学楼并不远,用大家从教室走下来的时间,开车从校门口到这教学楼已经足够了,所以下来没看到大g,大家都在望着陈凡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朕的人民 失去饷银的阿尔伐公爵,一方面禁止尼德兰与英国通商,另一方面,只好征收极其繁重的捐税,结果,激起尼德兰人更猛烈的反抗。 而此时的燕南部,已经成功攻克了数县,距离辽东城也不过五十里的距离。 此时此刻,公爵领首府的城堡已经成了公爵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只要这道防线不崩溃,那他就还能撑下去。 当然,商队向北走得虽然很慢,但是终究距离此行的目的地远京也只剩下了不到两日的路程。这一路行来的收获已经有些超出了宇流明的预期,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达远京就连一向淡然如水的宇流明此刻也不禁有些喜形于色。 高老头之所以匆匆离开肃王府,大半也是因为觉察到了高雅儿的不满。 两人逗留的时间很短暂,却留下来一个新的传说,或许有人信了,又或者是当做一个笑话。 “走起!”莫嵩笑着说道,骑上了单车,和叶好俊一齐朝着大路骑去。 白天行的实力也有些超出塔他的预计,这已经是接近极限的力量了。 魔蝎少年懵了,毕竟,这个是一个理论知识,按理说是大学才会讲的,他能够知道一点已经不错了。摇了摇头。 之前我心里就在寻思,龙血树妖,与龙有关,不知我这降龙十八掌能不能制服它? 余超眼角抖动,猛的跃起,一脚踹在光头胸口,接力又往后退出去。 由流云宗的弟子去通传,是在适合不过的了。只是叶修觉得,重组宗门联盟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为了体现出自己的诚意和决心,他也派出了天武宗的弟子去通传。 说完,阿斗就自顾转身往里走,不过却不是在客厅,而是直接领我进了她的卧室。 而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战船相遇,两军也开始进行真正的正面交锋,甲板不断的建立,交锋一触即发。 “你老婆并没有在我们手上,难道你不知道吗?”左使者听到云昊的话后,眸子中闪过一丝惊疑,然后不解的反问了云昊一句。 奉果真人死里逃生不禁大喜,同时也知道了是太玄出手救下了他,心中当即感激莫名。 两柄飞剑在奚万中操控下,在半空中画出一个美妙的弧线,以极其刁钻的攻击角度切入,直插向叶修身体要害部位。 一把抓住余超的手臂,光头怪眼圆瞪,手臂上蹦起的青筋就像裸‘露在地表的树根。 魔狱结界遭到了凌霄之光的力量,都是土崩瓦解了起来,最后化作了一道惊天的爆炸,在虚空上炸响了起来。 而绮飞兰这段日子不挫眼珠盯着信号波纹,但有异常便是一场震元大战;然那根头发丝细的波纹始终保持稳定。 拓跋杰心里有些酸楚,曾经多少年,无论分开或是重逢,慕容兰对他的称呼,都是那一声:“杰哥!”而如今,在慕容兰心里,他已经不是那个杰哥,而是跟大家一样的可汗。 “你就算暂时的偷袭我,也不要想胜过我。”龙虎派的掌门人自信满满的说道。 一声历喝从天而降,随后便见铁伐破空而出,悬在空中,睥睨着叶浩川。 不久之前刚刚结束的江西军入侵之战,虽然给当地百姓带来了一些破坏,但好在持续的时间不长。 “昔年的时候,诸葛孔明在三国时代实力虽然不是第一,但是智力逆天。我也是用了多番手段,好不容易才把诸葛孔明给弄死,招揽到了三国武力第一的吕布。”李斯说道。 狗千岁看向脚底下的这一座鹊桥之后说道:“我们现在都身在鹊桥之上,这样吧,你我二人各自把一片羽毛给藏在鹊桥当中,羽毛大家随意的用,大家随意的藏,然后哪个先找到对方的羽毛便算哪个胜利。 火太子冷笑一声:“你也配向我提复仇,我不说其它的,便是用飞剑也压死你。”,火太子这说的到也是实情,一柄强大的飞剑,确实可以造成相当大的杀伤力。 狗洞里很干净,野狗们睡觉的地方弄得还是很不错的,所以若是有可能有银币,那么只能会在这些狗屎里,因为野狗将他们衔来之后,玩无聊的一定会把他用爪子拨拉出去。 拓跋辉家传的鸳鸯铜锁是西域,包括汉朝各个武林帮派,所追寻的重要武学秘籍。 到时候,行苦大师的肉体强度,足以无视罡劲国术神话的全力攻击。 梁枭四下看了看,郭太守这个家伙果然安排的周到,连个下人都不见,只有他和袁宝儿。 布置一个隐匿阵法和防御阵法将他们保护好,等待凤鸣玉的救援。 自己现在的攻击方式因为肉芽的存在有很多种,肉芽凝聚成十多条触手,其中一条维持蓄力状态,攻击时猛然爆发,在战斗过程中没准可以出奇制胜。 于是,他无视张举在自称天子后拜他为三公的许诺,毅然率黑山军协助中郎将孟益,着实在孟益身上刷了一波好感——原本孟益觉得张燕不趁机作乱就好了,可不奢求张燕出兵相助。 “买回来的丫头,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用都行,白天照顾狐狸,晚上伺候你,这并不冲突!”打更人对着莫问剑,露出了一个只有男人才会懂的眼神。 第一百二十章 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朱翊钧在开平煤矿待了两天。 第一天晚饭时,朱翊钧带着张居正、张学颜、胡如恭和杨金水,在煤矿食堂里吃了一顿,工人吃什么,他们吃什么。 吃完后张居正和张学颜居然觉得煤矿食堂厨子,比内阁食堂的厨子手艺要好。 回去后把那帮关系户全部裁掉! 到了晚上,还是晚夏初秋,天气还不是很冷,工人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晚公子是特意绕我,目的不过是想跟我多待一会儿。可我若是知道之后我们之间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那天我即便是走断了腿,也要跟他多走一会儿。 “见不见,也需要上去才能够知道,万一对方突然想要见我们呢。”庞风笑了笑说道,他觉得,对方有可能会见他。 两人动作几乎一摸一样,此乃两人生平绝学“鹰爪功”。段水流本没将段之俊和段云图两人放在眼里,在吃了大亏以后才想起来用上绝学,但他此时已经断了一条腿,算是半个废人了。 饭店秉承了公子一贯的态度,奢华低调,我很纳闷他怎么总是能找到这样的地方,柳昕还没来,我不敢离他太近,沈铎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可我看着样子似乎是很生气。 他运转额头奇异符号,大道规则灌入双眼,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变化。 白头翁和绿头翁见到了机会怎能错过?两人同时飞扑上来,出掌向段云图拍去,掌风嚯嚯。 我们嬉笑着对格格的事情闭口不提,柳昕脱下衣服去洗澡。手机在桌子上响个不停,我心里咚咚的打鼓,根本不敢接。 然而,葛林没有理会韦科尔,而是连忙掏出了电话,给吴圆打了过去。 他缓缓地转动目光,那道被神圣光晕包裹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因为张凡如同魅影一般来到了他们的身前,抬手就是一掌,直接切在脖子上。 骤然,一声轻微的呻吟传来,叶无道眼角的阴谋骤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调皮的戏虐。 “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你是不知道,咱们公主被拒绝后,都哭了。”学生甲。 就是全盛时期的无道,面对大长老这种级数的妖怪也只有拼命一途,这一点无道自己很清楚,否则这个老人就不配让他蛰伏了三年。 “宗主,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如果出面保下的话,那么我们就会直接面临天幻‘门’的攻击,如果不出面的话,恐怕以后,就只有我们自己独自面对天幻‘门’了。”裂石将目光转向了豹三,一脸苦笑的说道。 嚣张没有错,跋扈没有错,有错的只是嚣张错了地方跋扈错了对象。这是对胡彬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东西没多钱,主要是大正月。自觉的空着两手不好意思嘛”。梁晨笑着回答道。 也许那一晚的梦,就耗费掉了白婉茹这些天来吸收掉的所有灵气,但张天佑也不敢太过肯定,只是除了这个可能,他也实在想不出其它的原因了。 叶紫普白了男人一眼,然后伸手抚了下紫色的卷,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李明扬走近。 说实话,俄格拉率领的一路大军北部行省攻打城池之时,遭遇了各大城池兵力突增五倍的变故,这让俄格拉感到十分的头痛,不是说以一路军的兵力不能打下这些城池。 “大哥,对不起了。玉龙岛不能没有你,唐氏不能没有你,我们都不能没有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秋梦菡在心中念完这句话后,猛地在唐玉龙后脑上拍了一掌。唐玉龙缓缓倒在了秋梦菡怀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们什么档次,敢跟朕斗? 胡如恭在一旁接言道:“张长史说的没错。 苏钢天下闻名,苏钢又是灌钢法升级而成。灌钢法就是以生铁和熟铁相夹,再铺以草灰等物,反复锻打而成钢。 苏钢是以一生铁放至炉口,来回晃动,等炉火把生铁烧化,滴落在炉中融化的熟铁里,可得钢。 只是此法要求极高,效率很低,与滦州钢铁厂的炼钢法相比,一 可云舞却在他声音一落之下,一个仰头,顿时就将手中那七枚颜色不一的果子给吞了下去。 “傲慢吗?如果这是你所理解的话。”刺目的银光从克里斯的指缝里浸出,旋即陈言冰冷的话语传达到了他的耳中。 被举在半空中的史蒂夫连连答应,他还想点头,可惜下巴被黑人捏着,整个脑袋都动不了。 “我们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窦泰看杨影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了。 “那抱紧我了,觉得不舒服,或有什么情况,我带你跑。”龙倾邪认真道。 二、唐国割半国于柘方,放开与柘方相接之地的边防,以示悔过之诚意。 不知何时,她双脚下,竟被那从地面冰层给沾冻在一起了,就跟生了根似的。 兵来将挡!杨影睁开双眼,瞳中凶光闯,匕首死死贯穿一环,将锁链挡在面前。 “直接进入皇室不好么?”裴光觉得凭裴家的势力,直接作用于上层,会更效率。 此时已是孝昌二年,恒州被叛军攻陷后,贺拔岳便带着队伍,投奔当时驻兵睢阳的尔朱荣。先是被任命为别将,不久又任都督。 这伙强盗的头目名叫黑虎,却没人知道他其实应该叫秋叶黑虎,正是这名里长秋叶一雄的侄子,表面上秋叶一雄也向黑虎每年进贡不少的财物,可是暗地里却相互勾结在一起,给黑虎通风报信……。 自从张晨清理了一遍储物空间以后,张晨的储物空间再次宽敞了很多,偏偏张晨是个有些强迫症的人,再加上经常穿越到一些比较让人尴尬的地方,所以张晨索性把一些必备的东西都装进了储物空间。 平静塔附近不仅海面平静,风也不怎么大,升降篮在高空虽然看着有些吓人,但总体还算平稳。即便如此,卢卡还是先在手里暗暗捏好一个“虚构重力”,万一出现什么状况,可以立刻放出来。 虽然是个县级人民医院,由于靠近湘沙市,何云飞的工作条件还是十分不错的。医院科室齐全,设备也不少,只是医院大楼有些老旧,住院条件不好,救护车跟湘沙市的那就比不了了。 便在这时,雷云中射下来一条锁链,砸入匪山山峰之中,穹天一见,知道都独赌得手了,忙奔向山洞,进入山体之内,布下封印结界,不再过问妻子。 “什么叫八卦!孙队这是从心理上关心队员的生活,这是队长工作的一部分,你说是吧孙队!”侯长河也眯起了眼睛笑着说道。 前方来报赵丙被擒,苏护闻言脸色并无异样。他怎会不知道赵丙的脾气,被擒而没被杀就已经证明对方留有余地了。 很多评论家此刻也忍不住出来凑热闹。这么火热的电视剧,他们不来蹭一把热度怎么可以。 只要事情曝光出去,德隆系旗下企业的去向即将明朗化,如此一来,屯河股份的并购战就将彻底打响,再加上股市崩盘在即,也不知道接下来这段时间的国内金融界,会是怎样一番血雨腥风。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从滦州钢铁厂出来,东巡队伍没有去滦州府治卢龙县城,而是调头南下前往乐亭,那里有一处港口,葫芦港。 那里不仅是京畿大港,还有一个北方最大的造船厂,葫芦港造船厂。 路上在驿站休息时,张居正发现远处有上千民夫在野外忙碌施工。 他转过头来,好奇地问胡如恭:“胡抚台,那里是在施工营造什么?” 冰猴子真搞不懂对面的人是在想什么,手弩射出的箭威力并不大,别是三箭就是十箭也不一定打得破普通的冰盾,在说他这冰盾可不普通,冰魔血脉在加上高强的法术强度,就是锤子砸上去都不一定破得了。 “我以为你们是在开玩笑,原来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不应该让他走的,这些炎息魔犬很不好对付。”菲碧雅丽叹了口气,打手都罢工了现在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荣骁宇,你太偏心了。为什么只给念念?”顾晓彤故意佯装生气的说着。 “你在做什么?”轩辕鹰顿时觉得颜面尽失,走到她身边,语气很不善地问道,鹰隼般的眼神横扫围观之人,那些人一开始还僵持着,后来忌于他的圣君地位,一个个便悻悻离去。 “当然!”荣骁宇知道,米尔豪这是在考验自己,没有听米白的话,偷着帮助自己,他能这么直接的跟自己说出这些,荣骁宇对他是充满感激的。 “可是听他说话和表情,又像是十七八岁---甚至不止---”阿大补充说道,没办法,唐溪哲本来就爱摆出一副老人相,难怪阿二会这么认为了。 “晓彤?”米尔豪一愣,“晓彤怎么了?”这是一个多年没有人提起的名字,怎么今天,突然被提起了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章平天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神变得极为坚定。下一刻,他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一声闷哼之声自他口中传来。 一株株千年古树,像是开了灵智,化作了树妖一般,枝条开始摆动,有的甚至拔地而起。 从铁门里面走出两个身影,等走进了豁然就是那两个死去的学生,他们两个脸上挂着诡异的笑,两人并肩身子僵硬的走出了警局。 而他们在看见我的时候,眉头也是忍不住的皱了起来,好像是看见了瘟神一样。 就在步千阳所击出的天池玄水即将碰触到天阶碑之际,伴随罗昊一声冷哼,七尺傲玄陡然出现在对方激射出的天池玄水。 陀古的几次试探,都很苛刻,典风接连度过,让他们彻底放下心来。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人的确是向罡天认识的佟思思,这一点是完全没有错。至于原因,向罡天却是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直到现在,假蛇头还是不肯相信刚才自己心中所想的哪一种可能。 看着这两枚初具雏形的透镜冰晶,王月天不由地将其夹在两手之上,并通过两手之间不断地变化距离进行着远近调试。 一道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在刘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也不用她们说什么,林扬主动带着莫轻愁三人走入了法阵之中,他的这份直接让两人神情复杂,最终还是启动了阵法,电光一闪将林扬四人传送了出去。 “好,现在就带我过去,咱们也该找他算算账了,居然敢跟本座抬杠,他还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男子冷笑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上,臣明白了 听到展步的话,楼丽丽的爸爸皱皱眉,有些事情他虽然不信,但是对这种民间谚语,他却有些忌讳。 不管之后几场来不来得及,至少她可以争取考一场,也算是对她过去一年努力的验证。 另外几个教官也急忙附和,不过有些教官心里却有些动摇,自从岳军和展步有冲突以来,什么时候见过展步吃过亏? 我们没有注意到,王军看着这三个字的时候,身体狠狠的颤抖了一下,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强,好强的力量,这一条锁链到底是什么东西!”刚才阴兵锁链的强大我们已经见识过了,谁也想象不到刚才那么强大的锁链此时就好像是豆腐花一样,轻轻一下就被人给斩断了。 洛诗提了药箱出来,拉着他坐在藤蔓下面,便为他清理嘴角并轻轻地上了药。 方厂长在外面放了一万响的鞭炮,就正式开始营业了。所有的衣服打九折,同时购物满三十五元还送一个包。别说,这生意还真是挺不错的,这一天销售额就超过了三百块了。 “那当然,最后一天了,再不去,就晚了。”暮茵茵连连点头,看她的模样,似乎对即将到来之事很兴奋。 门外传来一声冷冽到极点的声音,官兵们见到来人,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腿上一软,纷纷跪倒在地。 我和丫头反正也没去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个什么事情也不好应付,不如就到陈姐家里先住下,顺便叫陈姐帮我们找找看。丫头和我都没有什么别意,就等陈姐下班了。 天生看了一会后转过身来对着妖帝道:“妖帝,我们现在走吧!”他对金上智也没有什么好感,所以自然也不会留下来帮助他。 苍蓝明心的脚下,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长剑托着他,缓缓朝着战台上降落了下来。 大长老闻言,摇头劝解道:“时间塔虽然可以加速,却不可长时间待在里面。 “秦市长,看你这样子是想喝两杯吧,要不我陪你?听说你们家的桂花陈酿很不错,我也一直想尝尝呢。”董晓梅看穿了秦风的心思,主动请缨道。 欢意忽然一抬眸子,手里红丝迅速出现,猝不及防的甘酒瞬间被戳穿了心口。 “是吗?我在学校也是这样,反正穿来穿去就那几件,还不如早点买完,回去玩游戏。”我说。 石阵的异象,使得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这些碎石并没有沉寂的躺在地上,而是发出阵阵怪异的响声。 玉先生提醒她先不要起歪心思,先观察着,再说,这二人都试图控制妖族,或许根本不需要挑拨离间,自己就会斗起来。 “这是怎么了?”吕香儿先是一笑,才走向吕二娘坐在她的旁边,暗自打量着几人脸上的表现。 姜白被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在马路对面看到了手里拎着溜猫绳,估计是刚溜猫回来的姜妈妈。 这一段时日下来,随着明教不断的巩固战果,林东来却是感受到了一股源源不断的气运,加持在自己的身上,渐渐地林东来心头清明,林东来如今隐隐感觉到,有种与连接天地的感觉。 “哟哟,二十四孝男朋友竟然会舍得和你吵架,肯定是你把他给榨干了吧!”宗落渔倒在床上笑的乐不可支。 叶承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但是随即眸中又升起一抹执着的神色。 而就只是这样短短的几句不合两人的想法的话,两人大大的吵了一顿架。 吕素这才发现,原来,此时自己已然是在高空之中,她大胆的向四周看去,但见脚下白云缭绕,托着自己缓缓前行,天地辽阔,俯瞰天地,方知天地之大,之浩渺,这等风景,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壮丽,当真是美极了。 正当周游怎么也想不通的时候,忽然看到这盒子的底部,好像还放着一封信。 “我也没醉,我千杯不醉,这点点算什么?”凌爸爸挥挥手,很豪迈的说道。 那拳头在呼啸而去间,便是见得那虚空中,有着道道拳芒,在集结成团,轰向同一个目标而去。 大家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可惜今天是北京时间5月1日,不是北京时间4月1日。 她只是不懂,人类的仇恨居然可以埋得如此之深。她几次三番,想要她的性命,而从始至终,她自认自己并没有得罪过她,难道就因为霍司寒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纪寒说的确实没错,这些天他有什么战术上的想法都会让四人训练用匹配去实施,甚至他一起训练的时候也感觉对面不堪一击!但这就能战术成功了? 此话一出,车厢里瞬间一股醋味弥漫开来,不过我们天哥表示自己这方面的嗅觉一向不怎么好,愣是没有察觉到。 现在,夏阳再加上那古怪的记忆,好似两人早就已经心照不宣,叶璇也对夏阳早就没有了恨,否则她绝不会让夏阳讲出这么多没营养的话来,早就骂的他狗血淋头了。 纪寒沉默了一下,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疯子几人也是神经紧绷在了一起,然后死死的看着纪寒。 “我已经听腻了这个问题。”纳克尔星人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随后二话不说一拳打向艾克斯。 而且即便是那个妖孽,在所做事情的震撼程度上,依然是没法跟凌霄相比的。 杨颖说着,四人再次一脸的懵逼,腱膜炎?这又是什么鬼?为什么自己又是连听都没有听过。 “麻烦放在量子分析机的旁边。”格尔曼博士指了指身旁的一个一起。 虽然他内心这般怒吼,却不会说出来,毕竟华家对他很是不薄的,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坐视华子峰被叶无敌干掉,所以这个时候哪怕他再不愿意面对叶无敌,也得恭恭敬敬的走上去,恭敬问候。 这样的发现,也是让程墨对于刘珌,在感激救命之恩的同时,多了一些探究。 换作以往,袁家这样贩夫走卒出身,还没富起来几年的家族,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上一眼。 两头圣牙被这个极度刺激感官的味道熏得当场“毙命”,直接倒在地上口鼻喷着白沫,四肢不断地抽搐着。 我合上了手机,呆坐在教室。幸好徐教授今天讲的都是理论,不用分组活动,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春豁然睁眼,仿佛大梦初觉,更感爽然若失,但是神清气爽!这一趟元神出窍的提升,已经和昨天不可同日而语。 大春连飞带蹦飞向山顶,果然烟雾缭绕香火鼎盛。但除了一个老太婆守庙外,山顶似乎没有其他人。那是必须的,农耕时代的冶炼最是占用人力,就算有和尚道士也得下矿干活吧。 其实除去之前云清了解到的金耀王朝的信息,沈鸢还知道,这片大陆的五个王朝,最厉害的,就是月迹王朝了,而最弱的,就是嘉宁公主所在的故国。 这一次在洛阳见到刘宏,虽然是恢复了他跟刘宏之间的信任,也得了不少的好处,但刘宏纵乐的趋势,却是越来越明显了。 只是,那些游匪化妆打扮的技术不够精良,加上自身的气势太过统一,让刘珌等人一下子就看出了这里边的猫腻。 门是虚掩着的,许哲凯刚想推门进去,结果里面传来了一个男生的说话声。 毕竟刚刚她趴在床上一阵哭,把床铺弄得一团乱,如今自然要重新铺整一下。 在这个梦境里,家是完好美满的,时晴是留在他身边的,她如同旧时光的每一分每一秒,温暖、甜蜜,有充满爱意的眼神,有带着红丝绒蛋糕香味的吻,她戴他送的戒指,穿他准备的婚纱,全身心地依赖着他。 “通俗一点说,akb的甄选现场不会要的类型,剔除她们身上的缺陷。 而叶仓也毫不示弱,四枚灼遁火球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周,明显不在乎和以前的领导干仗。 带着林晚棉进了电梯后,刘芷柔掏出手机飞速的打出:张酬先生,晚棉是不是受欺负了? 白衣有些颤抖的上前一步,未央琴最后的琴音散在黄沙中,周围安静异常。 那是一个黑巫术,吸血鬼,科学怪人,蒸汽朋克,甚至跨越到一战,二战的,混合的故事线。 他虽然还不了解林晚棉,但连儿子都那么重视她,证明她拥有让人值得喜欢的地方。 “从场景来看,布局的人心狠手辣,对敌人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高湛看向周围的环境淡淡的说道。 炎天乐一愣,只见一只真碟直冲其面门飞来,随意面纱随着清风摇摆,一碟将炎天乐打回了现实。 他对妹妹雪芙伦娜和别人共同拥有一个爱人的行径非常不理解,但是也并没有干预,因为他知道,他也干预不了。 百里博旭和夏清渊就见惊鸿头点到一半突然停住,然后一双满是好奇的眸子就滴溜溜在他们二人脸上转了一圈儿。 于擎苍闻言面带微笑先行了半步,蓝璟紧跟其后,两人进到殿内,各寻位置端正的站好。 不过他万万没有料到,这所谓的拜码头 ,其实只不过是一场针对他的“偶遇”罢了。 上官熙霖的两个心腹属下吓了一跳,两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公孙润美看,然后又看了一眼上官熙霖。 再说,他们这么多大人,还能被一个孩子给吓到,说出去也够丢人的。怎么好意思再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 不过相较于尼克斯的铁血防守,湖人的防守实在是有些简陋,只不过相对的,尼克斯的进攻战术相对于他们自己的防守战术来说也是蛮简单的。 墨惜在训练的时候很讨厌别人打断他,这一点比尔-达菲也知道,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不得不过来告诉墨惜这个消息。 戈锋撇了撇嘴,他知道,自己以后要习惯在这种氛围里比赛,美国球迷相对比较激烈些,但是他们会有个限度,不会说什么侮辱性的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卢镗,争取让小本子给你立雕像 卢镗的声音让屋里变得无比寂静。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脸色涨红的朱翊钧。 什么事把我们皇上气成这个样子? 我们皇上虽然年少,可做事极为沉稳,凡事不动声色,今天能把他气得有些失态,肯定是大事。 “东倭狗贼!拿我大明当猴耍吗? 被打痛了,就赶紧跪地投降。伤疤稍微好一点,又开始上窜 李知尘看着两人消失在林间,却忽的苦笑一声,站起来径直往一处走去。李知尘随意而走,也无人指明路线,而这岛主道路杂多,花草盛开。反而每条道路都似是一样。 众人如今这副模样已大是不同,若非极为稔熟之人,定然是认不出来的,他们干脆走上前去看看如何回事。 此刻两者的‘交’锋十分‘激’烈,似乎谁也不让谁,谁也不输谁,明明是通灵境的实力却显得如此霸道,战了如此之久,灵力丝毫不曾见干涸,而且越战越勇。 巨龙怒吼一声,它打算一次性将身体上的锁链完全撑断,此时的它无比强大,也无比的自信。 他们早在518房间的人提前到位,龙剑飞已经提前布置好监控点,他是做这行的,当然明白放在什么位置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同时还要躲避对方的反追查。 这是个国外号码,但做为常年业务往来的他,知道这是哪里的,而且自己的公子正在巴厘岛,想都没想拿起电话。 “陆教授肯定特别生气,二话不说奔到教室把你师兄痛骂了一顿对不对?”田露分析着。 李知尘身子一纵,长剑横着撕开。一道绿血射出,而大蛤蟆也分为两半,口中哇哇两声,便死了。 越是这样,龙渊塔外越是门庭若市,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想要过来一睹冠军武院的风采?。 又点了一支烟,谭磊让旁边的同事带着王青山去休息。自己则陷入了沉痛的思考。 三条血红的双眼瞪着方凡,方凡用犀利的眼神回敬于他,不避不躲。片刻之后三条说道。 不是李明真的心狠,而是即便出手救下了那位同门,那受伤颇重的同门在这危机四伏的湟源洞也必然活不下去。如垂不如果断的杀了对方,替对方减轻痛苦。 那一日说等待三日之期的时候,他们就提出过“软禁”一词。但那时候说软禁,不过就是一种调侃嘲讽。师尊们当时可不认为秦氏有能力软禁他们。 他为了避开那些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同学,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可是却依然没有逃脱命运。 今天本来就是一个热闹的晚上,可是不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算是也没有影响秦霄的性致。 “不说,开着会呢,窃窃私语的,多不尊重领导。”庄鸿飞笑着说道。 这让他想起了一个神话故事,说有个善良的穷人得了一个聚宝盆,饿了的时候只需要对着聚宝盆连喊三声,聚宝盆里边就会出现鸡鸭鱼肉,没有钱的时候,再连喊三声,聚宝盆里边就会出现金元宝跟铜钱。 但这个网站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帖子是根据热度来置顶,而不是质量,所以那些声称自己在恐龙世界得到了5万、10万、甚至20万进化点的忽悠话题,反倒比“如何在恐龙世界完美生存7天”这种技术贴有更多观众。 人家道观把云觅的十六岁生日要大办,燕翰林也算是她半个爹,人邀请他一起见证,他也不推脱,顺势就流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朕不参与,你们自己解决! 就连本方的仙甲士和阴兵也不能幸免,反正他们没有生命,并不会觉得死亡的恐惧。 “这,这是怎么回事,奇奇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袁帅好奇的想要凑上前帮奇奇检查一番,可是奇奇却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谁也不让人靠近。 “不是为黑公子,我是有其他事儿要见黎大哥……”穆婉秋淡淡的声音透着股不容置疑。 一身白色的长袍,淡雅的气质,白袍之上还绣着几朵桃花,在边角之上,有些都卓尔不凡,又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你终于醒了,这一路上睡的还舒服?”正紧张地想着,耳边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穆婉秋循声望去,柳凤从几人背后的墙角转过来,恍然得了件稀世珍宝,她一脸喜悦,只一双干涩的眼底闪着怨毒的光。 她坐牢的这些日子,他一定也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吧?现在,他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会了。 下船前的那两天,除了与叔叔哥哥谈公事的时候,两人几乎都在一起。 “奶奶,您说我上哪所大学好?学什么专业呢?”叶沐拉着叶奶奶问道。 蓦地闻见身后有人说话,被罚跪了一地的十余个婢子才发现江采苹的存在。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害怕顶在头上的碗掉地或倾洒出水,楞是无人留意见江采苹的到来,直至这刻江采苹问话,诸人才晓得身后早已站有人。 还有二十八天,还有二十八天就要结束初中生涯了。我会升上高中,只是不知道是哪所高中。 颜雪似乎明白了幽冥灵猫让她做什么,这是在提高她的火系强度,能够获得更高的炼丹水准,参加这次考核的灵府境高手并不多,不过是十二人,不像武灵境,已经达到了四五百人左右。 闪现接大,又是在关羽打出一套后的下一秒,防不胜防之下黄忠根本来不及的反应就被夏侯惇钩个正着,陷入了一秒的眩晕之中,夏侯惇也冲到了他面前。 相比于荆城战队这时候的欢喜气氛,零度战队这里的气氛却是不怎么好,几乎是如同他们战队的名字一样凝结成了零度了。 这对以后的路来说是件好事,至少苏黎已经完成了自己初步想要的东西。 “怎么什么都没有呢?!”柳南丰疑惑不解,眼光看向了在他旁边的另外一座墓穴。 先有海魂之音,伴生海魂之力,无人能感受存在,只有出现时,才能被动接受,一旦被锁定,要么是天天大机缘,要么是灭灵死神。 她冲着那帕子打出数道灵力,灵力结为数道冰刃,‘嗖’的一声飞出。 “既然凡界有九心莲,那我去取吧,虽然是要十年时间,不过早一点儿就能更早结束了!”风如是开口道。 这虽然当面和张夜抬杠,许多城防主帅觉得不妥,不过有少数一些,倒也觉得有些道理,既然有龙卫营压阵,又调来了所有的力量,只适合进攻,而不适合防守。 所有的人都是以这一世为主,王金虎也是这样的所以就算是他以前有不少的记忆,但是最重要最亲切的还是这一世,这一世李明就是他最重要的兄弟。 张瑶莹甜甜的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拉住他的手,然后眨眼的工夫,两人就在原地凭空消失了。 刚刚所发生在的一切,倪萍儿当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了。因此,直至来到客房之中,她还娇笑不停。 荒古大剑气的威力甚至超过了普通金丹期修士的最强一击。斩杀任何一个先天期巅峰的人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恢复好失实力后李明悄悄的出现在了魔丹修士的身边正要斩杀王云阳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四周。 五分钟后,杨不凡得到石头人送来的消息,派出去的两百石头人已经有五个被击杀,从而,证实了杨不凡的想法。 无声无息中,一抹银光就像是跨越了空间般堪堪点到了马健尧的胸前。 灵风剑撬动唐天璐身边的岩石,沙石飞扬之中,唐天璐重伤垂死的身体飞在了空中。 那股熟悉的气息又出现了,只是如上次在青离郡的青云轩门口一样,王天总是说不出那人在哪,那人是谁,就是一种很奇特的直觉。 瞧着她这样的笑意,萧煜觉得自己的心口的位置被重重击打了一下般,感觉特别难受。他盯着她的目光,眼神莫名变得有些不忍。 “他……”她的眸子微微黯然,脸上也带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恍惚。 她现在的形象是娇嫩可人,纯真无暇的学生。她说了,是在地下停车场等朋友,而且她不认为自己穿成这样有什么错。 他们的情报组织是分布在整个a市的,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知道。 一想到即将拥有花不完的钱财,庄重就忍不住高兴,脸上也是一阵阵的傻笑。 “怎么,你现在是要翻旧账,觉得老身对不起你?”老夫人狞笑地看着容凰。 唇角上翘的弧度十分的明显,可是王医生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惊人的冰冷。 顾念卿蹙眉,这般情景若是有人趁乱要行坏事,岂不是能轻易得逞。 “呵呵,看来你知道花店什么样了,看你以后还敢勾引宝宝不。这就是你的下场”赵婷冷笑着看向林殊然。 此时已经有一些归鸣的士兵,震惊于青玄战力的恐怖,逃了出去。 不管在来时的路上受了多少苦,遇到多少危险,他都要来到他的身边,哪怕过来只是做一条狗,他也心甘情愿。 在大家的尖叫声中,夜唯晨母子都觉得凶多吉少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却落在软软绵绵的棉被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会画个鸟! 张居正目光在朱翊钧和胡如恭身上打着转,心里想着办法。嗯,皇上在西苑讲《政治经济学》时,提到过一句话,“政治是充满权谋的领域,需要妥协;商业是充满欺诈的领域,需要信任。”什么是妥协?妥协就是互相让步,你让一步,我让一步,目的就达成了。什么是信任?信任就是因为不仅仅有好客的地球主人来参加,还有受邀前来的邻居新星军团也一同加入了狂欢的海洋。胡地眼神也严肃了起来,把自己的勺子拿了起来,眼睛一直看着天空上的闪电,在其周围有着一圈奇怪的白色的屏障,所有的闪电再来到了胡地的身边的时候,全部都给挡了下来。两分钟之后,曼联再次完成一次极有威胁的射门,射门的同样是来自后卫,维迪奇冲到前场,接到卡卡的分球,抬脚就是一脚爆射,足球势大力沉的飞向球门,最终重重的砸到了横梁上,这让维迪奇郁闷的连连大叫。“这你都能看得出来?”郭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反问,而他的眼神中则有一些复杂的神色飘过,疑惑,好奇,惊讶,甚至恐惧,种种表情不一而足。看到姑姑过来,费丽莎立即就很“委屈”的站起来,抱住了她的胳膊。在电影开场的片段中,酱爆就表示有自己的作曲的梦想,还即兴的来了段搞笑的不成样子的尬舞和尬曲,虽然别人都嘲笑他,但是他也不曾放弃过自己的信念,同样,将道术发扬光大也是他心中的梦想。另一边的杨迪心中大恨,真想着跑过去协防起跳,把邓肯这样的半勾手给扇到场外去。迅疾而凌厉的剑气,急剧地涌动着,好似要将整个天幕给切割成数块。猛然间突变的局面,让这三百来号的流民,赤手空拳地惊呆了,大明军队火器犀利,没想到这里竟然不逊于内地的军队。可薛雨琼一早就知道楚昊然没安好心,一弯腰,从楚昊然的胳膊下面躲了过去,娇声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这么说,想把我弄到手,等你抓住我再说吧!”说完就连忙逃出了秘密房间。但这里出售的丹药品阶都比较低,基本上都是一些常备的丹药,至于一些高阶丹药,则要去那丹堂就购买了。楚昊然歪了歪头,上下扫了刘蝶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了,跟这方启华走进了电梯。“我到要看看你男朋友什么样!”林琳看许婓这个样子,就更好奇了。当第三次点完头后,陆晴川一声大喝,体内一股磅礴的灵压一卷而出,随之右手伸出向着那“土”属性的阵基所在也就弹s出了一道绿色的霞光,这绿色的霞光之中若隐若现地也就出现了一片绿色的树叶来。正如郭老爷子所言,修心境,修的是自己的心,这东西还真没办法投机取巧上次他以为领悟勇敢之心是投机取巧,其实那他的心感觉到了他的真勇敢,才突然领悟到的。“轰隆隆,”马蹄下纠缠在一起的藤草,强韧的枝干上,那遍布紫黑色尖刺,不但扎进了萧夜的脚里,也在马蹄翻动中,裹上了健马的脚杆、腿上。高玥第一眼扫过去,几乎没认出来。沈宁也跟随着高玥目光,看到了高正阳。不过不爽归不不爽,天机老祖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废了天灵子的掌门之位,他虽然身为元婴期太上老祖地位崇高,但天机门却不是他的一言堂,对于掌门的废立天机老祖有一定的发言权但却没有绝对的决定权。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拿我鱼鹰当洞庭湖的麻雀? 我本想走到她身边安慰安慰她,可是父亲却向那姐姐的母亲要了这只死羊的尸体。确认不是病死的之后,父亲让我骑着太婆的三轮车带着他带着羊的尸体一起骑到了师父家里。师父今天是不上班的,所以正好在家里休息。而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此时更衣室里面的主角是更衣室里面的一台大屏幕电视机,上面正在播放这场比赛的赛前节目。除了老韩跟他是同学至今,其余的无论是海氏或者其他老朋友,都是生意场上拼斗过的对手。主裁判又将李维和罗宾·杜特叫到一起,警告两人一番,让他们老实点,别再闹事,否则他绝对不会手软。有些时候这样的话不吉利,可却是大实话……老祖宗毕竟是过来人。这种格局,明眼人瞬间可知,无论是白帮主或是任帮主,都顶不上人家扶桑武士。而如今当自己成为一支球队的主教练时,才切身体会到想要像波波维奇那样是一直不为所动、我行我素,是多么的不容易。林姝一迈入院子,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院子里的杂草都有半人高了,一看就是没人打扫过的。杨柯的动作发生了骤然变化,只见他的左手突然扣住球,猛的往回一拉。左脚则顺势往后方跳出一大步,同时右脚也迅速拉回到左脚旁。说着,这家伙手上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就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表情却没有这个意思,反而对李宇的插嘴并不满意。“你背了那么大一个露营背包,来训练家旅行的?”张海琳打量了下杨开白的行头,说道。奥兰很累很困,海上呼啸的夜浪,让他一点都没有睡欲。一口温热的大木桶早就准备好,还有衣不蔽体的仆人服务他。墨凌急忙摆手,就算他脸皮如城墙,此事也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让岳沈感到意外的是,自己这边才刚开局不久,就遇到了骑士圣殿的大人物,而且还是可以轻松帮自己换地图的那种。连胜张了张嘴,可看着和连瑾有几分相像的连菲洛,连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里的欣喜已经被懊悔所替代。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山鬼爷显圣,她正哭喊时,庙顶棚哗啦一声塌下来一大块,一面挂在顶上的庙旗飘了下来,正好盖在了我妈的肚子上。他们猜测了许久,虽然猜到了是江湖中人,可就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两个势力。由于看过原剧,他清楚此招,可使一方人间被扯走,陷入其中的人受阴气侵蚀,开始互相吞吃同类,而自身却很难察觉。“砰”的一声,楚风捷将门关上了,屋里的他抵在门边,身形轻颤,他眼色复杂,有痛苦、迷茫、烦躁。本伯看到的风景很大,你们用腿去奔,策马乘船,几天都到不了终点。“扔了手里的刀。我要在战斗中看到血。”说着幽影的手慢慢攀上简晴的雪白的脖子。“没错,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惩罚他将虎符弄丢了,二就是做给外人看,让幕后之人知道石东已经走投无路了。”方正说道。此消彼长的情况下,龙海军的舰队大量损失,而神龙军的舰队虽然也有损失,但是损失却比龙海军要少多了。“没错,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这八坂琼曲玉为何会在柳生绝代的身上。”李青海有些疑惑。诸葛正我狠狠的责骂了赵硕三人,并且罚没他们一年的俸禄,在家呆一个月不准出门。于是,宁次就去杀巨蛇发泄了,将被鸣人撩出的火气发泄在大蛇身上,杀得龙地洞巨蛇们血流成河,死伤惨重。空间能量一点点的向眉心汇聚,洛子修的身体不断的消失在出现。和米阳扯完,唐果继续学他的建模软件。米阳要求他,在七月十号之前,一定得去他们哪里。去了之后,米阳才会把盗取来的资料给他。三位神灵在这个奥术模型出现的瞬间就直接开启了神灵真体,但还是感觉头皮发麻,如同芒刺在背。而雷千行的那位长辈,在一次逃命中,就刚好发现了一处阵法缺陷。按理来说,现在蓝星轨道上有着那么多的卫星,不可能不提前会发现陨石。“好,做的不错,你先歇一歇,接下来的事爷爷来处理。”陈宁泰强压住心中激动,维持住了一族之长波澜不惊的姿态。随着殿中众臣的目光同时看向钱惟演,后者脸上浮起一丝冷笑,上前一步,道。她在菜市场转悠,只挑最便宜的菜买,有时候为了几毛钱的零头,和商家争来争去。前几天王雪可对我威胁过,她说绝不会轻易的放过我,难不成是她找的人?幸运的是,这些天以来,在经过了多方尝试之后,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些技巧。彼时,姜卫忠的脸上,已毫无血色,虚浮,惨白,犹如刷了一层白漆,骇人的很。可两个室友却根本不给他逃走的机会,一左一右挂在了他的手臂上。三天前他要是面对的是眼前这一道天雷,恐怕就不是胸口上出现一道血窟窿那么简单了。好容易缓了一口气,全职武神和一剑斩破九重天都是正经写到完本,连请假也没几次,几乎是全勤写完。电光火石之间,我们已经分出了胜负。而值得肯定的是,三寸金芒还是有很强大的威力的。我赶紧把召唤师技能换成了虚弱,在这个神技在手的情况下,他的想法就会完全的破灭,我真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拿劫,因为就算是我,也从来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想法诞生。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叫王一鹗,外号鱼鹰! 王一鹗穿着一身襕衫,头戴网巾,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胡僖和吴承恩连忙齐声,拱手道:“下官拜见王督宪。”“客气了。伯安兄,本督给你介绍一人,”此时胡僖发现王一鹗身后跟着一人,三十多岁,一身青衫,目如星点,俊朗挺拔。“这位是锦衣卫镇抚司湖广分局副都事任博安任广宁,这位是湖南这些银子,放到柜子里,留着打赏用!”按下心里的醋海翻波,尔芙将注意力放在了托盘上,将几样东西做了处置,转身拿起了做了一半的披风,继续往对襟领口和袍摆上用银丝混金丝绣着平安纹。甄斐虽然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他的储物空间里面红玄精铁虽然很多,却不能无限制取用,只好望鼎兴叹,无力争取了。毕竟他虽然意志力坚强,却十分理智,不是那种经常冲动的人。就在这时,紫苏、赵雅芸、齐氏三姐妹等人纷纷过来劝解,紫苏强制拉走了同样愤怒中的孙英吉。赵雅芸拦住了暴怒中的甄斐。大浪如高墙卷起千米,噗的拍下,渡河的木桥应声而断,近千渡河的敌人,尽数落入河中。河里潜藏的巨兽,可不会放过这样的美餐。时而会发出的甜甜叫声,根根乍起的绒毛稀疏可爱,犹如黑色的棉花絮,让人忍不住用手去触摸。这个幻影大惊,化作一缕白烟钻入黑泥里,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随着二位老总开口说话,会议室内众高管逐个加入讨论,谈论时都有意避开‘炒作大白一事’。“既是想见我家大人,何不以使者身份唱名?缘何鬼鬼祟祟,混到医护营来?”侯成瞪着牛眼接连质问。翻身上马,策马直奔皇宫,到了宫门前也不下马,守门侍卫看见来的是栾奕,知道皇帝曾下令允许栾奕在宫中骑马,立刻放行。想了想,他还是打电话给了祝大郎,让大郎帮忙去找一个货车来,将这个推车运回梅溪湖别墅去。各式各样的惊叫与欢声交叠在一起,响彻了这边尸横遍野的草地,当然,这些都是魔兽的尸骸,虽然只是在苦苦支撑,但是骑士团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的情况。这是在嘲笑周鱼眼高手低不自量力,明明没钱,却要充大头装逼的跑到豪车区去瞎逛,那边每辆车都要百万前后,你连十万都掏不出,还得贷款,不好好在凑紧车区选购,直接跑到豪车区来,你想干吗?随着柯林的施法结束,柯林也退出了那种特殊的状态。让柯林一时之间还有点不习惯。不过,虽没指标,但是却有方向,也就是前提是,这件事得有意义,而且还得正能量。“扯淡!”林大宽最不愿提起就是梦想两字,如果没有他在支撑着,自己的几个孩子拿什么实现梦想?其实这个吴才在弩兵统领指挥弩兵攻击直升机时,他可能因为刚才有些尴尬,想在弩兵抓到大蜻蜓时,先上去踹它几脚解解气,哪儿成想,事情突变,m230型机炮一顿狂轰滥炸,把一个士兵的半个身躯炸飞到他的脚下。“好!既然卡利尔元帅您这么问,那我就反问一句,江州星区是人类帝国的领土吗?”对方问道。这件事,上头直接表扬了他陈建标,升职是跑不了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调到总局或者省公安去。 第一百三十章 准备抓大鱼 长沙城三斗米巷,离布政司警政厅很近,步行也就三五分钟脚程。巷中有家商铺,名号“观洋轩”,专卖“西洋货”,玻璃器皿、钟表、玻璃宝镜、香水,还有近些年流行的暹罗葛布、天竺首饰和锡兰宝石。门口经常停着一排软轿,有高门大户女眷在婢女健妇的陪同下来,前来购物。商铺把二楼特意开辟出来,作“莫非,你们想要让我去做诱饵,把恶鬼吸引出来?”罗荣波浑身冒冷汗。现在更加没法解释了,所谓越描越黑,现在青云派就是这样的状态。“少尉你怎么样了?”一名男子从车上下来首当其冲的来到了这名少尉身边,在看到他嘴角的鲜血之后愤怒的看向了我。“万达,妈妈可在后面夸了你多少次呢!说你聪明、能干!而且还是真正的男子汉!叫我跟欣欣姐永远跟着你呢!”商灵一脸开心的拉住万达的胳膊,一股脑说了出来。至于你,要是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行,叶紫苏的背上怎么会生疮呢?他们打的热闹,拳脚起飞,不时还有回旋踢二段踢等招数,看起来倒是比摔跤拳击热闹,可在郑宇白看来,无不是花架子,用来表演还好,真若是生死相搏,简直没有半点实用价值。这般疼痛或许只有当年的孙猴子能够称受得了,但是对于凡人的我来说者无不是一次重大的磨难。这个热量是我承受不住的,而且这种蚀骨般的疼痛让我青筋暴破,一时间急火攻心昏了过去。隐灵符则是能隐住自己的灵气,不被同级的修士所感知。虽然逃不过筑基修士的神识,但对于现在的顾颜来说,保命已经足够了。顾夕颜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头深思:“再去探,有什么事及时报过来”。顿时所有男人大吼着朝他冲来,跟着紧紧将他抱住!眼中皆是喜极而泣的泪水!见此楚轩只能摘下险些被晃掉的眼镜,随后摇头再次叹息起来。想想看上百只二十级左右的神奇宝贝,对着一直五十多级的神奇宝贝发动攻击,一次性能不能把五十多级的神奇宝贝干掉?结果穆美晴上场了却比我还惨,光我在她旁边就输了三次了,说实话我都不忍心看她玩下去了,而且喊的点子根本就不如我,我估计她得要输五下。洛辰熙却丝毫沒有被她的歇斯底里吓退,一只手抓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试图想要制服她那两只胡乱挥动着的脚。忽而她心头一跳,冥皇的眸光似乎正向她飘來,苾玉樱唇微微噏动,帝尊两字在唇齿间滚了又滚,差一点就要叫出声來。这样的大明星来到留托姆岛,又怎能不让弗特和乌娜他们惊喜万分呢?蓝若歆看着被拖走的大虎和巨鬣狗的尸体,沿路留下血色的痕迹,拖拽出一条明显的死亡之路。时隔3500多年,凌霄回到了地球上!他回来了,并且携带着四大圣兽一起!今后这个世界,将会因为他的存在而颤、抖。虽然萌妹子这么说,但是嘴上却已经亲了上来,我们中午又放荡了很长一会儿!不过就是没有进行体力活,虽然和萌妹子是自己还要去lu,不过想着为了下午考试还是忍了。“在胡扯什么。”司马康一声暴喝,柳方絮对他极为害怕,一句话也不敢说,把头缩在了脖子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草是一种植物 任博安从半开的窗户看出去,看到济世堂门口,一顶青呢软轿停下,轿子往前一斜,一位丫鬟伸手掀起轿帘,钻出一位妇人。 左右两位婢女伸手扶住了她,另外四位健妇四下一站,挡住了许多人的目光。 四位随从在外围一站,背朝里面朝外,虎视眈眈地盯着过往的人,那恶狠狠的神态仿佛在说,再看,再看就把你们的眼珠 张浩神念笼罩着下方的所有的修者,一股森冷无比的寒潮向着众修者飞速的扩散开来,伴随着寒潮扩散开来,众修者陡然感觉自己身体之中的血液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冻结,最后渐渐凝固。 “宣宣,事情是这样的……”杨贝贝没有半点隐瞒,立刻把事情全盘拖出,生怕说的慢了,电话被对方挂掉。 何娉有18号别墅的钥匙,不过她基本不来这里住,不方便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特别,始终把自己当成普通家庭出身的警察。 霍东方只能放弃找方皓天麻烦的心思,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糊弄田中信原,如果让日本人知道他这半个红色子弟是空架子,恐怕接下来的合作也会有问题吧。 似乎察觉到了艾丽丝怀疑的目光,韦伯再次叹了一口气,转身来到门口挂着自己大衣的衣架边,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艾丽丝自己十分熟悉的瓶子。 声音来自自己的正上方,听起来是个成熟男性的嗓音,不像是风纪委员的样子。果然是警备员么?风纪委员是由学生们组成,而警备员则是以各所学校的教师为主,哪边比较成熟是显而易见的。 “不去试试,你不行?”袁蓉微笑,笑得有几分狡黠再说,他目睹你杀人的过程,早就对你畏惧如虎,你去管他,绝对能收到不的效果,你就当帮妈这个忙好吗不跳字。 “……”美琴惊愕的张着嘴,却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开口反驳。 可是,在这个“家”里,她依旧具备着绝对重要的地位。并不是作为人类,而是作为圣杯的容器,作为爱因兹贝仑最最宝贵的一次‘性’用具,依莉亚,很重要。 “有劳了!”霍光微微点头说了一句,便埋着头跟在内侍身后往宣室殿走去。 “道然,我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古安宁娇羞的说,一边说还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 “总司令,我觉得传芳的方法虽然简单直接,但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可以一试。不过我们不需要陆荣廷的合作,而是要归顺”陈廷甲建议道。 对于云峰的杀机,更强烈了!若是有机会的,绝对毫不留情的将之给灭杀!但此时,只能将之强行的咽下去!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受! 天雷褪去,乌云消散,电光黯淡,唯有那金紫两色的光芒仍在不断闪烁着,那深邃的紫色光芒中,却蕴含着无比庞大的力量,这力量仿佛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生。 战舰前艏的甲板上,载洵问道“陈宁,程壁光的事,你有何意见”。 见云峰心意已决,那魔古将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也是点了点头。 按理说,既然冰封之术既已被破解,那么所有人都应该已经苏醒过来了才对。既然所有人都已经苏醒了,那么榕树城就不应该会这么安静。 “好了,我的事情结束了,我去卫国那里交接一下上海的股票收入,你们接着谈华夏银行的事吧”说完王泽明离开了会客厅。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赴汤蹈火,我等在所不惜 观洋轩后院。 锦衣卫镇抚司湖南局临时办公地。 北面正屋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片明亮。 任博安坐在上首,下面围坐着十一人。 先是办公室主事王丛益汇报道。 “任都事一出手,我们新衙门就有着落了。昨日我去长沙知府衙门办了手续。普贤院,就是跟警政厅隔着三条街的那座佛刹,隆庆 那些十万年都没能造出一个孩子来的神仙们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 狂洪的出现,六眼魔周身的大地几条水柱也随之冲天而起,四面八方,如一个坚固的牢笼般将六眼魔重重的包围住。 闻此,那名磕着瓜子的修士不由一面细细思索着,一面下意识点了点头,只觉着此人之言倒是甚为有理。 天星武院的东广场,是飞行妖兽降落的地方。此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无数的东院师生自发前来。 “敢欺辱我天武门的兄弟,你真是活得不耐烦!”黄东冷冷的说道。 “这里只有一条路,也不知道可以通往哪里。”叶迦将夜明珠往前面照了照,低声说道。 以道尽之上视角观瞧,就见本初至尊的老巢中已然有二百余尊道尽至尊境界的本初元灵。 当在场的人听到二长老学会了一门邪功将五长老的身上的精华之气全部吸收时,他们的脸上都无不露出震惊,随后就是愤怒。 这一年时间,他们到是能等,可沙漠里刚刚种下的种子,能等得了? 几乎就在那中年人死掉的同时,无数道惊呼声也从那酒楼后面的街道上传出,无数的人都惊慌了起来,同一时间的方恒听到这些惊呼声,却是露出了一抹冷笑,身体一动,就再次向着街道的其他地方闪烁了过去。 纪慕依托腮等了一会儿,就见喻以尘手里拿着一个什么,向她走来。 龙青尘也感觉有点意外,没想到,弑尘会抢先出手,替他挡下这一拳,难道古仙已经彻底抹灭了楚枫残留的意念,对他的怨念也消失了? “原来如此。”天魔修士死于自己最擅长的心魔力量之下,不得不说这十分讽刺。 于是,弟子们来到那片古老的树桩林,各自取出帐篷,扎下营地。 “不要松懈,做好防御准备,以免有落单的虫子跑进来。”柳平告诫道。 “好厉害的妖藤。”齐玄易震惊,木青玄看似力量强大无比,可实则并不稳定。一旦那妖藤得到机会将天行春来树的力量吞噬掉,木青玄到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 林惜月取出内门弟子的令牌,向大门口的守卫示意了一下,并且,说明来意。 事实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就感觉鬼上身似得说出来了,现在已经尴尬的恨不得用脚指头抠出个三室一厅两厕来。 “明辉,要照顾好你们自己,这些人不简单,若是我等被牵制,你们要自己想法脱身。”元德道童传神说道。 然而他却是一脸淡然,神色如常,只是微眯着眼睛,凝视着雷迪方向。似乎眼前一切如常,和他全无关系。 沈容听着旁边的那些人不断的议论着,就好像在说自己一样,特别的兴奋。 她知道若是现在就说出口的话,只会是让后果不堪设想,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萧楚甩甩衣袖就走人,更是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都还能在她的身上发生一次。 而耶律齐派完姜国袁家的人,并不是没有将这个消息带给他,只是比淳于焱到达大辽的时候晚了些时日。毕竟袁世忠离世,袁家的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才能上报,不然也无法给耶律齐交代。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家子混蛋 长沙城南城蔡家婆子饭店,位于葫芦巷,有些简陋,是挑夫脚夫以及一些穷酸书生爱来的地方。它最里面居然还有两间雅间,只是隔音效果有些差,大厅里熙熙攘攘的声音,像秋风一眼,呼呼地往里灌。“八匹马啊!”“五魁首!”脚夫挑夫们的酒令就是如此朴实无华,不讲押韵儒雅,只图一个热闹。胡子大汉身旁的精瘦男子没有说话,但隐约可以看见嘴角在微微上扬。他已经实在不忍心这些傻白天的妖怪,因为情报误差,上去就是送人头。利维坦看着右侧漫天的雪花,罗恩居然派人出来和自己对战了,想趁着视线模糊偷袭我,真卑鄙!“怎么可能?他是卧底会帮我?”恩基忍不住了,说出自己的疑惑。朝西厢房飞去,停落在已打开的窗沿之上,爪子不断蹭着嘴边的毛发。“好,那就暂时委屈你了。现正式授予黄识君,唐山校尉之职位,各自选一司马帮扶,伯都两位,精兵一千。”苏将军沉声道。将玉佩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就连上面的红绳也细细地检查,毫无异样之后才交还给季晏之。“调查我吗?”她轻笑一声,一滴雨落在了她的掌中,转头看他,是他撑伞的手一顿,未能跟上自己的步伐。第三剑也是如此,净世之力,那可是白色的力量的。而轮回十叶草的叶子竟然没有改变,还是橙色的。这是无比的可怕的。一般而言,罪城每隔一段时间就就会挑选一些人,进行比斗,胜利者,便可以进入罪孽之境。但是这一次苏牧并没有拦截他,而是紧跟着他不让他离开苏牧的视线,苏牧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动,如果能找到这一点原因的话说不定对收服烈钰有很大的帮助。可是,如果不是九帝的话,那么这安排这些事情的幕后之人是谁?神话帝国?还是龙门山庄?亦或是四九山庄?重重的轰击在龙战霆的身上,一道强大的力量冲击波将凹凸不平的地面给震的平坦无比,龙飞被强大的力量给震的后退出去。郁紫诺心里一紧:开始了,两虎开始相争了,希望不要殃及她这个无辜的旁观者。后面的两辆查狄伦25t加上一辆五菱妹瞬间将炮弹集中在113车身上,5区域的时候就变成了废铁。郁紫诺在离陌的怀里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着那个清冷而温润的声音來安慰自己,可是,那人就像在和自己较劲一样,始终一言不发。颜蛮儿没有回答,不过全身上下的红色光芒越发的耀眼,而其他武者听到耳中感觉就不同了,特别是玉台山的掌教,没想到宁道很早开始就已经针对烛阴教了,默默的对抗着烛阴教,若是没有宁道,玄地早已经被彻底攻陷了。剩下的三台重型坦克铁定是布置在了一二线,毕竟之前王硕等人在一二线处露过头,重点防守不是不可能。再加上绝大部分的妖兽都在地脉神宫的第二层,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赵迁又一把将道人手中的符纸夺过来,然后手拿着符纸,朝着油锅伸去。系统的意思是,随时都可以拍,只是在正常情况下,现实内,需要先将项目开拍前的准备工作做好,包括合同拟定好,剧本准备好等等。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还不够啊,要不你再凑凑! 李莨脸色变了又变,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几分侥幸。“任都事,家父李珊,嘉靖十七年进士,做过南京工部尚书。”“知道,要不是如此,我们也不会费尽周章把四公子请到这里来。”“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李莨脸上希望和绝望在交替闪烁。“你说呢?”任博安戏谑地反问道,“你父亲号称世星公无论是谁,只要和母亲在一起,就会无比放松,将所有烦恼和忧愁全部抛之脑后,随意的释放着作为孩子应有的天性和稚嫩。即便没有任何交流,但,母亲在的地方就是孩子的摇篮,孩子的家。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了我半晌,我见他面色稍稍缓和后,才肯将手里的力气渐渐收回。对于人族和魔种之间的往事,宁尘之前在游戏中了解一些,后来穿越而来后也听闻了一些,一提起猎魔人,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个提着大砍刀,骑着大马的绿帽男。果不其然,和电视剧中的大多数桥段都一样,一旦逃入了居民区,七拐八拐之间,警察叔叔就失去了目标。“有手有脚的还怕还不了钱吗?”卡恩帮卡莎掸去了肩上的雪,两人的袖子互相合拢,彼此的手臂插进对方的袖子,十指紧扣。抽沙帮目送着他们离去,直到身影消失在天际,他们才驱使着沙虎离开。一脚踢开胸口中剑的火系塑能者,莉莉也发现雅克把其他海盗都干掉了。在这种环境下,魔法的表现往往会造成超出预料的效果,而卡恩显然是第一次将魔法附在刀剑上,刚才一个收不住的话说不定就把亚索砍了。“她说了为了躲避你才辞职的嘛,你俩也不可能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就算你们相爱了,你爸爸那关你也过不去。你还不如早点放手,给别人一点机会。”冷含给夏雨琪泼着冷水。章嘉泽听到这番话,猛地从沙发跳了起来,把宋雅竹吓了一大跳。晚饭后,宋柏年召集宋雅竹和章嘉泽一起开了个简短的家庭会议。就在两人相视一笑的时候,孟硕的电话忽然响了,看到上面的父亲两个字之后,孟硕一愣,接着接了电话,结果就听到父亲的大嗓门直接吼了过来。可是,主子有怒气还有地方撒,她们这些人,有再多的怨气、再多的怒气,却也只能自己忍着。“老身让秀林去朝府后院守着,免得人家偷偷跑回家,我们还在此枯等。”石慧瞥了一眼朝运道。清明时节雨纷纷,上午的时候,大家都还在说,今年的清明,难得的阳光普照。听着张赟的笑声,章嘉泽和王中刚互看一眼,只觉得脑袋空空如也,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两人的脸上都写着一排大字:张赟这是在笑什么呢?在现如今的处境下,凡事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想出了一个可能,证明他是真的在用心想,不是故意包庇。但是若说“确定”,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能说得如此板上钉钉呢?“给他们看吧。”周泽楷倒是无心插手这些孩子的家事,调查一下也是因为这是儿子的朋友,到时候回家了不用再受欺负,所以现在扫视这些孩子们。“是吗?”龙辰嘴角现出一丝笑意,当初让仙界之人震撼的星辰爆要是仅仅这样就能够破除,那么这么一招也不会将漠儿从黑魔雷中救出了,龙辰手中的法印一捏。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们要宜静不宜动! 李府后院门口,忠心耿耿的管事还在徘徊着。 守门的四名健妇挺了挺胸膛,嬉笑道:“李六,你想进去赏春啊。” 不愧是耕读世家,健妇打起趣来都这么文雅。 “赏格鬼的春,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四少爷不见了。” 一位健妇呵呵一笑,“四少爷不见是什么大事,往日里他一连 安淑这句话纯属是脱口而出的惊讶,等说完了才察觉出失态,桃儿的事自然是和李姨娘有关的。 “再说吧,反正我已经让人和尹瑜说过我进宫了。”江颜跟着李燕安绕过一座假山,眼看着就要入后宫的时候,却有一只手挡在江颜的面前。 “没想什么,不过是觉得,我和咱们老爷,也算是天生一对了。”沈氏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因为捶腿而露出一点鞋尖,上面的五彩荷花精神漂亮。 咳,咳,少年的身体微微晃动,头部随之摇晃了几下,慢慢的睁开的双眼。 所以别看通天手中有王炸在,但是对方若是做出了出格之事,他们一样会将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你不愿意争一时之气,可我眼巴巴的,还等着想彻底翻看一下你的底牌呢。 侯旭一副不可置信的震惊样子,完全不能理解苏战开挂后的实力。 大夙风气还算自由,虽说常常往外跑抛头露面的不好,但对姑娘家的限制也不是太多。 任毅一行五人回到了己吾村,已是人间四月天。而东汉末代皇帝刘协的生日,恰好就是在四月。 任毅的百人队都是精锐士兵,更有黄忠、冉明、任毅这样的猛将,所以,一路之上虽然贼匪盛行,确是没有人敢打任毅等人的主意。任毅一行人也就顺顺利利的抵达了涅阳县。 从上个月开始,就没再出现戒断反应,我也没去想过那种东西,大概已经康复啦。 我还以为他是来晚了,敢情这货是故意拖延时间,在这儿等着我呢。 将军随着他的手势看去,见到无数高达五米开外的比蒙,它们手里也都拿着十米长的狼牙棒,那边的重骑兵受了灭顶之灾,在强大的比蒙面前,一切的阵型也都没有丝毫作用。 别说他了,谁能想得通,尤其是他最后让我直播,在直播中自杀,自杀前他曾经对着手机屏幕说的那番话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在说死亡直播什么的,难不成这吴雷跟死亡直播还有什么关联? 和暗月收拾一下,将需要带的东西,也都放进了乾坤袋,也就悄悄的兽皇城。 于是也就命令一个队的狼人将还没有撤回去的投石车推回了城池内,而剩下的人也就开始屠杀魔族的士兵。 我们总不能干站在这里吧,因为不知道这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我们总该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才好。 抱着暗月,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和暗月发生关系后,对这方面的事情抵抗力下降了很多。 只见血骷上人将手中的“血骷神刀”一划,瞬间就是一道血红的刀芒迎向蓝千羽的攻击。 听到范海云口中的老祖,星三十六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在这永存帝国,还有更加强大的存在。 殷玺向着楼道口走,身后没有传来祁思绵的挽留,情绪有些发蔫。 “你还敢耍花样?”叶丰身形一晃,就到了屠九娘的身侧,一甩手,啪嚓一个大耳光,就狠狠地甩在了屠九娘的脸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逆子啊逆子! 送走殷正茂,王一鹗、凌云翼、胡僖等人坐船回长沙。 蓝天中,阳光从云层缝隙间投下来,如同撒下的金丝线。湘江蜿蜒在湘北大地上,犹如一条盘龙。 江面一行官船在哗哗船桨声中,逆流而上,桅杆上的官旗哗哗作响。 “总督湖北湖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督察政事王”。 “巡抚湖南地方军政事兼督 无尽的刑罚之光朝着风修平杀去,轰在古剑光幕之上,却并未将之摧毁,却见此时,紫金古神手持神戟从苍穹往下刺杀而出,虚空发出轰鸣之音,诞生可怕的音爆。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他们自己的家族,就有足够的底蕴,根本无需借用外力。 虽然寇准的发言得罪了一大批中,但当众人听到寇准描述的那幅画面,也不由心生震动。 穆苍衣衫无风自动,重心压低,武将高阶的实力全部发出,融入风之意境的天风腿爆裂而出,顺利击在真气巨掌的弱点处,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最后将真气巨掌击碎。 “学堂那里的人?”魔童干鱼抬头看向身旁的雷魔宗强者,雷魔宗的仙人人物变了变脸色,显然心中颇为震惊。 “这个先给你泡茶喝,有助于领悟”说完穆苍从储物戒拿出几片叶子。 朵莉闻言一愣,几场比赛看下来,她的注意力全被赢的那些人和他们获得的掌声吸引了,根本没注意输的人。 或许是对魔力较高,也或许是因为生前身为圣人的关系,相比卡米拉和弗拉德大公,玛尔达显得更为从容,但也不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众人甚至可以看到她目光中隐约透露出来的茫然。 和记忆中洛奇亚的声音还是一样,三年的时光对于神兽而言的确只是弹指一挥间。 看来自己是白替她担忧了,傻子最大的长处就是想得开。傅明正轻蔑无比:“你早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这会儿偏又矫情上了,去你的吧!我若是你,只会去想怎么才能把人给收服得服服帖帖的。”言罢分花拂柳地去了。 这些东西全都摆在她面前,众大厨盯着她的动作,眼睛都舍不得眨。 她的这番话,当然是不怎么经得起推敲的,因为正常情况下,任谁花个几百万买来一个青铜器,都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砸碎。 可是她已经吃了,赖账不掉,但身上没有这么多的现金,只能刷卡了。 “你若不想留,便是也可趁机将她打发出宫去。不管是去行宫,还是去道观,甚至她若是想再嫁,也是可以。”朱礼沉吟了一阵子后,便是就将这话说了出口。 由那股东一提醒,许多股东也仔细的看了下去。果然发现陈义代表董事会提出的这个上市计划,居然并不是进天津交易所发行公司债券,而是发行股票。 他会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只要她想要的,灭尽天下,屠尽苍生他都为她取来。 黑炭见状,顿时有些急了,下意识地就四肢猛蹬也要跟着冲过去,想要拦截住那只雪豹。 杨云溪同样也是微微一笑,倒是和涂太后的那个微笑有那么点儿异曲同工之妙的意思。 提到年翌琛的事,苏弥也停住步伐,转头看向后边嘴巴吊的老高的人。 更有人颇为复杂的想,这位昭华县主,总算还是知晓疼长留王殿下。只不过,还是让人觉得好生不甘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也太吓人了吧 卢镗比殷正茂和凌云翼早两日辞陛,但是在大沽等了十四天。 太仆寺正卿萧大亨亲自押着四十几船货物,终于赶到了大沽。 两人是老熟人,见了面萧大亨就忍不住问道。 “小东倭把皇上气到了?” 卢镗指了指他身后四十几艘船,笑呵呵地问道:“你说呢?” “东倭狗贼真是死性不改!”萧大亨一 在崇祯十三年的年尾,李自成大军近二十万,从陇县县城出发,经凤翔、祁川、扶风等城池,逐渐逼近到了陕西路最重要的城池--长安府。 大明朝军队所使用的兵役制度为卫所制,也就意味着他们正规主力军队的士兵,大多都是军户,从来就无法更改他们的身份。 林希有些为难的转头看了魑魅一眼,见他并不排斥也没有想要退出去的意思后,才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走上前去在那两人身旁坐下,魑魅则破无谓的紧随其后,在另一边坐下。 沈淮安脸上的表情再次僵住了,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这次来找包薇薇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杨然笑了笑,手一挥,只见一道身影从储物袋中飘了出来,正是他在神启空间寻到的那具躯体。 “炎老,为什么每次修炼你都要找这种地方?”沈浩轩不解的问道。 提要:末世中的相处,让刘伟对张胜一家已经毫无好感了,所以,打算和范钥音姐弟合作。 只见其周围一道道石门缓缓落下,不过这些石门却显得有些古怪,上面全是各种死人,凶兽等等的残骸。 除他们,还有一个花甲老人,头发一半黑一半白,以及有两个下人装扮的手下。 苏姨娘觉得应该立即跟莫氏说这件事,但是她走到门口后又立即退回来了。 嘴角一勾,也是知道为什么身处上位的人动不动就要杀人了,一劳永逸不说,救人太过麻烦。 江莫双手抱着头,一宿不睡对他来说并不难,早些年练剑,为了求道西域,在戈壁上不知道风餐露宿过多少次,他望了几眼马车,随后又收回视线,正想着再去捡些柴火,还没来得及起身,马车内传来了一声低音。 黑暗中,路瑶咬了咬玉牙,低声道:“退到我身后!”说着仗剑横胸上前数步,警惕地与黑暗中那双冷森森的眼睛对峙。 “也就是说,作为帮凶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天雪妹子喃喃道。 五天中,夜天寻兑换了九块高级石牌,亏损的中品玄石超过了三十万,这可是令高阶至魂境都无比心痛的数量。 上午的盛会,过的甚是平淡。没有高品阶的灵材出现,没有震世的灵器、法器出现。 瞭望台,巨山医院的唯一制高点,放在往日这里也只是少许工作人员才能出入,殊不知其内部却有一处通向地下实验室的直达电梯,是作为出现突发情况时紧急使用的。 吕布送给曹操的霹雳车也是从武关和潼关防御淘汰下来的,曹操手中的霹雳车射程只有一百七八十步,而经过一众工匠改良后,最远射程也才不到三百步,和吕布手中的霹雳车射程相差一百多步。 这种伪装能力十分逆天,虽然有无法展露修为的局限,但也足以令他们安然潜伏在外域各处,极难被发现。 祁北镇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实在不明白路瑶为何会对这个一星班的家伙如此的“另眼相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几成熟才能去尽兽性? 叶梦熊说道:“朝鲜这次民乱,奴隶和隐户是贼军主力,死伤最多。其余官庶百姓也饱受其害,尤其是两班文武十不存一,地方世家和士儒几乎灭绝。 战乱之后的饥荒和瘟疫,又死了一大批人。 此次平叛,剿除贼军不是最大的问题。收集各处尸骸,就地掩埋,还有防疫才是重中之重。” 吴兑轻轻放下酒杯,叹息道 “瑾儿,你有喜欢的人吗?”颜子墨眼神‘迷’离的看向南宫瑾儿,渐渐地眼前却幻化出凌雨薇的样子。 “你这话是何意,在说老夫是伪良才吗?”康大人吹动着胡子,嗓门越发地大了起來。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想要从黎温焱那里将这个酒店弄过来!这就是他的狼子野心吗? 看到王强后,何瑞儿才知道是王强找她,心中不禁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宋主任心里更加矛盾了,一边是尖子生,一边是金钱的美景相吸,这取舍有些难? 萧翎晓和宝蓉儿见牡丹趴在那里只顾着哭,两人便不再理她,到里面屋中去了。萧翎晓将在凡人之中生活所要遵守的规矩和接下来她们要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宝蓉儿都恭顺的应下了。 随着渡悔等人又是走了一段距离后,几人的脚步终于是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宝塔前停下。 这次战争中,连家倒是因祸得福,深的总统的赏识,获得了不少的好处,乐的连成雄整天笑眯眯的。 “你不好好练功,又去哪里玩了?”虬喙听到她的脚步声来到身后,沉声问道。 “那好!”听到段尘的详细叙述,章雨等人顿时露出一抹喜色,罪恶山洞的地图对于练级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擂台上的两人,生怕错过了这百年难遇的惊天大战。 “老大,怎么办?抢不抢?”战士身后的游侠出声问道,野外抢Boss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对于众人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面对的对手是战神狂尘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阴恻恻的看向萧炎,眼眸之中的疯狂杀意更是在急剧攀升之中着。 甜甜坐起来,感觉双腿间传来的那股疼痛,不由倒吸了口气,“那是当然的。”娘的,真的好痛,为毛都没人说第一次会这么痛? 这时候,他也才明白了,为什么,武玄和邢虎他们隐隐的以龙傲为首。 “箐箐,你还在担心么?”聊着聊着,楚天忽然间冒出了一句话。 所以,闻问切才会将韩离给叫过来,让他来滨江市,将李霖给摆平了。 一进门,顿时就觉得一股古朴之气扑面而来。古砚斋内的所有装饰摆设,完全都是古风。 “滚!”段尘双目猛的爆发出一抹怒色,战刀之上犹如凶兽咆哮的声音响起,狂魔一爆完全的爆发出来。 哎,这老总的妹妹才只能打扫卫生,看来光凭关系还是不行的,得学些真本事才能更好地立足于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不然只能泯于众生。 “墨青,我听闻,但凡妖族修成大妖,若食其大妖肉身,则可增加修为是也不是?”九卿转头,看着墨青笑咪咪地问。 我看到曾儿走到风哥的面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摇了摇头,就上了前面的丰田车。 哎,被余勇如此夸奖,陆枫还真是愧不敢当,为这个问题我也思考了好久,也抑郁寡欢了好久,最后终于想明白了,还是顺父母的意算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汉子从不回头看火焰 卢镗站在“宁波号”艉楼上,看着逐渐远去的江华岛,耳边回响着吴兑的声音。 “北山公,等你我致仕了,想必飞剪船也开通艮洲航线,我们相邀一起,去艮巽洲看看,看看皇上说的上苍赐给大明天福之地,到底是怎么样。” “好啊环洲公,他们都说那里到处流着蜂蜜,淌着牛奶。手里捡块石头就是金银。种子往地里一播 第一件装备,这是大法师看了包袱之后,觉得心跳加速的装备,所以第一个拿出来。 兰梅早就对赵家不放心,自然马上照片着去做,第二天一大早上起来,就听到赵氏让孩子带着元娘和兰梅去看房子,元娘对兰梅使了个眼色,两人跟着出了院子,那包裹自然是不能带着走。 林风和戴邦边饮边聊天,而莫依依却一直皱着眉头,就这样双方互相僵持着。 “我告诉你,我要不是急用钱,我根本我就不会卖你!”摊主收起金币之后心疼的说道。 滚热的鲜血自三少胸腔中喷出,表情凝固的头颅滚落一旁,直到此时吞血盟的五名杀手才反应过來,各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衣美少年,就这么眨眼的时间,杜家三少就眼睁睁的被人给斩首。 福生听沈兵这么说急忙的点头道谢。并拿出來早就准备好了的中华烟。递了过去。并拱着腰给点燃。 “呐,该发泄的你都发泄了,我也该走了,不用那样子看着我,我不会对别人说的,而且就算我说了谁又会信呢?”再不走,再不走就错过午饭的时间了,当然这不重要,主要是右臂又要重新包扎才行。 由此可见,一块完整的赌石和半赌石的差距,这一上一下,可是至少就差了十倍呀!甚至如果这一擦就真的擦得露出了里面的翡翠玉肉来,并且品质看起来又不错的话,那这块原石的起拍价直接涨到一两千万也不是没可能的。 与是今天,跟往常一样平凡而有晴朗,没有任何什么特殊预兆的一天,刘权打开了电脑,正准备去动漫花园去下载新番动漫的时候,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拿起来,紧窝在手心里,冰凉的触感传到神经末梢,眼泪大颗往下掉。 纵情过后,季临川用毛毯将她裹好扔回床上,冲个冷水澡,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卧室。 等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孙宁已经钻到保鼎宗真传弟子堆里,双手还在比划着,显然正非常认真的描述慕凝雪杀人的情景。 可因为叶韶华考上了省状元,村里的人风向都变了,就这个村里几十年也出不来一个状元,这些人的话语渐渐变成徐家没有福气。 这又有身体上的顾虑,而那时与秦墨宣之间的关系并未缓和,这一来二去,月清浅倒也忘了这桩事情。 “他叫赵永辉,刚提拔上来没多久,三十六岁,不算年轻。”程叶答道。 “呵呵,赵伟,你还能再残暴一点么?”苏寒仰头看着他,黑亮晶莹的目光里没有一丝害怕。该怎样就怎样吧,算算时间,她家君千墨,也就是君千墨那个家伙该回来了。 慕瑾最怕她哭了,她一哭便没完没了,愣是能惊动整个府。到时候把在桩子上养老的爹娘也引过来,那便不好了。 “放这个衣柜在这里,却一件衣服都没有!”吴一楠走到衣柜旁边,心想:“看来这个房间确实没有人住,否则,衣柜里不可能没有衣服。 第一百四十章 现在是界港下午十四点钟 卢镗站在“宁波号”艉楼上,看着远处的界港,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王国光这个老不羞的,居然公开纳妾,被人给告到皇上跟前。 皇上到底什么个意思? 政报有送到津岛吗? 不一定啊,可能还需要几天。 烧完界港,水师兵分两路,一路南下再东进,把皇上赏赐的火箭弹,分给送到滨松、骏府、小 飞花折没有应话,无锋也没再看他一眼;话一说完便自顾自的大步离开。 海龙无言以对,在他的地盘他何曾跟别人讲过道理,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还不任人宰割。他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情况,心里委屈得想哭。 但以聂霆的身份而言,就算是把她和白樱全都买了,恐怕也难以报答聂霆的恩情。 他拿着一管笛子呜呜吹着,看到莫石沿着长廊走来,瞪大圆眼睛露出惊愕的神情。 莫石这样说的时候,谢卡猛地用手肘顶了顶他的手臂,让他怀疑自己会手臂骨折。 至于聂霆,此时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关注,不论是陈盛还是郭远都只是扫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会。 既然韩栖要走这个路线,那他也没办法了,毕竟人家投了五千万。 龙傲天连帝境三重天的地府杀手都斩杀过,眼前老者,又怎可能是他的对手? 若非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又怎会心甘情愿跑到他床上和他缠绵? 恩柏·瓦萍出身在火雀公爵的领地。他的父亲是一名男爵,曾经是骑士团的一员。 又是数道猛烈地撞击,静立在半空,看着那狼狈不堪的钟馗,黄疏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等待着对手出口罢战。 秦昊心中一阵兴奋,顿时从沉思中醒来,朝着沈冰洁笑了笑,随即看了侠医圣心一眼,对她也是一笑。 她的这下躲避,重心偏移,我推开她的双手剑,拉着王心玉龙闪到了霸哥的身边。 墨江南神情很激动,似乎是不敢置信一般,他的眼睛之中露出了一股复杂之极的目光。 原来这拓拔冲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罗刹侯爷,也就是慕雪芙的大师兄。 太后幽幽目光在他脸上流转一圈,笑了笑,“所以哀家说你很聪明,懂得审时度势,只要你忠于哀家,忠于锦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锦王便是十皇子,景宇登基第二年就为他出宫建府,并封了锦王。 只听一声声的脆响,暴虎们的身体炸裂,有一把暗器直接从一名暴虎的头颅内穿过,当场死亡。 剑法不是那么好练的,我的心里有一些想法,慢慢的把他们成型于套路,可是又不知道这套路有没有转化为技能,要不然的话攻击力不够,在这个世界,一整套的花架子都不如在技能上面加一点攻击力实用。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其实在社会中,往往伯乐常有,而千里马不常有。 有完整的登陆艇都在山头那边着陆了,而山头这边面对虫巢的这一面,都是从被击毁的登陆艇里被甩出来的。听说有虫子从山下奔袭而来,林中的士兵们开始朝着山头跑去,哗啦啦的一大片。 邱雁老老实实的回答,来了京都以后,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危机四伏。 像德华和自己撞车苏可的视频还没发出来,剪辑组还在做准备工作。 裴灵睨了他一眼,视线扫过装得柔弱的林晚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王尚书,警钟长鸣啊! 京师西苑紫光阁外殿里,一群文武官员三三两两分坐在各处,轻声说着话。今天是召开资政局扩大会议,来了不少人。四位资政,六部尚书、诸寺正卿,五军都督和都督同知,三十多人分坐在前殿。张居正为首的文官,穿着团领大小团花绯袍公服,腰挎白玉、花犀或金银花束腰带,头戴展翅乌纱帽。戚继苏如绘虽然对自己这个师兄真心佩服,不过还不至于糊涂到主动踩自己家族的颜面。青年队长看向长枪,灰黑色的身,闪烁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枪身四周有着淡灰色的气流缠绕,让青年队长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而这一些天生胆大的霍比特人居然把突然之间凭空在紫蓝色魔法烟尘中出现的王永浩当成了一个具有神奇力量的霍比特人。不过,叶冷眼睛眯了起来,上天既然又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受到半分伤害。虽然现在脱离这种规则状态之后自己的本源绝对是达到了仙的级别,甚至于因为是借助遮天世界本源成就的仙,就算是比之红尘仙也不会弱的。“这个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上边说等我们到了长沙之后,等候下一步的作战任务!”方晓冬摇摇头说道。升子很紧张,因为他这个游戏玩的并不好,这并不像英雄联盟之类的游戏仅需要局部细微的操作,更重要的是需要有足够的视力和反应看到敌人。距那日贺兰瑶进宫已有五日之遥,这段时间贺兰瑶一直关注着贺兰清远的所有情报。同时,龙绍炎也在龙昊然的关照下,身体逐渐的恢复,只是还必须要卧床不起。焦明摇摇头:“不……你不知道,算了,有些事说了暂时你也不会信,明天我给你找些资料过来。当务之急,现在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场宴会上大家喝青雾药剂?”说罢又在心中确认。若当初长泰刚刚大婚时霍家是这个模样,说不定如今中宫就是霍皇后而非周皇后了。但现在楚王欲谋取大位,需要外家支持时,霍家却偏偏黯淡下来。隔着长窗,公主呆呆地看着那清丽明艳的面庞,就如同看着年轻时的自己,禁不住泪如雨下,哽咽出声。见欧阳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黄毛心里不由一滞:这个疯子不会是要弄自己吧!妈的,这就是个疯子。唐浅疲惫的闭了眼,方慕琛回来了,他现在正被通缉,怎么还敢回来?“她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有一个幻阵,想要破掉幻阵,必须破掉隐藏在花丛里的阵纹。”天魔水仙传音。魂墨又对身边的人说道:“去抓叶峰,孤鸿子‘交’给我!”说完,他突然出手攻击孤鸿子。林之洋展开卷轴看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他很不在意,可是渐渐的,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两人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留意到当两人说起明朗,张守宇的指尖在微微颤动。能让邪教的护法出手,这足以说明萧寒衣等人的可怕,他们心中再也没有对萧寒衣等人的轻视之心。过几天联系她?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多天了,手机却一直没有响起来。叶无双只是静静的听她说话,并没有说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但是他的心头,却飘过几朵云彩,将太阳光给挡住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地理朕熟啊! 朱翊钧声音在前殿回响,殿内一片寂静。“陕甘总督曹公,甘肃巡抚徐渭文长先生,布政使徐贞明徐先生,还有其他诸位在西北任职的官员,向朕上疏,里面提到最多的就是西北苦。尤其是陕西以北和以西、宁夏以南、甘肃全境,天旱地贫,百姓们在饥寒交迫中,苦苦挣扎。”朱翊钧的声音洪亮爽朗。“看着这颗还有些晶莹闪亮的纽扣,纪有容想了想,没用拍掉,而是用两根手指的指甲夹住。麻子在边上听不过去了,拿着枪托照着叶枝剑就是一下子,直接把他打晕了过去。“嗙!嗙!嗙!”三声枪响,那两只土狼和后来赶上来的一只,被猎枪打翻在地,向后滚去。原来岗哨已经发现了他们,开枪支援。吴邪和姑娘的心里先是一惊,然后是欢喜无限,终于可以回到镇子里。三天后,御品锅隆重开业,按照惯例还是连续三天免费招待,而这一次最为特别的要数在御品锅门前搭建了一个擂台,在御品锅二楼就能够看到这擂台上的情况。好好的一天竟然被他弄成这个样子,要命的是他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看到满屋子的酒瓶他更加生气,手脚并用把所有的瓶子都给砸了。砸完酒瓶还不够,他把桌子也掀了,把所有能够移动的东西都给掀了。“优优你别吓我!你说什么呢?中的毒好了吗?”颜婷婷急忙问道。“能被泽法你称赞的,肯定不错,希望是大将的苗子。”佛之战国笑道。“咳咳,你们几个收敛一些,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让人家看笑话!”魅影实在是绷不住劲了,开始训斥这几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来。难不成就是因为那次,自己非要冷秋瞳亲自己,导致冷秋瞳境界突破了?每一秒都是折磨,他担忧下一秒千劫就冲了进来,到时自己可没机会联系百兽凯多。蔚惟一想了想,还是把电话打过去,然而电话里传来对方已经关机的提示音,蔚惟一握紧手机,心一点点揪起来。八福晋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爷,你我是夫妻,若是能有利于你,便是让我死我也是乐意的,就怕你什么也没说。”边说边委屈的哭。而且温恪公主的性子像极了男孩子,直爽可爱,从不矫揉造作,为此也深得康熙的宠爱,对她更是另眼相待,时常带在身边不说,对她有些出格的事情也往往不忍责罚。如果真的有把握的话,陈赤赤肯定和邓朝一样了,绝对会嘲讽之后,然后想法设法的阻击对面,然后获得自己想要的。不知道壁虎是按了什么键位,将这审讯室的大门忽然关上了,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那男人一见那刀光刀光,心暗叫不好,很明显对方是一个高手,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对抗的,他也无暇再去看蓝淑羽,身一闪,向着边的树梢而去。裴廷清和裴姝怡一起回去无间岛的途中,裴廷清告诉裴姝怡刚刚他在门口碰上了蔚承树,裴姝怡闻言吓得面色骤然一白,一手抓住裴廷清的胳膊惊慌地蔚承树带来了多少人,裴廷清有没有受伤。“”众人都是一阵沉默,或许是想起了过往的事情的关系,看着笛口雏实的眼中,太多人有着悲伤。“你的脸色怎么了,那么难看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张良还不知道五河琴里多半已经知道了什么,他正在厨房里认真的做菜,一直到他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了身后的五河琴里的时候,他才露出被吓了一跳的神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明那么大朕想去看看 西苑水晶游泳池,朱翊钧如同浪里白条,在清澈的泳池游泳,手脚并用,最正宗不过的狗刨式。中间穿插着蛙泳、蝶泳和自由泳,但最后还是回归到狗刨式。无他耳,唯手熟,朱翊钧狗刨最熟练。两位净军“救生员”在侧后位游跟着,岸上还站在六位净军,随时下水接应。几位内侍端进来四个大玻璃壶,可惜这番慷慨陈词完全没有感动到听众,众人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着自己的对话。毋庸置疑,这位老人就是天外神剑所见过的相州第一人,而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独特的真元波动,更是让王九瞬间锁定了他的身份。候镖师的神色一僵,就在刚才,他从某人的眼中瞥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杀机。石雕开始慢慢蜕变,逐渐转换出血肉的模样,熊志奇大大咧咧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他愣住了。一些野人后退,在眼前留出方圆百米的战斗范围,像极了传说中的角斗场。阿迅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强大的道士,所以看到这件银白色的灵魂战衣,看到身后那具“白骨”,他的心脏情不自禁的就“嘭嘭嘭”的紧张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宅男本来还想和她再讲讲和谐社会,但一想自己还在人家背上呢趴着呢,万一人家一不高兴把他往地上一扔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被七月七俘虏,于是这货又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这些人的实力都在中年人预料之中,然而,当这十二人忽然出现某种联系,组成某种阵法的时候,一股可怕的力量骤然降临。但这位智力评分1300分的大神,总不会为了张铁一人就专门拉出一组人来做项目吧?“仙子,我们苏家被成硕帝陷害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因为我想要嫁给刘元浩?”问出这句话,苏晴依浑身力气都消失了,差点儿一头从横梁上栽倒下去。至于油品,只有汽油柴油两种,标号?你问了主人自己都不知道,价格也比外面贵了一倍有余。苏勤云的话将苏青霓跑飞到不知道哪里的思绪给拉了回来,苏勤云与皇甫景山达成了合作意向,两队人马都会为了寻找前往真实世界的方式努力。其中一人,正是修真联盟的盟主,被秦风斩杀的岳方的师尊,那个叫左乘风的存在。“……”陈念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仔细听起来,林帆这个说法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傅九柒点了点头没有问什么了,这种情况一般会有复考,有复考也不愿意,那就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了。大比结束,首先是大长老发表一些演讲,苏夜感觉和前世听校长讲话没什么两样,苏夜听得昏昏欲睡三个时辰,然后到了大比颁奖了。她看着正在与邪魔做斗争的魔剑,她心里清楚,她根本就没有与穿心剑契约,但它是如何知道她用神识唤了它一声。西方三大神系同时诞下神子,发布神谕,试图争取未来的神祇羊羔。听完米拉的描述,艾尔梅丽娅陷入了深思,她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喉咙沉吟着,好几次欲言又止。弗拉德询问道,这个问题着实是已经困扰他好久好久了,既然动物系,超人系的恶魔果实最开始是人造的话,那么自然系是怎么回事?而且,在场的老头各个崇拜武道,若是仅凭家世许公子还做不到受万人敬仰。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见都是熟人 此时的王一鹗与吴承恩、汤克宽、刘显,乘船从常德城逆沅江而上,到达了辰州府城沅陵县城。一群当地文武官员在城外码头迎接。身穿绯袍头戴乌纱帽的王一鹗一踏上栈桥,伸手扶住一位四十多岁的武将,哈哈大笑,“武桥,我们又见面了。”“王督,卑职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武将也豪爽地笑答道。她坐在病床上面,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蝴蝶,飞來飞去的,真够自由的,她突然很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了。“黑勾玉寻到,与你无关了,不是急着走吗?”宁亲王仍旧看在水面上。殷乔也看到秦欢表情的尴尬,她出声道,“师姐,别这样嘛,大家你情我愿,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手,都是成年人,不要想不开嘛”。“我起码可以叫寨子里的人少死一些,只要我那时不只顾着保全自己,只要我有胆量揭穿张奎宿的阴谋,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大伙,寨子里的人可能就不会死这么多,”辰年眼圈微红,倔强地看着他。微眯的一双清澈凤眸以一种冷冽刺骨的眼神扫视了畅春园一圈,然后定定的落在了手臂交握的沐云和明妃身上,红唇微启,桑离笑的清冷决然。据他所知,那个肖晨风已经没再打扰她,她身边围绕着的就是一个司蓝,而那三个月里,亦是他在帮忙照顾她的家人。从此,天山前麓香火稀疏,人踪渐淡,再无人敢上山求仙,而原本已神秘非凡的天山后麓则愈加诡谲幽森,草木成说。她之所以一直安份的留在靖王妃的位置上,只怕很大的原因,是莲华不要。如今莲华要了,她怎么可能不给?神旨过处,往生殿外顿时风声大作,侍婢官宦们奔走相告,乱作一团。不消三刻,捧着神瞾御砚的史记官萧宸便匆匆赶来,跪在殿前,身后的三千御阶上早已跪满了黑压压的人头,齐齐守候神谕。“愿天父护佑,远离灾厄、生命的威胁……”一名倒地的武装雇员划出了十字,双唇都在哆嗦。刘澹不傻,纵然对齐朝宫闱隐秘一无所知,可是六皇子的性情,本身就能说明很多东西了。皇帝陆璋,或许比他预想的还要薄情寡义。马晓枫笑吟吟的走了过来,打了个响指,旁边的一具男尸猛然一动,慢吞吞的给陈元倒了一杯红酒。在张家良的记忆中不知有多久没有逛过街了,想到自己虽然是省委常委,一般的老百姓应该还不太认识自己,便同意了宋程程的想法。墨鲤迟疑难定,是因为他还未尝试过救治病情危重到这个地步的病患,太子的身体别说下重药了,就是普通分量的药可能都扛不住。至于后面的照片,拍摄的有些无头无脑,那名叫周浩的记者只是说和张家良有关,并未提供任何信息,马平这次抱着撞大运的念头一并送来,却不知效果如何。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秦楚楚离开顶天社团,这便是他想到的对策。孟戚不开口,斗笠人更不主动提,屋子内外的气流逐渐沉滞,紧紧地压迫在人心口,连晕迷中的柳娘子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喘气。这让苏淑仪还怎么好意思来教他,虞清雅听着听着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心中的一抹担忧也随着云消雾散。因为是丧尸巢穴的原因,所以这里面的击杀经验要比外面是多得多,等到所有的巢魔都被干掉时,所有人都基本升了一级。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到处可见的上海货 卢溪县城位于武溪汇入沅江的楠木洲。 前唐武德二年卢溪县始建,至今近千年。不过卢溪县治变化不定,一直到南宋绍兴九年,才迁至此处。 卢溪地处偏远,山高林密,县城很小,周围不过四五里长。五米高的城墙,全是用当地的石块堆砌。 城里几乎全是木屋,还有许多竹子搭建的房屋。砖石修葺的宅院只有四五 梁栋轻笑着看着凌雪绫四人,不用多说什么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有能力帮助修炼者提升修为了,而身周环绕的五颗能量球就是证据。 “哈哈,科林斯,不用这么紧张。你放心,我这次来是没有恶意的。”看到全神戒备的科林斯,德奈特忍不住感到好笑,同时,心里也有一点兴奋。 他们算是商议已定,顿时就一起朝着三十七层走去,走出了楼梯口,自然就有人守着了。那江哥一摆手,让其他人先躲在后面,随后他就端着食物和酒水走了过去。 “如果能从路哥哥那里要来这样一份药品,是不是能让爷爷的寿命延长呢?”李姗姗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在心里思忖着。 梁栋没有反抗,想要知道是谁派的人来,最简的的就是跟他们去看看。 “那不过是一种形式。”仲天游那无欲无求的脸难得又出现一种类似羞爀的情绪,那强调的言语听起来倒有几分像故意掩饰一般,只因为北斗那语气中的调笑实在有些无赖的意味。 “那你就来试试,本王敢不敢。”姬邵然冷冷的扯出一个嘲讽的弯度,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冷光。 检查了一会之后布兰德回头看了一眼刘皓点了点头之后表示也没有问题。 顿时三人便开始详谈起来,在伍西的追问下,魏炎简单地将自己这几年的行踪给其说了一番。 他们最清楚傀儡兽的实力,那可是连他们十人联手也不能对抗的存在,竟然被这个年轻人虐着打,真是情何以堪,这些年真是活到猪身上了。 几个受伤的游击队员的身上被迅猛龙锋利的爪子撕开了几道大口,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同时也伴随着他们痛苦的哀嚎。其他没有受伤的游击队员急忙打开随身携带的急救包为他们施救,至于最终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噢。“秦思雨试着从床上站起来,果然发现崴伤的脚踝好了,一点都不疼了。不过还是身子故意往前一倾,装作要摔倒的样子。 结果,找到老人家乡,经过一番打听到后,得知那位老人得了重病,已经无力继续资助他了。 “王厨师做的菜肴相当美味,堪称珍馐美食,玄微老师认为‘厨美’如何?”秋水亦是开口道。 王子的一次简单出行,看似普通,但暗下里,也是做了非常多的部署的。 原本坚如磐石的心灵屏障瞬间发生了剧烈的波动,肉眼可见的波纹从攻击的中心向着四周不停的扩散。 一声巨响,操纵还不熟练的阿尔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vajra狠狠的压在身下,机甲手上唯一的武器也被直接切成了两段。 “老婆?”荣少琛充满魅惑的声音在她耳际微扬,指尖上下轻点。 传说彼岸花盛开在黄泉路上,它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曼珠沙华。 但感觉事情有点不对,于是只好从黑名单里把李大姐的微笑又给重新加了回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是最后通牒吗? 任博安第一位介绍的是五十岁瘦脸老汉:“这位是思南府水德江长官司正长官张瑢。” 第二介绍的是二十多岁黑脸青年,“这位是思南府蛮夷长官司正长官安岳,他还是思南府的庠生。” 第三介绍的是三十多岁络腮壮汉,“这位是思南府水德江长官司副长官杨偏刀。” 接着是四十岁阔脸男子,“这位是思南府蛮夷 如果说借助设备施展的就是科技,直接以人施展的就是法术的话,同样是上面的那些东西,难道就不能做成设备么?你当那些魔法道具,或者法宝之类的都是摆设么?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郝心不断在心中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可是谁也没回答她。 “是的,只有你们联手,才有可能完成这一次的任务。”普兰克严肃道。 “去哪儿?”刚转身走了一步,出岫便听到身后传来云辞的问话。 就在赵云杀入城头之时,城中也响起了喊杀声以及骑兵奔跑的马蹄声,随着西门的光复,大量汉军攻入城内,再加上熟悉道路的邯郸士兵带路,汉军兵分三路好像梳子一般向东门方向横扫过去。 比如天生需要的那枚泣血金果,是不少散仙需要的,可是他们却不一定能够找到,而拥有定海之心的鳍人族却可以轻易找到,因此,鳍人族就以泣血金果为交换,开出各种各样的条件。 神傀气质有些改变,周身的金光略显暗淡,不知是被洛云所伤,还是刚才那一击消耗过度,不过,显然没有伤及根本。 “你对浅韵如此关切,傻子都瞧出来了。”只要浅韵出现,竹影的视线便会似有若无落在她身上,有时还会刻意避见。竹扬旁观者清,自问看得一清二楚。 \t昨夜的一次欢愉,让梁心芝也十分的受用,回到家夜里都没怎么睡好,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当时奢靡的场景。一次走肾就走了心,心里有了牵挂,割舍不下。 “果然,应该把郑吒叫回来吗?”慕容辰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叫郑吒回来,慕容辰倒是没什么压力,虽说这算是自己的失算,但是,对于自己在中州队的威信来说,却是没有什么损失的,只不过,慕容辰有些不甘心罢了。 苏慕染微又一愣,她还真没想到寡言少语的鬼引子会来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甚至可以说是废话的一句,她灿然莞尔一笑。 原本她已经看淡了,但是秦昊这个一体武徒的废柴陡然冒出来,还连续挡住了她的招式,更是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做出这种丑态动作,这让禽琼英顿生嗔怒。 孟雪晴一句话没说完便也反应了过来,左思右想她还是觉得此事不宜张扬,先自掩门回去了。 因为蔡健旗下两名球员都在柏林赫塔效力,所以他是知道这名球员的。 “玉佩,还能有什么。”应玦脑袋清醒了不少,至于他是怎么被吓晕过去的,回想起来,现在还在打鼓。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80分钟了,距离比赛只剩下10分钟了。 还有好几个海神教的臭娘们儿,赶在了司徒耀扬和秦昊的前头,忙不迭地要跟双胞胎认个干姐妹。 两家各有各的特色,这百花岛摆明了就是实力雄厚,砸得你忠心耿耿,砸得你忠心不二。 整个玄火圣山的生灵,除了两个二阶宇宙之主,全部被王立吸入了元宇宙之中,成为了他的奴隶。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王一鹗看着张瑢四人,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没错了!这就是最后通牒!你们四个要是不听话,那就一并收拾了。对于朝廷来说,贵州川南要宰的这群羊,多两三头或少两三头,区别不大。张瑢四人读懂了王一鹗眼神里的含义。虽然心里有些气愤却无可奈何。他们离湖南太近,这两年朝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蚩灵为了这个结果努力了一整个晚上,而昨晚他是喝多了倒头就睡。“我走了,医院里绝对安全,根本不用担心。咱们各司其职,你负责回忆,我负责找人。”秋宇说完,拉着赵丽玲,朝病房外走去。“妞妞,你妈妈没有来接你吗?”熙熙看到外边没有沐苒的身影,问道。厉长生口中念起了九缘剑法最后部分的歌诀,随着歌诀的节奏,厉长生跌宕腾挪,辗转飞舞,犹如剑仙。密林上方,阳光依旧洋洋洒洒的落入林间,滋润着其间的绿色植物。就在王元丰思索对策的时候,诸葛卧龙已经将事情安排好了,然后就在阴阳通道口观察着阵法,还拿着一张阵图看着,派出几人去寻找朱刘二位弟子的消息,其余人都收拾着东西。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就是这内容,啧啧,他竟然猜到了她的心思。是不是心晨这个孩子做了什么?项坠?是不是那个项坠让西‘门’连爵误会了?上官穿云离开的时候,看到刚被自己弄出的爆炸波及到的一些房屋。有些都被炸的掀了房顶。虽然看样子是惨了点,但好在没有死人。本来这个微博账号发的微博并不会引起大家的关注,不过沐苒在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特意转发了一下,并且点了赞,还说了句“谢谢理解”的话,让大家都关注到了这条微博。她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两年了,都没套出半句话,又怎么可能这时就套出话来?陆奇和澹台峥之间也没有别的什么牵绊,因此,澹台峥一来,陆奇就想到了当初许下的承诺。“潘公子,奴婢叫春桃。”春桃一脸的高兴,这可是第一美男,她如何能不开心。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天初斗志全无,忧愁阴郁,云飞如同行尸走肉,除了赶路就是对着虹儿的那枚银钗发呆,再也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了,云真连话都不想说了,怜星除了哭还是哭。“牡丹,你还是喊我子安吧,伯父那边怕是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万一被他听到,怕是又要生出一番麻烦。”潘子安忧心忡忡的开口,听着杜牡丹喊夫君两个字,实在是别扭的狠。夏梨笑此刻美眸微微看向旁边的青阳,却是发现青阳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平静地盯着温叔同所在的斗战台,在那平静漆黑的眼眸里没有其他的意思,唯有坚定的相信,相信自己的兄弟。因为这件事,星耀影视的名声败尽了,傅家俊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毁到了傅雪的手上。他们来自燕国数十个镇或村落,只有在这数十个镇或村落中通过会试,脱颖而出,才可获得资格参加在京都的殿试。只见张角从袖中取出一“太”字符箓置于香烛上点燃,然后置于水杯之上让符箓之灰掉落水中,符箓烧至一半的时候他甩了甩手臂熄灭火焰再取出一“泰”字符箓点燃,但此次却是烧至三分之一时就熄灭火焰。 第一百四十八章 虽僻远之何伤 卢溪到辰溪之间的沅江江面上,三艘桨船在鱼贯逆江而上。王一鹗站在船头上,迎面吹来的江风,把他的衣衫吹得哗哗作响。两岸青山翠屏,连绵起伏,仿佛远古之际就沉睡于此的巨人。山上植被层层叠叠,仿佛披在巨人身上的绿色衣袍。有的山高耸险峻,云雾缭绕,时不时鸟叫猿啼,破空而出。叶灵儿能用公主的身份给自己换一个郡主,那自己可不可以用郡主的身份来换自己夫君方珏的平安。乾日向子靠了过来,不得不说,人的潜力就是无穷的,安逸真不知道对方明明都已经被死死地捆在椅子上了,还是怎么一点点的蹭过来的。当年一桩大恩怨过后,北皑皑洲一洲汹汹,对俱芦洲大放厥词,还有皑皑洲大修士大肆辱骂数位战死于剑气长城的俱芦洲剑修,不但如此,还扬言要驱逐所有俱芦洲修士出境。白若尘你还不是朝廷官员呢,就如此贴心的急陛下之所急,敢情我们都是白拿俸禄,却不为陛下分忧的饭桶废物?但是他也知道,简若尘不是轻易能听从劝说的,最主要的是,这个世界虽然灿烂,但对于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来说,寿命的长久,其实并不是主要的。既然他这么想要脱困,没有使用上五境的手段,类似拘魂拿魄那一类,把我们俩炼制成傀儡,能算是足够的宅心仁厚了吧?左右对于桐叶宗而言,本来就是个外人,先前仗剑护道一宗门,还能够人心凝聚。使得桐叶宗修士,愿意舍生忘死。虽然少年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将那份志得意满隐藏得很深,在衙署待人接物并无半点异样,可是落在藩王宋长镜眼中,如手持照妖镜,照见一头刚刚化为人形的精魅。故而能够在谈笑之间,灰飞烟灭。这是一根棍子朝基里安挥了过来,被所有人都无视的查理斯很不爽自己这么烧包的钢铁战衣居然都能被无视,基里安你和托尼真的是眼中只有彼此了吗?“嘭!”法雷尔的话还没说完,便倒飞出去,刚修好两天的墙壁再次破开一个大洞,而墙后面,格瑞夫等人早就等着。闪光弹的时间也只给王越打出三颗子弹的时间,也可以多,但那样无法保证精准。觉察到这一点,翟强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这俗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高手?“噗通”一声响起,全场变得安静,那优雅的、美丽的、知性的林鸽部长,跪在地上。“或许,他有能力杀死异形,我们试着去相信他!”雷普莉咽咽口水,失神道。在死神鬼的活动区域搞事,除非死神鬼恰好外出了,否则不会没有动静。乘坐上z31的舰体,常非和太太等人在船尾挥手和姑娘们告别。木叶大门口,水木正在和看大门的神月出云和钢子铁闲聊。远远的就看见两队人几乎同时走过来。恐怕这些人手中的礼物加在一起的话,估计也是非常可观的,刘夏村的村民从来没有如此的兴师动众过。所以每个伙计都很热情的对待着客人们,都希望能得到东家发给的红包。陈姨娘顿时傻了眼,怎么会这样呢?老太太怎么会把姨老太爷赶走呢?陆少曦正想着,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窥视般。 第一百四十九章 喜从何来? 京师的天色渐凉,朱翊钧穿上夹袍,坐在紫光阁正殿里,听着冯保的禀告。 冯保一身斗牛服,头戴钢叉帽,神采飞扬。 “奴婢在东巡时得皇爷交代,要司礼监把孤魂野鬼的通政司管起来。奴婢左思右想,又请教了赵师傅和张师傅,再三斟酌,最后定了这么一个草案。” “通政司的事?” 朱翊钧知道,这个 白浅之一瞬间往后连连退好几步,脚下都不由发虚,内心虚得直打鼓。 不过当看到孔子一米九,孔武有力的身躯时,他心里有一种错觉。 啪啪啪,场下的观众席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显然,大家对于导师谢欢说的这段话表示很肯定。 在这种情况下,程慕决定让这三大宗门大开山门,广招俗家弟子。 等到楼梯完全降下来后,贺戈就打算去探查一番,但却被李德凯给拦住了。 当他一步步走进螟蛉族地时,只见一只巨大螟蛉图腾呈现在他面前。那闪烁眼睛,就像是两颗明珠盯着自己。 凌宙天本想着让这些研究型机器人帮助自己完善光处理器,然而这个计划却只能胎死腹中。 她走进那一间土坯牲口屋,看看李逸飞家的骡子跟她家的牛和平共处的卧着,想着明天就能把骡子送到李逸飞家了,她又兴奋起来了。 “能启动时间加速器吗?如果不能的话,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至少需要好几年!”智脑好似在自言自语。 “哎,闭眼吧…”凌宙天叹了一口气,将脚下的那睁大着的双眼的人给抚了下来。 太师闻仲接到张桂芳的求援信,信中言明九龙岛四圣已经陨落,副将风林亦是被杀,军队大败,死伤惨重,希望得援军之助,重讨西岐。 王府的侍卫们本来是想着让他们来推的,但陆昭菱让他们听令,他们也不只能跟在后面。 而且根本不惧他威胁,他给对方打电话对方不是让他别管就是挂断电话。 她不想用这个孩子来逼着傅司珩对她负责,一场游戏而已,说什么负责不负责的。 似乎对这里没有丝毫眷恋,权度这孩子要是乖巧的跟在爷爷后面,迈步而行。 到东海市后,又找车到东云县,一路兜兜转转,回到东云县的家时已经上午十点,左开宇急急忙忙赶到林业局。 他们几位早在之前就听说了,灵农当中有一位灵植天赋颇高的年轻人。 但是陈守拙脖子上带着的石牌,突然一动,杀意落下,立刻被石牌吸收。 柳如烟并未注意到徐子阳异样,或者说在她眼里对方完全就不配她注意,也根本不会为其考虑任何事情。 将祖巫之血滴在阵图之上,阵图便短时间内拥有抵挡混沌的能力,最终顺利返回洪荒世界。 被赶出昆仑派,加入红花教,还被几大派追杀,还真是命运弄人。 这少年长得是真心好看,只是脸上一旁淡然,出手直接将刚才抄板凳的男人一掌打倒在地上。 如今慕容梦幽正在觉醒的关键时刻,楚风的父母又生死未卜,楚风心中本就藏着一股怒意,这些家伙既然送上门来,楚风没道理会放过。 仁安郡主将一直白玉簪子插入发髻之中,垂眸的纪颜宁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台下的众人,她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淡然的笑。 只是,古铮还是低估了壮汉的实力,就在他想要收回赤焰玄剑之时,那壮汉怒而下手,双剑齐出,将百丈焚山彻底摧毁,赤焰玄剑也无法幸免。 第一百五十章 还要继续努力啊! 顺妃王兰儿怀孕之事,让朱翊钧又喜又惊。 喜的是自己传宗接代功能正常,半年的辛勤耕耘终于有了成果。 惊的是为什么是顺妃王兰儿怀孕了。 怀孕有时候真的很玄学。 王兰儿是后妃里最古板的一位,却是最听自己话的人,三从四德嘛。自己说什么,她虽然不悦,但转身还是愿意做。 有时候闺房 但是那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仍在鼻端缭绕,混和她的呼吸,一点一点融入记忆。 “暗影,先别看了,七杀这家伙有一枚重磅炸弹要跟我们说。”就在我聚精会神的打算看一场比武大赛时,被欧阳绝无情残酷的搅了局。 某一瞬间,他心下居然产生转念间的恍惚,似乎眼前真实存在的李之,就是他乃至双家几世修来的莫大机缘。 “主母英明。”这点夜魉并不否则,当初兰溶月凭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东陵国,若非因晏苍岚身体的变故,如今东陵国早已消失。 容靖心中纠结着,端起兰溶月递过来的茶,一口饮尽,苦涩的感觉瞬间袭击者全身,当真犹如他此刻的心情,原本想说的话,有压在了心底。 从那龙云听说了衍火丹可以在人体内产生天柩火的反应来看,周天知道,这天柩火必定是一种很厉害的火种,很多人都希望得到它,既然身边有那么一个能无限炼制衍火丹的器灵,周天可不会放过拥有天柩火的机会。 “你呢。”沐毅看到早已经停下手的舒毅,轻轻的说道,在沐毅身边的凰麟图隐隐发出的力量让舒毅胆怯。 绝色容颜,如清泉流水般的声音,明明是讽刺的话语,却说的十分认真,甚至带着几分宽慰。 皮肉之痛算什么,她相信这只不过是开始,窦贵妃之后要做的事,才是真的惩罚。 “黑莲截心阵!去!”柳宇没有让龙炙有太多的思考时间,他的手指轻轻的对着黑莲一指,立马,那庞大的阵法开始运作起来,向着龙炙疾驰而去。 “确实!如果滚石术用滚塑料术,不说别的,车重量肯定减轻不少。”布莱特马上接口。 听起来像是一间客栈的名字,不过对于里面饭菜好不好吃的问题,孙薇薇恐怕要在心里打上一个问号了。 “沙漠之鹰?”看到这把枪后,金铸玉脸上吃惊之色更甚,沙漠之鹰尽管是手枪,但是威力极大,只是,那老家伙给他一把这样的枪做什么? “哈哈哈,大家别客气,随便看看玩玩,就像到家里一样。”青黄无锋热情的说道,好像这里真是他家了。 原来是奔着自己父亲来的,周少清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那就多谢霍总和顾总了,有机会我做东回请两位。”说完,带着身边的朋友呼呼啦啦的进了包间。 对鬼怪来说,本源远比人类的血肉更有吸引力,到时他们还守在出口,跟等死没区别。 忽然间,那座被放置在石室正中间的巨型铜器,毫无预兆的摇晃了两下。 看到楚离先前的招数,他越发惭愧,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距离徒弟越来越远了,真不是滋味。 关于大力凉茶的争议不断,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大力凉茶可以说是吊足了他们在座所有人的胃口,无论是它那犹如佳酿一般的味道,还是其三瓶去火的神奇功效,都让他们欣然神往。 同一时间,偷懒的沐云轻,也随手给墨卿安排了个职位,左护法。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京师新面貌 这天中午,跟宋贵妃一起用完午膳后,朱翊钧换上一身笼纱衫袍,系好绢丝革腰带,短发上戴了一顶黑色乌笼纱大帽,马上从九五之尊的天子,变成了普通路人。 只是这位路人又高又帅,英武飒爽。 宋琉璃给朱翊钧理了理衣襟,往腰带上挂了一个香囊。 “皇上出去微服私访,早些回来,千万不要往僻静的巷子里钻 如果她猜得没错,冥玄已经将这个消息告诉冥夜了,他应该已经撤离了才对,这冥神殿里,现在应该没人,就算是有,也是个替身。 因为契约关系,凰无夜可能感觉到逆天阴阳鼎在修复之中,在她修复的时候,源源不断的阴阳之力进入了凰无夜的身体之中。 确实如郑玲珑所言,若曹郑未主动提及记名,那只有趁年关时行此事了。 加上今天在进皇宫之前,他还被上官修威胁过,他为了报复上官修,那批货物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运出去。 苏以乐听着这话,从他口里问出来的,她颤颤的,带着后悔般的情绪。 “真的以为本神君因为这么一点帝气就会下来冒险吗?我一旦亲自行动,那绝对不允许失败!慕容家贡献出来的是所有先辈还有后辈的帝气。足够我收拾你们,想要耗尽我身上的帝气,那绝对是不可能的。”神君狂笑道。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突然而至,打断了办公室和谐的用餐氛围。 罗曼酒店的1706总统套房,也是那天走错房间的言斯年应该休息的地方。 凌慕辰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不知道该拿什么,跟他对抗。 难怪圣主恨凰九渊入骨,原来是如此?圣主肯定是察觉到了,但是怕丢脸不肯说。 “……”看到胡天霸脸上十分阴翳的表情,罗信吓得不敢抬头去正视他。 李末并不着急,把每一株灵草都细细查看,又将丹炉摸过一遍,才开始点燃火焰。她尽量的藏拙,没有用崔丹法,可是她的手法娴熟,步骤简约,不到一个时辰丹药就练出来了,那边燕儿的炼制才刚刚进入尾声。 忽然发觉,她再也管不住他们了,程希芸尚且如此,程逸奔更是无法想象了。 苏珊瞟了萧景一眼,“整天和辰少混一起的,能好?”她嗤了声,随即开始处理工作。 她的沉默,让楚梓霄也没有办法将话题继续下去,他也清楚,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决定的。 图片上居然是柳无尘看着越野车来到西北城外的场景,照片清晰度连面孔都看得轻轻楚楚。 秦阳提着箱子绕着走廊向前了两百来米,然后便看到了一条并不算宽敞的岔道,秦阳直接拐了进去。 至少现在除了偶尔会出现类似狂暴的状态,除此以外,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变化。 秦阳脑子里想象着当时的战斗场面,心情也是有着几分激荡,一人对一军,直接杀到对方总统府,逼的总统低头,这是多么强大的武力? 这话说得挺霸气,听着也挺让人心生向往,可只有临得近的姬凌生知道,那自傲剑士此刻正摸着墙走路呢,摇了摇头,姬凌生从怀中取出当日在湖中玄龟处取得的精纯灵石。 “若彤,你放心,只要你把真相告诉我,我会对你负责的。”梁嘉熙诚恳地说。 但兰斯完全没有被这个简单的迷阵迷惑的样子,他轻车熟路的跟逛自家的园子似得相当悠哉。_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沸腾的南城 朱翊钧转头看向潘应龙。 “潘先生,现在都出现劳务公司了?” “是的朱公子。现在滦州、太原,还有辽东辽西缺人缺得厉害。以前是顺天府出面,把街面上的游散人员,包括乞丐全部收容起来。 老的送养济院,少的是送保育堂,能干活的统统送去做工。还是不够用。 光直隶这里,要修铁路,要修水利, 长剑沿着空中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喳喳喳几声,那锋利的剑已经横穿过好几颗杏树,斩下几乎一筐的杏子,剑身下坠,铿的一声插入地面。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场上便爆发出了激烈的交锋,菊草叶的藤鞭和宝宝丁的火焰拳碰撞在了一起,迸溅出了耀眼的火花。 即便从长远来看,原本已经收获了众多传说中精灵的宠爱的孩子又多梦幻这样一尊在传说中的精灵也绝对属于大老的精灵的关注有些福祸难说。 强大的力量感,让马功成有了前所未有的膨胀,现在的他不要说是面对末日级的异灵,就算他再强上十倍,估计马功成也不会有丝毫的退缩。 郑轩的枪林弹雨还在输出着,身影飘逸,张佳乐也在看比赛,他从郑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想到明年的海底遗迹,白语墨必须监督几人将修为提上来,最少也要到筑基。因为不论是在哪个位面,只要有遗迹出现,那里面必定是机遇和危险共存的。 肩膀上被重力一拍,郑寰婕吓了一大跳,这才从自我神思里抽离出来,她慢慢抬起头,看到金妈妈一张担忧的脸,眼中满是着急与不解。 白语墨见所有人都看着冷一,连忙摆了摆手,不是人有问题,是她有想法。 最主要的是,对方的全麦喊话自己禁止不了,而且他说的话没有带任何脏字,裁判也无法阻止。 唯有少数脱胎换骨,诞生了火种,达到了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境地,一举变成机械生物。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仿佛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宫陌妍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是宫裴屿却很是大方的为赫连钰介绍了自己。 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吴若嫣握紧了拳头,这么长时间,颜莫晞对自己还是这么冷淡,到底要怎样颜莫晞才能接受自己? 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这个蕊公主,刚刚那个司徒姑娘虽然对她很客气,可是语气中却充满了轻视。 因为萧聿说了苏妍心今天上午回来,所以佣人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 紧接着在调查,自从简厉回来后,沈安的行踪……她除了回简家之外,确实每两天就要去简厉那一趟,而且回来的时候也是同简厉一起。 他说完也不完也不再理曹婴。在魏军的数以万计的大军在注视下,调转马头就走。 “苏妍心,不要对我有敌意。我没你想的那么坏,至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在苏妍心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萧聿只能做愚笨的解释。 “这古往今来,从来也没有太多偶然,有的只是必然,这一点你应该早就已经明白了。”苏卿离借着这个机会捎带脚敲打了一番帝玺,帝玺听了,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早在安妮恢复记忆的时候,这样的提议穆行锋不是没有过,只是被她拒绝了。 “不,晓霜。你坐下来,我们聊一会儿。”赫连诚躺在床上,却拉住了我的衣角,眼中全是认真。_ 第一百五十三章 潘应龙能干得让朕烦恼 叫潘应龙的人正是栾永芳。他今日来赴某人的宴会,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潘应龙,忍不住出声招呼。潘应龙看到了他,脸色微微一变,对着他做了个手势,算是回应了招呼。栾永芳兴冲冲地从街边往这里走,被外围的便衣侍卫拦住了。“知道我是谁吗?”栾永芳恼怒地问道。“管你是谁,都离远让杨玉最不能自拔的就是这个男人身上的那股子“暴脾气”。他处处像个爹一样的管着杨玉,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别说亲眼看到了,就算是听闻,过去也极少听说有这样的绝世猛将,怎么现在遇上两个三个全都是绝世猛将?降术师祈神祷告,经历了三祝九咒,之后就施法于蜂的身上,等它化作了冤孽,就继续饲养。随着佩恩催动这些铁棒,由木人只感觉到自身的查克拉正在被一点一点的封印,没多久就直接退出了尾兽化。果不其然,刑侦一队的所有成员全部挤在了厂房中央的会议桌旁,我这一推开厂房大门,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从面前的投影仪移动到了我的身上,看的我一阵接着一阵的尴尬,手上的鲜花也被我硬生生的塞到了自己的身后。我愤怒的将这些照片拍在了桌上,他们怎么能够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没有他身份证么?上面不是写着他的家庭地址吗?”张翠莲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可恶到了极点,一点担当都没有。走过面积广阔的一片花海,绕过高高的围墙,两人终于来到了古堡的大门口。董丽华二人却没有注意到谢军的异样,商量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个好办法。最终张翠莲很无力又无奈的说,这种事儿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就算是安荣最后反悔了,那边还有顾致城来处理。“崛起。”随着翻转,李永浩从黑兽下降,嘲笑这些黑色装甲卫兵的领袖。“你以前见过我?”他刚刚准备拿出他的徽章。“不了,难得来一次武者星,我和几个武者星的老朋友早已经约好了,老头子可不能失约。”说着,舞老爷子迈步向外走去,苏宇和舞倾城自然跟在他身后,直把他送到驻地外才停下脚步。见金色龙魂出现,原本逼迫而来的诡异灰雾,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那滚滚灰雾急忙地朝后方退去。哟!对了,还有一件事儿,罗伦左说是我妈妈的妈妈派他去的?我这个狼外婆会是谁呢,凡熙还是祖娅蓝?刚才在上面的时候,这父子二人就见识到了诸多恐怖的鬼物,还不知道在这地下负二层的停车场里还能遇到什么。三种规则大成足以晋级金仙,就是许多金仙初期,甚至是金仙中期,恐怕也少有人悟到六种规则。遥望前方,三艘血肉大船在血海上掠过,随着第一艘血肉大船抵达岛屿,头顶虚空的裂痕第三次崩裂扩大。马克狐疑起来,他也开始不确定这空姐是不是恶魔了,圣水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但那种生硬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因此,这地域传送阵便由此而来,不仅能够传送修士生灵,更能传送各种修炼物资。“当时的计划,到最后搁置了,如今难不成是彻底地无法派上用场了?”陆霜霜看着她问道。花燮安排过去的人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完美融入,时不时将重要消息传递过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有怨过吗? 栾永芳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一只猫,悲凉、绝望、怨恨,混杂在一起,就像看不见的幽冥业火,把他的心烧得要爆炸了。沈一贯在旁边看得真切,目光闪烁。过了一分多钟,栾永芳才回过神来,“啊,凤梧先生刚才派人来说了,他今晚有要事,不来赴宴。我一时闲着,就坐在这里喝茶解闷,还没想好吃什么,哈况且吕老还领悟了风之意志,其实力更强于他,任他想破脑袋,也不能把追随二字联系到一起。莉莉娅这个英雄才出来能够上场的时候,的确大家都是去反野的,搞个什么强势入侵之类的,相当的不当人。海恩伸手入怀取出烟袋交到左手,然后右手又伸进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两片深红色的树叶卷成卷插进烟锅里,用打火机点着抽了起来。“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了吗?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若玉哀怨道。百里老爷子咬了一口,完全失去了先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像一条狗。你像冯勇还有晨风他们,也都没回来呢,假期还没结束,不过这两天应该也差不多了,因为他们的假期是初七结束。眼看两道攻击袭来,两只追云雀并没有急着躲避,反而用讥讽的眼神看着扑来的二人。待攻击仅数尺距离才一挥双翅,像一道幻影般闪躲开去。她虽然穿着大衣,但是依旧觉得很冷,到现在又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秦沛然没有出现,她只能是躺在床上休息。“哼,雪星招揽的那两个?”雪夜大帝冷哼了一声,心里有些不满。大伊万瞪圆了眼睛,这下可麻烦了!别管是谁租赁的,但那架直升机可是他打下来的!“开玩笑的吧!我们可是四皇团,竟然被一个海军中将给压制了。”佩罗斯佩罗眼神很难看。这是新春签到活动中,领取的一个‘川师兄的感恩礼盒’,除了点深渊票,称号没什么属性。可老祖宗,还有魏凝霜,却察觉到了这里面似乎有一些猫腻存在。而在那些残留下的气息之中,他无端感觉到了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只是这一次,他们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卡恩中将的蓄力时间有点长。即便是得到了,只要不能觉醒,那就没有任何的作用,就是一颗普通的超人系橡胶果实罢了。它身上的羽毛分布得并不均匀,脑袋与脖颈上的羽毛很短,越往下,它的羽毛就越长、越密。守护者海姆达尔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他送回了地球,他必须告诉地球的英雄们,疯狂的泰坦灭霸即将袭来。只要跨过那道坎,她想,跨过那道坎,自己就能离外面的世界更近一步,就能离“他”更进一步。老吕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拿手指一推金丝眼镜,靠近几步,手从兜中拿出了黑卡和手表,刚要开口。有了第一个整活的哥们,又没了初战副本的危机感,一二期玩家纷纷觉醒“整活之魂”。柳姑姑木然抬起右手,盯着手中宝剑看了一会儿,忽然用力扔出去。暧昧的气氛中,于巧青的心跳微微加速。为了展现自己的身材,她今天穿的无比的清凉。躺下后,身上的衣服更是遮不住领口的春光,张天毅可以视而不见,可她却不能不找东西遮羞。他们也知道了苏铮和楚家的事,楚家势力庞大,还不是他们猎妖队能对抗的,即便他们愿意和苏铮一起承担,那也起不了什么效果。 第一百五十五章 皇上在注视着你 哗哗,栾凤儿的手又动了起来,白如玉的手在挽着热水,轻轻淋在冯保皱巴巴的脚上。 “怨,妾身能有什么怨?怨上苍不公,让妾身家破人亡?怨世道不公,让妾身颠沛流离?世上每天有那么多人死于非命,暴尸野外,他们怨谁去?” 栾凤儿柔声说道。 “妾身入了冯府伺候老爷,有了安身之处,衣食无忧,不用受 上官正天随意地挥了挥手,似有比蛛网更细微的丝线藏匿其中,无形无影,微不可查。 然而如果宁城能出现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人是不可能追过来的。 大雨下了足足三日,一路上风雨兼程,舟车劳顿,莫等闲和莫云深几乎是同时抵达阜城的。 夙杳从车子上走了下来,塞西莉娅早就得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毕竟这里离剑山太近,剑主已经无惧自己生死,担心的唯有剑山的弟子。 “我不喜欢说谎,我说的都是实话。”男人甚至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 早知道他妈当年设计爬上他床的时候,他就不应该让这玩意儿出生。 数千名黄金战士原本分散在一个圆圈里,但突然分成了两部分。奇怪的动物轻轻地啁啾着,为空中大道让路。 “我不骂你,骂你也是浪费感情,你,从今天起停职一周!这个月奖金想也别想要了!”楚向荣见她不卑不吭,斥责得也没劲,摆了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与其用嘴巴汇报,苏轻雪更喜欢直接看情报的所有内容,包括获得视频影像等。 叶南飞闻言,顿时老脸一红,赵宝玉那一拳的攻击力太大了,如果没有人叫醒他,他起码要睡到第二天。 容月还想去追,却被夏如歌拦住,容月转头看着她,随后伸手抱住她。 无空,无极道剑器灵,皇天古龙,西天之主闻言抬起头,看向洛尘。 十几个古兽神灵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甚至都不知道少年是什么人。 不过,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走来,她并未遇到任何机关,只是这山洞弯弯绕绕的倒是绕了好几个弯,好在没有出现分岔路。 他与红尘仙王交过手,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也能够全身而退。 伴随着燕云辰的喝声,便是看见修真岛上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阵惊人的火光。 从她身上的狼狈痕迹,就能看出,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人侵犯了,甚至已经被玩弄得晕厥过去。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洛尘却不为所动,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 棋坛霸主徐星友,深深体会到黄龙士的寂寞,那种寂寞,足以使黄龙士不愿再与人相坐对弈。 “那现在你又何必提起呢?”云稹不明所以地问道,他实在搞不清楚父亲今天为什么说这么多以前从未听闻的事迹。 只见一道黑影穿过瀑布,直接跃进瀑布下方的水潭中,然而,有瀑布阻挡,众人已经无法看到水中的情况了。于是,只能无奈的转回身,琳一眼就看到的奕放在地上的大棍,她很是好奇的走了过去。 这时,王传祺走了进来,道:“二位爷,齐老在大堂恭候,似乎有要事相商。 车撵之中,七皇子德隆抚摸着金匹令箭,他没想到父皇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那一夜,父子俩谈了很久,七皇子德隆甚至觉得父皇这是在交代临终遗言。虽然心中很悲痛,但德隆也被父皇所交代之事吓了一跳。_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爱朝献,朝献爱我吗? 西苑大光明殿外,朝鲜国主李昖显得很紧张。 他身穿织金蟒袍,腰系玉腰带,头戴八粱冠,加笼巾貂蝉。手持象牙笏,昂首挺胸,顾盼自雄,得意非凡。 在身后是沈义谦和郑仁弘,中穿青领缘白纱中单,外罩青缘赤罗裳,赤罗蔽膝。 头戴三品五梁冠,腰系金带,佩玉和黄、绿、赤、紫织成的云鹤花锦绶。 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之后,她发现那种崇拜的心之中,多了一些别的感觉。 至于八云紫……至少现在艾尔莉柯和艾尔利克练手都没有把握可以在真正认真的战斗之中打败她,更别说是露米娅了。 脑海中的记忆纷沓而来,貌似是自己疲惫不堪地被推着各处乱转,照来照去,最后忍不住先睡了一觉,就到现在了。 看他们准备得差不多,副驾驶对他们道:“我们现在要走了,车里还有些食物和水,你们不要出去外面,等时间到了就开始做事,这辆车你们也不要管了。祝你们一切顺利!”副驾驶说完就和驾驶离开了车。 突然,带着湿度的嘴唇吻在刘嘉玲的后背,慢慢的吻遍了因为太阳油而油腻的肌肤。 不过话一出口又不太好解释,故而只能顺水推舟一路说下去。算了,希望前面能遇见一个落单的np,且还要他能打得过。 李林满脸笑容的说到,只是他的笑容在两仪织看起来更像是恶魔的笑容。 老婆、孩子、热炕头,开了年,就可以加上三亩田地,一头牛了。 彭明轩一听,有些为难了,还发枪呢,现场一百多号人。就排里的那点枪,还不够装备十分之一的。 他从水面探出头来,划到岸边,用内力蒸干了身上水分,原路返回乌木镇。 身后,一道有些狼狈的高挑身影慢慢从建筑废墟中钻出,走到了亚瑟的身前。 至于其他人,完全被现场的混乱冲溃了,忙着抵挡敌人如潮似得攻势。 此时的胖子脸色苍白,双眼通红,表情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但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却在躲闪什么。 心里高高在上的恩师吓得这样,按照常理,学生肯定内心肯定怒意反应。 谢思琪被韩东惺惺作态的样子逗得噗呲一乐。韩东脸一板,“严肃点,黑社会干活呢!”尼玛,莫非老子长得太帅了,扮黑社会不像?韩东有些郁闷。 独眼开口问道,随后,身边一样打酱油的叶南简单“恩”了一声,算是做出了回应。 一把造型奇怪的直短刀,刀柄和刀鞘都是圆木形状,如果没有拔出来,乍一看倒像一根短棍,可拔出来后,锋利的白刃和刀柄居然是一样长的。 这种干扰神识,比起之前傲天用真气模糊面孔不知道高了多少个等级,是孟羽升级到六级神识后掌握的特殊能力。 这一记远程强杀,竟然只消灭了对方百八十人,一个兵团都不到。 总之,虽不是一盘散沙,却也各自为政,组队组团,也就团结不到哪去。 忙碌了五六分钟,将一切都准备好后,林乐雨和武莺莺坐回了原位,等待锅底沸腾。 不过现在正处在皇府里,他感觉能做好老本行是天意,他一定会好好做事,不辜负王妃的厚望。 先是多休息,然后就是调出宣传科,去其他的次要科室,毕竟宣传科是县委宣传部的核心,不会容许有人占着茅坑不拉屎的。_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秉德各修职 张四维一点都不急,只是坐着座椅上,微闭着眼睛,悠悠地说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更在一个礼上。” 他左手敲着厢板,悠悠地念着:“贤才尽登用,秉德各修职。庶邦承覆载,贡献来九译。” 沈一贯眼睛眨巴了几下,连声赞叹道:“凤磐公的制诗写得好,意味深长,回味无穷!” 看着意气风发的张四维, 他们的推断没错,现在所身处的这一端果然是最末端,因为这个装置的前端有金属线相连,但是之后就再无金属线引出。 邢炙去后并没有给她写过信,战地上又不是不许写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安然偏头看着战炼,问道:“你从来没跟我说,你还追着我们到了家和超市”。 “别n……”苗然被捅了痒痒肉,忍不住躲了一下,不过也回了神,刚要嗔怪,就看到何建国那双跟鹰爪子似得大手颤颤巍巍的朝着玻璃展柜下方一指,顺着看过去,瞬间又傻眼了。 这个世界也有这首曲子,不过早已失传良久,今日听到此曲,众人纷纷沉迷。 何建国“嘶”了一声又忍不住笑,嘟囔了一句“这就等不及了”,也不等身下的人辩解,一阵狂风疾雨,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一片靡靡之声。 凤殊笑得太厉害了,因为就连她也觉得自己运气有些背。正常的星球这么多,偏偏她总是会身不由己地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乔楚明白这点的时候,睡衣已经被他在被子里给扒的干干净净了。 农历十月二十五,宜破土,在县令的焚香祈祷下,正是开工,一万人排两行绵延十里修整路面,两侧挖深沟,中间的道路约莫一丈三尺,四米左右,先用石碾子压实然后铺上碎石上面再用土铺一层,再用石碾子压实。 乔芷萱完全懵了,她和这些娱乐圈里的大人物,几乎不认识,怎么突然给她送来这么大的一份礼。 江柚如愿以偿地留下了明淮,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就是不想他这么晚为了个电话出门。 孔宣虽然厉害,但比拼武艺较之袁洪还是差了些,二十回合后,渐露败相。 然后还要帮忙做家务,剩下的时间要么就是和宋媛在一起,要么就是排练舞蹈。 暧昧的气氛已经到达了高潮,那些羞涩也已经被欲望完全淹没,江柚已经开始弓起身子配合他。 而张军、歪嘴,以及宝成,正在复盘这次行动,并且给被绑者的家属打电话索要赎金。 其中,恭王妃的娘家,通州卫指挥使樊大人更是认定这次樊家跑不掉了。 昨晚皆已被掌门用秘术治愈,只见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毫无受伤后的疲态,全然恢复至巅峰状态。 车子下高速后就进入了山区公路,到如今连公路都算不上,全是沙土道路,崎岖蜿蜒还凹凸不平。 或许是她哭起来太让人心疼,再加上她对每个学生都非常真诚,又能开玩笑,交心,处成了朋友,这帮孩子把她当成了姐姐,愿意听她的。 其他人不了解纪明月的脾气,可江生已经从纪明月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才不是呢,我是奉老爷之命,行了两天的路程专门赶淮县衙门,拜见县令大人的!”石子魁讪笑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搞笑。 严马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料到,以夏天家庭条件,以前肯定会没有来到这里吃过饭,不知道这里的一些规定。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纵是尘心重,相看亦顿忘 被带进来的是关雎宫女官之首,谢尚宫。 “奴婢拜见皇上,拜见皇后。” “贵妃那边有什么事吗?”朱翊钧问道。 “回禀皇上,今日入内御医所给贵妃娘娘例行检查身体,诊断出喜脉来了。” “确定了?”朱翊钧一喜。 自己又射中靶了! 喜讯接二连三啊。 “回禀皇上,两位女医 虽然金光只闪了两下,不过白森并没有意外,只是保持着他的姿势,享受着这么金光带来的舒适,这有种让人为之上瘾的感觉,这是力量瞬间提升时的感觉,非常舒爽。 同时,她也感到有些奇怪,叶晨怎么就能和没事人一样,淡定如此,难不成他早就习惯了? 在筑梦tv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燕京上层圈子里面,也出现了一个丑闻。 有时候,楚风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太愿意显露出过多的手段,但如今面对这样的生死危机,他也不得不拿出他真正的实力。 话语平淡,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却比之那些甜言蜜语更加来的实在,仿佛化为一股温暖的热流,进入了冥枫的心灵,那被寒冰所封的柔心,正在一点点的融化,几许温馨,几许柔暖。 白森上一秒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不过现在这一秒,白森只想把这个该死的熊孩子吊起来打。 第二天雨蒙来找离茂的时候,发现离茂的宿舍门,没有关,她就直接进到了宿舍里,但是没有看到离茂。这时雨蒙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封信。她才知道了离茂有事走了。 金高联军看到自己这边有这样的神射手,立刻大声喊好,士气大振,而梁山军虽然因为纪律严明,也被这样的箭法给吓住了。 接着,姜德把这撇出来的火碱倒入热油锅中充分搅拌,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了。 白森直接一下子,操控着巨大的暗红色巨人,朝着倒地的暴君扑去,将其按到在地上。 苏若彤到京城是下午,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而且现在是冬天,这个点儿,已经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说特别倒是没有。都是字面的意思。既然江先生问了,那不如我们今天的谈话就从这两个字开始吧?袁阵看了看秦一恒道,秦先生你觉得呢? 三万黄巾军把北海围得水漏不通,管亥得意洋洋,正等着孔融出来投降。 他跟灵清宫的关系可不怎么友好,对于韩绫儿,他必须要有所保留,这也是当初他在杀那名青衣少年的时候没有拿出高级灵器的原因。 估计是见我真的生气了,白开这才把门打开。笑嘻嘻和秦一恒走了出来。 “他不行,但我的那些虎将行哈,你就耐心等等吧。”诸葛亮说完,便告辞离去了。 贵妃坐在偏殿,侧眼看着手里的药方,在宫中呆久了,为了以防万一,总是了解一些药理,这些却根本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治风寒高热的。 “那大师一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后来怎么样了,程乐一家还在吗?”这是李蔓提出的问题。 下面是一间非常宽敞的暗室,在暗室的一侧有五个洞道,这洞道一模一样,很难判别哪个才是有乾坤珠的洞道。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凤于飞说不是,那肯定就不是,沉香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凤于飞的话,所以也不在这个问题的纠结,只是随口问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虚节更高,飒飒响琅玕 一家酒楼雅间里,张四维翻阅着手里的一叠文稿,啧啧赞叹。“才女啊,真是才女。这些诗词写的清雅脱俗,一般的翰林进士都自愧不如。冯保号双林,笃爱琴棋,多学博识,一手欧体炉火纯青,翰林前辈多为敬佩。只有如此爱才之人,才能选得如此丽雅之女。”沈一贯嘴角浮现着一丝淫秽的笑意,“听就在刚刚那一刻,方彩玲突然间很心慌,也很后悔,她后悔为什么自己会说出那么蠢的话,那么不成熟的话,却又很生气,又很害怕,他是不是已经不喜欢自己了?银川的地貌大概分为平原和山地,由于黄河不断改道,湖泊湿地众多,导致植被特别繁密,地形极其复杂。端坐在议事大厅正中的迟华做了个双手下压的姿势,整个大厅瞬间静了下来,相比之前的一怒杀气四溢,现在的迟华越来越有一个一城之主的威严与气势。那白种人老大只是想秀一把优越,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居然跟一个华夏人拼华夏语,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只能是自己坐在椅子上,傻傻的发呆,而君诺不知道出去干嘛去,都已经是晚饭的时间还没有回来。大家正在嘻嘻哈哈吃喝谈笑,就在这时,大队部开进来一辆县纪检委的吉普车,大家立刻向车子望去,孙乃正和王玉泉晓得是上级领导来访,孙乃正急忙向王老卡耳语几句叫他领着社员继续吃喝,然后就离开餐桌迎了上去。“那可不行,这样吧,我给你换好了,也就只有三次而已。”张玲珑皱着眉,无奈道。与此同时,皇宫之内,已是一片喧嚣吵嚷,但唯独只有凤仪宫里仍旧清静如常。然而,这真的是“清静”吗?“哎呀,你干嘛那么突然停下来!”张玲珑后撤了一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不满的说道。迟华尚且如此,李云飞和各个势力的首领全都面如死灰。有这支军队堵在谷口,谷内的数万民众再无一丝生机。灰机道人身上浮现出一件金丝宝甲,这箭矢就这么直挺挺穿透了宝甲,插进了灰机道人的肉中。不知车子开了多久,此时已在一个高高的盘山公路上,盘山公路没有什么护栏,山下是很深的沟壑,沟壑之中隐约还有一些房子,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居住。这种“强制赋予”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复刻吗?有什么达成条件?“我终于知道,你究竟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关口离婚,非要作天作地。”他几步过去,抓住她的胳膊。随后布鲁斯开始认真运功,四相拳第一阶段,相辅相成的八个招式一一打出,招招刮起烈风。曹格将卧室的温度调到适宜,就在夜色沉静如水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来,李静儿也许太累了,又或者是因为曹格在的原因,睡得特别安稳,手机响起的声音她丝毫没有听到似的,沉睡得像猪一样。龙江南蹙眉,这样的曹格,跟三年前简汐伤害他的情景是不同的,这次是真得动心了,而且爱上的那种。更是还没毕业就被星探选中,在国外秘密训练了两年,才出道不过三四年,便已经火遍大江南北,成了家喻户晓的顶流。马车与天下能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范闲谢过陛下赐座,满脸平静,不骄不燥稳坐如山,心里却在苦笑着,不明白这位皇帝老子为什么非要将自己搁在火笼上面蒸烤。 第一百六十章 翰林院,文庙管理所? 回到衙里,在签押房坐下,潘应龙坐在椅子上稍微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那叠文稿,一一展开,铺在书案上。栾永芳给自己塞了什么文字?神神秘秘的!跃入眼睛的是一行行秀丽的字迹,习得是赵体,清邃朗逸,流美动人,隐隐有大家之风范。好字!潘应龙不由心头一动。不过这字迹绝吕枫也发现了这种情况,毕竟这里的人中,就自己与叶婉儿修为最低,受到的影响也最大,甚至额头上已经隐隐冒汗了。“兄弟们好,二少爷正在工坊跟万三管事说话,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杨定笑着说道。“师父你太看得起我了,那师父我们开始训练吧。”吕枫谦虚了一句对东方白说道。待得王浩起来后,几人才一起聊了很久,当萧晨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看看时间,今天是走不了了,只有等到明天才能出发吧。“这一局,五虎盟的鲁金胜。”焦玹淡淡宣布,看着鲁金点了点头。回身拾剑,轻盈一甩,洁净非常,因为没人看到了那柄剑任何的轮廓,随后收剑入刀。青色内力气团在叶赫临风的控制下回到了丹田,围绕着丹田逼出了之前融合进丹田的那道重影。重影显现,与青色气团重合起来,一起围绕丹田旋转,丹田的颜色竟是慢慢的也开始变成青色。秦羽没有恢复真容,依旧是其貌不扬的神色,但声音趋势恢复过来。“那你说怎么办?展兄弟,难道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林子就被这么伐了,我们还要装作不知道吗?”老朱家的猎人长着一下巴胡子,那胡子一翘一翘,显然是气极了。听到奥妮克希亚的声音,楚风吃力的睁开双眼,看着她担心的表情,无力的笑了笑。赵萧耸了耸肩膀:“人怎么可能一成不变呢?而且,经历了这么多,多少还是有点变化的。苏清拉了拉赵萧衣袖,说道:“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我是不是得今天就回去呀?“在我不能保证你们能把人带到我面前,我都对你们实行一些手段。“没有,我刚好路过这里,就见到你在跟踪枚曦。”宫言渊眉眼带着笑。“李江黛,如果你不弹奏,我只能认为你是害怕了。”格格晴薇脸上的笑容更夺目了。“我知道了。”奎叔向何吉堂看了一眼,摇摇头走了,走到陆冉夕的面前,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看,似乎要看出什么来。颜若柳心口一紧,抓紧了苏云扬的手,苏云扬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牵起她脚步迟缓地走进去。“是真的有金线飞出去!”穆琛表情严肃的说道,终究是自家好友的孩子,该担心还是得担心。“瞎说什么,大人不可能的,他们不是那样的人。”波哥抱着自己的肚子,但仍旧坚信穆琛不会害人。“可是这戒指太贵重了。”贝黎黎道,她自然看得出,这枚钻戒价值不菲。两个孩子去前楼超市了,燕子跟着柳红上楼刚进大门就呼嚎上了。陈丹青的婚事都因为孝期未满不能成亲,何况在陈丹玖上头,除了陈丹青,还有陈丹锦呢。宓攸宁将在人界所经历的一切,甚至遇到一个男人,也告诉了他们。这种感觉就像在旷野中的飞驰,又像飘飘欲仙之中的沉醉,更像美梦成真中的舒畅,对于方远的帮助,可谓是一次壮大识海、丰富识海、提升识海的欢悦之旅。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要咸鱼大翻身 张四维闻声抬起头,目光从玳瑁镜框上方投射过来,看到半开窗户后面有一张俊秀的脸,堆着谄媚的笑容。沈一贯。“不疑,进来,快进来坐。屋里有火炉,暖和。”张四维挥了挥手,取下眼镜,把手里的文卷合上。沈一贯掀开门口的厚布帘子,沈一贯叉手做着揖,微弯着腰走进屋里。屋内一角秦若男又想起了那天在餐馆的雅间里,安长埔当着陶音音的面亲了自己一下的画面,心又禁不住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那必须!不敢保证味道,做熟还是可以的!军嫂请……”华生做了一个服务生的动作,把洛洛逗笑了。上官璇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着实感慨,回想当日处境,真是恍然如梦。“你别以为我不敢!”夜洵愤怒的扬起手,却在看到龙芙通红的眼睛时,僵在了半空中。“我……”汪漫纠结了一番,既然是他让她选,那就选吧,可是庄梓玫平时穿衣服都是那种比较性感的,她的眼光跟她很不一样。徐风最后一句是对那个中年人说的,今天来下乡服务,他一来是为了完成任务,二来是为了让自己的回春术经验更多些,不想惹那么多事,而且这事也容易查,他不急。“你在害怕吗?”对方看了看已经满城乌烟瘴气的城市,再次问道。他表面说不会失败,但心理已开始恐惧,杰弗逊也不知道为什么,战斗时间变长,自己心中的惧意无意识地逐渐增加,而血枭却是愈战愈勇。不用特意去想,风允芗手记中的那些片段便会不停地出现在上官璇的脑海中,一刻也不停。上官璇有些侧了侧头,用手指抹掉已经滑落到下巴的泪水。既然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洛森这里暂时没了线索,但给莫楠求情还是不会便的。学校再前两天已经放了寒假,早就空无一人,幸好校长今天还要在这里开年度总结会,所以省的我去寻找了。人们看到,议长身披兵器战甲,可是此时,那战甲已经出现了破损,斑斑鲜血,正从中流出。只可惜冷寐影的性子实在不是那种能捧腹大笑的人,哪怕再开心也只是轻轻的捂嘴偷笑罢了。“师兄说的是,有大师兄这话,二毛师弟就算是死也安息了。”一新东方剑派弟子谄媚道。此时我们走到了一个公交车站旁边的煎饼摊子,许诗婉貌似很喜欢吃,立刻让老板做两个,然后无聊的看着四周。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脑子一片混乱,大约过了几分钟,许诗婉表情貌似有些不对劲,突然间朝着公交车站走去。杜天闻安静地坐在帐内,表情木然,身边坐着几个还清醒着的尉级军官,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估计二人之间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一种桥梁在接着,至于是什么桥梁,那就不得而知了。可是风天澈哪里肯让他如愿?神煌威势一荡,半丈刀决便朝着他劈斩了过来。“好。”天冰月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然后吩咐天成去安排,现在她们唯一的希望全部在凌天身上,至于华老哪里,他们是去不成的,这华老离开了,所以天成不敢耽搁,急忙去安排人带自己董事长去。还没等我表态呢,和尚已经一脸凝重的把这件事情一股脑地难倒了我们两人的身,虽然这么说,本质没有什么错误,但他未免也把事情说的太过于严重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哥哥帮你办了他! 潘应龙说道:“愚弟知道,兵部谭部堂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改革驿站递传。”苏峰哈哈一笑,“没错了。我国朝现在上下最忙的事就是改革。张相在大刀阔斧改官制,改财税。胡相在完善陆海军改革。赵相在改革监察和司理。谭部堂也在忙,忙着改革驿站递传,改各地卫所。”“谭部堂的驿站递传改革,愚“不是你说的吗?财大气粗。”耸了耸肩,艾尔达苟萨一脸玩味。远古神灵的身躯乃是由信仰力凝聚而成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个身体就是打造出来的,只是用的材料比较难收集罢了。这杆长矛散发着恐怖无比的毁灭气息,让虚空都在扭曲碎裂!心念一动,黑金色长矛瞬间化作锁链形态,环绕巴尔身边。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海族的高手真的那么多吗?多到举世无敌的地步?两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在雷睿的远程指令控制下,马克42号钢铁装甲飞了下来,代替索尔,拿着这盆永恒之火,凑近离得最远的那团火焰。一人一狼这么跌落下去,就像是融化了水里一样,不但没有溅起水花,连水声都没有。等凤墟脸色骤变时,人已经沉进幽冥水里,看着是一点点地沉下去的,可只是眨个眼的工夫,就什么都瞧不见了。他说的一直都是真话,可是很显然,来到这里之后,行星吞噬者满满的自信,都化作了满腹的狐疑,变得紧张兮兮的,对雷睿的一句话,都要从正反几个方面多方考察。比赛过后,秦阳低着头离开了球场,没有在意这是一场全美直播。毕竟扯下来是会疼的,以哈士奇那种怕疼的性格,可不得嚎的周边都能够听到。连魔将临驭都有些忍不住了,低声说了一句:“尊上的大仇还未得报……”他还算顾全清歌的面子,只说了这半句便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就在两人久战不下的时候,富士山空突然响起一阵飞机的轰鸣声没,地面的军队成员与山口组成员听到这突然的轰鸣声,条件性的往空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空出现两架战斗机,一排排炸弹正从战斗机的腹部投了下来。哥哥何烨伟是超市的送货员,星期天有时也照样上班,此刻的家里,就算何烨华和他母亲了。无需多时,不一会儿,德古拉斯就带着杰米到达了目标地点,可映入眼帘的是完全没有异状的平和商铺,以及和蔼的老人、玩耍的孩童。而等到七封信件全部收完,结果果然如二殿下所料,东夷人七处据点全部被剿灭,敌人反抗顽强,没有留下活口。玉流苏随着脚印一路追击清心欲,后来脚印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销声匿迹。“好。那就没什么事了,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要做这件事肯定要见血,我怕你会觉得我是草菅人命从而误解我,所以我才会通知你,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把心里想说的话和赵初一说了,顿时就舒服了不少。德古拉斯心情沉重,可他故意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俏皮样子,试着问到——重要的是,他担心凯瑟琳这样下去会生病。孟卿衣霍然起身,一手将晕阙过去的他扛在肩头,向着穆羽蓉倒是满脸的坏笑,道。这“哗哗”的脚步声来源于宫中巡值的禁军,此刻,南梁的禁军首领黄城大人正急匆匆的向前迈着步子,身上的衣甲摩擦出阵阵金戈交织之声,在静寂的皇宫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臣向皇上请罪! 过了十几秒钟,苏峰才回过神来,看着潘应龙一脸苦笑道:“兄弟,你这请托叫我好生为难。” 潘应龙诚恳地说道:“凤梧知道叫百成兄为难了。不过此事凤梧敢摆到桌面上来,肯定前思后想过。 百成兄,你知凤梧为何要办这个栾永芳吗?” 苏峰目光微微一闪,摇头答道:“略有耳闻,但知者不详。” 潘 “都说了,他和石余都是异世之人,对于咱们这边的事是了如指掌。”此时一旁的唐燕不禁代答道,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醉生梦死”究竟是什么,但看石梦的反应应该是云州人的大秘密,当时便顺势说道。 “其实我只是拾人牙慧而已,这些都是我从别处看来的。”林坚闻听又是一阵苦笑,当即为唐燕讲述了自己是从哪儿看来的这些,听得唐燕也是咋舌不下。 夏威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默念着,她喝醉了,要淡定!要淡定!接着又回去拿出拖布重新拖了一遍地。 林末这话直白,不过也是真事,原本凝重的气氛被林末这么一逗反而轻松了不少。 “他们是我同学,大家都挺好的,这次也是他们送我回来的。”林末解释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林沫和父亲感情很深,一听爸爸有空,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跑进卫生间洗漱完,到夏薇的门口敲了敲。 “噗!”而刚喝下一口矿泉水的陆轩,全给喷了出来,还好车窗是开的,不然真没地方喷,要喷在车子里了。 “你知道就好,只是我这么待你,你还总不爱听我的,好多事也爱瞒着我。”唐燕一边数落着一边把手抽了回去。 这次曹爽被苏阳和梅利两人教训之后,曹爽非常愤怒,直接打电话给他老子曹东亮,曹东亮知道这件事情,也是雷霆大怒,直接下令让高飞带着人去找苏阳给曹爽报仇。 苏全没有回自己办公室,他现在很想见到寒山,详细了解一下苏阳救走刘诗雅的事情,想出另外对付苏阳的计划,根本没心思工作。 林飞听了不由得目光一厉,原来自己师父的伤势,居然是因为他的弟子勾结仇人所导致的。 苏阳听了红鹰的话,索性也把自己当成了天鹰,也罢罗刹当成了红鹰。他觉得,天鹰和红鹰两人的感情非常深厚,本来是阴阳相隔了,永无见面之日了,但天鹰的灵魂附身在苏阳身上,让他们想见了。 “该死!”林帆面‘色’微微闪过一抹怒芒,随后,身躯猛地一转,直接催动了火龙术,巨大的火龙猛地出现,一股无比强大的龙威顿时朝着狼骑将冲了过去。 刘诗雅听了后,觉得卡琳娜似乎说的挺对的。她之所以害怕,恐惧,是因为担心出意外。但是,她也清楚,苏阳绝对不会拿她们两人的生命开玩笑,苏阳这么开车,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保证她们安全的。 转眼间,那尊魔族祖神,突兀露出来了不解的表情,那残暴杀戮的眼眸中,闪烁出来一丝疑惑。 江遥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心想莫非那侏儒的神通还有什么副作用,把她的脑袋弄坏了? 所有人听了刘诗雅父母的话都非常羡慕刘诗雅,而且也对刘诗雅的父母立刻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万历朝新时代必须配新文明 潘应龙马上应道:“回禀皇上,南城改造工程没有出事,是臣私德有亏,影响了公事,特来向皇上请罪。” “私德有亏?”朱翊钧盯着潘应龙看了一会,“那你自个说说,怎么私德有亏法?” “皇上,梅林公任南海宣慰使,南下经略南海,荡平安南时,臣为参军,赴香江任事。期间梅林公受冯公所托,寻找冯府夫人栾氏之 “这道阵法为什么要让他们不觉得困,有什么目的?”傅勤雪毕竟现在懂得的可比以前多得多,不禁拧着眉问道。 当然这是不是必须,一些高级丹师能够以天地为炉,随时随地炼制丹药,但对于一般炼丹师来说,最好能够利用辅助工具和环境。 方娆说的时候,敬畏的看了台上的方昊,以及导师李健,方昊这家伙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如果真的得罪了他计较起来,凤城方氏放眼望去似乎还真是不够他打的。 这样一个不知驻扎多少时间的地下黑恶组织,其中的底蕴难以想象,如果只是靠自己一己之力的话,就算利用一拳超人的身份就完成,但是阻力也会有很多,难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恭喜你,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扶疏握着她的剑,笑意直达眼底,辛夷能够感受到,他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 没有人知道这片荒野深处有什么,没有人敢去探索,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并不危险。 清醒后的朱雨脸色十分苍白,如同大病一场,他身体十分瘦弱,有气无力。 还好任老铁的头是真是铁,成功挡下了这一击,而易行于此同时也和任老铁交换了位置,游走在舞娘身边。 谢大掌柜的胸口急剧变化着,脸色极其难堪,一会红一会白,赶上开染坊了。 胡嘤嘤看着倒在地上的钱云,猜测眼前的人可能正是她此次刺杀的目标,钱明。 冯玮惟还真怕是幻觉,特意咬了下舌尖,很疼——特么的,用得力气大了些,都出血了。 何晓婷瞪大眼,霍的起身从屋顶飘落地面,几秒的功夫便蹿进偏殿内。 特别是对处于地震带上的地区来说,摇一摇晃一晃其实也挺平常的。 “轰隆隆……”一道道狂乱的攻击轰在叶凌云所站立的地方,顿时那片空间暴乱,大地颤抖。 五日后,众人终于走出这片阴气无处不在的森林,来到一处乱石林。这五日来,叶凌云的身体吸收了大量的阴气,站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所发出的阴冷之气,犹如死人般躯体,脸色苍白。 吴疆尴尬地回了个“早”字,用手指了指董肖还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林建隆见到中原人竟然不讲规矩,没有单打独斗,反而派兵前来会战。不过这样也好,自己三十万人马难道还怕对方的烧火棍不成? 原来这个地方有特色的东西是这个玩意儿。所以吃了一个又一个。 皇帝宣布完这件事之后,众大臣都在兴奋之中,也没有别的事再向皇帝启奏,皇帝便宣布散朝了。 虽然他看得出来,江尘若是真成为了天命之子,自己的地位肯定要有所下降,毕竟今非昔比,可他也清楚,自己尽心尽力,江尘无论如何也会给予奖赏。 周若兰摇摇欲坠,记者们一个个眼睛发亮,纷纷在脑海中构思着头条的标题。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居然有人敢抓我! 冯保起身准备出车门,栾凤儿拉住了他的衣襟,“老爷,你还没告诉妾身该怎么办?” “皇上和皇后问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就答什么,不要耍心眼就好了。皇上圣明,皇后聪慧,你的那点小心眼,在陛下和娘娘面前,无所遁形。” 栾凤儿连忙点点头,“妾身知道了。” 她紧跟着冯保下了马车,看到前面的西安门 而他们天机园只有可怜的一脉,人数只有一千三百来号,他这个新鲜出炉的首席对于麾下士兵一无所知。 在做菜的过程中,他还往里面加入了阳元力,除了有炭烤的味道外,还会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同时,也是生机的味道。 但她们,不得不继续隐瞒,她们,想要让冷飞厌活下去。她们,不想让冷飞厌就这样白白的死掉。她们,想要见证奇迹。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停步,等打在身上的力道一减弱,立刻从地上站起,飞奔而去。 云中飞羽似秋水般的眸子,仿佛透发出了两道无比凌厉地光束。让每一个望向他地人都感觉阵阵惊心动魄、心神剧震。 宋绝眼中冷芒掠过,一掌便将李布雨劈死,然后摄取了他的神魂,顿时一大段莫名其妙的信息便涌入了宋绝的神魂中,而且,这些信息全部是属于李布雨的记忆。 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起念去找一个能够转移自己妻妾的世界。原本那一个红尘仙世界就很不错,鬼怪不存,人道昌盛,武道巅峰可长生不老,但那个世界的仙宫,似乎即将变成灾难的根源,这甚至迫使他不得不放弃。 而郑成功低一等,是郡王爵,虽然二者都可称王爷,但郡王是不可称殿下的。 巨斧落下,范剑心头有过一丝丝的畏惧,但最终没有躲避,然后他的脑袋就被劈开了一个口子,可以看见头皮之下的头盖骨。 卓景宁再次进入焦郡,感觉最大的不同,便是郡守府。曾经繁华,甚至让人艳羡的清廷高官府邸,此时真的成了鬼窟。 李大老板此刻也在观察着局势,被灭掉一位仙人之后,剩下的这两位已经有些着急了。 “额……”金泰妍被咽了一下,好像也是,她都解释得那么详细了,愿意相信的总会相信,不愿相信的,说破天都没用。 愿望是美好的,但是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除非意志力相当坚定的家伙,不然很多怀有这样梦想的孩子,大一还没有结束就彻底“堕落”下去。 于是,没有带礼物回来,甚至没有多陪她一天安抚她仍然有些悬着的心,都不算大的罪过了。吕振羽又回到的工作中。 处身以初春二月的后花园,观盏中茶色,闻盏中茶香,看眼前俊逸少年口齿清丽。侃侃而言,细思其言语中意境,一时间几人倒还真有出尘之感。 叶云他们没有着急回酒店,而是让司机开着车慢悠悠的在伦敦里面瞎晃着,趁着现在生物钟还没有调整过来,大晚上的精神抖擞,正好欣赏一下伦敦的夜景,也尝尝当地有名的美食。 最终还是担忧允儿的心占据了上风,她按下了拨号键,不多时就接通了金泰妍的电话。 “你洗好了?”听到林薰的声音,全宝蓝立即坐了起来,拿着手机对林薰晃了下。 可是……好像也是自己把他给逼走的吧,看着叶云落跑的模样,张雅妍除了蹙眉叹息,貌似也找不到其他的途径来发泄自己心里的怨气。_ 第一百六十六章 姐姐姐夫,快来救我! 潘应龙中穿棉袍,外罩襕衫,头戴上折幞头,笑着答道:“可不就是我。 两位,能不能让在下进去说,站在门口不好看。” 张四维和沈一贯连忙站起来,满脸堆笑,拱手相迎:“凤梧老弟/先生,请进,快请进!” “潘某叨扰了。” 潘应龙满脸春风地走进来,张四维和沈一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请潘应 “那腾讯的股票还要继续在二级市场上买入吗?”柳维娟突然想起来,问话道。 这是许朝阳唯一的重火力了,他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即便,他刚才的要求是能不打就不打。 “呵,没想到楚公子居然有此修为,大周江湖,只怕要以你为尊了。”一个轻笑声响起。 艾尔带来的强大增益,让他以横扫的姿势路过。各种各样的影子,没有任何反抗里的被吞噬掉。 瞬间,所有大炮都出现了,还有各色激光武器,一时间齐齐朝着林轩那里招呼下去了。 大卫早习惯了她的没话找话,随口回道:“因为霍格莫德邮局推荐我用训练好的猿猴邮递包裹”。 威尔史密斯今年没有太多工作,今年担任了两部片子的监制,还有一部电影要上映。 晋国的西晋州,同宁州接壤,对梁国军队的战绩,晋国一直都看在眼中。 留下少许人,继续打扫战场,清点缴获的物资外,大军从东门出发。 那无数朝着楚修靠近的藤蔓在浩然正气冲击下,纷纷无力掉落在地上,难以靠近。 云霆的话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入唐风的心间,激起了千层的思想浪花,让他心潮澎湃,全身亢奋,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是无法想象那个时代人的铁血的。 唯一见过老喇嘛的就是杜涵,可杜涵从来不会说谎。既然她说谁都没告诉,肯定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辛烨已经后悔了不知道多少次,早知道林碧霄跟毕阡陌一个德行他当初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住院。原本的目的没打到反而被打击的不浅,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汪兴德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他头脑很简单,总觉得自己没用的东西,别人用上了,自己就不会服气。 “余青龙!你今晚是来找沈三全面火拼的吗?”赵队长冷冷地问道。 无论是眼神、模样、五官都一模一样只是那嘴角所露出了邪意笑容却令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恐惧。 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秀宁看了看天色,悄悄地从后门跑了出去。 它伸头向里面看看,见黄帝与嫘祖也睡得非常安稳,回头见众将仍无异动,它得意而又阴沉地冷笑一声,一头钻进了洞房。 欢喜的笑僵在嘴角,半晌流下眼泪来,她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叶禄欢,跑到厨房抹泪去了。 “这个可以。”钱通没有犹豫的应下,只是固定摊位如果平时不摆摊也要交租金,比较不划算,钱通有些不乐意租。 蓝羽仙静立在山道间的拐弯处,美目顾盼,目光盈盈若两弯秋水,向林毅望来。 “漫游者已经放出话来了,这次圣灵会结束就会离开。”侯重道。 若说一开始他还不确定,凶冥绝天阵内部藏有宝贝的话,现在他基本已经完全确定。 金朵朵看着张伟坚决的模样,一脸的焦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张伟一下子抱住了肩膀。 “老关,一会我会替周奉天融合血脉之力,到时候就不用管他了,他自然会想办法夺回他的一切,相信用不了一年,张夜就会死在周奉天的手中。”萧狂这时转过头又对关天行说道。_ 第一百六十七章 水太冷了! 过了几日,朱翊钧把张四维的两份奏章,《提请移风易俗行新文化除旧陋俗疏》和《再请建新文明以应新时代疏》明发,并在《皇明朝报》、《中国政报》、《顺天政报》上刊登,并叫太常寺传达旨意,各省政报必须以头版刊登此两疏。朝野震惊,议论纷纷。只是此时的朝野,与以往大不同。几经“修剪”,朝堂对一位擅长修炼精神能量,甚至于具备他们所不曾拥有的修炼术苦修士,弘苦很可能引导了灵魂较之肉身存在时间更久这种状态。吐槽也是纾解压力的一种方式嘛,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进度就好了。「只要放我回到地狱,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狄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咬着牙说道。生活在和平年代久了,即便是名经常奔走在前线的特种军人,他对于同类的防备心还是不够。心情好了可以将考核难度降低,甚至跟你玩个游戏都能通过考核,心情不好了到死也别想成功。他很清楚同龄的任家老爷子就是疼到受不了,最终死在了这种秘药上。李辉才开始感谢两人,尤其李三给他们安排了轻松的工作,薪水还比较多。可这个儿子有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脑子,在军事上,没什么太大的建树,要不是有他这个当爹的在,他连升团长都费劲。至于桌上的其他人,大家的心都是偏的,他们不觉得宁月是在奴役白琼英,反而觉得宁月十分的可爱。所以,上次骆雄来家里时,许镜才会故意试探他,可惜骆雄掩藏的实在是太好了,说出来的话全是一副“我为你们好”的样子,这让父子俩一度怀疑他们是想错了。说完,他还从储物袋里,拿出影墨蝶为他准备的肉块,丢了两块给这两人,然后闭上双眼。“鳌拜,你立刻带人收拢战场,将所有准格尔人遗失的兵器和战马都收拢回来,下发给族人使用!”多尔衮对鳌拜下令道。因此,这样一位名人要留在碎星星域的消息,无异于一颗重磅的深水炸弹,在碎星星域、十八座星域,天南民主国,乃至更远的人类世界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她向刘青山扑去,但接着,身形又止住了,因为刘青山的双手,已经掐住了斯卡娅的脖子,眼里闪动着一抹鄙视的冷笑。以他们的修为,大多数门派应该是能搞定的,这样也不用他们几人去丢人了。起始城这边,曾和尚景星一同参加城势力战的游家兄妹守在传送阵处,他们也是在昨天才接到东一层主的命令,这段时间严禁任何人使用传送阵前去西一城。不二见她这副反应,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他忽然想到,娘也是角族人,说不准从前在角族之中也有什么仇家。倘使岁月家族正好和娘有仇,那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了?他的手有些发颤了。不过可惜的是,林允儿的防备心实在是太强了,尤其是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国,虽然表面上跟敖武很和善,但是敖武就是约不出她来。苏柔娘虽然羞得不想开口,但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切,要知道,昨天还没有决定,有几分犹豫呢,但一晚之间,失身又失心,对苏柔娘来说,借大姐的福气,光是一个名字,她就已经无路可退了。虽然明军依旧让他们劳作,不过因为有俘虏的英国移民们的分担,他们每天的劳作量相比较以前,那是少了过半,况且,明军还管饱,食物也颇为丰盛,黑人奴隶们甚至觉得此刻的生活比之原先舒适了太多太多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们这些虫豸! 通惠河上有悲有喜,西苑的朱翊钧却接到了大喜讯。“好!”朱翊钧把急报狠狠摔到案面上,腾起站起身来,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吴兑、叶梦熊和高策的收国之策已成,好啊,眼看就到万历二年正旦,他们给朕送上这么一番大礼,好啊!”祁言带着一干内侍,跪拜齐声贺道:“奴婢恭贺皇上,开疆扩土,再“那你现在坐在这里干什么?还吃了那么多东西?不怕我下毒吗?”万遂作势抽走她的盘子。“既然你不肯说,那么休怪吾强行逼迫!”白泽手中白光一起,直接就像落婉砸去。孔哥竟然已经先到了?而且面试还合格了,万遂刚才不是说如果她不答应留下来的话,孔哥也不能留下来吗?难道万遂是在骗她?“现在知道渴了吧,谁让你昨天喝那么多酒。”叶子没好气的教育他,手却十分自然的接过杯子,出去继续给他倒水。国营单位的员工,一时间还没有摆脱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地位,所以对于两个孩子的话,经理并不是特别在意。想到这里,也顾不得礼貌什么的,他立刻拿着钥匙打开了房间门,冲了进去。他把这事报包给了总教官,总教官也摸不着头脑,他训练了这么多届新生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儿。大家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新学期开始,学生会会长怎么就辞职了?“叶一木!你将来在部队里要是混不出啥名堂来,就回来管公司吧!!”叶首长又道。宁昭昭头昏眼花地爬起来,张口刚想骂人,马车却突然有些急促地动了起来,她哎哟一声又摔回了车厢里。血族拥有自我修复能力,不过如果是皮肤破损,也要好久还可以恢复,如果被紫瞳划花脸,她至少要修养几个月。我确实在这些事情上,有着很多的疑惑,但是面对这些疑惑的时候,我都没有认真去细想。因为一想到徐馨就是任千沧曾经爱过的人,她还是专门回来找他的,就这么一点我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了。乐乐给我端来了白粥,说是任家的阿姨送过来的。估计着这件事闹得挺大的。等到天黑,乐乐离开之后,我又开始想着,以后回到任家那什么脸面去面对那么些个阿姨保安的。沐凌的分析是很有几分道理的,而以他的铸器实力,想来就算是在铸器神殿之中,也并不多见。“数日前,我曾派人过来,要家主为我打造盔甲,不知道家主可准备好了?!”云紫烟问。北辰吸了口气,缓缓转过脸,平视着她,目光捕捉到她肩膀上的浴袍,立刻就明白过来,她是故意逗他。说道后来,鸦人长老的面上已然满是痛苦和哀伤,下面坐着的有些鸦人甚至眼泪都掉了下来。只见得玉璞剑裹挟着尹修玄距离地面不过数丈的时候硬生生的拐了个弯,贴着地面擦了过去。听到姜迎的话,曲惜一个劲眨眼,还想说什么,电梯门‘滴’的一声打开打断了她的话。罗格愣了一下,这是双重人格?画里是鲍曼的主人格,面前的老幽灵是他的第二人格。但自己对此保持怀疑,自己杀了自己的主人格?太奇葩了。冯淑珍像是护崽的母鸡,也不顾自己还病着,扑过去就要同他拼命。就在皇帝宴请百官的日子、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碰头商量造反!?水霖铃白嫩的脸上终于绷不住了,在李不易问出谈对象之事后,她不仅心跳的厉害,连抬头看李不易的勇气都已丧失。曲惜话毕,瞧见裴尧不接话,忙松开裴尧的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随着乔楠再次转身离开,姜迎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切换到自己的私人号码,拨了一通电话出去。“老巴蒂·克劳奇?”阿米莉亚的声音相当严肃,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寂静。若是碰上高顺的陷阵营,或是碰上袁左宗的大雪龙骑,亦或是碰上褚禄山的那三千轻骑呢?两人蹑手蹑脚弯着腰就往院子里进,生怕哪家邻居起夜会看见他们。只是可惜了那金盾阔剑,只见那上品法器,竟然已经被斩成了两半。顶着獒头的犬族青年,驾驭着一头硕大无比的獒犬,眉头微微一皱,看着这些豪猪人如狼似虎一般的从身旁冲击过去,疑‘惑’不解。不过钱嘛,身外之物,尤其他妹夫有钱,五十亿美金对唐信而言,那就是『毛』『毛』雨啦。经过爬行者病毒改造的复仇邪神根本无惧普通子弹带来的杀伤力!即便,子弹已经射入它的血肉。冉萧雅的模样,如‘欲’火难当一般,直勾的身旁的两个大男人一个个如火似焚一般,心痒难耐。“这样的地形真是有些危险,因为永远也不知道山丘的后面有着什么。”龙歌边扎营边说道。又多了一个情敌,章静蕾还没有大方得随便将王鹏宇让出去,哼了一声的装作看不到陶雪伸出的手。尚子君森然冰冷的话语声在凌风六人耳中响起。他们听了后,互视一眼,全都流‘露’出无奈苦笑。陈强感觉自己在这个地方被这些家伙好像是越带越偏了!啪!刚刚提问的那个士兵得到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两百万字总结感言 计划每月都写一份总结感言,11月份的耽误了几天,干脆想偷懒不写,可这是跟读者交流,整理自己写作思路的好机会,必须得写。看到字数到了一百九十七万字,这两天能到两百万字,干脆写一份两百万字总结感言。既然是两百万字总结感言,照例得说一句,写到两百万字,真不容易啊...可是转念一想,你写了两百万字,不也收了两百万字的钱吗?(我记得本书是17万多字上架,算下来有一百八十多万字收费部分)你写得辛苦,读者老爷们一路订阅过来,花得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吗?你写得辛苦,读者们的钱就挣得轻松?就不矫情说这样的话了,直奔主题。老早就知道写书要以人物为主,剧情是为人物服务的。人物立起来了,小说就能写好了。记住是记住了,可一写还是蛋散。尤其是前两本历史书,人物塑造得极其失败,故事也精彩不起来。好好总结了一下,发现自己只是悟到皮毛,没有悟到精髓。写人物,只盯着主角写,写着写着,还是成了为了写剧情而写故事,而不是为了人物设计剧情,写好一个故事。尤其是只盯着主角写,失败。独角戏的歌好听,但独角戏的故事不好看。必须有次要人物与主角互动,才能推动剧情,激发出精彩的故事来。尤其是历史小说,场面宏伟,涉及的方方面面非常多,人物也非常多,一旦展开,一个主角完全顾不过来,人物散了,故事也很容易就散了。在这本书,我痛定思痛。在第一部分《世子》里,我就盯着主角和祖父嘉靖帝写,写他们之间的感情,写主角在修道孤勇者嘉靖帝的支持下,奠定自己的基本盘,抓兵权,抢钱袋子。这一部分,很多读者都点了个赞,甚至还担心嘉靖帝死了,这部书就没有了灵魂。这些夸奖,给了我极大的鼓励。在《太子》这部分,我原计划写主角跟亲爹隆庆帝的互动,后来想了想,主角人设太强了,隆庆帝被压制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老实地做一只紫禁城小蜜蜂,没法跟主角互动,顶多就是提供些乐子。可是不能又让主角唱独角戏。我选了选,发现读者们对海瑞很感兴趣,他名气也够大,就写他了。加上前面我给每一个角色都留了一个扣子,到了太子这部分,把海瑞拉出来,很顺利就写出来。但是写了两章,我觉得海瑞这个角色太知名了,很容易陷入套版中,于是我就把他身边的仆人舒友良拎出来,作为一个反差人物,与海瑞互动。如此一写,海瑞这个角色就有了光,围绕他发生的故事,读者们也爱看。原本还想写主角跟几位嫔妃产生互动,水一些感情戏(七个女的,一个拉扯一下,可以水多少章啊),结果刚写了两章就被喷了。我仔细想了想,首先这几位女配角没有铺垫好,贸然就跳出来,读者们确实很难接受。再说了,历史书的爽点在于弥补历史遗憾,重塑一个我们心目中的时代和朝代。在于金戈铁马,在于权谋争斗。喜欢看感情戏的,不是这本书的主要群体,就不要去强写了。于是放弃了写女配情感,顶多再做一些铺垫,以及做一些后面争权夺利剧情的伏笔。没有女配情感戏水字数了,我就只能着力去写朝堂上的斗争。把高拱、王遴拉出来做靶子,作为保守势力被打倒。重申一下,我对高拱、王遴没有恶意,你可以说本书里只是借用他们的名字和一些事迹。朝堂党争,再加上开疆拓土,总算能让不同的读者找到自己喜欢看的部分,《太子》这部分也顺利结束。到了《天子》这部分,按理说我应该写张居正,他与主角互动,通过剧情把他立起来。可是写了两章,特别别扭,根本立不起来。我仔细想了想,张居正为什么如此有魅力?就是因为在历史上万历年少时,他通过联手冯保和李太后,独揽大权,强力推行新政,为明朝续命,结果死后还被清算,成为历史悲剧人物。可是这本书里,我把主角写得太猛了。张居正还能独揽大权吗?真要是敢揽权,还揽到权了,那我此前描写的主角光环,岂不白废了?主角光环太亮了,他身边的正面人物都不好写,都会被夺去光彩。那写谁?必须是不在主角身边的。写戚继光?我琢磨了一下,前面的铺垫不够,再说了,写戚继光必须要写战争场面,可是写战争场面不是我擅长,写的几章争议都很大。毕竟这个框架一大,读者们各种想法都有,都以自己的为主,肯定觉得你写得有问题。海瑞?第二部分已经写过了,只能穿插着写,再多写读者们也会腻。那写谁呢?我把前面的部分反复看了看,选了两个人,一是潘应龙,一是王一鹗。潘应龙是我编的虚拟人物。王一鹗是历史人物,原本属于开挂人物,但不知为何在历史上一闪而过。我决定就写他俩,一是与主角的互动,推动主线;二是通过剧情来塑造他们;三是有了核心人物,故事围绕他们来写,就不会散。十二月份读者们就会发现,这两人的故事多了起来,来回交替。潘应龙负责朝廷党争,王一鹗负责平定四方。一个政治,一个军事。然后围绕他们俩,还有其他配角,只是我还在琢磨,选一两个类似舒友良这样的配角,把潘应龙和王一鹗的光打亮一点。目前是这样计划的,至于能不能写好,还请读者们及时反馈,多给予合理意见。大致总结就到这里了。后面的情节我已经有了计划,希望诸位读者老爷们继续支持我。下面就是感谢环节:感谢读者老爷们的订阅,以及月票支持!由于这两个名单不好找,我就只好单列打赏的名单,还请各位读者朋友见谅!谢谢书友:“这人真菜”;“书友20230628194256572”;“书友20170905140307095”;“书友20200802134708564”;“书友20201128223819620”;“鬼舞魂影”;“书友121111133026828”;“兰陵叫叫生”;“朝往暮归“;“覃椒“;“海天一笑“;“星云闪闪“;“天下纵横有我“;“人儿这么丑呀“。尤其是“人儿这么丑呀”书友,昨天咔咔给我干了6个1666阅币和1个588阅币的打赏,直接把我打赏得有点蒙。不得不说,这位书友真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必须出重拳! 李山海等人闻声转身向后厅看去。一道屏风撤开,露出后厅,一道帘子垂下,挡住了大家的视线,只看到后厅里坐着一位盛装的女子。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李山海等人听得出声音,弯腰恭声说道:“臣等见过王大妃娘娘。”坐在后厅帘子后面的,正是王大妃沈氏。沈氏出自名门青松沈氏。生于嘉陆君言:……妹妹不和他亲,连为他写个剧本都不愿意,他好委屈。说到这典华背后的手向典韦打了一个手势,做了那么多年兄弟。典韦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段时间里,那个一开始他觉得有点虚无缥缈的梦境变得越来越真实,他也在那个梦中看清楚了尹雨露的真面目。“刚才为什么放那个混账离开,不扭送警局?今晚你又是怎么会出现在酒店里。”席九宸还是想追究原因。陆森把他搬了出来,就是要让项柔知道。将林惊羽带回灵侦科这个任务,必须要完成。精致典雅的隔间里,她低头看着“咕噜咕噜”的锅,他看着闷闷不乐的她。白娘子苦笑道:“我这也算是殃及池鱼吧!”说着她将自己当年是如何和自己相公相爱,有如何因为暗影界与人间界签订了千年的契约后自己两夫妻被一个同族所牵连被关入了这为暗影界罪大恶极之辈准备的封妖塔中的。不得不说,玄武的霸气出场,打乱了大家的节奏,有这样的大哥在,其他参赛选手的星象明显黯淡了几分,尤其那一二个火系星灵,更是有些崩溃的征兆。眼前,钱嘉和钱涛眼睛血红,脸上还泛着红血丝,看着十分的恐怖。“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害怕东西。“温月也不想在如此浪漫的晚餐上,和他提那些尸体的照片。云千澈的眸子微微地黯淡了几分,他以为凤楚歌找她是因为其他什么事儿呢,没想到,只是如此。当痕雀茜的声音落下,天变就传来了一声怒喝声,随即就出现了一身穿棕色衣袍,上面绣着古朴炎字。脸上一美髯,随风飘动着,缓缓的在虚空之中踏步的往痕雀茜这边走了过来。虽然在他的眼中,洛青羽比洛云夏好不逊色,但就怕太子不这么想。再最后,众人来到一个瀑布下的水潭边,在这里众人发现了最不可置信的一幕。红灯,一秒一秒的跳表,这边,凌一川的电话,也一声一声的“嘟嘟”,他捏紧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纪流年不肯接。洛青羽只得走上前来:“怎么会?徒儿这就为师父斟酒。”上前去又为他斟了一杯酒。凌州护城河里,忽然间涌起巨大的浪花,一条闪耀着光华的大鱼凌空而去,如闪电一般冲入长空,没入天际。不是每个穿越者都是弱鸡,历史长河里穿越者如过江之鲫,总会有一两个成为天选之子,得到一些金手指什么的。一般人魂飞魄散后,如果尚对人世有一丝留恋,她那些碎掉的魂魄就会有一部分在她曾经活动过的地方徘徊滞留。现在的vr技术太多都是炒作,距离所谓的虚拟现实还远着呢!很多体验店,都是赚人们的好奇心,一旦人们发现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奇,就会失去盈利的资本。偷眼看向玉姬,见她仍微微垂着头,发丝遮住额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自己的话,她是听懂了没有。 第一百七十章 诛杀国贼! 柳成龙站在汉城南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这里依然还能看到炮击火烧的痕迹,不少砖石木料,都是后来补修上去的,站在旁边,似乎还能闻到火烧硝烟味道。远处的汉江奔流不息,向着大海一往直前。蓝天如洗,白云似锦,阳光穿过厚厚的云朵投射下来,无数的金光,洒向北汉山和汉江之间的大地。“眼见领事的一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的样子,荀翊眉头一皱,很是不悦得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清脆的碰撞声不大,却把药铺领事吓得脸都白了。“我想去看看究竟。”逍遥子仰望着天空,又将口中的草茎从嘴里吐了出来。“是吗?我们来打个赌,谁先把灵气耗尽,谁就是猪!”方正戏谑道,这货敢和他拼灵气,这不是找刺激么?萧景琛把顾念抱起来,怀里的人轻得让他心疼,也就在抱着她的这一刻内心才恍然地发现,原来,所有的坚持不过就是为了能再次抱她入怀。他出手的翡翠明料比市场上的价钱要低上二成左右,自然有着无数的珠宝公司和一些私人翡翠收藏者找他购买。“你过来一下!”这时候孙晓菲来到了风天逸的身边,淡淡的说道。妈蛋!这空间魔道怎么那么坑爹,竟然比那天合击还消耗真元力。他特意带了执法队的得力干将来,一挥手,一共八人朝着方正扑来。宋甜儿不断地喊着,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她等了十年,盼了十年,最终看到的,竟是哥哥满是情伤的残魂,这叫她如何忍受?排鱼举起凳子朝我砸了过来,我往旁边一躲,他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跑了出去,我看着排鱼的身影,笑了笑。百里芸如今怀孕一个月,守着她最多也就守一年。葛香云知道,自己该答应的。我鼓起勇气,回过头来。双手发抖地拿了两把凳子给她和在外面走廊的低着头的亲妈。所以,想要如同原来夜南山和戴青等人前往雷帝宫秘境时,关系处的那么好,称兄道弟的,也是不可能的事。自从被鬼上身后,周慧消耗不少气血,所以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做任务,昨晚接到一个任务后,还交给吴冕处理。许多人都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热闹非凡。“爸妈,你们别这样,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减了个肥而已。”周怡故作轻松。梧桐也知道栾青已经猜到了,她现在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让栾青不要戳破最后一层遮羞布,只要栾青肯离开,那就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已经得到我的人了,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夫君。”,陈倩闻着难受。古掌教环视众人,沉着脸,不怒自威,他虽然是在问谁还有异议,但这绝不是一个问句。秦慧妍坐在沙发上,冷冷的瞥着黄珊珊,心想这丫头真是傻的要命。心里正得意,就看到那三位警察在与一个管理员交流,心里又不禁一紧。忽然,列车启动了。哈哈,我在心里得意地笑着,这下他们是真的没办法了。“她说的是真的?是你想让我流产?你竟不相信那是你的孩子?”聂婉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发出的声音,极致的疼痛她连嘴唇都在发抖,当乔能茫然空洞的双目印入她的视线,她感觉地狱修罗亦莫过于此。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为什么失败的会是我们? 金诚一双目欲裂。 怎么回事? 枪杀金孝元的人他认识,他手下第二营副营长,他的老兄弟。指挥火铳兵开火的,是第二营的一位排长。 他们疯了吗? 金诚一一转头,猛地看到全成焕一脸冷然,举着短铳对着自己,黑洞洞的铳口近在眼前。 “你—!” 砰! 火光一闪,金诚一眼一黑 “成哥,怎么样?这批货够味吧。”中年男子回过头的时候,一边的另一个男子赶紧问道。 卡耐基呢,正经儿的现役第一人,场均30分的实力。不过放在张光明面前就是被爆成渣渣了。而现在的张光明在李强面前则又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她说,她最恨出尔反尔的人。”彭浩明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 司马佳第一时间得到上级的指令,了解到了经过,心中惊讶,没想到这个事情竟然惊动了总部。 柳逸有些紧张的朝她走过来。他似乎想要牵她的手,却被她侧身辟开,柳逸神色一黯,她还在怪他。 她指着人界方向,那边阴霾重重,这么大的妖气,怕是妖王亲自潜入人界,只等朱厌一声令下,便要伺机而动。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回答,昨天晚上,然然是跟你在一块的吧?”林云峰似乎更关心这个问题。 “跟我来吧。”中年人说着一挥手,带领着萨温向密集的沉船堆里游去。 乌斯基尔·兰古看着明媚的天空,眼前不经呈现出露丝她们诚服在他脚下的场景。 蓬蓬——,两团寒气分别撞上了两天炎龙,发生了猛烈爆炸,强劲的气旋刮得附近飞沙走石、狂风呼号。 而现在他们又不敢真的去照明,那实在是太显眼了,很可能把之前离开这里的那些家伙再次吸引过来。 看到来者没有急着出手,吕天明暗中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手中的封印符篆随时都有被激发的可能。 “想想这可不是一俩个金蹄,没难度这份钱也落不到前辈口袋里吧。”,老李不需要别的,只要他不捣乱就行。 这让恰好赶过来的市丸银听得一清二楚,他开始后悔刚才所做的决定了。 “你叫什么名字!”得知萧家所有族人都是在这里,李清露出一丝微笑,问道。 “放心,她没事。走!我们去吃些宵夜。”唐川和煦道,打消了苏檀心中的担心,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当苏檀看到唐川的笑容时??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之感。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凄厉惨叫,阮国章的身体顷刻间被击飞出一米之外重重地跌在地上。 原来,这三人在不久前为了躲避风暴,逛乱之下暴露自己的行踪,被一头狮獒盯上,关键时候,他们还崔动了一道珍贵的防御符篆用来抵抗妖兽的攻击和风暴的来临。 然而,当吕天明出手之后,刘四的脸色变了,他还是低估了吕天明晋升天级之后的实力。 他看到秦昊大把大把的丹药吞下,心底认定了秦昊已经慌了神。他攻击更加狂霸,彻底压制秦昊。 同时,王家也放出了王天成功入了傀儡门,成为傀儡门长老弟子的消息,甚至傀儡门有强者随身保护他。 禄东赞又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把最后一试定去留的想法委婉地向李世民说了。 在所有关注着这场战斗的人们眼中,这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机甲铁拳罢了。但在唐云的眼中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_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万历二年正旦 万历二年正旦,滴水成冰。 天马上就要亮了,皇极殿前热气朝天,上千文武大臣聚集在皇极殿到皇极门之间的空地上,万历二年第一次大朝会即将开始。 朝献国主李昖成为众臣的焦点。 他身穿织金蟒袍,腰系玉腰带,头戴八粱冠,加笼巾貂蝉,双手捧着一方匣子,得意洋洋地站在外藩班最前面。 沈义谦、 窒息感瞬间传遍全身,韩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向水面,爬到了岸边。 所有飞剑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把巨大无比的七星剑高悬在天空之上。 武惠妃和武则天,有两层关系,一是孙媳,二是侄孙,但是武惠妃都没按照这两层关系来称呼,这是因为则天皇后,是李隆基给武则天改的谥号。 林凡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想走个捷径,没想到,捷径可走,只是代价,他承受不起。 游历面板随他穿越而来,只需捕捉劫兽放入面板游历,根据游历所经历的事或物,即可获得相应的奖励,且游历事件会真实发生。 茶过三巡,跟邱叔约好了三日后来灌装取货,袁媛解决了心腹大患,浑身轻松。 时间流逝,不知过去多久,骚气鬼的身子被重塑完整,看着还挺不错。 至于他为何表现得这般恭敬,自然是自己发了武道血誓,效忠于林凡。 第二点就是,因为漠城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的缘故,这里聚集了很多从剑王朝逃离出来的通缉犯。 姜希妍倒是没发现什么异样,抿了抿唇,询问起自己车祸的缘由,这件事情顾夫人的确还不知道,姜希妍只能点了点头,打算等到霍庭骁下次来再问起。 秦风剑一甩,白虎飞天剑冲出去,那激流剑气一一打在那火焰上,火焰立马四处飞溅。 他看过疯狂的石头,也十分赞叹其中的拍摄手法,更加对里面的剧情赞誉有加。 林清月的美眸也有一丝震撼,原来之前她多次担忧批评的那个少年,会如此优秀。 山谷之中,无数弟子将叶天包围在中心,黑斗笠,赵天龙这样的高手,居于天空之中,浑身上下可怕的气息流转,所有人戏谑的目光看向叶天。 而且方不悔说什么,他也大多都会去听,剧本都是用的方不悔的,只是有些事情吧,他不是那么简单的。 “抓刺客!”不知是谁在这寂静的皇宫中喊了这么一声,顿时惊醒了浅睡的人。 听到这话,苏锦笙当即就愣在了原地,说实话,这句话,给她太多震撼。 一望无际的沙漠中,这些大树突然有所动作,不得不说,眼前的这幅画面,给人以极大的震撼。 之前的时候,由于这里名气大,外加作品多,所以经常会有一些明星过来补几个镜头,之后由于拍到了不少火爆的画面,所以他们都来了。 苏锦笙圆润的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她总觉得霍渊话中有话,她还是不要轻易开口比较好。 真要把国师得罪了,别说唐世雄承担不起这个后果,连唐大宗师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么问题来了,要是周易被测出一刀999的真实等级,有心人肯定会把他和牛德易皮联系在一起。 玄仁尺不是神器,但却能够遮掩九十九棵神树的大型阵法被激活从而对时空之境带来的变化,外界根本就算不到里面的情形。 伊莲娜露出了思索之色,她比外人更了解江城季氏的运作模式,季乾坤绝对干得出那种杀人夺宝的勾当。根据她综合考量,眼下轩哥这段表演,还原度非常之高。_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游七?这里是湖广! 万历二年,春,二月初二。 汉江上,三艘桨帆船正顺流而下,中间那艘船要大些,两根桅杆上各挂着一面旗,前面那面是“兵部尚书”,后面那面是“总督湖广”。 王一鹗着天青色襕衫,外罩毛边藏青色长褙,头戴大帽,帽绳在下巴系得紧紧的。 背着手,站在船楼顶上,看着汉江两边的风景。 “督宪,再 火焰一接触到金睛雕的大头,上面的羽毛立刻熊熊燃烧起来,仿佛一只巨大的火球带着一片火焰,狠狠地砸入马队。 耿万福不是寻常人,他一边与任峰缠斗,一边早就留意着那蜈蚣的动向,见此情景,口中大喝一声,双手在身上一拍,他那件漆黑的衣裳居然顿时华芒大作,道道白色光芒激射出来,迎向那些蓝芒。 叶秋玄或许会忘记他们,但他们却不会忘记叶秋玄,这个大杀四方,打倒了接近一半学生的魔鬼。 苏琼玉郁闷,不满地斜了孔聿之一眼,仿佛在指控他说话不算数。 “慕容柒柒,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双手握紧烈焰宝刃,周彤语气跋扈嚣张。 “什么郡主,现在应该叫昭武将军啦。”她旁边,另一个姑娘扬起下巴骄傲地道。仿佛该被称为昭武将军的人不是那位郡主,而是她一般。 “柒柒?!”老人家眨眨眼睛,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刚才她已经醒来,听到翠竹与未央说话,她已经从声音中辩出是未央,只是,她并没有想到,皇埔俊夜竟然也来得这么早。 “这么浅显的招数,他会使出来,令人奇怪,不得不怀疑,他这么做是为了遮掩别的事。”李恒想得更深远一些。 钱浅坐在客栈大堂跟突然出现的自家师叔祖四目相对,周围一片寂静,昏黄的灯火摇曳,整个客栈大堂一明一暗的看起来十分诡异。 “你是谁?”她又如上午时那样,心底隐隐期盼着是木子昂来看自己,不过,这一次少了不少愤怒,多了几分平和。 秋奇尔手机铃声,一声接一声的高歌着,可是,他仍旧静静的躺着,并有要去接听的意思。 “喂,我说,你们是怎么练的?怎么战斗力这么厉害?其他七级都死光了,怎么你们最多是受伤?”科兹莫一脸愣头青的模样问身边的光头斯图亚特。 “真的,太好了。”云朵朵连忙拉着慕容澈就要走,慕容澈没有动。 刹那间,李辰的眼中,原本疾如闪电的黑枪,变的如蜗牛般迟缓,但他已经来不及调动身体让开这把枪了。 他以为自己是人中之龙了,但却没想到会遇见李辰这样一个怪胎。 当四相全数倒地时,宗阳闭上双眼,等待忘心咒所对应代价的来临。 冷暮寒嘴角露出会心的笑容,云朵朵就是云朵朵,张狂的本性收敛了许多,可是依然无法遮掩住她的光芒。 而另一种,却是极少数在末日变异之后,还能被人类认出原本物种的末日植物,叫钢铁葛藤。正如其名,就是从葛藤变异而来的。除了继承了本身葛藤的种种特性之外,还多了几种新的末日特性。 宗阳乌鸦阴阳雪妃伫立原地,四面八方有近十人围攻而上,阴阳雪妃眸中余光扫视宗阳乌鸦,见两人都泰然处之,这时候,杀了纳兰大德的元贲蓦地返回,不停在各个方位闪现,秒杀了所有企图前来诛杀的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孔圣人神主位何在? 锣鼓声更响,接着鞭炮声炸响,惊起无数飞鸟。 呛人的硝烟四下弥漫,碎纸屑飞得满地都是,但是气氛瞬间烘托起来。 等到鞭炮声响完,众人热烈鼓掌,李万意请李贽和曹国宗主持升匾启门仪式。 欢呼声中,儒袍外罩褙子,头戴大帽的李贽与一身绯袍官服的曹国宗互相谦逊地上前,走到江夏公学门口,从学生手里 说起来,魔手这个家伙的实力也算是不亚于自己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贺川很清楚,在这样的况下他必须要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话语权变得重要起来。 “你去死吧!”夹杂着浓烈血腥气味的吼声从刀圣嘴里愤怒吼出,然后在众人的震惊目光中,刀圣并猛地抱住虎头的身子,让虎头无法动弹分毫。 叶宇停在了那里,等着那个声音的出现,片刻过后,那个声音还是没有出现,叶宇就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知道那个声音肯定还会再出现的。 贺川自然是很想知道赵雅雅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的,贺川的电话可是除了自己主动提交出去外,可是不会随随便便将自己的电话告诉其他人的,这其他人自然是包括一些对贺川有着不良想法的人。 画面到这里再次转换,而后的画面大都如此,而后南域其他两大门派被御林军踏破,紧接着就是天域八大世家也在御林军的铁蹄中崩塌消失。最后北域也是臣服在叶宇的掌天,天下一统。 南海城位于南海之北,西邻西冥山脉,北面连接着各路要道,只要南来北往的人,必须经过南海城。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离城五十里下寨,而且不去搦战,这样一样岂不是白白消耗粮草!”卞祥说着,捧起茶杯来,狂饮一口。 这一点,让薛昊始料未及,虽然他做好了准备,可真正当自己被点中之时,还是有些震惊。 ss级尸人的出现彻底的打击了人类的信心,打破了人类的幻想!要不是欧阳南天所率领的黎明还在尸人抗争到底,那时候的人类可能就真的放弃继续战斗的意念了。 这个国内跟国外当然是有一定差距的,因为盛天是从国外注册的公司,与其说是过完注册的,感情不如说是从外国刚挂牌更合适一些。但是有些事情就必须按照国外的一些制度去执行。 “说什么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让我们是兄弟呢,以后谁也不许客气!”我真诚地对旺财说。 “算了。还是别跟你说话啦。”傲雪以免自己被呛死或者吃不饱。决定不和许辉南再说话啦。 “不是,不是,我脚底下不知是什么,软软的还有动静,你看你看呀!”二娘们都带哭腔了。 “这个问题还是比较复杂的,现代的解释也都不一样,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死魂,生魂,游魂。七魄我们理解为魂的边影或者是一股气或是七情。”旺财说。 于是我打开了窗户,才发现这扇窗户正对一条大马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尹希然,如果你想成名,那你跳下去就是正确的! 我狠狠的咬住下唇,心痛的无法言语,眼泪也不由主的从眼眶里涌出。 老四也是一点也不含糊,他手上是有人命的,多一个也就不在乎多一个了,可是这次要对的竟然是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兄弟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李贽的战斗力 李万意惊讶地看着耿定向。 一般书院都会修有敬一亭,亭阁式建筑,里面摆着孔圣人以及配享的朱子、程氏兄弟等先贤神主牌位。 包括南北国子监,以前都是如此布局。 耿定向如此问,是在故意刁难,满满的恶意。 他是进士老前辈,还做过四品官,是湖北地面上有数的名士。 李万意只是北京国子 龙盈盈知道江辰得罪了西星会便没什么好下场,毕竟粤港赌的一些地下势力她都了解,她知道她本该远离江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却不自觉的想跟江辰在一起,不顾安危的跟来了。 而现在,宋天耀卷入的这件事,没有安全绳,也没有退路,踩上这条看不清前路的钢丝,就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不知道下一步是花团锦簇的终点,还是粉碎碎骨的深渊。 如果说,白苏的混元生死针,真的让中医复苏成为国际主流艺术体系,能够治疗绝大多数的病,活人无数,那白苏自认,等他百年之后,跟扁鹊华佗等人齐名,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主持人一堆噼里啪啦的介绍完毕后,林言终于不紧不慢的站起身,然后带着温润的笑容和手里的u盘走到了众人面前。 “你别欺人太甚!”宁魏雨指着欧远澜的鼻子说道。“我在前面把一切都做完了,你可倒好……”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可是现在这些人全都朝着萧然看来,而且一个个眉头都是紧皱了起来。 不过江辰也确实感受到了强大的灵气和能量,确实是个好地方呀。 翟让的刀盾手不弱。因为在冷兵器时代,折损过半后依旧没有崩溃的军队,可谓是少之又少。光凭这战斗的意志,他们就足以称得上精锐二字。 看着那刺目的背影,林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他苦心经营的那么久,本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他想象的那样按部就班,顺利进行。然而他却没料到,欧远澜远比他想象中的有手段。 “把玉盘摔碎,逼迫阴气现行,让他给你抓住便是!”孙萌指着我说道。 也正是在比赛开始的前十分钟,这原本跑道一般的巨型竞技场,再一次发生了变化,随着地面的不断移动和叠加,那原本有着各种区域的跑道,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正方形擂台。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整个地球那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也在困意之下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清晨,苏母敲了敲苏欣的卧室房门,见苏欣没有动静,于是苏母就拿出钥匙打开苏欣卧室房门,走了进去。 听到郑鸣的询问,阿瑟苦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一摞羊皮卷递给了他。 这个史莱姆分身是郑鸣再来的路上偷偷分离出来的。郑鸣的想法很简单。这个分身接受融合最后一批赶到的分身后再赶到自己身边。 通俗点说,她敢于在游乐园玩一百次过山车,并且还乐在其中,但是绝不会迈进鬼屋一步。 问题是这种平常样子满大街都是,想要卖高价是不可能的,但是好一点的衣服又实在太贵。 “你行不行?我这可是制药师的手,治坏了,你赔得起吗?”少年露出倨傲的表情。十五岁就能出师的制药师,在制药界可谓是凤毛麟角,有值得骄傲的资本。 “是,我的第一军团,分三路已经派出去了,每路九百人,昨夜子时出的燕京。在燕京之中,只留下三百人,供王爷调遣!”霍光恭敬道。_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请称我一声前辈 寂静中,一个声音响起。 “那就由我来给你说教说教。” 耿定向好不容易暂时压制住了李贽,正在得意中,突然听到有人挑衅,猛地跳了起来。 “谁!” 他的头像安了弹簧一样,四下张望,看到一位男子从嘉宾中站了起来,不到四十岁的样子,靛蓝棉袍,戴着一顶毡帽,原本坐在嘉宾中间毫不起眼。 “你不走,那车间里还兴许有别人要走还有门路呢,这个会要先开”!劳作宏白了他一眼说道,随即就把这些层干部给轰回去给工人们分头开会去了。 “故而这一次前来远古大宇宙,也便是为了推行这套法家治国治天下之术。”元始天尊言道。 可不知道是这见多了大场面眼界边的高了还是因为身边都是些牛人让他也不由自主的开始习惯起了他们的生活方式。 宁枫轻轻一闪身,便躲过了瘦猴的这一拳头,抬起右手抓住瘦猴的胳膊,只见宁枫轻轻一掰,就听到咔嚓一声。 “第一,你们几个公司只负责修路,因为占地问题发生的纠纷,不可擅自处理。应当及时联系市政府,由市政府出面去进行解决。”赵政策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徐铮平日里机灵的很,怎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在大理王面前开口,这不是找死么? 那时候卓鼎天见夜衍迟迟没有回来过,再加上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没有再带着卓青婵去星城监视叶逐生母子。 这座满是泥泞的山,赤足的接引道人,便这样一脚一脚的走着,堂堂圣人,便由黄色的泥浆溅满身,山顶上,一位线条相当硬朗的中年男子负着手,观看着这一切。 “曹厅长,你好你好”!萧寒对待这样的老同志一向十分客气,拿起了甚话得知是这位的时候,赶忙问好道。 巨大宫殿中,赵子龙等人都在一起修炼,四周法则晶石,仙石根本就不缺,有陈奇提供的资源,足够他们修炼很久。不过这已经两个月了,陈奇按道理应该回来了。 “陈奇血神殿的人都敢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恐怕陈奇的华夏仙域难以保住,要面临灭顶之灾。”不少势力的人开始猜测。 灵魂之灵抵消灵魂之灵,许汐将自己的意念集中在一处,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直直的刺入到黑蛇那里,干扰萨丽的判断。 这触龙神每一次出手,惊天动地,庞大的身躯喷发剧烈的绿色毒气,死伤大片人。 太玄手一挥,两把纯阳炼魔飞剑飞出,双剑齐飞如同一把剪刀直剪向那“火云链”即将断裂之处。 阿森纳禁区内如临大敌,尤其是李青山,科斯切尔尼和保利斯塔别的什么都没管,李青山到哪儿,他们就一直贴到哪儿。 与冰无疆、千目宗少宗主等人,并列为炎龙大陆最强的几位天骄之一。 取得进球的贾吉尔卡相当兴奋,而现场的曼联球迷就就一脸的沮丧了。 莱昂纳多-雅尔迪姆,是他把我带到了摩纳哥,很荣幸能为他这样一位出色的主教练效力。 “你们别得罪我就行了。”莫抢淡淡目光,看着庞老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他消失的空气中泛起了一阵涟漪,莫抢还没反应过来,这涟漪涌出了强大的吸力。 “这附近有个百福树,咱们到那去看看吧,上次属下是跟随王妃来的,轻车熟路。”等萧珺玦拜祭完夜鹰就提议道。_ 第一百七十七章 目标,思南城 辰水河,麻阳以西河道上,一艘座船两边的桨整齐有力地划动着,劈开碧绿的江水,逆流而上。两岸山高林密,峰险石峻。船头上站着四人,穿着素色衫袍,头戴大帽,指着两岸风景指指点点。“子明兄,前面就是铜仁城了。”“清涟兄,铜仁为何叫此名?”“铜仁前唐时分属思州、锦州、黔州就比如宇智波灭族的事件,就是这些木叶高层下达命令屠杀宇智波全族,当和宇智波a里应外合做完这一切之后,又以宇智波佐助为威胁来胁迫宇智波A,让他加入晓来监视这个组织。优酷,土豆,腾讯,新浪,爱奇艺,再加上浙江电视台官方网站,同一时间放出了同一发炮弹。麦野沈利用手握着摇杆,然后猛地按下按钮,机械爪抓住了一个娃娃朝着外面的出口缓缓移动过去。天地之间一片金红耀目的光线闪耀,一片无形的门户被刹那悄然打开。“我还以为你会像涅一样发现不明的其他能量会欢喜的找不着北呢。”卷着头发,耀月说道。“八卦六十四掌!”冲到鸣人身前五米处,日向宁次喝道,摆开了一个阵势,随着他的动作,鸣人身下十米左右的空间内有一个浅浅的八卦图显现。而旁边两个男孩比雏田大概大一两岁的样子,正在不断的欺负着她,口中嗤笑鄙视,说话的声音更是难听。接下来的大战开始正式爆发,宇智波带土居然还是弄出了十万的白绝大军,在大蛇兜的秽土转生部队的帮助下,在战斗的前期跟忍者联盟军打得不分上下,甚至给忍者联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迪丽热吧眨着充满异域风晴的眼睛,给钟汗良留下一个唯的背影。是以寒冰皇境的中央之地处处都有冰雪覆盖,冰山处处,冰原漫漫,有无穷无尽的寒气。众所周知,鹿儿卫之变时,胡人杀进京城,杀光了当时的皇帝怀帝,也杀光了宫里的皇子皇孙,公主妃子被糟蹋死的不计其数。“哪那么多疑惑,我做好了扛着跑,就图个乐呵不行吗?一万块钱不香吗?”党浩兵无师自通,天赋异禀。不难想象李太尉一家生前受过何种胁迫,他们被杀害,另一方面也能反应出传国玉玺那波人也没有得手。这种人太常见了,哪怕是个学生会里有个屁大的官都整天摆个架子,打个官腔呢。巨剑剑端全是阵阵剑气,周围的物件全部给吹翻了,一些地板砖也是给直接吹得飞到到处跑。罗丹扬看着微笑灵动,笑起来光彩照人的章毓卿,突然脸一红,低头借吃饭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不相信,一个水平到了如此境界的人,还没有被任何同行知道?还声明不显?因为他是个新人,战队里有了这么多明星选手,如果他不努力,只能被淘汰。一边惬意的兜风,一边用软件找人,反正离堔圳也不远,一个下午就能跑个来回。安邦定国的政治家是几百年才能出一个的——五百年必有王者兴中的那个王者,就是能安邦定国的政治家。石头城上,望天低吴楚,眼空无物。指点六朝形胜地,唯有青山如壁。蔽日旌旗,连云樯艣,白骨纷如雪。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当白迟被何愁芝一直盯着看,他便知道了此事还得让他来解释一下,虽然他现在跟着子云,但他还是别的家族中人,解释起这件事应该更具有说服力,不然作为秦家的下层家族何家还真不好处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老子有王命旗牌,你们怕不怕? 常德城,湖广总督行辕。王一鹗在主持会议。与会的有黔中都司都指挥使汤克宽、湖南巡抚凌云翼、湖南布政使胡僖、湖南提督隋雍,以及布政司左右参议、六曹参政。“开会之初,本督先说一件事。”王一鹗扫了一眼众人,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都司给本督禀告,这月十二日,是“哈哈,玄德休要羞煞于我。”李易嘴中说的虽然是这个,但是心里可是美滋滋的。“最近,他开始修炼法术了,本来我跟雨晴、雪琪都是不赞同他这么做的,一直防着他,这个……少阳你理解。”周静茹看了叶少阳一眼,把橘子塞到他嘴里。那魔应该是域外的天魔一族,因为人族百圣据说就是被域外天魔一族给坑杀在域外的。难道是因为底下的水涨潮了,要知道当年我下到地下世界时,那下边有一条地下河。数百骑兵呼啸着向着右翼冲了过去,但是,如今是在第五旅的阵地之上,骑兵还要顾及前面的台湾军士兵,是以速度根本就提不起来。王真人出手,一击必杀,根本就不给邪魔族的顶尖强者救援的机会。“……”智代呆呆的看着这庙会的入口,张着嘴都忘了合起来了。我轻喃自语一声,望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沉如铁,立马跟了上去。这两种异兽都极其的凶猛,在十万大山的外围地带绝对是没兽敢惹的主。一颗弹孔,就在靶图的正中心,就仿佛是在这个故意给这个靶子留的空白一样。崇明殿位于前朝和后宫中间,在先皇在位时期,那些大臣府上的内眷若是进宫后,可以在崇明殿等大臣一同回府。后来皇上登基后,崇明殿中曾混进来过刺客,所以皇上便把崇明殿给废弃掉了。就在此时,服务员开始上菜,白切鸡、上汤焗龙虾、豉汁蒸排骨、鱼头豆腐汤、上汤娃娃菜、鱼香茄子煲等等,都是粤菜中的一些招牌菜。积云阴霾,江上烟雨朦胧,水天连成一线,似是浓墨淡写的素净,入眼漫漫冷色。“还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苏念瑾已经被这些流言给气到麻木了,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更恶毒的事情。三人一起走进了韩家的别墅里,这里云清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也没有之前的拘谨,她这次倒是淡然多了。落地后的鬼冢武藏脸呈胭脂红,就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不由得吐出了一股血箭。“那我命令你不准称呼我少主,叫我万公子就好!”万羽辰脸色一沉,郑重的说。能让自己的亲人朋友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秦六福感觉非常的开心。白沐莞连忙停顿脚步,扬眉淡看漫天璀璨飞舞的烟花盛发。今夜她心中留下的阴霾不觉随烟花消散,侧目和他炽热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油然而生满心欢喜。想了想,顾曦从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拿出了便携式测异仪——这是基地给每个拓荒者配备的必有基础设备之一。此时武者们早就在这里呆够了,看着昔日队友们的尸体,虽然大家并不算熟悉,但毕竟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脸熟的,心中不舒服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一瞬间只看到漫天飞舞的血红色触角,血色和白色的身影交错,让人眼花缭乱。同样的操作,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的西红柿种的非常成功,因为种子的变异系数本身就比较低,结出来的果子的味道,甚至比之前那些原生态的西瓜还要好吃。 第一百七十九章 烦躁的张居正 在京师,朱翊钧带着胡宗宪、张居正、赵贞吉、谭纶,以及六部尚书、诸卿正卿,五军都督们,在通州城以北,给戚继光送行。先是天子赐王命旗牌,授大印、符令和万胜旌旗。再是天子赐酒壮行...一整套仪式结束后,朱翊钧挥了挥手,对胡宗宪等人说道:“四位先生先在凉棚里等一等。朕有话跟戚继光说。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大家都是赶着2月14日,来占情人节的便宜,免费送爆米花和大可乐这种事儿,估计比周星驰还吸引人。也正是因为燃烧平原此地生长着的全是火系植物原因,这里空气中的火系灵气火系威能极为浓郁。‘暗夜’和‘鬼魅’则开始议论‘天狼’和另外几名张然红颜知己的颜值对比。看着那霸轻蔑的眼神,张程无可奈何的低下了头,双臂无力的垂了下來,手中的覆神刃也指着地面。“张程……帮我杀了他……”亨特中尉气若游丝,甚至连愤怒的力气都沒有,不过苍白的面孔仍然透着一丝不屈与坚持。既然这样想,那就立即做,而且那洛青霜好像还要从他这打听玄凌风呢,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接近她们的好机会。“醉剑仙,你也接我一招——喋血三重浪!”似是对自己的攻击底牌很有信心,卜噬的声音自血海深处传来,已不再似方才一般仓皇。两人兄妹情深的感情在军刀团看来得之不易,李炜从国内独自来到这里,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也为了嫣露这个仅有亲人。月沉吟与凤凰的攻击紧接着就击在了那防护盾上,防护盾颤了几颤,然而并没有破碎的迹象。我每天里学得天昏地暗,分不清黑天白夜南北西东,可能是因为我学的太忘我了,所以连陈尘很久没在班级出现都没有发觉。俏皮的一笑,让白雪有种惊艳世人的感觉。柔软的俏脸,加上这段时间的锻炼,让她有了一股英气。年过完了,所有人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轨迹了,开始新的一年的人生。“好了,我先走了,你不用谢我。”魏延说完,就真的打马就走了,就只带了五百骑兵而去。“要想成就圣境,先决条件就是归一,从而达到混元之境。”一抹精光浮现在了叶雏的眼中。虽然难度依旧无比的大,但是也不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有了一丝的希望。少年正是从魔兽山脉走出来的萧炎,他苦笑地甩了甩脸上的汗水。这个环境的确是炙热难耐,不过这对于他来说,还能够撑的下去。不过倒是有人冷冰冰的说道:“诸位道友此时还想着自己的颜面?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脸上充满阳刚之美,刚毅的脸上满是冷酷,妥妥的一个酷哥。可就是这样的一处所在,却只是花语随手开辟出来,用以招待叶雏的地方,永远就直接毁灭。“跟露丝也能一起度过假吗?”老穆尔登有些惊讶的看着老帕顿,如果是这样,这家伙就太可怜了。黑炭和雷狮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这两货智商都挺高的,在这个时候,两个家伙倒是显得挺谨慎,一点也没有因为土狼受伤就变得兴奋起来。云香朝着云莲挤挤眼,云莲嗔了她一眼。只有她们一家子知道,这一盒子首饰的成本不过几钱银子罢了。 第一百八十章 坏了,我中美人计了! 林越也是不扭捏,他如今只差一步,星空之大,不说没有类似灼热沙漠的地方,但下次再遇上,不知要到什么时候。骸骨城守将想过使用床弩对付尸巫,床弩一出现就被比蒙巨兽攻击。为此他每回看罢回来之后,就与方自如等人互相讨论比划,设想如果自己在场中,面对对手这般出手又该如何应对。洞中有床、有吃东西用的工具,这里是牛头人和美杜莎的生活区。子站出来,他们手中拿的武器是巨斧,狼牙棒,和一柄厚重的大刀。“出去吧!”刘明说道。这里面受恒星磁场与重力波影响,几乎与世隔绝,任何消息都无法收发。就在虚影化实的时候,真龙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声,仿佛在宣布这个世界,要来了!不过,在向下走的路上,胡岳和姚术化这两个尸妖,都闻到了十分重的血腥味。林格任命劳斯为地下世界的驻守将领,林格将会把大军全部交给他来指挥,不过尸巫大军林格要全部带走。这些功法片段本就是夏凡前世所知,但是有些对他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可是给玉鼠和黄老却是刚刚合用,即便是只有断断续续的一些残篇,可是倘若他们能够从中有所领悟,想必也会对他们的实力提升大有裨益。“吴子轩,你不是上班去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庞前进皱着眉头,他这个外甥,从来不以事业为重,照这样下去,以后怎么接管万厦的产业。“这些神族的败类,你也要救吗?”黑影语一出,之前那几个大汉吓得双膝俱软,纷纷跪地。“哇,你怎么还随身携带着一个灵石!”李易斯接过灵石翻来覆去的把玩着,那灵石在星光的照耀下竟散发出淡淡的光辉。手中的清净之雷,冷静而精准的一道一道激发,将那袭来的黑雾击散,不多浪费一丝,也不少用一毫。终于到了晚上……白先生命人把灵棚之前撤去的帆布又罩了回去,尸体最怕吸收月光的照射,一旦让她吸收了月光的精华,就必定起尸。“妹妹,别管那么多,你我就姐妹相称吧,我可配不起天仙的称号,倒是你,长的真是一个俊俏。”静心拉着赵思佳佳坐下,开始和她亲密的攀谈起来。既然已经查到了,不管这人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沈梦晗认为自己终归应该去看一看的。这荷香渡比起云来镇,更往山里一点,是属于山间的一大块平坦地带。也是离云来镇最近的村庄,平常走路的话,从云来镇出发,大约走四十分钟就可以到荷香渡了。四周一下子闹腾了起来,远处有一片火光映过来,天璃王一下子坐立不安起来。私心里他是不想管二房的,毕竟只是被骗了五两,这点钱他们到年底也就缓过来了。说不上伤筋动骨,就当是一个教训了。张天期待着教官的夸赞,嘴角挂着得意的冷笑,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打击。因为鬼面狐现在负伤无法赶到公司的问题,所以秦枫重新提拔了暗部里面一个代号为狂犬的副队长上来担任秦氏集团这边的安保问题。众人听到冷光举的声音,被吓得浑身发抖,甚至都不敢将头抬起来。“有,在我手机通讯录里面,但是我估计你已经打不通了。”白无常苦笑道。可能是生怕阿婆走了有些着急,李东辽嗓门有些大,下意识地带了点恐吓人的口气。谈晚没有多说话,脸上微微带着职业微笑,伸出手和夏知月握了握手。到了龙城大学之后,秦枫还没等多久呢,两个年轻男人就朝他走来。如今赵云飞听陈景说毒教的圣地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草药,再想起黑袍首领对这张藏宝图的执着与怪异,顿时有了几分明悟。“你知道我是谁吗?”青年男子抬起头,虽然声音低沉,但依旧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傲慢。宋祁熙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沈欢的气质和为人都有些古怪,虽然他没见过像沈欢这样不切实际的人。但他也没见过像沈欢这样思想行为迥异于常人的人。奈多娜歇斯底里的大叫,她双眼通红着,忍着泪水,不管不顾的全力催动的魔力。她浑身都散发着浅蓝色的光芒,无数蓝色的花粉在她翅膀上扩散,向洛塔身体覆盖。“大概是什么时候,给你们送了什么东西?”刘警官还是不肯松口,继续问道。外星人瞬间就坐下了,那股光芒牵制着他,让他狠狠地跌在地上,屁股剧痛。幸好是发生在市外郊区,没有人居住的破旧工业区里,要不然的话估计1/4个城市就要不保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太熟了?那些神仙本来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所以看漫画的时候会蜜汁尴尬?杜子辕不清楚真相,只能乱猜。然而,各种各样的意外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全都在今天一起来了。他才拿起头盔还没戴上,身边的传讯牌又响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张居正的脸,被你丢光了! 游七脸色在昏暗的油灯下,接连变幻了十几下,最后堆出一张谄媚的脸,低声下气哀求着。  “王督宪,我被关在这里关糊涂了。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我胡言乱语。你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小的是被冤枉的,请看在我家老爷的面子上,把我放了吧。”  现在知道求人了,刚才不是还端着相府的架子吗?  王一鹗淡淡一  林市中心医院,才九点就人满为患,各科主治的诊室也排起了长长的队。  但是,清看了我一下,我也不自觉的看了清。我看着他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杆杆通体燃烧着炽热火焰的旌旗,扑向道道皱褶波动而来的金色阵图阵势上去,顿时引起阵阵就地引爆开增援阵势的剧烈爆炸,趁此良机,徐良急忙结束结印手势,转而伸手向前的重新握住了赫子缅刀的刀柄。  李探长长时间的沉默着,只是中间几次用目光和自己的同事们交流了几次。  “路线?”种纬和牛柳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根本没法回答国勇超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这次用土坦克出击就是硬碰硬去的,既然是强攻,那就直接一路向着泵房前进呗?路线不是只有那么一条么?  也是第一次,她突然觉得以前她怎么看怎么不爽的叶伤寒看起来其实还挺顺眼的。  白天是善人夜晚是恶鬼,所以白天你能交到许多朋友,晚上交到的那些朋友兴许就变成索命的厉鬼,佟目合就在中洲生也在中洲死,老鸟早就心知肚明。  子欣虽然有六成以上的可能性,可以确定春雨是属于截教一派的修者,但子欣却眼下却忽然不露痕迹的,只点明了她在春雨身上所见的血色杀伐之气。  没有了密密麻麻的武王和武君阻挡,莫岚后退得再次加速,但萧邕也是再次,一拳轰去。  钥匙我留下了,这几间房子,也留给你了,房产我已经拖朋友转到你的名下了,就算是……睡了你的补偿吧。  在医院休养了几天之后,宇智波天的伤势也算是稳定下来,而他也成功的住进了三代的家里。  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离开,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就重新收拾好了心情,给何琳、雁无痕等众人包扎好了伤口,而后又选了个相对隐秘的地方,将岩釜子给葬了。  对于威尔森的期待,吐天自己也觉得蛮有意思怀过到了这种时刻。他根本不可能退缩的,哪怕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赢光威尔森的全部财产_他也依然不会客气的。  嘈杂声逐渐平复下来,因为他们再次感觉到无力,眼前的人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动,无力感可是由心生起。  杨戬走了,走得非常的匆忙,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回到昆仑山之后,必然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自己的师兄弟,到那个时候,这等好事哪还轮的到自己,所以自己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街道上,一位身披铠甲的将士冷喝一声,一声令下,无数弓箭手拉动弓弦,箭雨漫天射来。  他印象之中的翠子是一个严肃的人!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腹黑????  依旧是没有回答,就这么绕开了二人,下了楼梯,自始至终,那脸上都没有任何变化,不光是表情,甚至于连眼神都没有变过。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像什么。  朱家的千人千面,或许对其他人管用,可是对于有瞳术的辉夜来说,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我在,谁也跑不掉! 第一位警卫已经跑上江堤,喘着气禀告:“督宪大人,礼部左侍郎、文化建设委员会主任张大人,连同文化委员会经历司副长史兼主任令史沈一贯,赶到了沙镇,请求拜会督宪。”  王一鹗吃惊地问道:“张四维跑得这么快?不到十天就从襄阳跑到了这里?他从哪里过来的?”  “回督宪的话,张大人一行从沔阳仙桃镇上岸,  “既然你知道早就有人会来这一遭,那么你为何还要阻拦我取掉这位老钰的头颅?你且知道,今日我不杀,名日定当有人来取!”叶辰有问。  良久,他方才再次缓缓睁开眼睛,紧接着,却是“扑通”一声将身子向后一仰,仰面倒在了床上。  成功了!水雅抓住记事本,刚要抽手,却“哎呦”一声停在了原地。  能伤到他的人不多,这次又是楼浅寒打的吧?记得上一次在青莲宫时他就为她被楼浅寒打了一顿,而她却在他没有醒来之前偷偷离开跑去找温墨疏,那时候,他的心情是怎样的?生气,还是失望?  “应该还在,圣山之顶气温极低,再说龙的尸体腐烂速度也是很慢的。”大婶如实地回到道。  “我去‘星梦’。师父,我们在那里搞了个聚会,不如你和梦梦姐一起去吧。”陈天宇建议道。  她断断续续的失明,阿风也发现了她身体的毛病,也明白了她为何会选择离开。  也不知道第几曲了,他眼睛都被睫毛上的冰花弄模糊了,仿佛被冰晶遮住了一般。  “我答应玛琳娜,要在这里等她,她会回来的。”瓦西卡一脸坚毅。  她说着便已经走到了白姌微面前。白姌微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丫头是想要动手了。不过她如今怀着身孕。可受不起这样子胡乱折腾。姌微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缓缓退后了几步。眼神示意了温琳几人。打算回去图个清静便好。  还是傅世瑾的手机铃声将他吵醒,是何兴打来的,因为公司有事,他又迟迟没去上班,所以只能打来询问情况。  我略一考虑后,转身就往山洞后面走去,了凡却一脸紧张的跟在我后面。  韩沉也愣住了,显然他也没料到艾巧巧能让他留下来做账房先生。  又因为基地扩建,土木工程有需要大量的木材,原本藏在林间的这座隐秘营地已经漏出了它的一角。  把这些问题都想了一遍,也没有想出结果来,就干脆不想了,等到晚上的时候,进入空间试试不就知道了,何必去想这些问题,又想不通,就是自寻烦恼。  那个男人被保镖押过来的时候,整张脸已经看不出人形,之前不知道经受了多少折磨。  周琴被吓得是一夜未睡,就呆呆的在灵堂坐了一夜,心里怎么也想不出来所以来。  田歆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外面大厅的客人,和不远处的服务员,大家的表情也很精彩。  那个方子,我知道姐夫后来去查了,其实方子我也不知道那个老中医骗了我,因为他被万俟垣收买了,他告诉我,那个方子是有效的,姐姐也说身体明显有得到改善,我信以为真,以为她能再次怀上宝宝。  把车子直接开到万达广场的地下停车场,聿修白担心影厅里的冷气太低,便从刚刚在商场换下来的衬衫拿出来,用袋子装起来拧着,方便一会儿给她搭身上。  “为什么?”王可可冷冷的看着王允:王允,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你这种人牺牲后半辈子的幸福,嫁给王大力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三章 游七是谁啊? 王一鹗看着沈一贯,“查一查,当然有在查。武昌警政局,湖北警政厅,还有镇抚司湖北局的人,都在查。 只是沈不疑,你觉得要查出什么来,才算查着了呢?” 沈一贯马上答道:“至少要还游七清白。” 王一鹗哈哈大笑。 张四维瞪了沈一贯一眼,“游七是不是清白,没有鞫谳之前,谁敢下结论?王督不 安泽一身材修长清瘦,唯有臀部和耳垂有肉,看着泛红的耳垂,他忍不住张开嘴,轻轻的咬住。 可是,顾青云还没计算种子的成本呢,减去人口赋税和种子费,家里最多只有五六两的收入了。 关雪死咬着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淡笑的人,想毁了她的念头在脑海里疯狂的滋长,还未待她有所动作,一道谈话声却突然从耳边传来。 通完电话之后,叶宁准备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她就要飞回到那个熟悉的城市了。 “她是傻子,我不要和傻子换,我会变成傻子的!”顾倩倩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奶’‘奶’,气鼓鼓地嘟着嘴,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话瞬间从口中传出。 被软禁在东宫以后,他无数次回想当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与父皇的后妃待在一个屋子里,还偏偏被父皇发现了。一切仿佛只是巧合造成的误会,可是又怎么会这么巧? 简曼随便吃了个面包,她是被他给瑟佑了嘛?那样刺激的一幕就这样算了,他解释其实也是很勉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知道的,自己只不过是看到了那一幕而已。 有胆识,有悟性,有颗七窍玲珑心,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这样一个适合培养成策谋一方人,真是好久不曾碰见了。 这种可怕的执行力和自制力!难怪外公老是说姐夫的资质只是中等偏上,但能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除了运气外,自身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林晓沫心里酸涩,什么都没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环上了莫以天的腰。 大内高手抬着轿子向紫苑宫走去,皇上眉头紧皱,如果龙飞雪早有计划,今晚不会逃出皇宫。 易逸宸没有回答,直到看到第30名,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的嘴角弯起来一个弧度,直接略过叶落寒便转身离开了。 南宫洪也是剑眉紧皱,凝重的面庞沉思了许久,如今慕容云海被洛无画所杀,其余三大家主也身受重伤。 “我在想当初为什么不摔死算了,这样就不用连累健朗了。”金花哭着说。 今天李霞突然接到了一个牌友的电话,说有个聚会邀请李霞一起参加,而且还要带着自己的老公,李霞就带着周国华过去了。 冰冷的声音之中甚至已经携带些许的杀机,在声音落下的时候,桑竹身边的几人纷纷向前,冰冷的目光已经尽数定格在了刘风的身上。 林霖开始认真的和易逸宸讨论关于检讨,易逸宸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写的检讨的确比他写的好。 纪娴的年纪比江鸿大,不过江鸿年纪轻轻就坐到司长位子上,自然是有气势的,他这么一吼,反倒把纪娴吓了一跳。 在他看来,自己年龄已经偏大,如果对方要找种植人,也应该去找那些年轻的才对。 最后,李帅帮自己外孙也推了几次,终于把这个职位推出去,大家才欣然同意时接受李帅的意见。_ 第一百八十四章 都在努力上进 话一出口,张四维从下意识中恢复过来,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游七,对,还有一个游七。张相写信给老夫,托我捞人。可是不疑啊,当下这个情况,我们尽人事就好了。” 沈一贯担忧地说道:“凤磐公,学生担心,张相会不会怪罪我们?” 张四维不在意地说道:“怪罪我们什么?没有打着他的旗号把游七捞出来 两人来到了房子一旁的地下室,w轻轻扯开了地下室门的锁头,随即打开了地下室的门走了进去。 而如今,宛灵丘居然被这只老猴子给一剑砍死了,连恢复都没有办法恢复,就这么干巴巴地死了,没有半点生机。 这个家伙最近整天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又不知道抽到哪根筋了。 这一说完,白伊立马感觉幸福暴击,傻笑起来。余栖也随着笑起来,比冬日暖阳更暖,比外面的红梅更艳,比雪化泉水更清,比想象的更美好。 原本不少观战之人还在百兽斋大军的军营之中作客,进行采访交流,在收到无相门出征军的进攻信号后,立刻打算远离。 走到洞口,看着这些奇花异草,用它的爪子踩了两个放光的,又叼了几只不放光的仙蘑菇。 “也不知道,我们这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家里都怎么样了?”萧月说道。 当苍凌薇也入座之后,所有弟子都是翘首以盼,期待杜长老能够讲出修炼大道,现在都传出杜长老在秘境当中得到了大机缘。 “唔,有没有那种款式比较简洁,适合日常佩戴,又有点辨识度的对戒?”苏赞伸手拢了一下口罩问。 玉帝手一招,布包自动被打开!这上面写字就等于碧游宫法旨了。 洛凡听的一头雾水,连大壁虎那货都在附和,洛凡思量不由想起化神果,眼里不禁露出了警惕。 在整个叙利亚和黎巴嫩陷入混乱的情况之下,隆美尔还是决定继续依靠土耳其人,他邀请土耳其人进入叙利亚地区,已将叙利亚北部全面地割让给土耳其为代价,引诱土耳其继续增加兵力。 拜仁作为第一档次球队被抽到f组,孙吴瞥见身边的圣克鲁兹脸色有点复杂,这位南美射手在拜仁效力八年,却始终处于埃尔伯、马凯、皮萨罗的阴影之下。 清沐点点头,然后将吃撑了的清落送到房间后,便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本来还想看会电视剧的,但看了一眼时间,想着明天还要开会,便也躺在床上,听着手机放的歌曲,慢慢的就睡着了。 “啧啧啧,没想到风光一时的龙皇也有这一天,柚子,佳子,接下来他就交给你们了,要好好的招待好他呦。”菊田满是讥讽的说道。 “孽障,你休要张狂,若非道子此时不在,岂容你来此放肆!”南府中一名弟子忍不住开口。 不过云崕让她自己想,那说明他给出的线索已经足够,是她没来得及深思。 轻轻的呼噜声,带着熏天的酒气,这家伙在匕首和敌人的威胁下,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时间静静的流逝着,院子里虽然来了许多新成员,却并没有变得有多热闹,反而比之前还要沉闷一些。 “朋友之间那里来的那么多谢谢,只要大家好好的,不就是最好的么”清落说完还笑了笑。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夜空,血红的光亮照亮了大地,吓的很多异兽都缩了缩脑袋。_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思南城下的钓鱼佬 浮在水面上的稻杆浮标往水里沉下去又浮起来,沉下去又浮起来。李明淳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双手抓住毛竹杆制成的鱼竿,双腿成马步,腰沉背弯,双臂一使劲,走你!一条乌江鱼翻着肚皮、甩着尾巴被甩到了岸上的卵石滩上。“嘿,乌江鲢鱼。”丘弃浊啪啦啪啦跑下台阶,像螃蟹一样迈着双腿,跑上河滩,收到命令之后,龙源泉和罗旋赶紧下到了水塔下,趁着雇佣兵的巡逻队没有来,先越过了封锁线。魂翼狼王双眼似火,咆哮一声,一道气浪冲击而来,怒吼如同一把血红色利刃直接把我的劈成了残血,月里佳人挥动权杖,连给我加血,回到了半血状态,吃下一粒艾兰丹,束缚之链挥舞着如同鞭子抽打在魂翼狼王的身上。“好了,既然事情都清楚了,我们是不是要做些其他的事情?”康氓昂起来缓和了下气氛,伺机和这些骨干们打成一团。呼呼底下传来了重重的呼吸声。他惊喜,难道他已经赶上胖子了?“切,我还以为光辉骑士有什么了不起的呢,还不是tmd乌龟儿子。”幽灵点灯开始喷垃圾话。张迈神秘的一笑,而后伸出食指偷偷指了指像是入定了的贺常棣。相去三千里,相隔几百年。茫茫人海,今日之段郎哪里去找寻当年的清秋蝶?不一会儿功夫我到了,我常常光顾的一家韩式自助烧烤店,30一位,想吃都多少吃多少,剩的要罚钱,饮料免费,多么经济实惠,没事吃吃,改善生活。周长老的的眼神突然有些躲闪,就连气势都着实萎靡了不少,显然是怕极了这所谓的松师兄。秦朗说着,居然真的左右开弓用力地扇了自己两巴掌,脸颊两边顿时红肿起来。它的做法,一般是将意面煮好,在加上青椒、火腿、番茄酱等进行翻炒,非常方便。另外,再真心祝福我妈,一定一定要死在我后头,最好长命百岁。清见琉璃喘着粗气,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眯着眼回头看了他一眼,想骂他一句“有屁不早放”,但现在正有求于他,不太敢直接怼他,只能停好车子,牵着他的手去敲直川家的门。说来说去,这曲大伯还是利己主义在作祟,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花觅和宫毅这对夫妻怎么办。李贞铁现在真的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个时候正好出租车来了,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金钟焕说他现在不回国,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当初秦朗因钱把我卖给别人,怀孕后又一口一句骂孩子生父是野男人,原来自己的出身也实在算不上光彩。詹姆斯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和拉里休斯换取位置,继续去盯防安东尼。等待已久的记者们都围了上去,上来就抛出了让詹姆斯难堪的问题。花觅无声的拍了拍秦臻,两人回到房车超市后,看着秦臻睡下,花觅才走出房车,站在一片大雪中,给宫毅打电话。李一牧一看回话了,就知道成功了一半了,这时候是最关键的,绝对不能掉链子。作为一名被委托重任的属下,不管处于什么原因,事情办不好就是不好,没有那么多理由讲的,至少他是如此认为的。自由城邦外的蒙特河流属于主干道,非常宽阔,最深处可达上千米,所以会有大型海域生物在这边盘踞。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到底钓没钓上? 原本因为他看到那些海味的时候,也有想过将那些东西运到别处卖。来到公司,立即展开会议,柳南风坐在办公椅上,其他人面面相觑,简辰也同样正襟危坐着,二十多人皆如凌迟前夕般等待暴风雨到来。虽然,她也很想早点进入灵族,去找凤九歌,可是,依照她的力量根本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特别是神魔两族的人在灵族的外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连一点空隙都没留下。韩玉莹觉得,林尘要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不是废物?说着说着李项枫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到了后面声音像是咆哮而出一般。昨夜值守的护军交班之后,躺上床还没睡满一个时辰就又被值守的都尉给拖起来了。一个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哪里能忍得住,就差破口大骂了,但是一听是郑王殿下召见,就都蔫了。“说吧,叫哥啥事!”柳东云一脸义薄云天的样子,柳南风笑笑,一拳砸他胸口。柳南风刚想要回答她,检查的医生正说要开始。看了眼她,听从医生的安排离开共振室。李从嘉推开了窗户,向外面望去,那清晨的阳光,伴随着雨露的芳香,一直传到了这窗里,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格外的沁人心脾。可她也没有多想,而是被君夜冥带了进去,走了进去,凤九歌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极刑,他们走进来的每一步,都是鲜血浇灌而成的。在桐宫的时候,我就听修老头说起,昆仑别院如今被流言所扰,处境艰难,但一到这竹林,就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恬静。这种黄符通常都是用来驱鬼镇邪的,大半夜的见到门上贴满了这东西,两人还是有些膈应,去撞了撞门,发现这门不仅锁住,而且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住了。黑虎磨磨蹭蹭地,豪不情愿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雷刚。那大鼻头顿时就蔫了,连声说不敢,气乎乎地瞪了我一眼,上来抓着我的胳膊就抬了起来。天心等人腾跃虚空而去,徜徉在高天之上,他们俯视辽阔无垠的大地,但见巍峨的高山耸立,汹涌的大河奔腾,繁茂的树木丛生,更有数不尽的海族生灵生活在其中,逍遥自在,令人羡慕。也只有那个被叫做大哥的学生一脸的有恃无恐,带着玩味的笑意注视着毅哥。“师父,可人家想爸爸妈妈,难道师父就不能让弟子见完父母再跟你修道吗?”苏菁菁委屈地盯着易麟。“低等的食物,你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命令本王呢!愚蠢而可笑的家伙!”玃如王鄙夷的冷哼,身上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杀意,尤其是他头顶的四根犄角,绽放着冰冷的光芒,仿若四把神兵铸成,上面居然有风雷声响动。我也不客气,在凳子上坐了,将拐杖搁到一边。走了这一程山路,有些腰酸背痛,舒服地伸了下胳膊,顿时引来一旁那瘦子的一声冷哼。要不是在乔家长辈面前,这鸟人恐怕立即就要发作。然后他直接对准了镜头,手持摄像头的摄影师都被他吓了一跳,手抖了两抖。然而,就在他气的睡不着觉的那个晚上,另一个使者抵达了京都,带来了一则最新消息。“这样的人老了很可怕,她也做不了几年明星。”陈映香玩味地道。想着反正也并无紧要的事要去做,他便优哉游哉的赶往了战斗的中心,那蔓延过来的战斗波动在触及到他身体的时候,就仿佛全然不存在一般,无法让他受到丝毫损伤。“这些东西都是你带过来的?”秦晚指了指沈涛惕碑前的餐盒、花束一类的东西问道。乔安安这才反应过来,这款手机在她买的时候价格已经超过了八千,放到现在就更不得了了。但他一个普通的学生,又怎么会有十年后最新款的手机?“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回到地府还是,留在极元宗?”何子桐忐忑着问完了后半句,虽然他也知道秦晚不可能永远都呆在极元宗,可心里还是难免会有一些期待。“什么眼熟?”今川枫警惕地看着雨秋平,生怕他是故意岔开今川枫的注意力好脱身。“阿宁,你个混蛋,上次过年不回来,一回来就惊得老娘把布都剪坏了。”喜儿说完直接拿起桌上的量尺直接朝徐宁屁股那里打。王皓转头看去,只见一道威武雄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这不是霸主北轩还有谁!?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从西南到西北 撤了? 杨兆龙带着人从思南城跑了? 李明淳脑子嗡嗡的,就像昨天早上钓上的那条乌江大鲢鱼,在脑海里乱蹦乱跳,把所有的思绪搅成了豆腐渣。 “全跑了?” 李明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夜不收侦察队深入播州兵军营,里面一片狼藉,还能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少量军械和物资,看得出他们跑得很 现在正好是第一行星的夜间,也就是说,恒星的风暴暂时还没有覆盖到行星的表面。 虽然他之前并未亲眼见过堕仙是什么样子,但是那个特殊的红‘色’印记,他是绝对不可能会认错的。 朱元章,凌玲,在很多有心人的心中,那瓶呈现这诡异魅惑的紫色药水,现在更添神秘,而且再联想到萧峰的突然崛起。 终于那道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随着叶凯成出门而离去了,徐佐言对着关上的门吐了吐舌头。 “要是爸爸有什么不良举动,我也会举报的。”叶凯成在一边起哄道,接连几次好事被打扰了,叶凯成也想报复一下。 话到最后,万思思却是眼泛涟光刁蛮气儿全无,一副憋屈可怜走投无路的模样。 “切,你少在这里吹牛,你会喝酒,我见到你连酒都不看一眼,还喝呢,还有孙雪也是,根本就不会喝,一杯就不行了。”李新有些不屑的道。 不过这次晃动却不是先前被外力攻击的情形,而更像是某种机械启动时的共振声响。 说完他再次厌恶十分地瞥了一眼天鹅食指上的那枚黑色戒指,转身走了出去。 按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基本算是了结了,剩下的就是等待鬼娃降生和六扇门驻扎鬼门关了。 现在交通越来越发达,城乡之间的距离感早已经体现不出来,现在人们更愿意住在乡村之中,绿色无污染的环境是新时代人们的追求。 就在这时,先前被赵寒怼了一番后就不曾开口了的唐泽恩突然插话,他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像是阴影中的刺客,捕捉到了赵寒行动间的一丝迟疑,进而推敲出了其中的关窍所在。 来自冥月岛的还真命武闻言纷纷神色陡变,用不善的目光看向孔栾真,诸如那位毕姓长老等脾气火爆之辈更是摩拳擦掌,似要上演人肉大战。 他环视四周,这洞天之中,果然有着大量的奴隶!目光所及,所有人都精神不振,如同行尸走肉般,在他们的眼神之中,完全看不到一丝希望。 但是石像已经不再发出任何言语,无论龙阳如何呼唤,他都不再应答。 这一去,靳海就彻底的进入早已编织的圈套内,一去无法回头,也不能再回头。 白衣美人的惊艳,毋容置疑,就算是郭彩霞和何婉玉两名顶级容颜,在白衣美人的面前,也都黯然失色,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过随着先后三波人马失陷在那波月镇后,作为清江府六扇门掌舵人的廖红鹰终于察觉到不对,他果断率领精锐赶往波月镇一探究竟,却发现整个波月镇,居然凭空消失了。 “不不不,不是的,我们,我们实在是……”这名弟子看起来比连何宇还要嘴拙,到最后他急的满脸通红,一头大汗,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而那个控王很不情愿,毕竟现在如果炎彬他们埋伏在森林之中的话自己这样去简直就是去找死,人人都不舍得自己的性命。 第一百八十八章 要骗人就要往死里骗! 如今,有了一些间隙的时间,他又仔细望去,只见这光芒更加耀眼了,似乎有一个巨大的谜底会随时揭晓。 那段回忆,对于叶离来说,是冗长而可怕的,她不愿意回想起来,但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却总像电影一样,清晰的,一点不露的,在她的脑海中重播着。 他那所谓的坏消息,是八巡战舰的侦测系统侦测到,诸葛锦和袁柳,已经被那阎罗殿的楚江王给掳走了。当时我是处于昏迷状态,亮银刃是八巡战舰的启动钥匙,没有我的意愿,谁都没办法启动八巡战舰。 林耀回头看去,只见许老爷子饱含泪光,眼神中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这无限的路,在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之下走过了,来到了韦韬之前。微微扶起他,欧阳白雪也不知道怎么办。此时她自己身体也是虚乏无力,体内道元虚空,也无从给韦韬疗伤,更何况她自己也有伤。 术中叶离一度昏迷,只觉得血好像决堤了一样,争先恐后,从她的身体中涌出,等到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她身体的情况很坏,只能躺在病床上,不停的输液。 乔安心迅速挂断电话,拉上窗帘,跑回床边,穿上外套背上包出了门,她脑子里异常冷静,出门的时候甚至没有忘记关了灯。 秦启佑胳膊拄在膝盖,头低低垂着,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乔安心眼眶一热,抬手抚在他的脑袋。 而对于夏屠九杀来说,当再次寻回明奕帆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他是自己今生唯一的归属。 当然选择猫作为角色形态,以匪徒身份进去,怎么可能从麦克那里找到线索。 “你突然问这个问题做什么?你不是从来都不好奇沈时的事情的吗,在说了,沈时就算要再婚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托尼看着尤利娅的嘴角,划过了不易察觉的一抹笑意。 “靠之!”康氓昂越来越觉得梭屠有嫌疑,不过他既然不说那总是有他的道理。可是康氓昂实在想不明白,他要是知道的话,有什么道理不告诉自己呢? 原来,这些灰尘是达瑞故意弄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混乱别人的视听,这样他就可以稍稍把精神种子打入烈火马的脑中。 如若不是刚才谭先生过来的时候对着经理说晚餐会和妻子一起,经理都不知道谭先生已经完婚,而且还娶了这么美丽的妻子。 这条地道的入口虽然被封住了,但从入口到尽头足有一百多米,他们完全可以跑动一下,就是死也不应该都死在一块。现在这个情况,到很像是有人事后把它们堆放在一起的。 沈时也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有听懂一些什么东西,因为这个是他不清楚的一个地方,江玦黎他也不会继续再问,如果继续再问的话,沈时都会觉得他有一些烦了。 “其实江玦黎一时还没有办法释怀也是正常的,你要给他一些时间。他和王尹洛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见过他看王尹洛的眼神,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袁林凯安慰着沈时,停止了拭擦脸庞的动作。 只是一股气息就有这样浩瀚强大的威压,若是大帝现身将是何种强大?当然,大帝已经殒落,但新的大帝已经诞生,大帝返祖血脉到底是何人? 他就好像以为是江明亮认为自己不愿意让他呆在这里,可以做一些这样的事情来招人可怜来卖可怜,让他留在这儿,江玦黎就是这样的一个想法没错了,可是随后想想江明亮不是这样想的,真的很值得推敲了。 三个孩子打闹一番,就被养娘带去洗手换衣裳,然后回来坐在杜恒霜内室的榻上准备吃点心。 这倒飞出去的人影正是一袭黑衣的城主府纪洪,他单手握紧霸王枪,深深插入比试台的岩石之中,在他的胸口、肩膀处,一丝丝鲜血溢出,正是之前被邬昊重伤的地方。 怎么说自己手里也是一把蓝色斧头,居然造成的伤害仅仅只有5。 眼看已经到手的宝贝,最后却是不得不拱手相让,让一个只有三才境第四层的后辈给占了便宜,他们两个的内心,都感觉非常的不舒服。只是,他们的确是无法携带太多的斩钢叶,只好便宜张凌了。 。在这样的鬼地方,谁知道会 遇到什么样的敌人?万一是不正常的呢?万一敌人始终隐藏在暗处不肯出来呢? 于是乎,就算山田栴二再不乐意,也不得不调集军队开始强攻无锡了。 这些年,我们家里穷得连衣服都买不起,有时候甚至连一顿饭也吃不起,要不是有金娜的关系我找了份工作补贴家用,我家恐怕早已揭不开锅。 当言先生准备跨入大楼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在片刻的停顿后,言先生开始后退。 “砰!”林若馨的攻击落在了狄迪亚身上,狄迪亚身上冒出了-1595的字样。但是狄迪亚这一刀也直接看在了林若馨身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们是布哈拉人请来的救兵 数千名赤骑在西门前一百多米停住,守军们攀着垛墙,看着下面的骑兵,心里说不出的得意。你们来晚了!城门外空旷无比,站在高耸的城楼上,一眼可以看到几十里外,你们的坐骑跑得再快,也没有我们动作快啊!不过今日是怎么了?布哈拉国的骑兵冲过来,边界的哨楼怎么不点火烧烟报信示警。从叶流星的外貌看,他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任谁也猜不到他其实是个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见到郭烨此举,南宫毅与秋雨贞对视一眼,便也跟着参拜,之后便悉数落座。如果说少年起先还理直气壮,那么身边这个男子的一巴掌一句话就完全将他震慑住了。他再不服气也只得乖乖回房。“我出去查探一下情况,你们先休息。”林峰放下行李就出去了。布鲁诺没有阻拦。他对黑石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知道遗迹废墟是聚拢灵气的源头。‘橡木酒庄之旅’应该是放在纪录片的最后一集。讲的重点不在葡萄酒了,而是风土,是非常广泛的内容。但是,橡木酒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款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如何探讨,对橡木酒庄有何好处。看完这些之后司轩逸做了两点总结,如果这份报告是如实描述那只能说明两点,一是他们遇到了目前还无法认识的超自然现象,二是他们遇到了一批身手更好,而且来无影去无踪的敌人。楠木正雄一掌按下,朴实无华的手掌蕴含无穷力量,仿若五指山般,压迫的冯昊根本无法动弹。甚至,他无法保证振金铠甲能够保他性命。虽然京城的人不少,但是这里算不上是熙熙攘攘的。只是很平常,虽然人不少,但是也没有太多。秋雨铃一边走着一边购买着自己所需要的蔬菜。就这样走着,看着,摸着,曾国藩忽然眼眶一湿,两行热泪滚滚而下。话音刚落,从青老两只手掌心忽然伸出两根粗壮藤蔓长蛇,张开巨口,猛地吞向眼前两名护卫。可以让亡魂化为灵魂液体,随后经过一番的变化凝聚成这黑水湖。没有取得预料的效果,太平军的骑兵反倒趁机拉近了二十步,让阿曼人的步弓手更加紧张起来。很多步弓手甚至顾不得仔细瞄准,仓促射了两轮之后,就慌慌张张退到了阵列的后方。转眼间就过了三天,而根据消息。三大元神后期的俊杰,鹰无极,坤山元,白田甲就在这一日到达。宝船内部,十二元神为的壮汉,与陈孤鸿一起坐在一个房间内。从壮汉口中。陈孤鸿已经知道了这十二个元神乃是绝天家的家臣。攀登冥界山的过程中,王浩不忘将遇到的各种冥界植物收集起来。这是于悠恬如今最心爱的宝贝,一直贴身藏着,迄今为止,没让任何人看过摸过,只在无人时拿出来,自己偷偷把玩。“管家,那里太挤了,我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所以……难免晚了点。”上官紫璃学着那个仆人的口音说道。莫天虽然为现任家主,但也不能不给自己老爹的面子,也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将酒精逼出体内,结果因为敬酒的人太多,莫天也扛不住了。当噬空虫的本命灵魂本源,注入这份灵魂契约中后,这份灵魂契约立刻化为一张灵符钻入了噬空虫的本命魂珠内。 第一百九十章 万里共明月 “在我们草原上,狼群是牧民最危险的敌人。其中有一类狼群非常危险。它们的头狼非常聪明和狡猾。它会指挥手下的狼,把跑得比较慢的小羊、小牛或小马驹叼走,并不咬死,放在某处,然后狼群分散埋伏。受伤的小动物们会凄厉地叫唤,声音一声又一声,慢慢地把远处的母羊、母牛或母马引到埋伏圈里,然后四下埋伏话音刚落,天神宗双目微眯,手中妖刀绽放出无穷血芒,一刀横斩。因为在那双黑暗的眸子里,她看到了深深的痴情,还有着一丝丝甜蜜的幸福,这样的眼神让她全身一颤,竟然有些惊慌而不知道要如何的面对。钱骢这一次丝毫没有之前那般谨慎,信手捻过一支箭,稍微一瞄便射了出去,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铁器摩擦的声响,再看那箭靶时,所有人的嘴巴不禁都张得大大的。目光一瞥,看见远处雨菲儿担心的神色,叶寒心中涌现出无穷战意。这修罗天境乃是当初逃到修罗炼狱中的修罗族中实力最强的一位强者开创出来的。至于那些选择全套设制的豪客,又会被请入游廊之后的雅室里,有梁松为首的几个大掌柜亲自接见。“等我出去了,再好好喂饱你。”赵阳轻拍了一下凌雨璇弹性十足的臀部,坏笑着说道。银剑,已然是轰到了身前。叶寒双目微眯,向前一步跨出,手掌攥紧九龙纹枪,朝向前方一指。天地之间,一股狂雷之意,疯狂的弥漫了起来。这一刻,叶寒体内星辰之力陡然暴涨。秦衍拿着风筝,看着头顶飘过来的泡泡,难得的笑了笑,还调皮的追着气泡,用手戳破他们。杀人刀,并不局限于一种固定的招式,天下所有刀法剑法,都有可能最后练成最为凌厉的杀人之术。“怎么了?都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陈志凡故意问道,然后边自来熟般拿起个高脚杯,又拿起旁边已经打开只剩下一般多的红酒,倒了半杯,一仰头,一饮而尽。赤色莲台碎裂的瞬间,陈志凡灵念一动将鬼扑满收进了丹田虚空,然后体内尸气翻滚而出将整个背部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可偏偏,魏无忌都“恶名远扬”了,却还是有这么多傻比来挑衅他。典回一身黑衣,衣衫猎猎,双手背负在身后,眼神之中露出阴冷目光,静观着一切。也明白了,左老大等人的底气来自于什么地方,竟敢会无视他们了。“而你,正好具备坚忍不拔,卓绝苦干的品质,你的兄弟们都不如你,太子之位当然是你的!”孙佼说道这里时,便看见自己儿子神色已恢复平静。“不管你有什么条件,将你的脏手从我的腿上拿开。”邱雯冷喝了起来,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粗旷男早就被千刀万剐了。“五公子?”重复了这句话后,这位军侯瞬间便确定了魏无忌的身份。他刚走几步,就听杨钊喊道:“请留步。”叶随云浑身一紧,暗叫糟了,只得停下脚步。微闭双眼,感受着四肢百骸里充斥着的一股强大气流在缓缓四处流动,年轻警察悄然点了点头:这个世界,其实还隐藏着很多的秘密。“你放手!”厉昊南的脸近在眼前,‘阴’沉着面孔一言不发,只是很轻易地就将她的双手固定住,让她动弹不得。 第一百九十一章 嘿,新兵蛋子! 任博安站在院子中,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胸膛就像风车一样起伏拉动,喉结上下移动,不停地吞口水。 众人围着他,灼热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给融化了。 你倒是快点说啊! 任博安喘了十来秒的气,终于匀过来,开口道。 “第二师从天柱所和汶溪所出发,过邛水十五洞司(三穗)进抵镇远卫 茶茶端着手提电脑,和阿雪立在十几米外。屏幕里,苏明衍背对着她俩,双手揣在兜里,懒洋洋地看着水面。 “二少见过,你问他走火入魔了没有。”陈少拍了拍阿豪的大腿说道。 苏邻眼神微凛,身形迅速跑动起来,运用起【虚空幻体术】与【墨莲衣】,就要同这荒兽游斗。 其实刚才他也发觉那中年人有问题,因为他最后一次起身说话时满口一个“大伙儿”,“我们的”,言语中无时无刻都在以自己代表了所有人自居,在潜移默化间让人们认可他的角色。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茶茶的声音高了八度,“你才破烂不堪,你全家都破烂不堪,本姑娘健康得很。”要不是看在可乐的份上,她几乎要上去干架。 “追,给我追!”剩余的人纷纷跳上车与后面追上的人合为一处,几十辆车疯狂地向着杜峰的车追去。 马儿经过她的身边,没有停下,年轻人继续驱马前行。茶茶松了一口气,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 他恼羞成怒地喝道:“你想死,我成全你,但是,你死之前,本……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来人!”他猛地一喝,从阴影里如鬼魅一般出现几个蒙面宫人,他们沉默地上前。 他将自己的计策又细细与她说了。两人合计了半天,最终才定下。欧阳箬与他说得口干舌燥,秦智亦是汗流浃背。 “准备得怎么样,有信心吗?”好一阵沉默之后,刘枫开口问道。 玟果这才向他点了点头,不知是对他说地话给个回答,还是肯定自己的刚才地猜测。 “商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方才那人是谁?”胡大海有些惊异地问道。 剑桥微微的一笑,仿佛知道他们两个所想,“我剑宗的大殿的确是设立在山洞中,具体怎么样,两位进去就知道了!”说完在前面领路。 她低低喃喃着,恍若梦呓,纤纤‘玉’手,十指紧握,直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深处,疼是那么的深刻,痛是那样的真实。 李平凡见自己地攻击竟无法击中对方,连连暗道失算,自己这压箱底的本领都使出来了,还奈何不得大鹏,他越发懊恼起来,决定展现终极变身,用自己最强战斗形态,与大鹏一战。 “我就你这丫头怎么死脑筋?还是不懂我的意思!”张少宇已经开始有些懊恼了。 手柄上的香燃尽了,重新换上一支,可是风太大,她几次划燃火熠子,都被风吹灭了,始终没点燃手柄上的香。 “回赵爷,这人是谁咱不知道,不过呢肯定是条大鱼,瞧他这身衣裳料子?啧啧!”那山贼头目流着口子,一脸的喜色。 秦甫已是玄河的傀儡,自然一切都是玄河自己在掌控,这些人连半点都看不出来。 还是冯夫人心疼儿媳,亲自走了过来,这里闹的人,大多都是晚辈和下僚,一见到她,连忙起身,神色也摆正不少。 周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就和下床来的赵旭峰坐在凳子上说话。 第一百九十二章 老子是高精尖人才! 杨贵安转头过来,看到了忠武副尉,岔开腿坐在地上,叼着根草杆,斜着眼睛看着自己,下巴微抬,眼神里满是挑衅。 这家伙一脸横肉,雄壮有力,自己打不过啊。 “孙副尉好!” “他们说你叫杨贵安?” “是的。” “锦衣卫的?” “是的。”杨贵安的胸膛挺了挺。 “新兵蛋子 蓝衣男子眉间一片忧虑之色,紫衣男子却不置可否:“北岩的确不弱,但我夏郯根基深厚,定也不会任人鱼肉”。 如果拿游民组织来做对比的话,毫不夸张的说,凭借这些人员和武器,徐来甚至可以扫荡掉一个上万人的游民组织。 王之谦则是摇摇头,邓近安知道王之谦不会突然这样,难道这店铺还有隐藏的高手? 凤源看诸星团就要载倒,赶紧上前搀扶,谁知被诸星团使劲推开,诸星团挣扎着站了起来。 白灵美眸一转,扫了千炎绝一眼,虽然声音同样轻柔,但语气之中却显然比姚天卫这里多了一份淡漠之意。 使用非凡遗物或者非凡能力,也是有消耗的,一般而言,是消耗精神力。 姚天卫听到师尊的话后,脸上非但没有一丝轻松,眉头反而愈加紧锁。 黄飞虎一听,刚才往前冲的身体,顿时往后一退。与韩政保持一顿距离,眼神死死盯着他。 看到这诡异的场景,两人也是一脸懵?这就是典当铺的幕后之人?还有今天这天气还是算热的,他怎么还披这么厚大衣,还有火盆啥意思? 幽暗的环境之中,李明玉惊奇的发现自己依然能够清晰的看到周围的一切。 随着赵雨的惊呼,其余的人也都愕然的望向赵雨,目光中的含意各不相同。 可惜有帘子相隔,再加上对方刻意用术法藏匿身形,他们根本无法看清。 将陆涛,关人杰,阿虎,龙霜雪四人全部留在了樊星落那里,一路上,林云并没有耽误时间,数天之后,林云便是出现在了南宝城的城外。 “真肉麻。”李杰撇了一下嘴,看了看米诺,米诺白了他一眼,那种眼神分明在说,如果你对我也明确一点就好了。 这到是张仁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了,其实不管在什么时候,一个成功的外交官肯定会是名留青史的人物。而且外交官这种活也是对自身能力的一种莫大证明,相对的待遇又好,换谁谁心动。 特别殿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偏偏于这个时刻,什么话也不说。 奔行中他不断划出一个又一个s形的路线,轰,轰……高爆弹接连在身旁炸响,乱石滚滚,草木四溅。 李杰从来都不讳言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尤其是普通人的心态,这种心态,即使经历了灾难后三年的磨难,也并没有本质的改变。所以,即使在现在,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还是很紧张,对于世界大势反而看得淡一些。 “二师兄,我想你应该在九州仙域听说过天氏一族吧!”天茗道。 只不过相比起张师兄,李师兄要更加凄惨一些,他是被妖骨霸天枪直接贯穿了胸口,距离心脏也只差毫厘。 时间也缓缓的过去,足足过去了六七分钟,秦风脑海中突然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 “老色鬼,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比克大魔王真的已经毁灭好几座城市了?”布尔玛惊颤的声音传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以前远,现在不远了 杨贵安睁眼一看,看到前面多出一人。 一名播州土兵。 个子不高,身材削痩,刚从水沟里钻出来,浑身湿漉漉的,水滴不断从靛蓝的土布衣衫上滴落下来。 脸上满是稚嫩,顶多也就十八岁。双眼惶然不安,双手举得高高的,好向所有人展示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杨贵安看到他的样子,神情猛地恍惚了一下 一袭白衣迎风拂动,举手投足照破山河,霸气侧漏的叶凌天,单薄挺拔的身姿,踏空而行,一步一步接近了给天帝大手印镇压在半空,难以动弹的赤魔宗真传弟子。 它想不通,叶凌天走入庄园,闯入金色貂鼠的地盘,怎么还能活着出来? 在寻常人眼中,这就是一种天地自然形成的异象,可大黑猫说过,这是一位手段通天的超级强者,刻画在飞仙宗上空的一道杀术烙印,等于是一门阵法般,一旦被人激活,那就能焕发出无穷无尽的威力。 司念话还没说完,战牧擎忽然低下头狠狠稳住她的粉唇,有些发狠。 “你应该也能想到吧,如果维系者本身是光庭的组织,那么我成为光庭的律主之后对方说不定也会查到光律界来。”秦宇说道。 一个班级里头也就十个同学,花无叶有点奇怪,自己班级好像多一个,有着十一个同学,不过二兄弟却不允许被同时出现,也是奇怪了。 “好,你不让我去,那我就不去。”叶凌天本来也不想去做什么专用炼丹师的,自己来参加这炼丹大比,也只是为了那一枚“金乌琉璃果”。 一旁的手下看着雪芙儿双手揉着太阳穴,一脸惆怅担忧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婕的陨落,也造成了重建中的阿里巴巴星球上,无数的科技纷纷发生故障,机器人的行动被终止,近乎所有的工程,都在同一时间遭受到了空前绝后的打击。 当时我心里寻思着,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这只鸡跟我整的这么开放呢,麻痹的,饥k难耐了?还是多长时间没做生意了? “这声音是!”沈雅兮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四周。 “电话号码?哈哈哈哈”说起电话号码柳婉柔倒是想起先前的那位学姐。 针尖对麦芒,两只雌虎算是暗中较上劲了,谁看谁都不顺眼。撒娇可不是叶玲的长处,那里能比得上媚态娇柔的曼云,一时叶玲只记得与曼云较劲,那里管李烨沉着一张苦瓜脸。 放的是一首云水月的歌曲,至于叶枫是怎么知道的,看周围的人听到这个首歌时的表情。 “四哥,你这是咋了?屁股上长钉子了?”高建成骑着马走在司徒的身后,越看越觉得奇怪。 “我是王修,也就是将来要代表我师傅打败你的人!”王修大声说道,语言虽显稚嫩,但他的决绝之心在场的众人都能感觉得到。 心里宛如受到十二级地震一般的震撼,她震撼的不仅仅是叶枫的样子,更多的是叶枫的行动。 脸红如血,嫩能滴水。秦缘现在的这个状态可是又为她增添了几分美丽。而坐在她斜对面的王修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心中的那种好感也随之产生。 柳墨言的手腕转动了下,这样突然静下来的男人,沉静贵气,不再是山间偶遇的路人,让他想起了男人的身份,收敛了少年戏谑的心情,毕竟,他的本意,不是真的想要让面前的人难堪,而是,试探。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买对的只买贵的! 孙学光转过头来,看着杨贵安,一脸悲愤,“入他马的,又让杨云鹏这小子抢到我前头去了。” 杨贵安听得莫名其妙。 杨云鹏? 谁啊! 小孙子的情敌吗? 两人看中同一家大家闺秀,结果让杨云鹏抢走了。 可是他抢走就抢走了,怎么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整个第四师都在欢呼。真要是因为这 上回为了躲避x波段探测仪的侦测,楚南利用升级的芯片系统改变了芯片使用的频率,将x波段改成了y波段。这样就让探测仪失去了作用。 这是净身收惊咒,只要身上有道法师承的人,勤加练习,是最容易掌握的一种咒法。不仅能够将吓出体外的魂魄用香做引路的工具,假如这个肉体里还有别的脏东西在侵占,只要不是那种特别猛烈的,统统也都能赶出来。 在这片森林里,冷寐影其实就是王者,魔兽,她从来不俱,挥挥就能招来一大片。 “地仙大人?没、没想到地仙大人路过伏龙镇,我们真是瞎了狗眼,望地仙大人恕罪!”那些狗东西还不是真的白痴到家,毕竟这个世界以实力为尊,他们一看到周运的实力,立刻不敢造次,同时连忙对周运说起了软话。 王鲸得意的笑了笑,觉得这个冷傲的军中明珠似乎越来越接地气了。 其他炼器师,想必只会输得更惨吧!难道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了么? 杜甫的“路有冻死骨”就是这番写照,光是二中幸存者营地,被这一场大雪冻死的就有十来人,想比起远比二中还要多的柳州岛,死的人数将会多出几倍。 再星辰之都的郊外有一座山洞名为九空山,星辰决的比赛就再这其中举办,此时山外已经聚集满了人,有来参加比赛的,有来看热闹的。 然后,后面的一辆辆车都追过去了,看得出来,有的是鬼子金元酒吧的,还有几辆出租车,估计是申剑的人。 而在这一刹那,周运的头顶,准确的是说整个天池之上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那散仙最终极强悍的天劫终于出现了,而这一出现比上一次还要厉害,简直是遮天蔽日,毫无生路。 那些招式恐怖而又诡异,变幻多段琢磨不透,无迹可寻。总能够出现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出现在最让人难以想象到的地方。 天色渐晚,冷雨柔打电话叫了外卖,独自吃过晚饭。龙漠轩仍然没有回家。 接着白若门也跟着退出,剑神殿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恨恨的退出了。 “吼……”一声大喝声传来,斗气被催发到极致,进入圣级中阶的行列,还没有感受到此时的能量罗德打算实验一下,当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凝结斗气战甲了。 “曼珠师傅,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孩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严肃地问道。 “是杰准备的,真看不出来,虽然早就知道他厨艺不错,不过,他是很少亲自下厨的,这样美味的早餐,也是托了你的福。”丹尼尔开着车,朝着培训学校开去。 唐海峰听到沐心羽这样说,他也就不再问了,不管心羽和冷家少你有没有过关系,他也会想尽办法给心羽幸福的。 “嘿,姐姐,你不是对他有意思麽?还有那个露西,说不定还有什么人呢,到时候难道真要共侍一夫?”反过来艾琳调侃艾达。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只黄鹂鸣碧空 ”有你水师弟这句话就行了,不过这丑话我可已经说在前面了,如若谁坏了整个计划,事后可别怪师兄没有提醒你们!“黑脸老者再次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特别是战争时期钻石什么的价值虽然不说贬值得超厉害,但是却也不说很难办到手。 依照安素吉娜的想法,面对自己这一击,许哲唯一的办法便是用其他部位来代替脊背,这一击是绝对没有办法躲过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索利克的突破失败了吗?怎么会是真正的雷劫?并且看上去威力还非常大的样子”复仇天使看着天空中的乌云,目瞪口呆的说道,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先是一剑扫在了破碎球上但是却没有将破碎球斩断反而是剑挑破碎球,展现出刘皓那恐怖莫测的高达控制力,他驾驶高达完全好像是自己去战斗似的,高达运用起武器来简直就是打出了入微的效果。 这家伙的实力真的好强,虽然仅仅只是一名五星原士,可让鹤老感觉他面对的是一名七星原士。 “了?是不是发生了?”面前的人看着她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由开口询问。 “异变者!”听到白素素的话,众人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不过,许哲的声音倒是多了分惊喜。 “哼!你就带我去,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后果。”路飞扬哼了一声,强硬的说到。同时在心里想到,买完这次车,应该可以给你不少的好处,也算是帮你一下吧。 位面崩塌的情景早已被熔岩位面印入位面生灵的脑海深处,融入他们的血脉,成为了一种记忆。正是这种记忆让位面内部的所有恶魔都感到惶恐不安。 方满,方锐首先带着一波人离去,而方堂镜也带着一波人离去,挑选了山腰之间,一座极大的宫殿住下来。 萧阳确实没死,但是他也没敢浮上去,他在不停地向海底深处游去,他觉得就是死也不能被人吸成干尸,实在不想贻笑千古。 一大堆的生吉二气符被制作出来,然后又被林睿用到了自己身上。 “时间线很复杂。特别是时光之末更是危险。能够接近时光之末的青铜龙本就不多,还无法长期停留,不然就可能迷失。我对于时光之末了解并不多,回头见了诺兹多姆在了解一下吧。”阿莱克斯塔萨道。 “不用了,欧巴还忙,不一定有这么多的时间照顾我的,欧巴忙你的事就行了。”朴胜熙倒是善解人意。 seed是带来进化的种子,但是所能够决定未来的进化方向,并不一定完全一致。 “萧阳?”曼羽纱眼角一抽,只是他也带着些许疑惑,因为此刻的萧阳不仅气势比先前要强许多,似乎外貌也英俊许多。 要是林睿和陈果欣出去吃饭被狗仔队拍到了,那么以狗仔队们的能力,千瑞馆就相当做了一次免费的广告,而且效果肯定惊人。 “吼!”龙战暴喝一声,手臂青筋直冒,而力量此时也开始源源不断流了出来。 沉到天坑底的复活点内,周思聪与几十个扶桑红衣玩家互相推搡怪叫了一阵,发现虽然摇晃得厉害,但好在并没有人挂掉,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杨青吟并没挽留罗子凌,也没再帮两人打圆场,她无言地坐在那里,一颗心沉到了水底。 直接到九位半帝老祖存放棺椁的地方,将九位半帝老祖的棺椁直接挪移走,消失在天行春来树之中。 这个时候宫少邪跑到房间门口,看到夏方媛抱着满头是血的夏承远,连忙跑到夏方媛的身边。 大和咲人给堵得哑口无言,拳头攥得格格作响,眼看就要在失控的边缘了。 囚室内众人皆知道万通天在华夏国服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此刻听得他坦然承认技不如人,无不对其的磊落性格钦佩万分。 连一直醉眼迷蒙的无心龙帝也是赶忙把酒葫芦收进了空间戒指里,恭敬地躬着身,头也不敢抬。 下方众人心头一片惊讶,他们想要用力握紧手中的剑,但无论他们手中用多大的力,手中的剑都轻易地飞了出去。 “这些东西没用的,我才是喜欢男人的人,我比那些医生还明白的,就算我讨厌这些东西,但也没办法改变我喜欢你的心意的。”徐佐言努力的开脱着。 打到结束,就连大魔王都没完整做出六神装,可想而知经济被压制得有多惨。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能活下来了! 尚宫连忙答道:“奴婢恭喜太后,恭喜皇上,顺妃娘娘生了一位皇女。” 皇女! 绿绮轩正殿前面的院子里,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众人默不作声,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敢先开这个口。 “朕的皇长女,大明的长公主出生了,你们怎么不祝贺朕啊!”朱翊钧清朗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也清晰地传到了正 正当云炽在想办法如何去到崖底时,却没想到他们已经被悄悄包围了。当她觉察时,周围已经被如铁桶般被恶魂们围住。 林暖暖,她有什么?不就是长得好些,说话娇些?难道男人们喜欢的就是这种矫揉造作的肤浅之人? 殿内的灯光,不是很亮,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云浅月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与手掌的力度,顺着她细致的脸庞,滑向白皙的雪颈,停在性感的锁骨上摩挲。 乔姗后背靠着墙壁,终于是慢慢地缓过气来,她双手扶着地板,抬头看着宫熙泽,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笑。 永生的秘密虽然藏在黑暗的洞穴之内,但是在上古传承时,它本身是光明的。 她以为能说出那么狂狷话语的金蝉子,起码要和孙悟空一样。狂放不羁,傲视三界。 “以前是觉得好,但是现在觉得不好了。昨天晚上尔若加班开会,结果在会议上被上面的人说了一顿,所以尔若现在就不想在那家公司工作了。她想重新换一个工作。”沐阳说道。 不经意地看他一眼,他正蹲在地上,打开箱子,将里面的手枪拿出来,在地上拆御开来,然后装弹。 一道黑影突然从皇宫上空闪过,惊起几声虫鸣,冲破夜晚的寂静,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之中。 姜青媛细细琢磨,仔细查看,果然让她看了出来,却原来二人都是一笑之下,便是酒靥深深。 当年马刺和活塞在总决赛相遇,两队的后卫——帕克、比卢普斯,一个善突,一个善投,皆是球队的进攻核心之一。 陈继泽可没有选择就此止步,装甲旅以坦克团为先锋,继续朝南推进,从到达尹洛瓦底江下游开始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打到了密铁拉。 “那可不好久没见了吗?算起来得有一年多了吧!上次还是我去北京的时候,这么久没见了,是不是该抱抱?”说着,这个叫子昂的男人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雄鹰一叼乔恩将他扔上了后背,四翅振飞,如同一架战斗机破空而出。 然而,他们还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在另一座繁华的城池中也突发爆炸,伤亡惨重。 公子武,大秦长公子,武神传人,封号武王的消息彻底传遍天下。 他心一横,搭在叶思瑶脖子上的手收紧了些,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徘徊,心跳呼之欲出,只用了几秒的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然后就探头吻了过去。 他双眸如鹰,锐利而凶狠地瞪着对方,右手悄然伸入右口袋,紧握银色左轮,随时准备战斗。 【翻倍】已经不能再升级,伤害和技能效果的加成被固定到了16倍,只有收益的16倍可以成长。 黑水军这边也只能组织高手应对,但整体实力比起姜氏还差了一大截,数次被其成功冲进阵地之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朕也只能想一想 张居正拿着张四维的信,就着明亮烛台细细地看了起来。 曾省吾坐在他对面,看到他的脸色微微有变。先是沉思,然后眉头微微皱在一起,随后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 老师这是怎么了? 谁写来的信,说了些什么,让老师如此反应? 看完信的张居正脸色恢复正常,不慌不忙地把信收了起来。 “张凤 收养孩子这件事情,叶锦欢并没有摆在明面儿上,先让昌伯这边的人手去远些的地方看。 “我出两千五百万!”为首出价的人则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头发茂盛看起来十分有气势。 过了一会儿,饭菜送来,林风和陈淑婷在楼下吃着晚饭,陈淑婷只顾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帮着江洛找了那么多年,同时是展鹏重要的朋友之一,展鹏很希望宫熏好好活在这个世界,能够再次回到京都,回到江洛身边,看着宫熏一如既往的笑脸,元气满满。 当然,这一切只是顾尘的猜想,毕竟顾尘就算是前世是无限接近帝尊境的存在,也是无法领悟天道。 进入白金汉宫,嘈杂的气息迎面将人包裹住,电话声、讲话声、走路声、争吵声,这里嘈杂的就像自由市场,给王野的第一印象就一个字——乱。 傅老夫人此时也浑身都在抖,忙睁开眼,使劲儿摇晃着脑袋,力道十足,哪里像是气晕过去的样子。 索尔颓然的靠树坐下,忽然间发现自己的裤裆一片温热,一股腥臭的气息传入鼻端,他居然尿了一裤子。 “你不是知道未来吗?居然还能犯这么愚蠢的错误,还差点把命搭在那儿。”这句话还真是不背着人。 因为夫人的行动,现在网上的骂声已经少了大半,但也有网友认为,高企是被胁迫拍下那段视频的,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在公共场合说那种事。 不过虽然有所猜测,也不能像是韦一笑这么逼迫人的,眼看蝠王如此,殷梨亭心里清楚,必是得什么线索了。 内门外门都有执事,区别就是内门执事的地位更高,修为也更加深厚,但仍然属于宗门的执行层。 冬暖被他的眼神烫到,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引得寒江楼更加不清白的目光。 但是,脊背挺直,仪态极好,并没有因为身边没其他人就放任自己。 按照刘晓霞的设计,四楼全是楚灵峰身边人所住的地方,被分隔成八个套二的户型。 后宫娘娘们吹吹枕头风,可是比这些硬梆梆的朝臣献上去,更得陛下重视。 妻子以前什么都憋在心里,他没什么感觉,趴在自己怀里娇娇怯怯地哭时,却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或许这个侄子为人不咋滴,弟弟家的其他人也一个熊样,腹内空空,竟全装算计。 所以说奈奈子还是太嫩了,身为一个杀手在,可以喜形于色呢?看来她的修行还不够。 李狗娃和王兵两人根本就不知道逃过了一劫,一路上还是有说有笑的。 看着眼前的别墅,米柯的不平心有开始了:凭什么人家能住这么好的房子,上次急着去上学,没仔细看,奶白色的颜色,在阳光下分外的明亮,夺人眼球,简约的设计给人一种简约大方之感。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给朕说说,什么生意? 外围之所以没有看到它们,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中间灵气更加浓郁,它们汇聚在这里,同样是为了修炼。 前几次也突然晕倒过,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跑来医院各种检查,结果医生说什么事也没有。 叶楚记起了先前看到的有辆停在宅子里面的黑色汽车,有点眼熟,但她并未在意。 半张脸埋在琳琅颈边, 闻着似有若无的香味儿,差点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天道爸爸陡然惊醒了。 可是看她眼巴巴的模样,心一软,直接躺在她身边,长臂一收,把她卷到了厚实的胸膛。 秦凤仪深觉尊严受到了轻视,他是憋着心气儿定要猎到些什么的。可这打猎射箭吧,虽是个手熟的事儿,可你也得手熟才成吧。秦凤仪那箭术,还有的练哪。 保和殿里一片安静无声,只听得到纸张翻动声和写字时发出的沙沙声。 沐浴完毕换了干净的衣裳,桃花不假他人之手又把阿九抱回了房间床上,桃夭立刻把吹得半凉的汤药端过来,阿九一饮而尽,漱过了口就觉得全身疲惫,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 顺喜是宫里的人, 也就挂个名不管事,另有副提举一名,乃是从六品官衔,薛庭儴则推荐了谢三。 如果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在晚上,大多数的乘客都在外面透气的话,恐怕死伤就不止近百人了。 四皇子与六皇子在经历“64号营地”后,他们也低调了起来,可是就在对右帐部落的战役结束后,一些大将军们对六皇子的赞誉之声又出现了。 这是什么世界?这可不是前世的科技世界,这里可是货真架实的修真世界,仙侠与豪情的激荡,武道的集大成者既是天下霸主,也是搅动大陆的枭雄。 王运的眉头邹起,他发现那东西的周围开始散发着黑烟,这样并不想普通的烟,而是某种来自于阳间之外的气。 红色光点不愧是诡异至极,有数个怪物半个身子冲进光幕当中,直接被削其皮、去其肉,只剩下骨骸,彻底身死了。 砸到她脑袋上的也只是一些里面装了棉花的布包,不痛不痒的,就是上面有一些彩色涂料,一旦被砸到就会留下一个痕迹。 本来他心里还有些气,到现在反而有点理亏,没打招呼就住进别人的房子,怎么想也是他的不对。 就在林轩要接着跟踪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林轩正要发火,才发现来人是史大亮。 盘古大帝这才意识到。而姚广一脸无所谓的看看外面的冰晶人,再看看盘古,等着好戏上演。 “为什么?为什么再次相见,却拒绝我?”那桃心满眼的幽怨,泪水淌成河流。 斯徒登特的3个伞兵师,则是为了稳定法、挪盟友的情绪,参与到多弗尔的攻势里。 龙蟹十分郁闷,忽地又将蟹钳子朝着镇元子的身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剑侠客此次这么果断,自然是因为剑侠客对“八戒悟空”剧情任务的了解了,知道那个冤魂其实很好打败,并且又是任务的一环,怎么能不帮大唐国境土地公公打败那冤魂呢? “唉,主公这才走了半个月的时间,我等就将事情弄成先在这副局面,我该如何向主公交代?”刘伯温颓废的坐在椅子上。 “这也是一家人商量的结果,倒跟老神仙无关。老神仙口碑极好,只是行踪不定,很难求得一面。”花弧说道。 “好。”王昊笑道,也知道花家用心,遂起身来往挑了几次菜到花木莲碗里。 原来玉帝的神识先一步抵达蛮州郡城内,并且发现了齐国公府内的这场会议,齐天寿也是借着玉帝的神识这才传音到了大厅之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个政客,纵然无力吞食手中的蛋糕,也无法容忍有人去吞食那原本属于他的蛋糕。 “王处长,你看这三人的伤口,看出了什么?”王嫣听着谢天的问话,瞟了一眼周玉、李龙、秦羽民三人那坐上观的神情,内心已经了然,于是先看向那具身穿黑色西服的青年道。 吴凡也不去理会正在消失的妖魔两方了。吴凡识海之中,出现很多场景,阴阳星界星空星体上的阿修罗众,尽数撤退,而后化成阵阵黑烟消失。吴凡阴冷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黑羊九珍不禁闪过一抹诧异,显然也是头一回到见到会说王族语言的人类。 “已经准备好了,板车要找好了!”彪子点了点头,对着孙浩说道。 本来在金貂身体里沉睡的仇恨海听到豆豆 的呼唤,终于醒过来了,再次从金貂体内出来,仇恨海只看到了被荧光包围着的白羽。 见易少天目光痴痴的看着她,黄盈盈害羞的点点头,楚楚动人别有一翻滋味。 只不过,即便如此,在慧觉看来,如果赵明川的想法仅限于此的话,想要推翻秦朝,只怕也是不够的。 不贪道士虽然不擅长和人斗法,但这一招简单粗暴,至今为止,很少有人能够斗得过他这一招。 第一百九十九章 恼火的潘应龙 朱翊钧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说说,怎么个有赚头?” 浓眉大眼看了一眼桌子上丰盛的菜肴,喉结上下抖动了几下,老实地看着朱翊钧,低头哈腰地说道:“小的姓陈,贱名陈荣华。不知如何称呼少爷。” “叫我朱公子好了。” “原来是国姓爷啊,朱公子,去年南苑游乐会,不少进场卖吃食和东西的商贩们都赚 “何止明君!”李知时此时陡然站起身来,目光变得锐利非常,看的张良竟是有些惴惴不安。 而那围绕朱砂四周,一股龙卷飓风更是直接拔地而起,体型如龙如蛇,盘卷冲天,非但迅疾转动,更是如同螺旋一样,直接将其包裹在内。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而已,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为什么在听到他和那么多人谈过恋爱时,心里会有些难受? 放了水压力顿减,贾正金的脸色好了许多。于是他抖了抖,然后唱着歌准备回家继续睡觉。 武松听了他这话,倒是平顺了许多,但凡军官,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拳头,你要我服你,很简单,你能用拳头令我心服口服,我便一辈子都服你,跟驯马的原理一般。 姬离脸上笑得灿烂无比,心里腹诽道,“我想你个鬼,要不是因为我的素素,谁愿意过来跟你一个大男人待在一起”。 这一垂眸,恰好错过了梁之恒看向她的眼睛中,那突然闪现的璀璨如星辰的光芒。 “爸爸妈妈带冬冬来找安杰哥哥和叔叔阿姨,妈妈说有了你们,我们一家人就能回来了。”钱冬突然看着周安杰笑了起来。 完全记不清昏迷之时发生了什么的李知时有所推断但还是一头雾水,然后便听见了高坐之上的那人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安宁却没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抬头看向他,便见他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那是自然的,毕竟是妖帝吩咐的任务。”言罢,那棵树浑身变得透明,连最后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仅仅过了一秒,火精灵便觉得自身身后有一双手将自己轻轻托起,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身躯都被埋进了土壤之中。 上面的一位头杵着爬在那里,身体上伤痕累累,尤其是左腿膝盖处,白森森的骨头都万露了出来。 岳氏已经不再是燕王妃的打扮了,她虽然穿着一身素净的礼服,却已是正宫皇后的规格。尽管她看起来仍然显得有些虚弱,但面上带着端庄慈和的微笑,隐隐透出一股雍容大气的风范来。 他只是偶然进入狼域的一名修练者,如果没有布鲁拉丽,这里的一千万人便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的死活兴衰也与他无关。 若不是二皇子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储君人选,那就更没有三皇子、四皇子什么事了。 “心斋的那些夫子先生们如何教导学生的,个个都是如此惊才艳艳之辈。”一叶和尚依然在金色棋盘中,他又坐了下来。 回到公司,走进陆君勋的办公室,他就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哪怕是我进门,也没有让他动一下。 柳代玉看着这四个字,简短的话语,连一个语气词都没有,很像是许辰墨说话的风格。 “不要!不许碰我!”旁边就是一处花园的草地。旁边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已经离开了,现在那里还是很安静的,我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第二百章 万历二年端午万寿节 沈万象不敢相信地问道:“府尹,不抓?” 潘应龙看着他反问一句,“还有几天就是端午?” “今天是四月二十九,还有五天就是端午万寿节了。” “没错,还有五天就是端午万寿节。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南苑游乐会,必须让它顺顺当当地开三天。” 沈万象听懂潘应龙的话了。 现在就抓人,三百八 晁盖也非矫情之人,听了王伦之言,请王伦屋内叙话。并吩咐心腹收拾财帛、兵器,准备转移。 而经过苏京的游说之后,归德城的士绅们也没有在李岩杀死毛守备的事情上多做纠缠,所以朝廷的处罚什么的也都没有下来。现在朝廷还在调集兵将要剿灭流贼呢,没时间关心一个守备的死活。 白世雄抱拳道:“卑职明白了。”之后去让骑兵准备,并且让每个骑兵带了两颗炸弹。 ”什么供奉?本王怎么不知道?”王虎把嘴里的一根鸡骨头吐出来,很疑惑的看向旁边胖子。 此刻殿内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制三位王子的兵器,而所用的样品自然就是王虎留下的血神枪,猪哥的九齿钉耙再加上沙和尚的降魔宝杖。 原本杀神天尊身死,就已经是够惨了,现在杀神神域又是被破坏不少,还受到诬陷。这让杀神神域的强者们,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丁玄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中出现了内奸,把消息泄露给江辰。 最终,托尼在王风认真的表情下看起了七龙珠。而王风则坐在托尼对面,想着事情。 王风回答她说:“东西还是要的。反正时间还很长,说不定哪天他就改变主意了。或者过段时间我就想到劝服他的方法了。 地上铺着纯手工波斯地毯,鞋子脏了都不好意思在上面走,纯木内饰真皮座椅那都是不是事了。 提到这个名字,洛佩兹的脸上露出极端反感的表情,狠狠地啐了一口。 而妖媚儿却恰恰相反,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魅惑,可谓是颠倒众生,让人总想把她搂在怀中,保护起来,不容受到任何伤害。 而此时林淑窈正来到章凌涵的店里,她们已经约好要共进午餐的。 罗杰斯惊讶的看向肖恩,眼神里的恐惧并没有消失多少。看来,现在这个状态下的他并没有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 萧鹏骑着他的大哈雷一路狂奔,后面很多警车跟随其后,不时身后还传来枪声;天上有直升机跟踪,巨大的灯光照在萧鹏的摩托车上,在夜色中的他极为显眼。 高红轻轻地点了下头,赶忙闭上双眼,凌朗过去一手把她拦腰抱住,再不停留,跳上黄龙之首,驭龙飞向崇明岛。 “科学?在他们眼里,你一命呜呼才是最科学的。”萧鹏语气鄙视的说道。陆雅当时可气的他不轻。 “先生,我们大嫂很欣赏你,想请你过去喝一杯!”一名黑衣男子开口道。 “耿乐,这是年前最后一批渔获,大家买回去都是准备过年的,别出什么差池,都是好鱼吧?”萧鹏看着耿乐,问道。 “丢了啥东西呀?这么贵重?”韩雪凝想了想,明明她弄了两卷字画放进了刀鞘的,波斯人看到还以为地图和密函还在里面呢,怎么可能被发现呢? 众人一听,顿觉也是这个理儿:若非是这银丝纱裙,谁能晓得这鞭子下了毒?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第二百零一章 他是顺天府尹,我是五城总管 作为游乐会主办人,潘应龙照例在龙舟湖入口处接住了朱翊钧一行人,再沿着奉宸司和勇卫营开辟的一条戒备森严的通道,恭送到正中间的看台位置。 朱翊钧照例坐在中间看台最上方,下面是宗室和勋贵、外戚,按理说还应该有外藩使节。只是目前大明周围没有什么正经外藩了,蒲甘、天竺、大食等来朝的外藩使节在上元节后也陆 蛇蟠阵:风为蛇蟠,附天成形,势能围绕,性能屈伸。四奇之中,与虎为邻,后变常山,首尾相困。 不得不说如今元宗帝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了一些,但是任谁看着如今这幅场面,都能看出来元宗帝对楚沁安的疼爱之情。 他的手指先开始动了起来,然后,眼睛位置,睫毛也是轻轻的颤动。 “当然可以。”藤丸立花立刻点了点头,这是正事,她当即将之前发生的事和战斗全部娓娓道来。 ‘二哥’刚要说出他们的真是时候身份,温蒂的‘大哥’便化作一道黑影,咆哮的扑向他。 晚上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我有些认生,晚上睡得不是很好。再加上半夜的时候,宝翁儿子好像也闹了一点动静,我爬起身看了一下,这一夜睡得更不是很好。早晨起来的时候,我练习了一下养生诀,勉强恢复了些许精神。 为了唐梦嫣,我可以牺牲我的性命,但是为了雪绮,我可以毁灭自己,还有全世界。 “你是让我去说服他,还是去救人?”殷渺渺捏着椰子中的麦管,语气微沉。 原本还驻留在流沙河对岸的十万北燕大军忽而就得了一百艘巨大的船只得以大军压境,如此骇人情形,实在是让人看得极为慌乱,虽然在天下四国当中,当以南秦的兵马最为强盛,但是北燕的大军也是最早就已经威名在外。 燕离歌如今这一番举动,无异于又是给了本就已经受了重创的北燕皇帝再次一个重击,如此反复的钉进去又取出来,是个活人都会痛得受不了,更何况还是心脏这等重要至极的位置呢? 李汝鱼倒吸了一口气,却也知道燕太祖肯定没死,不然大燕何以建国,百里春香又怎么可能成为大燕的开国皇后。 魔术队现在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核心,奥拉迪波。奥拉迪波上个赛季已经打出来了,得分位居联盟前十。 4月初是呦呦这个品牌天猫超市这块儿差不多就完全的断货了,一丁点的货也发不了了。 扬尼斯阿德托昆博的投篮太差,在外线持球单打就是给队友挖坑。 中途的时候,金菲儿是想到好好做下呦呦这块儿,不过吴彬是不同意的。 何勇却不理会众人的复杂眼神,而是看向场地边上,一个大框中装着的几十个篮球,然后嘴角一翘。 跑死了两匹战马,在黄昏时候赶到龙水镇外禁军驻地时,一脸疲倦的李汝鱼被情绪低落的哨兵拦住,得知李汝鱼的身份后,哨兵一脸茫然。 如果知道李晨的契约兽,是嗜血龟的话,血玫瑰佣兵团第一个放弃,她们现在也被李晨误导了。 痛彻心扉,比万蚁噬心还要难受,偏偏这种疼痛感,来源于灵魂深处。 众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道祖鸿钧既然隐身不答,众圣也是无可奈何。 鲁宝现惊讶就惊讶在,江璐好歹是个演技纯属的,这角色对她的难度应该不大,怎么会压不过南疏?_ 第二百零二章 大明朝的冠军杯赛 看完龙舟赛,朱翊钧和皇后薛宝琴陪着太后陈氏,身后跟着宗室勋贵、文武百官,去百戏杂耍演出场转了一圈。 潘应龙带着人早早就把这里清场,警卫军和勇卫营围住四周的围墙,不放闲杂人等进来。 看到了乌压压一大群人走过来,为首的是太后、皇上和皇后,后面的数百人都是显贵,各家戏班拿出十二分精神,把祖传十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真没想到思思穿的这么性感,让我一下子流鼻血了。 学院的学员们也是有着相当多的实战经验的,慢慢的围绕过来,将两人团团包围住。 要知道,宋飞的拳头上夹杂着吞噬之力,任何防御都形同虚设才对。 冷寒身影骤然腾起,阔步上前来到的面前,脸颊上涌现出一抹愤怒之色,如剑的寒芒注视着他的双眼。 其实当晚上,整个房间阴森森的,时不时一股子旋风在我周围绕过去绕过来,而我一筷子都不敢动,因为我知道那些鬼也坐下在跟我们一起吃饭。 之前疯齐和梁非凡两人一起进入的电梯,可是等我们上了十六楼后,却只见到梁非凡死在电梯里,死因是心脏被人掏了。 然而,多数人色变之余,一直坐在比鲁斯和姬内,阿辛身后的维斯却显得无比沉着,只见他银灰色眸子直视着擂台之上的卡修斯,嘴角毫不可察的微微上扬。 玄龙液,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奇物,对拥有特殊体质之人,此物可带来极致的提升效果。 她曾在莫忘尘那里听闻,后来的石瑜,为寻师而远遁长空数百年,但最终却也只能是遗憾而归。 两方大军瞬间短兵相见交战在一起,风雨军团虽然是宋国自诩最强大的军团,可他们常年日食万钱,骄奢淫逸,早已经没有了战场上的饿狼血腥。 “很少见韬脸色这么臭过了。”就连吴亦凡也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个时候,秦向云才明白这剑泉的意思,他是要以自身在做一道,三管齐下,就是要堵死自己的出路。 “我对她,根本无所谓的喜不喜欢。她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洛南淡淡地说。 当她再抬起头时,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洁白细腻的肌肤上疯狂地长出了一层厚厚的绒毛,原本性感的双唇变得乌青,露出四颗獠牙,涎着口水。 一两句话,就已经是将本来他想要见一下龙腾的意思,变成了龙腾拜访他的意思了,让龙腾处于被动之中了。如果龙腾真得是一个初出世面的修真者的话,可能还真得着了套子了。 “你就这么的肯定,它们不是从地下来的?这里除了地下!难道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吗?”艾米瑞达反驳道。 看了一下地图,我拍了拍踏雪说道:“往哪边走,慢点的,我睡一会儿,疗伤。”踏雪嘶鸣,慢悠悠的走起来,我把杀气敛在体内,慢慢疗伤。 他脸如死灰,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扎进去了,一阵阵地揪着痛,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卫生间的骚臭味混合着空气清新剂的刺鼻味道一齐涌入肺里,让他稍稍清醒了一点,大脑缺血的感觉有所缓和。 那就是自强不息之道,唯有自强不息,才能永远的走下去,唯有自强不息,才能走到最后,看清那一页金纸背后的真相。 此时,西面城墙的那一方,在狼图巨炮的掩护下,镇南王那一边的天狐帝国五万骑兵再这时候,已经是向着菲盐城冲击过来了。_ 第二百零三章 载入青史的球赛 球进了!狼队先锋踢出的皮球,在空中巧妙地划出一道弧线,正好从战锤队守门员竭力伸长的双臂手尖处飞过。从球门左上角飞进,当足球在球网翻滚,恍如在网里跳跃的大鱼时,整个球场为之一震。朱翊钧从御座上一蹦而起,双手挥舞,仰天长吼。潘应龙和沈万象高举双手,肆意大喊,然后抱在一起,“嘿嘿嘿。”风月麻利地就吧自个儿的被子放好,然后趴在冰凉的玉席上,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条路,该怎么走?”杨曦语气开始变软,他把这个曾经的对手,变成了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身边有轻微的动静,睁开眼看见薄音正打算撩开半边的被子。更可恨的是,饶是看穿了这一点,她也只能顺水推舟,不敢坏他好事。至于夏音,他现在已经完全懵了,因为她一路胜利打了过来,所使用的几乎都是她自身的本事,包括对招式的见解和拆解对抗。“云姑娘,照这样下去,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眼见着七夕楼已经面目全非,翠翠终究还是沉不住气。魏孝帝登基的头一件大事,便是筑兵西北,以挡宋军。易国如薨逝的消息已经传遍列国,宋国屯兵在吴国的边界,隐隐有欲动之势。吴魏两国联盟已立,殷戈止整合了一支十万大军,把兵符交到了尹衍忠的手里。“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是门口停了辆保时捷的地方吗?”吴代真疑惑的问道。她站在原地,在铃兰的哭声里,任由理智和冲动在心里拉扯了许久,最终压下心里的冲动,整颗心都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摩托车上的男的没有理会张风的喇叭,而是右手单手驾驶摩托,缓缓伸出左手,竟然比出了一根中指。接着就兴奋的向着他们的帐篷跑了过去,跃峰想起了周老爷子曾经说的“三堂引灵”中的周家、泉家和张家,跃峰想来当年的那场浩劫,逃出命来的原来不仅仅是他们周家,还有泉家的人。“应该就在前面那个地方。”灵指着前面说道,对于“废材灵”这个称号,他已经习惯了,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挺废的。巨老鼠惊慌地瞪大双眼,在它眼里,萨拉的化身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千米之高、气势磅礴的不知名怪物。“想讹我?简直是痴心妄想!”马逍遥不屑的撇撇嘴,本来心情就不顺,现在又被一帮士兵给刺激了,让马逍遥更加的恼火。“好吧,好吧,我打电话问问。”叶寒连忙摸出了电话,不过不是给工作人员,而是直接打给了张烨,这货可是这次cg的主办方,找他要几张门票应该没问题吧。梁山陡然一惊,本以为还要展开拉锯式谈判,不想转眼就谈崩,暗呼糟糕,他退得不够远,很可能被波及。“想要成为天地至尊,的确很难,但不管怎么说,最起码我们现在已经看到了一丝希望了。”生死国主淡淡一笑,打破了在场的沉寂。白雪一瞬间呆住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那只哥斯拉的身影有些虚幻。因为他还处于灵魂状态。说话的这位古歌与其他古歌都不一样,因为在无限可能性的平行宇宙里,也存在古歌没有被烛九阴禁锢的宇宙。但是,当他看到房间里面坐着的三名黑袍人之后,这个光头大汉,却立刻打了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差点就当场跪下。 第二百零四章 没完没了是吧! “合计盈利一万六千圆...”安良行的院子里,耳朵上夹着一支细毛笔的账房先生,弯着腰,端着账本,拖着长腔,嘴里数字说的是安良行坐庄,在京畿足球联赛冠军杯决赛的收益。修齐广脸黑得如锅底。才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谁说的开赌坐庄,稳赚不赔?我要的不是稳赚不赔,我要的是张四儿担忧地问:“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云炽灵力没有完全恢复,要走出这里更不容易了。只是,突然的感觉,有着一股湿热的黏稠,沿着她的腿,慢慢的流动,她不知道,这样下去,银月还能支持多久。如果一开始的时候就选择沐阳的话,也就不会发生下面这么多的事情了。云是强而烈,云是诡而变,兄妹二人都出尽了全力,一时打得难舍难分,分不清谁是谁,唯渴望用自己手中剑,赢得这场比赛。可是事实却是,纪心凉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萧琰的,纪心凉就萧琰这一个男人,孩子不是萧琰的,还会是谁的呢。确实,季老夫人透露出要跟郑家联姻这件事的时候,季言墨并不在场。怎么说都是他们长辈擅自做主张,没有经过季言墨的同意。渐渐地,林暖暖已没了起初的惊惶,神色镇定了下来,只再没有了方才和煦如春的目光。离开李蒙家之后,陆棠棠直奔陆家,还真的从陆家宅子的后花园里,挖出了一个已经生锈的铁盒子。他捂着阮萌眼睛的手放开,阮萌的眼中有了些神采,他看着才顺眼了些。此时,夜紫菱抬头,也看到了一直安静地矗立在旁边的那一道高大的身影。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往外走,不顾左胸伤口的隐痛,慢慢地走出屋去。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她不知道刚才高兴的手机已经被打成碎片了。不过,短暂的怪异之后,更多的还是感激,至少这条命,今天算是保住了。“这是我应该的!”百里守约端起狙击枪,帅气地敬了个军礼后便一闪而逝。“我当然知道你是来找我的了,我是问你是谁?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男人说道。而乔恩抬着自己的手指,放到嘴边吹了吹,眼中的戏谑,显然更加的浓郁了。好在高兴今天就要走,他的担心,只是一晚上而已,又可以在一言九鼎了,想想,就比较爽。而此时南京的散打圈却迈入寒冷的冬季,宫本武藏连战连捷,在中量级横冲直撞,蒋时运,胡一帆,易云鹏,皇甫玉阶接连被他挫败。卡拉卡是被人扛着出来的,宫本熊二几乎是被抬出来的,两人现在的状态比高兴差多了,而且他们的是硬伤,估计将来也就这个样子了,高兴算是内伤,可以恢复的。欧阳正华眼中杀意一闪,身体向前了一些,屁股只坐在椅子的边缘,最好随时动手的动作。对于该则消息,亿豪娱乐的300多名员工,全都像炸开了锅似的在办公室里议论不停。陆玲萌手中的剑名为残虹,来历如何除却陆玲萌之外无人知晓,但传闻称那是一把屠龙之剑,曾经斩杀过真龙,其上布满戾气,极少有人可以驾驭。当然,因为帝国历史上一场著名的叛乱,暗鸦守卫受到了重创,导致了他们人数稀少,也难怪西撒在看见一位来自暗鸦守卫的星际战士时,会如此惊讶了。 第二百零五章 一桌菜两桌客人 南宫冶放下毛笔,转头问道:“怎么了凤梧?”沈万象在一旁答道:”滦州战锤队队员,今天在参观京师大明门行政区后,戎政府请他们去太白楼,与西山狼队全体队员聚餐。有两位战锤队员出去买东西,慢了几步,落在后面,结果被一群混混堵在舂米巷,十几人围殴两人。他俩都进了京师医院,其中一人右小腿骨头被打而灵羽萱毕竟跟洛倾月生活的时间长了,平时倾月不开心什么的,她一眼都能看出来。已经是今晚上的第三次了,如果不是顾阑珊习惯了,她真的以为是自己手机坏了。徐家兄弟默不作声坐在那里,有些埋怨地看了眼苏珊,谁也没想到这家伙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这样的感同身受,四年之前你该清楚才是。不对,你忘了……”空气中一个叹息悠远的声音传来,那一道黑影忽然朝着地上雪色的身影走来,看着地上的身影,看着那雪衣上殷红的血迹,眼底意味难明。丝线不仅多,而且那金黄的颜色更是纯净。随着绵绵的念力丝线进入脑海,他识海里的气旋开始了疯狂地旋转。那情形就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然遭遇到了龙卷风的袭击,陡然变的浪花四射。人性本来就是一种非常复杂的东西。有的时候不同的立场所思考的事情,在另一个立场看来,完全就是相当奇葩不可理解的事情。安娜,内德,卡尔,三人就是幽狼光狼部的三员大将,除了安娜作为光狼部总管外,内德和卡尔两人不管是训练,战斗,任务,很多事情都是一起的,为的就是培养两人的默契。这种事情并非无聊,而是有着很显著的效果的。“那你来做什么呢?”我相当不解地问道。陈沐阳有事,我自己就回去了。吴锦年跑来是做什么呢?由于刘葛涛需要用机械臂抓住旗子,因此无法攻击,只能埋头往前飞。霍老怪看向的目光先是落在郁可达身上,郁可达脸上带着骄傲的神色,他炼制出来的九阴黄泉丹,可不是凡品。“是我松懈大意,我的过失。这种事,绝不会有第二次!”封天鸣剑眉微蹙,咬牙道。云杰一抬头,眉毛一挑,道“正好我要找你,走,跟我去找蕾欧娜。”说完,拉起菲欧娜就走。大火球与数道闪电相碰,猛听得“轰……碰……”一声巨响,周遭随即一阵强光刺眼,众人觉得刺眼难耐,于是便纷纷遮住眼睛。道怜从头到尾都在笑着,一双眼睛不断的冒着星星。要不是看到朱由检与雨殇,心里有些惧怕,早就冲过来了。看过了现场的检测以及分析,寇一铭让副警长海富川和几位组长一起来到现场,以及原先晕倒在外面的几个警员,“你们可有看到凶手的样子?”寇一铭目光盯着他们,几个警司纷纷摇着头。这一箭艾莉丝不断灌注血液进去,后又吸收中心战场无数肆虐的能量。在她自由落下离地面还剩不到100米时艾莉丝终于松开弓弦,只见一支半染血的银色巨箭爆射而出。云杰一口气飞奔至西城门口,进了城见人便问,集市在哪儿?那里有卖猪的吗?夏天一脸懵逼,啥情况?我不过是一个陪客人赌钱的呀,怎么还向我借钱来着?“徐天,我劝你还是赶紧滚吧,到时候我的灵魂威压,你可是无法承受。”郁可达表面上是在提醒徐天,实则在羞辱徐天。 第二百零六章 我要打到河中去! 三人静默了一会,霍边问道:“消息可靠吗?负责情报收集的田乐答道:“都是我们在于阗、俺的干等地招募的当地人,跟叶尔羌贵族有宿怨,想借我们的手报仇。家眷也在我们手里,潜伏去了哈实哈儿、叶尔羌城,拿着我们给的钱财,利用以前的关系,四下钻营打听消息。这些消息都由参谋处情报科交叉对比过“对了,既然她精通礼仪,不如这样。”琉璃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个主意,她起身走到正在劝杯的丘比身边,耳语几句。她从未觉得现实有多么残酷,但是听到万荭所说,她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与此同时,她也为自己的自大感到深深的惭愧。他天马行空的想着,如果将这风雷堂收到麾下,然后将他们送到西川军那边或者送到米吉统领的那支奇兵那儿,专门整出一支以火药为作战手段的兵种来,未尝不是一件意外之喜。托尼有些犹豫地拿起了信封。白色的纸质,有着电影里玩神秘的信件一切特征。没有署名、地址,几乎抹除了一切可能指向寄件人的信息。冥古照神莲,本源奥义光云,剑道奥义,剑祖剑魄,天剑魂,极致的剑道规则,帝品圣意丹,六十八阶的精神力强度,神剑之旁,圣王境剑道圆满。不过,这样一来,对于肖遥来讲,倒也并非没有好处。部分存有轻视之心的掌柜收起了对肖遥的轻视,重新打量起肖遥。这还用牛建国说,不说别的,就从政治部这三个字,吴振荣都得乖乖的听人家话。老仙王疼的撕心裂肺,十指连心,林木这样的一拳下去。就算他是仙王,没有上百年的时间,他的伤势也休想好了。但从相处好几次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是一个很亲和的人,而且除了那股恐怖的毁灭力量之外,他的身上还有着一股温暖人心的力量,所以即使是对外人很有敌意的夏露露,在相处了几次之后,也是放下了对于亚瑟的警惕。典型的西式菜谱,就算吃了这么久布雷德仍然觉得不能和中式家常菜相比。刚刚上任,联盟隐蔽最深的杀手组织就冒出来,那想要露面的年轻将领简直就跟闻着味一样一个个冒头就想争一个博出位的机会。同一时刻,紧追不放满眼血红的菲利克斯猛地将巫秀丽和雾月扑倒在地。虽然他们觉得刚刚陆宁晚表现出了超凡的自信,可这是行医救人疼,不是别的。那老太太原本还不愿意走,可看见重舟指向了一旁的纪晚榕,她才摇摇晃晃的朝着纪晚榕的方向走过去。每过一段时间,外围成员之中,就会组建宴会,以此来巩固各方的关系。“若是惊扰到太后的身体,你这罪责担待的起吗?”端王妃看热闹不嫌事大。陈泽每一次下手,那种所能带来的极致痛楚,让韦雨星紧咬着的牙关,都有些咯吱作响。苏淼淼看着他疲累的模样,消瘦的身体,明显老去的模样,心中不忍,点了点头。这个宅院看上去要比其他的宅院都大,朱漆大门前还有两个石狮子。陆芷鸢呼吸有些乱了,唇被放开,她才好受一些,沈君樾盯着她嘴角残留着水泽,眼热心跳。“方丈,若不降服此魔,恐怕我寺僧人将永无宁日。”达摩院首座玄真也脸色发黑的开口。 第二百零七章 哈林汗的万里江山 阿不都哈林汗扫了一遍众将,威严的目光让所有的人,都乖乖地低下了高贵的头。 五年前,满速儿汗的儿子沙汗傻乎乎地率部北征金山,想要征服瓦剌部,结果战败身亡。 土鲁番国陷入争夺汗位的内乱,阿不都哈林汗带着两个弟弟锁非速檀、马黑麻速檀,率主力大军东征,迅速征服了土鲁番国,留下马黑麻速檀,立为土鲁 虽然从乔乔口中间接得知了凌峰修炼锋炎融的惊人天赋,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凌峰施展!不过是一天时间,已经能够将锋炎融掌握至如此熟悉的境地,麦柯眼眸深处狂喜之色毕露:或许,他真的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吧? 漫天玻璃碎片如雨点般洒了王成一身,连脸上也沾染了不少,这一下,王成彻底懵了,眼中除了深深的惧怕再没了其余的情绪,脸色一片惨白,嘴唇打着哆嗦,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秦江枫手上还剩下九支箭。这场比试不比其他。就比谁射中红心多谁就是胜利者。 早前闻听豹叔说每到夜里,鹞子沟阴风大作。飞沙走石,我这才逐渐信服,天将要黑时,果然,山谷里狂风渐盛,穿堂之风。刮打人脸,竟觉疼痛!沙石真被卷了起来。又走了一会,太阳完全落山了。 关键时刻,凌峰紧张得手心尽是汗水,迎着余涛的眼神,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识海内剑灵急转,眼前这座囚牢的一切细微的能量变幻都被他清楚无遗的映照在识海之内。 大陆碎片,其中不乏一些超级大陆,动辄便是数以十万里巨大,甚至有着过百万里的,都是当初起源古路的一部分,不过是因为帝战缘故,崩析开来,漂浮在这无边混沌疆域中,缓缓地移动。 相反,元力学院有特殊的方法可以测试天赋,如果有物质天行者被测试出来确实天赋极佳的话,有可能被送往元力塔,并且提供给他们一些免费的元素魔核,这也算是给了普通人一个晋身的机会了。 罢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样的乱局之中,任何人都不能保证见到明天的阳光,他和她也一样,在那迷蒙不可测的未来之中,他们都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一年赚一两千万,周明军还不放在眼里,他来贵黔的目标是让莫天跃卷铺盖滚蛋。 下一刹那,一股惊天动地的狂暴元力‘波’动,从牧元的体内席卷而出,显然暴怒的牧元,已经不准备有丝毫留手,要施展出最强手段轰杀楚轩。 李树瑜没有再说话,而是蹙了蹙眉,目光转向魔方扔出去的方向,心想会不会是魔方对陈枫做了什么手脚,让他出现了一些改变。 威尔亲眼目睹,夏洛特·玲玲几乎饿虎扑食般跳上婚礼蛋糕,毫无吃相的一顿胡吃海塞。 看到这样的标题,傅云中只觉辣眼睛,顿时就有种想砸手机的冲动。 他之所以展示实力,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对方。而现在看来,至少已经达到了一半。 路奇庆幸威尔没“恶作剧”,否则他根本躲不开,估计眼下脑袋也俨然破了个洞。 再然后,泥菩萨之所以‘算命’失败,不是他算命的本事不行,而是他剩下的气运不足以看到苏楚的‘命运’,从而导致的失败。 第二百零八章 你们阿不都哈林汗叫捎的礼物 巡逻队长的喊声在荒野里回响,传得极远,甚至让远处的哈林汗隐约听到了。 他转头看向这边,狐疑地捕捉着似有似无的声音。 寂静。 巡逻队长觉得整个天地变得非常的寂静,就像黑夜即将结束时那种寂静。 怎么回事? 不远处突然有二三十个红光亮起,闪成一条线,在黑夜里非常显眼。 他只是一尊傀儡罢了,只是想当然的就认为君长生和天庭是一伙的。 手旁的烟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攥在了手里,此刻已经完全扭曲了。 只四个字就匆匆结束这趟会面,二十多年的母子,半年间落得无话可说的地步,以后还不知要怎么生分下去,最无奈的是,谁也没有办法阻止这情况的恶化。 第二天再来的时候,时晴从常去的理发店里借了把剪刀,用浴巾在周冬忍的脖子围上一圈,阳光下他傻乎乎坐着等着被剪头发的样子特别可爱,时晴没忍住捧着他的脸吻他,还给他拍了张照。 司慕白的神情还算自然,但是他也不示弱,同样冷冷的回视陆川。 就在天庭争先恐后准备退出傀儡殿的时候,君长生冷不丁的直接取出了戮血魔刀。 自从宇智波镜身死、秋道取风不出秋道家后,终于不受千手一族掣肘的猿飞日斩,成立了木叶长老团,把他们这三个昔日的队友变为木叶长老,给予极大的决策权。 漩涡清看了看波风水门,他的眼睛明亮和深邃,透露出一股无可比拟的坚定。 林凡眼神微微一眯,感受着这股气息的逐渐靠近,心中评估了下这股气息的大概实力,手中蓦地从系统空间中唤出了血魔刃,静静等待。 看到司慕白曾打过电话,也看到了司慕白发给慕落落的那条微信。 和万由里达成了共识后,美九就把她邀请到了自己离学院不远的家中。 只见木道人道袍飞起,两个衣袖中飞出漫天符纸,足足有上百张符纸涌向林海天。 “无界?”花九沉吟着这个名字,之前荡魔堂从讹兽那里得知有个半妖组织在跟众天合作,这应该就是那个隐藏的半妖组织吧。 万大少似乎是受了触动,眼睛像进了沙子一样,不过他为了掩饰,故意如此说来。 邪生一问出这话,夏封看着邪生的眼神瞬间就好像在看白痴一样。 待他呼吸声变得均匀,黑猫悄悄的跳上了床,打量几眼后,钻入陈浩的被子中,挨着躺下。 安迪坐起了身,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旋即睁大了眼睛,眼光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再看向秦阳的眼光中越发多了两分炽热。 君严又不理她了,实际上,她一直都在明里暗里的挑衅君严,君严都没有怎么理会过她,这让红魅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吸引力了,毕竟寻常男子见了她,从来没有像君严这般漠然的。 冷眼看着追近的树枝,御魔剑一剑斜斩而出,剑气飞射,将其斩的支离破碎,散落一地。 不仅是夜族的二老,此刻所有的人都是震惊看着空中这奇异的一幕,就连君严也是带着惊讶之意的向着灵胎问出了一句。 “都给我死!”叶虎愤怒,原本坠落下地的身子猛的一抖却是翻身,并且手中多了一个带着碎裂的瓷碗对着那之前的百条巨蛇扔了过去。 第二百零九章 叶尔羌国就这么没了 一个圆乎乎黑漆漆的东西,噗通落在地上,在尘土中滚动了几下,滚到一位叶尔羌军官的马前。 军官左右看了看,收到同伴的眼神。 愣着干什么,上前去看看是什么玩意。 军官迟疑一下,策马上前,走到跟前,俯身下腰,伸手在地上一抄,拿起那个圆乎乎的东西。 抓到的黑乎乎的是头发,转过来一看,军 盈玥只得麻溜上前,一个个请安问好,从老太太到阿玛额娘,再到大哥大嫂。 “你先前提到的机缘呢?”玥颜直接问道,那超脱天极境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从他的表情中,宋星也意识到,时琦口中的恶评艺人名单,果然如传说中的可怕。 同样,不仅仅是他们,光罩里的所有人看着眼前的场景,都忍不住骂街。 “杀你?”周谨眉头一皱,雪槐要杀许姝显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她必然是听命于傅家,可是傅家为何要杀许姝?许姝又是怎么跟傅家扯上关系的? 由于北部沦陷,东莱国开始限制北部与南部的出入境,因此,就阻绝了消息的来源,以至于罗逵登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这些士族乡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天目光平静,抬头看向了远处的虚空,一道遁光向着此处而来,气息有些熟悉,似乎是一位故人。 艾利亚也把头从沙发靠椅上抬了起来,看着蒂蒂丝,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蒂蒂丝这一次的猜测,有点靠谱。 只不过,原本身上的黑色斗篷长袍,在刚才的战斗早已破烂不堪,现在的它,衣不遮体,仅有几块破布勉强遮住重要部位。 处于这种状态下的楚逸能够清晰的感知身体的每一处,对力量和星力的操纵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 言希躲在她的身后,大眼睛偷偷看了看眼前的男子,毫无印象,便低头,摆弄起手中的银色七连环。 许可心犹豫了半晌,紧握着玉佩的手始放松了下来,她拿出一根银蚕丝将之窜起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竟是要日夜贴身带着。 韩遂大叫一声,就在这性命难保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赌徒式的办法。 办公室内的空气很安静,加上雷丽沉默好一会儿,整个会议室都像是静默了。 本来照事态的发展,辛老七十大寿,便是闹也是爷爷逮孙子出一出气罢了,可出乎阿衡意料,闹起来的不是主家竟是外人,还是跟言家有关的外人。 金鹏点了点头。“行了你下去吧。不必监视了。”说完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递给了黑衣影卫。 蓝霸龙全身布满龙卵,具有极强的接触感染性,同时它自身的免疫力强得吓人,所以中了那么多剧毒箭矢,还没有倒下。啪啪啪,刷刷刷,闪电破开它的防御,飞剑撕开他的皮肉。 所以,夜叉族可用声波御兽。但罗刹族却可用声波攻击野兽,世上一物降一物,维持着宇宙平衡法则。 “哎呀,好了好了,后天吧,后天我有时间。”电话那头的孟紫瑶还在睡梦中就被陆衡给吵醒了,现在的语气满是不耐烦地说道。 感应空间中有三种药丸,血气丸可以治疗身体骨血,神气丸可以治疗精神意志,心气丸可以治疗心灵。既然前两者无用,可以猜想魏则是被伤到了心灵。 李天辰没有接光明神的话,若真如天帝意念所说,那么,他倒是真的要好好斟酌一番了。_ 第二百一十章 烟酒齐全 不过漂浮起来的沙砾并不多,孟起还没看出来沈飞想要凝聚个什么玩意,沙砾就像是失去了支撑,哗的一下重新掉落在了地上。 “难怪没有蛇虫鼠蚁,你们看这里什么?”高庆用手指了指面前的墙壁,蓝蓝直接摇头,表示自己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司机则是凑上前拿鼻子闻了闻。 全市的商界都在关注中,包括同为巨头之一的丁氏峰劲集团,丁博远在办公室打开了电脑,时刻关注媒体关于报道秦氏地产的动向。 “后生人,不要害怕,因为害怕也没用的,随缘吧?”老人对高庆劝导。 没到淬灵期就是不方便,只能通过符篆开启天眼,时间还有限。到了淬灵期之后,只需掐几个手诀就可以开启,而且耗费的灵气也不多。 什么蝙蝠侠,蜘蛛侠,猪猪侠的,能和孟起这一身行头比吗?孟起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混搭,而且每样东西的来头大的要死,要是真让他们知道了,恐怕是眼球都能掉出来几个。 祁致远一听说祁旭尧回来了,立刻拿起高尔夫球杆,怒气冲冲地来到大厅,二话不说就扬起球杆打祁旭尧。 丁丹也时不时以微笑回应,但她的心意是否也如此,她是彷徨的,长期处于压力的职场,使得她对感情很陌生。 一个穿着正装、标有珩视工作牌,挂着mcn记者牌的年轻人激动地挡在了最前面,采访经验丰富的张玮一整年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采访的秦家的老爷子和夫人。 霍依兰隐隐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季言墨的敌人,否则真的不知道会死得多惨。 就在他按下升降梯按钮的时候,齐凡刚说出口,此刻升降梯却是已经开始缓缓下降了起来。 木原一族所属的研究所内,黑色短发的男子沿着墙壁慢慢倒下,常用的头盔缺失了一半,上面布满伤痕。 只是随着她伤势好转开始修炼,过往的记忆涌现,或许是她不愿意接受那样的过往,不愿意接受杀死挚友的自己,所以将一切归咎于心魔。 毕竟这样一来,也就没有着他们什么的事情,也就没了激情,上场杀敌,也才能够让他们的心激动起来。 辽远尚还没有接近到濯清涟的周身,一声薄怒之声突然响起,其中还隐含了一丝极为高深的灵力压制,听在辽远耳边,本来不高的声音,却是犹如爆炸一般的巨响。 撞击声密集如雨打芭蕉,符阵师学府大夫子傅雨所布的防护结界轰然破裂,姬明幽冲花九眨了下眼,冲入宅院。 没有多理会它,在灵炎的光芒下,君严开始了找寻其他人。先是在原地转了转,没有发现任何人,然后才任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前行。 这两个字仿佛不是西门吹雪讲的,而是被牛肉汤摇出来的,从肚皮卷到口腔,从口腔的牙缝里摇到外面去。 这就是大坤王朝的守护神,龙老。龙老姓龙名释天,不是龙族,是人类,也是如今大坤王朝唯一一个大尊者人类。 面摊的老板对这突然的变故,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没多久,就把酒端到宫九面前。 等悬浮车靠近光轮之后,光轮打开了一个口子,有牵引光线射出来,将他和少年牵引进了豪华光轮。 莫羽蓁吃了一半,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说:“我和同学约好了出去逛街。”说着便上了楼,不一会又下来,打开门出去了。 “县委办通知的,我也不知道,打你手机是关机。”千惠赶忙说。 曾颖被气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又有点着急想去茅厕,一时之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哭的更厉害了。 四驱斗士脸红了一下,他挠了挠头,也按捺下了自己迷妹脸的态度。 第一天,他打造出了一台普通级的动力引擎,极限功率输出是1499马力,超出一般普通上段机甲30%的,其动力输出曲线异常完美,玉玲珑看的都想把它装到青鸟号上去。 默默的撇撇嘴,她感觉这次回来之后,莫靖远的脸皮又厚了好几层。 林锋权情不自禁地亲吻了一下李师师的额头,李师师紧紧地抱着她心目中的爱弟燕青。 叶寒声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里?我没敢跟他说实话,就说自己大街上瞎逛。 “既然你这样说,那为什么不杀掉我?佐助,你以为这样就叫斩断羁绊吗?”鸣人大喊道。 这一次,他们解救出来的x战警成员总共有十一个,除了x教授、汉克考麦伊、冰人、火人、钢人、幻影猫六个之外,还有五个二级变种人,平时在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里当老师,或者承担一些不太重要的职务。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当她再睁眼的时候,红烛已经燃了大半,一滴滴如泪一般落下。 “师尊告诉我,他们选择的霸主人选之一是现在还在新野的刘备,而我便要辅佐此人夺下荆襄和益州,然后吞并天下。”诸葛亮呆呆说道。_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朕给你们指出一条发财之路 朱翊钧先喝了一口温茶,润了润喉咙。 这一讲起来,就不是那么简略了。 “首先朕觉得,经济农作物,如这烟草,就是一项很好的振兴地方经济的手段。” “经济农作物,烟草?” 张居正四人有些明白朱翊钧的用意。 “对,在贵州、云南大量种植烟叶,那里的气候和环境适合种植烟叶。 面对绝对的物理震慑,我只能勉强看到胡老大脸上划过一道一闪而过的犹疑,随后转为坚定,随即放下了他手里的枪。 四弟的手被废了,而且泪水连连,很委屈,又很悲惨,紧接着发出了虚弱绝望的声音,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方才屋门打开的瞬间,裴璟之已经感受到屋中付煜的气息,示意这些灵兽不断发出威胁的声音,他也并未出手攻击。 “你现在可真是长本事了,竟跟着我来到了这。”付清妤又气又怕。 不过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天魔神宗达到渡劫期第九层的超级强者也有几个。 于是,他们带了自己的家人,朋友,妻子甚至如同三十年前的中年汉子一样,带上自己的孩子。 而张亦令已经坐在驾驶位上了,见她上车,按下自动关车门,给她系好安全带。 陆雨薇手中的拖鞋虽然一直在挥动,但却一下都没有打在陆少阳的身上。 吴果说着:“师弟,你应该知道的,师父不让我下山的。”把玩着手里的酒葫芦。 常州的一切都十分的平和,二叔确定没有任何纰漏之后,带我去了云梦舒城,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落脚,而是第一时间带我去了警局。 吕溟呢?他已经昏死了过去,衣衫褴褛就不用说了,浑身掌印也不用说了,最主要的是,他的整条右臂已经彻底消失,血肉碎骨撒了一地,强烈的血腥味令人闻风做呕,见他气若游丝的模样,显然是命悬一线了。 金丝铁甲已被唐敬之撕开一个半人高的口子,他自己率先钻了出来。 室内太暖和,害得苏杏有些昏昏欲睡,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立马清醒。 只见对面开放式的庭院里,四只汪在埋头痛吃,旁边蹲着一个背影潇洒的男人逐个抚摸四只狗的脑袋,仿佛在夸赞它们什么。莫非夸赞它们终于肯闭嘴? 李拾听到吴川的话一阵的轻笑。就在他准备还说什么的时候,秦家家主走了出来。 这个时代的上层社会常常会有各种宴会,尤其是在男子之间,倒也并非全然都是纵情声色,饮酒狎妓,主要还是要看你跟什么人一起玩,像这个河东青年这般,他的朋友基本上都还算比较正经。 而刚刚向公共宣布分手消息不久的艾玛,也在推特以及媒体记者的采访中,大胆的承认了这一信息的真实性,顿时引起了全球范围内的轰动。 见着那两个熟人,南宫香无心道一声,心中的失望之意不由得愈发浓烈,但脸上却是不见表现出来,反而目不斜视地盯向那两人,倒要看看这几人究竟想要拿自己如何。 过了半晌,管家笑嘻嘻的回到席前,身后却跟着一名大兵。管家向众人笑道:“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宿州城给咱们夺下了!”众人先是一愕,随即也都跟着欣喜。 掌握了幻境之魂那可就相当于完全的掌控了幻境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从今之后,只有狐九娘想要进入幻境林,再也不用像之前繁琐。因为整个幻境林已经被他她随身携带了。妙用之大,难以想象。 第二百一十二章 非常牛的船长 我就发现这邻居周围的丫头都看得两眼冒金光,就跟老虎见到肉一样怪吓人的。 这天出来逛街的情侣不少,但像他们这般容貌和气质都十分出众的,还真挑不出来几个。 夏青来不及多想,赶紧走上去,夏元霸想跟上去却被丽娘拦下了,朝他摇了摇头。 据说今天货物就到了,早上商店的营业员就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去取。 二人的周围像是出现了一层透明的保护罩,将四周的火焰隔离开来。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是几张照片而已,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地走着,连肢体接触都没有,校方也没有抓到实质性的证据,加上双方“家长”的压力,所以只是口头警告一下就算了。 巴特尔是其中的一个。他年仅15岁,聪明过人,懂事明理,心地善良,意志坚定,得到成吉思汗的特别喜爱,成为他的贴身卫士。 苏堇见她面色不对,便也没多问,替她裹了裹外套,搂着她走出了法庭。 蒙古军队友好地接受了他们,安排他们在营帐里休息睡觉,然后在他们进入梦乡的时候全部将他们烧死、杀死,无一幸免。 若不是阴差阳错裴老爷子一眼看中了苏禾,指定了这门婚事,只怕他们俩人早就在一起了吧。 “这方面我也没有好的名字,要不这样,魏公子姓魏,那魏公子干脆就称魏王算了,我们这个政府就称魏王府好了。”他建议道。 他的话说得有点不尽不实,玄铁被拿走,他心里也很可惜,而对方发现这块材料的特殊,肯定也会一探究竟——为了拿到新配方而杀人放火的例子,真的不要太多。 只是一个侧身便闪躲了开来,旋即一腿踢出,直击对方的屁股上。 郭大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嘴闭得很紧,嘴唇的颜色发青,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扳得开他的牙齿灌下酒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队长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儿子,一直想办法补偿他。 宁子安淡然冷漠的看了他们一眼,不似刚刚那般散漫,凤眼凌厉而霸气的看着这五十人。 以上种种的情况,很有可能会造成了很大的动乱,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将会扩大到最大,甚至会造成人类的毁灭。 于是急忙眯着双眼,眼睛虽然眯着,但还是看清楚了她的肌肤。卧槽,真特么正点,要是能够评分的话。我给她九十分。 这里已是大街,他沿着街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了那间粮食坊,也看到了斜对面会宾楼的金字招牌。 我下意识的想要撤退,但是韩泽的目光尤为慈祥,我不由自主的坐了下去。 他这会儿心情挺好,叠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目光虽然清冷,但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除夕中午在御府湾吃饭,收下父亲给的压岁钱,在别墅里玩了一会儿游戏,下午四点左右,李叔把她送去了景安佳苑,晚上便陪着外婆一起守岁。 要不是她通过监控里面看到他每天都在喂猫铲猫砂,她都以为他跑路了呢。 魔教现在已经一撅不振了,虽然说魔教现在仍旧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宗门。 在他的眼中,刚才的丢球是个失误,这一次无论如何是不能再丢分了。 江澄阴沉着脸,却并没有再做出什么过分亲昵的动作,而是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瞥了她一眼以后就朝外面走去。 她中年发福,本来就比瘦弱的夏菲菲有劲儿,趁着夏菲菲没注意,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坐到她身上就左右开弓又是两个耳光。 张雪娇絮絮叨叨说了医生的叮嘱,下定决心每天都走五公里,一定要让饺子变成头位。 腊黄的头发也变的乌黑且长,散落在肩处。苍白皮肤也有了健康的颜色,散发着光泽。 医官恍然明白后,更是一惊,连忙上前搭上赵翌的脉搏,却是手中一抖。 战斗的号角又吹响了,这支军团似乎在赶着所有人岀司隶的范围。 枪声顿时惊动屋内的警察,一窝蜂的朝门口冲去,可刚露头便被和深一一点名。 他当即冲着冷凝霜抱了抱拳,道了声谢,便急忙带着弟子开溜了。 几乎在同时,一阵雷鸣般的轰隆声闷闷响起,海潮一般由远及近,伴随声音而来的,是念奴迅疾打帘而入的脚步声。 张雪娇把花放在旁边,三下五除二扯开包装,看到盒子里的高跟鞋,嘴角抽了抽。 听到赫连容的话,月昭仪唇畔浮起笑来,只觉得比之红姑板板正正的话受意的多。 “将他们押回去看管好,没有李首长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保释。谁放走人,我撤谁的职。”刘强重复着李善达刚才的话。 他父亲是个酒鬼,染上酒瘾后几十年都没戒掉,有次大冬天的,苏木还看见他父亲睡在马路旁,准确来说是醉倒在马路旁,一整夜都没被别人发现,也在路边躺了一夜。 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的时间很充裕,每天可以无所事事,得过且过,游手好闲。 照美 冥粉红的的唇瓣都要张开吐出酸雾了,结果被这几句话硬是给“顶”了回去。 几个月前绿色天灾从天而降,闹得整个星球人心惶惶,值得庆幸的是兽人登陆后直奔大城市,这个位置太偏僻,并不能引起兽人的注意,想必是无waaagh可寻。 听见他说打算换电脑,苏木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又是一声大喊,张梁在这些兵戈透体之时都没有发出声音,这一声自然也不是他喊叫的,而是刚刚那声音。这一声过后,只看到一抹刀光从天空飞来,端的是潇洒异常。 第二百一十三章 居然是他! 黄船长一脸的自得。 “不瞒三位客官,我家老二正好被招工进了卷烟厂,我家大女婿被招工进了搪瓷厂,一个外甥被招工进暖水瓶厂,所以知道这三家厂生产的是个麻东西。” “黄船长,你可真行。” “我跑的是通州、天津到扬州的定班船,往来乘坐的多是你们这般做官出公差的,听到的消息比一般人要快。那边 那机甲战士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火凤就撞在了他的脑袋上,然后发生了爆炸。 “那好,我去。”桃夭答应的很利落。胭魅娘深不可测,用毒方面不比段落云差,甚至更厉害,有这么个好师父教自己,有一技之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在乔峰雄厚的内力帮助下,叶枫的伤势好了不少,不用担心伤势会恶化,才与乔峰相谈。 “刚才是开玩笑的,千万别当真。”裴君临只能尴尬的朝着王子琼说道。 桃夭是被一个噩梦吓醒的,梦里君幕不要她了,而且很恨她,恨不得杀了她。她在一旁拼命解释,却没人听她的,就那样无助而绝望的哭泣。 于是乎,剑拔弩张的内讧气氛,终于迎刃而解,冰释前嫌的诸人重新开始讨论如何跨越岩浆湖离开这上不挨天下不挨地的焚仙台。 而这三个元力层次,又分为一至九重,只有通过修炼突破前一层次元力的第九重,才可以进入下一元力层次的修炼。 如果对方只是路人,因为看上了她的样子想要搭讪的话,不可能知道她的名字。 而一边的徐佐言在听到这个不熟悉的名字时,不禁耳朵一竖,偷偷的留意起来,能让他们两个这样认真谈论的人,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桃夭一瞬间只觉得天都踏了,她怔愣了很久,都未从温虞这番话中反应过来。 倪雪轻哼一声,恶劣的话让梁完朝蹙眉回头望了她几眼,想到她最后说的那麻烦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脑海里竟然是认同自己母亲的话,这样的认知让他自己都感觉到惊讶,只是脸上的神情平淡,没有过多的表现。 叶寒瞪大了眼睛,他盯着老人时,却没发现自己的眼神中已经泛出了冷厉的杀意,这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他变得相当凶恶,老人身边的凌落,都有些后怕的准备护住老人免受伤害。 手轻轻地抚上那张相片,心痛再次如潮水般涌起,泪水模糊了视线,夏念这才发现,和骆铭在一起好几个月,可是她却连他的一张相片都没有保存。 “是!”冷智的回答言简意赅,不说心中恨之肖毅下令他岂有不从? “君侯,张扬张太守来了。”眼看到了距离上党三十里,朱宝的声音已然从车外传来,肖毅将形成通知张扬并不是想要对方准备什么,而是要好好犒赏一番对方,六年上党太守,张扬是尽心尽责,在民间亦是民声极好。 如果我真的忍心将这妮子扔在荒野当中喂丧尸,就不会把她从胖子菜馆一路带在身边了。 一见面,就吻了她,紧接着又表述着他的思念之情,易晴真的脑袋慢了半拍,反映不过来。 我本来还很是担心,以众人这样的状态如果碰上了什么突发事件,能不能应付。 他清冷的问了出来,目光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对面,厌恶是那么的明显,宁采宣紧紧握着拳头,视线落在冯妙身上。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千钧重担,我们压力很大啊! 不过在打开胸腔里面那一幕,并没有发现什么,只确定死者是吊死,接下来唐龙开始提取死者的胃容物,在胃容物里面,闻道一股浓浓的酒味。 “真哒?妈妈,你真好!”九儿突然就扑到景妈妈的怀里,抱着她的胳膊笑得露齿不露眼的。 “阿铭,这是市里专管建设规划的杨局。”张波扭头看着我,再一次介绍道。 “我听他们说了。”李艳丽坐到郜熊身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缓开口。 夜宵赶紧前,栾千珏接过来,也不嫌弃地的污秽,将她头发的脏东西清理掉。 “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好给你们准备些干粮带着路上吃。”老伯想得很周到。 到时候如能夺得‘天遁神剑’,那两个法王和夏侯天龙也无力与他争夺,到时自然归他所有。那他灵鹫上人也就自然成为武林‘天尊’,想到这里,他心里偷偷地笑了。 回到宿舍,夏至先打开了夏爱国的包裹,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封信,一罐奶粉,一罐水果罐头,东西不多,但夏至知道夏爱国尽力了。 林颜汐阖着眼睛还在睡梦之中,她肌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红色的唇瓣无意识的动了动,然后轻轻勾勒出一个乖巧柔顺的笑颜。 其实黄福也够努力,他不想那么直接,太直接会让沈嫣然对他有另外一种看法,在她面前一定要保持正人君子的风范。 此时此刻,方远山也不得不承认,聂振邦的能力的确是强悍的,是无法比拟的。 她的气质和柳卿相差甚远,刚刚走进这大殿,就为这大殿中增加了亮色,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强者,大多都是王子之类的,都把目光投到了这纪夕颜的身上。和纪夕颜比起来,就连她身边的两个玄武族,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这次,成风可不止只带了飘渺宫的四十名太上长老赶来,还有着几十名白衣卫,毕竟,苗寨中肯定已经有着一部分人选择了支持陈浩,想要完成计划,这些人也必须有人对付。 转过头,望见陈浩一副思虑的神色,邪灵并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自己能够想到这一点,相信陈浩也能够想到。 在白泽县的时候,有林寒涧,在玄武宫的时候,有李青灵南宫城这些人,然后到龙帝城的孤单一人。终于到了东海,杨妄才有了自己新的朋友。至少,现在已经算是共过患难了。 一开始,赵皇帝还有力气求饶。但是到了最后,赵皇帝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我是个外乡人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所以我那天特地留意看了看岚儿车上的地图当时我就发现了问题。”陈梦生的话把在场的人都吸引住了,没人敢搭腔了都想继续听他说。 “哈哈!看你还敢嚣张不?”释迦哈哈狂笑,更加的兴奋,像嗑了那什么药一样,一边围着虎王转圈猛砍,一边大喊大叫状若疯狂。 秦梦兰眼见来的这两人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人心里想的什么,也知道此刻自己的姿势确实不雅,确实很是体统,很想就此歇战,但是一想到刚才自己受到的欺负,就咽不下去这口气。 养身拳的一到九式,是气血境的练法,十至十八式,则是筋骨境的练法。 “这……我们所在的大地,是一颗球?”李淳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陈柔再射击,一只飞起的汽油桶砰一声撞在后面的信号塔上,信号塔摇了几摇,旋转的大探照灯熄灭,现场一片黑暗,信号塔也歪歪扭扭向一旁倾斜。 王级诡异更是足足有十几万头,每一头都拥有着单独摧毁一座城市的能力。 那守卫正在吃一份香喷喷的猪排饭,边吃边听收音机,枪就摆在桌子上。 此地距离玄道宗,已经不是太远了,只需要两个时辰,就可以顺利到达。 当初在规划瞭望楼的时候,苏景云直接将一大片土地,全部圈了进来。 虽然不明白,不过有来自京城的诏命,以及官印在手,苏景云也有些名正言顺地开始扩充淯阳三卫。 片刻后舱门再度打开,一个穿制服,戴墨镜的光头走了进来,独眼龙和络腮胡俩躬腰跟在后面。 本来冯佳怡在电话里只是跟他客套客套,有意无意的想邀请他来燕京玩。 武曼蔓想了想,咬咬唇从收纳袋中拿出了两封信,其中一份用粉色信封装着,一封用蓝色信封装着。 “若羽哥的的身体棒着呢!怎么可能因一次意外就……”上官晴儿说道。 草,你敢打电话给她,她不撕烂你的嘴就好了。不对,她这话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要向安娜告密。 气氛有着短暂的凝滞,唐铭只是看他一眼便没再多问,倒是顾凌谦本人坐立不安,觉得这件事很有必要解释清楚。 他还在惊奇为什么睡了一觉醒来,自己就成了光腿了?半夜是谁溜进来扒了他的裤子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打响的第一炮 潘应龙看了看对面的任博安和杨贵安,这两位新晋的京畿举重冠亚军,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查办此案,必须借助镇抚司的手。 对于这份送上门的大功劳,镇抚使苏峰也是乐意笑纳。于是镇抚司和顺天府联手办案的协议达成。 按照约定,案子由镇抚司主导查办,顺天府负责提供各种协助。 顺天府是坐地户 郭元暗暗发誓有机会一定要撮合撮合他们俩,当然这必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感受四周那充满贪念的眼神,东方不败豪迈一笑,身形陡然一动,在场的众人只觉眼前有一团火红的火焰一闪,随即只听得叮的一声响,先前叫喊的那男子手中利剑落地。 “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以为那一天不会来到吗?它会像明天的骄阳般,准时准刻,来到的。”阿狄安娜显现了美丽的梨涡,浅笑了下,便昂首离去了。 这还是苏林第一次看到秦嫣然穿高跟鞋,以前见秦嫣然基本上都是在学校里,她一般都是穿花布鞋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够看到嫣然这么正式的装扮,苏林也是有点意外。 穆青山倒是说话大大咧咧,一点都不担心,也是,他那黝黑的皮肤就昭示着,他在家干农活的时候,晒过不少的太阳了。 复赛则是四个种子队和四个出线学院捉对厮杀。不过做为同盟中公认的四大学院,复赛都是四大学院分别对阵四个出线学院。 城门前,杀声震天,马蹄声阵阵,仿佛是踏碎了大地一般,被这肃杀的场景刺激,陆无尘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凛然战意,手中长剑更是不住地鸣叫,似乎在欢呼雀跃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八号包厢里面还在吹着牛皮的苏林,听到了包厢外面的响动,然后又看到那飘舞着的玫瑰花,顿时,大家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热闹似的都跑出去了。 罗兰手持燃起金色火焰的长剑,不断力劈而去。而阿雷西手持漆黑的镰刀在抵挡罗兰攻击之后奋起反击。 “向南,别用那副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既然说了,那就会做到。你应该我”柳岩笑道。 “我为了保存好这片枫叶,曾经用剧毒的蛊毒花汁浸泡过它,所以,历经百年,这片红枫叶依旧鲜艳如初。”樊万认真道。 “你可以问问这位卓峰侍卫,我怕不怕战王府责怪?”纳兰天月看了卓峰一眼。 我盯着这寥寥数字看了又看,身体好不容易止住了发抖,我急急地去拨陈图的电话。 由于他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相貌,但看着他的背影,就能看出他身材魁梧高大,应该是个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 水瑶呆立在那里,傻眼了许久,不完整的封印法阵?这封印之法可是在她族中传了好多代了,为什么就没有一个长辈说过这九节封印阵是不完整的? 阿罪再次倒飞,这一次直接从门口飞到了屋内,刘毕几个跨步再次来到阿罪面前,简单粗暴的第三拳再次轰出。 大虾子将我放下之后,就自己盘起身,朝我伸头直吐信子。 深入骨髓的凶悍,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这一刻陈强体内的凶猛兽性再次被激发了出来。 心口波涛一样的疼痛袭来,他失控的冲上前,从后面将她紧紧的抱住。他像以前一样冲上前,将她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想要用这种紧致的温暖,来驱散心里的那股越来越远的距离感。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这小子肚子里绝对有货! 曾省吾呼呼地喘着气,停了几秒钟才答道。 “刚接到急报,梅林公在戎政府入值时,突然在签押房晕倒,人已经送到京师总医院去了。” “突然晕倒?” 张居正和潘晟对视一眼,“医院那边有传来消息吗?” “学生接到消息,马上坐马车去了总医院。 梅林公已经被送进急救室,院长李梃,还有太 那边,神殿的几位弟子面色一沉,盯着浮现出来的那个投影,低声叱喝道。 棒球棍打在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即整个车子疯了一样开始报警。 还没等我张口,大夫人就朝我们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们跟她出去。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我们说的,不过他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一样东西来,以前看过的老美的一部电影狼人,这东西不会是狼人吧,但电影中的狼人是被咬后基因变异形成的,人怀狼人的事还是有些怪异。 暗夜挥了挥拳头,他已经很久都没打过架了,自从五爷出事以后。 车子紧紧缀在唐笑身后,眼看着他在一家咖啡馆前面下了车,我赶忙让司机停车。 似乎是感觉到了韩振汉的目光,李彦简缓缓的吸了一口,然后微微回过头,冲着韩振汉略微的笑了笑。韩振汉仍然保持着他刚刚看陆秀夫的神情,一副无所谓,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根黑色的管子无声无息地插了进去,血滴滴答答地在流。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何明明昏死过去被她又扛又背了一路的人,居然在她就要插管进脉搏时,动了。 我想要伸手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直接拉开抽屉,将药盒拿了出来,视线牢牢盯在上面。 林佳佳当然没有异议,让陆盼给她家政公司负责人联络电话,收拾好东西直接去往。 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神色萎靡的朱雀天尊,云昊傲视天地一般的说道。 下一瞬,他默念法诀,勾连了剑中的禁制,与此同时,神剑蓦地颤动不休,发出一声清朗的剑鸣,剑锋向上瞬间悬浮在了身前,念头再转,其中一只长剑呼啸一声,化作一道惊天长虹向着天蝎大圣斩去。 这段时间以来,吴龙所做的一切事情,赵诗诗虽然没有去理会,但是并不代表就不知道,而赵诗诗知道了,云昊又怎么可能会不知晓呢? 求同存异,对于这几个比张绣人精许多的人,心里什么都放的很明白,只是现在放不下面子,主动与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握手言和,还是得有刘表这个中间人,来点台阶下。 当年对于他来说,如庞然大物一般的坤虚神族,如今将要面临被灭族的命运了。 马龙轻啸,趁着三人攻击暂时减弱的瞬间身体瞬间消失。领头那人顿时感觉到不妙,可还没动作,马龙就出现在他面前。 曾经离我们仅一步之遥的人,一旦错过,之后哪怕化身盖世英雄,身披金衣金甲,脚踏七彩祥云,一跃十万八千里,也未必能追得回来。 屠天剑发出了绚烂无比的光辉,仿佛是照亮了天下,刺得许多人都睁不张开眼睛,陷入了震惊之中。 苏晨微微一愣随即大喜,先不说这法则感悟内有精纯的元气能让自己武道修为更近一层,光是这是父亲留下的就足够珍贵了。 作为鬼国的第一名将,真羽秀吉只一眼便可以断定这两支队伍加起来也不过五百之数。但这两支队伍的破坏力完全不亚于一支训练有素的万人骑兵。 第二百一十七章 泪如雨下的陈荣华 这个问题孟卿衣可实在没有仔细想过,当下也稍略蹙眉,气氛也逐渐随着其郑重的模样开始有些凝重。 “我有些累了,先去睡觉了。交代你的事情别忘记办了。”毕海生说了一句,然后起身便去了卧室。 何母对着出去的吴易阳,咽了咽口水,虽然并不怕他,可是还是被他天生的给人压迫感的威严下,心虚胆颤。 这支埋伏的士卒,所有人都是半蹲在地上,幸好灌木丛很高,可以完全的掩盖住他们的行踪。 “那好,既然你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话音一落,林如依打开了自己手里的纸巾,里面是一把白色的药片,伸手就往自己嘴里倒。 在我看来,能进正规编制的人,肯定都是了不得的能人异士,不让他们出面,让我们来,会不会是想拿我们当挡箭牌?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我真是服气了。如果你想要去的话,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不过那地方比较危险,专门坑外地人的,很少有人能够带着钱或者东西离开。不过,我想你也不担心这个吧?”老刘服气的说道。 鸭粉肠刚巧烫好,副手顾不得理会,先用漏勺舀了一瓢,眯着幸福的眼睛一口一口地嚼,把一大根吃进肚子里,一声饱嗝也跟着震屋响。 “出海寻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来的,十天半个月是他,一两个月也是他。好家伙,不管出海的人有没有寻到宝物,反正一个来回你就赚翻了!”崔凯算了算,吃惊道。 “对了,这里面都是陆爷爷陆奶奶让我带回来的东西,娘,你收拾一下吧。”木秀指着那一堆的东西说道。 现在郭涛的情况很是不正常,但是我却仍然能够感觉到,当得知眼前的郭涛并不是别人替代的,就是他本人时,师姐还是发自内心的感到一阵喜悦! 眼前的这一幕让我目瞪口呆,在对儒家术法有了更深层次了解的同时,也是愈发心怀向往! 恐怖的雷霆再次落下,比之前要猛烈十倍不止,一击便让赤神剑剧颤不已。 然后赵府大公子面色自若走向另一支商队,二公子赵元尘也跟了一支商队。 这些江湖门派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情报网吗,二人离开了这么久,他们难道就没收到一点儿消息? 丁婷婷坐在林采薇的身边,她装着不经意地回头,看见蔡剑锋在盯着林采薇的长马尾出神。 此刻,我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称之为竹叶青,那一双眸子里透出来的阴森冰冷,确实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次你回来参加你哥哥的订婚仪式,那你明天怎么离开,总不至于明目张胆的离开,到时候被樊襄他们知道,依旧是个问题。”沈老太君思索半天,依旧有些疑惑的问道。 光鲜与丑陋往往只有一墙之隔,这就好像人性的善与恶总是形影不离。 “对不起……”马天雄老脸一红,连忙开口道歉,心里暗叹自己的格局真是太狭窄了,当自己觉得这是家事的时候,可林风却把目光放到了整座城市的平民身上,真可谓心系天下。 “这是什么鬼东西呀?”龙殇手臂疾伸,顷刻间抵挡住了巨鹰的两只利爪,整个身体却被巨大的力道砸得后退,‘砰’地一声撞在了陈果的空间壁垒上面。 “喂喂喂喂?你帮我解决什么麻烦了?为啥要感谢你?”颖儿没头没脑的话让陈飞觉得莫名其妙。 耳轮中就见一道绿光轰然落下,所有人全都惊悚的看着被斩落的黑先知尖叫一声。 大汉大吃一惊,这个黑影的招数太诡异了,他居然控制不住自己手上的刀,要么被他带着走,要么刀脱手。 虽然苏琪菲不清楚老管家为什么要阻止她,但是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她所不知的原因,当然她也清楚老管家是不会害她的。 不对,温兰这么天真无邪,不可能会做出这么心机的事情。应该是林风主动去约她的,难道说……林风对温兰有意思? 激光也有烧灼的作用,“用激光炮轰死它们!”虎说完对着下面开了两炮,纷飞的肢体与液体溅的到处都是,虎还没释放激情,上面就噼里啪啦的下起了虫雨,上面还有虫子。 话都这样说了,若是颜雪再拒绝就不是谦虚而是拿乔,更何况跟着苏沫,颜雪的未来更加的不一样。 他知道,风起道长既然在此时出现,是绝不会离开的,除非一死,否则就是对风起道长最大的侮辱。 “no!绝对没有,只是想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人生,仅此而已。”孙先生又换了一个诚恳的笑容。 这一战结束后?还是先看这一战结束后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吧。二十辆神机车是没办法改变大局的,现在仍然是十万以步兵为主的汉军对十万几乎完全是骑兵的匈奴军,胜算实在不大。 我这才舒了口气,手抚上心口,揉了揉,还好我有太虚软甲护身,不然那一拳说不定…真要了我半条命。 “宗主!”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声,接着其他人跟着喊了起来,幸好这个神秘基地建起来的时候隔音做的好,不然这些人的声音能够惊动几千名之外的五三一其他士兵。 众人转身往军营去,卫长风和宋甜儿各骑了别人的马,张四柱却是一路上不断的汇报着。 常年在血水中拼杀,这种痛苦凌峰虽然无法做到无视,但也还在能忍受的范围。 诚然…我是懂的,只要当今圣上驾崩,徐齐修便可离去,从此不受承诺束缚。_ 第二百一十八章 锦衣卫和政工处 任博安叫门口守卫打来一盆水,找来一条毛巾,放在陈荣华旁边的桌子上。 等他情绪稳定了,说道:“洗把脸。” “谢任老爷。 杨贵安叫人多拿几盏油灯进来,把室内照得亮堂,所有人的相貌都看得清楚。 “你儿子被俘后,因为懂汉话,又懂苗语,还识得两三百个字,我就推荐他进了第四师随军学堂,也 “你可别乱动了!不然容易更严重!现在可以兴平气和的谈话了吧?你来找我究竟是干嘛?”严歆问道。 裴穆和司浔心底点头点的非常迅速利落,却不知道旁观同学的心里脑补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 林维再次沉吟了一会儿,一翻手,一套崭新的衣服从空间戒指拿出来。 酒吧不是太大,装修也很一般,这是一家开在普通市民区的酒吧。 但他身体并没有任何变化,怒视着这白羽流星冲散一道道肉身幻影轰击下来。 楚河直接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对李默这样的妖孽,再多的辩驳都是无用的。 “齐老放心,我们拍卖行一定尽力帮你拍出个好价钱。”天宏拍卖行的人郑重地承诺道。 虽然之前的陈不凡沉默寡言,在魔皇身边就像个摆设,但如今已然有了质的改变。 自上次吃完饭之后,谷若芸也只是在赛场见过孙旭,他倒是一直没单独找过自己。 这里有大阵存在,以五座山峰为基石,其中自然隐藏着什么,虽然看不穿那雾霭,但陈不凡思量之下,还是决定进去探查一番。 瞟了眼代替双腿的樱十、木枯的双剑,史基的兴奋又消散了不少。 这一次不同,这般心意相通,情意绵绵,只是一个吻,两人就已经体温上升,激动不已。 前方的热闹刻坊里自然也是听得到的,尤其是前面的铺子客人众多,大家的声音又没有控制,刻坊里的人自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家酒馆虽然当时没有什么杂人,可以韦人雄对一号聚集地的掌控力,无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过他的耳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卜旭感觉到脸上凉凉的,他从打坐中醒来,发现空中洒落着零星的雨丝。 国主眼神一冷,不过,还没朝着夜南山扫过去呢,就听见夜南山接着说道。 天气渐渐回暖,就这样坐在街边,晒着太阳,暖洋洋的,喝着热茶,很熟舒服。 这华玉,貌似温良清秀,可这一开口,便知她的心肠并不似外貌那般纯善。若赵王在此,也不知是否能认出她来。 牧马人还没停下,在主街上忙碌的卜谨勇,就乐呵呵的迎了上来。 秦蓁听过之后,眨了眨眼,怪不得慕容栩会恼火呢,只不过瞧着孟璟玄这般得意,便也知晓,他也不过是逗慕容栩罢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温晴整这一出,确实把林舒整懵了,她端着酒杯看着她。 好在当初赤焰将虚无的身体给了自己,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利用这副身体,一点点收集戾气。 见她事发时下意识关上后车厢门还不忘将谢奕茗牢牢护在身后几人心情都非常的复杂。 亦失哈对关外马场是否需要那么多豆料表示质疑,毕竟按照正常的军马来说,每日也不过是三斤马料干豆,偶尔还得消食,一年顶多七石。 然后就看到了谢奕茗几分钟前刚发的微博和微博上掀起的抽奖活动。_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京师总医院 太阳越升越高,到了九点多钟时,日头挂在朝阳门城楼上方,俯视着整个北京城。 北城北居贤坊靠崇文门北街,有一处地方,绿树成荫,其中有几棵松柏长成参天之势。在松柏后面,绿树中间,有楼房若隐若现。 这里是原柏林院,现在的京师总医院。 西门前空地,停着二十几辆豪华马车,檀木的车厢通体墨绿色, 神机与雷暴还兀自不知道此事,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将秦龙正视为有威胁的对手,秦龙的等阶毕竟太低了一些,他们只是认为,只要击败对手就可。 黎亚斯敢确信,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交了傅斯年这个非人类朋友。 惜尘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皇后不会怪你。”说着,自己却一直望着远去的背影,轻轻蹙起了眉头。 禹燕每次来总是满怀歉意地跟吴明说对不起,说不该摔断他的肋骨,说完还用手轻轻摩挲那几根曾被自己摔断的肋骨,然后便埋怨吴明为什么不让自己给他生几个孩子,说着说着便双手掩面,痛哭起来。 \t水影飞红了脸,上去跟他抢自己的内裤,三果本来就是逗逗她的,看她好像真有点急眼了,便抱着水影轻言轻语的哄她开心。 “教主,你是在叫老夫吗?”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那老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事实上。她不止一次的对他的提议无动于衷。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怎么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她就是不愿意接受他当她肚里孩子的名义老爸。她宁愿嫁给陌生秃头男也不愿意嫁他。 蒋沁沁一惊,杜炜华显然是刚才洗澡的时候看见了洗手池上的剃须刀,她后悔的要命,怎么就忘了把这些东西给藏起来了呢?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殿主,找我有什么事?”夜莺轻声询问,手上却已经开始脱衣服。 林凡眉头一皱,突然出手,仿佛在空中随手虚捞了一下,武天雄顿时惊骇的发现,他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主动朝着沙发飞了过去。 林正阳假装有几分醉意,任由晓蝶扶着便进了里屋,进来之后。林正阳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身子晃了晃,但就是不肯倒下。 临江城内这些卖酒的商贾,不是想要联合起来,封杀自己的新店铺? 云姐当时看上去非常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支撑不住倒下,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紧紧护住怀中的婴儿,也就是陈化。 不过徐家的眼线还是比大山的水平还是差多了。当初大山和猴子在苏省卖盒饭那么久,柳庆他们都没发现,这徐家的一眼就被宋祁识破了,看来道行还是不行。 现在却被林凡用引雷术给击碎了,天山老怪恨不得立刻吃林凡的肉喝他的血。 “木匠?十个起步?”羊掌柜听到赵峥的第一个要求时,就已经有些愕然震惊了。 自己先前还在心中暗暗立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受赵峥半点恩惠。 一曲终了,秦凯像大牌歌星唱到high处一般将麦克风砸到沙发上,音响中爆出“嘭”的一声,所有人一起怪叫起来,鼓掌叫好的,捂着耳朵叫救命的,笑闹成一团。 真的在飞吗?还是仅仅觉察到肉体处于一种叫做空气的画面元素之中,仅仅觉察到躯体没有处于地面去依旧稳定的画面元素。 “他们去哪了?大约多久能回来?”云心妍马上问道,她不想半途而废,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会牢牢抓住。_ 第二百二十章 谁都不甘心 永康侯徐乔松的马车内饰非常豪华。 厢壁蒙的全是江宁织造局丝绸总公司出产的天鹅绒,“莫愁湖”牌,江南名牌,寻常人家得到一匹能稀罕成传家宝。 而徐乔松的马车内壁,起码用了两到三匹。各处还镶嵌着金银丝绣织的花纹,车厢四角各挂着一盏油灯,金光闪闪。 座椅是定制的真皮沙发,一摸就知道是察哈尔 按照现在的位置分布,纪灵和于诠的部队已经是完全脱离的其阵型,而且是太过于凸前,形成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 “我怎么照顾不好自个,再说现在不都是请月嫂,请奶妈,请保姆吗?你这是强词夺理。”糖糖立刻抗议道。 楚南冥通过上帝视角观测着,他根本没有给予这位大祭司,相关的内容,这些东西其实根本没有出现过。 闯入决赛的孩子爹妈纷纷表示,往后一定会尊重孩子的选择,理解孩子的选择,要努力挖掘孩子的天分;同时认为那些骂人的家长,全都是多管闲事,脑子有病。 国家形式如此瞬息万变,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无论局势怎么变化也影响不到他们。 人多嘴杂,重要的是这些人谢浩然一个都不认识。虽说外婆一对一的介绍了一遍,他的记忆力也不错,却只知道个大概。随口应和了几句,就拉着贺明明逃也似地离开客厅,走进厨房。 “哎,好几百号人等着我了,你说我怎么能说离开片场就离开。”周夏也是很无奈。 那是一只无比巨大的血红色蝙蝠,一出场就散发出了超强的半神波动。 许佳昌其实心里一直怀疑一件事情,但又因为这个猜测太荒唐,他跟谁都没提起过。 看着这个夸张的数字,周夏心里暗自嘲笑,微博的独立用户有这么多吗? 秦桐一走,华旭琴无人可奏,绝响难再。余留的七位昆仑公唉声叹气,吩咐数十名昆仑弟子将空如摆设的华旭琴仔细装裹,运回昆仑山封藏。 洛尘扬始终看着她,而她,则始终看着飞机外,等待着下一刻的解脱。 。于是她换了张杜莎的脸,魅惑妖娆的大眼,配上性感撩人的身材,自觉才貌双全。 打断辛天权者,正是日夜双曌中的另一大神祗——日赫王腾阳竞,他宏声出列,一身英武天袍直接飞入神皇与伏羲神之间。 接到这个工程之后的李肖杰兴奋的不能自制,却牢牢的记住一点:现在最要紧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黎洛薇知道北冥烨一直看着她,从她出现在沙滩开始,他的视线就未曾从她身上离开过。 空中的蚩焱殷袖一展,对旷异天囫掌拍下,那厢闭着眼睛、顶天立地的神农便也应声扬起巨臂朝大地汩汩挥去,旷异天提着骞晴一跃而起。 苏清歌有点招教不住,身体传递给自己的信息令她无比舒畅,忍不住叮咛呻吟,可她实在不敢叫出來,怕他看轻了自己。 眼角撇到崖边上有一棵树,蔷薇解下自己的腰带,一端系在树上,一端牢牢绑在自己身上。本来是想垂到崖下给流光的,可是流光只有一只手能用,根本无济于事。 人非圣贤,总归不能随时随地就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更别说傅擎岽,本身就不是好脾气的人。 视线拉近,这在此端然而坐的两道身影,赫然是那执掌着苍元镇最大宗族——萧族的老祖萧云山,以及挟持着萧蝉自石洞处迅速疾遁而走的萧族供奉徐梧!而此刻,那浓浓疑问之声,也正是从那眉头微皱的徐梧口中发出。_ 第二百二十一章 懵逼的朱翊钧 顺天府衙后院签押房里,东升的朝阳照进房里,一格格的光影像是刻在水磨地面上。 潘应龙和苏峰分坐在两张书案后面,翻阅任博安三人呈上的供词文卷。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非常安静,只听到哗哗的翻阅文卷的声音。 过了半个小时,两人交叉着把案卷看完了。 对视一眼,两人不知从何说起。 只不过他遇到了孟超,现在身体上的要害部位已经是被贯穿了一个大洞。 这些日子以来,孟浩然一直都在忙着孟家的其它事情,疏于对灵兽“雷火虎”的管教,为了不让灵兽“雷火虎”的修为落下太多,孟浩然便是将这只灵兽“雷火虎”暂时交给了孟霄然打理。 黑元亮说了一句,大家也是点了点头,看新闻和手机也注意到了今年雪似乎来的非常狠。 回头看梅朵,姑娘已经睁开眼睛,沉默不语,看着河道,片刻,张开握着的双手,此时李子川才看到原来她的手里握着的是一枚椭圆形,两头尖,布满花纹的东西。 年轻果然是好,皮肤不用特别保养,满满的胶原蛋白让整张脸的皮肤透着光泽,手指碰一下都格外的有弹性且嫩滑。 孟超心中苦笑,除非超过一半的人都这么想,否则根本不可能实现。 裴雅彤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难道中邪了不成,她这么紧张干什么? 在震天的巨响之中,孙硕虎手中的海鱼化为了碎屑,而孙硕虎也是蹬蹬蹬地后退了十多步。 江驲烈甩袖,回到座位上,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江清野,见他悠闲无比地喝着酒。 池北延的目光随着秦溪一动,确定她进了便利店,才转身看向尹千帆。 经过一番战斗下来,防区的战士们虽然消灭了部分鬼子,但是大部分还是逃窜了出去,防区指挥官得知情况后除了下令追击,根本别无他法。 在锻造室里,丁一先回复了一下好友和佣兵团内的消息,随后再次开始了枯燥又充满希望的锻造行动中。 “木村宏,你来啦,好久不见。”野琦骏夫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和木村宏打招呼。 赶紧摇了摇头,木村宏可不想家里人过来,那到时候他要是获奖哭不出来,岂不是很另类,要知道那些获奖者在家人或者朋友到达现场之后都是要哭一下的,可是木村宏对这什么奖根本不在意,哪里哭得出来。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说这些话,你懂么? 丁一猜测,是不是1级和5级的铁质装备里并没有套装,到了10级开始才有铁质装备的套装。 原本以为能从刘伯庸这里问到关于苏瑞的下落,却没想到竟是一场空。 音乐是一种善于表现和激发感情的艺术可以说,音乐欣赏的过程就是感情体验的过程。 他认为先不着急,万一夏冉熙有好的建议,那他就可以直接采用她的计划。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了,但是却还是想……亲口听他说。 在封弥燃的记忆里,师祖母贵为青凤族族长,从来就是端庄稳重,举重若轻的人。 尹莎莎在陆旭走了之后,艰难的把陆旭的白衬衫穿在身上,她可没有裸奔的习惯,特别是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 丫儿跟着我正要转身往回走,却听到一声急喝:“等等!”一会儿,一个黑色的身影自墙外灵活的翻进墙内,翩然落地。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连战连败的戚继光 朱翊钧把急报递给祁言,“给三位师傅看看,朕先缓缓。” 张居正接过急报,赵贞吉和谭纶提起衣襟站起身来,立在他左右两边,凑着头一起看着这份急报。 “春二月出雅令阔山口,横扫大漠南部的扯力昌、于阗等城...然后以当地人为向导,走叶尔羌城以南的喇斯库穆和撒思库儿山路,直抵费尔干纳山谷... 夜枭般的鬼叫随之不绝于耳,暗无天日的海底大监狱不仅不曾消磨暴徒们的意志,反令他们变的更加狂躁、嗜血,宛若饥饿的野兽。 “接下来就不用多说了吧,我想那个好运的家伙已经回来了才对。”苏楚似笑非笑的说道。 “不,我峨嵋派一直以反元复汉为己任,绝不是元朝的走狗。”灭绝师太在苏楚逼迫下,面色苍白的慌乱说道。 一百多步的距离,尚能在夜空之中射断旗杆,整个辽军之中,都未必能找出几人。 坐在二楼的一间包间里,石巴明给自己和韩允武一人倒了一杯酒,举杯对饮。 无人的房间,斯图茜优雅不再,边打滚儿,边一连串儿的消音词。 就在方腊麾下将士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攻城之战的时候,在方腊的后军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队黑色的骑兵。 只是顾嫣却对顾哲瀚的决定表示反对,但她没说话,只冷着一张脸对着顾哲瀚,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自从卡片与自身融合后,吴冕已然能通过技能卡,感应其他人身上的能量波动。 威尔点名克力架决斗且言语激怒他出战之际,他就已经落入威尔编织的圈套。 不过还没有等杜奇考虑出来有什么好法子,就接到了来自巴黎的电话,是梅丽丝打来的。 在独角野猪绝望和不甘中,整个猪身都瓦解成了偏偏虚无,但是那根独角却留了下来,此刻这独角有一半是深紫色,一半是金黄色,雷九天手一招,一道雷霆牵引着那独角来到了面前。 “老马,那里有一滩血!”同伴果然也伸手,指着窗外干涸的血迹说道。 这个法子好,既阻拦了骑兵的冲击,被护在车内圈的人还可以藉此掩护,向外攻击。 所有人、包括风人在内,最先到达目的地的,是唐球三人。三人距离唐球感知到的师父气息的位置并不远,而且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的风灵,所以及其顺利,可是当三人到达目的地,唐球却愣住了。 一声巨响将整个奉天殿震得微微发抖,一阵呛人的白烟升腾而起,把御阶上下都笼罩其中。 杜奇笑着说:“邱叔你说的不错,放到香港这一个地方自然是这样,不过若是将这个范围扩大到亚洲,甚至全球的华人圈子,国语播放还是要占据优势的。 左贤王震惊之余,在看到越来越近的赵国骑兵以后,再也难以保持淡定,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 “陆哥你要问我什么事情,我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喝酒,到处找不到这才去拿的。”陈若男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低着头承认错误,这让陆晨愣了愣。 真心投奔与被逼无奈,两者差距很大,前者会尽心竭力出谋划策,后者极有可能敷衍了事,甚至会寻机离去。 “丑鬼,你是何人?”孟获见到阿会喃安全逃回,不由心中大喜,于是指着典韦问道。 然而就因为这一次的举动,使得他体内的气息发生变化,劫力借助通天眼的力量逐渐转化为开天之力,其中甚至还掺杂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连战连败就是好! 科布多大营都司作战指挥部,是用木头搭建的平楼厅庭建筑,里面还弥漫着松木的清香味。 里面坐满了三四十位军官将领,一眼看去,一片原野灰。红帽徽、红肩章就像原野里的鲜艳的花朵,格外夺目。 声音嘈杂,就像上百只鸭子聚在一起开会。 西征军都司正式官名叫天山都指挥使司,分天山北路行司和天山南路 说完他转身,从储蓄戒中取出一个白玉瓶放在地上,流光溢彩,之后再度化成一股黑雾消失了。 就在一名黑衣老者准备说话的时候,之前在交易市场跟楚枫他们有过战斗的一名中年男子,好似麻袋一般被扔了进来,直接摔倒在了大厅了。 来到一楼,地面上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也来了一些警察,但是只是扫了凌飞一眼,便继续低下头去工作。 可是,上一次总决赛的芥蒂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够解开的,所以,安生也明白,这个交易势在必行,这不仅仅是双方之前情绪和感情的问题,更是球队打法和效果的问题,球队不需要一个需要过多持球打的内线了。 当然这话完全是和尚对于眼前武器数量的感叹,任谁也不可能用五把手枪和一千把长矛去参加世界大战去。 主仆两默默沿着薛府内堂的路径走着,扫云轩地处薛府后堂之西,四时之中秋属白,四方之中西属白,前朝有大家诗云:白狐向月号山风,秋寒扫云留碧空,便是扫云轩名的由来。 而司徒一脸担忧的看着司马,他既想要司马承认这原石是他们丢的,又担心因为这个引来都头手下人的报复,让司马吃亏,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最复杂。 而诺手也是如此,更加简单,对线期间只要锐雯不被诺手的外圈给Q到,也是毫无压力,更别说后期的存在感。 “神经病,我什么时候写过这么白痴的志愿?”毛乐言脸色一红,执意否定。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早就忘了八辈子了。 下球突破,能够成为09西决队伍的重要一员,他的进攻能力绝对不仅仅只是三分而已。 老猿本拟一击砸死南宫苒,自是用了全力。哪料到形势急转直下,这股巨力竟被反弹到自己脸上,顿时被砸的脑浆炸裂,死在当场。 他的语音其实并不重,淡漠中透着些许决绝和苍凉,每一个字都沉进我心底,我回头,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色。 “走吧,我们也去死亡森林!”等到忍宗弟子离开后,林川对众人招手到。 只是走出去之后,余雨却是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十分贴心的叫自己继续休息,然后她去准备饭菜。 马东现在也不明白事情具体的原因,也不知道那一方是支持轩辕灵儿的,所以仅仅是在门口随便找了个地方,悄然的坐了下来。 大过年的,家里正高高兴兴的喝酒聊天,突然有人在外面骂娘,说都死了这几个字,你气不气? “第二步,命魄命魂融合。”林飞羽依然是盘膝而坐,这三命合一的第一步,就是推动命星入识海之内,而第二步,乃是命魄和命魂融合。 看到林风,华美妍充满歉意的说道,现在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左右了,她是时间离开了。 如果她是楚轩那种变态,给她一些时间,或许会把事情演变得很麻烦,不管怎么说,宋游还不是二阶存在,哪怕无限接近,但终究差了一丝。 第二百二十四章 没打痛了吧?请再来一次! 宋药师带着两个步兵团,前进到科布多大营五里外的地方,开始修筑防线。 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丘,背后直通着科布多大营。 前面的平地地势平坦,少有起伏,南北宽二十多里,长六十多里,是方圆数百里少有的平川之地,被参谋处取名为落日川。 宋药师所部占据的这处山丘之地,挡在了落日川正前方,过了这 恢复了十个呼吸之后,雷电的力量逐渐消退,白云飞从水中浮了起来。 一个个士兵,都是已经被震撼的呆若木鸡了,然而下一秒之后,这些‘木鸡’却又立即变身成了‘发动鸡’。 后来盘古斩三千混沌魔神,以这些混沌魔神的本源作为天地演化的资源。 仅仅瞬间,身形暴涨十倍的吞天蚁一个闪身便来到了三足金乌的身前,狰狞地张开了滔天巨口。 只是一株水草,灵性便如此充足,那么湖心的那些果实,效果会达到什么地步,简直是不敢想象。 而听到在那道域之中,时空道人与盘古成为挚友,更是笑得近乎谄媚。 “崔宗师,你为了中央第三帝国竟能做到如此,洛某佩服!”同样发须赤红的洛天钧叹了口气道。 看到江流,短短时间之内,居然培育出了上千株的七星草,跟上百朵的暗夜星罗花,金天十分满意的夸赞一句。 然后在几天后,就是了解到他们已经是开了宴会将这件事情给公开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但是他到底是没有太多的立场说这个事情,甚至这次宴会并没有邀请他。 苏瑾忙着拍戏压根就没有时间管百娜娜,好在还有一个许盼盼,时时刻刻都紧紧的看着百娜娜,不让她随意的轻举妄动。 章云龙笑着说道:要是按照一般的射击比的话,咱们好像分不出胜负,不如负重比如何?咱们就在枪口的位置吊着两块砖头,然后再开始射击,如何? 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这破理论,也确实在宴会上没吃饱,更好明天还能休息一天,去就去吧。 班主任见我低着头不说话,又说了声:你在犯错误之前,就该想到后果。 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我随手呼出了系统附带的浏览器,查询了一些。 大袖再次一摆,绝望魔刀的样子也是变了一些,变成普通的刀状,但是刀体依旧漆黑无比,神能依旧。 虽然我运动细胞很发达,但运动和舞蹈是两个概念,我总觉得我跳舞时有种傻傻的感觉,所以也没有在这上面深入学习过。 可是我却不想参与聊天,就摆‘弄’了一下,继续淡定地吃自己的东西。 前几天还差点把他当人渣弄死了,现在我们居然能这样开玩笑,我总有一种穿越了的错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吴良辅想到的,福临自然也想到了,但多年来和多尔衮的交锋,他养成了隐忍的性子,他在心里头对自个说:反正四贞在孝期,这事不急。 “既然动心了,那么,你就是想和赵秦发展了?”公孙蓝兰再次问道。 周宇抖擞精神,用心的找准木桩的固定一个点,然后手持细剑,再次猛地挥砍,在他挥砍的那一瞬,剑风闪烁,一道白色光芒,那光芒贯穿了木桩子,木桩顿时就变成了两段。 红猫好像并没有要害柳妈的意思,时间一长,柳妈也就放下心来。 陈浩天见大家都表示要去支教也坐不住了,忙举手报名参加支教。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神火准备 在这样的末世之中,见到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看到堆积成山的死人,对他们来说却是第一次见到。 对于崇祯皇帝的这点打算,不管是李邦华,还是袁崇焕,都是极为赞同的。 越看越兴奋的李俊昊连忙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内。将安全带扣好,扭动启动钥匙。挂档,轻踩油门,慢松离合。打动方向盘。越野车就慢慢的行驶了起来。 热吻之中,蒋灵在这方面完全就是一个新手,没有半点经验可言。 有的是被其余武者击杀,有的则是葬送在虚空兽口中,总之十分悲惨。 李俊昊一听联系不上制造者,顿时心里美了,自己头上可不愿意有个王上王管着自己。联系不上最好不过了。 邓布利多不甘示弱,身后一个模糊的人影飘上前来,一手魔杖一手宝剑。 在扶桑,唐国的钱币也是很好用的,比大名私铸的钱币更受欢迎。“桔梗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真想天天吃你做的菜。”晴明放下雷瓶,感慨着说。 “大神,让我跟着你吧,我是初级中阶的火系觉醒者,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一位天启学院的学员立刻跑了过来,只有跟着高手才有安全感。 而在进入树林的必经之路上,李志成突然跃下,对着跑在最前面的四将军后背一剑刺入。 同时面对三台泰坦的全力攻击,第一艘出现的死灵战机触不及防。 看着半空中遍体鳞伤的八岐大蛇,黄金巨龙更是忍不住张开了嘴,吐着龙息嘲讽道。 原本有着金色光点照耀的平台完全的破碎了,石质的岩壁坍塌,原本束缚在其上的生物早就已经远去。那些曾经被他视若珍宝的“珍藏”变成无价值的灰尽,在布满了硝烟的空间里飘荡着。 九头地狱犬一脸不屑的看着挥剑抵抗的王阳,脸上满是得意之情。 “多谢师傅。”王大树也是个精明人,知道父亲如此看中此人,想必不是简单人物,现在又是有求于他,不管什么事都得先答应下来。 经过这一次,黑狼再也不敢随便昏过去了,它深知,自己想要活下去,必须找到能治伤的药草。于是,它一直坚强地在兽山中爬行着,沿途看到什么药草,即便并不知晓其药性,也是毫不犹豫地全部吞下。 不然涂松军现在也没去处了,之前还可以在医院住,毕竟江飞也是医院的一员。 从黑暗里恢复意识,白茶率先感到的就是手疼,她张开了眼,入目所见的是陌生的环境,以及陌生的人。 江飞见赵承业已经是铁了心要让自己接管内科,或者说他早就有这个心思,只是顾忌着马平宝的面子,始终没有彻底摊牌。 暖暖他爸只是楞了一下,就没在看元涛,还想着要去找宋家人拼命。 锦城是在华南地区,这次他们前往的是华北地区最偏僻的地方,大概需要半天的时间,他们之所以不乘坐飞机动车,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保密身份。 “回来都不来找人家,你是不是有新欢啦。”电话中传来白冰撒娇的声音。 故意折腾了她半天,皇甫瀚才从王府走出来一身修上墨色长袍,量身定做的袍子很合身,而且衬托出他身材十分修长,清冷的俊颜搭配这深色的衣服,格外英俊挺拔,浑身透着一种皇家气质。 方圆欲哭无泪,看了一下聂轻柔的病房。聂轻柔的房间高级单间,有单独的卫生间。 上次大熊哥开着豪车来的,还是4s店的经理,他一定认识有势力的人,说不定能救出元涛。 然而,埃德加看到,他的黑瞳军团,这么会时间,竟然被消灭了将近一半。 方逸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却也没有隐瞒,还是将在华北的事情告诉了她,至于他暴揍孟爵奇的那些事儿,方逸就没有说了。 沈彤哈哈大笑,别的马戴上嚼子是怕它吃草耽误走路,火儿戴嚼子是为了防止它咬其他马。 白天手上金光一闪,他猛然插进青冥石之中,一扯,抽出一条青黑色的青冥石。 “哎……”长叹了一口气,杜凌山的面上颇有些无奈,但无奈归无奈,杜凌山还是得面对,不是吗?面‘色’‘阴’沉的他,此时此刻的脸‘色’终于稍微有了些缓和,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再回到房间。 秦烽上下打量了一下南宫飞扬,发现对方身上居然没有什么伤势,但是神色绝望不说,一个天骄,起码19岁的人,居然哭鼻子了。 借着周围插着的众多火把照耀,可以看见里面已经有大量的妖精在栈道上、围栏上,洞壁上等着他们。 霎时间,十几只体型巨大无比的河马从水中慢慢浮起,透过清澈的河水,观众可以看到它们长着巨大的身体,至少3、4米长,两顿多重,深棕色的皮肤,躯体粗圆。 与之相反的就是与波夷罗兽的战斗了,因为李建良对于防御组件的效果存疑,所以防御组件和攻击无效组件都没有发挥出最大的效果。_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锤定音! 道,虚无缥缈,但又确实存在;掌控世间一切法,却又清静无为。 “相信我,我有信心三天时间,将无极剑法全部修炼完毕!”夏冷自信道。 而就在林枫凝神寻找空间暗道的时候,却见脚下的一片咕嘟嘟冒泡的岩浆忽然猛烈地翻滚起来,无数滚烫的液体被排挤到一旁,更有岩浆滔天而起,遮蔽了半边天空,不过却没有半点,能够沾染到他的身上。 许阳放下手机,踩下油门,声浪从背后传来,宾利在街上呼啸而去。 认清楚现实后,北区众仙人虽然非常不甘心,尤其是丰龚、何劲成、顾韦天等人,但也只能带着族人们撤退。 那红色的跑车,在工厂外一个漂亮的刹车转弯,然后停在了工厂外。 坐在几百万的车子里面,明寒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资本主义负罪感。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你们用绝招吧。”无极霸君连忙点头。 其实赵允让也很是惊讶,这一阶段士农工商系统好像进入了一个爆发期,可谓是有求必应。 转眼之间已经渐渐转入冬季,林枫与段誉已经在山谷中待了近半年。 茉莉和海棠本还没多想,听路蓁蓁这么一说,直犯恶心,连忙保证一定上心。 摇了摇头,风无情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招了招手,魂海中那块仅有的陆地,瞬间出现在了两位的脚下,然后,两人落在了陆地上。 只要明日颜御轩能扛过去世家官吏反攻这一波,那他们就真是稳操胜券了。 一道灵光忽然闪过脑海,男人想起了以前姐姐喜好的口味,当下便有了主意。 这样一来,可以依托万福聚集地现有条件设立检入点,不仅更高效、也更能节约资源。 冯瑶偷偷看了眼时间,晚十点,总不能是这个老板脑子抽了一直给自己改到现在吧? 别说秦良,即便是远在北疆的三皇子秦山和赈灾的六皇子秦宁,都传回信来,让金陵城中党派官吏争取。 到时候溪水区和夜安新区之间的物资输送肯定会成为常态,确保一条通畅、安全的运输线非常有必要,到时候估计还得专门安排部队驻守,进行日常的道路巡逻。 折腾了这一遍,让林若雪的身体状况再度恶化,在icu加护病房里调养许久,才算是脱离危险。 凝元期共有九重,上通无所不能的圣修,下连初入修行的玄体,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九重境界,每一重都存在着巨大的战力差别。 海瑟薇愣了一下,顿时联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一片通红,想要说什么,却发现爱德华已经推开门远去,不见了踪影。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现实里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没有了那些波折,我们的感情也没有那些裂缝。 真正在为所有人考虑,在为“希望之城”着想的,并不是她,而是达刚度罗。 队长应了,片刻后带进来俩名男子,一人二十多岁,一人四十出头,均是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穿着军务司的训练服,神情麻木的看着众人。 离山近了就有危险,这是不言而喻的,就算撞不到山体,降落的位置若不平坦也很不安全。 林晚跟他一起站在台上,忍不住转头朝他看了一眼,他因为是第一名,所以站在第一的位置上。 他说着,脚下一动就向上飞去,不给桑玦任何思考的空间。 只见众人口中的星辰大大正被一妖艳贱货挽着手臂出现在包厢的门口。 也仅仅是这一会儿的工夫袁绍便看见了敌人到底是谁,那乌压压的一片足足有五六万人,只是他们身上的装备破破烂烂的,只比单纯地拿着一根木棍要好上一些。袁绍的目光落在了这支部队打出的旗号上面,顿时目瞪口呆。 闻言,萧漠心中暗暗鄙夷,虽然没有打算从他嘴里能够掏出实话来,可是一上来这剧辛就为幽国大吹法螺,这可真是让萧漠不能不有些不爽。 看样子,对方是利用了此地的某种天地规则,将自己的真身隐藏在某个次元空间里的。 朱同等人碰了个钉子,但是梁方似乎并不在意其他势力如何,随后说道:“好了,既然没有什么事情就散了吧。”也不等其他人说话,自顾自地离开了大殿。再看大殿上的梁国臣属,似乎对于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何夕的发言引来哄堂大笑,徐建龙跟他的几个朋友笑的前仰后合。 “战儿、睿儿,你们记住,这件事定不可传扬出去,否则决计会惹来杀身之祸。”沈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此刻神情激动,不过还是不放心的 郑重其事的朝南柯战、南柯睿提醒一句。 同一时间,身处帝国密州城的两大先天神通境高手申时言和秦藤都第一时间腾空而起,盯着蜃梦庄园上空一闪即逝的长枪虚影。 “是我太倔犟了吗?十二天罡哪是那么容易能够加入的?就算加入就真能完成心中的目标?”白如雪心中挣扎了。 一刻钟之后,一行人都走到了密道的尽头。这里除去一个水潭之外竟然没有任何的门之类的地方,看水潭波光粼粼的样子,这是活水。一名士兵自告奋勇地潜入了水中,过了半晌终于冒出了头来。_ 第二百二十七章 怎么可能啊! 牛秉忠为主将,周国泰为副将,统领的索伦肃慎三个突击步兵团,分两部分埋伏在这里,恭候土尔扈特部。 埋伏在山林里,举枪瞄准土尔扈特部骑兵的是索伦突击步兵团,由周国泰和鄂虎生率领。 鄂虎生端着滑膛枪站在最前面,离山林外的土尔扈特部众不到三十米,枪口瞄准了一个头领模样的人。 “嘀嘀”铜哨声 因此,陈毅不想暴露自己,一旦被人发现他就是战狼,那么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完成学业的事情,也会因此受到很大的阻碍。 也没什么好说的,海选战,除非运气实在太差了,基本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到了这个时候,看的就是玩家各自的发挥了。 可以想象,当那些人找上门的时候,发现这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局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了。 这话说的,别说别人了,就是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那你们还会什么? “别提了,这一个星期都不知道发现了多少,今天城南,明天朝阳路,要不就是什么大公园,哪里有什么妖怪,除了那些残留的妖气,毛都不见一根!”刘三关埋怨道。 华烁几人都专注地看着陈毅玩狐狸,他们虽然知道后者的实力很强,但到底有多强谁也不清楚,而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和陈毅比起来,他们的水平真的差了太远了。 吱吱!电芒激荡之间,众人不由是要兴奋的欢呼出声了。可是仅仅只是支撑了一秒,那仙阵就彻底失效了。龟甲灵纹崩碎开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允儿想找王太卡一起散散步的真正原因。其实真正的原因比这些都简单,甚至简单到不像是一个原因:在王太卡身边,感觉很有安全感,仅此而已。 不用多想,这肯定是沈家豪搞的鬼,不然以一个已经废了的任我行搞不出这事。 “自然是让百姓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使得国家国富民强了。”高智耀张嘴回答道。 “哼,义薄云天霍延开空有其名,聚义庄原来也不过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一个黑衣人冷冷道。 在华夏帝国境内,虽然拥有着数亿的人口,可是依然有着大量的未开发资源。尤其是一些原始的森林,几乎就占据了华夏领土的三分之一。 不过阎罗的如意算盘能否打响呢,他显然是低估了李海的实力,阎罗如同一条猛虎下山,眨眼已经冲到了李海的近前,双手大开大合,双掌成虎爪,一个虎扑,已经对着李海铺面而至。 当逍遥帝国的这场最高会议结束之时,已经是二月三号了。而今天,也正是华夏的新年。当然,逍遥帝国也延续了这个重要的节日,因此在这一天,整个逍遥帝都,都充满了春节的气息。 虽说漆黑中借着手机的灯光并没有在周围发现什么异常的糜浑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已经走了五分钟了,却是除了墙壁还是墙壁,连个吓人的道具都没有。 熊倜不得不再次承认,因为樊铁虎的剑足足有六十八斤重,这样一柄剑要被人夺去,的确不容易。 这疯子虽然说要掐死熊倜,但他只是一个疯子,一个疯子怎会有什么恶意?即使有恶意也不是他他自己的原意,一个疯子又知道什么?熊倜却失手杀了他。 “以我们的速度,应该只要半刻钟,到时候主人就可以把我召唤回去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风雷行动! 西征军在天山南路和金山东麓打得精彩,京师里的争斗也同样精彩。 西苑紫光阁,朱翊钧看完手里的文卷,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往后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 坐在下首位上的潘应龙屏住呼吸,心里有些紧张。 王一鹗在鄂西、湘西和贵州改土归流上搏了一把,出奇计拔除西南改土归流最大的障碍之一播州杨氏,他搏 百里彦也看向子兰公子,又将眼眸移向邢悠然,心里不得不感叹,这世上好看的男子还真是遇到了一处。 在压倒性的速度下,这名三宝水军的高层也是干部人员连反应都没有就已然被雷恩斩杀。 但是包天不得不承认,正如谢纯阳所说,这一次形势对修士们而言真的很不利。即便是最后胜了,那也是惨胜。 提到这个,青水告诉阿雄,那个被杀的替罪羊,曾经因为犯过错,被阿九将军惩罚过,并扣除他半年的军饷。 尚羽也没有再推辞,欣然接受了。搬家还真是有些麻烦呢,最近购置的东西太多了,尚羽让大家把自己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木箱不够,又订制了10个。 他连忙施展出三刀流的奥义,三把武士刀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挥舞,妄图斩断邵鹏的刀风。 他们远远看去的时候,就觉得这座三丈高的朱红色大门没什么特别,几乎每座皇城的大门都是朱红色的。 “你们可知前几日姚万真峰主在宗门内发现了噬灵虫?”掌门端坐在主位,拢着眉头望向各峰峰主。 指出如电,如真如幻的发丝穿破空气,带动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破空暴鸣,朝着极速靠近的黑面人绞缠过去。 沧北军,大胜。大辽深入沧北的十五万铁骑无一幸免全部覆灭,其中还包括辽皇用十年心血积攒起的五万红渊铁骑,此之一战,大辽国力大损。 但又奈何答应了童之诺没有一点办法,也只能耐着性子去维护着童之怜了。 下策,那就是全面宣战。朝廷向大唐境内所有藩镇一齐开战,这就麻烦了。即使打胜了,也是两败俱伤,在残垣断壁上建立起来的大唐恐怕没有几十年是恢复不过来的。况且四周还有那么多异族虎视眈眈,下策是最不可取的。 “我的父亲究竟是不是你杀的,回答我!”郑洲看着他,吼了一句。 “归位吧!”云少紧盯着四件法器,这原本遗落的风雷门至宝,如今再次聚集,内心有些激荡,它们正在紧密结合。 此时,林若濛的脸色已经是铁青一片,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应如是,眸底满是狠厉。 凤清凤秀在空中几个盘旋,然后相继自口中吐出一口火球,那火球当中还包裹着一团黑色的物事儿,显得极其诡异。在她们将那火球吐出之后,又双双恢复到了人形。可是,这次她们俩却是出离的愤怒了。 这下宋楚含更是肯定了,平常自己说什么,哥哥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今日突然这般激动那肯定就是自己猜对了。 移魂大法如果解除,叶凌仁只要是和玉玲珑在一起,若事不可为,确实动过滞留阴间,不回阳间的最坏打算。 陆启边咬着这凶狼的头皮,右手也在使劲挥拳,他的右手早就骨裂了,阴气进入其中都承受不住与嗜血幼狼头骨的碰撞。 冯阳一直喝着酒,并没有什么吃什么东西,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八月桂花香 八月桂花香。 北京城东城,走在街巷里,总能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桂花香。尤其是大户人家集中的南薰坊、保大坊、仁寿坊、澄清坊,这股花香气息显得格外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但是转到朝阳门大街一带,就被人来人往以及烟火气息给冲淡了。尤其到了黄华坊原智化院和武学一带,扑面而来的是煤烟味和各种美食的香气 只是,此时的叶宁满脸惊愕,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眼前的少年。 “梁浩,你率领四千人冲上去,我从旁边绕过,扰乱蒙古人的队形!”领头的宋军将领道。 叶蓁是把他知道的现代知识潜移默化的交给凡哥儿,可是凡哥儿不像禛哥儿他们那么聪明,很多都记不住。 “叫人来给澜姐儿收拾吧。”她忽然道,站了起来,看向地上哭着的丫鬟婆子还有张嬷嬷她们。 “事情本来就是到此为止了,但是如果他们不愿意放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乐意奉陪。”郞刑天那表情似乎还想把事情闹得更大。 他明明记得昨晚的事,但是却一言不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冷焰直言不讳的说着袁家的内部机密,瑞恩惊的赶紧闭上自己那张嘴。 不过看冉冉的手刚才好像要拿什么东西,出于好奇心,她也伸手去她怀里看看。 时间,一点一点的在两人之间流逝,而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拉近。温暖撑大了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余振霆那张脸,慢慢在自己面前放大。 谢知言恰好有这方面的知识,得益于他有个热爱中医药学的爷爷,去世之前也跟着熏陶了不少,爷爷在世的时候有个花园子专门弄药材的,看也看会了。 始毕可汗听后恍然大悟,同时被惊出一身汗。他不由得痛骂大隋的阴险,这些隋人,不敢真刀真枪的和他明着来,就会暗地里耍些阴谋诡计。 雷托按照到琦玉家的这样,将灵石分给了其他朋友们,然后直接打开通往人族平台的通道,冲了进去。 他们见到这个完全不符合前有的罗刹形象,现在却以天使面孔使人,真是天差地别。 于是王衡便不禁暗暗思索起来——头鱼和狮牙这样的直播平台,现在能不能投资? “一定是他了。”沈龙轩拿出灵草,一棵棵的查看起来,结果发现只有一种叫做黄芪叶的灵草含有这种阴冷之气。 一天天的坚持下来,他的右手发生了变化,运功时,整个手掌都是金光闪闪,虽然还没有完全变成金色,不过应该不远了。 又走了一会,大概还有几百米就能到学校安排的住处了,路上终于能够看到人影了,大部分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少有像苏明玉这样孤身一人的。 仔细回想一下,此时的来电,和一个星期之前的那通电话,时间上几乎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 齐洛自任弘农,便加强武备,征召兵马。弘农地处山区,民风彪悍,武勇难挡。齐洛手中虽只有六千人马,但却是一股生力军。 李洪出院以后第一件事就去探监,众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那口恶气还没出。 苏挽清娇俏的鼻梁又嗅了嗅香喷喷的饭菜味,来到他的身前,双手拽着他的腰侧,不等苏挽清踮起脚尖,他下意识弯下腰。 正巧一阵风吹来,带进了易旭东身上的熏香气味,逼得她差点便吐了出来。 第二百三十章 小子,要依法缴税啊! “回小侯爷的话,修齐广和赵俊海被京师税政稽查局的人抓了。” “税政稽查局?” “是的,说是两人涉嫌偷税漏税,被抓的还有跟修齐广一并在游乐会坐庄设赌的,七家字号掌柜的,以及赵俊海同行十二人。” 小侯爷和杨公子不由长舒一口气,追讨逋税,虚惊一场。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网友们全都觉得我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因为这找起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可以说根本是没可能的。 “而且我进到家里大门的时候,身体明显轻了很多,可是出来之后又变重了,这是怎么回事?”我虽然心中多少有些猜测,但我还是想要问清楚。 葡萄牙为什么能威胁到他们?就是用巴西的日裔侨民安危做赌注——当时巴西很大程度上受葡萄牙的控制,有日裔侨民三百万左右。 要不是因为其他的招数关不住碎蜂,林鸣也绝对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月光下的尸魂界显得格外冷清。远处的静灵延依旧灯火通明,静灵延外的流魂街是一片漆黑。 林鸣表示,抢了这么久你俩丫的都没分完,就干脆给我留着,盼着我早日平安归来,不行么? 看着赵牧脸上的神色,张灵他爸目露欣赏之色,有大本事却不傲气凌人,年纪轻轻却懂得韬光养晦,富贵不忘本,这样的性格真是难得。 我听着超哥的话,下意识跟着他往巷子里面走,是的,我相信他,因为他是我哥哥。 陆风君身后的阿洛卡纳走了出来,俏生生的一个姑娘,身上一袭淡蓝色的紧身装,平白的添了几分成熟,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兵器,但是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因为它们外形酷似传说中魔鬼的手,所以才在西方得到“来自地狱的魔爪”这个称号,其实鬼爪螺味道非常鲜美。 他品德尽管下作败坏,自己却是元丹境圆满的高手,实力强横,又左右逢源,只欺负没权没势的普通人,善于巴结那些大人物,和城卫军中的许多队长熟识,有花街柳巷的交情,说是城里的土霸王也不为过。 很显然,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法则之力凝练出来的,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突然,萧岩吃痛的声音响起,接着众人惊恐的看到,他正被屠明一脚踹上空中,而后一拳砸中心窝,狠狠的摔在地上,而后被他一脚踩在了胸口。 其时尚早,太阳刚刚升起,谢宫宝飞过界山,在七星镇上空盘旋,却看不见七星坛。他只知道七星坛在七星镇西北方三十里,可他高空俯览,别说西北方三十里,就是五十里,他也能一览无余,偏偏看不到房屋。 一旁的赵玲儿停止了哭泣,对着上官婷玉说道“大师姐,在走之前我可不可以再见二师姐最后一面”说话的时候赵玲儿脸上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滴落下来,楚楚可怜。 江寒心领神会,将真气输入手中玉符,顿时,江寒眼前,一篇任务记录浮现出来。 其中还不缺乏,各方势力的天桥强者前来!他们纷纷都想见识一下 这戏难道真有传的那么好看? 陆山民笑了笑:“肖公子,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你不必耿耿于怀”。 就在这时,那盘坐在山峰上的陈潇突地睁开了双眼了,在挣开双眼的瞬间,就露出了冷笑。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专案组啊,荣幸不? 刘东阳依然语气平和地问道:“不明白?” 修齐广脑子嗡嗡的,下意识摇摇头,“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你们都说了安良行在南苑游乐会坐庄博彩是非法,非法我为何还要纳税?” “修掌柜的,我刚才说了。安良行在南苑游乐会坐庄博彩非法,只是我的一个口头说法而已,但是不是非法,我说了 不需要品尝,单看这腰花的卖相,便能想像出,这东西究竟是多么的美味了。 傅红雪坐在大殿顶上一角,一身黑色武袍,完美的融入了夜色中。 他这话倒是真的,毕竟等他的计划视线,这个严家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五人懵懂的走在大街上,土包子进城似的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引来路人一阵鄙夷的眼神。 这位赵师兄,姓赵名英,是雨辰宫二长老的亲戚,修行资质一般,平时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却偏偏喜欢听人吹捧自己如何如何了得,修为如何如何高深。 两人目光之中,都有熊熊剑意,不过到底修为太低了,实力还没达到神君级,远不如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这时未辰来到申克旁边,悄悄地拉了一下他的衣服,示意有事情要说。申克微一点头,对着丁丛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带着狄绣绣转身出了病房,未辰也直接跟了过去。 若袁绍不是心胸太过狭隘,不能够听从沮授多次的建议,说不定三国时期的历史走向,都要变一变。 在赵灵儿出手时,阿青同样出手了,只见她那双原本澄澈明亮的双眼突然变得茫然空洞,一如罗长风初见她时,与白猿交手时的情景。 为此,苏苏和夜庭风穷凶极恶的把秘境里许多有些年份的灵草灵树灵果全部移植进青龙的蛋壳里。太初照看着整片药园子,苦不堪言。 不过,太阳之母和月亮之母绝对不是帝喾之妻,按逻辑推算,理应早于天皇伏羲时期,这才经得起推理。 曹老爷来李府走了一趟后,虽没个大动作,但叶蓉也看出些个端倪,譬如府上突然来了几个从未谋面的老板商家,叶蓉让翠萍去打听,原来李府和叶府的生意合作都废除,这些老板都是新来的合作人。 要知道,灵器对于一名武者来说,便等于是其半条命,灵器若丢失,其主人又岂能安好? 排长很听话,首长让干嘛干嘛,一句不多问,解下跨在身上的冲锋枪,直接塞到了孟凡手里。 在四名长老的引领下,以方白、青青为的一百名新晋武院弟子,鱼贯进入凌天殿。 方士学馆里面能人异士多不胜数,但总得来说分成四个大馆。外馆,是一些没有任何才能道修武修加入的地方。一般来说,都是城中的大势力的子弟,但都不是那种最优秀的。陈猛那伙人,有很多都是外馆之人。 孟凡走出塑料大棚,杜涵的母亲来了,他不能不出来见见。按杜涵的关系来讲,他是杜涵师父,虽然杜涵从来不喊他师父喊哥哥,孟凡也得喊杜涵的母亲一声大嫂。 “现在已过了五秒了!你只有五十五秒有的时间了!真要我进去抓人吗?”魏兰英更加生气地对着手机说道。 “我该走了,我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我该做点什么了。”然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夕阳之中。 孙卫江带着人住了下来,就在南山坡,盖了几间平房,南山坡下是一片荒草地,也被整理出来作为训练场。 第二百三十二章 犯法?被抓了才叫犯法。 刘东阳还要放狠话,被任博安拦住。 他指了指修齐广。 “修齐广,那我们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想一想。来人,把他带下去。” 等警卫把修齐广带下去后,刘东阳还在呼呼地鼻孔冒气,“气死我了,我们这么苦口婆心,结果被他当成放屁,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真是气死我了!” “不,刘科长,”任 “好,刘哥,这边还有点事,我先挂了。”卓南客气了两声之后便挂上了电话。 而韩香显出身形后,分别握住两柄碎影噬血刃的手掌活动一下,身形一动便要朝那部落门口上的两个岩石巨人冲去,看那架势是想要在这儿跟它们打一架了。 西品的反常举动,已引起了泰安轮上几个年轻人的注意,可是整个泰安轮还在“突突突”地加足马力往前行驶,巨大的噪音,使船上的人根本听不清西品在喊叫什么。 怀着贱命一条的想法冲进了恶魔森林,尽力了生生死死在机缘巧合之下帮助一条叫克拉肯的恶龙,沐浴龙血改变体质,厚积薄发的他在克拉肯恶龙的指导下,实力迅速飙升,帮助恶龙克拉肯杀死对手。 吴雨桐不得不承认其实陈默说得这下也是她一直最在意的事不管社会如何发展如何开放私生子的身份好像永远都是让人唾弃和歧视的。 “咚,宿主,周天一又来一则信息,是否查看?”易川正往航城广场那儿走着,冬儿的声音又在其心中响了起来。 刘洪呵呵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话间刘洪便坐到了上坐去,罗琳依着他左边坐了下来。 那个孩子毁了林林的未来,自古以来婚姻之间都要门等护对的,而那个孩子,只会让林林在世人眼里像个笑话的,那是他绝不允许。 吴雨林不想在和吴易阳讨论吴雨桐的关系,他也知道和爷爷也讨论不通的,像爷爷这么腐朽的思想,又是怎么可能让他三言两语就改变的了得。 她在心里默默的道,要不是看到他已经画了一晚上都不停歇,怕他身体受不了,她才不会这么厚脸皮呢。 这般打斗下去,持续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两人都已经使出了自己的所有的压箱本领。 现在,金凯就在驭使雷达花进行搜寻,可是让金凯感到意外的是,雷达花的花瓣一直在转个不停,这样的情况,不是说明雷达花没有找到,而是说各个方位的魔力波动都很活跃,让雷达花难以分辨。 所以说战胜苏远并不难,于是,两人的排名不变,苏远还是第四,苏圣依旧是第二。 山风依旧刮得连生黑袍,猎猎作响,此间夜风正凉,但人心凉否? 泽金承认,自己第一次有了决策上的失误,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吧。 “你偷偷跑了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噢!”大鼻子范突然停下了呼噜声,低声地说到。 当夜无事,二人进了一间僧王特别安排的房间歇息去了,连生依旧在床上打坐,开始筹划活捉僧王达拉喇嘛的计划。 “喵!”阿柴等人早已站在门口,阿柴一个跳跃扑向池鸢儿的怀里,撒起娇来。 李天通大惊,你疯了吗?那样你将永世不得超生,无法堕入轮回,你将直接消散于天地之中。 从各大赛区脱颖而出的选手,每一个都具备一定的实力,稍有不慎,廖远就有可能栽跟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谁杀的? 杨贵安急着问道:“修齐广...” “慕平!”任博安打断他的话,拉着众人远离审问室,赵俊海在屋子里听不到,这才开口。 “修齐广怎么死的?” “回任局长长的话,刚才我们给他送晚饭,敲了门,里面没有动静,就开了一门一看,发现他死了。” “到底怎么死的。” “被人掐死的。” 虽说平王在京的日子不多,可施王妃与平王成亲两载有余,两年未能成孕,就显得有些蹊跷,再加上两个侧妃也无身孕,旁人看施王妃的目光便有了些不同。 司徒尘笑了笑,将她整个身体从水中捞了起来,准备用一块干布替她擦拭身体。可胡岚没给他机会,她奋力地抖了抖,将身上的水都抖了出来,抖得到处都是。 司东突然咳嗽起来,连咳不止,捂着嘴也不中,扬了脖子向天也止不住,极难受的样子,又说不出话,只得丢下酒坛,用空着的那只手向门外指了指。 虽然自己做错了,让这老者早走了那么两三天,可是,错便是错了,若是自己强行将这老者留在人世,那么,自己又该给他争取多少年的阳寿?而自己为此承担天道降下的业力是否值得? 不想就看见品太医带了良姜,急急赶了过来。丫鬟们此时还不曾上车,玉梭在地上也看见了,打了个照面,不招呼也不好,少不得羞涩地问了声好。 “因为这是他自愿跟来的,而且我们木叶方面也无法阻止跟着过来。”卡卡西解释道。 “好你个慕容菲儿,既然敢骗我。”凌枫这才确定,那丫头就是慕容菲儿,之前说的都是在骗自己。 这就是玄门之间的常态,看似平静,下面却是从来不会间断的勾心斗角,各种算计。 影四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他觉得自己一心为了刘守财他们,结果人家还不领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影四也只能回去复命了。 “告林!是告林!这脚补射非常关键!现在比分扳平了,优势又重新回到了德累斯顿一边!”,段宣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用乍听上去有些类似于黄建翔的嘶哑声调大喊道。 华盛签约的新人,没有转型成歌手演员以及其他以前全部都归经纪部直管,而就算转型了,签约了音乐部这些部门,经纪部还是要派经纪人参与管理,于是这让她这个首席经纪人,一天忙到晚。 沈秋韵是局促不安的,尤其面对众多出众的人。她不敢直视,只是对龙哥笑笑,眼睛嘘了几下,想坐在邬冬雨旁边,同时她也清楚,她没有选择的权利。等大家都选好了,那剩下的,才是她的位置。一向以来,她习惯如此。 当即拿出五十两递给掌柜的,把所有买来的东西都收拾一下,交给阿景背了。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姐姐若是喜欢我,请你转告她,她不可能再拥有我。”楚阳自恋地说道。 只不过如今你说的这几句话已经让旁边那些人的心情变得更加激动了起来,如果江澜在这种时候拒绝的话,想毕竟一些人也根本不会离开公司。 他只有到每天晚上要上床的时候,才能深切体会到,“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这句话的含义。 毕竟开直播之前以为爆点是六位导师,哪里会猜到居然会是莫黎这匹黑马???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内幕浮出水面 徐乔松目露凶光,厉声问徐文烁。 “你哪里得来的消息?” 徐文烁老实答道:“我在警政厅有人。这次税政稽查局搞大案,从警政厅借调了不少人。我给了一笔钱,让他们去疏通关系,借调去了稽查局,谋到紧要位置。 他刚刚递出信来,说修齐广死了,然后稽查局看守警戒的人,全换成警卫军了。” 徐乔 御剑之术更只是其中一卷,仅仅阐述了基本,无法形成完整体系。 对断皓知道元丹的事,秦涯并没有过多惊讶,虽然元丹早已失传,但自上古中,仍或多或少的留存些许。 于是朱少爷一怒之下决定组建一支职业战队,以后天天让职业选手带他装逼带他飞。 只见他两指并拢,蕴含着一丝黑色雷霆,猛的点出,击在那剑锋上,爆发出一声轰鸣巨响。 “哼!如果你的人搞不定我自然会让我的人出马。”萧婷冷哼一声道。 “你认识他们?”就在此时秦凡耳边传来一道声音,鼻中不可避免的袭来一阵香气,秦凡心神一阵恍惚,陡然手臂之上传来一阵刺痛。 李青没有参加擂台赛,他的修为很强,若是单纯的对战,在不动用底牌的情况下,李逍遥也很难赢他。 古棺的异况的确让人毛骨悚然,但也从侧面说明,这口古棺的的确确是有着一些奇异能力的。 这两个家伙嘿了一声,然后一起冲向了宁枫,其中一个一米八九的大汉深处他那蒲扇大一样的手掌,就向着宁枫抓了过去。 “月儿!”发出一声近乎梦呓的叫声,千叶的双眼死死的闭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无尽的悲伤。 “凭什么不行,我是以你保镖的身份去的,又不会给你添麻烦。”徐佐言急了。 广敖不能动,只能直直地躺在床榻上哭泣,泪水横着从脸上流下。广致叹了口气,也悄悄地将眼角的泪拭落。 姜晋从未想过燕北脸上会浮现出如今这般被迷了心智般的神态,这块印玺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留在他手里也没有用,所以在看到这块石头的瞬间他便盘算好了要杀人灭口将印玺献给燕北。 “今天睡过头了,早餐没收到,所以就先简单吃点东西吧。”叶凯成体贴的把刀叉递给了徐佐言,解释了一下,然后就回去洗漱了。 不得不说的是,为了掌握主动权,在吃饭和休息方面,叶天也做了特殊安排。 绝无神面不变,双手紧握成拳,立时双拳四周一片拳劲四射,竟然不退反进,直接向着无名这次所发剑气赢了上去。 不一会儿,叶枫便将九转夺命针施展完毕。又等了片刻,叶枫将孔慈身上除了头顶上的三根银针,其余的全部拔除。 待到叶枫为孔慈扎针完毕之后,药也便熬好。傲夫人将药端了进来,递给步惊云。 无限世界中远程职业玩家大部分集中在辅助系和输出系这两个大系中,比如辅助系的方士和输出系的弓手便是国服非常常见的远程职业。 但武功到他这种地步,已是超凡,秋风未动蝉先觉,对于此事竟然有不祥之预感。 能在三次考试皆获得第一者,即获得解元、会元、状元者,称为连中三元,聂耳族之前,几千余年,只有一人获此殊荣,是为天下至高无上的成就。 图录腊被呛,怎能咽得下这口气。那图录腊本就是血里去、火里来的悍将,虽极度傲慢,却也是粗中有细之人,否则也不能登上如此高位。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个敢报,一个敢信! “内阁都到齐了,杨公公,你那边呢?” 张居正转头看向旁边的杨金水。 杨金水笑眯眯地答道:“回张相的话,我们少府监计划局、组织局、宣教局、财政局、金融局和审计局,六家的都事都到齐了。” 张居正在杨金水下首六人脸上扫了一遍,目光炯炯,“嗯,赫赫有名的少府监六大局,六大金刚,今日悉数到了 不,不是罗威,应该是另有其人。一想到自己没能看清那人相貌,不觉气上加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紫涵摇摇头:“不是的,那些衣服很漂亮,我要做几件睡衣还有男装。”昕儿奇怪极了,但没有再问,静静地看着紫涵画出的衣服。 即使这样,美国依然没有满足,中国的发展速度实在是太过惊人了,让美国已经起了再次战争的念头,这一次中国周边各个国家的动向,恐怕就是和这个有关。 玉仙儿二人时刻打量着金羿,见他脸色微微有恙,虽是只持续了短短的瞬息,却让她二人看得欣喜不已,双手微揽,将那绢帛轻轻展开。 说着叶晨的拳头上裹挟着闪耀的电芒,一击升龙拳直接将奥尔德拉斯打飞了出去。 而后,他的施法还没停止,一连串更加复杂的字符从他的嘴中吐出,周围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更加活跃起来。 “住手!”一声怒喝猛然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由于声音太过突然,又太过响亮,竟然让不少人头晕耳鸣,有几个身体有些虚弱的甚至还跌坐在了地上。 只听老奶奶说道:“胡说八道,森林那边全是沙漠,渺无人烟,你怎么可能从那边来?听你口音分明是水柔国人,只有那些水柔国贵族才像你一样说话”。 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出兵,主要是为了琼斯岛的安全,我怕有人趁我不在,抄了我的后路,所以还是先下手为强好了。 白起的目光一扫,发现这里面摆的东西价值大多不高,显然是为应付一些普通客人准备。 不管这个姑姑能不能相信。反正自那日后。我出门就很少带着她。常常命她看管庭院。 “奴才不敢,本想立刻去禀告王爷再去定夺,刚从那清宜宮出來便看到了王爷”周易诺诺地回答,眼神一刻也不清闲地飘到了蓝凌绪紧蹙的眉头上。 尤其是到现在他还对自己没有修仙资质耿耿于怀,现在看来都是哔哔君王搞的鬼,害得他白担心一场。 太白金星没有任何的恼怒,虽然嫦娥拒绝了自己,可是自己很自信,除了自己,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帮到他。她想知道无天的底细,就必须要将那把神弓交给自己,只要自己将那把神弓拿到手,自己就可以傲视一切了。 “千千,为什么?给我一个回答!”上官磊那从来都是明朗温和的脸庞上如今是那样的哀伤,心痛,和落寞。 岳七扒开衣领就看见了左肩头已经有带血的淤青了,他心里不禁埋怨宋抗春手下不留情,可更后悔自己为了讨她开心而故意的挨这一下子。 靠!好心没好报。岳七嘟囔了一句,随后对着走出门的燕羞花说:“你们先等,我看看现在能不能找到车。”说完擦着李添秀的肩膀走了出去。 “娘娘,您终于醒了,昨晚上鹰太医守了您一夜,刚刚才走的”杨嬷嬷看着主子醒过來,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稳下來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咱大明有钱了! “万历元年,非农税收总计一万一千二百九十四万圆。关税计三千零四十九万三千八百圆,占非农总税收百分之二十七。 工商交易税,也叫增值税和经营税,计四千一百二十二万三千一百圆,占百分之三十六点五;盐糖茶酒专卖税计三千四百四十四万六千七百圆,占百分之三十点五;其它杂税一百六十九万四千一百圆,占百分之一 “庄总,很遗憾,经过我们再三确诊,你的双肾都出轻萎缩症状,是肾衰的表现。”医生拿着检查单,面色凝重地向庄天雄说道。 肖雷走了过去后,便见从门外走进一人,鹤发童颜,白袍飘飘。其后便跟着十多位身着青色的弟子。 “为父不是要刻意隐瞒你们,只是事关重大,总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告知你们,你们也别怨我。”王烨站起身来,盯着儿子们的眼睛,缓缓道。 马哲道:“以后还想做坏事,还想害人的时候就想想我。我会教你怎么做人。”脚下已经踩碎了他的手骨。 本来就在缓慢消散的煞气恐怕又会大涨了,虽然她并不在意,但是终归是一种麻烦。 唐宇也是聚精会神的看去,造级境的精神力更是默默的散开,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少年笑了笑:“我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华夏洲之人”不过说到这里,少年眉头一皱,严肃而道:没想到……会是唐宇兄率先被人发现了,真想知道是什么人,能够察觉他的身份。 男子走向了柜台的看板娘,而看板娘莎夏并没有因为来者是皇家火枪手而给予自己过大的压力,在短暂但是友好的交流之中,男子获知了自己的想要的消息——这里没有他想要找的东西。 巴山石和巴山虎欣然应允,他们纵身跳到场中,谷清河、霍无羽、裴近元等人则将几人团团围住,以防仇敌走脱。 于是不断的有车辆驶过两人的身边,鸣喇叭,向马哲表达着支持和敬意。 然而,受了伤的桂,在面对如此强招,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胆怯,相反双腿扎马,双手画圆,来应对芽的猛攻。 凤千羽本能地道谢,见长衫落下,也刚好把姜卓方的身子全部盖住,她的心里暗暗感激,可姜卓方却赖在长袍里,头和手都不动。 对它们这种异兽来说,这种草用处并不是很大,它们修行主要靠的是血脉之力。 说到大军的伤亡情况,在座的所有人都是暗自神伤,众人刚才的喜悦之情瞬间就不见了。赵开山等脾气暴躁之人更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像是要吃人一般。 承天单掌贴在图上,随着一道道的真元输入,乾坤洞天图灵光大放。 他们虽为修士,但也仅仅处于筑基境,在这等天灾面前显得有些无力。 金破天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下午四点,于是他的心中便有了计划。 梦语喵星抱着手机发呆许久,连续五天的提心吊胆,让她忽然有种想要抱着枕头哭出来的冲动。不过比起痛哭流涕,她现在更要做的是多多码字,多构思剧情。这样才能挽留住李豪这尊大佛。 事实上,当金破天第一次潜入皇宫,差点儿接触到蓓尔妲,但最终被紫罗兰赶走之后,紫罗兰就立刻命令启动传送禁制。即便如此,也依旧被金破天给溜了,这才有了后来级北冻土上发生的事情。 只见那‘仙人’,身穿一身黄色的缎稠。面目清秀,脚下踏着一朵五彩莲花。右手拿着一只玉净瓶,活脱脱的一个大仙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腰杆子很硬的内阁和张相 “吴淞造船集团四个造船厂,去年下水世子帆船一千吨级二十六艘,五百吨级二百三十五艘,吴淞船四百一十七艘。 京畿造船集团去年下水世子大帆船一千吨级十四艘,五百吨级一百一十四艘,吴淞船二百一十三艘。” 听到这些数字,众人惊讶又欣喜。 果真是革命,这么多的棉布、钢铁、机器还有船只,真是让人 每当这种时刻。安然都觉得自己似乎体验了一把唐僧老和尚的待遇。先是被妖怪卷起一阵妖风。卷到灶台前。然后就对上妖怪们那让人遍体生寒的眼神。好在。妖怪们不吃人。他们只吃肉。 谁也没有料想到杨谦道会提出这样一个不算要求的要求,因为谁也不知道当靳云他们作为第一批人选进入墓穴之后是否还能够再派人进入。所以说杨谦道这也是在赌博,赌历青天的墓穴不会有这样的限制。 “信不信我在这里现场办了你,给面子不要脸!”被夕颜拒绝,阿拉的火气上来了。 事情研究到这会儿也就差不多了,手里掌握的线索有限,未來的情况不明,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根据发展來琢磨对策。 刺刀出品的轻重机枪,神圣帝国出产的重型手雷,还有陨落星辰运出来的极品药剂,各种轻重武器,琳琅满目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周醉墨消失了。而周醉墨的消失也让我确信这一切都不是所谓的突发事故。到底是谁,在一步步的为我安排这越来越复杂的迷局。 说着,便给几人作介绍。这位中年人却是县委信访办的刘九通刘主任。 “那要怎么才能去除掉所有杂质呢。”听到对方出言指点,马健尧的思路不由得就顺着去了,边琢磨边问道。 两道焦虑的男声同一时间在机场内响起,司徒律一看到苏绵腿边的血,和她毫无意识倒在宫墨怀里的样子,人就跟疯了似的朝苏绵跑来。 就这样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药鼎中的声音才慢慢消退,震耳欲聋的雷鸣也逐渐消失,青铜药鼎内平静下来,只有深红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想来石天已经把所有异动都压制了下来。 浑身上下,充满了上位者的凛然气势,威严之中透着几分深沉内敛。 “独孤剑魔?”李恒心中一动,他前两日曾经去拜访过一休和尚,问起岛内的可怕高手到底有哪些,一休和尚曾言独孤剑魔必然是其中之一,他修习有天下最强的攻杀剑法。 在令狐玉秀的控制下,整个郑国的大军,开始朝着华阳之城有条不紊的前进而去。 宗玹昱皱眉,他在镜雪谷待了五天吗?五天不吃不喝,竟是感觉不到饥饿。 元正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先天阳气不足,对于元正的日常生活而言,并不会影响什么,唯一受影响的地方便是在于,修行当中,或是手握狱魔同人撄锋当中,走火入魔的风险比较大。 司徒律没有防备,也没想到顾允儿会打他,这一巴掌扇的他脚步踉跄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跟。 而韩林在来到太玄武院门前的时候,也发现武院内外,有不少人,正站在大路两侧。 最明智的选择,理应是不参与任何事情,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守护着,亡者大陆,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才对。 金钟罩防住了雷蛇攻击,击溃了黑暗幻术结界,欧米伽根本没有受伤,不过他却是心里有些后怕。大概是在之前半年前吧,他的金钟罩水准提升到了第二层,如若不然,刚才那一击可能就被击破防御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钱真不经花啊! 周正疑惑的问道,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再感受一下之前那种不好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不是这么去。 闻仲心中动了,但是嘴上却是没有动,而萧阳心中动了,嘴上也是动了。 不过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今天和冷清秋好好的迎接客人就好。 蛇是不是也都死了,山好像都塌了,那只水桶粗的‘大青’也不知道去哪了,被没被石头砸到。 看着李强一脸认真的关心的模样,诸葛思琪心中稍稍的涌起一股子暖意,已经有多久了?好像自从自己偷偷地离开家之后就再也没有男人对自己说过这般关怀的话语了吧? 从卫生间出来,她居然发现某个吃饱餍足的男人闭着眼睛,心满意足的睡着了,还自发自觉的盖好了被子,遮挡住了重要部位。 天空之中没有半点云彩,要是在其他地方,或许有人会赞叹一声真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但是在这里,火辣辣的太阳加上一望无际的沙漠,就是这个时代最危险的一处险地。 下楼后,朱宇那叫一个夸张,“慢点,你走慢点,不能那么用力。”差点抱着彭杰走路了。 而如今24岁的他,更是权势滔天,叱咤黑白两道,纵横政商军三界,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身价数千亿,当之无愧的z国首富,掌控着全国的经济命脉。 一声来自那男性修士,被青木上人一击逼退的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门师妹中计、受创,却只能发出一声无能为力的痛吼。 楚南的话确实太过霸道,太过嚣张,太过任性。可偏偏楚家父子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人家有钱呢? “唉,明天一定要请蛮夷之城的人来,一定要请,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治好她的病!”包船长有点恼了,摔门走了出去。 “周运还不死!”天母轰然一喝,一口烈焰猛的从她里猛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怪异招数,周运只觉得浑身一酥,全身的力量好像在顷刻间彻底被‘抽’干了一般。 算了,既然没有机会,那留在这只会增加曝光的几率,还是另外再想办法吧,今天的计划算是失败了,早点离开为好。 随着摩天轮缓缓地升高,周围的景色变得越来越宽广,好似在云端悠悠地飘行着。 “是这样的,父亲。”白木惠子不敢在白木弘面前隐瞒什么,她比较怕白木弘。 “不过,我听说那个仙岛厨师的位置非常危险,那些仙岛中人非常难伺候,大人要不我陪您一起去吧!”姗姗有些担心道。 对面这个魔鬼,他身上沾满了迷雾的气息!这是灵界所独有的气息!根本无法让人忘却。 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搏一搏,太子若有胆子通过非正常途径登基,只能更加倚重萧勋奇为他压制异己,掌控中军,稳定政 局,萧氏定当权倾朝野,一举压过袁柳庾三姓,成为楚国皇室之外的最大的门阀。 “不用了,驱虫药我在来的时候就配好了,你就放心吧。”杜冰说道,水眸闪过笑意,难得看到张浩如此可爱的模样。 莫予淇再次坐到了秦宇的大腿上,让莫予淇奇怪的是,之前的时候,秦宇的目光中能看出一些慌乱和纠结的成分。 对于本国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夜天等三名外国人了,更重要的是,当下印度处于闭关锁国的时期,私刑处置三名外国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们有过一个孩子,陈湘在二十三岁那年怀孕了,其实他们可以结婚的,司辰妈妈的病情也好了很多,司辰觉得自己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可那个孩子没保住。 上车后我主动进去休眠模式,不知道多久我被标志性的诺基亚手机铃声吵醒了,许尼亚皱着眉接电话,然后拍了下陈识的肩膀说了个地名儿,陈识瞪他一眼烦躁的调转车头。 “好了,我要休息,你也回去休息吧。”秦宇不耐烦的摆摆手,如果不是南宫紫涵的救命之恩,秦宇才懒得搭理南宫云飞。 埃德明白,这事只有伊拉知道,谣言也只可能是伊拉传播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就是不想他进入国家魔法学院。 后来肥波一直没有报告,黑星才知道肥波已死。派了盛森那边的人去东林市调查,没有调查到有用的线索。说肥波死于马上风,并发了尸检报告的照片。 用手抚摸着莲灯,孟霸天嘿嘿笑道,心想这果然是宝贝,孟霸天已经有了想把这个莲灯据为己有的想法。 但是杨不凡的事,曹师长只告诉了王大保,并严重警告当晚在场的人不要乱说。所以王光勤、黄万高、张召军他们并不知 道。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苏浅予坐在床上,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为了不辜负二位长辈的好意,他特意带着蓝昕找了个比较远的桌位。 而这个时候,她又被徐涛报复性的安排了一个班的英语课,更是雪上加霜。 张无为早预料到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就查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好好的感谢了唐恩一番。 赵云看着他两眼黑眼圈,一脸愁容,两天下来仿佛老了几岁似的,猜到他所为何事。 罗修哈哈大笑着远离这只危险的猴子,到外面水管处将手洗净,然后用清水洗了把脸。 还没等苏浅予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君南风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唇边。 这婴孩,虽然只有仙王后期修为,但是,全身碧绿通透,不似人族,十分凶险。 叶菁菁的司机和王琳驾驶着先前的奔驰和王琳私人的奥迪赶了回来。 “你是罗道人吗?求求你救救我父亲吧!”我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连忙拉住了道人的胳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带头人不行是大问题 是不经花! 众人心里也跟着感叹。 张相刚才这里三千万,那里三千万,咣咣就干出去七八千万了。要是万历朝以前的户部尚书和内阁敢这么花钱,早就上吊不知多少回了! 这么说吧,以前的大明户部尚书,略等于丐帮帮主。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义父们,不要乱花钱,国库空得连老鼠都搬家了。 现在的户部 飞起的身体在瞬间横转,单手握住的雷电枪被李海双手握在了枪尾的位置。 “去奈落那里要求吧!也许死亡之神会满足你的!”雷格纳再次出剑,在那个法师一脸愕然的表情下把他的心脏刺穿。 “路西法大人,他们是?”忽然,那名队长警觉地问道。路西法向来就和冥王相jiao甚好,冥王之前已有下令,只要路西法来到,可以直接进入冥界城境内。 熊倜绝想不到此刻还会有人赶来,他正要会一会这些不速之客,指不定他们便是此次的幕后黑手,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妥,因为关暮雪武功不济,铁剑又身受重伤,此刻绝不利于动手。 接下来熊倜又询问逍遥子是否为了促成无智大师返回少林派,方才赶至此处,逍遥子却说并非为此而来,而是另有他因。 江蓉说完便高兴的走了过来,李昊龙笑笑打开门走了出来,江蓉一走出办公室就提起自己的包跟在李昊龙的身后往外面走去,公司里面的员工看见张艳满脸的笑容,脸上还飞起了几朵红晕,一个个马上就议论起来了。 而天劫无辜轰击天妖帝国强者的消息,也被说成了是冷天的身上有着一件逆天的神器,能够引动雷劫轰杀别人,这一消息却是掀起了一场轰动,现在整个大陆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那就是冷天了。 一身裁剪得极为合身的长袍,布料一看便知是苏杭最好的丝绸,任何人看到此人之后,都会认为他不是富豪大贾家的阔气少爷,便是达官贵胄府上的翩翩公子。 然后跟上一记三连斩。打出了一个755点的伤害。也算相当犀利了。 这男人穿着就够无厘头了,头上却还仿佛硬是染了绿色一般,一头惨绿色的头发。该说是还好只是头发是惨绿色,而不是直接戴了个惨绿色的帽子么?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分别就是了,都是超级没品味,超级恶俗。 雾气弥漫,夏侯宿俊美的脸近在咫尺,水滴顺着他的侧脸滑落到下颌,线条格外明晰。 没了别人打扰,王平终于松懈了下来,冷冷看着眼前的三头狼妖。 他虽然偶尔有点少爷脾气,但一直很关心她,从一开始不会做饭不做家务,到现在也会愿意帮她分担。 这位王爷向来谋定而后动,他早早埋下了锦州城和郭药师这两记后手,说明早有计划,不一定会听从他们的。 随后,又见墨邪从炼星鼎中取出一部分虚空能量,将之与仙山连结。 然而方岚月看到王平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直接想歪了,她已经知道王平不是太监,以为他要轻薄于自己。 那云层中淡淡的水雾,还有时不时经过高空的魔兽,令他觉得十分珍贵。 蔚凝瑶不由得用牙齿轻轻咬着指背,以免自己发出不雅的声音来。 和这几日他们遇到了的一路逃难的人不一样,和这几日他们遇到的那些城池不一样。 第二百四十章 想不想一家团圆? 京师税政稽查局后院的一间房间里,任博安、杨贵安、刘东阳、陈荣华四人坐在一起,烟雾缭绕,时不时从窗户飘出去。 不一会有人过来砰砰敲门。 刘东阳没好气地开门,看到检查科许科长站在门口。 “怎么了老许?” “看到这屋子呼呼地冒烟,还以为里面起火了。” “在讨论案情,遇到硬骨头 那外国佬最是疯狂,他用的是一把枪管很大的枪,那枪威力也很大,一枪打出,就把一个海盗车打得在空中翻了好几圈。 三人骑上了自行车,朝天罗市的入口赶去,可才行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就听得前方喊声震天,闪烁着火光,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洛忘川。 这个是大祭司认为最靠谱的一个回答了。虽然大祭司作为神魔一族的祭祀和千机门的门主,能知晓世间万物。 比赛开始后,对面并没有和上一个刺客玩家一样,选择正面迎敌,而是利用周围的地形,躲藏了起来,这让苍生乱有些难以对付了。刺客本就不是很好打物理职业,而且偏偏对手是一位正经的刺客。 身旁的几位,宗宇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好像下面的记者也不关心其他的人,一个劲的将镜头对准宗宇,都想抢着提问。 不像风尘,他只是一个有着肉身的机器,他不怕疼,也不会怕死。 那大铁牛咆哮的一声,周身开始散发出浓烈的黑色灵力,只两个呼吸的功夫,那黑气便化作了一个有身无头,手持大斧的巨人。 由于他永远都戴着一副墨镜示人,又兼体格魁梧,所以有了个‘四眼豪杰’的外号。 转着转着,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挥舞着棍棒,向着夏轩打了下去。 和尸太岁的“大数据”操盘不同,铃铛老鼠,虽然可以感受彼此的存在,却无法确定方位,更不能操控指挥,顶多就知道一下,谁还活着,谁死了。 艾司毕竟还年轻,不如对方参加过好几界,有了经验,所以只打了三分钟,就被对方从擂台上击落。 防备心会使搜魂难以进行,而一旦搜魂被迫中止,对被搜魂者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诶?还真的是部长!!!”切原的声音在此刻有些拔高,听上去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意味。 夜樱沉着脸,感觉到逐渐靠近的气息,睫毛微颤,慢慢握住胸前的玉坠。 鞋底与塑胶地面摩擦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北岛握紧了球拍,在整个球场里疲于奔跑,额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无意间抬起头望向一直显得沉淀的郭伟明,今天,他似乎比以前精神很多。 眼前他最想参与的,还是方兴未艾的电子商务,这方面的管理人才,心里还真没有定数,不得不寻找猎头公司帮忙了。 这件裙子是她前不久看到的,很喜爱,想买又舍不得买,实在太昂贵了。 话音刚落,盛谦明便挂断了电话。沐煊杨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在口袋里,整理了一下,便回到了颜世华身边。 “哈哈哈哈!”五长老放声大笑起来,狂放的笑声带着浑厚的魂力似乎令整个昊天宗都在为之颤抖。 同时,天上的三个飞禽异能者,没有去参与战斗,而是顺着赵高他们来的方向飞去,要不是这里丛林密集,枝叶茂盛,就这么一下子马成三人就会被发现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家轮流唱戏 任博安心里更加笃定了。 “当初我们跟修齐广说,坦白从宽,你把什么都说出来,我们叫人去救了你的一家老小。你戴罪立功,早晚能出来,到那时就能一家团圆了。 偏不听啊,还心存侥幸,说要再想想。好了,这下不用再多想了,修齐广一家整整齐齐的,在黄泉路上团圆了。” 听了任博安的话,赵俊海喉结不停 所以他都不敢百分百打包票秦洛川能获奖,虽然今年奥斯卡男配角的竞争并不大。 重回京都,这半年来,世家子弟有要与她来往的,大多是惧她敬她,可还真没有一个似崔廷瑱这般直白又胆大的,说要邀她游灯会。 她不由惊疑非常,这容楚难道是偷偷瞧过她画的这张图纸了?不然怎么知道她需要的是哪些东西? 这座基地的核心指挥室并不太大,苏离慢慢踱着步子,只用了十多分钟就将这里完完整整的转了一圈。 百灵鸟的歌声在上方旋绕,就见地上的魔兽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结束之后,进行了一番准备后,陈朔和苏慕雅登上了舞台,开始了演唱。 正当他准备一剑将陈青枭首,回去复命的时候,一直毫无反应的陈青突然再次睁开了眼睛。 难道是他今天在食堂大吃特吃的英姿被她看到了?苏离一脸忧郁的想道。 就在苏离准备暂时先放弃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陡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过几天便是霍家一个月一次例行检查,若是他修炼停滞,长辈起疑心探查他,若是九婴被发现了······。 对于笑苍天他们并不陌生,那可是和魔主一个级别的人物,修为之高天下间难寻敌手,既然他出现了,想要歼灭十大门派的新生力量就难上加难了,也难怪魔主会放弃计划了。 林风脑海里莫名的冒出了这个成语,形容现在这情况在合适不过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那天我明明看到营长醉倒在马车上,而这位大侠与另一个年轻人,把我们骑兵营上百号人都打倒在地!”奇彪质疑说道。 看到这样的世界,叶枫的眼中蓦然爆发出精光,因为在这一刻知道了为什么要将自己心结解开才会达到结丹期,那正因为这些透露着狂暴之力的灵力。 单个来说,确实不在话下,但是十个聚在一起,墨南也没有信心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干掉他们。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林风倒没熟练多了,根本不去控制丹药散发出的灵力,任由它缓慢的在经脉内灵动,任由它融进血液骨骸当中。 龙不凡二话不说,直接一拳轰了过去,癞皮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轰飞出去,整个洞府都在颤抖。 秦冰冰往床边挪了挪,这样,使得外面的位置更加容不下郑昊了。 林风的脑海中瞬间冒出了这个词,能说话的动物不是妖怪是什么? 四个铁甲人刚才的目光都盯在林凡身上,他们没注意旁边的情况,此时顺着那铁甲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两个铁甲人倒在不远处,人头却已经不见了。 “顾风,你在哪!”何轻雨着急的大叫,然后一回头,发现那家伙已经死了。 仅是被这个和尚观看几瞬,叶笑便是如临大敌,一时满头汗珠!明知自己将要沉沦,但叶笑却是拔不出手中之剑!这一刻,叶笑只觉手中之剑竟是虚幻。 第二百四十二章 《牡丹亭》好就好在艳俗 潘应龙跟着祁言进了西苑,沿着南海湖西侧堤岸的路,往紫光阁走。 “潘府尹,到了紫光阁还要你等一会。” “祁公公,皇上有事?” “皇上这会在琼华宫,陪着娘娘们听唱戏。不过皇上的脾性你知道的,到点了一定会过来。” “皇上一向十分准时,是臣心急来早了。” “潘府尹这话说的,只有 苏雪身上浅色的睡裤和刚才脱掉的短褂是一套的,所以在苏雪肚脐下的位置也有一条丝带打着蝴蝶结。 果然,阿刀话音刚落,一级交完技能的韩信就被孙尚香给追杀射死了。 李尘沙,轩辕道葬,幻洛衫,芊凤儿,轩辕圣绝等人皆是大大舒了一口气。 天英都城,主街道上,三千精锐步兵悄无声息的往前走着,刀入鞘,黑铠甲,只留一双双灼灼光的眼睛露在外面。 这样做了几次之后,童梦谣也算是想通了,自己不是孟凡什么人,等到了北山县,也不需要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最多半柱香的时间,所有星宫境强者便几乎全部赶到了广寒天宫的虚影之前。 苏慕震惊之余,他的宫本本打算绕后包围的,但他自觉加上韩信也打不过白起和马可波罗,便放弃了包抄这个打算。 但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闪动,从屋外闪动到了屋内,忽然出现在伊贺冷妃的身后,一掌重重的拍在了伊贺冷妃的背上。 此时五支队的主力部队,已经在宋庄扎营,正命令部队帮助乡亲们整修被鬼子炸塌的房子。 两支战队第二局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两名解说也暂时休息了会,直播画面正在回放刚才对局的精彩瞬间top5。 有干活儿的伙计进进出出,药柜货架都已经摆好,坐堂大夫看诊的桌子帘子也都架好了。 绘懿长得象侯爷,比绘歆是漂亮多了。早年侯爷还没领兵的时候,只有一个闲散爵位,绘歆的亲订得早,没能挑个最好的。等绘懿长成到可以说亲的时候,侯爷已经是一品大将军,这亲事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随便了。 “师父,徒儿心里不安。徒儿怕师父答应了南朝白军的请求,而徒儿却身在北朝赤军。这岂不是欺师灭,祖背叛师门?”大灵抬起头,委屈地对师父说。 片刻,苏唐从外缓步走了进来,他的视线先落在那老者身上,随后转向四周,房间里的摆设很正常,只是普通的客厅,不过,墙面上没有别的装饰,只有一幅巨大的画,画中满是金黄色的沙菊,看得出来,主人是个爱菊者。 “你别误会。他们都是夫妻。我总不能把人家拆开。所以我只能和你一组往左边走。你也别有其它想法。我这也是不得以之举。”冷蔓言头也不回。冷冷的甩了龙笑风这么一句。 这间密室和他之前进的有所不同,除了布置得丰富许多之外,还有一道树藤编制的门帘。这树藤不知道是何种类,但宁雨飞肯定,这一路自己是没有看到过的,但说不定就在他没有到过的一些区域就生长着这种藤蔓。 而这边宁雨飞的身上的衣服上,也感觉到了刺痛,就像是被烈火烧过的针扎在身上一般,带着刺痛,又火辣辣的。 她缓缓地转过了身来。我惊讶了,她是转过来的,就像是脚下有一只会旋转的盘子。而当我看清她的面孔时,更是惊愕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上殿如上坟的勋贵们 九月初四,成国公府后院的一间屋里,朱希忠站在屏风后,平举双手,任由妾侍给他穿衣戴冠,正妻梁氏在旁边指挥张罗。  绣金蟒服,乌纱帽,白玉金丝带,彰显他的威势。  准备穿官靴时,朱希忠突然挥手止住妾室的动作。  “怎么了老爷?”  “那身仙鹤官服还放着吧。”  “仙鹤官服?老爷是勋贵  “肖兄!今晚是家父的寿宴,家里摆了几桌薄酒,请肖兄过去喝杯薄酒!”沈颜热情地邀请道。  秀婉眼睛本是不好的,她虚着一双眼穿好针线,举手投足都很是温情。她手里的活计自然是为了陶先生,她心疼他少有驱寒的衣物,恰好叶禄生和叶禄安做衣服的料子还有剩,叶老夫人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总是全都赏了她。  “我能帮你治好你的病。”唐风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帮她治好她的病干什么?难道又是去为了迎合那些臭男人吗?  说让孟凡去找他的转世身,还要带回大昭寺,可任何信息同样没提供,别的不说,光国内就十几亿人口,人海茫茫,我上哪找你去,活佛转世还指个方向呢。  唐风一连贯地杀了起来,林凯在唐风用这一招的时候后背发凉,只觉后脑门有种差点破碎的感觉而且自己的下阴bu位也是一阵凉飕飕的,不过幸好唐风继续没有动手。  林天成闻言有些无奈,也懒得说其他,说再多这些老古董也不能理解。  里面是个很大的石厅,靠墙的一侧有两座石屋,石屋旁摆放着一张长方木桌,桌下三张长条板凳。除此之外,也没有他物,看来这里只是个过渡的地方,必定还有关卡在后面。  在场的大少都是很有眼力的,虽然他们也觊觎邬梦琪的美貌,但今天这种情况,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他们更不敢出来英雄救美。  这高台是用来祭天用的,这次纳降可比上次建国隆重多了,上次林语梦就是飞到高处讲几句话而已,其他的都交给了林清炫处理,如果不是为了修炼帝王神通,林语梦未必就会想到建国。  王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叮嘱玉兰好好照顾着,自己先去了。  似乎受不了燕京的太阳,走出机场的摩萨耶将手抬起来放在脑门上遮住一点阳光,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坐上了机场三号线巴士。  再次走了一段时间,四人到达了宫殿前,两名身穿白袍的雪山宗弟子冷冷的守在门口,虽然天气极其严寒,但两人仍旧纹丝不动,像是雕像一样。  “走走,我还着急看nba呢!”一听叶天定了调子,资深球迷二子跟大帅恨不得拔腿就走。  花灯竞赛最后两场就在明天晚上举办,叶重做了这么久的甩手掌柜,只提供创意,并没有亲手制作花灯,这临近竞赛了,自然要来看一下的。  “退下吧。”中山隼雄的话,如同圣旨一般落下,青年也如同获赦,鞠躬后退离开。  大灯泡叶重不得不打断两人,虽说叶重早知道叶晓岚有意于郭子仪,但当着叶重面眉来眼去,叶重心里还是有些吃味。  单纯放火是拖延不了多少的时间。火,他们总是会灭的。就算是不灭,对他们也没有伤害。而这些人就不同了。不管怨僧们为什么抓他们,肯定是不会眼看着他们逃跑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良言难劝该死鬼 对面勋贵们如坐针毡的神态,张居正看在眼里。  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以他为首的内阁、御史台文官集团们,心里有数,也乐见其成。  勋贵是武将的魂。  上万军官武将,他们提着脑袋出生入死,最终目标就是军功封爵,赐铁劵世袭罔替。  军功封爵,这一点让文臣们十分地羡慕嫉妒恨。  文臣靠着小毫  真嗣则拿出神奇宝贝图鉴对这雷吉洛克雷吉洛克,岩山神奇宝贝,浑身由岩石构成。就算在对战中损坏了身体,也能通过填补岩石来治愈。  丹药坊。是宗门售卖各种丹药的场所。这些丹药有的是宗门内部炼制。有的是会炼制丹药的外门弟子拿去售卖的。外门弟子想要购买丹药。可以用宗门贡献点。也可以用元石。唯独不能用金币。  “那个童子,你们也见过,正是我结拜的三弟。”姬晨对五鬼们回答。  怎么办甚至不敢大声的呼喊,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想必她的一生也就这么毁了。  对于什么精灵真嗣倒是不是很在乎,反正乐天河童又不是什么特别稀少哪一类的精灵。  其实婠婠这话真假半掺,初时她只是觉察到某狐即将到来假意哭泣,为了逼真,她在心中稍稍假设此番祝玉研与石之轩已经玉石俱焚,谁知虽是假设,却是越想越是后怕,最后竟然假戏真做,悲伤不已流露出了真感情。  倒在地上的急冻鸟发出阵阵的哀鸣之声,但并没有引起火箭队成员的怜悯。  周红涛话还没说完,周灵儿便一巴掌扇了下去,又反手一巴掌把周红涛扇晕了过去。  又是过去了十几分钟,裁判响亮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广场,让得闭目养神的周天睁开了眼眸,而后对着七号场地走去。  无语,这对活宝,这都啥时候了,还有那闲心进行斗殴活动呢,看着滚打在地上的那一对,我慢慢地选择了无视,并没有上前去拉开他们,谁打过谁,谁是老大吧。  龙鹰骑士团失去了团结,卡塞尔伯爵如果不能镇压,剩下的另外三个家族联手,卡蒙墩这块封地等于拱手让出半边。  杨夏注意到程燃分明愣了一下,她轻轻咬了咬唇,转身向自己座位而去,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钱柳虽然有所提防,但是时间太短。而金丹爆开的威力又是极大。她根本就没来得逃出爆破中心地带。  三神尊无力再负担,另一名入魔者,尤其是邪剑对天网的怨念如此之深。  而男朋友那边是在当兵,工资固定死了,而她呢,还稍微好点,时间上挤挤还是能挤出来的,所以就想着做做淘宝试试,算兼职打打零工了。  面对眼前的菜肴,这一次程乐是真的将眼前的菜吃了下去,没有呕吐出来,那么久了,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了美食的滋味。  秦西榛深吸一口气,饱满的胸脯起伏,挥手间,一场走音走调的演奏继续开始。  “呵呵,要是真的善恶有报的话,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话,老子早就被劈死不知道多少次了。”赵元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然后看了看地面上的财神像碎片。  据胡德管家所说,巨蚁卵在克雷吉城很受欢迎,贵族们喜欢用它烹饪美食,战士们会用自己的血培养巨蚁作为宠物,价格在1枚金币左右。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金科玉律,李显城知道光靠几百人很难有作为,出发前,高力士跟他谈过话,说到了西域,各部门、包括情报部门会全力配合。 第二百四十五章 就这些边角料? 听到朱希忠、顾寰两人被皇上亲自点名,跪在前面低着头的徐乔松脸上闪过得意之色,暗地里给跪在左右两边,他的好友郭大成、朱岗递过去眼色。 按计划行事,待会进行第二步,我们要把水搅得越浑越好,难不成皇上还能把我们这些勋贵全杀了不成! 郭大成和朱岗接到眼色,微微点点头,暗地里给两边的同党李环、陈大 曹正德对于我这无比真诚的问话笑了,大约是和别人吃饭。所有人大多都会提前摸准他的喜好给他提前点好菜,我倒是第一个如此没准备,又直接问他爱吃什么的人。 塞德里克就是原来的裴城,安列克果真如马龙所料,将其改了名字。 林清愚早就猜到皇上会这么做,但众人仍旧觉得惊讶,大皇子后面,分明还以一溜儿的皇子,怎么偏偏跳到了老八? 因为刘大医那里的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了,可是杨杰还是有些担心,杨杰担心他们再次报复刘大医他们,自己不在身边,他们要是受到报复,自己在外面,也是鞭长莫及,刘大医可是千古奇人,杨杰是一定要保护的。 仔细观察着尸体,伤口在喉咙,和营地中一些人一样,是细剑造成的,没有挣斗的痕迹,两人都是正面受创。 她们心中暗恨谢紫萱,真想把谢紫萱活剥生吞,可是在这场面只能忍受。 我身后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有一双给钳住了我,我刚想挣扎,还没明白过来又是几双手一起将我钳住,然后我身体就被他们硬生生拖了上去。 但对方自己却说自己是男孩子,阮萌也那样认为,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我提着包朝着于曼婷走了过去,于曼婷将车门拉开后,如往常一般问我晚上想吃点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披着深黑色的斗篷,帽子遮住了整个脑袋,鬼鬼祟祟地进了墨居主楼,一待就是一个时辰,离开的时候还带了一包东西。 看到这种情况的来福也是坐不住了,也想要冲出来,吞噬那梼杌的血肉。 顾玲儿刚想发火,想到了娘亲也是为了自己便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朝着龙府的方向奔了过去。 维托里奥的远见让帕特里克和菲德自愧不如,菲德之所以带着三万佣兵按兵不动是因为维托里奥的战略,但此时的菲德还没有把目光放在路德维希身上,他还在思考着如何保护路德维希的人身安全。 正当大家准备在这两个任务里挑一个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喵!我灵猫一族,怎么可能会以你们这种鼠类为食!”阿柴不服气的说道。 只是沈姝自幼生长在边关,又出身边将之家,在她看来,仅仅是天子的“谅解”,根本无法弥补战争给边关将士和百姓带来的灾难和痛苦。 “恩,好,若你也能接下我这一掌,我就主动认输!”片刻后,苏易的声音淡淡响起。 有些普通人怎么看怎么普通,但忽然给了他一把刀,他能用的风生水起。有的人甚至脑子都不太好使,却能在原力澎湃之后,开动强悍至极的机甲,种种眼花缭乱的操纵惹人眼球。 转眼间,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天空中,虽然是白天,但是依然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样子,仿佛是一团墨一样。 当然,现在,林霄若是突破,就一定是要突破到了二阶武灵的境界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慈悲不度自绝人 江南三大案是怎么回事,太极殿上的众臣记忆犹新。 先是查南闱舞弊,查着查着顺着线索查到了中介天界院,然后翻找出兵甲和假僧。 夭寿啊! 禁书案查着查着,查到了复兴社,原本以为只是世家子弟吃喝玩乐的小团体,结果查出结党谋逆。 案子最后归结在一起,变成了惊天大案,卷起滔天大浪,把江南 “是的,咱们练武不可急于求成,一切都要循序渐进,武功自可提升。倘若太心急,只会走火入魔引火烧身。”谷梁纳吉道。 容浅哪里敢睡?他的变化那么明显,若是没有清楚的感受到,她或许还会松上一口气,感激他放过她。 “那估计……很难了。”一边说着,风一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同时身体已经悄然出现了变化。 “孩子,你为什么不跑?坚持跑步。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跑。”陆璇刚停下来,没有呼吸赶上他。他也有点喘不过气来。 陆重远远地眺望着大楼这边,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已经面朝这个方向坐了好久。和之前一样,白琼只是默默地在一旁坐着,一声不吭。 那半截蜡烛是被水之涵拿在手里,她有着齐肩短发,右眼上还有一块正方形的绷带眼罩,换句话说她只有一只能看见东西的眼睛。 沉默了许久之后,风一终于鼓足勇气准备开口了,但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慕容欣昕转过身来,显得冷冷而自豪。你说错话了,我跟他没关系!我消失了,但我不想被他发现。 “但现在的问题是,现在我们施家在场的子弟太少了,可能布置的阵法威力不够,到时候要是被那个东西冲出来可就糟了。”老管家有些担忧地说道。 “铁兄,这院子你们大概都看过了吧?”周凡躺在椅子上,笑着说道。 所以夏灵曦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这件事给办好,然后她才能够去想别的事情。 很多人都在到处找秋儿,想必都是来向她请教的,李业心疼她干脆把她霸占了,其他人正为过年的事情忙碌着呢,魏家姐弟和魏朝仁今年回不去了,也在王府过年。 宋知樱的手机在尹皎月手里,她最近在看剧本,因为接下来都是和容野的对手戏,她也看过容野演过的戏,但是总体来说只能算一般发挥了。 陈希心说,要是让双胞胎知道了自己出这么个主意,肯定会被他们两个惦记上的,不管会不会被他们两个报复,就光是被惦记,就已经很可怕了。 宋知樱打算让李铭星当第五部电影的男主,当然这需要作者赶紧写好剧本。 “万一呢,你因为家族需要和她订婚了,以后家族需要你和她结婚,你也照做吗?”关徐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容野只有这一天的考虑时间,容牧说了,如果凌晨的时候容野没有给他答复,他就去找宋知樱把容野有未婚妻这事告诉宋知樱。 随着铁门的链索的声响,门被打开之后,杨千龙的两边是警察架着,他便走进了探视的屋子里。 “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对外人说。”谢非凡靠近了张晓,说道。 炎闇带着嬴政走在街道之上,还和嬴政讨论着韩国的朝堂局势,述说着韩国积弊之久。 进入内场,找到相应的座位,这个票价是在第三排,算得上是足够靠前的位置。 第二百四十七 你们这些大明谜语人! 赵贞吉自回御史台,张居正和谭纶自回大明门内阁。 从长安街拐进进大明门左边办公区的大门,马车走了五六分钟,在最里面一座牌坊式大门前停下,这是内阁正门。 张居正和谭纶陆续下了马车,提着前襟,默然无声地走进大门,进到前院,微笑着互相拱手,一边直走,一边向左走。 张居正直走,来到最里面的政 在妍丽和元瑶看来,这位出门都带着五个侍妾的公子哥,肯定不会在乎多两个侍妾的,而且,妍丽和元瑶对自己的身材相貌有信心,就是宫斗起来,也能姐妹齐心其利断金。 这是一个类似榻榻米的家具,看着也有点像北方城市的“炕”,中间摆上矮桌,桌上放着一副棋盘和茶具。 怎么说呢,如果练气期的张成发现这么一个微型灵石矿脉能乐个半死。现在吗,张成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鸡肋了。 两个丫头嘴里一阵嘟囔,不停的给白晴授予新的称为,可是压迫还是必然的,少有的几声民怨当然是可以忽略不计,两人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抬着杨真真。 佞臣李思考着这些事情,然后继续询问着游戏玩家m,试图从这个看起来似乎很听自己话的游戏玩家m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 恐惧和震惊充斥着他的全身,甚至这位中年军人嘴里的雪茄掉在地上都没有发觉。 虽说有些突然,但周海深知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好吧,那你有什么计划?上去之后打算用什么办法抓鱼? “切!还午饭呢!你看看几点了!”周若彤把白玉般的手腕伸向王启,有点恼怒的指着手表。 苏媚心底泛起一阵涟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吕九街对她还是不错的,反正他现在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就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吧。 在第三粒灵丹的洗髓之下,唐紫希排掉了不少杂质和油垢,她的经脉终于被打通了,皮肤也变得细致剔透,体质精纯了不少。 “陛下真是的,他好不容易从楚国回来,算来也一月有余了。”霍成君因先前广川之事还有阴影,对于韩增的楚国之行也有所担忧。 东方剑神的脸上还保持这冷厉的神色,眼中还有剑意纵横,手中的剑正遥指着一个敌人。我微微一叹,这东方剑神真的是一个终于剑也极于剑的人,他的剑神之名的确是名不虚传,将来,也许他真的能成为剑中之神。 妖妖看了我一眼,“我才不呢,你出去肯定要阻止他们的,我巴不得看到那个混蛋被打成猪头呢。”说完,妖妖也赶紧跑了出去。 云屏不知自己后来是怎么离开披香殿的,只知道她没有接过戎婕妤手中的那个精致瓶子,而戎婕妤依然淡淡笑着。 对于夏雪妈妈这一番言语,不光我,就连夏雪爸爸都很气愤,指着夏雪妈妈,让她不要乱说话。 “你别管我是谁,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退去,还来得及,我不追究。”我淡淡地说道。 王彦没有多说废话,一把夺过,将新簪子放到了她的手里,头也不回的离开偏房。 “还有一根,你求我,你求我我就帮你!”天外飘忽的声音说道。 这老者给他的感觉与万事通无异,想必应该是走到了玉骨境的尽头,触摸到了神魄境的门槛!不过这也足以在九国称霸了,神魄境不出,可称无敌。 第二百四十八章 皇长子出世 顾寰把抄件和假银圆接了过去,看了一会递给宋世恩,宋世恩看过后再递给汤世隆,最后吴继爵看完后递给了朱希孝。 “诸位,你们怎么看?” “假银圆案是永康侯世子徐文炜,和抚宁侯世子朱继勋合伙做的买卖,两人胆大包天,这种事也敢做。” “老徐和老朱已经陷进去了,这案子再爆出去,岂不是罪加一等? 陆决看她那样,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笑的时候,突然注意到的沈苑红起来的耳尖。 铜人宛若承受无比巨大的力量炮弹一样飞出去,更让张帆难以置信的是,铜人的身上出现了两个拳印,以拳印为中心出现了一些裂痕。 自从上一次战争,七把忍刀被涡之国获得了,雾隐村的忍刀七人众就名存实亡了。 而他们这些主神也是被一个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高手拦住,也是被动挨揍的份。 不,我也不是没有见过邪神,那种疯狂混乱的姿态和这个该死的乱纪元是完全一样的。 石九冥思苦想着,突然紧紧贴着法印结界的巨大眼睛后撤了,而且越来越远,仿佛要消失在海底深处似的。 “不完全是,这是半四维空间。恭喜你们,进入了高维通道。”斩浪说道。 这么一观察,发现在暗域的玩家,不管是那种形象,人家的智商是真的高。和杨英差不多,起码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 不过特训持续了一个多月,神奇宝贝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也都非常的疲惫,所以良人也为自己以及几只神奇宝贝放了两天假。 张毓语和晨运喜也不再耽误,拿上干活的家伙,与其他人匆匆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童璟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确实还有20分钟就要下班了。那她也懒得预约。大不了在门口等等。龚晟凯总是要从办公室里出來的吧。 诚郡王的不同,说的是二姑娘有萧永夜这么个哥哥,有顾雁歌这么个嫂嫂,萧家份量也不轻,当然不同。 自从听了旺赞的一句话,将烈狂焰生生气死,害得浅水清攻打寒风关计划破灭之后,格龙特对丞相的意见更加重视起來。 有些事是过尤而不及,太过心急了,是不可能会成功的,秋玄明白,在修炼之上谁都不可能有着自己哪么好的运气,想要成为先天高手,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现在告你故意伤人,来人,把他给我带回去”李诗涵直接对着身后的警察说道。 金大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刘晔的加价感到不满。不过刘晔的这个行为同样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刚才给的价格本就不是她的心理价位。当然刘晔要求的四成收益实在太高,看来有必要敲敲对方了。 看看,他多不要脸,中天明明是爹爹打拼下来的,现在倒成他辛苦创下的了,以前我只觉得他胖胖脸上笑呀笑的,特虚伪,今天才知他的脸皮还忒厚,城墙拐弯还加两块砖。 “安安,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他的模样那般认真,深邃的眼睛里藏匿了所有情感,只是这一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只是她从未放在心上。留在他身边,陪着他?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 安念楚决心装就要装的彻底,无视了秦慕宸的话语,却还是嘟起了嘴。 过去总有发战争财一说,今日,真正就冒出来一个,我要堂而皇之跟全世界宣告,我徐斌要发你们的战争财,你们,有意见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肚皮舞有什么好看的! “那这样我就先出去准备一下了,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聊。”慕少恭看出她们两人之间有话要说主动开口。 进入了水中后,南宫云遥他们一行人便立即分散开了,紧跟着那向着水底下沉而去的中年男子。 马车驶入宫内一路直行并无停留,据说这宫内就只有尘王的马车可以驶入行走,其他一律在宫门口下车接受检验,由此可见墨宇惊尘有多么厉害。 谢知也不是迟钝的人,她能感觉到家人的体贴,也正是这份体贴,让谢知觉得自己很幸运,即使古代跟现代完全不能比,她能遇到这么好的家人她也满足了。 谢知不解的看着甲一,“伯伯,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不觉得自己默默无闻,她一个死遁都闹着如此翻天覆地,连敌国入侵都联系上了,谁一辈子能有她这样的经历? 此次出城巡察,她没带丫鬟,仅带了若干心腹护卫, 原计划当天返回,孰料突降大雨,打乱了行程。 虽然这里的平民们无法看清,但他们不少人都看到了结果,自然是对风无情这位敬畏有加。 郭弘磊交代下去后,守军立刻行动,安排几艘军船,赶去对岸接应。 墨宇惊尘眼中滔天的怒火带着嗜血的狠厉似乎要残卷吞噬一切,只是手一动还在淫笑的两个男人表情瞬间凝固没了呼吸。 萧婉词全程坦然自若,只要没有妃嫔拿话挤兑他,她也懒得挑事,谁不想过个安生日子呢。 “春风道人难道他也跟逸道长一样,千年的老怪物又活过来了不成”我失声惊问。 光子一听这话,这回也不问着大哥咋整了,因为“大哥”在看到攥着刀的汉子被崩倒以后,第一时间就抱头蹲下了,自己再jb反抗就有点缺心眼了,所以光子果断扔掉五连发,姿势标准的蹲在了地上。 “好吧,既然你知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已经结婚了。虽然,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对于婚姻我必须要忠诚所以……”顾夕颜十分为难的说道。 但是此刻她那里有那么多时间来说这些,急急忙忙的瞪了他一眼就走了。 目光一扫,严清歌看到地上一面被踩的全是脚印的明黄色皇家旗子。 “杀鸡居然要用铡刀,不愧是专业对付你的,倾城若雪给了你最大的尊重,连姐都要冒汗了。”韩珊珊也有些无语了。 她俯身蹲了下去,双指拨开影的眼睛,那黑sè的眼睛,墨sè的虹蟆,在她眼却能看见虹膜与众不同的异体结晶。 怀袖喜欢听容若这样笃定的回应,听多少遍都不起腻,每听一遍,心里就多一份安稳。 空间传送与传送阵一样,是进行单体长距离飞跃的魔法,与瞬移的短距离跳跃是一样的,只是这魔法不是瞬发,而且是空间系十分高级的魔法,却想不到这异种的史前巨象居然也会。 一个中年正带着白手套,弯腰在床底下翻找着什么,但听到门口有动静以后,突然停住了动作,再细细一听,钥匙响动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 她其实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不过自打陆羽来了之后,她却是习惯性的。下意识的以这个男人为主心骨了。 这就是血灵帝魔族的底蕴之一,由血灵魔祖开创出来的血灵真魔帝阵,可凝聚出血灵魔祖一丝分身,拥有帝境大圆满的战力,只要血灵魔兵没有死绝,真魔之身就不会破灭。 “剩余两枚就当做报酬吧!”江枫转身坐在椅子上,面色风轻云淡。 就在马勒第兹跟莱姆斯求援的时候,尼布朗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或者怕从其他地方突然冒出的援军打乱自己的计划,下令全面攻城。 丽莎笑着说道:“那你就自己想个呗。估计以你的智商很那想到好的音乐。 而现在的话,因为人仙出世,将武道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峰,算得上是第三次辉煌时代。 林川一边趁着白天的时光打量着四周的美景,一边朝着洗簌间走去。 “殿下!根据守城兵卫传来消息,今天一早,江枫离开了紫罗城。”金甲士洪统领恭敬的说道。 不要说弄脏不会影响药效,就算真的影响,这丹药也价值不了三年俸禄。 凛看着依依不舍的妹妹,却哪能?再累再无助,他依然得露出让她安心的笑容。因为,自己已经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了。 他无奈的把视线投向了米香儿……又一个难关来了,到底该怎么解决呢?即便墨冬阳是个“老油条”,也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补充损失士兵和发展都需要这种能量石,如果没有能量石的支持的话,洛天 幻的发展也将会止步。可以说能量石是决定胜负的东西,对于每一个玩家都是至关重要。 第二百五十章 做人要厚道! 被诅咒之人,便要在十八日之内,分别承受十八层地狱之苦。最终,周身生机消散而死。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何不上去打个招呼,万一这个极品能看上自己呢? 十几息之后,不断地灭杀掉蛊虫。此时,刘静宇也知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但是主动进攻的话,那胜算如何呢? 徐风脑子中,因为两种想法不停的斗争,真气突然就岔了,他的真气是无时无刻都在潜意识的引导下运转的。 竹盟基地当中的表现,丝毫不落的被沈七和谢阳等人看在眼里,大家不禁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要节哀才是,听说你身体不好,我这边顺路过来看看你。”董珀云这边开了口。 只是这种疼,林攸宁却是有些熟悉,似乎真是要生的那种预兆,所以她也不敢说没事。 薙切绘里奈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在白夜这里她总能听到一些新奇的词。 如此下去,不是一个办法。就算不为了传承,他说将自己困在此处,或许待最后一道传承至此也不能出去。 层层叠叠的灌注其中,不大一会儿的光景,便有无穷白汽生疼而出,凝结在火山四周,好似片片云霞,甚是玄妙。 “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关御宸皱眉听着凤心慈说的话,许久才问着凤心慈。 这样的感觉,让顾萌觉得糟透了。所以才时不时的刺‘激’几句关宸极,就不想让关宸极落得半点好处。 夏侯策追着她往前跑去,二人越跑越远,急得后面地侍卫紧张地追上来,生怕跟丢了。 “好大的胆子。”听到这话,几名警察全都怒了,纷纷怒目瞪着叶天羽,其中一人直接上前,拿出手铐,显然要拷住他。 飞机上,叶天羽坐在中间一排,左右两边,一个是影子,一个是林无双。两人都是那么的美艳动人,引来不少人羡慕的目光。确实,此时此刻的影子,自从那次蜕变之后,变得越发美丽迷人。 老吴脸色大变,立刻跪下,根本不敢辩驳,只是求饶说:“老板,饶命,是我的错。”对于老板的手段,他们这些做手下的最清楚不过了。 翌日,宋轻歌在铺子里忙了整整一天,不断有人前来购买,但之前这一百八十份都不一定能做完,所以后来这些全部拒绝,到让之前预定的更加开心。 彼时,封柒夜一身素色黑红玄纹锦袍,腰间绣着金蟒衔珠的暗红腰带,腰间的左侧还系着一直上等羊脂白玉佩。 连昕知道戚汐在盯着她看,她还是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整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到了筑基这一层级,就只是觉得这声音里蕴含的意味比较讨厌了。 她这话一出,宋将军以及基地的其他高层明显松了口气。方宇昕没再多话,跟他们点了点头后,就跟白烨和方宇旸一起出了房间,到外面去逛。说是逛,其实三人是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多打探一些消息。 “那你呢?”路曼声主动问了向左。云闲和王霄顿时觉得向左跟路曼声,关系果然匪浅。他们在一起说话,这路曼声何尝主动问过他们什么问题。 在可儿的再三示意下,接过月牙状仙刀的甘茹嫣,甚至来不及因为得到一件仙家至宝而欣喜,便又是忍不住看向可儿,眼中充满浓浓的困惑之色。 对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她又岂能那般麻烦对方,要求对方? 即墨舰队的水手不可能任凭玩家指挥水手爬上来打肉搏战,他们在舰首和舰尾居高临下从侧面用弓箭射击攀爬的水手。而单桅帆船的承载有限,人员有限,基本没有任何爬上双桅战舰的可能性。 “胡伯父和俞总竟然没有反对?”康城脸色猛地一变,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情他就要重新考虑了。 阳神高手,可是这入虚天巅峰实力的代表。【】如果连阳神高手的必杀技都能阻止、化解,那岂不是无人能杀得了你了? 苏三大致讲了一遍事情经过,看他眉头紧紧拧紧,心里咯噔一下。 一旦来到这个世界,身为精灵王的他,在这个世界有着非常大的权限。 “谁知道你弟弟是哪个!”另一人狠狠啐了一口,毫不示弱的迎战。 总之弯腰,麻溜的把石头收进随身包裹,白洛找了一个跟凸出地面的大树根,直接坐了上去,然后装出一副漫不经心随便看热闹的发呆模样。 这个时候,能量精华和图腾碎片被完全吸收,肖云的力量体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简单的九道图腾,变化为三箭一体一相,即玄箭、灵箭、 绝箭、神魔之躯以及无相之境。 看到那只野狗,宫野明美连忙踩下刹车,在一片刺耳的“吱呀”声中,车子又向前冲了十几米后,撞倒了几个路障,然后停了下来。 一边思考着萧天卓的问题,白洛一边蹲在地上摸索了起来,她记得拉扯间,对方的那把匕首掉落在地上了,应该还在吧? 见到泪子流泪,纪风用抚上泪子脸颊的右手轻轻试去那些夺眶而出的眼泪,继续笑着对泪子说道。 也就是大概一吨重的查克拉石,约等于25oo吨标准煤释放的能量咯。 “我承认我低估你了。不过今天你不可能赢的,我真正的实力,才刚要……”莫墨冷冷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此刻,再度有万千剑光向着他劈来。 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我一下子把铁盅和勺子扔到了地上,大声说道,战友们!毛主席是不是说过,要和一切无产阶级的人们团结靠拢,要打倒一切现存的封建官僚?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这才是他们要的与士大夫共天下 薛宝琴心头一动,连声问道:“皇上,要是依你之见,郭勋当如何审时度势?” 朱翊钧笑着答道:“郭勋最大的功绩,在于大礼议时,及时站在了皇爷爷这边。 嘉靖初年,郭勋、还有上任镇远侯顾仕隆,以及当代成国公朱希忠祖父朱辅等勋贵,执掌十二团营和两官厅,稳住了局势。皇爷爷才能取得大礼议的成功。 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赛罗的精神下意识地一震,偏过头去,视线越过哥莫拉,看见了那个悬浮在远处的红色身影。 此战之中,还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新野。没有新野,荆州大军就没有在河这边的根据地,也就过不了河。同样,没有新野,黄巾也不能扮成难民混过河去。襄阳也就不能拿下,整个战略也就很难实现。 苏锦儿蹙眉,正欲发作,却发现自己二人周围像是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气泡,气泡把自己二人包裹在里面,这是一道结界,一道可以移动的阵法结界。 只是可怜这两尊王者,原本还打算对那个姜族的少年搜魂夺魄,但是转眼间就应验到了自己的身上。 两个合体期修士解决完了,剩下的就是击杀大乘期修士的任务了,这两个任务对叶峰来说才算是有点难度,叶峰可没击杀过大乘期修士,而且两人还都有大乘期修士保护,想来要击杀他们可是困难重重。 光头青年心中还是不相信整个诺大的儒教全部离去,这可是与自己西方教一般庞大的组织,实力强劲,占据了南赡部洲二分之一的区域。︽說这样的强大势力,又怎么能随意的放弃自己的地盘呢? 做完准备后,贝利亚直接消失,半秒后,出现在位于东北方向的一艘巨大飞船中。 “兽人帝国,是从哪里调来这么多的兵力?”法兰克自然也是意外,尽管他知道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必要,可看到缓缓压上来的兽人部队,这位年轻的教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而长眉的那个用火鸦羽毛炼制的披风根本就没有本事吸收余英男身体内的热力。从披风的缝隙中冒出无数的火焰,好像将披风烧化一样。 周道成忍不住一阵激动,没想到月华酿的收益竟然如此之大,比他想象中更值钱。 苏黎脸上的笑容更甚,倒不是因为这份礼物,而是——名井南的态度。 反正这里没有人,不怕暴露金钟罩秘密,三重金钟罩的威能,定然能抵得过这条变异墨血蛇的。 窗外忽起风声,树影下移,落在他微微压低的侧颜上。二人悄声说着话,屏风却骤起脚步声。 但洛克知道,现在过去阻止的话根本没用,因为除了这里,其他还有许多地方都在进行着相同的仪式。 然后先把费时较长的煲汤食材处理好,将冰箱里带骨的鸡肉洗净放进锅里,接着把同样洗净的菌菇放入其中,稍稍加入一点鸡精和盐,放入几瓣大蒜,一份简单的菌菇鸡汤就完成大半,剩下的就是等时间熬煮。 他们已经追随自己十几二十年了,牙牙学语的婴孩,如今成长为勇悍青壮,以前部落最勇猛的战士,则显现老态,对普通战士来说,人生又能有几个二十年? 但事实证明,不管楚河还是甘宁,都不曾真正的意识到这个权倾大蜀,被称为九州第一强者是何等的可怕。_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万历三年龙抬头 朱翊钧匆匆赶到紫光阁,看完西北的紧急军报,对李春说道:“把总戎政使谭公、内阁张相,以及其他两位资政大学士,赵公和鉴川先生,一并请到紫光阁来。” “遵旨。” 很快,四位资政大学士,内阁总理张居正、总戎政使谭纶、御史中丞赵贞吉、内阁左丞王崇古,陆续赶到。 “臣见过皇上。” “四位 看看北鸣城的战绩,三十把连弩,就打得敌军上万人心惊胆寒,何况是一百把? 欧阳则抱着那只蝙蝠在一旁研究,他为什么要把那吸血蝙蝠抓活的呢? 洛枫情一眼就认出了,正是圣皇的母亲,那只在雪月国见过的大鹏鸟,难怪她之前感应不到它的气息,原来是藏在了雪山之中。 反正有战衣防护,冷兵器伤不到柯内莉亚,正好看看布里塔尼亚和种花家的顶级武人之间的交手。 楚正阳没有想到沈重义会如此的强势,如此的一意孤行,原本,他过来找沈重义,是想劝沈重义趁早收手,毕竟,如果沈重义在其他家族对沈家发难之前收手,还是来得及的。 沈重义并不想浪费时间,说话的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是,却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所以才有了废弃的蛇人寨。蛇人知道那个宫殿没食物,他们只要在外面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平时不声不响的妮娜最狠,造核弹,一举改变世界格局和战争走向。 一撮长长的黑色头发被高秋官死死的攥在手上,与此同时被带出来的,还有一片白色的浴巾。 或许只有赖三没那么多想法了,扔出玉瓶丹药时候,心中还有几分感慨,感慨之前叶拙没有直接将他搜刮精光,到了这会儿,赖三可不觉得之前的叶拙是因为顾忌伏虎才没有对他下手了。 巨大光剑激闪游离,电闪能量穿梭游离道道光柱周围,形成了一张电闪雷鸣光网,在其中有一股锋利气息弥漫其中。 下面的场景却让杨剑大吃一惊,这里是控制室没错,各种仪器屏幕陈列在此,可是,这里却空无一人。 “我说你,大晚上没事拿条蛇来吓我很好玩儿吗?真是个怪大叔!”萌不满地说。 当时跟乌十方萍水相逢,却也算是性情相投,而且又是随口提及的事情,没有故意说假话的理由跟必要,至少叶拙对于乌十方介绍同心符的妙用是相信的。 赵铭看着冷静的东门何牟,心中有了一些赞许,很不错的心态,在这么人的注视下,即便是他,心里也是有着一丝兴奋,这东门何牟居然这么平静。 怎么会这样?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生么事?为什么春意盎然的天目山会变的如此模样?什么样的力量可以把天目山摧毁成这个样子?这太可怕了。 然后,张哥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惊讶的反应,沈水吉就走到了吴汉的身边。 埃里克看着离开的斥候,心中暗道:看来那位子爵大人把他的士兵训练得不错。 “年轻人,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很让人兴奋?”蒂亚毫不在意她大腿上的箭伤,也不在乎一旁维斯的威胁,她笑意盈盈询问着亚特。 秦明话音一落,莫司等人身心俱震,宋展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眼中精芒闪烁,战意升腾。 望断山脉,有三大军团看守,分别是楚星的银甲神骑,飞云的云海天兵,还有武神盟的神龙兵团。_ 第一章 大南洋的风 突然,他抬起头来,仰天长啸,“哈哈!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他全身的元力涌动着,一道青绿之色以及火红之色相互环绕,好似太极图一样。 当这个平台建立之后,普通的公务员自然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很大,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普通的老百姓可以生活在灿烂的阳光之下,他们可以将在生活中所遇到的种种黑幕直接曝光。 “我准备前往折叠空间!”貂蝉作为决策会议中,没有表决权,却有列席权的人,突然开口说道。 回伟巍和黄永生是老同学,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好,在工作上,回伟巍也是黄永生的得力助手。平时在细节上比较随意。 为母则刚!她还没有给自己的儿子找回来血肉之躯,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事的,否则她有什么资格为人父母。 如果不接受,该如何办?如果接受的话,那黄月英是去管理冰魂汽车城还是去管理冰魂汽车公司? 而这边,白幽若的视线中更是多了几分的寒冷,视线朝着前方看去忽然的发现了前方的树木好像是稍微的有着几分的不妥。 虽然不知道易枫要做什么,可周海还是将清风岛上所有的饲魔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你?”叶梦惊讶于天元的魄力,天晴的实力并不高,前往星际战场非常危险。 赵兰几个边做活边唉声叹气,心想这里恐怕呆不长了,得另谋出路,可工作那么难找,怎么谋出路? “真可惜,但也不尽然……”严铭经历之前的事情,为了避免再次被追杀,这时候正在迅速的转移位置。巨大植物趁着变数出现的时候,攻陷了几座石质殿堂,因此而变得更加的强大,但体内所沉淀的杂质随即而越发增多。 傍晚,沈薇该回去了。阮绵绵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恨不得自己也跟着一块走。沈薇再三承诺过两日会再来看她,她这才放了手。 胡八一闻言抬头左右看了一下,王凯旋是跃跃欲试肯定想要去的,但清风这位道爷却是一直没有表态。 要知道,【旧日主宰】的即死法则,每攻击到敌人一次都有几率触发。 这种级别的黑榜杀手,从来未曾有过失手,但却都在苏阳的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可想而知苏阳强大到什么地步了。 秦翎的意识从识海中退了出去,将那两样从天穴中得到的东西拿了出来,拿在了手中。 “你不是人类么?寿命总有限制。肯定有死的那一天,不过放心,我会好好保存你的尸体的!”魅魔安慰吴为说道。 “今天d-m生物科技公司的总裁被人杀害,因此我们这边参观d-m生物科技公司的行程被安排到了明天。”陈君也是哭笑不得地道。 他心里生出一阵懊恼,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阵法大宗师,他竟然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这么追了出来。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成为了职业者,为什么不继续努力、主动外出猎杀魔兽,晋入青铜级、白银阶、甚至更强? 待那狂风远走,云御渊将墨扶头上的兜帽给她带好,正待走时,身后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 她们中途经过了河北介休绵山,正好遇到有田虎麾下贼兵正在抢劫财物、奸淫掳掠,为首的贼将叫做邬梨,颇有几分勇力。 吃完饭,顾轻念带着轻舟认识了一下杞宅,认识了一下人,然后带他去他临时准备的房间。 接下来岷州之中的动静,必将会引起西凉王府的警惕,大战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秦皇必须要提升实力。 男子将东西甩出。老嬷嬷稳稳地用手指捏住,笑着将飞镖上的纸拿下:“谢了。主子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无影针?有毒,你你……”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老嬷嬷便瞪着眼睛,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随着陆夫人的话语传入耳中,唐心怡的脑海之中很自然的生出一副画面来。 她撮唇吹了几声哨音,静候了一段长长的时间,才看见青鸟的纤细的身影飞落自己掌中。她拉下自己发上的青色丝带缠在青鸟爪上,看着它飞入茫茫夜色之中。 顾玺并没有理会他,直接将暗道给推开,随后抱着苏无双手上的孩子,直接把他给推了上去。 这种典礼本该由皇帝和皇后出席,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也没人敢提这一茬,好在苏寒即使出面,都说长兄入父,他暂时地代替了一下羽皇的位置。 地图中有3处标红,注释为需要尽量避开的禁区。在基地一天半,巫瑾已经见到两处。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也不从关心这个问题,但也知道两人处不处得 来,最关键的就是彼此之间有没有共同语言,能不能谈到一起。 明尧他爸是霸道总裁, 明尧他妈是霸道总裁夫人,明尧他哥是家族继承人。 又是一场依依惜别,但阿九却没有之前几次的惆怅,因为蓝禾答应她,等回了南疆,安顿好了蓝大酋长,她就会去江州看她。 巫瑾立即向队医道了谢,穿过困得两眼乌黑的练习生,向检疫室走去。 宰臣两人,四品以上都能赐一子出身,他们也考试,若考的很好,能特旨赐进士出身。 苏珩一边感激兄长为了帮助自己做出了诸多牺牲,一边又在心底暗暗地同情康王府内这些为了大业而不得不打扮得比姑娘们还要花枝招展的“男宠”们。 原本计划六点出发,现在差一刻六点。看来祖辈留下的德国血统确实发挥不少作用,他很讨厌不遵守既定时间计划,所以也没闲着,而是动用出发前的十几分钟,将自己另一个住所又洗劫了一次。 他又伸出手想要抓住孟离,孟离立马起身,他也跟着起身朝着孟离而来,看他那气势汹汹的架势,还有略微狰狞的面容,孟离直接一脚踢到了他的肚子,这一脚蕴含灵力,瞬间让王开安直不起腰来。_ 第二章 朴实的欧洲人 莱昂看过去,想了想答道:“侯爵大人,按照行程,这里应该是满剌加海峡的入口。那里应该是炎兰城,炎南城最西边的城池,有军港,也有民用港口。 不过我们的船不在这里停。” “炎兰城?” “是的,以前是明国打亚齐人的总部。” “亚齐人?我们在印度见到的那些雇佣兵?” “是的。” 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此刻就是这种心态,没有丝毫的办法。 而当他正要靠近一棵很亮的地下树去看个究竟时,猛然,一声惨叫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一时间,大夫也替安思予开了方,商娇嘱了常喜随大夫一同前往药房抓药,常喜应了一声,随着大夫离开了。 “呵呵。既然是鬼鬼祟祟之徒,那你还不去把他给我抓回来~”嘴角牵起一抹邪笑,楚圣淡静回道。 他看着宴方如此自在的神色不由更露出了兴味的表情,勾唇浅笑,却又不知道哪里微微的不满,不满眼前之人人情世故样样不见惊慌。 “世事无绝对,你要是不说出输了怎么样,切磋之事,就作罢。”楚圣侃侃道。 尤其是对方显然不是一般的凶手,一般的连环杀人凶手的话,绝对不可能作出这些竟然有序的活动的,当然除非是对方是先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的。 她想起上次做辣椒酱时,那些街坊四邻也都曾来帮忙,遂她也不拘,干脆开了大门,但凡想来品尝的,尽皆进来便是。 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爱打听“江湖”事的男生,已经听到风声,说是陈之涣栽了。 话音落下,他的背后凭空出现一把飞剑,高高跃起然后朝着陈骁墨俯冲而去。 说出这个价格的时候,丰立元只感觉有刀子在剜自己身上的肉一般,疼的他死去活来,可剜肉总比丢命强,于是又给降了五百万。 黑色龙猫兴奋地叫着,林东拥有灵山钥匙,果然这里灵园的门他都是可以推开的。 而且,除了要爆发战争的地方,除了一些势力明着说要大战,谁能知道哪里要发生大战,哪里可能死掉实力强大的人物? 格格昵赋持许睡里个老东西。”徐子清沙哑的声音透出一股压抑已久的仇恨。 “我这边的三项实业,两个被查,要求停业整顿,药厂被毕、伍了两家的人在背后动手脚把管理层的所有人全部挖走了”孙汐用最简单的话把这三件事都表述清楚。 不过他的对手是孤云,结局注定要将改写,孤云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对方连一个眼神的变动,偷逃不出孤云的眼睛。 “管他呢,先杀了他们再说。”那名手持双锤的壮汉粗声粗气的说道,随后他第一个动手,抡起手中的双锤就向着秦川与噬神鼠砸了过来。 使得战盟成员,压力倍增,生怕这些围观的学生,一个控制不好,纷纷提着兵器赶上擂台,那就不妙了。 而王阳等人一来到此处,便直接向着校武场最中心之处飞奔而去,沿途亦是有不少士兵似乎认识他们。 林敏等人看到这一幕,暗自吃惊,虽然不能识别这株灵粹,但是看到这株灵粹如此通人性,傻子也知道这株灵粹,价值之大,绝在之前几株灵药之上,少说也有数十万年了,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有楚欧梓淡漠的眸子,掠过一抹复杂暗沉,随即恢复了波澜不惊。_ 第三章 这是偏远小城? 驶进龙口港,马塞洛震惊了。  巨大的港口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船只,就像夏天暴雨来临前,池塘水面浮出的鱼儿。  高低不一的桅杆就像森林一样,密集有些透不过风来。  有欧洲的卡瑞尔帆船,有阿拉伯帆船,有桨帆船,有世子帆船,以及说不出来的各种形状的船。  船上和岸上,数以千计的人,操着各种语  因为面前的夏浩然,无论是对夏荷,还是杨珍珍来说,虽然仅仅只是一面之缘,但对方却给他们留下了比较深刻的映像。  这些人已经不是他能够所认知的,在他的印象中,最强大的存在也没有这样变态的。  要不是脑海中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而又深刻,夏浩然几乎要认为自己适才只是做了个梦。此刻的他,心中是无比的震撼和激动!因为,脑海里那一幅幅画面和信息,已经彻底的颠覆了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浩然,那位老人的问题解决了吗?”李梦瑶紧挨着夏浩然坐了下来,柔声问道。  张博方人老成精,外圆内方,心智坚定,办事妥帖,到北美后,极受查理重用。同样,林韦博对他也很尊重,是处理黑道和收集地下情报的一把好手。  商梦琪被贾若菡推出去的那一刻,仍在疑惑,但是看到墙壁上的子弹后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在柜门关转啦一趟。脸色也变的煞白起来。  看到卢玉国这样的反应,王浩明就知道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个似乎是人人都懂的问题,真要说清楚还真不容易,不过他问这个问题也不是要卢玉国回答出来。  “你真的很像他年轻的时候,就连做事说话的风格的都一模一样。”叶朔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赵子弦还在维持用生命本源转化木之真气为全素疗伤,看向处于下风的阿凉,开口喝道“你再支持一下,一分钟时间不够。”声音是那么的苍老,是那么的无力。  乔清看着眼前的一幕,才深深的有股无力的感觉,她不可能再撇开言谈了。有思哲在两人之间,她越撇开言谈,只会让她被排斥在他们两人的世界之外。  白星对这个称谓感到有点中二,不过联想起信仰之力,不都是跟神明之类联系在一起的嘛。  “哗啦”一声响,玻璃门被人拉开了,秦落凡高大的身子挤了进来。  他的话,就像一枚炸弹,在她空白的大脑里忽然投了下来,造成了“嗡嗡”的鸣音。  修炼唯心侧超能力‘磁场转动’的磁场强者,所能操控的,便并非只有电磁力那么简单。  虽然现在还是在三月末,可是玫瑰花的花苞却已经是悄悄的吐了出来,整片花田里,都是玫瑰花淡淡的香气。  我呆立在原地,忽然觉得,其实脱掉其他所有的外衣,张百岭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他不过是一个父亲,他之前对我的所有冷酷无情,不过是出于对张明朗的保护,他也不知道错到无法原谅的地步。  养老院都是包吃包住,怎么会有人在外面买吃的,况且天数和卖的份量都变多了。  而姬无道,明明身为人族一员,却做出牺牲全天下,成全他一个的自私举动。  梨软吃完晚饭,就打开了电脑开始码字,手机响起她就瞅了一眼。  硕塞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实际上,只要不是和依蓝有关的事情,硕塞向来是极为冷静的。 第四章 站在大明国门前 莱昂无言以对,只好搬出来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明国是有三千年历史的国度,在漫长的岁月里,积累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饮食文化。” 马塞洛又看了一遍菜肴,忍不住说道:“简直都是艺术品,怎么忍心吃?” 孔多塞不停地咽着口水,忍不住说道:“侯爵大人,男爵大人,我们都饿了,先坐下来吃吧。” “好 宫墙都已经如此之高,而皇宫的主殿堡垒则高出了三倍,达到了惊人的二百九十米高。 这时,又有新的客人从电梯里面走了出来,父子二人便停止了讨论任何关于林逸风的话题,满面热情的招待起了客人。 林远厉,那个围攻杜变动用违禁武器,事败后自杀身亡的厉镜司万户。 当她看到陈娇娇给她发的短信后,她当时第一反应已经不是愤怒,而是伤心,想哭。 她的身体,轻而易举穿透了梦境魔王的手掌,穿透了他的手臂,穿透了他的身体。 “是,客官放心,热水马上准备好。”掌柜的拿起了桌上的银子,擦了擦,放入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林逸风顺利的在燕京舞蹈学院的门口见到了身穿百褶裙的杨雪。 丞相转头看着饶舀,一拍自己的脑袋,这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下不为例”……好嘛!这能让她不生气吗?很显然,朱篌照这是在告诉她,再有下次他就要x掉她以作惩罚来着。 面巾被挑开,月光之下有着两张相当平凡的脸,果然不出所料,是早些时候在客栈大厅坐在最靠近角落的那两个兄弟。 最最让不安的是,坟头上飘荡着一朵朵鬼火,飘来荡去,发出若有若无的阴风呼啸声。 这样一想,卫平茫然困惑消散,睁开眼来,头顶是湛蓝天空,撑起上半身往前看,是无限云海,云海之上是散发霞光万道的朝阳,如此壮阔的一幕彻底震撼了他。 对方所冲击的阳神境界,换算到修士那里的话,就是蜕凡成仙的第一步,人仙境界了。 但是对于这会儿日化工业很不发达的20年代的中国人来说,这东西肯定太稀罕了。 他不知道自己修习炼药花了多长时间,但那90万金币购买的炼药药材,却被其挥霍一空,期间失败了好几次,但结果还是很不错的。 “他们似乎就是为了那一队商队来的,我稍微看出来一点问题来,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之前被绿皮们打劫的那一队商队,这商队里到底运了什么?让他们这么紧张?把我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 “我降落到了一片茂密森林之中,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对我们有威胁的野生动物。 当然,这也是顾老太太被软禁所以不知道顾霆深和雨蓝已经合作过一次。 塔戈尔沙漠离迦南学院甚远,如果专门跑一趟的话也还可以,但若他记得没错的话,药尘兄的那个逆徒逃跑了,他若不趁早处理掉,怕是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久本明野只是连声说好。。别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毕竟自己已经进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毕竟自己不是加藤明正。不可能把所有的兵力全都留在自己这边。六万四千多人。应该够了吧。 坐在下面的陈远渡听着上面不时传來的尖叫声,心里十分享受的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在幻想着此时压在田中荣子身上的就是自己。 第五章 会飞的船 第十六天一早,巴淡岛隔离院的医士和卫生防疫所的官员来到莱昂和马塞洛所在的院子里。  他们郑重地向莱昂和马塞洛十二人宣布。  “经过十五天的法定隔离,没有发现你们十二人有传染疾病症状,自今日起,批准结束隔离,并颁发前往本土的通关纸。”  说完,递过来一叠通关纸,还有他们的入境纸。  “  他可是见识过陈炜怎么发展后裔的,刨除吸血博士伊森,陈炜后来也转化了一批被尼克弗瑞派来暗中探查的特工。  托尔还想向陈炜介绍永恒之火的由来,却见陈炜径直走向了旁边的一处璧台。  三善念那般极阴的邪物,是世间一切情爱的克星,发挥极致,炼化乃至使情这一字消失,天知道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吴岩被搞的一愣一愣的,这样【谷漫】实在是让人有点难以沟通了。  他猛地打开手中的封魔盒,同时,身上附身的五大暗影护法都被释放出来。  最终,她还是磨不过叶谨之的执着央求,虚扶着他,走出酒楼,往张贴讣告的地方去。  沈公公当场便来了个下马威,喝令陈炜几人向元青帝行叩拜之礼。  一旁的【刑天】皱起来了眉毛,如果现在直接比的话,以他的推断还是【一剑封喉】的概率大一点。  最前面的一个体重看起来就超过了200斤的胖子魔法师,开始测试着单体伤害。  他还点开视频,看着此方天地的科学家们制作的有关金星的视频。  上午沿着官道一直走,象是随意不知去处。官道上人时而多时而少,对他们这一行人不时注目。  “刷!”,脖颈处忽然一凉,萨摩多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却失去重心地向后仰去。  “在下银雪宇,是银川老师的学生,我能有现在成绩,都是老师教的好!”听到银川的介绍,那青年往前走一步,扬起头来自我介绍道,但是那高傲的目光从未正眼看过焚炎城众人一言。  冥神之鳄回应的是不屑地一吼,照理说,它是神明应该能开口的,可它就是懒得开口。  “什么?一百年,她应该只是有些法力消损而已,怎么会用上一百年的寿元来恢复?”,墨魁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地说道。  说完,替她盖了被子也就回去忙了,留了蒲草嘟囔了几句,到底昏睡过去。  至于放勋,楚天地有意结交,却在瑶池之乱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他也问过娥皇,可惜屡次被借口推脱,见她含糊其辞,楚天地也不好多问,只得作罢。  什么‘地字’号楼也只是在最面边第一层,万俟阳发现这客栈里面的第一层都是属于房间普通的标准,也就是说是价格消费并不高。  凉山,偏隅之地,名取荒凉之意,位于咸阳以北、长安以西北方数百里之外。  “叮……当……叮……当……”林行风这才真正领略到唐风刀法的可怕,虽然每一次他都能在至险处凭着自己丰富的经验化险为夷,逃过唐风这一串如水银泻地般的攻击,却不可避免地在刀势反弹中节节败退。  但是唐风一踏进来就感觉到一股冷冷的杀气,还有似乎有些地方反射着金属的光芒,当然这只是唐风的一种感觉罢了。  叶枫再次溜到左路禁区弧旁,事不过三,这次米德尔斯堡队后防线有了经验,道宁逐渐向这边贴近,罗本注意到了这一变化,突然启动,想要强行突入进去。 第六章 震聋欲耳的沉默 “强敌!必须全力以赴的强敌!”  谭纶斩钉截铁地说道。  朱翊钧目光一闪,又问道“谭公为何如此说?”  “皇上、诸公,我们跟北虏交战多年,此前的战绩众所周知。其中有很多原因,但是鞑靼、瓦剌人剽悍善战,这是公认的。  皇上秉政,练新军、行新法、造新器,三管齐下,这才有王师北伐,尽收漠  “你这几天瘦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没吃好?”老太太打量着她,一脸心疼地说着,摸着她的手,几可见骨的感觉。  有过制霸全国的经历后,他的篮球境界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虽然rb的篮球水平不如华夏,但那可不是一般的rb,而是被动漫无限拔高的篮球天堂。  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南山从乌蒙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丝隐隐的绿光。  或者说,这样做的效果更好,事后不但能够名正言顺地接受那些死掉的人留下来的政治遗产,还可以极大程度地增加自己等人出兵的正义性。  李唯长叹了口气,朝河蟹神兽竖了个中指,便赫然消失在了山顶上,对没机会看到歌兰和河蟹过上性福生活有些遗憾。  雷万钧身旁的慕容姐,却被李唯的神情和话语,给逗的咯咯直笑,更显风情万种。  反倒自己这次去霓虹,可能还真的有些危险,毕竟自己树敌太多,有人偷偷请杀手狙杀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我真的是越来越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了!”李天锋对着寒冰琴戏言说道。  长孙康伯趴在地上,双眸尽是红光,他暗恨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竟然主动的踏入了对方的陷阱。  闾丘帅的光罩已经被压缩到身前不到半尺距离,毒燎虐焰的火势和铄石流金的高温让他五内俱焚,猛烈的火毒进入肺腑,喷出的血痕还未落地就被烤干成黑色的粉末。  告别了权诗兰,池桓收回看她的目光,视线轻飘飘地扫过这条街上潜藏在阴影处的人们,成功地让与他对视上的几位,全身如坠冰窖,抖个不停。  之所以停顿,是因为要知道,送信主要便讲究一个八面玲珑,凡是见过的基本都要有个印象,日后若是出现什么麻烦事情才更好处理。  杨边想了想也觉得是,之前他在名额抢夺赛中也被淘汰了,虽然是因为缺席,但他也知道名额数量的紧张。  柯镇阳也重新充满斗志“易轩,你说的没错!想收我们师徒的性命没那么容易!”说完,从袖中抛出一只狭长的银色飞梭,迎风长大落在空地之上,正是上次易轩乘坐前往神隐禁地的那艘。  血云手再一次展现,他们三人虽然厉害,但潘天策更加恐怖,一身实力入道巅峰,距离通玄境只有一步之遥。  “二龙来了。”秦父显得十分开心迎过去,拉着他向屋子里走去,这个时候秦阳招呼着叶媚儿、张梦琪向着外面走去。  冷千幽盯着领头人,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脸上满是怪异,仿佛发现新大陆般。  生凌惊讶于他的修为竟然低得不可思议,只有七阶。而且这身上的气息,也完全没有恶魔的样子。  “如果我们完成了,你们会给我们武装吗?”一旁的马当忽然问道。  上回九位亚圣去殒神城,就消耗了武魏帝国半年的七彩元玉产量,这一次再回来,恐怕消耗的更多。 第七章 烟酒不分家 大副讪讪地解释了一句,“在我们大明,皇帝就是龙,真龙天子。” 莱昂恍然大悟,正要再问几句,只见大副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马上要靠岸了,人家是大副,很忙很忙的。 马塞洛好奇地问道:“莱昂,刚才那位大副在说什么?” “讲了这个港口的故事,说他们的皇帝是龙的化身。” “龙的化身 死亡骑士强行击碎了凤翔之翼的护盾,他的嘴角边也露出残忍的笑容。 一旦被结晶困在了里面,就算是实力比施放结晶的人要强,也是很难出来的。只有等到结晶的持续期消失,才能出来。 听了苏彦的话,苏阳沉默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开口:如果o加入军籍了,还会跟随着大人吗? 雄并不是毫发无伤,吕布用强大的气劲轰爆的树木也有几块木片插中了雄的身体,虽说如此,总好过被敌兵给千刀万剐丧命好得多了。 三宝如法炮制,利用身法,再次侵至巨人身后,轰然一掌推出,巨人防御极强,被击退二步后,再次转身朝三宝挥掌劈下。 雨势依旧是那么的大,哗啦啦的往下倾泻着,坐在摩托车上的西蒙迅速的扫了一眼此时一脸沮丧的俏丽脸庞,嘴角微微一勾,仰头看向黑压压的天空,任由雨水砸在俊逸的脸庞之上。 一步失足,便是跌入无尽的深渊,k已经料到,死是必定的结局,然而将死之时,k却非常佩服西蒙,对的,佩服面前这个即将结束自己生命的敌人。 望帝满意地看着她眼里的惊喜和感动,灯光下,她美丽含情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动人了。 “敢问宋兄,这次我们要作什么题目呢?”凌天儿的声音响起,如夜莺般婉转清丽,余音绕梁。 看着这明显被人虐打过的面容,神枫感觉有点熟悉,但又有点陌生,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认识此人还是不认识。 若非这把神秘的钥匙指引,就算是杨言来到跟前,恐怕都无法发现丝毫端倪。 她觉得如果再让江映雪和叶贤在这里吵,她这个闺蜜一定会很生气的。 从杨言晚上进入雨林的时候起,他就在这附近安放下了不少炸弹。 想到这里,领头的黑袍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光罩外的杨言,然后流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 看着这一幕,王志燃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因为他的全能者血脉中的寻路能力告诉他,他正在向目的地飞速前进着。 正如桂所言,自从沙提拉王国被灭国之后,皇宫肯定少不了被劫掠的命运,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被抢光了,只空留下搬不走的建筑而已,谈何奢华。 最中心处乃是一座傲然矗立的万丈高塔,名为镇雄塔,负责调控镇雄城的各个大阵。 白舒双手紧紧的环抱住了叶桃凌,他掌心按在叶桃凌的背上,感觉着红衣之下叶桃凌的雪嫩肌肤。 “不太妙,很难打。”林语皱眉说道,三人的压制力的确不同凡响,若不是最近修为精进,可能他现在已经死了。 杨建国突然开口,给了大家一个没法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解释。 总之,薛幸福是踱步了一会之后,就忍不住了。对着自己的儿子薛勋就是破口大骂。 将十尾射来的尾兽玉吸收了之后,张淼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兴奋,反而还露出了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 第八章 他们来了! 几经挣扎,何塞终于叫出声来:“舅舅!” 马塞洛看着亲外甥何塞,眼睛赤红,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何塞,我终于找到你了。” “母亲她还好吗?” “你还记得她?” “她是我唯一牵挂的人。” “她三年前就不在了。你的消息传到葡萄牙,先是说你阵亡了,你母亲当时就病倒了。过了几个月, “的确,据我了解,这里的弟子们达到化玄境的不在少数。”柳羿低头,严肃了起来。 敖兴初帮他找那些和他的长剑同源的武器,刚刚找到就碰到了一个魔门高手的袭击,似乎是不想让他得到那个。 石部长把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放,发出沉重的声音,轻轻眯着眼看着田阳,寒声说道。 妖娆试着运转能量,立时便有着灵力与血气缓缓涌动,并且她所使用的能量似乎都受到了月光的加持,同样变得圣洁而神威莫测。 “我盖上一张卡,回合结束!”沉静讲手中的一张卡放置再了决斗盘内的魔法陷阱卡位置,同时她面前也显示出了一张纵向放盖的卡片。 柳雅霜拿上剑谱,淡然地走了下去,喻康泽和孔齐则恭敬的向长老们道谢,离开。 游建很清闲的说出了[闪刀姬]存在缺点这么一个说法,可是云帆不买他的帐。 在他刚刚把杯子拿到嘴边时,“嗖”得一声,有什么东西,径直朝他飞了过来。 两名内宗弟子从地上爬起,惊怒交加地道,还附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杜天雄一语落下,下面当即就响起了一连串的附和之声,这也丝毫没有什么奇怪的,他们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为了能跟杜家攀上点关系嘛,不管杜天雄说什么,他们都要附和着说下去。 这些灵药,有的是十几年前添加的,有的是现在才添加的!凝聚在一起的药力磅礴浩大,几乎是瞬间,就将木景尊者双腿爆发出的千冰寒劲给压制了下去。 “你这个性子真是……。”望着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姜烈,九黎大帝不禁一阵无奈。 “回皇上,奴婢可以带人去找她,但是奴婢恳请皇上一定要保她平安。”绿萝再次跪下磕头,这些事如果传出去是她传出的,想必那些人不会让她活命的。 言初一语不发地靠到他的怀抱里去,办公室的暖气似乎都不再温暖,但是他的胸膛却始终温热。 大火越燃越带劲,仅仅片刻,就蔓延到了整座宫殿。宫殿的里的东西,多数为易燃物品,一遇火就燃。噼里啪啦的爆声,一声声响起,一道道的火光从殿内冒出来。 如果连外面这个好不容易有希望可以把他拉出去的人,都没了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杭只是沉默了片刻,听了季若愚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多变化。 说着直接就把处方簿塞到他的手上,其他医生都面面相觑……也都不做声,看着陆倾凡,等着陆倾凡来说话。 这回的药汁中倒是没有加什么料。可以加一次、两次,总不能三次、四次,加的多次了,傻子也会起疑心的。 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以后长大了变成个玩世不恭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家纨绔!若是到时候要她隔三差五地去派出所领人,那她一定要被气死。 李悠然可是被改造过的高手,自然不会被攻击到,只见他手臂一挡,挡住了侧踢的攻击,反手就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保镖的腿抓住了,然后单手就拿着保镖的腿,抬了起来,然后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第九章 怎么能叫奴隶呢! 何塞答道“奥斯曼苏丹塞利姆二世的使者。不过据消息灵通的奥斯曼商人透露,塞利姆二世现在喝酒喝得奄奄一息了,他只是挂了个名。  奥斯曼的使者团内部其实分成两派,一派是大维齐尔穆罕默德索库鲁派出的,另一派代表米赫丽玛苏丹。”  马塞洛点了点头。  奥斯曼现任苏丹塞利姆二世是出了名的酒色之徒  时间还有一些,乔野先回宾馆去收拾行李,而我也有一些必须要带的衣物,因为丽江的天气和南京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越是草莽之中,越是藏龙卧虎,比如水泊梁山的好汉,多是来自民间;昔日张角的黄巾军,也不乏为令人敬佩的英雄豪杰,比如,周仓、管亥、裴元绍、何曼、波才、张曼成……等等。  她误会成陆一琛,程海安也没多做解释,因为宫曜的身份,不便多说,她不想给他造成无谓的困扰,更不想让宫曜深陷危险当中,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解释。  沈颂鸣吃的饱饱的出来,天刚傍晚,领着双喜出了柳儿巷,往客栈走。  “你没听到公司的人都在下面说你什么吗,他们都在说你没攀上高枝,还是被陆总抛弃了……”朵朵说。  谢二老爷却担心不已,如今谢大夫人也死了,那么,谢家日后该如何?  司徒楠感受到从头的正上方传来一阵压力,抬头一看一个浅灰色若隐若现的影子直接向自己劈下,眼看就要劈倒自己,司徒楠只好双臂抵抗。  “我知道了。”谢诂明白,老夫人怕是想让韶华自己亲自处理此事。  方慧还想问问裴芩这三品的原阳夫人是个多大的,是不是真的和三品当官的一样了。  除此外,邓贤抵达新野境内,听说曹仁攻打新野,守军消耗殆尽,所剩无几,因为刘修的救援才能守住的。  他一介散修,身经百战才走到如此境界,生死之间是平静异常,直接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末曰劫”,若非对面是石轩,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应该是“末法劫”。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脸上的庆幸,还好自己尚未出手追杀石轩,与他还没有结下仇怨,现在可以拍拍手站到一旁看好戏了。  “传说,前任龙皇奥斯利斯的埋骨之地就在凶兽秘界之中。”出尘宫主的声音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之意。  该来的都来了。天庭之中与我有交情的都来过了,寥寥数人而已。  身体被邪恶的意念入侵,最终将会成为毁灭世界之人。怎么听也觉得是那种老掉牙的魔王和勇者之类的剧情。  大半个月之后,林天终于距离那块神宝碎片越来越近,只需再走约莫半天的功夫,就能够走到那块神宝碎片的跟前。  面对如此多的二阶阳神级数天魔,江真人身前诸天神雷鉴中央三十六种光华一起闪现,赤、黄、青、绿、白、紫等色彩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幽幽暗暗的混沌之色,像是水波荡漾一样,往天魔涌去。  “吃多了怕放屁,没敢多吃!”轮到我声音低得跟蚊子叫似的,但大家都听见了,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黑暗无法淹没光明,光明也无法完全驱逐黑暗,一边是淡淡白光,另一边是无尽黑暗。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在二人周围悬浮的山石、树干不时爆裂开开,化为粉碎。 第十章 朕的子女不能是猪 减速的卢溪号撞击着江面上的波浪,溅起朵朵浪花,哗哗的河水声,浪花拍击船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曲慷慨激荡的乐曲。  吴淞港宽阔无边,成百的海船和江船,密密麻麻地停泊在码头上。密集如林的桅杆,比香江港还要密集,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森林。  一座座高塔长臂,耸立在江边,时刻不停地把满兜的货物在船  “咳……呃,闹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丈夫是谁呢?”总舵主尴尬地道,确实,连人家的丈夫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怎么去确定事实真相?看到这里,也许有人要问,都是经常生活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世界上,有些人总是会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做了决定,决定就要听从,以为自己愿意付出少许的一点点,别人就必须要感恩戴德。  虽然陈息远在她的心中,不是最好的对象人选,但是条件也算不错,更别说他还在相亲时拒绝了叶楚。  平岚连珠九箭,箭箭直逼刺客,便是青衣刺客也不禁喝一声,“好箭术!”平岚弃了长弓,抽出腰间长软剑,揉身而上。  今日宴饮过,秦凤仪便给同自己西征的臣属们都放了三天假,让大家也歇一歇。同时让各军商量着,也给士卒们放上几日假,不过,这个就得轮番放了。  这事弄到现在就完全失控了,让衣飞石无意中剖了君上,完全超出了衣飞石能够承受的阈值。  唯一与以前有些区别的就是,随着双屿港渐渐为人所知,来到这处进行买卖的夷商越来越多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是约定好时间进行交易,而是经常有人主动找了来。  想到秦凤仪封藩在南夷,虽则听闻现下南夷已是旧貌焕新颜,不过,对于一辈子生活的天子之都的愉王寿王,他们都是见过南夷土人族长的,实在想像不出南夷好能好到哪儿去。再加上秦凤仪这臭脾气,更是叫人愁的慌。  她嘛,就继续做男人心上的云端之花,保持冰雪一般的玲珑心窍。  这里的摆设眼熟得很,叶楚记得这家店在她离开上海前就已经倒闭了。  这日,丁页子又在镇子上面闲逛,倒是要看看这外面的人都是把她怎么妖魔化了,顺便打探一下,看这件事情是不是有心人故意流传出来的。  陆羽皱了皱眉头。一般的游戏里从没听过要作什么抵押的,更别说抵押用的还是所谓的“生存点数”——这算什么,先扣掉你半管血然后才给玩?  当初李德全到芷云那儿,让她去照看受伤的胤禛的时候,就是带着康熙的这些赏赐去的,他既然金口玉言,给了赏赐,哪怕当时的情况不太好,这时候赏赐不合适,可按规矩,李德全也得把东西带过去。  云雪掀开帘子,向外看去,正好跟沈鸿骏关切的目光撞到了一起。“雪儿,别难过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的。”沈鸿骏轻声安慰道。  “你根本就不是人,又怎么会了解人类的情感,别人的想法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如果他要替他师傅报仇,就不可能冒险去救我。”我说道。  “尸体呢,他们不可能帮你把尸体也处理掉,你们怎么处理的?”我问道。  实在是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阻止,季如烟也会依旧我行我素的。  紫烟这会儿心里有了底,便也不用再担心,只要他们聪明点,不要对李雨怎样,紫烟肯定会放他们一马的。 第十一章 大明的礼和理 “你……你还能杀人?”这句话本来是岳如川说的,但从神龙嘴里说出来,却是透着说不出的滑稽。然,他瞥了一眼岳如川的断腕,一脸的郑重其事,绝非说笑。 温室里的花朵,总有一天要经历风吹雨大,否则,当帐篷破坏之时,就是花朵死亡之时。姬如千泷也逐渐意识到了这点。 四片火热的唇瞬时便交织在一起,那么急切,那么热烈,仿佛面对的是一个没有明天的末日。 萧开阳说着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对方身后双掌齐发,瞬间便把他笼罩在了掌影之下。 但是,哪怕是在冷兵器时代,他们的那些先祖们还能够飞檐走壁,差不多也能有她世界里的玄师级别了。 他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柔情,这一刻,世界就是他们的。 些木头中竟然没有用一点铁钉之类的东西,完全就是靠着各种神奇的结构互相勾住。 当铁香雪看到青龙之上,尹俊枫的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她证实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此时,他终于破涕为笑,露出了美丽的笑容,为这里破坏的凄凉景象增添了几缕美丽的色彩。 天明得意的笑道:“得到我的真传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都开启自恋模式了,看来吃东西的时候,天明真能忘掉所有的烦恼。 她要保护的东西,单靠她一人,是无法保全的,所以她才会积极的组建联盟,让天下间的所有生灵同她一起,保护她所在意的。 “消除你那百分之二十的嫌疑。“秦漠原本靠在‘门’框上,见少年刷牙的时候,像是总躲开上嘴‘唇’的位置。 尽管这样,赵子仪也不让她下去,决定自己先下去试探一回,若无危险,再上来叫大家。 回到居士林山下的时候,随喜就下车了,她与悟明不同路,没想刚下车走不到几步路就看到山道石阶走来两道眼熟的身影,她的脸色微微一凝。 秀秀虽然是被容华送进的宫,但进了宫,容华的手便已经保护不了她,生死全在她自己手中。 冷夜谨大手落在她的后背,将她往怀里猛的一按,低头看她无力徒劳的抗争。 不多时候,庾亮与王导便走了进来,见司马衍神色还算不错,还有几分诧异,不是说,皇上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他已经获取了刘离的鲜血,脚下的阵法也成了,只要在着阵法之中,自己无论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会和血液的主人共享。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我们之间可是有不少渊源呢。”司马绾看着她笑了笑,只是这笑意却透着些许狠毒与凉薄。 封逸预料过会有这种情况,大概没有人会明白,真喜欢的话,要克制。 望着前方看似和他们现在所处的沙地一模一样的沙地,经过详细打探的希维尔已是知晓前方再走几步就是流沙区域。 “你知道,为什么靖峰的妈妈,不喜欢我吗?”叶子昕有些艰难地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安之琛心里还有一句话,这也幸好当今圣上不好男色,耍不然就廷正这容貌,早就清白不保了。只是安之琛知道月瑶的眭子,若是这话说出来,保准又得跟他~-] -场了。 高强死了,再也没有哭喊声,求饶声,求死声。就这样他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月瑶在庄子上的日子很悠闲,在乡下消息比较闭塞。月瑶因为没有参赛,又在乡下,所以没大关注这次的比赛。 看子云半天都没有反应,这一下就慌了,于是收回灵魂,使用起暗系中的魔法技能‘灵魂诅咒’起来,这一下她也是花了大本钱的,因为这一下会抽走她几乎是全部灵魂下咒语,不然不成功就会遭到反噬的。 终于在他们的保护下,拉克丝总算是凝聚了足够的光耀之力。她手中法杖托着的魔法水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炽热的温度瞬息将以她为中心的区域里寒冰与霜雪尽数融化。 子云听了老张头的话后,也终于明白刚才为什么自己刚到茅屋外面就听见他说跟着自己走了!原来是他认错了人,还认为我就是隐族之人。 芷琴跟芷画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次进出去的东西也很贵重,但是跟之前比也不算什么了。 介绍:雷光闪烁的七尺长剑,尽显雷之霸道。拥有绚丽的外观,采集上等的材料炼制而成。 陈容暗中冷笑一声:我便是故意不想说难道,我还欠了你的不成? 风落羽再次抬起头看向林天豪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已经满是尊敬。 第十二章 大明太奢侈了! “好!” “终于出了大案子!” “海青天就在上海,看谁敢徇私舞弊!” “就是,敢在海青天眼皮子底下枉法,他是活腻了啊!” “一颗小白菜,羊吃狗啃,果真是一颗好水灵的小白菜。” 马塞洛和莱昂看着何塞。 外面喊的什么啊! 各个激情满满,透着欣喜和狂热,到底出了什 睿王显然没有给陆闻解惑地兴致,只是冷冷的瞥了陆闻一眼。陆闻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不敢再多想。 瓦鲁尼将货车开上了去北岸的大桥,这个桥长足有两公里。上了桥后,王氏基地的中心大楼就在眼前了,伊凡他们已经进入了基地的核心位置。 两个警察立即将已昏迷的史晓峰抬上警车,蒋珊跟着上车,紧紧按住他的伤口。 “不用看了,肯定又是皮带!”明凡明台两人吐槽,不过还是接了下来,却表现得一脸嫌弃。 史晓峰也笑了,心想这个新月村,可比宁佳公司在w市建的星月村要美多了。想起宁佳公司、w市,彷佛已是很久远的回忆了,史晓峰一声叹息。 牟逸晨看见了那根权杖,代表着t集团至高无上权利和地位权杖。 就见苏珺突然出现在了亚岱尔身旁,而身后的那片空间也已经被完全吞噬了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不解,但是也开心。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我没事就行了。 沈铜笑着抱住舒名,入夜两人合衣而睡沈铜轻轻的拥着舒名,仿佛在抱着珍宝一般。 首先,它导致蒙古灭宋战争的全面瓦解,使宋祚得以延续20年之久。 这些话不仅使这十来个诈病的士兵脸羞得通红,而且把围在外面观看的一连战士们说的面红耳赤。 幻梦完全的收敛了自己,主人离意已决,她可不能够在这段时间惹到什么幺蛾子,那是在浪费时间。 魔腾的手中也瞬间牵引出梦魇之力,在螳螂还没有恢复自由的时候,将梦魇之力植入螳螂脑海。 忙活完这一切之后,楚江秋回到府邸之上,召唤出传送门,回到了现代。 “鬼方赤命,剑者,今日,本王赐你败亡之途!”王者霸道开口道,睥睨的眼,冷冷注视着百里春秋,百里春秋无言,天缺地残双剑同运,战势一触即发。 前方的太初之力越来越浓稠可怕,他已经逼近承受的极限,在这里每多待一息,胜算就多低一分。 “天帝活了九千年,乃是昆仑大陆人族中最为长寿的存在,实力深不可测,你们可知这样的他,为何会败给皇甫无忌?”姜禹意味深长的道。 一座城市,不能仅仅只有好人,必须要所有人都生活在其中,才能算是一座城市,而作为城市除此崛起的宋朝,自然会面临到许多以前人类不曾面临过的问题,比如说高容积率所带来的拥堵问题。 上海财经大学的废弃体育场内,所有同学都振臂高呼,声音从体育场传,响彻了体育场长空。 三个敌人,在洞口外堆积了大量的湿木柴,点上火。浓重的烟气涌入洞里,一帮混蛋,竟然不怕浓烟吸引别的敌人过来。 莫非是大阵?杨天随即想到。不知是天然演化还是有人布置的呢?要是人为的那就可怕了,因为这可是封禁了整个星球。以后一定到去查一查,看来自己生活的这个星球充满了秘密。 第十三章 精神文明建设 绯袍官员哈哈一笑,拱手道:“莱昂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想不到还能在上海见到你。”莱昂欣喜地答道,侧身向马塞洛介绍道,“侯爵大人,这位是李三江李大人,上海县第一任知县。 当时我北上京师谈判,路过上海港,当时李大人是松江府知府,设宴款待了我。” 瞿进贤在旁边补充道:“现在李大 彭瑞娟经过水莲的介绍已经知道了这并不是淫贼,而是淫贼的哥哥叫什么古天,他的弟弟叫古月。 可是当他要张口应下时,眼睛突然看到了那两片晶莹如玉的柳叶上,这两片柳叶仿佛两盆寒冷彻骨的冰水兜头将他浇了个透彻。 奎托斯心中疑惑,但此时根本不容他仔细思考,只能暂时将五头蛇兽魂的异状置之不管,重新呼唤尼菲亚猛狮的兽魂。 李明不知道的是他将要面临着无数的艰难险阻。墨山村一行将要揭开了前世的恩怨。 阴阳剑气飞出,在王晓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斩断了她的身体。 听到韩震的话,季坚还没有什么表示,苏游却是有点尴尬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笑元怎敢,也对,咱们招呼这次试炼神通的弟子,该走了。”龙霸天道。 听到唐天明并没有叫自己坐下来,直接就责问自己,苏游不由的有点烦闷。然后看到童君浩等人优哉游哉的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苏游就更来气了。 睥睨天下的话语从九霄之上飞奔而出,下一刻,一道巨雷陡然从天空之上劈下,瞬间将凌乾的血肉劈成了粉末,只不过,那具飞速奔行的骨骼,则是骤然没入空间、完全消失不见。 作为无极宫的特招生,李沧月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要远高出任何一名别的分堂队员。 也正因为此,在获知大乾入侵之后,坐镇移山城的狮驼王并不如何惊慌,以八万对十万,又有坚城可守,怎么着也能坚持一个月以上。 更何况,她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不仅派出了胸最大的蒂奥涅,更是把剑姬这个诱饵都抛出去了。 虽然明知道对方这个木叶的忍者身份不可能掺假,可即便如此,御手洗红豆却依旧还是露出了审视的表情。 云迟很是理所当然是把自己跟云问松那边划成了两种姓氏。她总觉得,自己这个云,跟仙歧门的那个云是不一样的。 这个大高个名叫鲁伟熊,绰号大熊,是305室有名的暴脾气,见到鲁伟熊要找龙飞和赤峰宇的麻烦,室长周通立刻是劝解的说道。 他并不排斥弟弟妹妹,当年还是他力劝娘亲生下他们的,作为长兄,他也有教导之责。若是能把弟弟的性子改一改,他觉得将来他们还是能相处的。 带上成百上千的巨石或者是金属锭,飞到天空之上在扔下来,造成的破坏力是极为惊人的。 估计他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惊慌中,到了这里终于能放松睡一觉,宝昕还真不忍心叫醒他。 他曾经疑惑地询问乌先生,在他的旧观念中,既然能抗击打,那么就是力量型,为什么却能身轻体健呢? 我心里没底但仍然积极的改变着,先是和毕总商量每周一天假期,再有就是减少了每天上班的时间,抽空就去跑步健身,我也不知道这样究竟有没有用,我努力了,面对陈识滚床单需求的时候却仍然处于一种紧张焦虑的状态。 第十四章 那是万历四年的秋天 “老爷,我知道你看不起张四维这人,但是咱不得不佩服此人,不仅八面玲珑,还能力卓越,手段非凡。 给点阳光就灿烂。一个看不起眼的文化建设委员会,被他搞得风生水起。 一场新文化运动,可谓是波涛汹涌。简化字、标点符号、白话文,还有紧跟时代、歌颂新时代的戏曲,在他手里一一推行。 还有国民教育 君无药除了她之外,从不和其他人接触,他对她,或许正是因为他口中的救命之恩,才积累下了这样的依赖。 夫妻二人相谈了好一会后王兴新在长孙秀有些担忧的目光下走出卧房来到前厅,叫来秦勇后又是一番交代。 尹言的“仗义执言”让一直不敢吭声的李子慕吓了一跳,他今日去愈灵分院的时候,虽然和尹言见过一面,可是这位师兄却没给他半点好脸色,李子慕做梦都没想到,身为愈灵分院的尹言会出面打击君无邪。 好戏还没演完,她必须去完成这一切,否则,岂不是太不过瘾了? 不消片刻,传送阵盘上的白芒消散,露出了五道身影,其中一人正是苏风逍。 “老兄,敌军这么多人,咱们守得住吗?”沙渡天毕竟是没有经历过大阵仗的人,面对如此多的敌军,他的心底不免泛起了一丝畏惧。 德川胜茂那个老家伙他是知道的,当年关原合战,这个老家伙是西军的一边,战败后,到他祖父面前跪请饶恕。 此际离央心中莫名的出现一种烦躁心悸之感,没有丝毫的犹豫,身形当即就朝着雷霆之海外面的方向穿梭而去。 总计八十门各式火炮,还有两千多持着步枪的步兵。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数十万禁制,就算是北冥玄尊强盛之时,破除也要费一番手脚,何况是现在只剩一玄体,修为已经大打折扣,破解会更加的艰难。 孙悟空的十个身影,迅速化作了一个,飞到了唐憎的面前,与他背靠背而立。 黄汹涌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就是他不认输的原因,如果让上面的大人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自己一定会死。 螃蟹将军惨兮兮地说道,明知道不敌,却还是又扬起了半个锤子,朝着唐憎拍了过来。 灵闭上眼睛,现在如同一具尸体,如果不是这具“尸体”还流着眼泪,封林还真的觉得灵已经死了。 “别的警察都已经走了,你为什么还要往里头跑进去?”唐毅有些不理解。 除了这两人与已经昏迷倒地的施陶芬贝格外,其余的杀手已经成为了一具具还带着体温的尸体,再也无法形成威胁。 所谓的喊魂就是把魂魄带回身体里面,不在规定时间里面回到身体,别的魂魄就会侵占我的身体,到时候如果超过一定时间,我就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不死也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玄彩娥帮忙给这个蟹将治疗一下吧。”剑侠客不好意思的说道。 然后我就见到崔半仙收拾好一会,接着便从他自己的档口里面取出了桃木剑,符纸,八卦镜。 此时将这么一件符宝用在一个本身修为只有天仙境五层修为的修士身上,说不肉痛是假的,但是云鹏也只是在心中安慰自己,就当是拿出来威慑下装装逼吧。 将太初紫气吞入腹中,徐少棠就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一朵云一样,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 第十五章 小白菜,羊吃狗啃 “杨开泰,常州郡无锡人士,是嘉靖四十三年的举人,曾经被选为县主簿,受江南三大案牵连,被免职。 后来干脆从商,奔走大江南北,做起棉花、黄豆等农副产品买卖。” 舒友良介绍起原告和被告的情况。 莱昂静静地听着,低着头给马塞洛翻译转述着。 “苟实德,衢州郡常山人士。嘉靖四十一年入剿倭 原来当初贾媛抓回来的老黄和辛琛,那个辛琛只是个分身而已,但是因为当时那个分身真实的受了重伤所以我才分辨不出来。 可是刚过了一会儿,我就又听见旁边传来动静,我睡意正浓,被这声音弄得有些心烦,就把脑袋从睡袋里伸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消失的背影,感觉他的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是又想不起来。 &nb,坤子是一对k配一张q,发完牌我直接选择闷牌,看起来对于自己这把牌很有信心。 “当然是一击制胜的技巧,想学明天就来找我吧!”独眼龙故意卖了个关子,我心说这该不会是个套路吧? “铛”的一声,无数火花溅出,沙漠狐愣是被我逼得连连倒退数步,显然越来越不是我的对手。他已经从心里畏惧我了。 从那时候我就很好奇,后山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哥这么忌惮? “二哥。最近咱们这里不太平,希望我这个家传的菩萨能为二哥保平安。”说着我把菩萨递过去,唐粟颇为惊讶的看着我。 “你在等什么。”上官尘轻摇着逍遥扇,目视院方繁华的霓虹灯。 周豪的长枪拖在地上,银色的枪头和地面激烈摩擦,一道道火花四溅而出;他的面庞也凶狠而狰狞,仿佛拥有着压倒一切的惊天气势,犹如巨龙咆哮一样朝着王公子冲去。 这就好像添灯油,让影魔盟方面不停地将自己的魔尊境强者派过来,一次一次的消耗掉。 封林一手就像洛神嫣的脖子抓来,只不过他的手却突然间化成透明。 此刻我们率领大军返回,没无实际意义,还不如绕去端了他们老巢,给他们制造麻烦的同时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惊喜。一个被老者经营了十几年的老巢,要说没点东西肯定不对。 这个姥姥,虽然也穿着暗红色的衣服,但是神色却仿佛柔和了许多,嘴角总是在流露一种怪异的笑容。 那个地方四周都是一片黑暗的森林,此刻的阿猜大师随着那些人一同的走进了在那宫殿最后的一个角落。 我现在已经是她的保镖,不是吗?”唐毅淡淡然的说道,林海川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他这副样子,刘长生一时之间就来气,一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又敲了敲他的脑袋。 这里只是驯兽山庄的内庭,想要解开这一切的谜底唯有进入到驯兽山庄的最深处,身着兽皮草衣的这名大汉身后的殿堂之众。 因为释放灵力的缘故的,封林的身上又出现两个裂缝,其中一个是释放出黑色的烟雾,另一个是白色。 只不过,这胡远修毕竟是在自己地盘上被打,而且人家老子再三请求自己过来,于情于理,他也应该过来看看。 黎明天听了高平的长篇大论后,哈哈大笑,说没想到高平竟然有这样的襟怀,他本以为,高平听说安广元离开江城后会欣欣然,没想到却极力挽留。_ 第十六章 我叫柯穆曼,字简穆 厅上所有人都陆续站起来,看向左边的门。 刚才舒友良无意提过一句,正面的两扇门,专供审案推官们进出,左进右出。 过了半分钟,左边的门走出一位官员。 四十多岁,身穿朱色纻丝小杂花纹盘领右衽袍,腰束银钑花乌角带,头戴展翅幞头。马塞洛和莱昂此前见过的十几位明朝官员,相比之下,左门出来的这位 “来来来!我们开始吃吧,我已经等不及了。”丁凡找就想要吃了,但是被无尘殇等人给阻止了,老大和两位大姐都没有来,谁也不能够带头吃,不然打断他的后腿,然后众人就在这里等周晓风三人,现在终于能够来吃的。 一月份时候,从老电台里听说自己以后跟莉莉结婚了没错,可是在苏木的人为干预下,历史已经走向了未知的道路,也许两人的感情也因此发生变化,谁都说不清。 踩在脚印上的是个穿着宽厚风衣的光头,冷峻的双眼中满是凶厉骇人的光。他的背后若隐若现,是个左手捏老龟,右臂盘红蟒的青皮巨人,长发飞舞间与周遭的高楼交相呼应。一股跨越太古的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万一不是的话,那就什么都好说,万一是的话,那跑和不跑也没有什么区别,那个少年的强大是不需要质疑的。 总的来说,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哥哥”,长相也比较普通,虽然比大多数人要好,但说不上是帅哥。 不过,为什么那么多敌人能轻而易举的跑到这边来呢?木叶的忍者就没有阻拦吗?就只是躲在一边不打算出手吗? 方适掌心出现阴阳双雷,双雷互相推动旋转,方适慢慢将双雷推出手心,眼看双雷要融合。苏武单手一推,一股柔劲送双雷朝斜上飞去炸开。 一个双腿架在龙骨上起船钉,大概三十多岁的络腮胡子,问向对面沉默不语的光头。 这让山中井野不是很高兴,她原本还以为能够和清明朝夕相对的呢,但她在里见丘山庄,清明却在咖啡店。 原本以为叶尘是真有本事,但是现在却只是在哪里死要面子强撑,这就让人不爽起来。 白冉去了客房,见王守仁蒙着被子正打呼噜,犹豫半响还是不敢叫醒他,转身正要离去,却见王阳明自己坐了起来。 老太太的儿子像尸体一样躺在草席上,瘦如枯骨,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眶青黑,嘴唇全无血色,偶尔能颤动一下,除此之外,再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 原本在景佑皇帝心里,皇后的位置非昭妃莫属,可十五年前昭妃病逝,后宫之主便从此悬空。 这倒是个机会,打不过,但可以聊两句,多聊一会,这香也就烧完了。 她抄起眼前的筷子伸到一碟蔬菜里,正好拨掉了凤半渊夹起来的菜。 也有可能成为前辈的身份,也没有尿尿,也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斤,也可以成为前辈的身份。 而剑魔的身边是一位用白布蒙着头的人,看不清楚容貌,因为白布缠得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而已。 狙神已经发现他们,狙击枪的子弹擦着简宁身边呼啸而过,她甚至能感受到子弹带过的气流。 而这会只见剑魔完全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直接手中出现了一把冒着黑色火焰的长剑。 两个骑在古狰上的年轻男子得令,手中各掏出一张黄符,向着墓老怪一甩,那两张黄符顿时化为了两道黄气,没入了地下,接着便见土地翻涌,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土下向着前方冲去。_ 第十七章 大明是我心安所处 柯穆曼幽幽说道:“西班牙费利佩二世现在越来越野心勃勃了。” “是的,我听莱昂说,隆庆二年,西班牙带头的天主教联军,在雅尔纳克大败新教军队,教徒首领孔代亲王路易一世.德.波旁孔代阵亡。 隆庆三年,又在蒙孔图尔战役中击败了新教军队,新教首领海军上将加斯帕尔.德.科利尼阵亡。 大获全胜的 杨杰凯点了点头,这和他之前预料的差不多,当时追杀唐婷的人肯定另有他人,绝对不是这些看场子的人。 “不,不会。那个,如果以后秦枫同学想,想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丁含郁这下脸上的红晕都延伸到脖子上,呼吸都有些紊乱,估计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一瞬间,丫丫的大眼睛里立刻充满笑意,她嘴里轻声呀呀几声,然后朝河里的水獭招招手,两只水獭就轻灵地游动到她的身前。其中一只,两个前爪还合拢在一起,仿佛在向丫丫朝拜。 “要是我赢了,你得把我兄弟的生活费退回来,以后也别找我们的麻烦,这事儿就算两清了。”杨杰凯淡淡道。 宝塔第二层和第一层完全不同,进入门户后,就是一个长廊,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那个好像被我杀了。”周中不太确定的说道,毕竟炼狱应该有很多五星恶魔的,他杀的那个五星恶魔也不一定就是炼狱新派来的这五个。 “谢将军的厚爱,这便是你私自调回神机营的原因了!”宗渊笑道。 . 而真正让我感到束手无策的,却并非所谓时代的潮流,而是那些突然涌入我生活的新鲜东西。 唐叔倒是很信任我,知道我一定可以找到这里来。那我们也不能在这里犹豫不决,马上按照他所留下的信息,继续朝着山里边前进。 黑皇他们四个妖怪纷纷看向我,特别是黑皇眼里杀意涌现,而且另外三个妖怪眼里则是精光不断,但是脸上尽是浓浓的戾气。 我骑在他身上,左手板砖,右手电炮,钢拳铁臂震慑一方,板砖在手天下我有,身旁是疯子,凯子,臣哥将我保护其中,谁人敢接近? 一顿饭毕,顾辰溪满足的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满是幸福的吐出一口气。 虽然他跟妈妈赵宜楠向来不亲近,但刚刚苏醒时最后那下意识的一声‘妈’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可是当她看见沈言眼中那紧张不安的眼神时,一瞬间,她好像就什么都明白了。 想着,沈言的眼圈一红,身子就松懈了下来,她看着慕锦尘近在咫尺的脸,眼泪就溢出了眼眶。 我将汽油给收到了空间里,王潇晨马上爬上了驾驶座,将军和皇后挤在了副驾驶座,我和栾宇坐在后面的车厢上,因为我还没有对栾宇放下警惕,所以目前得时时刻刻防着他才行。 大约七十多雇佣兵冲了出来,当先看到了前面的大黑还有好色老王八,雇佣兵迅速开火,朝着大黑还有好色老王八噼里啪啦的打去。 想起昨晚的遭遇,何飞和戚三通不由自主向彼此靠近了些许,若说奇诺给他们的感觉只是恶魔,那么,上官凌绝的出现就如同正直壮年之时的死神召唤。 龙家十大高手,排名第十的龙跃和排名第七的龙峰被我杀死,排名第五的龙力被我废了,眼下,还有七人。 一辆坦克成为了牺牲品,指挥车由于重量比较大,居然没有被掀翻? 第十八章 海青天卖得什么药? 两位警察押着一位妇人进来了。 马塞洛和莱昂大吃一惊,并不是因为那位被称为小白菜的妇人长得美艳,而是他俩看到了小白菜身后,押解的两位警察居然是女的。 穿着一身藏青色警服,配着三级警事长和准尉警衔,戴着圆檐帽,英姿飒爽。 “舒爷,大明现在有女警?” 舒友良看了莱昂一眼,“稀罕吗? 冯家主始终不说话,一双睿智的眼眸认真地打量计忠良,偶尔查探这计府。苍蝇不叮无缝蛋。 只要能夺取一分灵源,就能削弱一分神物的力量,也能同时提升他们的修为,怎么算他们都不会吃亏。 乔汝安且战且退,朝着竹屋不远处刚生成的岔路走去,她全部的精力关注着周遭一切的变化,却也摸清赫连皓的意思。他,不会让她死在这里,顶多只是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服输罢了。 众人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再也不敢围观看好戏。总裁的好戏可都没那么容易看,要是被总裁秋后算账他们就要滚蛋了。 直到归海一刀把手里的包裹丢到他脸上才回过神来,感情这俩人再给他脸色看? 终于,第一丝细若毛发的仙元力彻底成形,盘踞在君一笑的丹田中心之处。 首发尽在. 居然还能这么阔绰的请她吃饭,不科学,还有,这特么一脸嫌弃的德行是怎么个意思? “什、什么?”或许是萧瑾言的目光太过无辜,慕初月立时便弱了气场。 这一场出征格外圆满,不但马家得以大赦从那位四皇子,也就是叫纳兰若若接近司马昱的那位皇子手中得以平安出来,就是他的那便宜岳父祝老头家也得了不少好处。 “这声音?有一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上官婉听完宋征的话后,心中顿时就升起了一丝疑惑,但是脑海之中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宋征。 田野的理想没有这么的不切实际,自己经过这短短的几个月让之前很多人都不敢得罪自己,虽然这其中自己整了这些人中规中矩是爽的。 “呵呵……你不招惹我,我必定不会来招惹你。”宋征听到青玄的传音之后,心中先是一阵诧异,而后则是冷声回应了一句。 实力有了大幅度提升,发挥惊雷龙枪的力量也提升了不少,现在一人一枪,已经达到了人枪合一的境界。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莫过于死亡,现在死亡就要降临在他们的头上,就算他们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他们内心的那种恐惧了。 可是当血红色的光芒笼罩在秦羽身上的时候,和林揽等人不同,秦羽居然如同没事人一般,这一点倒是让的血源大帝很是讶异。 整个世界好像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只是躺在那里不说话,知道他们现在的心情肯定特别压抑,我也没再把他们怎么样,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杨哥,他们都是无辜的。 看着全场无数道目光朝着自己看来,震惊,同情,戏谑各种眼神都有,也不知道是谁起哄叫了一声“答应他。”全场所有人就都跟着一起高喊起来了。 不片刻,果然有人过来晃动叶林的身体,叶林装了一会,这才睁开眼睛,一下便看到周冲正眨动着一双焦急的眼睛看着自己。 不过,也许是这两只中级异种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吃干抹净完毕也没有填饱肚子。 第十九章 这案子真是精彩啊! “子义,海公卖的药,你觉得是毒药吗?”李三江问道。 瞿进贤头摇得像拨浪鼓,“海公卖的药,怎么可能是毒药!他卖的药,虽然苦口,可一定是济世救民的良药。” 李三江缓缓地点了点头:“是啊,海公递过来的这碗药,虽然苦口,但我心甘情愿地喝下。 只是这碗药喝下去,药性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台上的背对着众人的欧阳剑所说与他交手的竟然是一位俏生生的大姑娘,不由得微微一怔,他猛地转过身,右眼的光芒如冷电一般射向紫月,却恰恰对上她如花般的笑颜,不禁一呆,目光便如钉住般不动了。 丞相涨红了一张脸,只觉得莫筱苒那声脚麻,像是迎面而来的一巴掌,重重呼在他的脸上,扇得他老脸吃痛。 “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上次柯东大点给我了,说你住酒店,后来又跑去哪了。”黎温焱略显严肃的声音响起。 “不要再说了!”凌笑天并不知道凌雨菲的真面目,所以觉得今天的她特别奇怪,担心她会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及时打断了她。 “你……你要干什么?不要伤害我的脸。”此时的凌雨菲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神气,特别是感受到那冰凉的金钗在脸上滑过的时候,整颗心吓得都要停止了跳动。 他只不过是遵照主子的吩咐,整天盯着凤栖宫,何时成了梁上君子? “你若不放,我不能拿你如何,”莫筱苒蓦地一笑,那笑似比这天上骄阳,还要璀璨夺目。 我又劝慰老刘几句打发他去吃饭,才回到房间,因为白天睡了也睡不着,就坐在床上继续修习我的聚魂术。 同时两方军团被重新整编为编制为一万人的军团,整编完成以后将由两个军团变成三个军团,而且从此取消廊坊军团的称号,而是延续了常乐军的编制,从此成为了常乐军第五、六、七三个兵团。 “瑾儿,你先回去吧,我在‘床’上躺一会儿就会好的。”回到西苑之后,颜子墨柔声地对南宫瑾儿说道。 蛟人们纵情歌舞,自日暮时分喝到深夜。青冥抱着酒坛子,已经是走不稳路了。 远远望去,方木他们的队伍,好像并没有两百人,只有一百来人的样子,而且在谷口那里驻足,貌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他们并没有立即进入谷口,梁英士只得按捺住了自己的内心,静静的等待着方木他们进入谷口。 两人选了一块还算是开阔的青草地,躺了下来,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缝隙抬头望天,只得见几缕淡到不能再淡的蓝色。 “少爷,少爷,你慢一点。”来福正在后面呼喊着走在前方的方木与师爷两人。 在自己面前这么可爱,见缝插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真的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白夜吗? 方木下令休息之后,不管那些人是多么的疲劳,先是让虎子将这些刚进方家的人安排在原来两百家丁居住的地方。没办法,住的地方实在是没有了,只有先让这些人挤一挤。 我带着应悔元走到最适合打盗洞的地方,应悔元笑着点点头,应该是很满意我挑选的地方,第一铲打下去,我就知道关中应龙的名头绝非浪得虚名。 于大勇一听就乐了:你有什么亲戚在运机公司吗?别人不让走,你的关系特殊对待。 第二十章 海公良苦用心啊! 听雨轩的正厅里,坐着一位儒雅文士,五十岁左右,三缕胡须,他身穿襕衫,头戴四方平定巾,戴着玳瑁老花镜,在看一卷戏本。 他正是浙江巡抚汪道昆。 身后站着一位男子,三十岁上下,一身蓝绿绣花的箭衣,头戴无折幞头,英武飒爽。 见到两位记者进来,汪道昆放下手里的戏本,摘下老花镜,挥了挥手,示意 一夜奔波,又睡了一日,景曦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见到一桌美食,她却一点没有吃饭的食欲,原因无他,她的唇被太叔熠咬破了,伤得不轻。 就这么安静过了几日后,元明皇让人传了口谕过来,说是太子太叔野的大婚的日子到了,如果他们身体稍微好一些了,便让他们去参加太叔野的婚礼。 海百川的点评终于来到林非凡这边,大豪还没完成,海百川先是看了看林非凡手里的砍刀,又看了看前方那舒家人手中断掉的剑身。 众人不敢有任何的反抗,乖乖的答应下来,然后在那些教官的督促下,排好队开始慢跑起来。 但是无论是楚魏大战,还是五国伐秦,抑或是齐楚伐秦以及各国攻齐,越国都没能一口气收回淮南失地。 站在城楼上,看着金兵如潮水般退去,徐敷奏的脸上却没有半丝高兴的神情。他深知这并非意味着金兵会真的退兵,反而只是他们在为下一波更大规模的战阵而准备而已。 尚君一听寻君的抱怨,心中的烦躁立即转化为怒火,怒道:“寻君,这次各地举贤,我等若是不串联团结一致,如何能威胁大王,如何能像大王表达各地的不满? 通天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他为修行之人,那人世种种如悠悠烟云,早晚要消散一空,唯有大道永恒,其不改也。而在那漫漫求道之路上,那些同出于三清门下的师兄弟们,将会成为他最重要的助力,也是最为常见的陪伴之人。 双眸渐渐化为了纯白色,这一刻,手臂上的一切血管经络,甚至更深层次的血液细胞,都在林欣眼中清晰显现出来。 没理会海洋的话,直步走到秦然的身边,伸出手去攥她,酒精过敏还喝成这样,这不是找死么?本来看见顾玄宁跟秦然一起出去他心里就有气,现在还醉成这样,他心里的阴霾更重了。 若说拉里布朗对整个费城最在意的人,那毫无疑问是阿伦,可若是最尊敬的人,那却只有老约翰。 “别说了,他们都是好汉子,都是可以为我辈敬仰之人,我们去把他们救出来,一个都别落下了。”大汉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神情顿时坚毅了起来。 这一句话,简直就像天降功德,地涌金莲一样。对于步度根而言,嬴斐的这一句话,就像九天仙乐。 莱特对意识中的神大人十分严肃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她的哥哥究竟是谁,自己用尽办法也要帮她找到。 而秦帝嬴斐居然要鞠义的人头,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不管是为了国家的安定,还是为了后世子孙打算,蔡琰就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莱特哪里还有时间和他啰嗦,手指稍稍用力,孱弱的蜥蜴人瞬间憋过气去。 “是,师父!”陈风没有犹豫,挂名弟子不同于真正弟子,如此也不算背叛家族,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二十一章 失态,失态了! “我们都知道,真相令人难以琢磨。每个人都有自己眼里的真相,是不是真正的真相,他们并不关心。 但是审案的法官,必须在不同人的供词里,不知真假的证据里,如同迷雾里寻找宝藏一样,找到真正的真相。” 听完莱昂翻译过来的话,舒友良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看着马塞洛,“你这个家伙,肯定是葡萄牙国的大 湖人正准备切断活塞的战术,刘易斯突然向外跑,莫蒙尘突破,再次使得湖人的防线陷入混乱,刘易斯已经站在他的投篮点上。 我作为全能式的机器人,不仅能制作营养液,还能处理家务、查找资料,连攻击和防御手段都不少,所以也很荣幸的被主人带出了战舰,跟他们一起到了比拓星,负责照顾几人的日常生活。 可见国家对远程战略轰炸机的重视程度有多高,这可是比歼轰八,比歼二零还要重的战略轰炸机,国之重器。 太上长老李天成一口精血吐到金黄色丹的上方,一股浑厚的灵力从金丹中冒出,融入他四周淡淡的金光之中。 他不相信希尔是那种脑子一热就会做出决定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好,交给熟人来做,我也放心。子宁,你就不用跟姐那么客气,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姐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郑苹如担心周世光的工作站成员,如果全部被日本特务抓捕的话,钢铁,粮食等物资的转运情况,可能会被泄露出去。那样的话,整个长春站的成员,也都岌岌可危了。 虽然不知道上仙会不会留下她,但木兰心中却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上仙,只要上仙愿意要自己,自己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让天伐错愕的是,当他双手之间的大斧子成形的同时,对面孙悟空双掌之间,竟然也出现了一柄和自己这一模一样的斧子。 陌凡借力把棍子往后一收,以腰为轴,双腿蓄力,棍子收回后又猛地朝前一捅,这一捅击刚猛无比,千羽曦见势不妙,秀眉微皱,不敢用剑接住,只好后撤躲开攻击。 李志成立马将能量和精神力覆盖整幅副,细致的观察画里面的内容,一股蓬勃的能量进入到李志成的感知之中。 声音再度响起,他一惊,不管三七二十一,从椅子上飞一般的翻了下来。 毕竟,没有贫富贵贱,没有纷争,没有战争,没有阴谋诡计,那种近乎乌托邦的世界,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 随后特瑞西上校回答了一声“是”就离开了市长的办公室,来到了军营亲自带着英国皇家陆军的一个营和一个野炮排以及一个非洲黑人仆从军乘坐着十几辆大卡车浩浩荡荡的朝着佳阿萨布方向出发了。 眼看着秦奋的手已经按住了棺材盖子,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掀起来,老大也是急眼了,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过来,要阻止秦奋的鲁莽。 如果不是这样,司徒刑也不会兵行险着,让薛礼带着火枪队偷袭北郡。 “那就最好了。”林启华感激道,他很清楚,这是怎样一个重要的承诺。 晴子惨痛的叫了一声,林川的力度很大,以至于她甚至都有些吃不消了。她紧咬着牙关,努力的承受着来自林川的攻击。 那是什么级别?凛的脑子转来转去,完全没有概念。可被郑秀慧这么一说,他只觉得很厉害,心里多少又踏实了一点点。 第二十二章 飞翔的安阳号 万历五年四月二十七日,风和日丽。 上海市外港吴淞港,安阳号飞剪船缓缓驶出港区,挂三分之一帆沿着江水顺流而下。 安阳号飞剪船排水量二千二百吨,比卢溪号还要大,莱昂和马塞洛站在甲板上,感概万千。 二千二百吨的飞剪船,就像一只巨大的抹香鲸,缓缓地行驶在江水中,两边往来的船只都降级成了渔船 还有那时而紧闭,时而半眯的眼眸,说是睡着了但又会醒过来一般。 “那也用不着你太操心!”韩紫嫣用手拍了拍徐玉的手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徐玉。 高梦汐一想,君昊然既然是京都四大世家之一的君家,那帮助夏初晓也应该很容易。 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中,量变的变化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就是逐渐变强的过程,只是若是有一个差距巨大的目标来进行对比,这种变强程度就几乎不可察了。 其实沐浅夏内心是一个很怂的人,若是顾离此时是清醒的,她断不敢如此清晰的表达自己心意,更不敢如刚刚那般的轻狂放肆。 一顿朴实的农村晚饭再加上杨厚土在饭桌上因为吃饭的动作时不时被奶奶教训时候的委屈样,葛无忧时不时被逗得笑出声。 多年不见,这丁春秋却不见老迈,鹤发童颜衣袂飘飘,一副神仙风范。而庄聚贤学会了易筋经,更是吸取了冰蚕的寒气,又被阿紫试毒,反而得了一身浑厚无比的阴寒内力。 走在路上,远离了王建新十多米之后,秦川语重心长,苦口婆心说。 三座太空电梯是同时建造的,前两条的使用,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而这一条的影响倒是没有那么大。 如果说杨厚土勾勒出的是法相的条条银河,那杨黄天拍入投影中的那碎片就是一颗引亮星空的初日。 年轻人一听觉得新鲜,他替人卜卦算命以来,从未有人为自己算卜过,眼前这位老人甚是古怪,不知她的来历和底细,她既出此言,一定是位非凡之辈。 夜如风并不知道此时正有人暗中观察自己,正心急火燎的向林语梦的房间摸来,身上的巨毒他只能暂时压制,却无法祛除,这才冒险前来寻找林语梦。 寒冰猛然回头,就看到血天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着二人,如果血天发起偷袭,说不得寒冰与毒蛇会受伤。 长孙伯仲说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看来一定是了解到了详情,否则不会如此肯定。 武道方面则杂‘乱’的多,他的武修之路,最开始起源于黄家的厚土决,后来拜入七连山,各种武技才算一点点领悟,中间的一些奇遇,让他得到了二十八星宿拳,昆仑等绝技。 地磁病毒爆发后,南半球成为了动物的天堂。在人类星际移民后,地球上成了动物的乐园。 林战越战越心惊,他忽然现自己的长枪正陷入到一股粘力之中,挥动之际,愈沉重。 说完,墨凡便沉默了,他有很多问题,但是现在却一个都不想问。 果然是俞伯浮出了水面,他刚一上岸,黄帝急忙迎上前去,俞伯刚想施礼。 不过很可惜的是,桐人再强也打不过开挂玩家,所以一番操作之后还是被会长一剑刺倒在地,直接秒杀。 赵二在这几个月里,并没有闲着,他一方面在积极参加世家们的联谊活动,一面派阴组织暗中调查青州各地的世家,尤其是平原国的。 第二十三章 马塞洛惊人的发现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点头微笑,他长相俊秀,虽然跟其他男子无异,但眉眼间透着一股阴柔之气。 他是她,名叫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熟人们都叫她索芙妮娅。 柯穆曼认识她,两人同为意大利伦巴第人,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又同到葡萄牙和西班牙打拼,互相都认识。 柯穆曼知道安圭索拉先是跟随意 周拯上衣胸前的口袋中,敖莹化作的玉鱼隔着单薄衣料,同样也在盯着手机屏幕。 灵沁儿抬爪摸了摸猫须——该怎么跟仙人大姐套近乎?在线等,不着急。 其一就是流行音乐唱片销售量:有十多位歌手的唱片销量超过20万张。 他必须得引导对方才能够查出那巫师的落脚之地,随着他慢慢显现身形,弹指,韦三娘就昏迷过去。 “哈哈哈,果然是不错的,身上有我大汉冠军侯的气势,”汉灵帝看了看廖兮,满意的点了点头。 紫微吹散咖啡的拉花,低头抿了一口;那香醇的香气在舌尖缓缓绽开,不远处沙滩上正在打沙滩排球的仙子们,看着似乎也更养眼了一些。 周拯的变化之法似是比单纯的三十六变还要玄妙颇多,而当周拯接触到此地阵法,掌心出现了阴阳二气,让他悄然融入此地。 “天地无极,乾坤有序,阴阳有道,序不可乱,道不行发…”伊丽莲没有理她,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一边找着什么,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什么。 “行了行了,我带你过去。”从厢房到宗主的康辉堂还有段路程,等袁三爷自己走去,恐怕宾客真的都到齐了。 十二道剑道杀光从杨寒的剑道之树上飞出,缭绕着他周身旋转,每一道的杀光都隐隐暗合天地规则,遵循一种特定的轨迹在运转,像是十二星宿在排列,扩散出一股古朴,自然,无量,的天地道韵。 完全由那种坚硬无比的材质,打造的甬道地面和侧壁,一路延伸不知通往哪里。 餐吧。”众人立刻脑袋后面流出一滴斗大的汗珠,这还是早饭吗? 可不管他是幸福还是不幸福,一到寅时,便被李大厨给揪了起来。 见状,黑袍老祖身形一闪,躲开了那道攻击,古岩右手一挥,将震天鼓收入储物戒,同时手中出现一副漆黑、散发着精纯魔气的画卷。 他们很多都是出自世家贵族,他们都是昨晚被通知的人,他们都已经知道今天这个朝会不是什么好会。 “当当…”一阵拳斧碰撞的声音传来,苏灿的手不但没事儿,反而震得龙首怪物不断的后退,斧面上竟然出现一个个拳印。 “异教徒,你们来我们圣山干什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吼道。 陈容正坐在屏风内,低眉敛目地想着心事,听到这些话,不由摇了摇头。 南宫绝话毕一转身,将沙发转椅的椅背,转向了江城策和南宫寒,看得不来,他对江城策和南宫寒的针锋相对,也是颇具微词。 他就是那一柄隐藏最深的宝剑,虽然宛如太阳般耀眼,可是却收敛自己的光芒,隐忍待发,等待时机。 燕归尘挂了电话,去了趟洗手间,悄悄给凯瑟琳拨过去,吩咐几句。 何清凡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了现在中午,何清凡都没有吃点什么,反倒是一直疯狂的输出着,把何雅琴喂的饱饱的。_ 第二十四章 明国的银行能资助选皇帝吗? “明国最早一家银行是统筹处成立的富国银行,先是负责存兑金银,吸收存款,办理汇票等票据,很快又提供贷款服务。 后来又成立了汇金、通商和惠民银行,业务内容相似,只是主营区域有所不同而已。再后来通商银行改名为工商银行,惠民银行改称民阜银行,同时为修建直道和铁路而组建了交通银行,为开发西北、建设水利组 极为大义凛然的话,却是将自家的价值观生生加在了那些百姓身上,这话让王伯当的脸孔顿时通红一片。 这种感悟来的极为突然,只可惜,此时的曹子诺似乎还没有能够把握这感悟,那一丝蓦然间出现的感悟随即又隐去,而此时,九叔却是开始说起他的道术入门。 “知道!!”金城焕很简短的回答,其他喝酒的四个少年,则是没有回答,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契约者都愣住,因为曹子诺朝着护卫队伸出的手上却是一叠契约。 不用两军短兵相接,就能大量地杀死杀伤敌军,而且经此一胜,张必武的河南就能光复了,他能凭借着自己的兵力北上灵宝,与阿济格再激战。 自从秦峰出道以来,也不知道闯过了多少次必死的绝境,有几次也不必这次好多少,不都依然闯过来了? 失去凭借的大和咲人与云天澜皆明白大势已去,但怎么个收场法,却是有些伤脑筋。 此时,步惊云和聂风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他们没江湖中竟然还隐藏这种绝世高手,今天所闻却是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只是那处距离这里实在太远,任凭程灵素运足了目力,也看不清那山上的人的面貌。只能伊稀从几个来回闪动的熟悉的身影上伊稀辨认出那似乎是江南六怪和郭靖,间或有刀兵的寒光一掠而过,应该是在与人交手。 叶枫目光从那一身的黑红色长袍上收回,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头发已经花白的中年男子,哪怕是眼下他的江山已经飘扬,但是这个男子还是能够给人一种独属于皇帝才有的霸道气势。 董太皇太后面对着满朝山呼海啸般的赞同之声,做出了当下来说最正确的决定。 这丫头鬼主意最多,只要她想怎么可能出不来,这语气,言若梦是再熟悉不过了,每每狗蛋跟她要辣条的时候都是这个语气。 岸上的人等了半天,等不到言若梦上岸,一个伶俐的太监悲切的喊道。 多少年了,这王塔从来未曾点亮过,这些百姓都以为这个传言是假的,没想到今日真的让他们看见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和纲手大人对赌的人是你找的吧?眼见纲手大人输了那么多钱,在其彷徨无助中,你一定是把财政大权拿到了自己手中吧? “是的,时候也不早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古辰拱手道别。 陈仞见状,重重点头,既然能让老头如此郑重,想必它造成的后果也相当严重。 “您说笑了,这时我们的荣幸。”有猎人能陪自己走一半多的路程,查理高兴还来不及,毕竟猎人在云海上可是安全的代名词。 看他们一下吵嚷起来,虞婳叹了口气,在叹息间,她的手掌最掌心聚力,将洞内潮湿的气息转换为水珠,再逐渐凝聚成冰锋。 被唐禹川狠狠扫了一眼,想矢口否认的谢英都忘记了怎么撒谎,回忆谢鸿说的话。_ 第二十五章 查理五世是丐帮帮主啊! 柯穆曼呵呵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湖南卷烟厂出品的芙蓉。 “说了好一会,烟瘾犯了,抽一口。” 柯穆曼弹出四根烟来,一人发了一支,自己嘴巴也叼上一支。又拿出一个纯银外壳的打火机,咣当一声打开,哗啦一转钢砂轮,火星子一溅,一团花生米大小的火在浸泡了火油的火绒棉线上点燃。 给大家的卷 此刻无论是风笑痴的脸上,还是风清扬等人的脸上,全都有着极度的惊慌,他们的目光,都瞧着天空上的打斗,显现出了极度的关切。 风浪一边说话,一边将鼻子向金莲的身上凑去,脸上的神情甚是可笑。 处理完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叶华感觉肚子饿了,话说一整天没有吃饭了呢,他叮嘱由莉亚2000式和丝沫沫r2不要打架,然后就下线吃饭去了。 思思也挺佩服的,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只感觉他好像是话里有话。 少年给了矮人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之后,继续双手扣在额头上作沉思状。 “嗷嗷嗷……!”凶残的叫声中带着一股腥臭味,几乎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这些凶残的怪物们就从尘土中向扑来,瞬间一张满是利齿的腥臭大嘴就向曾阳脖子咬下。 闻言,叶尘点点头,摸出两百枚中品晶石投向悬立的古庙,顿时,古庙中闪烁出一丝白光,古庙的下方开启了两道一人通过的白门,从里面传出喧嚣的人声,显然交易会已经来了许多人,叶尘他们算是末尾罢了。 “呼,呼……怎么样?这就是人类的思想造就的强大力量,也不输给你们那些稀奇古怪的魔法和能力吧?”雷诺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捂住了额头。 虽然是d,但却已经有了成品的音质,从耳塞中飘荡而出的音乐舒缓轻扬,带着淡淡的坚持与倔强。 “不管为了谁都不行,我宋家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像她那样糟蹋,这个家迟早得败光了。”宋远扬冷哼,再看冉佩琪时早已经没了好脸色。 静姐看到这一幕,眼眶微红的就悄悄的走了出去,有总裁在,不会有事的。 来到拍卖行,杜云把二鬼喊走,金凤凰也想跟着,但被杜云拒绝了。 今儿也是如此,一路上李爱兰都在洗脑,不要钱,回去就揍死他们。 “阿瓷,你现在能回家一趟吗?我,我这儿有些事情。”乔伊着急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 杜云踏剑飞上了金顶,由于这段时间金顶并未对外开放,他也不怕御剑飞行的一幕被人看见。 “不过你放心,明天我会护着你。”楚墨展搂着宋瓷,给她力量。 家祺:以某个同学为原型的角色,几乎没有加任何新的成分,完全就是那个同学的性格和作为。因为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能力,这位同学每天都嚷着要给他加能力。 李初已经选择了传承,可以开始太初始气的修炼,太初圣尊创造太初始气时融入了远古时代气修的精髓,气修可以以道气促进气之本质提升的特点也是保留下来。 "是吗?不过我相信这背后肯定不会那么顺利,至少他们并不会那么轻易让你离开这颗星球。"艾尔基尔洛里亚望着那漆黑的天空,淡淡一笑。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秦楚楚离开顶天社团,这便是他想到的对策。 第二十六章 我想为大明万历皇帝画画 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柯穆曼嘴里女扮男装的索芙妮娅,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何塞,警惕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地扫描。 何塞嘴角露出笑容:“亲爱的索芙妮娅,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索芙妮娅又仔细看了他一眼,“我只觉得你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是谁。” 柯穆曼也笑了,“索芙妮娅,你再仔 待他离开,太子掸掸衣袖,正了正衣冠,转身,轻步走进太极殿里。 “没错,我成功的修炼出来天机衍月神通,如果我不是天才,那谁是天才?”唐紫寒冷声道,声音中有种掩盖不住的自信。 听着陈立冷冷地说着当时的情况,姚铁只怔怔地盯着白依左肩上那已经结痂成一条细线的伤口,咬唇并不说话。 只见被黑色涟漪所波及的地方,一只只骷髅巨兽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下,化成碎骨,再被深深地挤压到地底里。 “一般来说,如果是我们误入阵法,法眼会不由无力的阻止我们出去,而那兔子却降低修为让我能够感受到,这显然不是它的本意,而是有人指使!”凤紫菱说道。 “水属性的防御符箓本就以坚韧与可回复而闻名,所以面对这种防御手段,最好的处理办法不是强攻,而是绕过它们的防御!”苏源借此指导了一下众人。 “喵!我灵猫一族,怎么可能会以你们这种鼠类为食!”阿柴不服气的说道。 “哼!”柳四爷抱着杜萌也跟了上去,黄二大爷气愤地跺了跺脚,无奈地看了侯镇山一眼,只好抓住他的后背,化为一股黄烟离去。 唐沈婧挑了挑眉,显然她这个做师傅的很是自豪,不过其眼中却是有着一抹担忧。 “听说你们叫做炼狱猛龙队?”苏慕白没有去看机甲那边,倒像是在闲聊般和红发男子说起话来。 “嘿嘿,刚才你大发神威把她的头割下来了,我们又补了几刀。”绿毛擦了擦脸上的血笑道。 翌日,凌轩依诏回宫复述赈灾求济之情,问及那一家三口近状如何,方知那兄妹二人本家姓曹,哥哥曹武年方九岁,妹妹曹燕亦刚满六龄。原籍河南,生活于汴梁近郊,父亲被唐官府征兵,死于晋代唐的兵祸之中。 如果虚圈破碎的话,虚就没有了栖息之地,到时候全部都涌向现世或者是尸魂界,所造成的额混乱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摆平的了。 李朝笑了一下,“好了,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恩地点了点头,拉着毯子躺了下来,李朝拿出手机,继续和孝敏聊天。 贺氏当然不希望郑衡嫁得好,这么说自然是为了敷衍郑旻而已,但是她没有想到,第二日她娘家长嫂冯氏便来了,而且还真是为了郑衡的亲事而来。 晚饭时他脑子里的念头转个不停,一直在琢磨真名邀请他的动机。既然要通过接近他获取的情报,总要先培养一下感情,获取信任。所以这次的活动有谱了,应该不会出现几个猛汉将自己按倒在地,然后严刑拷打。 所以,她渐渐的就忘了这一条限制,可是,今天忙昏头的她,直接单击兑换之后,系统才给了她这个沉重的打击。 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意,钱皇后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随即指尖湿润了。 荧跟个婆妈子一样,唠唠叨叨的说那次长个教训,上次别吃那么少了。 第二十七章 God护不住他的羊羔了! 其实艾香儿此时已经不想管这里的事情了,反正他与幽灵堡没有什么仇,她只是觉得幽灵堡的人太过狠毒了一些而已,但这并不足以让艾香儿甘心留在这里。 再先进的东西也抵挡不住人情世故,你跟他都好到跟他穿同一条裤子了,廖凡就不相信这些会真的还能够硬扛着,什么都不说,即便是学一点技术的皮毛,也够新三十三军受用一生了。 直到千叶因果完全变回原来的样子,艾尔和琳等人才终于敢靠近过去。 这些东西,她本能地认为是唐笑准备的,因为她收到的传信,唐笑便是邀请她到此一聚。 这个营长也是老兵出身,一照面就发现了这支特务武装,素质与正规的日军野战部队,几乎是毫无差别。自己兵力上虽说占据优势,但火力和兵员素质上相差太多,所以他并不想与这些日军硬拼,以免打虎不成反伤自身。 贺长老赶紧把真气输入李天佑的丹田之中,李天佑苍白的脸色立刻恢复了少许血色。 “这个问题……”葛钞一时间比较为难,因为虽然他的智商很高,可是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一类的问题,当时就当机了。 “你们男人,就是见一个爱一个,永远都不知道满足!”柳云清看着谢念亦有些不是滋味的说道。 荷西凝视着她表情极不自然的俏脸,两片薄唇勾勒出更深的弧度。 赵千秋还有孙长河,都围在吴月辉的旁边,准备听他讲这些重要的东西。 利用焉耆的兵力封锁四周,唐军主力稳稳的压过去,结硬寨,打呆仗,这才是求胜之道。都是隋末过来的老臣,怎么会不懂军事呢?现场一片点头赞许,侯君集深谙用兵之道。 但妖刀腾冲已经到了极限,身体开始变得沉重,脚步开始踉跄,眼神也开始涣散,手中的弯刀虽然还在闪烁着红光,却也越来越是黯淡。 颜安和齐言连忙冲进楼道里,把整栋楼的楼梯都爬了个遍,什么人都没看到。 “你可以抱我呀……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我保护得很好的!在你怀里,我绝对会乖乖的!真的!”沈希萌急忙保证道。 着戒严线外的人头簇动,不少百姓跟着看热闹。崇祯帝连日的郁闷,受了喜庆的感染,稍微放下。 果然,被颜安盯了一会儿后,闭目养神的玄清子犹豫了一下,最后眼睛也不睁的叹了一口气。 通天魔门,虽然早在千年前便已经从世间消失了,但它的存在,直到现在,对虚灵界中的修士来说,任然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鬼界的规矩。”但是他又不想只有晚上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才出来玩,所以就搞了个什么下人的身份,天天在人面前晃悠。 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秦良不知道第几次被骂成是“神经病”了,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 林君来做好了饭,来大院里叫陆晚舟吃饭了,陆觉良才不舍的将视频挂断,叮嘱她好好吃饭,养好身体。 “我也知道是人假扮的呀,可是,可是那也太可怕了,扮的那么像!”彩菊依旧不敢睁开眼。 两人之间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一步几米,转眼出现在昌霄云面前,右手已然握住苍木唐刀,毒灵形态变化。 窗几明净的,真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说不定只是人们的心理作用吧。 这话一出,董明皓就二愣子似的,刷的一下就从凳子上掉了下来。这要是放在以前,整个宿舍的人都会嘲笑他,但今天是个特例。 慕延泽把沈梓璃往自己的另一侧拉去,毒穹没有说什么,绕过慕延泽,走到沈梓璃身边。 “令在凉州附近驻防的神虎军、神武军、神威军、神策军、积石军以及在昌松县驻守的神策军丙旅、在永昌县驻守的神威军丁旅除留五百人马负责县城防护外,各部人马于十一月初二前往凉州城外大校场观摩演武。 靠着记忆回溯和无限模拟配液,只要看见玉真人配制过,基本上步成器都能配制出一模一样的虚灵液。 周围渐渐聚集了一些平民百姓,他们大多受过宋晚风的恩惠。特别是疫情期间,即便是没得病的,也都听过宋晚风只身进疫情区的事迹,心中都感谢这位为民的世子妃。 只见县太爷眉头紧蹙,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更甚,面露为难的看了张兰与宋晚风一眼。 这种时候,他们这些似乎被遗忘的地勤人员,却只能傻傻的待在维堡城,期待挪威部队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而收拾完了大隋之后,齐天寿终于将矛头对准了地处西陲的大唐。 不仅如此,还有另一 方面的原因,那就是刚才那一队大蝙蝠没有看到自己这边,而且看起来并没有走多远的样子,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逍遥生,狐美人和龙太子只得安安静静的等了。 虽然仗着祖上积德,波军在东线和战术思想同样陈旧的苏军打的还势均力敌。可一旦在这种战事正酣的关头,抽走一两个抵在苏军面前的师。那东线的部队又拿什么去抵挡苏军一波接一波的人海战术,靠信仰吗?_ 第二十八章 皇上和海公良苦用心啊! 西苑紫光阁左殿,被改建成圆桌会议室。 朱翊钧坐在正中间上首座位上,左右两边坐着资政大学士张居正、谭纶、赵贞吉和王崇古。 再下面大半圈以及外面一圈围坐着戚继光、魏学曾、王国光、王一鹗、潘凤梧、殷正茂、海瑞、汪道昆、李三江、李兴等二十四位资政学士。 正在召开资政局全体会议。 祁言 对于四代火影波风水门的实力,大野木是认可的,单凭那一手穿越空间的飞雷神便足以傲视整个忍界。 他笑得一脸灿烂,其实内心一片泪水——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是在车底。 两人轻手轻脚的继续走着,借助马场里的各种东西充当掩体,绕开一个又一个光亮处。 被他这么一说,金娜娜顿时觉得水果填不饱肚子,想吃鸡腿、想啃鸭膀子、猪蹄之类的。 奥尔法沉神,集中精神去冲破身体内的不知名限制。刚复活的时候,他便感受到身体内的异样之处,那是一层如同瓶盖一样的限制,等待他去打开。 她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城墙上,被风吹拂,吹得啪啪啪作响的尸首。 消耗完能量,确实可以做到,但他们一切技能都是依靠着能量,没有能量,他们只能使用普通攻击。 “自己看!”宇智波斑直接将手中的情报卷轴扔给了千手柱间,同时大步流星的朝着枫叶谷的西面出口而去。 看着门里面漆黑无比,叶双不由看了一会才迈起自己的步伐走了进去。 因为刚才每一个队员都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的声音雄壮洪亮,震得岛国队众人耳膜发颤。 “你觉得那个家伙会找过来吗?”过了一会儿,特纳忍不住开口问道。 无论是人类补完计划,还是囚困在nerv总部之下的莉莉丝与朗基奴斯之枪,以及使徒们,它们均透露出一点,eva世界也是神学世界。 随后几天,李则天便和吉姆·福尔摩斯进行谈判,争取拿到更为优渥的条件。 “那里面可是永恒无涯,就连公子都不敢进去,他自己进去找死,又岂会轻易出来。”山槐见霜月霜年二人一直守在外面,他自然也一直躲在暗处,没有离开。 自从卢修斯背叛了黑魔王大人之后,他愈发的感觉到了不安全。同时,他与金狮鹫家族越走越近,双方的合作越来越多。 “主人?”楚雨曼冷哼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叫的这么亲热,以为自己就原谅他的愚蠢了吗? 此外,李则天考虑到10亿美元已经是天价了,全世界买得起的人屈指可数,如果价钱再往上加,恐怕没人敢买了。 李延庆见两人全神贯注,便没有惊扰她们,悄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走进房间,他脱去了外袍,刚要在桌前坐下,却不由微微一怔,只见自己挂在墙上的剑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桌上了。 而在机器人激活之初,一些基本应用功能已经下载好了,就好比你买了一台新手机,激活后,里面已经有很多程序了,如果你还想使用其他应用,比如qq、支付宝、微信,那么你可以自己下载。 不过,他也能理解,三位圣人刚刚和永恒仙尊在天外天交手,虽不知战果如何。 也就这样,杨宇才更加确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不做保留的爱比保留的爱要轰烈了。 “你都不释放武魂的吗?”柳龙皱眉,看着比他矮了大半头的男生。_ 第二十九章 有本事来打我啊! 朱翊钧扫了一眼众人,等众人稍微消化一下自己的话,又开口。 “朕在今天的会上再三强调了依法治国的重要性,有人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也有的心里并不为然。 不管你怎么想的,依法治国现在就是我大明的国策,是大明在发展新的生产力时,与之匹配的新的生产关系。 它关乎着大明能不能在经济突飞猛进的同时 伊牧的动作不算特别有技巧,可是谢拓昱只要一看到他的脸,不管怎么样,就是硬。 这倒是让吴静对于林风有点刮目相看了,这家伙哪个时候懂得这么多东西了。 次日,江浔找机会又绘制了几张示警符还有一些别的初级符,将示警符暗中使用在了薛宝儿以及苏洋洋等八人的身上,如果那只鬼靠近她们,便会向她发出示警。 他虽然对叶星辰见面不长时间,但是他与叶星辰已经在网络认识几年了,他还是能摸透他的。尤其他身为一个热血方刚的男人,这种时间给人打扰到,是个男人都会生气。 邪医谷中,红尘之外,戈壁沙漠之上,山林水泽之间,三年的时间很短,记忆却是如此绵延悠长。 她这一次的声响,像给人下了降头一样,完全听了她的话,更何况神志不清的他。 拍卖仍然在继续,期间江浔又拍了一样东西,是生长在陨石风暴里的万年髓液,在7747强烈的要求下,江浔花了五亿星币拍卖给了他。 虽然这也比前段时间要好多了,不过昏暗的天空使得人的心情都变得异常压抑。 他既然身为校长助理,平常肯定少不了要做些抛头露脸的工作,以此来解释自己为什么认识他,也算合情合理。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伴随着炙热的温度输送过来,半睁开眼的苏蔓感受到一道道刺眼的阳光落下,缓缓起身,下一秒被人按了下来紧紧抱住。 厨房里面,顾煜城看着锅里面已经是开始沸腾的水,立刻拿过来了一旁的面条放进去,也没有放很多,毕竟大晚上的吃太撑也不好,更何况等下还要睡觉。 我将外衣解开,将雷击木拿到爷爷脚边放下,转身去清理了一下手上的污渍,回到爷爷对面坐下。 一连串哗啦啦的声响,她的身子如出膛的炮弹接连将后方的竹子撞断,最终身子抛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疼哼声。 起码宋炘在所有人中实力并不差,甚至综合评分还要领先于其他人选,加上颜值在线,看起来娇滴滴的,也无异性打自己主意的可能。从这些角度出发,卢尺笃定了白潇肯定会选择宋炘。 “陛下!”风泉一声大喊,他想冲过去,但无奈于辛野在前,他前进不得。 最起码别人在外面看进来,又或是把摄像机贴着玻璃来拍,也都只是会看见一片的黑色而已。 皇后给莫冬儿安排的住处,名唤风弦宫,虽不算是紧挨着凤仪宫,却也不远。 莫冬儿站直了身子,抬手拆下了靳辰轩覆眼的带子。靳辰轩并未挣扎,甚至还微微低了头,便于她的动作。 “刘阿婆?”沐春走上前,借着打招呼站到吴芳梅身前,将她顺势挡在身后。 想到黎殊炎刚刚淡定若无其事的样子,沈思妍更抓狂,他这么平静难道是装的?还是说自己的身体让他很平静??? 他说:“哎,想不到在这暗无天日的九幽界一呆就是百年,想投胎都没有机会。我还记得自己刚来这的情形,朱鬼,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呀?”朱鬼,不是张四儿化身的那个恶魂的名字么? 第三十章 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 对于这种奇葩的要求,朱翊钧从来不会惯着它。 一封急报八百里加急被送到天山都司。 很快,灭掉叶尔羌汗国没多久的天山南路行都司,先是派出小股侦查队伍,在商队马帮的带领下先进,随后索伦突击步兵团从于阗出发。 经过卡拉胡鲁木山口(喀喇昆仑山口),穿过都木绕地区,犹如天兵神降,出现列城城下。 退一万步说,倘若不够的话最多再买一千亿,怎么可能签下十年共价值三万亿的合约,扯淡。 中年警察如同过了一次云霄飞车一般,被人瞬间扔了出去,然后又被人给接住了。 此时怜玉发髻松散,颇有浅淡慵慵之态,乔洛怯一见之下,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新安江那夜将她的发带除下,实是大为失礼。他心头一惭,只希望怜玉不要提及那件事为好。 闭关前,贺郑就给余沛叶吩咐过一些事情,像把廖田还有加贝武馆的那些人,【无名】的银牌教官屈岳等等都接过来,当然,自然得争取本人的同意,不可能强行带走。 “是的!凭自身意识反抗了主人!”律笑的相当开心的说道,众人也相视一笑太好了律没有成原来的样子。 这次测评的地点是在整个基地外围墙偏中心的位置,那里极为靠近【无名】的中心基地,而且将给他们进行测评的人,也都会是中心基地相应的专家,不仅实力不弱,而且在武学方面,人体方面都是进行了多年的研究。 风停雨歇,对于齐家村的人来说,这一场天变,成为了他们随后几个月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众雄听了这话,都不禁盼望着能像周瑜、曹操那般建立一番丰功伟业,逐走鞑子,各自都是心驰神往。 没有理会行人的目光,顺手收好妹子给的纸片,苏诚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挂了个弯,进入店里。 而尹梦婷残留的神魂之力,又在万鬼窟一行中,完美地融合到宁琳儿的体内。如今,宁琳儿原本乌黑的长发变成了尹梦婷一般的淡青之色,也拥有了青檀之体。 要不是因为欣赏和喜欢叶修的话,当初也就不会帮叶修通过职称的评审,也不会在叶修受到诽谤的时候,站出来力挺叶修了。 她要报仇么?去寻十二星川里那尊半死不活的石像报仇?可据徒儿所言,陈青也于十年前圣陨。 “嘭!”千蛇的全身燃起了赤色的火焰,它巨大的本体在这火焰下被烧的嗤嗤作响,一动不动。地面上,千蛇释放出的模拟魂域中一圈圈火红色的波纹忽暗忽明,渐渐暗淡下来。 独自上路的张天徒步走在万兽森林里,坐骑逃跑的时候早就不堪兽袭死去了,此时只能是这样了,踩在林间的枝叶上,不时传出一阵阵走路的声音。 包括天东使团以及大燕帝国众人的目光都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或者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望着那朵莲花出现的方向。 两人来到现场后发现情况至少要比自己想象的好上许多,更没有发生冲突的迹象,这让两人松了一口气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寻找起单梁来。也就出现了刚开始的那一幕。 十几分钟后,江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是一条银行卡余额变动提醒。 被劈开的部份露出银光闪闪的光泽,直若金属一般,浑然没有点正常肉身该有的迹象,甚至没有一丝血迹,高悦若是见着,便能立时发现其中异常,可惜这时他头也不回地全力奔跑,错过了这一幕。 第三十一章 笑点和看点在哪里? 西苑在开会,马塞洛和莱昂在外宾馆等待着。 招待他们一行人的外宾馆管事说,很快会有鸿胪寺的官员来会见他们。 不到一个小时,外宾馆管事急急忙忙前来通报,鸿胪寺官员到了。 带头的官员穿着白鹇补子青袍,头戴乌纱帽,三十多岁,儒雅端正。带着通译和几位随从,见面就微笑地用葡萄牙语打着招呼。 “真是抱歉,我还活着,让某人不高兴了……”我轻笑,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处,璀璨的镶钻蓝宝石吊坠,透着冷艳夺目的光芒。 我先是一愣,泥潭子是尸鲛生存的地方?我很是疑惑,就问朔风这是为什么。 吴佳悦一脸质疑的表情开口说道:“骗鬼去吧!”但是脸上的怒火已经明显下去了很多。 接着,子萝就开始物色铺子,子树见子萝在镇上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铺子,便把他手上的一家铺子让给子萝她们。 空气中隐隐带着些许j粪味儿,顾思扬想了一下,差不多已经确定了目前深处的位置——距离高速路口并不太远的地方,好像有一个养j场,不过不久前已经废弃了。他们刚才兜兜转转这么久,其实走得并不远。 “你真恶心,还在身上搓一搓,那种刨冰估计也只有你这种不讲卫生的家伙敢吃。”慕容薇一有机会就要和王家豪站在对立面上。 对于张程的关心,何楚离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点了点头,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楚阮二人走到屋前,只见房门开着,里面哭凄之声也越发的使人心酸。二人对视一眼,便并肩进到屋里。可当二人刚迈进房门,便闻到一股恶臭,中人欲呕。二人脚下一顿,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 而,铁蛋因为今年他也要去考院试,所以,他见子萝她们家学习氛围这么好,便也天天到子萝她们家和子树他们一起学习。 步兵战阵一般是前排3排枪兵,而后弓兵按射程逐次排列。弓兵占五成以上。这也是宋兵对付骑兵的主要战阵的排列方式。所以普通人有刀枪可以,但绝不可以拥有弓箭。 想到这里,我不禁再次吸了一口气,冲了上去,技能波澜击发动。 “是真龙之意的传承者!可恶!撤退!我们不是他的对手!”魑干叫了两声,接着发出一声怪物,没过一会儿,无数魔兵从远处飞来。 萧岳的气势不断地提升,萧岳将那三缕混沌仙气全部运转到了丹田处,也参与了萧岳的突破,不断地冲击着下一个境界的壁垒。 “我知道你,很不甘心对吧?虽然不知道你和蒙笑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是他害了你对吧?现在,我可以帮助你,老天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只是早晚而已!”铁木云微笑道。 就完毕了。然后我就可以随便去一个刷怪点升级了,因为我已经离56级不远了,所以我现在非常心急了,毕竟到了56级。 眼看苗老爷子下了楼,为首的纳兰长生才开口询问,语气颇为紧张。 然而,凡事没有绝对,一颗灵石含有的能量终究是会被吸收殆尽。 只不过钟凌羽很清楚,单靠自己的实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寄人篱下这条路是肯定要走的,但是钟凌羽并不想靠洛凡星这样的老头子。 安凌夕,不好意思的把头抬了起来,只见安凌夕的脸越来越红,渐渐的犹如火烧云一般。而我也好不到那里去。霎时间空气有点压抑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大明的太平盛世就是这样的! 舒友良从坐着的道士和商人腿前挤了过去,挤到车窗边,探出头去使劲张望,嘴里发出惊叹声。 “啊呀!还真是好日子啊!” 许多乘客也纷纷从车窗探出头,议论纷纷。 “这么长的队伍!” “气派,这户人家有点钱啊。” “估计都是亲友邻居帮忙,大家都沾点喜气。” “哦呀,新郎骑得 沈茶行了礼,转过身去,看着她已经选好的目标,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 刚一转头,灵萱儿就看见了兰薇薰和雪狼王对峙的画面,心中不由得担心。 苏唐可以少一位皇子,但道门国教不能没有教圣。在苏唐上至皇亲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眼里,凤栖梧就是未来的国教教圣。 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了,一旦参与了就是危害国家军队,军总部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沐寒,我的人你也敢动?”陈辰瞥了沐寒一眼,语气渐冷,充满了一阵阵杀伐之气。 看来他是早就知道自己的,也就是说,谢家也早就注意到了素衣教? 就听他似乎是回过神来了一样,大声惊叫着起身,也不顾身上占满了泥水,拔腿就跑。 这狄婆婆眼看就要一锤定音,让人要把其他画师都带出去,只留她选中的那个。 他倒是立刻信了,因为他早就觉得这位孟公子——当然,现在看来孟一定是行走江湖用的假姓,他周身的气派就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 似乎自古以来,也只有那些翩翩君子,方能够作出这般令人忘怀的话本或是诗词。 郭林海和马息岭此刻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毕竟他们刚才还准备动手大战的。于是,目光再次投到了唐炎身上。 扑蝶会结束时,已是傍晚时分,众人纷纷离开了凝潇殿,只是,太后见着云婉清华中的火火时,双瞳收紧,目光中藏有丝丝的恨意。 掌教站了起来,微胖,有点像饭馆老板,不过就是这个酒囊饭袋之徒,掌控着沧海宗,实力强劲,名叫沧溟元。 这家伙,怎么越来越倔了,她现在拿离婚威胁他,居然都不起作用了。 只是范平安依然是不屑一顾,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接连打在老白和站长的胸口将两人打飞,然后抓住丧狗的爪子,将其当成暗器朝着后面甩去,令其和孙慧一起摔倒在地。 “了解。相信指挥官们会解决这类问题的。好啦,大家交接完毕,咱们的任务完成了。谢谢你们的合作。”军官将终端放进一只手提箱内,同矿业联盟的人握了握手说。 最起码,辛氏集团后面她还能拿到10%的股份,比起原来一点股份都没有的情况,好了很多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淳朴善良的喜儿,虽然在朋友生死不明的危急关头,考虑这种事情不太合适,但他的确不止一次冒出过这样的念头:真想带喜儿离开凉山,真想每天都看到她那纯洁可爱的笑脸。 唐炎见状,冷哼一声,对着冲过来的保镖,直接一脚一个,“啪啪啪”几下,数名保镖全都被唐炎给踢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直接晕死过去了。 后来,肖晋从一位姓徐的领导口中得知,原来他的父亲是警方的一名线人,曾经为警方提供过很多有价值的信息。而他父亲之所以替警方卖命,完全是因为他曾在饭桌上说过的一句话。 第三十三章 这个大明熟! 大明的太平盛世? 马塞洛和莱昂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默然无语。 或许今日迎亲的周家、嫁女的张家,是京师里早富的一部分人,但是今日的迎亲队伍,抬着的那些嫁妆和聘礼,围观的百姓们并不觉得有多稀罕。 大家话里话外的语气都是喜庆轻快,跟迎亲队伍一样。没有什么羡慕和嫉妒,在他们眼里,这可能真 好好的一个大王成了别人的坐骑,说起来相当悲惨,可是契约后它又高兴了,能与神兽为伍不算,因为契约关系,它还硬硬的提高了级别,一下跳跃成了天极九阶半仙兽,真真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 她还真的没想到,南宫静泓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看人却这么准确。 再然后,张角已经是充满了绝望,廖兮已经是把两张符箓点燃,然后抛飞了出去,然后两张符箓形成了风雷电,已经是完全把他的法术给盖过了。 尽管慕寒各种找借口想要把人赶回去,封白送慕寒到家以后就直接坐在了沙发上,还是雷打不动的那种。 慕寒无奈的笑了笑,只好先跟安检人员说了一声抱歉,然后朝安东他们走了过去。 “吾等愿意追随廖将军,誓死追随廖将军!”太史慈忽然带头大喝起来,他们现在就是把黄巾贼给当成第一大敌,迫不及待就是想战一场。 “滴!系统检测到高长恭鬼面属性爆发,敌军武力值降低五点。”系统君提示道。 那一抹笑意极淡,却又难得的充满了人情味,以至于那一瞬间她竟然愣住了。 等到叶锦幕发现他提供的并不是假情报,并且还收拾掉楚蒹葭之后,那就彻底建立起了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 这里是有租船服务的,廖兮此刻也是闲的无聊,反正也是没有什么事情,还不如好好的玩一玩好了。廖兮向着这租船的地方走了过去。 “咦?”聂少突然惊异的看着神族那边的动静,三十万大军退走之后,帝释天直接带着他们入海,在海上停留着一艘艘巨大的战船,看上去比那东海十八岛的战船都要恐怖。 当然,这些都只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传说,谁也没有真正经历过,因为只有修炼成神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神劫,在场的没有一个是神人。 但是,身处此境的人们竟然还觉得这里不够热闹,他们还一个劲得要求增加人数。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混进营寨中去!”花和尚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赢旷道:“不知高老弟想到了什么办法?”众人向高响投以期待的目光。 一旁的灵仙寒木插话道:“何必去惹这样的大麻烦,不去管那疾炫流不就行了?”声音如同玄冰般冰凉。 仰靠在椅子上的克丽丝魔法师。紧紧的盯著她面前的这两个试炼生。 木之魔淡淡地说道:“神,我们自有办法,这个请你放心!”语气虽然还是那么僵硬,却显得异常坚定。 同时,作为半职业玩家的高守,还在短短的半年之内,从游戏里挣到了多达十几万的rmB,如此恐怖的收入,即便是拿去和那些竞技类职业玩家相比,也是能够名列前茅的。 云娜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品尝着自己的食物,时不时的偷偷看上一眼哭的越来越伤心的贝隆大公爵。 徐至见潭水清凉可人,解了衣裳,跳入水中,如鱼戏水,在浪花中时隐时现,很是自在。 第三十四章 朕要说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翻翻帐,大家记得先是安南国被封锁得实力大损,无力抵抗,很快被收复。 接着是朝鲜国被封锁得经济崩溃,最后酿成了席卷全境的民变,使得它瓜熟蒂落,归了大明。 东倭现在还被封锁,据说那里已经大踏步地退化,几乎跟商周一般原始落后。 也好,儒家尊崇二帝三王的三世之治,动不动就要复古。 现 刘紫辰摇摇头:“我也没弄明白,刚开始他们明明好言好语,而且声称这次的计谋是共同商议的,就在一瞬间,八爷就把柯岛主打死了,我到现在还有点胆战心惊呢……”她把当时的状况详细地跟陈天宇描述了一遍。 但是旁边的一位年轻人已经取下头上的雨帽,露出年轻而刚毅的俊俏面庞。 由于之前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毕竟上一世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钱出国,这一世重生这么久,也没出过国,所以没办法,没有任何经验的叶安只能向网友求助起来。 “你就在这里歇着,我去找一些我们晚上要用的食材。”说着,慕景南直接起身,朝着菜地走去,行动才能说明一切。 为了避免这一不良现象的产生,长生诀特意对这一设定进行了改进。 然而,当他们兴致冲冲的准备将自己抓到的这种折耳猫送过去的时候,却被冷漠地告知,他们这只并不是叶安丢失的那只折耳猫。 在第十八阶层稍作修整了一下,众人就迅速的来到了第五十阶层,不能说十分顺利,毕竟是在地下城中,怪物什么的,可是很常见的。 唐家的风格是非常传统的布局,所有家具皆是经典的深褐色,显得厚重而古朴,稍微了解装修的朋友应该知道,红木家具从来都是有钱人家才会选择,而暗色则是年纪较大的领导首选,因为有时候家里或许也算办公地点。 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两天,程立每天就是和鸢一折纸一起上下学、吃饭之类的,是不是程立会约鸢一折纸一起出去逛逛街,也算是清闲。而这几天中,鸢一折纸也渐渐的会有些笑容了,虽然很少。 林青笑一笑,她知道袁鸿宝的脾气,那是她在跟公司的人治气,一个保安员能在模特大赛中,争夺一席之地,也很不容易了。 思恒之也不是愚笨之人,当然明白叶长安话中的含义,何况,就算他不认同这个办法,也不会在此刻丢弃他的朋友,肚子飞走的。因此,思恒之连忙又折了回来,停在叶长安的身侧,也抓紧补充灵力。 “不好,这里面居然有剑尘灵魂操纵。!”宗雀大声一喊,眼神迸射出一道寒芒,心中大惊。 那些元素大师,又怎么可能就这样听话,再说,他们从他身上,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元素力量,被一个普通人威胁,真是有够令得他们窝火的。 两人都很高兴,他们两人一起做菜。他们还买来了红酒。郑柔曾经无数次想过的场景,在今天晚上真实发生了。 心里虽然诧异,面上的礼节一样不少,落落上前一步,微微颔首,大方地回了一礼。 由于积极支持乐司令的工作,他虽然带的是警卫营,却比主力部队还有战斗力。在与东北军各部作战中,连胜连捷,屡立奇功。 丁旅长听完他的话,虽然点了点头,表示即刻离去,但看得出,从打法上,他还没有形成一个总体的思路。 第三十五章 我们很多官员聪明的很! 朱翊钧的目光在所有资政的脸上一一扫过,肃穆和凌厉的眼神,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尾椎骨一紧,头皮发麻。虽然朱翊钧才二十岁,即位五年不到,可是在朝中的威势和权柄,不输二祖,超出列宗。活祖宗啊!皇上好像有两三年没有兴大案了,朝野上下有不少人以为皇上在西苑里修身养性,改为吃斋念佛,慈悲为最后冲掉泡沫,她走出来,他便用浴巾帮她擦拭身体,最后换上睡衣。此时的王朝阳已经痛的脸色惨白无比。用自己的外套包着留学的手,随后又堵上了头部。一脸恶毒又带着惧意的眼神盯着李可。倏地,不远处传来几许轰响,随之漆黑的天幕上便绽放出一朵朵散发着璀璨耀眼的光芒的巨大烟花。“那不方便吧?”张舒儿不经意间看了眼正在打军体拳的李可,而李可早就竖着耳朵在听二人的谈话。如今我已经是退无可退,也没法使用武器,只能奋力抵挡了。可恶,这混蛋太凶猛了,我究竟应该怎么打才好呢?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老大,开始了。”何斌的神色严肃起来,手里捏着一把手术刀对申屠浩龙说道。只不过这些事情都是要证据的。仅凭警方的怀疑,根本没有任何地意义。这样的结局,即便如青帝、东皇,也不敢冒然面对,因为这会斩断他们的气运,影响到他们未来的成长道路。而武道真气和浩然之气,是人独有的东西,这也是人类可以战胜魔兽的保证。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彭雨馨今天还特意把头发梳成了两个马尾。平日里,在学校的时候,她从不扎马尾的。顾行已经发现,神手中所藏着的合意三击的秘密,并不是教导,而是直接与他的意识融合,化为一种本能。看着屏幕上粉丝发来的这些求偶弹幕,猫姐笑了笑,如果一会他们知道了自己妹妹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自告奋勇。而从战略目的上来看,木叶和沙忍他们这些大忍村攻打千叶的根本目的并不是为了复仇,而是削弱他们,因为千叶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方仲华也学着段水华的方式,以手指为媒介,注入了一丝内力穿透绝对防御,在绝对防御下面形成了一片淡红色的能量屏障,托起绝对防御球,迅往前飞去。房间里除了摆放着一些医用仪器之外,简直就和高档宾馆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墙上挂的两幅画,让林青有一种穿越到宾馆里去的即视感。“祸兮福之所倚,我们为什么不往好的方面看去呢?”孙欣欣的话还没说完,急救室的门便开了,众人均忽地一下起身,目光齐刷刷地射过去,紧张中含满期待。“以后我绝对不会打扰你,南极给我,其他地方你可以随随便便的去!”冰霆意味深长的笑道。慕离似乎正在等着林青开口,似笑非笑地望着林青,懒懒向后靠了靠。听得出,她的语气有明显退让,要知道,能做到这一步,向最看不顺眼的人低头,堪比登天般艰难。公治黄听了凌云之言,稍稍诧异了一下,见那三元飞剑飞来,赶忙接在手中,然后疑惑的看向凌云。而其他人也不用陆林解释,因为魔眼的攻击力是不怎么高,但陆林的血量持续的下降着,那也就是说他一直受到攻击,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陆林躲到王座后面仍旧受到魔眼的攻击。 第三十六章 海瑞和王一鹗的新官职 海瑞和王一鹗被请到紫光阁不远的一处临湖轩阁里。四月底的北京,开始变得炎热,坐在树荫环绕的临水轩阁里,清风徐来,凉爽惬意。“海公,王督,请稍坐,皇上马上就来。”“祁公公客气了。”海瑞和王一鹗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交谈起来。“子荐,云贵还太平吗?”“贵州本来关羽与张飞预计这次攻击比阳城的时间是一个月,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关羽才推进到三分之二的距离,消耗的钱粮和物资却已经倍增,关羽和张飞损失的部队数量不多,但是跟随他们一起执行任务的玩家部队却损失惨重。俞司奄接过支票”票面上一连串的“口,晃得他直眼晕”好不容易稳子稳神”才确认金额是15万瑞典克朗”看罢手都有些颤抖。“恶魔,现在让你看点更吃惊的!”一声沉喝间,罗本双臂猛的一挥,身边几百张的魔法卷一起向着卡莱尔砸了过去,一时间,半空中豪光大放,无数的奇才光圈一起亮了起来。走在清晨的校园中,沐浴着冬日的阳光,诺坦心情愉悦,学院里的妹子变得好看了许多,而同学们也显得意气风发。虽然身上有了和塔美克蚁相似的气味,但诺坦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用上了刺客的潜行术,而阿苏尔的隐蔽技巧比他这半吊子的刺客要高强的多,所以两人倒不怕被发现。见性和尚修炼的是一种佛门之中的阳神之法,这种修炼之法,原本就是需要阴魂来修炼才会最有效果,如今见性和尚的这种情况和阴魂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区别。“是……”王座之上,一袭火红长袍的千红雪娇躯一颤,低着头站起身来,弱弱回答道。望见陆耀天和灰衣老者时,张浩才渐渐的释然了,原来如此,这里的城池是被陆耀天所占据了,看来这陆耀天是借助斩天门的身份,让这些修者自由的出入么?那就一首一首听下去吧,固执的决定让自己被这样的真实与温暖所感动。固执的决定放下纷繁的电音和复杂的交响,让自己投入这样简单的旋律里面去。“允智欧尼,我终于把你邀请过来了,平时被强仁oppa欺负,都没人帮我,今晚你要帮我之前的全部欺负回来。”泰妍向李允智撒娇道。刘国华将这个怀表给拿起来,不过他的心情倒是并未有着多少的好转。要知道这手表乃是近代的产物,可以说这东西虽然波动不大,但是检录的机会很少。能够卖得出价格的手表那就更为的凤毛麟角了。那么眼前的霍子吟就是毫无规则,仅凭自己的思考和理念行动的人。天道和天煞都没有了遮掩,但露出的面容,却是夫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如今元尘兼修了千玉剑君的传承,他在全力以赴的时候,又多了一门保命底牌。李无忧虽然在还没有辩别的能力,但判断能力也是差的不行,只觉得别人对自己善意的微笑,并且还朝自己竖起拇指,这应该是好事。艾琳这个时候,却是针对无关紧要的内容说明了起来,而艾琳这幅样子,雷修也早就是习以为常了,他接下来,就等着凛音接下来回答他的问题。二楼客厅并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三人围坐在白色大理石的圆桌上,喝着冰镇的啤酒,桌上摆放着六个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头顶上的空调呼呼的吹着,三人交杯换盏,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 第三十七章 刑部尚书和御史中丞 朱翊钧继续说道:“刚才你们说了杨开泰案,说的话都很中肯,也都说到点子上,这也让朕感到非常欣慰。上午朕在资政局全体会议的开场白,提到了依法治国,提到了杨开泰案,也提到了马塞洛能体会到朕依法治国的良苦用心,感叹了几句。有些话,朕是在敲打当时坐着的榆木脑袋。其实在我大明,还是有不少有识之士“没,她怀疑也没关系,你又不是没跟我单独请教过,坐下吧,我们长话短说,待会上课的老师一多,我这里事就忙起来了,就没那么方便了。”蒋教授说道。楚年的话,或许不是完全的挑拨离间,或许不是完全的没有道理。在所有的贺匾中,有一块“百年树人”的牌子吸引了我,它很普通,排在领导们送的精美贺匾中一点也不起眼,下面落款也没有具体人名:金廷影视娱乐股份有限公司。“好久不见,脏砚先生。”周朝嘴角轻轻一翘,隐隐的泛出一抹微笑道。慕芷婷自然是了解她娘的个性,一个这么好强的人,怎么可能三言两语被烈焰吓一吓就将钥匙交出来呢?“你自己非要来的。”顾飞说。细腰舞是听说顾飞要的主城去追杀目标,觉得很带劲执意要一起来。那就是,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对她动手,她大喊大叫,或许还能引起邻居的注意。娄敬闻言顿时心头一凛,难怪当初征兵诏令颁下之后,只有济北、临淄、薛郡以及梁地各郡的更卒赶赴鲁县集结,琅邪、胶东两郡的更卒却是按兵不动,娄敬当初还挺纳闷,现在看来,敢情大王早就有了周密的安排。我心事重重地找出两件春秋换季衣服给刘邦和项羽换上,包子已经在楼下按汽车喇叭了,包子不大会开,但能把车从隔壁移到我门口。众人看哈默都答应了,也是纷纷的开口。至于是不是像口中所说的一样想发,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还有容彩颜,上任不到两年就提升为检察院的办公室副主任,这也离不开杨国华在背后的推动。“我靠,这到底是什么?超能力?”十多个比较年轻的警察,联想到诡异漂浮在空中的麻袋,心中突然冒出这超现实的想法。迎上父亲骇人的眼神,王兢脸上的微笑缓缓凝固了,半晌过后,他错开了视线,却是依然以沉默相对。“谁说我要卖,我是买回去自己吃的,刚才好说歹说老王才给我弄了二十几斤。你倒好,一下子要一半。”霍军很有些肉疼,刘军浩开口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从人家这里占便宜的次数不少。不过两位昆仑山的修士也够倒霉,他们两人当初得知蓝海药业能制造出第五代口服液时。就现蓝海药业制造的这种口服液竟是寿元丹稀释而成的,他们怎能不感到震惊。抬手便能杀人,念动咒语便能驱役死人的人,竟然说自己想做一个好人。先前的几位竞拍者的身份,此时大家都清楚了,分别是南方几位大企业家,他们拥有一些知名品牌,是有实力竞拍的,众人纷纷猜测这一位坐在角落里面的朋友是什么来头?两块低阶灵石,就将绝大部分的修行者给挡在了门外。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的低端修行者,根本不会进入拍卖会的原因。“走?怎么走?去哪里?”王挺彪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喃喃自语道。 第三十八章 海瑞要自剪羽翼 海瑞斟酌了十几秒钟,缓缓开口。“皇上信任老臣,不以老臣愚钝迂腐,愿将御史台重任委以老臣,臣感激零涕,备感惶恐。但臣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能为大明社稷,能为天下苍生谋一份福,出一份力,臣当仁不让。正月间臣接到皇上的书信,知道让臣出掌御史台的圣意,便沉下心思考如何在御史中丞任上做“混蛋~王八蛋~有本事你不要躲在龟壳里不出来!……”布鲁赫的属下不停地谩骂着。“南宫,我知道你智谋过人,你能否告诉我,我该如何自处?”白焰问道。这猴儿酒可是用灵果酿造的,除了一丝酒意之外,对修为增进也有很大的用处。两姐弟喝了不少,此时丹田内灵力涌动,让两人都难受起来。司徒明朗取出一枚古印,四四方方,平淡无奇,却让秦昊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总的来说,丢了工作都是因为他一时冲动,贾张氏这么说,他完全无力反驳。薇薇坐在代表‘摇光星’的座椅上,明眸皓齿,肌肤如玉,像仙子一般不染尘世气息,有一股出世的美,如滚动着露珠的洁白莲花,又如雪山上的一株清新雪莲,给人以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然而,独眼兽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在他头顶上方盘旋了三圈,低吼了几声,便又腾空直上,遁入云中去了。雷骁慢慢地退了出去,又去看了看雷婧,让他不必担心,照顾好父王,最后去了雷霆的住处。一进大堂,雷霆诸将都在,目光齐刷刷地落到雷骁身上。在前方,我们遇到了一些人的阻挡。不过,这些都只是那些金人的残魂而已,他们挡在我们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我们几乎没花费什么力气,直接就碾压了他们闯了过去。火机在刘三手里燃起,画面仿佛一瞬间定格,可心扭头瞪着眼珠看着刘三,有点懵了!!他弄不明白,往日见到他都躲着走的刘三竟然想烧死他。李淳风给了秦风一个暴栗,知道简单的力道打不痛秦风,于是他在手劲里暗自加入了一点内力,疼的秦风眼皮都抽搐了一下。吃完早餐后,徐鸣依旧如常走向教室,但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张林元突然出现的原因。一看到肉饼,铁蛋馋得口水直流,双手不停地往衣服上擦,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肉饼。但是看见她偶然流露出点调皮的神态,他又觉得,她似乎又没变。“这个……再怎么说李员外也是刘县令的妹夫,又是咱们县里最有实力的人,越过他不大好,”赵庆丰回答含蓄,话里话外都是在提醒林萧,不要与李义作对。周家众人见此,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随后便冲上前来,把俩人给拉开了。“林天成,你怎么说?”刘思良阴冷的目光定格在林天成身上,微不可察的朝他微微颌首。洞穴中再次恢复了沉寂,傀主独自站在黑暗中,眼中充满了狡诈和阴狠。叶瑶也有这个疑惑,二丈摸不着头脑,双马尾辫子左右晃动,打量着他们。随着丹药停止旋转,保护其光膜消散,丹药已经成功,一股浓郁的药香味,瞬间充斥整个洞内,就连苏木闻到这股药香味,也觉得浑身一震,舒坦无比。“对!差点我就完了,一定要忍住。”云崖顿时又压制住了怒气。 第三十九章 说吧,想去哪里历练? 张居正在南华门坐上马车,吩咐道:“去内阁政事堂。”回到政事堂值房里坐下,张居正身心疲惫,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小憩起来。心腹随从张桐在他身上盖上一件薄毯,关上门悄悄离去。猛然间听到轻轻的敲门,张居正猛地惊醒。他转头一看座钟,下午六点过十分。嗯,自己睡了半个小时。“雷霆确是自负得紧,这也不怪他,雷霆在中州是出名的常胜将军,手下更是握有中州第一铁骑——骁骑兵,平时非常自傲。”白朗道。当看到秦昊登上擂台的时候,他的对手,面上露出来喜悦之色。不过眨眼之后,这名武尊脸上的喜悦之色,就化作了苦笑。见到白鹤等人只能苦苦支撑,冥河也是放声大笑,如此说着,两只大袖一卷,更是掀起万丈血浪,直接向白鹤等人碾杀而去。古往今来,尸神教用将臣诀不知道炼化了多少尸体,有的尸体,来历神秘,强大无比,甚至不弱于仙人尸体。但逐渐收摄心神的努美利娅却全无恐惧,心中有圣光,哪怕你魑魅魍魉?我问天魔上人还需要多长时间。天魔上人告诉我,要把这里所有地方都逛了一个遍,起码需要十天。这还不包括那些险恶的地方。所以,我们现在还差得远呢。无奈的王大锤,拿起不知道哪里来的玩具剑,对着自己的脖子割了下去,然后就倒在了‘公主’的怀里。脆弱的人体在机枪的子弹面前跟本不堪一击,瞬间就被打成筛子。当然,在这个不会死人的世界里,那些被打伤或打残的人立刻开始原地恢复或者复活,没有人会真正死亡。杨姜也穿了一身得体的休闲装,上身一个白色的短袖,外面搭了一个米色薄外套,下身则是穿了一件卡其色的休闲长裤,很简单的一身搭配,但穿在杨姜身上就是显得格外好看、阳光。「你敢打我儿子!」冉运淑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张牙舞爪就向叶辰扑了过来。那修长的身躯被遮挡在了厚长的羽绒服之下,妙曼的身姿也被掩盖。没有说姓名,也没有说为什么,仅仅就只有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那个声音是属于那个清高独傲、气度不凡的大丫头的。那一道道密集的炎爆术在流火的面前组成了一片片的火网,狂风卷起一个又一个的火旋风直扑流火而去。待到大军停下,巴斯遥看在城楼上的天朝大军,他早已探知了禹州城里天朝大军的人数,在经过一番精心的部署之下,决定夜袭禹州城,打木坤一个措手不及。李南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的眼前渐渐有了光亮,好像暗夜即将过去,黎明马上到来。顾景湛眼眸低垂,忽然注意到她脚上没有穿鞋,便弯身将她打横抱起,把她抱回到床上。更让玉家害怕的是,一直平静的十方灵池居然在没有人扰动的情况下,剧烈的沸腾了起来。百花妹心早被猪八戒俘虏了!百花妹哀婉缠绵唱,真是羡煞旁人!搀扶着“老学究”走出法医室,一起坐在阳光灿烂的草坪上,于心远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只是心底还笼罩着一片乌云。墨竹见墨羽如此说道,心中也是赞同的点点头,主子喜欢九凰郡主,要是让他知道郡主被别的男子送郡主回府,还是如此亲密的动作,只是想想,墨竹也能想到自家主子在得知之后会是怎么样的恐怖。 第四十章 我张叔大支持你做天官 曾省吾和张学颜默默地想着。湖南布政使、江苏布政使、静海巡抚、辽河巡抚,以及河南、山东、安徽布政使。前四个是张相希望从中选的目标,后三项只是添头,张相应该不希望自己去那里任职。根据前些日子皇上在内阁官制改革务实会上吹的风,很快巡抚会定从二品,布政使定为正三品。通政使和内还好,在萧媛的指点下,岳林启动了车辆,开启了车内暖风,并连续按了几次喇叭。张三三人相互看看,摇摇头跟着这青年往庄子里面走去,穿过几排房子,就看到一片青砖灰瓦的大宅正建在庄子的正中,庄子的门大开着,里面传出一阵阵的呼和声。咔嚓一声,这之前还求郝宇杀他的男子,竟然自己爬到一块大石头前,一头撞在上面,撞的脑门塌陷,也是瞬间断了气。龙霸伟虽然对龙傲天不冷不热,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儿子长大了,想为家里做点事情,这是可以理解的,看到别人都有成就,就自己在家里啃老,看样子是真的长大了,不是说着玩的。她今天一定要想办法,把自己正为眼中钉给拔了,要不然,风岚迟早会是一个威胁,只要他留在京城,到时候势必会和老爷子见面。一丝寒气,循着脉象的引领,一路活血抗凝,进入心脏的右心房,回旋游动寻找病发的诱因。对于自己亲生父亲的那一段想念,边彼岸可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同年,绿林军攻入长安,王莽在王揖等护卫下逃往渐台,公卿大夫、宦官、随从还有千余人。守城的王邑日夜搏斗,部下死伤略尽,也退至渐台。这时他的儿子、侍中王睦正想脱掉官服逃命。若是程恩霈因为一个男人闹到恩人面前,岂不是丢尽了程家的脸面?正是自己爱抽烟,会把周围弄的烟雾缭绕的,所以老烟鬼不管办公室的烟雾在怎么大,也不会开门的缘故,据说上次也是突然发生火情警报,也是从他房间里出来的。‘布好的陷阱’四个字没说完,她已经同谢灵玉一样,脸色白得如同死人。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姜海挑了荒僻的宫道,马车一路狂奔,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感觉只有几分钟,巍峨的宫门出现在眼前。“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你既然口无遮拦,本王也不会轻易地饶了你。”顾成蹊面色渐冷。“你是被那些人强迫的,又不是自己愿意的,怎么能算是失了清白!”墨七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瞪起来,满眼的不可思议。“少主,情况就是如此。”无笙将所打探到的所有消息,全数禀告给面前这个躺在软榻上的妖冶男人知道。但是要是白湛出手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比宿和武功强,加上宿和这次有没有带多少人来,杀他绝对是个好机会。可此时不能公然与皇帝对立,他只得拼尽全力地处理那些零零散散,甚至有些残破不堪的卷宗。他们故意在城墙里面烤肉,还说的特别大声,日出部落的兽人贴着城墙都听到了里面的谈笑风声了。明梓沫的确是对流心奶黄酥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是她最喜欢吃的甜点了。若说原本她对自己有些抗拒和厌恶,那么根据杜一鸣的经验来看,现在被他的糖衣炮弹,呸,真诚一打动,就算是块石头也该焐出一丝热气来吧。 第四十一章 自己选的,含着泪也要继续 潘应龙离开西苑,径直回到顺天府衙,先在前院跟几位官员说了一会事,然后往后院的签押房走去。长史南宫冶和令史沈万象在院门候着。沈万象说道:“府尹,南宫长史叫人备好了晚饭。”潘应龙停住脚步,右手食指朝着自己和两人比划了几圈,“我们三人一起吃一顿,够不够?”“够了,长史备好了就这样,韩炜一个个将自己的亲信往上推,刘协则机械的回复着,无一不准。而修士们之所以如此看中天宫令牌,原因就在于天宫第一层的灵药上。但令他吃惊的是,按照丹元子记忆之中的药园找去,竟然在行宫的一个角落找寻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阵封禁制,而且微弱到了一个他能够破解的地步。她的话几近一针见血,洛水瑶、慕云峰齐齐一凛,两人也是聪颖绝顶之人,瞬间已是想明白了,当即看向后者的目光,多了一丝质疑不悦。不然每一个地下城的Boss都是无比的强大的,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之下,贸然进攻,那么最后带来的只会是死伤惨重,最后被灭族。“嘿,给你个大件的。”白森再次摆出那副恶劣的笑容,手轻轻一挥,身后的那只巨爪便猛地将长枪飞射出去,这一招白森当初在用暗影之力进行拟化之时威力便惊人无比。的确在之前的章节就有所介绍,契约者与白森之间是有着一定感应的,所以白森当时在感觉到没对的时候,第一时间便直接启动了感应。是一名青年男子在开口,天灵盖处绽放万千光华,血气贯穿霄汉,于天穹之上汹涌,降下无穷雷电,气势十足。他倒是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多粉丝,专门跑到伯明翰来看他比赛,而且这些人还自发形成的组织。再传令给济州岛的吴用、卢俊义,得到消息后立刻出兵,顺濑户内海一路平推,占据丰前、周防、安芸、伊予等十国。因为楠香是魔尊钳制穷奇的最佳人质,所以魔尊在巡视仙界的时候,还不忘时刻盯着穷奇的动作。“哥,哥,这个老贱人说的是真的?”他真是不敢相信韩晓云的话。“我怎么舍得不要你,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梁景锐的柔情令人陶醉,即便是一旁的乔语,都不住被迷惑。两个好好的大活人会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虞翎是不信的。季婉容这话一出,不仅胤禛傻眼了,跟在身后的奴才们也都吓傻了。秀才娘子倒是个自来熟的人,经常到绣房和清清聊天,她看不上其他那些丫鬟婆子什么的,不是眼高于顶的想要爬到员外的床上就是想爬秀才的床。“虽然你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是缘分是说不清的,朋友那就交了吧,在下越于寒”越于寒笑着说到。简晗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惆怅。更让乔语难过的是,梁景锐放在旁边的那只手,更像是在护着宫婷,防止她摔下去。毕竟陆星辰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个那么遥远的人,遥远到伸出长长的手,都不可能碰到的人。“储凝--”林宇浩也下车追了出去,他紧紧地抓住储凝的肩膀,然后让她正视自己。一袭白衣的柳云秀,正落在梅树枝桠上,繁花映着花颜,俱都是明媚鲜妍的颜色。 第四十二章 这才是人类的文明之光啊! 曾省吾心里还是忿忿不平,怎么就好意了?抢了我的江苏藩台宝座,顺手扔了一张湖南藩台的破椅子过来,就叫好意了?打发叫花子吗?张居正从曾省吾脸上阴沉变幻的神情看出他心里的魔怔,脸色一沉。“曾三省,你真以为江苏布政使之位,非你莫属吗?”曾省吾被张居正严厉的问话吓得一惊这种恐怖的速度让林辰吃了一惊,他感觉眼前这个家伙就像是奥运会的短跑冠军。结合这家伙的外貌,林辰顿时意识到它是一只经过了第二次进化的丧尸,他赶紧喊出来想提醒钱旭注意。“.一”暴走药水瓶显然回答不出来,而包围她们危险人物们,显然也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想到这里,周明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往玉珍那高耸的吓人的胸脯上瞄了过去。纵然没有仔细地去数,可是沐龙回想了一下,只怕是有个数十招了,那三招之约,很明显是他输了。金海生平极少的与人动手,就算动手,一般也都是与人切磋,彼此讲究的是点到即止,可是这个嗜血狂牛,自从练习功夫以来,就一直生活在杀戮中,一双手上,可是沾满了无数的血腥。而且这段时间,艾斯的投篮简直就是一塌糊涂,空位的时候都能投丢,而且热火阵容简直惨不忍睹,莫宁和大鲨鱼双双受伤,而且白巧克力也是旧伤复发,只有佩顿还能坚持打打。他还特别喜欢跳槽,哪家公会给的待遇高,他就跑去哪家,只要给的好处足够多,让他帮着新公会打击原来的公会都没问题,一点情义道德都不讲。在几声轻不可闻的惨叫声过后,整个营帐的周围,再也没有能动弹的卫兵了。“唉,反正都是到吃饭的时间了,跟谁吃不是吃呢。”严逸给自己的见色忘义穿上了一层自己编织的外衣,算是说服自己吧。看着天色将晚,沈渊婉言谢绝了其他势力的赴宴邀请,在怨气满满地楚雨晴的带领下,出了临海十里城,去往授初术士学院。也就在我们一行人到达茅山之后,我就看见不少穿着道袍的人。不过我自然没有打算和他们打招呼什么的,时者这人就更别提了,根本眼中就看不起这些道士,对于这一点我倒也没细问。程万里暗自庆幸,变得像是捡到了稀世珍宝一般,与西门庆开心地畅谈了许久,又留下西门庆在府中共进午膳。这倒不失为解决之法,鲁森忙点头,鲁枫看着几人脸色,终于点了头。果不其然,这时只见步惊云那冰雪一般的目光已满怀疑惑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还不等他进行掩饰经王便又开始补刀了。“可宫首学弟你在沧澜帝国无根无基,晦测学宫又隔得远,驰援不易,万一有个什么危险……”公孙朔情急。但是这也无所谓,只要天鉴术之后,他能够获得气运道痕加身,他自然也可以将这道痕吸入吞天鼎当中,最后给洛金煌炼制皇龙印。不过现在的洛氏皇朝,已经没有那种安然度日的资本,洛金煌改造了行宫,变成了太学院,灵泉窑应运而生,甲级班的学员,可以每周前去两个时辰修炼,吸纳灵泉当中的元气。回到苏家,苏婉娘饭前就开始整理那些在空间里长势喜人的花苗,将其移栽到盆里。 第四十三章 京师名校天坛学校 不仅马塞洛和莱昂很疑惑,他们的随从也很疑惑。孔多塞问道:“是啊,这两日我们在京师里游览时,时不时能听到这个声音,只是今天离得最近,最响亮刺耳。舒爷,这到底是是什么声音?”舒友良不以为然地答道:“是火车南站的蒸汽机车在试车。”又是蒸汽机车!这几日在京师里游览,时“你吃这么多,等下试婚纱的时候,要怎么办?”,苏寅政看她圆滚滚的肚子,不由得取笑道。战神殿的主力被两边吸引,这场是我们葬月的第一场战斗,绝对要打出葬月的实力,不能让别的帮派看扁了。这是最关键的时候,另边的几片鸡血尚无法确定开出鸡血石的大需要这头的侧面加以确认。倘若切割机越早切到血,就证明鸡血石也越大。冷忆听话地跟在任思念的身后,任思念让他试哪一件他就乖乖地试。许愿到了安城的时候,就听过办公室里流传过各种关于程锦婚姻感情的传言,都说程锦是个极其痴情正派的人,老婆难产去世那么多年都没有再找,一直带着儿子独过,甚至都没有过沾花惹草的时候,堪称这个时代的模范了。他还记得进来的时候,隐隐听见这孩子叫过程钥“姑姑!”,便以这个做为切入点,找了一个话题缓解这份尴尬,也顺便缓解一下这屋里沉默得有些窒息的气氛。出岫这才恍然,其实无论今晚自己在与不在,叶贵妃与明后只怕都不会消停。可明氏如今大势已去,明后又为何要做垂死挣扎?倒不如识时务一些,至少还能保住皇后的头衔。“好吧。”吕香儿与朝霞约好了明天的事,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你说什么?”胖子友亮轮着锤子居高临下的喝道,手中的锤子亮起了光芒。终夏一朝,有且仅有一位皇帝,那就是夏帝,直到他死去,夏朝也随之崩塌。她是影视制作专业毕业,自认具备影视制作专业素养,接受过良好的专业培训,具有优秀审美和良好的艺术修养。匈奴一直以来都是个游牧民族,他们那边只要是谁有威望,便会追随于谁。第三个到的,是一身凤袍的苏凝嫣,她在顾阳面前停下,什么也没说,目光在他身后的楚惜月身上扫光,眸光闪动了一下。而随着恕瑞玛统一战争的烽火烧到了巨神峰脚下的奈瑞玛桀,当阿兹尔和奈瑞玛桀的总督谈判失败、不得不兵戎相见的时候,拉阔尔人不出意外地派遣了自己的拉霍拉克战士下山协助奈瑞玛桀的防御。这时脑内响起叮的一声,杀死蛊四十只,奖励杀手值:二十万。系统升级中,杀手值暂时不能用。当时出去寻找的人回来也说了,那山崖是真的很高,人如果直接摔到山崖底下,那就得粉身碎骨了。扶苏有点后悔自己在蜃楼上时,为了救焱妃,而错过了击杀胡亥的最佳时机。而且,和大多数的元素巨龙一样,尹瓦也是身材苗条型的,她双翼宽大、尾巴和脖颈都很修长,无论是飞行、啃噬还是扑击,都相当灵活。十大法相继续朝着剩下的赤云,觉鸣,连漠这三个圣级势力的真传杀出,威势赫赫。助理金雨琪闻声忙匆匆跑进来,差点和夺门而出的赵敢撞了个满怀,却被赵敢给厌恶的一把推开了。 第四十四章 令人恐怖的明国高中生 舒友良瞥了马塞洛和莱昂一眼,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些人都是高中生,是大明的栋梁之材。当然要严格纪律,刻苦学习。苦读三年,他们会有一半的人考入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剩下的人里,有一半会考上学院,接受职业高等教育。还有一半,至少会被技术学校托底招录。考上大学的人,在苦读三到四年后,山庄的门大开着,轩尼诗长驱直入,进入院子嘎吱停下,石凡迅速从车上跳了下来,审视了下周边的局势,戒备着向巨大的庭院中间搜索了过去。毕竟,那一条长河就静静的在黑暗之中流淌,那斑驳的晶光就如同星辰一般,偶尔让黑暗稍许明亮了一下。她们可以建造兵工厂,造船厂,可以提供特殊的油,特殊的弹药,特殊的钢铁,特殊的铝。又反复试验几次,确认没有错误,石凡凝聚心神,一道神识之刀以自己的神魂中线为基准,就要狠狠地斩下去。芙兰,也落在了叶开的肩膀上,左右看了看,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武林盟赵聿见到张幼谦,前几日他在王家寿宴上吃了大亏,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倒是张幼谦看着他道,赵公子,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毕竟没人愿意平凡,即使已经经过多年的打磨,也是如此,但他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平凡。当夜,我们就在附近林中过夜,已是六月,我们生了火,蚊虫颇多,我被骚扰的不耐其烦,李长陵却盘膝而坐,双目微微闭,发出轻微的鼾声。他告诉叶垂你有资格加入我们,那么理所当然的叶垂一定会同意加入他们,并且还要怀着欣喜的、感谢的心情加入他们。破烂的教堂中接着就传出了叶垂被追着打的大喊大叫声,还有黛比的加油助威声:“蕾莎不要放过他,他往那边跑了!”还有格林的感叹,“会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期间还夹杂着“叽叽”“喵喵”的起哄声。同样他也能看出,这次的联合行动绝对不是表面上所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不由得,白逸也不隐瞒什么,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尽皆告诉了万灵王,本来他也没打算瞒着万灵王。要知道,现在的场合,实在是不适宜段青茗在场,所以,她即便有心帮忙,也只能说是有心无力。如果真按口头协议约定,在幻天之境内不内讧的话,是不是谁最先拿到‘空间神器’,那就是谁的了?别人就没有争夺的权利了吗?所以,夏草儿现在的选择是对的,沉默。然后,让所有的事实,从别人的口里说出来,再让段正明白,她并非真心想要冒犯,而是被段玉兰逼得。喝了一杯可口可乐,缓解了喉咙的干燥。金田脸上浮现出诡异难言的邪笑,让脑中注意力从那辆梦想中地纯金坦克,转移到现实中,处理着接下来的难题。倒是一旁的白迅还是神色凝重地审视着周围虽然青山的话让他确定捕食者并不在周围,不过刚才的血腥味还是让他有些不安的感觉。大海,在这一刻沸腾了。海水像是烧开了一般奔流。美丽的珊瑚被炸成了无数碎块,像是无数金银珠宝被洒向了天空,轻曼舞动起万千姿态。可惜的是,这个想法目前只能是想想,根本无法实现,也不可能实现。而且随时总攻时间的临近,金田不得不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即将进行地夏季战役中,将一切绚丽想法抛到脑后。以后再说。 第四十五章 这就是海府 能不能带他们去?舒友良想了想。万历大学、北京大学、隆庆师范大学,还有燕山理工大学,即从滦州迁过来的原滦州理工大学。这些大学在北京西湖湖畔初具规模。那么大一片校园修在那里,不禁百姓们出入,又不是什么保密单位,带他们过去看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好,不过今天天色已事实上,肖强是很想能够在进入狂化状态的时候保持清醒,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完全的操控这句身体,那时候自己的实力恐怕将要达到一个巅峰的状态。青牛倒像是能听懂老头的话一般,横了那挡路的男人一眼,而后大脑袋一摆,竟然要从他的身旁绕过。一位负责带领大家的蓝队队长给大家介绍道,紧接着所有的蓝队队员各自四散分开,寻找各自的掩体,破败的房屋是,军事堡垒,壕沟以及山岩后面都是可以隐藏的好地方。狂风攻击无果,被激怒的蜈蚣便迅速朝着高妮梓扑去。高妮梓虽然是大能力者,但是在肉体上并没有什么建树,只是普通人的程度而已。如果被那样打的蜈蚣扑中,只怕会被砸的粉身碎骨。质子是人类继电子、光子之后发现的第三种粒子。现在光子、质子的发现权都要归结到孙元起,光这么一想,就觉得成就感十足。凡是飞车党掌控的娱乐场所几乎全都被下达了限期整改的通知,有些甚至被直接贴了封条封店了。至于那个所谓的星神幻想游戏,如今早就关门了,毕竟,有着虚拟游戏的存在,谁还会玩网页游戏。正如约翰教官所说,卫紫虽然精通各种战斗技巧,但是他的实战能力还很弱。这不,面对三名手持匕首的特种兵,卫紫尽管在很短的时间内杀死了他们,但是却让其他特种兵发现了他。同样的是这单支的水箭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即便是道行高绝,释放出来的水箭堪比强弓硬弩射出来的箭矢,可以穿铁碎石,但也不足以击穿一个出窍期修士的护体灵光。命运之说,到了徐剑星这个境界,他一直都比较相信,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邪门法。安來达的队员们见他这般状况,都吓得往后退避,生怕被安來达揪住了‘乱’咬一通,中了什么邪毒可不是好玩的。夏天猛然间想起了那天和宋新月在这里就看到过一枚很大的珍珠,那次夏天就要‘摸’到那枚珍珠的时候,那枚珍珠却是滑入了一个泥‘洞’里面,消失不见了。只见长枪离近,方正却是轻轻的踏出一步,以毫厘之间的距离,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枪。夏凡夺过一把围冲挂在脖子上,躬着身子将司机拉到副驾驶座上,自己坐了上去,此刻,那辆警车已经开了过来,而另一辆商务车疾速迎面撞去。仿佛是让这宫殿之内的两股道韵在相隔无尽岁月之后的再次拼杀。此时在左侧的一张木椅上却坐着一个瘦矮的白髯老者,看上去有百余岁高龄的样子,从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竟然是得液后期的修士。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柏未央咽了咽口水,他知道曲清染的功力不差,但没想到会这么强劲,不过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曲清染会不会真的要翻脸无情,为了许青让取了曲清悠的性命。 第四十六章 这就是大明的大学 舒友良一愣,继续听海瑞往下说。“有正确答案的作业,大明也是耗费了不少心血,还献祭了不少性命才摸索到,干嘛要平白无故地给他们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欧罗巴人有自己的文明,绝不会是我夏商遗民,那就让他们自个摸索去。摸出白板就是白板,摸出红中就是红中。”舒友良嘿嘿一笑,“对,不过这明白着就是提醒,刚才思瑶还说俞厉臣最近的情况不错,脾气也算好了一些,和安安也稍微亲近了一些。“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计划,这钱赚的,容易。”托尼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还有点洋洋得意。流玉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黑团子很危险,于是也盯着黑团子看。于是他伸手过去使劲揉了揉苏唯的狗头,听到苏唯的狗叫之后才满意收手。原本苏唯没想着能一波推掉这座满血的上路二塔,只是单纯想消耗一下这座防御塔的血量,然而让他意外的是,gnr其他人根本没有离开兵线过来支援的意思。说着叶莞宁就想把傅凛杰给拉开,傅凛杰却上手直接甩开了叶莞宁。对于已经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叶辰能够怎么做,或是应该有着的准备,也都只能放在心里。“昨晚你离开后,厉臣哥也和我说了一些话,你那么想要离开,他却如此强硬的要把你带回来,你一直逃开着他,他就是不想要放开你。上一盘他的锤石各种神勾,带着ez杀穿了对面下路,结果团战这ez就躲在后面QQQ,偶尔还要e到对面脸上去送,还是特么趁着锤石灯笼Cd的时候去送。唐钰见此,也苦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唐瑾,又冲着谭老行了一礼,接着便回到了龙椅之上。说实在的,他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号称“天才”的侄儿究竟打算如何辩倒帝师大儒。宫羽灵乖巧的点点头,将几人的储存戒指和武器收了过来,叶宇稍微看了一下,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叶宇看的上眼的东西。叶宇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这座大殿不是他们先进来的吗,怎么什么都没有得到。洛雨拍拍尘语微微让她先回了座位,然后继续转向目瞪口呆的众人,微笑着开口了。他抱着苏格刚准备上车,不远处却又开进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车子还没有完全停下,车门就已经被人火急火燎地推开,高大的男子从车上一跃而下。“那要不要试试。”叶宇倒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清零淡淡的笑着说道,眼中露出一丝丝的戏谑,他倒是不慌,这些日子来,他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就这样一条路想让他心慌,显然是不可能的。今日谢贵妃早便命人熏了清梨香,又烹了好茶,满心指望大阮帝能与往常一个惯例,便不顾旁人在侧,仗着身份有些僭越。要是继续这么走下去,还真的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呢,或者说,直接就这么走下楼了?说这话时,何子岚已然添了衣出来。她并未穿披风,只是换了身秋香色立领暗纹的长袄,衣襟上滚着些浅浅的银丝菊纹。另将长发散开,只以丝带松松挽系,结成两只长长的发辫,柔顺地垂在肩际。守着娟娘,陶灼华只是微笑回礼,并没有应声。她请娟娘将苏梓琴带来的点心摆上炕桌,再将早便预备好的攒盒盖子揭开,露出里头果仁、松瓤之类的零食。 第四十七章 李药王研制新神药 使团的副使张胜也是虞常的旧相识,他把发动叛乱的想法告诉了张胜,希望张胜能助他一臂之力,趁乱射杀卫律,带功回到汉朝。他怎么会相信刀十七的话,等他把宝物都交出来,恐怕刀十七也就会立刻把他扔到毒气之中了。“您老放心,我和凌云哥哥一定会全力以赴,阻止世界被破坏,维护世界的和平,坚持爱和真实的……厄,反正我们一定会组织斑和绝的阴谋的。”听到羽村的嘱托,花火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虽然中韩之战才过去不到三个月,而且曾经的四大火炉之一的长沙在6月虽然没有达到高温点,但炎热的气候仍然令人感到火炉二字名不虚传。这个家伙,难道真当木叶的暗部都是吃干饭的吗?还找不到你,除非你的人不在木叶。然而绝世好剑注定只有一把,到底是剑晨手中那把光彩夺目之剑,还是步惊云找到的那把平庸无奇之剑?青霜福身谢礼,抬头便迎上安妃的望向自己的眼神。皇后不在场,青霜少了些顾虑,缓步行到安妃身旁坐定下来。两全其美,只是。她真的没有想到,简莫凡居然在颜沐沐打了她过后,还是那样的袒护她,只是一句‘她的性子本事这样’。他以为这样就够了吗?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奕凡说道:“或许是今天的事给了他灵感和勇气,他想趁机讨好你,然后把你从我这个妖怪手里拯救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话语里竟然包含着一丝委屈。这一场风暴,将要席卷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海内海外,将真正的令叶子农场集团名震华夏,威名全球。“什么,向苏也被带走了,这是怎么回事?”当古宇得知向苏也被警察带走了,不由得大惊失色。王母闭了闭眼,她刚刚也不过一句试探,但苏惠的条件反射却证明了王美琳和苏惠真的认识。也许王美琳早就认了生母了,这个认知让王母心力交瘁,有一种多年付出都喂了狗的恶心感。他们只是借助对元素的控制,让下降的速度减缓,或者一个掠身十多米的距离,可不管怎么说都必须借力。然而,风绝是真正的飞行,脚踏飞剑须臾上九天,这正是至少金丹期修真者才能拥有的能力。“我找一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们顺走的。”蓝宛白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所以这会儿,已经在翻找了起来。“那你不记得,再见之时,却是生死之战,这是你说的,可否记得?”尹俊枫道。刚刚俯冲下来伏击夏雷等人,眼看着就要得手的忍者,哪曾想到对方也有埋伏?那太极图不黑不白、不清不楚,一眼看去根本分不清色彩,更看不到阴阳鱼眼。不过若是多看上几眼,就会发现那片灰蒙蒙的雾气中,正是一个色彩分明的太极图。“山柱?对,她就是我的妹妹,山柱,这一次你要是能够救下来我的妹妹,我就当你的奴隶,我说的当然算数。”凤飞飞深吸一口气,不由得再次说道。当然,凡是熟悉中国远古历史的都知道,人类地发展史是相当漫长的。当李天启也来到地底之下时,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环形的石厅,石厅到处都是被尘土掩盖着的披甲骷髅。有些人,摸爬滚打一辈子,未必修成正果能掐会算,半世的尔虞我诈官场沉浮修养出来的老奸巨猾,也未必就一定比走卒贩履之辈有眼见卓识。几个声音说了会子,也就各自散了。东院来的下人将芮喜的尸体带回去禀报叶老夫人,剩下的几个因着是在佟霜所住的地方附近发现的尸首,便来佟霜这里问了问。这是现在中国不得不面临和考虑的问题。张东海听了王峰的潜在意思。也是保护天武大陆的第一道赶死队,每一次大战时,如果天武大陆派出的人打不过敌人,他们就会派出赶死队,以自爆的方式展开最残酷的战斗。一剑断喉,绝不容情,土行的剑之所以有效,就在于他的剑下从无活口。不二带他们来见爷爷的。不二看来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现在像是个孩子呢。是了,如今乱世,她和江耀宗从灵台山那边过来,路过叶府的时候,是她告知叶老夫人叶禄英逝去的消息。“别!管这么严,追回来估计还会被管跑了,还不如让她在这片山林里自由自在。”张东海说道。冰冷,狂傲,嚣张,不可一世的猖狂气息滚滚动荡,就连在飞舟密室内正在吞吐妖核的修炼妖法的狸奴都是一惊。老先生还是一个劲地抽烟,他好像已抽得入了神,没有发现烟口的烟草已经烧没了。既然是老熟人,刘安自然是有些歉意了,悻悻模样,不知如何是好。何跃起了逗一逗姚珂珂的心思,轻轻的躺在姚珂珂的身旁,在姚珂珂的耳边吹了一口气,轻轻的亲了一下姚珂珂的耳垂,感觉到耳垂边上有一些痒痒,正在装睡的姚珂珂只能醒来了。犹豫再三,刘安最后决定还是进去,到了对方的地盘儿,自己还能反抗么?既然不能反抗,还挣扎作甚!将轻纱一撩,刘安走了进去。 第四十八章 万历五年五月初五 又过去一分多钟,李硕等得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一位研究员抬起头,转过身来,一脸惊悚。“怎么了?小陈,有效果没有?”小陈咽了咽口水,“有效果!”“效果如何?是不是像以前那样,有一点效果,但是因为纯度问题,效果差强人意。”“效果非常好,薄片里的金黄葡萄球菌和链球菌程跛蹄往侧边一趔趄,收势不住,摔在了边上那人的腿上,连带着把那人也搞得摔了一跤。晶莹的白冰覆盖了黑皇身体,头部挂上了冰盔,肩上披上了冰战甲,双手紧握圆月双刀,劈山之势斩击而下。这左首领虎鲸实力根本就不如天王,如今又是重伤之躯,可以说是死定了。下了班,林曼曼本想给林妈妈发消息说自己打算带着灵宠训练一会儿再回去,没想到先收到了林妈妈的消息。林妈妈让她下班就直接去医院,造成哥哥受伤的大赛主办方来人了,这次带来了职业者联盟官方来检查现场的人。“哇,我第一次听陈医生查房,太恐怖了吧,六个病人,随口就讲,竟然没有半点差错,而且逻辑性特别强,我不是搞神经内科的,也能听懂一点。唐院长,你这个同学,太厉害了。”麦民忍不住对老唐说了一句。林凡云淡风轻般点了点头,还不待他开口,又是一道雷霆之息传来。先是接连见几伙人急匆匆地从谷口前经过,继而听到喧闹声自山顶传来。而烈日关卡,作为第一道关卡,它被设立在最外围的位置,除了中央存在一片陨石带为天然阻拦区域之外,其他地区都有防护阻碍。一股尸山尸海般的阴森尸气扑面而来,径直穿透在场之人的身躯。自风晞然把话跟清尘说清楚之后,清尘便不再吵闹,仿佛那日提起萧逸的死,不过是自己陷入的一场梦靥罢了,没有人在清尘面前再说什么,就连清尘自己也不说。二人走出去后,姬雅久久才反应过来,美目满是复杂的望着林昊的背影,心底掀起的狂潮,始终无法平复下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无法相信,方才那一道拳印会是林昊留下的。这就是水源护盾和寒冰护盾的绝妙组合,只要福克斯里面的白金护盾能够抵御住压力,理论上来说,这个绝妙的护盾组合是可以在承受攻击的途中利用对手的力量来攻击对手。刘洋会意就跟着老掌柜朝着后面的马车走过去,一辆崭新的马车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辆车赫然是之前那个闯荡城门的红车子,这让他不由得微微一愣。清尘一惊,看着宁辰,目光转投到拦路的石头上,这些石头满满当当,几乎要把整个山洞占满,可是他们在外面已经清理了一部分,也许……萧逸他们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从里面将那些石头挪开,然后腾出一条可以离开的路。纳兰英奇也是费了不少心思,他虽然不知道先知系统到底怎么回事,但为了不让秦川知道他的计划,一切都是特别保密,一直到今天拿到了批准,他立马赶了过来。姜绍炎也不用爬绳子了,索性双手都拿着班蝰蛇手枪,指向地面,这样一旦遇到危险,他能双枪齐开。对于梦裴慈来说,能够看到楚云好好的回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第四十九章 振奋人心的检阅 不净观是一种观想,花因罗与顾盼兮而且都观想起来,对她们来说这实际上一门无上炼体法门,这点对花因罗尤为显得突出。那么,制造幻觉的干扰源数量有限,那片“什么都没有的”的幻觉区的面积,就是有限的。这些人同时冲上来,正合了他的心意,身体一晃,一股伟岸的天地之力降临,直接将众人的围攻粉碎。厉少武跟上来,在他身边也停下脚步,陷入一阵无尽岁月的蹉跎感慨中。魔铠拿出来执行任务,还是危险的无人区的探索任务,损坏和检修是难以避免的。“拿下去!换成葡萄酿,就要齐彪和来顺儿从西域带回来的那桶。”云浩对醪糟嗤之以鼻。这东西就是糖水,而且口感其实并不好。云浩觉得这东西没有流传下去,绝对是自身原因。跟葡萄酿的竞争,没有半毛钱关系。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市,就数这坊市最偏僻。可偏偏又是这青龙坊,地价卖得最贵。当初老夫花三千贯钱置办了这别院,当时还觉得楚公心黑,现在五千贯出手立刻就会有人来抢。这长安城里面的房子,几时这样值钱过?罗夏还是第一次听到泰坦对新神和信仰的理解的,但在对比后,却越发的接近新神的本质。李承乾很想睡上一觉,他已经三天没有合过眼。眼睛好像兔子一样的红,可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喝了汤药之后也没办法入眠。“你先回去,继续认真查探!”片刻之后我把他打发走了,下面该考虑如何应对。如果事情仅仅是他说的这样,那么似乎还不是非常糟糕。现在回想起来,陈伟一路狂飙,火花带闪电的场面,弹幕热度无法平息,只高不低。吃惊地说,“公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慷慨,”以前她外出时,公司报销的都是经济舱的票。后排的几人,也全都麻了,包括三名廊尔喀,甚至米哈尔科夫,脸上都带着惊悚。陈浩明急切地说。九月知道黄晓娟做过一些整容,但她脸部没有动过刀。陈逸墨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离开汽修厂后,我的手机收到了下一步指示的短信,以及具体的‘任务’,发布任务的人要求我沿着铁轨一直走,直到走进这座城市,然后在这座城市生存六十天。而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年来,他们之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几乎没有了共同语言。能得到他的一个指点迷津,其价值可不是这区区的几百上千万就能相提并论的。可这是好事,不光产量提高,还减低了他们的心头大患,矿难风险,把产业链上游分摊出去,人员也大大精简,利润率显著提升。浪潮逐层堆叠,不断刷新着叶少北的潜力值,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关键是他还拒绝了王大哥的邀请呢。要是碰到了一定十分的尴尬。这天,芊芊在大堂里监督着工程队的施工,她打算在大堂中央建一个喷水池,增加酒店环境盈造方面的缺陷,毕竟自然生态大于一切。突然之间,初七似是想到了一件事情,转眸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李茗茗冲方成点点头,心里泛起一些幸福……即使哥哥平时很淡漠,但在这个时候,也是关心自己的。她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翻出一条项链,而坠子正是当年雷克已求婚的戒指。“掌门师兄,再有一年半的时间,咱们这百年的比武大赛就要开始了,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准备一下。”欧阳明看向清灵子,问道。好久,房间里的人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房门愣愣地出神。也不知道叶之渊刚在阳台上和谁讲电话,周轩也懒得去想了,在叶璟的事情上,他实在对叶之渊太失望了。他怎么会让哥哥住在这么好的医院里?还是因为够偏僻,让她想找也找不到?她想应该是后者吧,毕竟他从未善待过她,又怎么会善待她的亲人。神器元灵看了看众人说道:“既然无人阻拦,我就走了。”说完那元灵便再次施法,带着林巧风三人向空中慢慢飞去。方成乃是传奇级君主,既是方君主,也是沸沸扬扬、盛名遍传虚空的华君主。岂能冒险?一会儿工夫,两人杀到近前,徐仲达爽朗大笑,黑色阔剑驰骋纵横,和吕阳大战开来。周瑜终于开始相信,很多道理真的不是靠天赋就能想明白的,一些事如果不是真的亲身经历过,根本不可能明白其中的精髓以及根源。奇怪的是,这个弟子一步步走近,萧怒却没有丝毫动作,就像吓傻了一样。此后数日,云凡静静的呆在客房之内,寸步不离房门,修炼之余,偶尔还会随手炼制一些回气疗伤类的丹药。萧无邪的修为再次突破,一跃到了地化境二品的境界。强劲的药力仍在发力,似乎仍有突破的趋势。但愿望是好的,而现实是残酷的,剩下的药力并没能让他再次突破。鲤鱼得了一枚七窍丹后,的确是开启了灵智,一步走上了修炼道路。但这‘药’效究竟能如何,还是得多看上一段日子,才好定论。无忧谷、功德台、萧怒所有的亲人好友,都在火须城,如果火须界也像其他地方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萧怒觉得自己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第五十章 人类文明的希望 确如赵佳琦所说,周明在1994年便已经在黄河三路上开了滨城最大的一家振兴商场,由于是开在滨城最繁华的地段,所以周明把振兴农贸商场中间的农贸两字去掉,直接称为振兴商场。动力!果然动了!很灵活呀!有些像猎人玩家控制自己的动物,虽然不能进行很具体的命令,但大方面的操控是没有任何难度的。半空中,张落叶左手环抱花百花,右手环抱罗萱,白发如丝,衣衫飞舞,那样子一如原来的一样,但第十任画壁宗主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力。“会的,我一定会的,只有有你在的城市,我就一定会去。”沐晓锋很是果决的回应了缪梦瑶。公布了一些简单的、游戏精灵们已经通知了的消息后,系统便开始分配起玩家的对手和比赛模式。由于每个玩家之间必须互相打过一次,因此只是顺序问题了。他的话音未落,杜主任的电话就响了,果然是通知他星期一去开欢迎会。“赵老师,敬您一杯酒,就当是我为那天的鲁莽向您赔礼道歉了!”周明轻轻举杯。这一次的水口战很有升级成肉搏战的趋势,甚至约定了在属于中立阵营的南大路,北部港口一线做为战场开战,双方火药味十足,看样子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了。刘清太了解周明了,周明说不吃饭,那就是真不吃饭,周明只要拿出卡来,她就绝对退不回去,不依着他又能怎么办?很显然,吴菲菲现在对于程主任除了厌恶憎恨以外没有其它的想法了,即使200万也吸引不了她,何况还发生了刚才一幕。刺耳的喇叭声从身边呼啸而过,秦筝耳朵里只剩下轰鸣声,但她的身体一阵天旋地转,就跌进了一个坚固的温暖的怀抱里。虽然偶尔还会沉迷于工作,但母亲的责任感于她而言似乎更加深有体会。“不管是人,妖还是神,这体内的精血就如同是一个饶命,所以我想要让你将自己的精血换成她的。”遨祭道。再看那三只绿髅,双刀绿髅被音声禁锢了灵魂之火动弹不得;流水绿髅被梧桐树吸干,躺在那里奄奄一息;高山绿髅被梧桐树压制在下面,在激烈的反抗被打灭了灵魂之火,已经死了。洛璃烟暗暗的松了口气,也不敢让易泽昊再选什么头发了,只能自己瞟了手机一眼,然后挑了个最简单的发型,帮他修剪了起来。见到了她,她却不愿跟他走。杀生丸犯难了,他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她从来都是一个眼神就跟上他。他看一眼阿哞,白带它来了。把碎片放进身体里,现在四魂之玉只剩下一个位置,就是被封印的那块。几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向唐锐,怎么都想不到,唐锐竟然会如此干脆的拒绝。“神族界可有异常?”冷子夕双手背后,一头银色的发丝披在身后。余进为此还特意给段伟祺发了信息,夸李嘉玉能干,感谢段伟祺的推荐。这些人弹奏桓、宋二人私情,无非是为断了周王的臂膀,好让他无缘大位。但此事最终要看圣意,岂是看哪家奏章多的?——至于主持者,无非是在勋戚或朝廷要员中选一位,要看圣意在谁。不过事实证明,程老爷子还是很有办法的。倒是真的让他们同意在宴会当天到场。他本来身材魁梧,看起来非常强悍,可脸上却是这副孩子的模样,这种强烈的反差,落在米香儿的眼里,真觉得格外的“可爱”,不由得就想走过去摸摸丈夫的脸。当孟少宁二人将目光投向他时,就见到他手心翻转掌心朝上之时,手里凝聚了一团像是血雾一样的东西,和金莲有些相似,却让人看着心悸。屏幕上的画面终于离开了黑漆漆的“假墓”,显示出一块锥形金属的模样,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了,即使扫掉了泥土也只能看到上面隐约刻着什么字。武越立刻惊呼出声,他可是知道,嵩山派扮做魔教妖人分两路伏击恒山弟子,一路追杀眼前这些人,另一路则埋伏在半道上,专等定闲下山,伺机偷袭。叶妙这才稍稍接受了这个同桌,虽然她在她被欺负时没有帮她,但那和以前叶妙的讨人厌也有关,现在她对她好,她也会对她好。那一刻倒在他胸膛上的叶妙,像一只睡熟的猫咪,最是引人喜爱。如今只是误打误撞把猪妖的眼睛伤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又不是他亲手所杀。“你的意思是说,这只是你的猜测?”樊启那胡茬脸已经布满了诡异的笑容。就在这电光火石只见,一头强大人力无法抗衡的猪妖,生机全无。“为什么?姐也动手了,姐也得吃。”肖一笑不服,指着夏凉茶跟前的饺子反驳。白礼虽一直疑惑为何有人一直跟随,但先前白青不说自然也没多问。此事来到近前,白礼才仔细看了看。此人一身长长灰布长袍,将自身从头到脚捂了个严严实实。加之面部始终深埋在套头长袍的阴影之中,仍是无法看清。眼见张陵如此怪异的样子,柒虚开口道,他知道自己不说,张陵是不会开口的,果然张陵开口了,而他说的话更是让柒虚确认了这个长袍男子就是玄门中人。 第五十一章 大明前进一型蒸汽机车 五月初十,一年一度/无比热闹的端午万寿节游乐会刚结束三天,数万百姓涌向北京南站,把它围得水泄不通。北京南站位于左安门东南方向,南苑的东边,占地一万二千平方米,主体建筑高十五米,新派建筑风格,人字穹顶,正面一排五扇大门,左边还有一座钟楼,上面有一块大机械钟,粗长的指针,隔着好几里都能看到。将人放在床上,拉了被子盖上,认真的看着她恬淡的睡颜,那只伸出去准备替她拂去碎发的手,却停滞在了半空中。山上惊慌失措的幕府武士,在各自头领的带领下慌忙撤退,由于大火的阻挡,山上刘淮的军队同样无法发起追击。而和他想到了一处的索菲自然也是没有多说,被刚才的事情一折腾她也早就没有了睡意,因此做一些调查显然可以更好的打法慢慢长夜中的无聊时间。所以此次除了带头的七十几人外,其余人就此离开阎王舰队吧,同时,那已然预付的薪水本王也不再讨回,就当是一份告别之礼吧。刚一出现,衣袖一挥,身后的黑洞,就缓缓闭合,消失的无影无踪。后面的话没有说了,也不需要再说了,因为大家都明白那样的后果会是什么。于是,纷纷转头看向樱一。逢个前来祝贺的仙家都要展示一番那卷轴上的落款,证明帝君和神姬的婚殿是由他负责敕造的。可南长卿看到的却是,美人的娇嗔怒瞪。让那冰封般的心,缓缓的跳动了起来。看着卡修打出的一拳,奥威利啼笑一声,这种反击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无用,之后就轻描淡写的侧过身形,很是随意的躲开了这一击。看台上瞬间沸腾起来,悉悉索索地讨论着,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感觉太过于出乎意料。他认为还是露腿比较好点,毕竟曲曼的身材太逆天了,穿紧身衣他总感觉被占了便宜。京中略有地位的夫人们都不愿意与她来往,所以王氏根本不知道其中内情。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花娘甚至连门都不敢出,原本她还想找机会逃离凤都城,谁知杜老九突然出现,告诉她死门中人已经对暗八门下了大梁境内的诛杀令,哪怕逃出凤都城也没有用。这可是一种十分珍稀的御兽资源,可以让御兽掌握多一种属性之力。老张看着眼前还不到他胸口高的温故,心想规模有点大,能有多大?难道你们还想打阳曲?她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冷笑,然后冷哼了一声,这才以一股冷嘲热讽的语气对着高大美说道。怎么?是她长得不够好看?还是双马尾不够可爱?亦或是jk白丝不够诱惑???听到那一声声的巨响,秦泽抬起头并没有向窗外看去,而是把目光停留在曲曼的脸上。哪怕陆清婉根本不懂什么内力不内力,单看他们的气场就是“你死我活”,完全不是友好切磋。娜迦王与萧灵儿等几位大帝,与彭烨本就是一伙的,所以自然是同意的。一点进这个兑换栏,映入眼帘的便是在他们心中已经神化,仿佛光芒万丈的物品名字。但是那天晚上呢?他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客栈里?为什么会被人搜捕?麻蛋,那可是公主,整个欧盟国家的象征,全世界男人的梦中情人,李扬敢跟她乱搞?听到边雨霏淡然而决绝的语气,李惜筠知道师傅是报了必死之志了,罢了,与自己师傅一起战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恨自己活不到自己哥哥在江湖上扬名天下的那一天。 第五十二章 钢铁长龙 黄道林指着锅炉说道:“这个锅炉就是个大难题,最初想着用钢直接铸造,可是需要放入铜柱,需要安装排气口、阀门和管道,必须留好几道口子。经过十几次试验,都失败了。铸造锅炉根本行不通,一是这些口子很麻烦,二是这样特形铸造,很难确保钢里有没有气泡。这是锅炉,会爆的,怎么敢叫铸钢里有气泡。连接帝国与王国之间,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玲乘坐在巨大的机器人,帕蒂尔·马蒂尔飞使在高空,视线紧盯着雷达屏幕。“好吧……”宗风叹了口气,随后将他和林葭伊认识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诉了一遍。渐渐的,等了好一会,岩浆产生的压力已经达到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的时候,上面的人,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凌月喉咙这什么东西堵着,出不了声,她僵硬的点着头,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被那个怪异老太婆,带出了包房。察觉到不对,艾萌连忙从金元系统里购买出一件雨衣挡在身前,几乎就在这同一时间,河田龙一的头‘砰’一声像是气球一样爆炸了。实验室里到处都是发出淡淡恶臭的液体,河田龙一的脑浆几乎喷了一屋子。为了不再让自己继续二次中毒,宗风连忙打开了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入室内。“那个……林,我有点事情要去办,不如你们先去吧!”就在几人走出体育馆的时候罗切斯特忽然转身一脸犹豫的对他说道。“……”看着对方再度爆发士气,一边的草稚京再聚气完毕,应该说不亏是主角么,经过一连串的激烈战斗,换成别人早就体力虚脱而死了,但草稚京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手中赤炎依然附有极高的温度,让八歧姬感到威胁。良久,那年轻人才重新抬起头来,抬眼扫视着面前的一圈帝王,嘴唇缓缓翕动。虽然取了药后,王鹏就找水把药给吃了,但架不住湿衣服搭在身上,喷嚏硬是沒断过。城外明军让哨探喊了半天话,见城头士兵并不搭理他们,便慢慢的聚在护城河外几百步的地方,开始整队准备进攻。在叶枫的认知中,一个武者不仅要具备高深的修为,还要具备足够的勇气战斗,如果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的话,还谈什么修为?嗡嗡的琴声响起,却是白萱苏催动琴音,奏出了一段铮铮铁骨的势血琴音,琴音如泣如诉,可歌可泣,更带着一股子浩然正气压制住了这些军中强兵捍将们的万千杀机。“他是马丁荣誉骑士。我刚刚招募的助手,拥有十三级剑士的实力。”雷蒙很自豪的向高登介绍道。进球地琼克非常激动。他躲开了队友们的围追堵截,他张嘴咆哮着跑到了圣西罗球场的看台。对着那里最铁杆的球迷们挥舞手臂,顿时为他引来了更大的欢呼声。这时空中的宝宝已经完成了最终的融合,修为直飚到天仙初阶的境界。一身得体的衮服冕冠穿在身上,再趁以手中的素色云界旗,看起来竟然有了一种淡淡的帝君威严。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它故意的,我和师父不动还好,稍微有一些动弹的意思,它的脖子就会跟随着来回的移动,这种感觉就像眼镜蛇要攻击目标一样。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格雷泽家族很坚决的回绝了来自马德里豪门的报价,这倒不是格雷泽家族真正将琼克列为‘非卖品’了,而是因为买家的增加,让善于抓住商机的美国佬的腰杆变得硬气多了。 第五十三章 京畿铁路局 列车在蒸汽机车的拽拉下,沿着铁轨呼啸向前。朝阳在东方升起,万丈金光照射过来,把这条钢铁长龙涂上一层金色,恍如一条金龙在京畿大地上游动。长鸣的汽笛声,轰隆的铁轮声,震动着西边不远的北京城。在这一刻,列车仿佛是从北京城里离巢而出的一条长龙,向广泛的原野飞去。张居正等一干资与之前录制海选赛的时间相同,京都时间上午九点整,节目正式开始。面前的中年男子此刻头发已经发白,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勤政的皇帝,此番中年已经有了老态,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样子,他虽然犯了很多错误,任用东林党,任用袁崇焕,导致朝政更加混乱,但不可否认他的勤政,他的勤勉。“没有,他们并没有返回清军大营,好像离开了战场”哨探说道。瞬间,苏牧本来精力几近无限的身体,突然涌上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原本轻盈的双腿,感觉如同灌了铅似的无比沉重;紧握着双剑的十指,也隐隐有些松开的的迹象;原本睁着的眼皮也在一跌一张的打着架。“就是咯,皇上不急太监急!”蒙在被窝里的余贤也冷不丁插上一句。重新恢复冷静的心态后,苏牧在第一时间向着上井泽川表示自己的歉意。唉,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自己往外推。两年,自己已经等了五年,如何还会等待两年?就算等了,也恨不得天天见到。刚才刘二狗讲他们的两个打算,可以说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会对浮山湾和登州军带来巨大损失和威胁的。“怎么了咸鱼?嘿!你不会又犯困了吧?”李达芬发现余贤的异样,大声嚷嚷着。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背后似乎还隐藏了些其他的秘密,只是这些秘密并不能轻易被旁人知道的。孩子入睡以后,我还要看看当天有没有他们爷俩儿换下的脏衣服,把这些话儿都干完,我才能去洗澡刷牙,然后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回到卧室,每天这个时候我和徐明辉才有了一些单独相处的空间。混迹了这么久的夜店,汉克在看到面前这个青年一脸推销的笑容,还有手里拿着的东西后,片刻间便是明白了,自己这是遇到推销这种东西的人了。墨少臻从纷至沓来的记忆中抽回思绪,望着梵思,终于明白,自己和梵思真的做了一份约定。“这饺子哪里买的?”墨少臻吃了两个,都没有放下手头的工作。“姑娘!”真酒大惊失色忙从窗中跳出欲去一看如何。然而,那白影只于黑夜中一闪便紧追着真酒而来。盛世名华前面宽阔的停车场上,林风熟练的将李婉的宝马5系停在了一个空车位上,然后拉着李婉的手走了下来。“秦落凡,你是条饿狼吗?”她故意板着脸道,实际上,心里面是高兴的、甜蜜的。从孙延龄的角度看过去,四贞黛眉笼烟,秋波含水,肌肤莹白如玉,樱唇绯红似火,红烛的光透过纱帐照在她的身上,隐的、露的、明的、暗的,黑色的发、白色的肤、红色的衣,美不胜收。“你的意思,皇帝哥哥是为了我好,也为了朝廷好,所以才会这么做的?”建宁抬起头。他知道妻子不喜欢理朝堂中的争斗,平日也懒散的很,原本他是以为楚琏对这些局势是一点也不了解的,但是这个时候她猜出来,却是让他有一丝惊讶。 第五十四章 修铁路值得吗? 朱翊钧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看到了镇定,看到了不明就里,看到了兴奋,看到了漠然...张居正神情如常,只是眼皮子略微耷拉下来,显得有些失神。坐在旁边角落的杨金水也大吃一惊。这次行程安排,他最清楚不过,这一列车是皇上和所有资政。明天早上,还有一列车会把一百二十六位御前距离剧情开始,尚有一年半的时间,月鸿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尽早突破一流境界,唯有如此,方才有掌控局面,进而一争天下的实力。上!冷飞的瞳孔中看不到丝毫的犹豫,脚一颠,皮球如同一个乖乖的孩子一般,随着冷飞踮起的脚,灵巧地飞了上来。对拼之后,夜未明立刻将自身所承受的反震之力转移,脚下的青石地砖立刻碎成齑粉。虽然说,原著里本来就是这样,但是,身为一个穿越者,尤其是月鸿,真的是那种不改变剧情就有些难受的类型。梁狂平心头一软,应道:“好!咱们就飞一会!”说罢,他右手搂住飘遥公主的腰身,使出宇宙能量,大步向前飞奔而去。他们各自祭出了一件圆镜类法宝,隐隐间,牵动了整片区域的灵力气场。袁龙飞的目光在弟弟袁虎飞身上扫视了一下,剑眉微皱,因为他看到了袁虎飞的佩剑被打落在地。“金,这场比赛对我们来说,只是一场死而无憾的比赛,所以,这场比赛我不会因为是老朋友而手下留情!”范梅尔博格盯着冷飞的眼睛,说道。他突然发现,原来看似平静的魔宫之中,居然是隐藏着如此多的波涛与暗涌。莲双双果然对这秘境很熟悉,百里之外不是他们的神魂能够感知到的范围,但是莲双双却知道那里的地形。执法部站在门口不走,讲课的任课老师就算神经再粗也感觉到不对。我心想,曹麟这嘴不严的,今日他忙上忙下,竟也不曾耽误将我的事都说给别人知晓。就在这时,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无边的恐惧,寒意从后背升起,瞬间传入了全身,以至于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二考题:在规定的时间制作一台战斗傀儡,再用现场制作的傀儡对战。他只挑了两个身手好的随从跟在身边,加上我和桓瓖,一共五人。众人一路疾驰,甚少停歇。“杜开,这是我的男朋友——邓贵。”刘蕊面对杜开,向杜开介绍她的新男朋友。刘蕊与邓贵三天前,才跟邓贵确定关系。邓贵,是刘蕊父母介绍的相亲对象。邓贵工作体面,收入不菲,所以刘蕊对他的印象还不错。随着手越来越靠近激流,血手感觉到手开始随着激流的形状进行扭曲。要知晓以往能够讲学的都是一些名士大儒,甚至他们同样听说过这一位院长讲学天下的经历。10月1日,陈枫收到紫罗兰领主的来信,质问他不继承爵位的事是否属实。鳄鱼本身的面貌,是众所周知的丑陋,但如果你能像我此时这般观察它们的样子,你一定也会如我一样,哈哈大笑出声。这次巨型章鱼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直接被这太阳般的力量化为灰烬。而在这同时,炼心塔外面的分数已经显示,李秋依然是零分,李冬五十分。他一想到苏染染的抑郁症,以及那些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人,他心里猛的就打了一个冷颤。 第五十五章 从铁路到地方政务 余秋观察了一下,自己要边摸索性能边维修找错误,或许没有洗脱是可以的。闻言,正绞尽脑汁揣度对方心意的博扬,提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见到沈延离开,白猿从一棵古树之下走出,眉头紧锁,随即脚步一踏,向着沈延离去的方向而去。平郡王有一点烦忧,景安帝却正是含饴弄孙,景安帝一向喜欢大阳。除了大阳很会说甜言蜜语讨人喜欢这一点外,主要也是大阳不在身边,并不能常见,故而,大阳一来京城,景安帝总会抽出些时间同大阳玩儿。不过,这第四关,所面对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即便是远古之时,都是叱咤天地的强者,深渊领主,这四个字便足以横行无忌,让世人战战兢兢。赫煜屏息,一望脚下的滚滚急湍的大河与眼前那随时欲作奋战的魔鸟,紧握黑剑,严峻道:“绝尘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行赫煜非去不可,这阵也非闯不可!”一字一句斩钉切铁。两人吵闹着进了单元楼,只剩下半蹲在围栏旁早该已离开的博扬。“不知道,这可以换点什么?”说着陈浩递了一个黄色罐头给了猥琐男。之前,郑赟杰还信誓旦旦弹劾各地土地兼并之害,痛斥着苏州知府姜望为官不仁。如今爆出这种事情,谁敢信他所言是真是假,是不是又受人指使故意构陷。陈息远愤愤地想,叶楚就是个蛇蝎美人,可是再不情愿,嘴上却不得不夸着叶楚。黑网七大负责人虽然在地下世界有着极大的名声,但比起整个地下世界联盟来说,还是差得太远了。门从外面被推开,陆清漪闻声抬头,见是自家母亲,连忙放下手中的刺绣,走了过去。第一步之下的任何境界都可以做到连续的突破,但那样带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境界的不稳定,没有扎实的突破根基会很可能导致最后境界掉落甚至灵气海的碎裂,这是最大的风险,也是很多人不会轻易连续突破境界的要原因。刚听道炒了声音,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两份炒米粉就端了上来,还别说,不知是饿了的原因,还是这东西本身就好吃,反正夏建是吃的津津有味。司师远,石龑和邓抃三人成品字形围了上来。居中司师远挺枪直刺阳云汉,左边石龑挥动浑铁禅杖兜头砸向阳云汉,右边邓抃则摆方天画戟扎向阳云汉。“有,只要你好好干,我秦某人是不会亏待你的“秦华东豪爽的说道。珞珈道:“龙洛说的对,妙灵烛清树乃是东苑谷的根基,听师尊说这神树奇妙无比,我们此次前来主要就是目睹这神树的风采的,一片树叶就拥有那般雄厚的灵魂之力,此时终于见识到这妙灵烛清树的不凡了”。夏建刚要把手机装进口袋,没想到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这回是龙珠打来的,夏建二话没说便接通了。随着仁中龙一起进来的是个中年人,穿得很整齐,很气派,但从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蕴含着沧桑,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就是一个山村的人。但,林刻不知道的是,他和陈问的这一战,被卓维直播到了原始天网上,自然是引起轩然大波。“我定了闹钟,不用你叫我的。收拾你的东西吧。”便不再理会他,转身回房间。还有这品味实在是无法让人恭维,粉色的口罩印着哈喽kiity,带着一双燃的五颜六色的手套,脚上的鞋子看不到被衣服遮住了,但是想来也是和这一身打扮风格接近。风漓湮听到声音,顿时着急地转过了身,直接冲上前一把将白衣手里的手机拍下了地。“应该还有吧!”唐飞从桌子的抽屉里翻翻,还真有,还有两个。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车里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我不自觉打开一点窗户,外面的冷风腾地扑进来,两人俱都一个激灵,我不禁道,“好冷。”慌乱中竟忘了把窗户摇上去。秘法在某些方面就是这样的道理,这也是秘法远高于普通术法的原因。紧接着,林刻跳跃而起,在半空,一连踩出七步,身形化为七道残影,将四只真灵冥鬼打出的七道攻击,全部躲避了过去。最后的绝杀更是堪称扮猪吃老虎的巅峰之作,用南笙的话说就是不要脸至极!可是话说回来,光门是这么用的么?给你设了一个跳跃式前进的机会,你在第五层就给浪费掉了?第六七八九层那几只垃圾兔子有什么可跳跃的?你这脑子里面装的都是面粉么?方鸿雁脸上慢慢的就有了一丝愧疚,对冷可梅他也知道自己欠她的太多了,虽然在事业上自己给了她很大的帮助,但感情上还真的如她所说,自己对她太随意了,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吃的是官家的饭,不可能给她太多。罗雨虹被屋外的北风一吹,火气已经下去了。她看到李四贤的样子,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忙叫他回去继续睡觉。张天毅从衣柜中取出运动服穿上,走到卫生间摘下来一条白色的毛巾。到厨房取出一把削水果的匕首,仔仔细细的把匕首缠绕在右手上。最后把整个右手藏在了袖子里。萧博翰一行人虽然没有期期艾艾,哭哭啼啼的,但这一路还是很少有人说话,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萧语凝眼中倒是充满了泪花,好在她也没有哭出来。他们是没想到,一路上都不怎么开口说话的‘青水仙母’,开启口来居然如此泼辣,这和他们想象中的高人差别也太大了。这一拳更是蕴含了苏铮的白虎镇天功之力,一拳打出之时,虚空中仿佛隐隐响起了虎啸之声。因为叶覃可是在武者觉醒之后,就达到了现在的实力,对于修为突破这种东西,还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所以,现在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身体现在的感受代表着什么。 第五十六章 思想要统一哈 潘应龙看了一圈众人,说道:“这补贴的钱,没用动用正常的税收,而是一部分来自酒楼、青楼、赌坊的特种经营税,还有一部分来自彩票局的彩票收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京畿足球联赛要踢三百二十天,一旬要踢三到四场,场场都有彩票,京师彩票局很有钱的...这叫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车厢里的资政当天下午潮州知州的府外鸣冤的人都挤成一团,纷纷跪在知府门口不起来,差役们看着这些熟悉的不得了的街坊们不知道该怎样驱赶,无法只有迅速的上报到潮州熊知州。陈星海很想挣脱开来,却又怕伤了她的心,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的,真要后悔莫及,是以任由她揽着腰前往酒店。无数法宝冲向高空,撞在那只枯黑的大手上,轰鸣中崩碎的法宝迸射八方,但有更多的法宝像下雨般持续轰在鬼手上,射出耀目的华光,此时大殿外观望的修士也都冲了进来,全力轰击空中那只巨手。“惜月,这位是来自荒国的使者王定将军。”姬厉笑着说道,终于要解决一个麻烦了,姬厉的心里可是真的高兴了起来。哪怕现在再不喜欢姬惜月也是无所谓了,反正她也待不了多久了。“天哥,我现在感觉一切都很好,但我知道,我全身上下已经被紫色的血液侵蚀了,如若不采取措施的话,恐怕撑不过今天晚上!”阮倾语道。听着狼宏翔充满杀意的声音,风宇天也是微微一寒,狼宏翔这句话绝对有分量,啸月谷的实力也可以将他击杀。“这就是生化人!”眼尖的柳炎一眼就认出这种家伙的物种了,准确的说,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李林无奈,只能跟着交警同志走,到了伞下面,就看见交警同志站在李林的对面用手在他胸前指指点点的嘴里还飞着吐沫星子。尧慕尘又去药材街买了一些药草,又转转悠了几条街后,确信无人跟踪,这才纵身向住处冲去。手术室和医院的走廊只有一墙之隔。隔音效果自然不是很好,所以战士们都很自觉,虽然心里急得已经都是热血沸腾了但还是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面等候。6峥看着两大天才中的佼佼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自身的实力,压制到最低点。而他自然不可能为了一门神通,把自己徒弟给杀了,也知道,这已经是孔宣所能忍受的极限,不可能在做别的让步。让自己的这种生活充满新鲜的意义,这就是朱元璋现在的这种打算。其实他就是一个善于把握机会人,没有机会的时候,他在积极等待机会,而且在修炼自身的本事,让自己成为一个非常强大的人。屏幕上的德玛西亚就是残血,正在面临着开大锐雯的追杀,林霖不停地蛇形走位,让这个锐雯摸不着头脑,只硬着头皮追,只要再砍两刀或者大招甩中就好。高佑曦的心底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要是这种“绑架”多来几次就好了。这一口逆血,不仅仅是神通反噬,精血散溢,更是心碎之厄,巫惊绝最后的骄傲疯狂,都在这一刻破灭,被断愁践踏在地。“天机子?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听到这名字后,陈易也是心中一震,虽然极力掩饰了,可还是没有瞒过李婉儿的眼睛。 第五十七章 对待同僚要如春天一般 众臣默然时,一个声音响起。“皇上,臣斗胆说一说。”大家转头一看,嗯,太常寺正卿,被人戏称为皇上喉舌的蔡茂春?你一个搞宣传教化的官员,也敢站出来说政务实操?在座的有不少能臣,要是你说错了,被人当场驳斥,下不来台,你这位皇上喉舌就成了火锅里的牛舌了。迎着各色目光,李淳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木叶在江南的养母,听说似乎便姓韦,早年也是生活在长安的,难道只是巧合么?他的三个儿子,楚秋、楚仑和楚万三主要管理后山庄园。望虎庄园暂时由二叔楚进三代管,常活、月工去那里干活皆由他指派。颜良御显得十分的阔气,显然他对于能否拿到一线战队的资格证明还是很看重的。凝液很有效果,被刀刃划开的伤口开始消肿,颜色逐渐变浅。相信用个三五次,脸上的伤痕便会彻底消失。意思是,让夜倾城再拿出点东西来,才能让这产交易完成,她才能得到净化球的炼制之法。“这里……真的很热闹,”一个与夜倾城之前一样用黑袍将全身罩住的人出现在宁王爷面前,他与宁老祖一样,是元素长,两名元素长加起来,通常来说,是能勉强对付得了元素者的,毕竟,夏询还是个半残的。而熊启,身为一个无魔能者,觉得此刻的自己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格格不入。“刚才说啥?”熊启人在门外刹住车,脑袋从被撞烂的门洞钻了进来。刚才急怒中的他,显然是没有听清楚莉莉娜的话语声。我来夏国的原因只是寻儿,我就是要一刻不停的守在她身边,你如今居然妄图分开我们。望舒楼并没有大改,廊前挂着十六对大红灯笼,门上悬着金丝绣边的茜色织锦幔子,门上还有一幅紫檀木堑银的对联,上只寥寥数字:枝迎南北客,叶送往来风。水火童子不分上下,使铁棒东打西敌,更无一神可挡。只打到通明殿里,灵霄殿外。既不是门徒,当然也不可能邀请西门麟佳来做指导,那么今天下午的练习,明夕基本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算了阿婼,既然是魔君吩咐,本公主自然是要遵守的,也罢,等本公主去向魔君要了手令,再来也不迟。”琉曦公主眼神莫测地看了眼青霜,转身离去。云未央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地到了,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让她如此地不由自主。辛无情就这么慵懒的半靠半坐着。,玩弄着自己的一缕秀发,那娇嗓轻柔软绵的话语,一点都不像是在质问,而是像撒娇。“公明师兄,我没有说谎!!”水火童子此刻也是有些急了,和三宵龟灵一样,没有看出赵公明是在假意训斥,硬声道。“去找大师兄……他那等高高在上的人物,会接见我们?”秦完看着这悟道崖的一切,心中惊愕,一说去拜访大师兄,却是有些怕了。“你去干什么?滚出去,别耽误我们的事,到时候没时间照顾你。”武田中野心急火燎的怒吼道。轰的一下,这一掌,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他的胸口。他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我是谁,哼,我问你,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这些年来都在这里活动,还有,刚才你们说要对付的人是谁?”李新看着他冷冷的说道。 第五十八章 官员可以交流一哈 吃过中饭,坐着喝茶闲聊了二十几分钟,年迈的赵贞吉打起了哈欠,先起身告辞。“皇上,臣年迈,精神不济,吃过饭略微消过食就想午休。臣告罪,先退下了。”“大洲公回去休息吧。诸位臣工,也回去休息。朕也要回去眯一会。养足精神,我们君臣下午再继续聊。”大家各自回包厢里休息,朱翊钧也回到了自舒艺千声音高昂,正在同飞星斗在一起的姜伯阳一听之下,顿觉不妙。正在菱麒他们静静的等待着狂虎疗伤时,在仙界的另一端,天空有了一些波动,随之从中出现了一个身穿金色龙袍的男人。强大的攻击之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惊天动地,却是在那两道极为闪耀的咒印之中陷了进去。黑色身影渐渐地凝滞下来,仿佛看到时间最为诡异的事情。而另一边,跟在顾淮身后的宁栀感受到手环的振动,她点开看着来自江原发送的消息,唇角勾勒出一道满意的弧度。“既然是青玄弟子,也该知道同门之间不得私下斗法。你竟然违法门规,不怕被逐出青玄么。”凌羽道。素言以为是宋府另有安排,宋如玉以为是素言做的,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沒有对质,沒有去认真思考这件事会带來什么样的不良影响。眼前之人是纵云峰的姜福,此人天性愚钝,修行勤恳却毫无所成。“你不就是那个前台吗?”赵斌指着唐宁安的脸,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对唐宁安道。这些碎片纷纷升空,却立刻被从天而降的压力崩碎,化作齑粉消散,空气中的灵力更是被瞬间抽空,如此一来远处灵力化作狂风汹涌而来,而那光球也好比无底洞一般,无论来多少灵力都会全部吞噬干净。三个前台在看清楚来人正是他们刚才讨论的话题人物之一,脸上血色顿失,一个个垂着脑袋恨不得能直接扎进地板里。“将北万昌解决了,其他人都放了!”李永乐起身走到桌旁拿起电话,冲着电话中王基陆吩咐道。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李清风已经把目光盯上了妖蜂王,准备先抓到这个家伙。“等等!都等等!程峰,你先下马!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先听我说!”卡修拉硬生生把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公民制度,是泰伦帝国使用的制度,这套法律中有一个规定:不管父母拥有多么高贵的身份,出生之时只有平民的身份。“准确,不过对方现在好像要准备转移。”陈嘉乐回答道,他只告诉李永乐北万昌的消息,却对线人提及到向少华悬赏他的消息闭口不提。“李先生,从阿乐的话中我已经大概猜到你要做什么,不过作为警务人员,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这是犯法行为。”乐少出去后,王凯在李永乐对面的办公椅坐下,看着他说道。虽然代长友进行了一番的解释,但是依然不为王二妮解决事情,实在是让人气愤。“秦凡,这位赵爷到底是什么人,你认识他吗?”苏嫣然见陈丽的脸色不太好看,意识到这个赵爷的身份似乎有点不简单,好奇的问道。怎么说对方也算是皇室核心成员,而且还是亲王,他不知道英国有多少个亲王,估计这种职位的人没有多少,所以他也没将话说死,而是给对方流了一个余地。 第五十九章 我最爱看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五月十一日早上七点多,朝阳在东边一跃而出,照得整个京师逐渐透亮。朝霞照在空旷的北京南站站前广场上,照得这里的钟楼和广告牌,闪着金光。广场右下角,专门划出的出租马车下客区,停着近十辆出租马车。其中有一辆马车,舒友良扛着一个大背包,从车上下来,一脸的肉痛:“坐一趟马车就花了我五角骆秉章起身,把曾国藩请到身边的位置落座,然后便着人去请正在官驿歇息的传旨差官。\t“如果真有这种现象,我回去马上组织人调查清楚,查实后一定严肃处理,决不允许任何破坏东桥镇发展的事情发生。”宋晓军信誓旦旦保证,一脸的果决。曾国藩话毕,迈步向大船走去。两名亲兵一见,急忙赶过來搀扶。两名办事比较认真的候补道担任监斩官,法场设在远离城外的一处荒郊。庞统并不认为勇气可以解决一切,但至少这些人脑袋还十分清醒。他指了指一直很在意的那块蓝白色的石头,就像在估价似的迅速大量了一眼。尽量用严肃的口吻说话,否则很容易让这些敏感的人联想到了不怀好意的阴谋家。“如此说来,诚王殿下也很危险了!”出岫不禁开始为聂沛潇感到担心。“太太,我们是总裁特意派来保护你的保镖,总裁吩咐了,今天太太可是不能随意出去的。”其中的一名保镖恭敬的对着裴诗茵说道。这也让天生意识到九阳火似乎拥有可以吸收火焰的能力!天生不禁好奇,九阳火到底是一种法宝呢,还是一种自然所产生的火焰?枪剑相击,火星溅起。庞统一心想用七星剑去砍他的铁枪,可是马超的攻势迅猛,毫无破绽可言。庞统在步步后退的情况下,所见的枪如梨花飘落,竟是眼花了一样,手中剑本能地迅速格挡。无论是跟北方佛教还是孔雀神朝,都有得打,眼下是最缺顶级高手的时候,这些原始魔教的高手可以作为炮灰来使用。这可是彻彻底底的奇人,张嘴就能让人突破的存在,公主抱怎么了?方太太一边大惊失色的按响床头的呼叫铃,一边在心里暗暗高兴,那沈清照果然是个祸害,自己把她送走,真是太正确了。即便是他这样的武道天才,也是在四十岁的时候,才迈入超凡境。只见君临仙浑身赤裸冲出,居高临下的一脚踏在二楼栏杆上低头俯视着。随即意识到这么做,未免有掩耳盗铃的意思,索性苦笑着坦荡荡将袖子拉起。在这条神之途径里,序列五叫作“牧羊人”,唯一的能力就是放牧。听到这个话,沐阳的家人全露出激动的心情,欢呼了起来,特别是沐阳父亲,双手忍不住挥拳。牧婺突然很委屈,没这么玩的,您老人家刚才让他们两个将我往死的整,您还说了那话,我能不乱想吗?一些非常关键的区域通行权限,需要经过总经办,甚至要经过沐阳批准才行。萧林苦涩笑了笑,他当然明白,这就像是和电影荧幕中的人打架一样,完全是近乎白痴的可笑行为。周越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胖鸟所说的的确是修行界最基本的道理,只是他一时间没有将这个基本的道理和拯救生灵联系在一起。“进攻,再进攻!”看到自己的部下逃回,周盛传大感脸上无光,重新组织起来,又进行了下一波的进攻。 第六十章 坐火车有什么讲究? 看到舒友良神情如常,稳如老狗,马塞洛急了。“你们明国造出这么神奇,这么伟大的东西,你一点都不激动吗?”“我当然激动,只是已经激动过了。”“激动过了?”“对,这火车在京津和京滦铁路上跑了好几个月,来来回回上百趟都有。不瞒你们说,我们老爷早就知道朝廷在修铁路,要跑丽妃见靖榕便是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可宸妃人虽是坐的端端正正,可眼却望向一边。——在宫中久了,最是压抑,靖榕也是许久都没有这样开心的笑了。“姐你也不行了?”张扬终于发现徐晓霞的异样,从她嘴巴里拿出那个胸罩,徐晓霞感觉颌骨都僵直动不了了,更别说身子,只能哼了一声算作答应。“这种人的确不是东西,但是……”想起周伟临走前的眼神,赵铁柱还是有些不安。堂堂破碎境强者,地位和同境界的婆罗门强者相比,他竟然远远落后一截,这叫他怎么能不生气?秦天震惊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来,目光愣怔,好半晌都未曾从夜幽尧的这句话中回过神来。赵梦不禁开始喃喃自语的说到,想要让赵铁柱明白,自己是真的很认真在思考,而不是敷衍了事。柳夏梦接下来也不甘示弱,以雷电之力,强行将一块石壁给击得粉碎。就是眼前这位慈祥的将军,在爹爹为国殉职后收留了他们母子3人。“歹毒!”艾莉亚斯看着地面上的窟窿,心里一阵后怕,没想到苏克正和自己套近乎间,苏格居然那么悍然出手,根本不讲三七二十一,这瓶子里面装着的液体如果泼到自己身上,后果不堪设想。卢考勒都已经把恶魔王的名号喊了出来,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雨落的身份。说是切磋比试,但莫离一轮急攻,明显是奔着令狐棠的项上人头去的。在走向蒙古包的时候,白无常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这人是谁,顿时透出一后背的冷汗。再比如说王献之的夫人司马道福,这位当朝皇帝的公主更不可能不把这个消息传递到皇室里去。在阿红花店门口的木架上,还摆放着各种颜色与形状的蜡烛与戒指。这些鬼都是聪明鬼,他们知道,妹君见不到黑无常,会和阎王拼命的。“宁哥的性格,你对他好,他会百倍还你,而你一旦伤了他,他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也休想的再得到宁哥的原谅,我想刘宇你也应该最清楚不过了。”齐恒知道刘佳宁心结已经解开,也是由衷的替刘佳宁高兴。当然,这个行为无疑是非常讨人厌的,老家伙团队即使早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从来没有使用过。可以想象从此后河水不但畅通无阻,而且经年累月也难以损伤这坚固的陶土堤坝。但注定了这一个雨夜,这样的震撼如今只是刚刚开始,在众多修士目光凝聚苏铭的一瞬,苏铭淡淡开口的话语,回荡在了八方,传入了近乎每一个修士耳中。运转灵法以恢复灵力,需要炼化这种力量,服用丹药,需要以灵力催发药力,同样需要炼化这种力量。几乎在那七绝化阴阵布置的同时,那两个灭境老者相互目光对视,二人同时迈出一步,这一步落下的同时,波纹从他们脚下立刻扩散开来,如一道道冲击之力直奔苏铭那里轰轰而去。似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白虎惊惧地呜鸣出声,可它这叫声尚未落下,一道血线就在其躯体间绽露出来,竟是从头颅一直蔓延到了胸腹。嗤嗤两声,两名正想逃跑的混混脖子上直接出现一条血痕,两人直接栽倒在地。黑衣老者阴着脸,一左一右踢开了两名上前拿人的军士,跳上了屋顶,凝神四下扫视了一番,面带怒色的跳了下来。宛如末世降临一般的黑暗猛然覆盖天空,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一道道璀璨的火球猛然从天际的边缘直she而下,划过厚重的乌云,向着大地深处落去。毕竟,能够杀入前三十的成员,哪一个不是大宗派或者大势力的成员?玄阶中级武技,他们并不算缺少。但是多出一套这样强大的武技,对于这些人来说,也绝对是一个好消息。最后,寒武深渊之中的至yin至寒之气甚至就像刮起了飓风的大海一般疯狂舞动起来,整个寒武深渊,除了寒武圣兽周围万里方圆之内,其它地方全部如此。其余人这时才有机会冲过来,一把制住歌莉。至于佣兵更是动都不敢动,有几人被巨大的电流余波扫中浑身麻痹,都不敢吭声。佣兵头子安南也大概猜出了在场的几人身份。心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后来公社解散,人心就没那么齐了,加上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事儿,愿意配合训练的人也越来越少。这么一套最平常的工具下来,就已经花费了苏暖暖五块多,打扫新家不容易。在她对面坐着一个戴着棒球帽,五官普通,约有二十七八的男人。回德王府的路上,路过八方馆时,楚九离让车夫停车,她让冬梅去八方馆买些吃的带回去给德老王爷和沈洐。 第六十一章 奥葡波三国使节问,我们该怎么办? 舒友良笑得更加畅快,“坐火车没有什么讲究的,只有一点注意的。”“什么注意的?”几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你要是有事下了车,或下去抽烟透气,或去站台买东西,一定要记住,听到招呼就赶紧上车,千万不要耽误。火车发车、停靠都是有时间安排的,需要按照每天的时刻运行表来跑的,到点它肯定要发车众人一听这话,全神贯注地看着冯庸,好像他身上有什么花一样。“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躺在病床上了?”龙泽美姬侧过头惊讶的对雷说道。“明白了队长,人手方面队长你就放心吧,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问题的。”王鹏点了点头说道。“你在说,就留在这里!”黄鑫不由的瞪了一眼王美,都说让这家伙在别人面前少说话,就偏不听。“那好吧,从明天开始我训练你们,可不要受不了跟大姐告我的状就行了。龙泽美姬笑了一下说道。云未央瞬间便惨白了脸,下意识地,反手将‘花’‘玉’珩紧紧护住,同时默运灵气在身周筑起了一层厚厚的结界,将自己和‘花’‘玉’珩护在了结界之中。“我不想在问第二遍,告诉我。”李新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老祖等人心中一惊,这个该死的家伙。至于他自己那还没来得及发芽,就已经注定无望的感情,他会选择将它永远埋藏在内心深处,让它成为无人知晓的,也是一生中最最美好的记忆。三两句话之间,素歌自抿了唇,不再乱钻牛角尖,只恹恹的坐着,而外头,柳嬷嬷前来传话,说是堂中已经开了戏,让沈轻舞自去露上一面,走个过场。唐瑄礼刚刚看易靖峰给包薇薇夹菜他就心里有些不高兴,每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总是特别的沮丧,因为和薇薇相处的时间还不是很长,她的很多爱好他都是不知道的。想到自己初见陈教授时的紧张,想到陈教授那种对待工作认真严肃的态度,想到他平时对自己的关爱,想到他生前的种种言行,不由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沈侄儿能找到那所谓的阵基?”龙啸天看着沈浩轩问道,一般只有阵法师才会布置阵法,而阵法师早就在上古时代消亡了,难道这沈浩轩也是一名阵法师?上辈子的包薇薇也学过,不过做出来总是比易妈妈要差上那么一分,不过让一般人来吃的话已经觉得很美味了。“太太。”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转过头来恭敬地叫道,似乎是在请示陆美云的意见。向薇不干了:“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她现在必须打掉张月娘的气焰,要不然以后嫁过来岂不是要爬到廷正跟姑娘的头上。千年月夜虽没在官网公开每升一级需要多少经验,但也没有说等级设定与以往的不同。所以依照一贯的设定,一般都是三十级之前比较好升,三十级之后会就难了。“还请府主息怒,实在对方手段狠辣,士卒们死伤惨重,故而将次围困起来。”为首男子咬牙说道。林希则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准备了将近一个星期的补给,就算那两个Boss久久都没出现,两人也并不着急,而是耐心的等着,并且都隐隐的希望能在两人都升上八十四级之后再出现。 第六十二章 大明,我们真是来和谈的 吐槽归吐槽,唯一认识的她们都走了,姬铭自己待在这更尴尬,只能一起了。而更让她又惊又怒的是,越千秋手指灵巧地一转,收回了她甚至没看清楚的那利器之后,竟是对她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仿佛在闪光。听到佐助的话,左近和多由也心中一喜,旋即就要转身去寻找鬼童丸他们。凌天使出了威力较弱,但更好控制的绞杀,为的只是不想把这个要住的店子给毁了。三皇子之前只见萧卿卿风仪出众,气质高华,哪怕那冷若冰霜的面孔摆在那,那可疑的魅惑力亦是让人望而却步,却没想到人吐出的论调竟然如此惊人。当郭靖和黄蓉分开去找自己的驴之后,牧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原地。不过她也不怕会割出事儿来,她的血可是比以前更加厉害了,什么伤都能治。当然,第二天,当牧风一指点出,她身上的公主裙变成一身黑色劲装的时候,她知道了,是自己误会了。不过南宫红没有理会,在终于突破了初中生的那道限制后,她身上的红光又是一次一次的上升冲击。这时,焰心已经被炎魔神生生拔了出来,其胸甲的确是穿了一个洞,但却仍旧没有丝毫鲜血滴出,仿佛压根儿就是在和凌天上演一出魔术盛宴,哗众取宠似的。但在家有点做一点儿事儿,至少也可以让生活不至于太单调了。而且毕竟的是在家忙活就好,根本不需要出去外面,所以也依旧可以说是陪在孩子身边。10月国庆长假七天,很多人都已经是开始准备着放假去哪儿玩的事儿了,吴彬之前也是盯着厨霸这块儿的事儿,一直忘了说,最后一天才又想起来说道。索隆依言将亚伦的脖子扶正,发现亚伦脖子的那道裂缝出分泌了一些湛蓝的液体,然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玄诚长老是这次临时长老会的掌印长老。他代表长老会接受了他们的提议,并立刻在大殿旁边的侧殿里召集其余长老,召开紧急会议。这是个只有她们知道的梗,秦自若第一次去那家包子铺吃包子的时候,第一口咬得太大口,包子里的汤汁沿着手臂流了下去。“你记不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们海军抓了罗杰的船员后发生了什么?”安图恩看着凯撒。“你们将人解下来,打发走。”既然袁峰这个苦主都不追究了,沈云当然只有放人喽。他吩咐云景道长和赵宣放人,自己则转身将袁峰请出酒窖。如果这款游戏是经自己的手,卖了出去,而且所获极丰,那也算是自己的一项成绩。而被放在这种桌子上的东西,都是劳拉决定留下来收藏的,那枚精致的彩蛋现在也被放在了桌上,在它的周围,还有着很多收藏价值一点也不次于它的精美珠宝。一身青蓝的衣裙被雨水尽数浸湿,而那抱着竹卷的身影却丝毫不理会,仅仅只是凝立在他面前,阻拦在他的前方。因为唐重害怕是有人将他骗到这里来,但是无数次观测,让他确定了一点,那就是这一次,根本没有其他人跟随。咬一大块烤熟的野猪肉,满嘴的纯正肉香,瘦肉厚实,皮脆而香,虽然两百多斤的野猪肉肉质已经偏老,但吃起来的口感仍比普通家猪好上很多。孩子们都吃得满脸油,两只功臣猎犬更是吃到撑了。兰贵人轻轻碰了我胳膊一下,不屑的说:“我当是谁,原来是她。”兰贵人冷哼了一声,我眼神示意她噤声。兰常在倒是没有拒绝,我走在她的身旁闻到了淡淡的牡丹花香,我心情突然晴朗。念完松上家最后一个需要拜祭先主父子的家臣人名后,一直高度紧张的长链信收好名单暗自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先主公父子总算是入土为安了。即使陈虎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如此怪模怪样的鱼后,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真正的柔拳,应该是刚柔并济才对。只有做到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曲为伸,方可领悟刚柔之真谛。”花火的话说完,日向日足已经步了宁次的后尘,被花火掐住脉门扔了出去。苏晚歌没有料到颜沐沐会坐上来,心里有些不悦。都说了不去,还来干嘛?难道她是想跟自己同台演出?下午的天气非常好,万里晴空,周围也经常有帆船和游艇出没,位置的选择还是不错的,安峰把船停下来,乔安娜将睡着的爱丽丝轻轻放到婴儿车里,孩子非常给妈妈面子,没有醒来哭闹。至于花火和臭老九,听到凌云的话,脑门上更是不禁流出了一滴冷汗。“如果陛下想让老朽把高辛殿下失踪的事情,遍成曲儿来唱,老朽自也是愿意的。”唱曲儿先生不卑不亢地说道。“要不是为了俺兄弟,俺才不会留你呢!”大树抬起一根长板凳挡住门口,二话不说就坐了上去。就像叶子的项链,选择的属性吸收就是水属性,满十层宝石和高级水性吸收的效果是一模一样的。叶子不知道正琳几人从艾米那里听到的故事是什么,反正她从艾米那里接到的任务是解救堕落天使衣卒尔的灵魂。现在灵魂之石到手,那么这个任务也算是就此完成。 第六十三章 皇上说的全是干货 五月十六日,黄道吉日,传说是玉皇大帝得道成仙的日子。卢龙市滦州钢铁集团公司总部,戒备森严。围墙五里开外,就是勇卫营和羽林军官兵组成了三道警戒线。整个总部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戒的中心是一栋不起眼的办公楼,在这栋办公楼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四百多平方米的地方坐满了一百五医生急匆匆地走进来,因为医生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在场三人一见,立刻安静下来。靳司予仰着头,圆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面前相貌俊朗的男人,拧着两条好看的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莫燃心里还有点疑惑,但看在梵篱是师父的份上,她暂时压在心底了。原本它的想法就是直接一力降十会,直接一尾巴将那魔尸抽成碎片,结果没想到那魔尸肉体的坚硬程度竟然强到了这种程度。如今五行宫大战万剑门、血门、逍遥门三大门派的联合攻势,居然顶住了,在天下同盟的家门口打得激烈异常,硬是没有让慕容天雪一方的人马前进半步。烈焰宫、雷霆门再付出一定的伤亡之后,不得不停止强攻,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划不来,他们可不想这一仗将自己的家底都打光了。伤势恶化,斗志下跌、力量下降、夜狼君被打飞、就此败下阵来,且败的绝对不值。信上字不错,但是末尾的地方画了一个蛇纹图腾,蛇有角和爪子,和他们正在查的蛇纹图腾一模一样。但是,因为他卧室的窗户就正对余薇二楼的窗户,所以,为了监督他。朱老/爷并非死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不过如果勉强说那是他自己的房间,也是可以的。然而,那些充满暧昧与欲望的画面,却如鬼魅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说完,放开她的头发,将扯掉的头发吹到地上,嫌弃的拍了拍手。两相权衡取其轻,他只能选前者,至少在明面上保住余家的名声。也看得出来,陆明对陆安荣兄弟俩确实抱着很高的期望,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是尽力地给他们供上了。那种筒子楼邻里之间的关系都很和睦,由于没有单独的厨房,大家都将灶台搭在走廊上,做饭的时候油盐酱醋都是互相借着用,家里的孩子打穿开裆裤起就混在一起玩儿,今天睡你家,明天睡我家,感情都非常好。萧清如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身体一动,如猎豹一般翻墙而入,进了她的房间。距离正式开课还有一天缓冲的时间,这时,在沧海青清的主干道两旁,一夜之间多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个性招牌。她好不容易才逃回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放手。原本觉得相亲就是见个面,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合不合眼缘,但现在宋媛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挡住她的路,是怕自己和她说话,会让她分神,这样骑自行车不安全。红河好像觉得跟我在一起是很丢面子的事,很不情愿的和我们一起去开包间。“何故?”她心底迅速盘算,却如何也理不出头绪。辩机为自己解了蛊,而辩机又是荀夜羽推荐的……那么,她能不能推断,这蛊……是徐惠给自己下的?说着,滚滚的血色混沌之力喷了出来,瞬间将六足刀螂覆盖住,然后卷入了混沌洪炉里。现在静柔已经见识到了混沌之力,见怪不怪,只是始终不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 第六十四章 谁赞同,谁反对? 朱翊钧没指望在场的官员能解答出来,毕竟这些学问非常超前。虽然这些年不断地培养新学才子,给他们灌输新的思想。但科技可以从无到有,跨越式发展;人的思想却不能。尤其是经受了上千年儒学熏陶影响的大明主流思想,要想跨越式发展,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各大学培养出来的新学学子们,应该有人能回答虽然卢氏的娘家也不错,可到底不能和如今的季家相提并论,且不说别的,季家这位丽嫔可是深受洪孝帝盛宠,谁能比?谁敢比?上学的时候,还是按照老规矩,她提前下车,省着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右边这部分网络分配得很不合理,大部分不在埃里卡星球之内,而是落在周边的资源星球上,可资源星球能有什么事呢?顶多不过是工业级的挖矿系统,根本不值得费心。这份事业是他的,孩子们的事业就由他们去闯好了。到时候他每个孩子给五百亿美元,如果那都立不起来,他就算将自己的事业经营得再好交给他们也是白搭。桑夏真的知足了,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在眼前温暖平静的生活面前,当初未完成的婚礼所带来的遗憾,真的不值得一提。他可能是觉得这半年她活的还不够落魄,所以打算把她留在他身边好好折磨她。“不会吧?有这么好的事?那你们怎么不去?”杨超有些不相信,惊呼道。对此,杨超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其实也不需要陈清扬的嘱托,在遇到杜智恒的时候,他自然是会尽全力去打。虽然面前的几个男人看起来衣着打扮都十分得体,面容也看起来年轻英俊,但是在这一瞬间浮上来的生物本能,让她们突然意识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艾拉和思科月认为它是一种恩赐,并会隐蔽地灵活使用,而威尔卡斯三兄弟则把他当做一种需要代价的力量,你又是怎么想的?”克拉科用反问回答了亚瑟,被他提名的自然都是圆环的成员。“拦住他!”胖子这时候也发现了危险,一边呼哧呼哧的往回跑,一边儿迅速指挥和刚刚和苏醒一起留在后场的另外两个孩子构筑起了只有在足球场上才出现的人墙。当然了,并不能排除他们以这种虚假的信息为诱饵,分散城中的警备力量,从而借机逃离城市。林墨白抬起手放在琴上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指在发抖。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酝酿感情。嘻嘻这个经理是立即一个电话给了温正华的司机既然找不到温正华的那么找他的司机总可以吧?但是,丹药的质量也很关键,许半生轻轻拈起一颗,放在鼻端嗅了嗅。每一个修行者到了一定的阶段都必然会遭遇天劫,这是天道对其在人世间最后的阻拦,一旦无法阻止其飞升,天道就要面对与飞升后的修行者决战的命运。谁赢了,谁就是天道,而败者,则是灰飞烟灭永绝宇宙。‘尸臭’这两个字说出口,吴一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刚才他之所以支支吾吾了半天,其实就是不愿意去吐出这个词,想要想方设法的去排除掉这种可能。胖子在那里寻找着棺盖与棺身之间的缝隙,而吴一则是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起了这口青铜棺椁。 第六十五章 带南字的都是瓜娃子! 大多数朝议大夫们目光清澈,心神安定,并无波澜。这几日白天参观,晚上分组学习讨论,各方势力大佬们早已经抽时间跟己方人马通过气,打过招呼,把今日朝议大会的议题内容,包括百官调整方案,都给大家交过底。期间也做了些工作,达成了共识。百官调整方案虽然不尽完美,但是大体上还能接受。不过傻狐狸毕竟是跟了王乐水最久的,自然,封个神位也是正常。或许在普通人面前,猿飞日斩会有一个火影的形象,但是在这伊鲁卡的面前,他却不会故意装逼。苏云凉越想越担心,正要去找他,突然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素歌若是不嫁,那夫人也帮我回了吧,我也只伺候着夫人,夫人对我们这样好,我们都陪着夫人。”这边素心一听素歌的话,忙不迭的也赶紧的摇了头,态度瞬间变了样。他几乎是怒吼出声,可惜众人之沉默了一瞬,就再次疯狂地继续叫价。“的确,如果仅仅只是借用古城身体里的力量的话,优麻还真未能把麦野怎么样,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力量来着。”观月说道。其实,狂三对家里收养男生非常的不感冒,奈何卫宫切嗣被自己误杀了,狂三也只得捏着鼻子收养卫宫士郎。红叶汁不是深红色,而是一种半透明的红色液体,流满一杯后,红叶将杯子递到王乐水面前。灵羽眉头微皱,手中的动作停下了,但是保持着手势,手上那白光也凝而不散,看的灵风暗暗心惊,这是到了一定的境界才能做到的。“真的吗?”楚兰声音颤||抖|的问道,连一向冷淡的蜘蛛精三姐楚鸢也目光灼热的看向林晨。云朵朵静静地看着慕容澈,眼底的情绪复杂难懂,他真的会把她的父兄当成自己的父兄吗?水上行走?!容浅看了沐绯烟一眼,蓦地想起初见那人的时候,江水之上,他在水上如履平地,那是个晚上,所以她并未在意,只觉得或许中间有什么别的缘故,而今沐绯烟都这样说,无异于是真相了。四大家族的资料,李辰都已经看过了,自我晓得这个沈霸天是何许人也。虽然心中非常不舒服,但至少说明他昨晚对她好只是有这样一个目的而已,并不是在和莫梓涵一起酝酿什么阴谋。尼玛,忘记刚才用手捏了她。结果再去捂自己鼻口的时候,突然闻到了手上有股恶臭味。在路上,慕容澈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就连万御医和安御医都给慕容澈把过脉,摇头叹气,他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若是哪一日凤家的血脉更替,有了杰出人物,再来入仕,那就是真的本事了。马面见不妙第一时间闪开,元贲眼里只有牛头,岂知这牛头临危犯二,那副德行浪到了极致。进了屋子,恋发现艾萨克已经醒来,装好了衣服,又恢复了那个优雅的白天使形象了。“呵呵,夜老大,我看你要是待不下去的,还是出门,外面空气新鲜一点。”麻子连忙一脸讨好的开口道。复国自然需要有着大量的财力支持,当年她们这一脉虽然留下了许多的财富,然而这么多年运转下去耗费也所剩无几。所以这些汁液很宝贵,我自然不能浪费,我找了个容器,将这些汁液全部收集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第六十六章 凤梧啊,朕要给你加担子 潘应龙马上领悟到,皇上明面上是敲打自己,实际上是给自己交代任务,加担子。好啊!皇上,臣就等着加担子!潘应龙沉着地说道:“臣愚钝,还请皇上训示。”“加强基层组织建设!”朱翊钧开门见山地说道,“主要是加强农村基层组织建设,推进大明新农业新农村建设。”都说明清皇权不皇帝冷冷地瞧着他,目光缓缓上移,回到沾满血渍的手掌上,伤的明明是手,为什么痛的却是心呢?其中白僵最弱,差不多和人类修士的炼体期实力相当;黑僵相当于炼气初中期;跳尸相当于炼气后期到筑基后期;而飞尸则相当于筑基大圆满的修真者。若是一般人看来,既然皇宫外看到的皇宫内,以及身处皇宫内看到的景象不同,那就是一真一假的情况,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她一生都在跌跌撞撞中度过,没什么好运气,和他在一起后,反而带的他命运不怎么好了。“张太医,他怎么样了?”嵇璜立在床榻一旁,紧张地盯着床上闭目昏迷,脸颊潮红的顾谚昭,又急忙向替他诊脉的张太医问道。“解释,解释什么?再多的解释,能挽回你们对明月的羞辱吗?苏寅政,你欺骗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乔宋死死地咬着牙,骨头咯咯的坐下昂。“飞飞,这次我说什么都要带你离开这里,以后你会明白我苦心的。”叶坤近乎有些哀求的说道。声音中已隐隐有些颤抖,显然是压抑着愤怒,众将领深知这位王爷的脾气和他常胜将军的名气一样大,心中皆暗自祈祷,希望上官宏烈杀了张怀江泄愤就算了,可千万不要迁怒众人。严燕生对穆青青的喜欢,她是心知肚明的,这次将她绑了来,定然是为了替穆青青出气。“所以你可以放心的离开,我是不会伤害你的。”黑衣人的心情居然在一那一刻,一下子明朗起来,连话语中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周通一愣,显然没想到许舟在紧要关头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点点头。松庚立刻就明白了狼泰的示意,在传给虎启的时候,他故意把毽子踢得高高的。这是大家最熟悉的。第二种是在第一种的基础上,再加上两个条形磁铁。从水月楼离开,徐白芷身哈欠连天,十分困乏,有几次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看着好生令人心疼。如此循环反复,直到第不知道多少剑后,他的双手再无力气抬起,黑剑落入水中,发出清脆响声,而后消失。林风一直在心底默念,同时期待着赶紧结束,不为别的,太尴尬了。“雨浩,魂灵的发展已经步入正轨,位于明都的首座传灵塔也即将彻底建成。为表彰你的功绩,陛下已经下旨封你为帝国侯爵,封地则是位于帝国南部以青湖城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区域。这人是不是没长心呐!圆融大师把什么秘密都告诉他了,他竟然还不思上进甘愿堕落。史丹尼早已兴奋得拍起了巴掌,脸上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坏坏的笑容。看到此景,许志远不由得双眼一眯,感觉这幅画面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说来话长,其实我还有一个妹妹……这个暂且不说了,就说你们两个的事吧,别放在心上了,听见没?”李歌对六少说道。 第六十七章 朕的培养和选拔官员之道 看着潘应龙期盼的神情,朱翊钧笑了笑,开口道:“很简单,放权给乡村。”“放权给乡村?”潘应龙不是很明白。“乡村不是很排外吗?下派一个村长,他们十有八九非常不乐意。既然如此,那朕放权给他们,让他们自个选村长。”潘应龙似乎明白了,但还是没完全明白。“皇上,从村民乡亲“好的,兄弟我陪你。”李二霸一听喝酒立马同意,男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马蹄得得,铃声响处,前面一哨人马,名驹金鞍,骑乘者一色英俊少年,个个黑衣皮靴,腰中紧扎铜扣革带,面上容光焕发,冷然分列道边。“可以。”保安大叔沉声说道,一边说着,就往江纯的方向走了过来。眼见自己要被对方包围,江纯连忙后撤几步又道。“你受苦了,是我平时疏忽了你。”张老爷看着憔悴的儿子说,用手握起张世羽垂下的手。开车回家的路上,兰倾青盯着面前的红灯出神,不由得想起了在【灵异直播间】听到的故事,以至于红灯变绿灯了都没有发现。幸好已是深夜,马路上车不多,并没有用喇叭唤醒她的沉思。大多商品都已经沾染了血迹,显然是不能用了,宁红夜她们只能挑选那些还算干净的商品。今天律绘的哥哥也在场,想必信息是律绘老哥传给律绘,律绘又传给卓奈。阿栀的身体变得绵软,随即往后倒去,四皇子上前一步抱住了她。“越说越神了,怎么又出来箫声啦?”炕下头娘们儿的插话,无疑勾起了三叔的较真劲儿。然后许下重利,如果能把那东西弄过来,龙后会高价收购,可算是把龙霸天高兴坏了,母后那儿有一堆她眼馋的宝贝呢,到时候一定要不等价交换。如果老妈的这种开心只是一种委屈求全,想着儿子开心就好。那么我应该顺从自己的内心,让老妈看到自己真的开心?还是转而委屈自己,以求得老妈的开心?所以,叶氏四老对于所谓的科学,可是一窍不通的,所以,当四人意识到接下来的敌人能够使用强大的科学力量的时候,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一脸的为难。“秦宇,为什么不让我调动地方部队?就依靠我们俩,能找的到吗?”下来了直升机之后,陈元川一脸不解的看着秦宇。石头来到半山腰,此时周围的植物已经变成了针叶林,周围的植被也少了很多。眼神扫了一周,在海岛边停着两艘游轮,一艘张浩见过,那是杰森开过来的游轮,上面除了电脑等物,并没有宝贝,看来这帮人并没有探查到海底的宝贝。察觉到兄弟们的动作,李隆基先是一怔,忙整理心绪,勾起唇角,抬头便要问,却在看到萧江沅的那一瞬,笑容一僵,眸中情绪一眼万变。乌黑飘逸的长发披散在后背,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黛,眼如秋波宛转。寻找的过程茫然又漫长,也有人劝我还是回去吧,许易又不可能真的失踪,假期结束他就会出现。如果这些事一一写出来,足足可以写出一部血泪史,这人哪里是局长,他就是黄家的打手,只是这打手披了合法的外衣,却做着最黑暗的事情。“我挺好的,倒是你,这些日子受苦了吧。”南云菡紧紧的回抱着拓跋余聂,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不用说,南云菡就知道拓跋余聂这些时日过得有多辛苦了。 第六十八章 开始经营天赐之地 “呵呵,好了,我今天是来和你们谈一件正事的。”陈修远正了下神色,郑重的道。叶倩墨有些心虚,谁知道情节没按照她预料的展开去,天月竟然另有其人,与那个子骞不仅不是一对苦命鸳鸯,天月还恨不得要杀死他。那边的人还以为这边碰上了大麻烦,早已经挂了电话,怕是朝这边赶过来了。此时的陈曦已经闪身至千米开外,为了牵制住更多追兵,大声喊道:敖熙老龙,多谢贵公子赐予的令牌,龙族三位长老龙魂受损、命不久已,陈某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就此告辞,接下来你还是还好好与黑龙族解释吧。修罗派一片平静,而天煞宫此时却是热闹的很,因为这时候天煞宫来了一位贵客,这位贵客乃是来自飘渺天宫的使者,渡劫期的强者,尽管渡劫期在飘渺天宫不算是多么强大的高手,但在飘渺星外围区域却是无敌的高手了。雨歇一愣,老实说,她根本没觉得自己错了,所以压根没有反省过……这让她怎么说?怕是真的,韩母是真的想要她就这么没有任何理由的和韩家脱离关系。“墨墨,它好可爱,”慕容宸吻了下去。叶倩墨早已失去了清明,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上,破涛汹涌,而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身上的人,紧紧地攀附上来。“是蓝哥哥!”穆羽馨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开心地叫了起來,边说着边把手机放进了田暖玉的手里。如果仅仅是不吃不喝的话,罗冲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如今他的肉身远胜常人,而且还有丹药的支持。“这可不好!一个姑娘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说明这个姑娘已经走上了爱上这个男人的第一步!”白墨一本正经的说道。众人长吁了口气,但同时心内又产生了另一个疑问,像是谷主这样的本事还会染上风寒吗?“为表达我万宝商会的谢意,两位可在商会暂住几日,在这城中游玩一番,所有的费用,我万宝商会承担!”高启看着刘卫。当然,大多数人还是会延续以前的习惯去吃饭,除非是在修炼或者有要事耽搁下。只不过如今这位大汉也是鼻青脸肿,一只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了,浑身上下也都是鲜血——和泽法战斗一天一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是蔡京不一样,蔡京作为赵佶这么多年来,大部分政策的执行者和推行人。只是赵佶能够带着西军那帮人硬扛西夏人,而且战而胜之,确实是超出了赵榛的预料。故而,重新开场比赛以后,堪萨斯大学的防守重点仍然是老虎队的德里克-罗斯。江云安身为绝对的工作狂,秉承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还干得比牛多”,整个公司上下他办公室里面的那盏灯永远是亮的最久的。冯先舒放下高倍望远镜,搓了搓僵硬的双手,又揉揉红肿的眼睛,大声问道:“振云,咱们现在到了什么位置?”受引擎、气流等因素影响,在飞机上必须要大声说话,否则根本听不见。一对一的战斗,林枫有信心击败四翼大天使,但是一对二,林枫就没底气了,四翼大天使在速度上,攻击强度,领域方面都是远超普通的黑暗天使。而他们发生内讧的理由也非常的简单,就是分赃不均。那三名日本人,要求将这颗陨石必需运回日本。而那些白种人,则要求将那颗陨石运回欧洲。神裂依稀记得这位红世之王的资料,“哮呼之狻猊”普鲁森,“星黎殿”的守备队长。一般的能力是音波类型的工具,手中的喇叭正是他的武器。王滔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他身形连连后退,陆辰好像贴着他一样,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好像陆辰是不可战胜的。手下立刻道:“是,长官”心里骂着:现在正在开火,哪里能查到?跑过去送死吗?车慢慢开向了路开,赵越看见了一个老熟人,周海波!这个家伙今天下午跟他周旋了一下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现在周海波正带着一些全副武装的jing察站在路卡处。孙元起摸摸鼻子:“本来我还想隐瞒上一段时间的,纵使不能掩尽天下人耳目,至少也要让日本放松警惕,一时半会儿别动员那么多师团过来。赵湘坐上后座后笑嘻嘻地说道:“我就知道爸爸心疼我,怕把我饿得皮包骨头就不好看了,到时候嫁不出去还不得留在家了烦死你和妈妈呀”。“总之应该不会是坏事吧,呵呵月光城真漂亮呢!”芬妮正趴在窗子前面,目光闪闪的看着窗外,带着几分壮丽又不失秀美的月光城。映着一湖的粼粼波光,看起来分外的迷人。邓禹和朱祐顾不上惊奇,也跟着杀出去,一人持剑,一人持枪,武艺皆是不俗。不过皇宫大内,也不是谁能轻易进来的,当今天下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南方那位拳圣,可惜对方从倭岛回来后,就销声匿迹。毕竟,她一直都在长宁区长大,在项天的严格教导下,就没有离开过长宁区,对其它区亭自然十分好奇。项正祥和卢正甫闻言,当即纷纷开口应道,对于朱明轩向着他们两人的疯狂示意,直接选择视而不见。唯独刀刀斋跟冥加,不是那么好糊弄。不过眼下,这俩是不可能跳出来拆台的,因为无论对他们还是对犬夜叉等人来说,强行拆台都没啥好处。他这边寻了好半天,忽然想到了自己在那南天门前席地而坐的时候,身体里产生的一种奇异的暖流。 第六十九章 明国就是礼数多啊! 胡应麟上前拱手作揖:“晚辈见过舒爷。”王士崧也闻声上前行礼:“晚生见过舒爷。”舒友良笑得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故作矜持地说道:“客气了,客气了。你们也组团来参观工厂。”“是的,来学习学习。”听了介绍,顾养谦、萧廪、王家屏等人也纷纷上前打招呼。舒友良看到了人群我们两人楼下分别,我回头看了一眼陆陌川,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失落感。“老二老三,你们两个呢?”蔺天琊目光深邃的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继而转向晋王与禹王,同样的,他们也未显露出丝毫的不甘,在这么一瞬间,全场一片静谧,气氛有些压抑,只闻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十点半,许靳乔关闭电脑,又去看望一趟儿子,唯唯已经睡着了,他亲了亲儿子的额头,道了晚安后,实践他的承诺,回到了主卧室。如果只有陈飞在场,趴在地上让其踩上几脚也无所谓,反正没有人知道,男子汉本来就应该认赌服输,如今人家都已经退让一步,自己再矫情也不好,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就是这个理儿。有钱可以任性,可以挥霍自己的受欢迎程度,但是并不能作为犯错的理由,特别是,他现在一脸无辜,毫无觉醒。就在争斗达到白热化的时候,几张照片被分别送到了上海市有名的报社中,再次往波涛汹涌的静安区砸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三目魔魂死,成了叶向晨的傀儡,但是有着叶力作为力量,三目魔的灵魂之术不减反升。露西一脸震惊,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当自己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积分的好处,才真正认识到逆天之处。看着时崎狂三的动作,张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白智孝赞同的看了白光朱一眼,她哥哥之前虽然心性大变,但始终都是她哥哥,见识虽然不如她,但也差不了多少。“没事,你睡得好就行,早安,今天咱们就要参观下这座城,去打扮一下,整理一下吧。”陆亡点点头,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殷姿原本以为,这样的理由已经足够充分,可以让她摆脱这个让她觉得厌恶的麻烦了。胡不归心里清楚,他较劲的其实是自己,是整个刑罚制度。他感到面前这个老人面目可憎,对自己的愤怒感到滑稽和愚蠢。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怒气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瘫倒在椅子上。福晋只觉得心口气的一颤一颤的,看着温馨的神色阴厉中带着几分厌恶。接下来,凌枫又去揣摩疾风穿云,此功在普通炼体修士的功法中,已算是相当上乘了,最重要的是其能自成一个体系,修炼下去,还不会引发冲突的危险。集团办公室主任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门外,王政委看到后,摆了摆手,让他先行进去。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也是希望能在对方没有作出反应之前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当”的一声,接着听到惊呼声。我急睁眼看时,只见高通的砍刀已经掉地,手还停滞半空,面上露出惊骇之色。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巨石正是他长久没有联系却始终无法忘怀的郭子欣。 第七十章 庆幸时代重锤掌握在大明手里 首先映入五人视线里的是六根大烟囱,那边两根,这里四根,每一根都有一座塔大小。笔直地像一杆长矛,直插云霄。然后是一栋栋厂房,框架式结构,全是钢筋混凝土浇筑搭建。厂房大多数有两层楼那么高,也就是六米左右。部分厂房要高出一截,有三层楼那么高,足足九米。老万走在前面,四国的选手此时都住在皇宫里,静等各自的国君关于割城事宜的回信。萧炎虽然身世看起来普通,但是为人处事,大有一股自古英雄出少年的气派。宁愿来到床前,陪坐在另一侧,伸手拉着落叶叶的手掌,比下午暖和了不少,没那么冰凉,也没那么蜡黄。“我无能?我是不是无能你不是最清楚吗!”皇甫夜一把抓住她,将她拉到身前。与其他峰主所不同的是,他常年静修于第七峰内,不理宗门内的任何事务,虽然每次收徒大会都会出席参加,但却从不收徒。看她们卑微的蹲跪在高阳面前,任由高阳一一掂量检视,就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那样,连音说不出什么想法,只是在暗自琢磨着高阳的目的到底会是什么。方昭恒也忙赞叹了他几句,然后两队人马进入旅馆包厢,关起门来议事。离开那里已三十多年,也不知旧居是否还在,更不知当年父母被害后是否有人帮其收尸下葬,反正不管如何,此次回国便能了解清楚了。看到镜空又举起拿着红色绳子的手。她连忙飘到离镜空很远的地方。不一会儿的时间,赵慧芳就将烧好的热水提了过来,浴桶已经被姜清宁放好了,里面已经提前被姜清宁放了些凉水,再加上赵慧芳烧的热水,水就变成了温水。玲珑连忙回头召唤召唤出巨大手掌挡下了手里剑的攻击,但这也给身后的两个分身抓到机会,再次砍伤了玲珑的后背。“不要在这逗留太久,我们尽量绕开这些魔物,跟我来!”罗强带着众人一起进入到了下水道下面赶路,这样可以避免被天上的恶魔所发现。主持人刚说完不到2秒,哈里就已经飞出了决斗台外,并且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他甚至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万一那些盗匪的目标是工地或者旁边的段家酒肆,那么后果也会十分严重。然后她并没有解释,而是抬手按了上面几个按钮,下一秒那个东西里面就传出了几个声音。“呵~来了吗,可惜太晚了!”张角微微抬头,就那样隔着风暴与黑袍老者对望。抛开贾洪斌所做的事情不谈,这些和人家贾月月无关,单单贾月月本身来说就值得赵宇哲相交。所以,若是这配套的服务跟着做起来,这些客商留在望江的机会就会大。“好了,别撅着嘴了,你阿婆同意了。”姜清宁看着周满月憋屈的样子好笑的对她说。当初,是她救了他,又一步步的用蛊,帮他拿下了西楚,登上了帝位。君无疾面色一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中的匕首,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我心里头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却也知道这冥雪兽肯定就在这里。因为,按照这里的场景来说,和阿蓝说的一模一样,因此,这里肯定就是冥雪兽的所在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见冥雪兽。 第七十一章 这些娘们什么都敢说 老万指着前面的厂房说道:“前面是轧制一车间、轧制二车间,属于乙级保密单位,所以没法带你们去参观。”胡应麟和王士崧无所谓,他们一个学文学,一个学法政,参观工厂只是看热闹新鲜,反正都看不明白。马塞洛和莱昂却在心里忿忿地骂道。又是该死的保密条例!不过他们心里又生起几分庆幸。青衣十三楼的飘渺楼的楼主白雨霖,白雨霖怎么会跟侯千军走在一起呢?萧过也举得十分奇怪,但是仔细一看侯千军的表情,萧过就知道侯千军是被逼的了。“恩,带上茶花与东菊,咱们现在就去,我倒是要看看,凭她有什么资格与我儿子争家主之位”,孟秋荷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然后将茶杯用力的磕在桌子上,狠狠说道,转间领着腊梅出了前院。按照等级来讲,这应该是少将级别了吧?而且他的一身打扮应该是特种部队才有的装备吧?既然是特种兵,又为什么来这里呢?由于他现在执行的是特殊任务,连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是假的,因此他不可能联系朱碧瑶和苏苏。白飞飞也跟着在魂魄中搜查,萧过刚好经过她的身边,突然白飞飞伸手拍了一下的他的肩膀,萧过一惊,手上勾动着幽魂剑和凤歌剑,准备一不对劲即挟持着白飞飞逃出去要紧。院长大人此时感叹一句,显然对已古少所说,有些怀疑!这种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怀疑,怀疑属于正常,若是不怀疑,就显得不正常了。就在这时玉玲又一声长啸,这一声的声音低沉了好多,就象是受伤后的低吟。强大的冲击力,使得光暮中的吴昊,迅猛的身形一颤,就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周遭那众多金甲卫就抓住了其破绽。他正疑惑时,从洞里传出动静,“吭哧吭哧!”,一种很怪的声音渐渐接近洞口,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吴昊也是在此刻猛然睁开了那紧闭的双眼,一口炙热的气体从他的口中吐出,随即身形一动,已是如那离弦的箭,对着铺盖了整条未知道路的金色大道疾掠而去。浓浓的黑气笼罩在男人身上,本来俊秀儒雅的青衣少年在黑衣笼罩的那一瞬间,变成了一头巨大的黑牛。以后晏野无法再兼顾到他的时候,他能生存下去,并且不能混的太差。“大长老,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缓解一下她的痛苦吗?!”尤希澈语气心疼地说道。隐隐的用鞭子抽打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在这寒冷的夜晚之,听去显得分外的清晰。夏淳的晕倒,顿时令场面一度纷乱起来,最后还是富顺反应过来,让人去叫太医。而有很多画面,只能够在时间上面吻合,却没有更多强而有力的指证。长得好看的人当真是做什么都很好看,南熙虽然穿着一身野战作训服,但是肤色莹白却显得楚楚动人。“我还带了防晒油。”晏野看连心迎对自己收拾的行李很不满意,所以他蹲下身来,拿了两瓶防晒油出来。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惜疼爱她舅舅在她五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舅妈也带着表妹改嫁了。没办法,谁叫分身得有周正亲自来操控呢,在这种关键时刻,周正压根没工夫分出一个线程来管自己的分身。来使不但有刘备阵营的老熟人、已经暗中投刘的辛毗,甚至还有袁谭的头号谋主郭图。 第七十二章 卢钢高中才是大明名校啊! 舒友良笑眯眯地反问一句:“难道你们不觉得好吗?”马塞洛和莱昂站在一边袖手旁观。胡应麟和王士崧对视一眼,摇头道:“舒爷,我们觉得太粗鄙了。”“太放荡形骸!”万如意连连点头,出声附和:“对、对!两位先生说得对,这些娘们太粗鄙了,太不正经了,说的话句句直奔下三路,太不文雅了方福乃是一个势利眼,趋炎附势之人,一看到这位老板出售如此阔绰,立马对他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迎请这老板。即便是以前华山论剑上,也罕有出现在第一项会有人挑战他们的情况。接下去的第二组,也是异彩纷呈。最终的结果是,乌骓马当然不让的第一名。尔朱兆是第三名。当前形势,方家已不可能再独自保有这块七彩云石,不说对面的宗祖令东来,就是一个西门世家方家也应付不来,何况,这台下各派,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山河破碎,无尽虚空崩裂,大片的黑暗浮现于天穹,那是虚无之地的黝黑色泽,也是永恒孤寂的阴冷。不光是总是一下如此,就连宗老们也有此种感觉,没有一人有自信可接下如此一掌。不然,等到无名进入碎虚境,声望所归,那他们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大军浩浩荡荡开了过来,看到如此整齐威严的大军,原本还有怨言的人也不敢再说什么。郑泽昌赶紧倒满了一碗酒,趁着众人目视大军之际,悄悄把手中白色粉末倒进了酒中。深邃的眸子异常迷人,像黄金一般的长发闪动光泽,傲挺的胸部毫不吝啬的露出一大块雪白,丰嫩白皙。在今天邀请灵帝,也是他想早些弄明白与大徒弟有关的事情,若是他不着急,恐怕今天还真的就没有他与灵帝的会面了呢。这一颗很可能是五域大6崩坏的天道之眼,如今已经融入了秦昊的世界中,从某种程度上,算是秦昊世界中的天道化身。这边洛莲华和君煜然朝着万兽窟的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寻找洛云汐和洛英杰的踪迹。像是听见壮硕蒙面人的吼声得了信号一般,又一名白衣蒙面人从草丛中掠出,肩扛一柄大剑,如同半块门板那样宽阔,连扬看着大剑只觉得脖颈发凉,这样的兵器该是一下能把人的脑袋砍下来吧。后神农生帝魁,魁生帝承,承生帝明,明生帝直,直生帝牦,牦生帝哀,哀生帝克,克生帝榆罔,历经五百三十年,被黄帝取而代之,至此巫族退出了历史舞台,人族大兴!窗外的流弹像雨滴一样打在战舰上,吓得徐光熙和张黎心惊胆战。仇星宇则举起雪茄,一改往日慢吸慢品的习惯,毫无风度的狠咗了两大口,直咗的他嘴唇都有些发热,这才忍不住一下子爆发了。这个直播间的人流是最大的,不少人来了,又有不少人离开,直播犹如静止画面一般,谁都没有耐性等下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雷骁手持两个厚厚的木质锅盖出现在红尘客栈的门口,来往的客人指指点点,雷骁露出头来和众人微笑示意。“你好。”慕容凝月轻轻的道了一声,并没有那么把烈刃放在心上。可这个孩子,不仅准确地叫出了段嫣的性别,还称呼她为“姐姐”,显然段嫣在孩子眼中,是具象清晰的。 第七十三章 成语太难懂了! 舒友良看着两人,笑眯眯地说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这么大本事,也没这么大权威下这个结论。这话是皇上说的,他在西苑跟我家老爷说的。我家老爷又说给我听。此话在朝臣里广为流传,不止我家老爷知道。只是很多老夫子不愿意说出来,宁可闷在心里。”皇上说的?!胡应麟和王士以前都是一个感性的动物,只要能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的话,自己就会特别的感动。只要有她在一日,你的眼里永远都不会有我。所以我一定会让她永远消失。此刻沈傲凝内心疯狂的嫉妒着沈傲凝,肯定是你迷惑了秦瑞霖,我一定会把他重新夺回我身边。她想了好多好多,独独没想到那张公子竟有个这么个见不得人的嗜好。沈长风强忍住心里的厌恶,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熙熙攘攘的人,终于看到了趴在吧台上,不省人事的孟雨涵。沈傲凝不再说话,跟着韩沐熹一同出发,一路上,沈傲凝负责指路,韩沐熹负责开车,沈傲凝不只是说话带颤音,就连伸手,手指都在发抖,她的脸上早就没了血色,她不敢相信,如果是去晚了,蓝蓝会发生什么事。沈傲凝一脸平静的看着秦瑞霖,在她得到了秦瑞霖默许性的点了点头之后,开口继续的说着。既然囚禁熊倜的屋子前方遍布暗哨,后面也定然如此,但黑月与封三手一路过来,却一个也没有遇到。“蝼蚁!”雷格纳不屑挥动左手,而恶魔虚影也模仿了他的动作,于是亚历山大在半空之中就被恶魔虚影一掌扇飞,撞在了看台的高墙上。不过根据父亲的说法,许冬一开始是在国外做生意,后来则去了临州,结识了几个厉害的人物,然后在临州投资。澳洲大学的食堂,没有分区,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饭菜都是一样的。纱衣的料子很好,不一味的细软也不会觉得扎和硬,姚楚汐在穿着纱衣入水时还觉得有些舒服,好像那纱衣是可以用来搓身上的脏东西一样,不像是帕子那般轻柔,也不像澡帕那般坚硬。现在好不容易主子缓和不少了,虽说没完全放下这事,但起码比以前强多了,这不,还能看出她有心事哄着她呢。车票买的是最近的一班,吃完饭出来,差不多还有20分钟就要发车。而丹鼎派又分八大丹地,专为修丹而建,逐一而设,乃是雷神庙、天一水池、龙虎殿、涵星池、王佑墓、詹碧云墓、演教殿、飞仙台。张远终于明白了“合体术”的原因,可“合体术”的劲力为什么又会从青册身体上传出?张远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眼前的世界一片昏暗,分不清四周有什么,都是黑色的。他想伸出手去试探一下,可是却动不了;想开口喊她的名字,却一样张不开嘴巴。仿佛置身在密封的棺材里,没有光线,没有希望,没有任何可以努力的地方。这次他表现得,比对钱邵宗更尊敬,不仅加了“老师”的尊称,还用了“一位”这个词。“造谣,完全是造谣。”叶雪突然激动了起来,朝着我就大喊了起来,不但把我吓了一跳,就连整个会议室里的人,全都转头看向了我们。朱玲只见到甄甜过来见秦力,还给了秦力那么多银子,看似完全就是白送钱一样,是因为朱玲本来就很直接单纯,也不够敏锐。 第七十四章 滦钢职工医院 宋时是他皇兄辖下的宋知府,对他而言,却还是当年京中一面顿尽的宋三元。火车已经启动了,人家手里还有票,童澈说不出什么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把视线调到了窗外。于忧本身先天条件不错,鹅蛋脸,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身材也是刚刚好,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它是与武帝墓连接在一起,还是有着独立的入口?神秘的被封起来的右侧室,会通往那位思想巨人的长眠之所吗?他沉默的看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哪怕是细微的不自然的一点表情。看到苏宏拿出自己的武器,洛天幻也算是明白对方的职业是什么了,是一种名为枪剑士的特殊稀有职业。近战与远程天衣无缝的完美配合,让其在一对一的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一家上下都只盼着这仗能早些打完,不一时老夫人和纪氏、两个儿媳都从后院里出来,听他们说了这个好消息,也喜不自胜。熊御史从京里来时以为自己已经看完了汉中经济园的卷宗,甚至问过宋时的父兄、家人,对他这里已该是摸得透透的,却不料路上随便说几句话,就又引出了新东西。叶妙失落极了,但也知道自己以往的行径,要一朝一夕得到陆时屿的接受不是简单的事。张家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姜云卿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要去追可那主仆二人早已经消失不见,陈滢又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能神情焦灼的等着。他的话才落,在他的眼中,那脸干如骷髅,又长有青红苔藓的魔神已经消失了,只一会儿后,身边阴风起,魔神已回。根据天地灵气的浓郁来判断方向,段秋和特蕾西带着队伍朝着秘境的中心飞去。“可是,大姐,到底是,还是不是呢?”还是最后入团的那位姐妹在说话,其余的姐妹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其余的三十多位姐妹可都是嬴泗的,同样也知道嬴泗和何茉莉的关系。赵远虽然十八岁就进入了部队,但是对于这种社会上的手段还是有一点点的了解的,知道是碰上了这种专门碰瓷的人。听到声音,楚天羽的内心,无比的激动,他的眼眶瞬间流出了泪水?“还真的是你,还真是年轻有为呐”林枫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感慨说道。随着苏子墨温柔的歌声响起,苏曦儿已经完全停了下来,乖巧的依偎在苏子墨的怀里,嘴巴微微动着,似乎在附和着苏子墨的歌声。这几粒丹药已经下肚,瞬间便产生作用,一缕缕热力从夜锋腹内升起,运转一个周天后归寂于丹田,被那颗黑白色金丹吞噬运转为灵力。天空之中无声无息的落下一只夜莺,它落在那树干上,看着那幽黑的铁链,似乎在看着怎么解开。说完之后,巡逻队员就匆匆离开了,而袁星则是向着议事大厅的位置走过去。“正如你所见,协会那边人手有限,而且,游荡在坠星湖周围的野生曜兽都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了。”希微琳说道,她曾经去找过协会请求支援,但她不是第一个因此事委托协会的人。“真巧,我不久前也拾到一枚戒指。”璇夜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戒指,笑道。那是她在富人区捡到的。“但若是我以扁鹊门禁术作为报酬呢,任何人只要击杀魔门子弟,都有机会来药界研习扁鹊门禁术,而我作为医盟第十四人,这点遗愿应该不是问题吧!”陆羽淡笑道,而同时抬起头看向天空。秦珍珍又是以舞姿相据,甚至连笑容也没有,只是傲慢的瞥了一眼台下之人,其实真心话,她对单寻妃到还有所相求,只是这种场合还不便直言相诉,要舞毕在寻找机会。那是一只属于年轻人的手,皮肤光泽,肌肉饱满,棱角分明的关节透出令人羡慕的力量感。但那只手却又远远称不上完美,因为在它的食指和中指部位,各自缺少了最上端的一个指节。奶妈长出一口气,看着那被揣进地面大坑里的郭茂峰,憋了这么久的怨气总算是吐出来了,浑身说不出的舒爽,甚至有冲上去踩上两脚的冲动,但她也深知郭茂峰的厉害,还是把心中的冲动按捺住了。另一边殷羽风的目的呢,也是为了据兵而战,只要阻住你我江面保有优势,两军相对即可,战术上可以把你气蒙,但并不想把你打恼,所以适可而止,还搞什么夜袭呀根本没必要,没有想着削弱你太多力量。也许是因为肖林他们的气势太足,将林曼三人震慑住了,原本三人还想拿捏一下,结果等到他们一落座,就忍不住开口了。王林已经一败涂地,但他还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兀自嘴硬道:“你胡说八道!”因为声带刚刚受了重击,他的声音又底又哑,像是个气若游丝的垂垂暮者。不管怎么说,此时的妖娆已经变得如同深渊一般不可揣测,哪怕是雷羽都摸不出深浅来,这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坐船咯。”林梦对于地币这种东西好似无感,直接一蹦一跳上了船。“阿尔雅说,红狼族的不是今晚来,就是在明天一早,让我们今晚好好守一晚。但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月亮都要升高了,这么下去的话……”阿耶有些着急。毕竟老爷子六十岁娶了他娘亲时,便没被村人少当做笑话笑过,再且他生长的环境下,又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辱骂他。 第七十五章 阁下是谁? 万如意笑着答道:“瞧舒爷你说的,我们滦州厂矿医院,好歹也是大明第一批成立的公立医院,广招天下名医,医治厂矿工人数十万,肯定有自己专长的医术。”舒友良一听更感兴趣了,“那你说说,你们滦州厂矿医院,有什么自己专长的医术?”万如意深吸一口气,自豪地答道:“不瞒舒爷你说,我们滦州医院,擅长骨等她到奶茶店的时候,正好看见嫣然和李季行凑在一起说话,十分的亲密。云佳涵和陆雨雨虽然非常高兴萧影帝没有嫌弃她们,但是对于自己有自知之明。德妃的这个态度反而让魏清宸心中更加没底,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做些什么,只得怀揣着满腔的心事默默地随着德妃往前走。想赢,想战。几名少年直白坦荡,摄像机扫过,喷泉下的光面与暗面一样耀眼。萧翊辰眉头蹙了蹙,回想了一下,是有些印象,倒不是对白诗雅有印像,而是对那场宴会有印像。顾玺看着苏无双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着郭冰,牵着她的手往电梯走去,他便轻笑一声跟在他们身后。“多谢大人教诲,学生谨记在心!”众人一同起立,恭恭敬敬的给张佑鞠了一个躬。最后她花十美分借用烤肉店的电话机打回盐湖城,告知陈教授已经在旅店和西泽汇合了。内行的人总算看出来,这一局萧翊辰选成吉思汗的原因是什么了。从初中到高中,青春期最迷茫、叛逆、不安的时候,迟早会忍不住觉得,身为父母既然给不了她该有的关爱,那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呢,她觉得她不应该出生,她从未曾选择过出生。不过第六层,即便是当初柳艳姑交给丁鹏的五毒真经上都没有记载,完全是系统对五毒神掌优化后的结果,这种优化使五毒神掌的武学品级提高了一大截。“获得本年度沃尔夫物理奖的是来自爱丁堡大学的彼得-希格斯教授,来自布鲁塞尔自由大学的弗朗索瓦-恩格勒教授、罗伯特-布劳特教授!”接着希格斯三人组登上了领奖台。上官悦口中轻描淡写的伤势,齐蕊却仿佛能看到齐渊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眼圈一红,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已经有宫人向穆天香禀报了夜天宇身在何处,穆天香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夜天宇,顺便目睹了其美人在怀的一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雪放下报纸,然后抬头看向梁思怡。即使两人有了肌肤之亲,看到他裸露的胸膛,齐蕊不自在地避过头去,这让一心想要显露自己身材的某人非常挫败。出了门,潘伟轩直接跟着沈浪走到楼梯口,在沈浪掏出烟盒的时候抬手压住了他的手腕。潘伟轩看向倪怀柔,发现倪怀柔的表情有些怪异,担忧的碰了碰她的手臂。当然他能这样行动自如的原因,也是作为南方军团的贵客,炙炎要塞给他们几人都开通了特别的权限,否则任何外人胆敢在要塞之内动用高环奥术,就会瞬间受到要塞奥术序列的打击。门外早已经来了很多的韩磊听到齐蕊的话浑身一震,他抿了抿唇,转身离开了,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听到郑梦媛的话,丁禾点了点头,然后又将郑梦媛拉到自己所在方向,朝着不远处就餐的食客桌子上指了指。良彦扶起凤麟,把自己的斗笠和蓑衣解下给凤麟穿戴在身上,搀扶着她一步步走进城。 第七十六章 想明白了就好! 夕阳从窗口照进来,把桌子、墙壁还有里面的人,照得橘红一片,仿佛一片火烧云落在了屋里。男子站起身,拱手道:“本官正三品嘉议大夫阶、御前朝议大夫、鸿胪寺正卿吴昌,冒昧请两位国使前来,见谅,还请见谅。”马塞洛和莱昂连忙拱手回礼:“吴大人客气了”两人心中,此前明国负责外交事务,要跟自之前叶青就查看过陨铁的信息,不过让叶青失望的是,这陨铁就是一块质地比较坚硬的陨铁,连换成积分的价值都没有。随即,叶青翻身而起,用噬青之气换了一身夜行衣,掩盖住头的那种,准备前往青龙寺盗取六脉神剑。随即,叶青手指一挥一道剑气发出,乔峰旋身一转,堪堪躲过了六脉神剑,不过被檫伤了手臂。她的嘴角浮现出了讥讽来,怔怔的看着那卡,却没有去接,将那一阵阵的疼痛压了下去,转身蹒跚着往外走了出去。而以宁凡的眼力,也是看到了在周围的半空之中,有着数架黑色的战斗机在尾随着他。本人于9月6日,情愿将自身卖于叶青名下,买家具有折磨、疼爱、抛弃等自由权,而卖家要无条件的服从买家的要求。都这个时候了,宁凡竟然还敢出言嘲讽黑煞老祖,宁凡难道是脑残不成?穆白蹙眉,事实上,他已经察觉到此地有些古怪,走到山下,彻底进入这座村落中后,所见所感,与在山顶时完全不同。省里的三号老板,被燕京的电话大骂了一顿,据说本来有望接任一号老板,因为这个电话希望基本破灭。不醉翁朝雷牧歌瞟过一眼,并不言语,只捋了下胡须,脸上淡淡笑着,那笑容却似乎别有深意。宝儿与仟堇同乘一普通官员的马车到了丞相府,低调地经侧门儿进了丞相府。这种结果,自然不是林修摄于威胁,不敢踏入竹林修炼,而是因为他们新生赛武道院的四强,已经被聚集到武灵学院的某一处地方。长廊上,谁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叨扰了前面的人儿。凌云走在苏瑾瑜的前面,这去西宫的路,他竟陌生了些许。在原地站了片刻,李致终于明白这里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他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的战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们两同时放开了自己,然后男子一个弹身,就从床上站了起来。只不过。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东西。一百一十六天,他的眼睛涌动着银亮亮的星光,凝固在心头的浓雾也在慢慢消散。眼前之鼎,唤起了他往日的记忆,林修在心底对着那个山一般的男人,承诺道。林微突然起身,以着从未有过的神情看着苏北,那是一种极度的渴望与极尽的失望所组成的表情。林微的眼神里,空度的可以,微微惨败的脸色叫苏北的心室一紧,急忙将车停靠在了路边。CoCo将资料递过去,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急忙往后退去。而林微显然的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一会儿CoCo这才拿起了资料看了一会儿。这时虽然听不见,但能猜得出他们在低声说什么的喻沐眼睛在俩人脸上溜转着,平日细细的眼圈睁得大大的,紧张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等待末日审判一样。并未耽搁多少时间,九天直接在房间里生成了一张巨大的冰桌,桌子上是已经割下来的冰心草叶。这些冰心草叶全都是九叶冰心草的品质,叶片雪白晶莹,非常完美。 第七十七章 真得决定留下了! 万历五年八月十六日。广安门外北京南站。今日这里戒备森严,勇卫营、羽林军等京营宿卫军,把这里从内到外,围了六层还有多。到处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官兵。二站台上有两排警戒的官兵,中间站着数百人,有乘坐旁边列车的旅客,也有来送行的亲友。马塞洛和莱昂眼角嘴角有些悲伤,脸上又露着淡淡哮天犬嗅了嗅鼻子,他能感觉到对面的许梦变得有些不同,但是具体哪里不同,他却是感受不出来。把玩了罗盘,大金牙一脸郑重的对着胡八一到:“胡爷,一定赏个脸,中午见”。说完,大金牙很干脆利落的带人走了,很明显这里让大金牙看重也就胡八一一人,至于崇祯与胖子,那完全是顺带的。通常来说,这是个十分消耗体力和精力的过程,而且很可能一无所获。幸运的是,尤菲在实践中发现,她的「直觉」对这个法术同样有效。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是喜欢对方的,但是却不能接受,因为他有自己的使命,所以只能回绝对方三番两次的示爱。回到罗马营在皇宫里的军营后,阿吉斯看着自己眼前空荡荡的军营,听着隔壁幕府营军营中传来的阵阵声响,他的心里难免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孩子们的妈妈,张伯伦的妻子梅美,一眼便看出了张伯伦的不对劲。“那是和她打赌,她自己输了才穿的,那是赌注。”为了掩盖自己的邪恶心思,苏顾如此回答,不过事情也的确是这样。正在三人打算休息一阵再走的时候,温妮忽然警觉地喊起了兰修和希烈。“铁水,你要打我孙子,我怎么能不来?”老婆婆指着青年颤声道。不过上官好像是见多了这样的孩子,也不觉得奇怪,要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活泼’过头的话,他反而会觉得奇怪吧。原来这所谓保生大帝者,得道不过百年,生前乃是宋皇治下福建路泉州府同安县积善里白礁村的一位医士,姓吴名夲,曾举科举,官任御史,后受昆仑山西王母点化传法,辞官修道,道号悟真。而苏仪的这只“坐骑”是一只体型比较强壮的成年蝗虫,每跳动一下,差不多能跳出2米5的距离。看着男人伸出来的手,宋池下意识的伸出还戴着镣铐的手,握了握。别看她说的轻声细语,也像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其实已经提前把基调订好,问你只是礼貌而已。胡安这时候明白了o博士的说法:完全处于蛮荒状态的类人生物,无法成为合适的劳动者。这些天,没人来咨询问题或者寻求帮助,问题咨询社的几人都很清闲。只看歧路的表现,她不像是坏人,鱼铃陷入猜疑链。就像谁也不知道表情丰富的鱼铃,六、七层表情是演的,她竟然“性冷淡”,鱼铃以己度人罢了。好在他们家的奶牛一直脾气都挺好的,所以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直到崔二奶奶从牛棚里出来,都不曾起身。凭什么我上场的时候打野就疯狂照顾我,zet上场你们看都懒得看一眼?此时已经没有妖物阻拦,可以顺利取走,叶辰竟然不要?要让给他们?火箭炮在城墙上爆开,许多战士直接被火浪所吞没,也有许多战士直接被冲击波拍到城墙之下摔成了肉泥。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别人看见自己“老前辈”、“老前辈”的乱叫,难道现在流行玩这种游戏,还是自己在做梦?罗伊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脚从地上浮了起来。年轻的法师徒劳的挥动了几下手臂。才意识到自己被水包围了。一个巨大的水球凭空出现,将罗伊牢牢的包裹在其中。任凭罗伊拼命挣扎,水牢也没有任何反应。“何兄身体虽然不弱,但还是早离开为妙……”正谈话间,唐潇突然眉头一皱,只见屋外匆匆进来一个白衣青年,他向唐潇恭敬行礼,接着凑近唐潇轻声耳语了几句。而炼狱强者,他们本身就是正能量的肉身,在这洗礼中非但没有被伤害,反而变得更强了。“嘿嘿……嘿嘿……”见赵老将军发问,王大胆更紧张了,不断搓着手,两条腿不断变换着重心。白皙的脸上竟然冒出羞涩的红晕。“王爷,天宿主宰果然陨落在了这里!”神甲卫感受着虚空中天宿主宰残留的气息,不由浑身一震道。而长老院,一般不干涉门派内外事务,长老院也没有固定职务。所有达到化神期的修仙者,自动划入长老院,晋职长老。办公室内的一面墙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一块像是塑料制成的幕布。简宁来到幕布前,巨型幕布上开始出现了图像。正在夏敏这么想着的时候,马勇俊,刘根民应承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恐怕,若是让李察德知道,这仅仅只是张天养的一个分身而已,估计他会吐血三升,来排遣心中的郁结之气吧。陆敏推开刘东华,跑向入口,隐约有股寒气逼来。刘东华爬起来抓住绳子往上爬,没一会就听到他的尖叫声,绳子变成晶体瞬间碎掉了,刘东华再次摔在地上,这次没有陆敏接着,躺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说着熊猫连忙从背包中拿出手电,我则带着古剑,直接出门,往阿姨白天指点的位置上进发。 第七十八章 怎么混到四品官的? 火车缓缓启动,站台上送行人在车窗一闪而过。胡应麟眼尖,从站台上的人群里,看到了依偎着舒友良怀里,哭得如同泪人的索芙娜。王士崧也看到了。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想不到传言是真的,舒爷纳了一位西夷妇人为妾。”“听说舒爷这位妾室,还是西夷很有名的画师。西夷画炉火纯青,尤其是人岳清松很清楚,孙一凡母亲确实是个很善良的好母亲,一般情况宁可自己吃亏,也决不会让别人吃亏。就算司空琰绯会因此而动怒,也许会令晗月受到责罚,然而她却不敢把事情赌在这件事情上。但是王宣懿并不是主角,因为刚开席不久,温睿修就说出了一个重量级的信息。对于这个,关之诺确实生气了,这是她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客户,因为她每次接任务之前都有说明的,而且也对方答应了,她才会接这个任务。看着涂德明离去的背影,陈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重新放回了肚子里。他一上车,便已经接听了两三通电话。只有我不断在安慰米莉,最后到达饭店后她还在抽搭着。每个男子都要娶很多的妻室,生出许许多多的子嗣,这样一来等到他们死去,才能够保证他们的子嗣不会断绝,他们被供奉在宗庙内的香火不会熄灭。在潮汐海灵强行开团被秒之后,红色方摧枯拉朽再次完成一波团灭,最终2换5之后,将蓝色方水晶枢纽摧毁。拿着新买的手机走出店的时候,天色有了一丝暗沉,朵朵灰云蔓延,天空变成了一种像被脏抹布浸透过的水的颜色,灰暗浑浊。不仅是她,秦左、沈方桥、谢右……哪怕是叶清庭,也是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微微蹙眉看着她。可是,狐狐后腿上那么深的一道口子,可不是包扎一下就可以了的。虎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等到阮萌彻底睡觉之后,才放松身体,偷偷地侧过头,去看阮萌的样子。大概是怕我听不明白,狐狐说完了以后还加了一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全阴时人会变成僵尸的。按说,林暖暖不日即将启程远赴江南,姐妹们难免要在一处聚聚,玩耍一番。可也不知怎的,林雅婷跟林雅丽这些时日都未曾露面。在视频播放的那一瞬,霍依兰脑子轰然空白一片,说不出的愤怒涌上来,她浑身都在发抖,明明想要关掉视频的,双手却一点都不听使唤,硬是当着戈清泽跟陆梦菲的面,让视频播放完毕。而这个家伙,在这个时候,是眼看自己,就是被处死了,所以是想要辩解一下。梭罗树王到底修为高深,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防御了大部分的天雷。修真的时间如流水,当他们意识到要回来的时候,时间已匆匆过去了。我扶着墙,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床边,才刚刚坐下,大门就被打开了,一切都显示的那么刚刚好。“道友,我徒儿们所说的跟你说的可是有点差别,那你说我是该信一个外人,还是该信他们呢?”山羊胡说道。是呀,她怎么会怀疑他对自己的情义了?他为了她,连江山也不顾了,不顾一切要从朝安寺将她带走,又怎么会因为这样便对她起疑了?姜欣雨噢了一声,想起来第一次南宫天看到自己时候的那种探究的样子了。原来从哪个时候自己就承担了这么大责任么。这么来说的话,南宫天还是抱着目的来靠近自己的呢。 第七十九章 必须雷霆之诛! 而鲍尔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反应堆,看着眼下密密麻麻的怪物,鲍尔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度朔山就从一座没有任何生灵的荒山恢复成灵山,这场面实在令人太过震撼,过了很久都有人没有回味过来。这人轻功极高,虽是在陡峭的雪峰上,他却如生就一双翅膀一般,比之在平地行走更为轻松。只见他手脚并用,在山石上轻轻一点,便腾起丈许高,落地时已在数丈外,如此这般,转眼间便到了几人面前。此刻,巴厘岛马科儿的岛上,那多与马科儿坐在那里,马科儿仍是浑身不停的颤抖着。陈莫寒点了点头,也不寒暄,他的目光落到了穆廖身后的陈竹身上,下意识的看了眼她脸上的创口贴。谢孟算是知道点新区支行这边的人事变动情况的,银行中只要涉及到高位调整,或多或少都有些说不清的猫腻,他在帝都待过,经验自然不差。两人飞了出去,掌门看对面人多,也想跟来,苏沐阳知道他元气还没完全恢复,便还是让他在阵法里待着,以他如今的实力,只要不是地仙,都不成问题。杨青杀心顿起,他挥刀就斩,骤不及防之下,这一刀也极是厉害,仇万千三人识得厉害,忙退避让开。杨青还以为三人怕了自己的钢刀,他松手放开萧莹莹,又是一刀横斩。墨星招呼着五梅峰的人,照样给了苏信、赤红雨和卢飞等一人一个。这样的慷慨,直把周围的人看得是眼红不已,恨不得上前抢夺。“我这都是为了……为了大家,你要帮我的”,菲菲假装不高兴的说道。这络腮胡子的妈妈,竟然还想敲诈他五十万,怕是觉得他真的是泥捏的?叶离很害怕分离,只是她的名字里却偏偏有个离字,长大后她常常想,也许命运是早就注定的,所以她没有叫叶聚,却偏偏叫了叶离。但在此之前,基德觉得自己还有一个东西可以交给亦阳。而且,这个东西在比赛中往往非常重要。“这把剑,难道,是了……能让风神谷一改往日风格,如此高调去抢夺的兵器,岂是凡俗之辈。”刚才的一瞬间,江东认出了白起手中的那把剑,竟然和百花谷掌有的那把青铜剑一模一样。须知,天知道三头元素蛟还会不会长出其他脑袋?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到那时候,想要化龙的几率,会变得更加困难。“二叔先坐吧,先喝杯茶。”他不慌不忙地给陆振倒了一杯茶,让他先坐下来之后再说。“啪!”叶离退开两步,脸颊上火辣辣的,秦朗打了她一耳光,下手很重,她觉得嘴里有点腥甜,耳朵也嗡嗡作响。拿着包的手早已被汗水打湿,在来之前,她去了一趟好友那边,拿了这份“真”的房产证。亦阳知道利拉德是一个说唱高手,他也很清楚,如果输掉比赛自己在歌里会被骂得多难听。美国黑人玩儿说唱,是真的能用一套套精妙的歌词把你骂出心理阴影来。一名老太太哆哆嗦嗦的走在路上,她身体因为寒冷,微微有些颤抖。“想要知道剩下六种,我怕画出来吓死你们。”杜子辕呵呵一笑。七种武器其实只是一个梗而已,除了折凳是搞笑的,其他六种可个个都是神作,这要是画出来,绝对又是一个经典系列。铁旋现在确实心疼了,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让雷皇出来吓人换成其他的机器了。洛塔不会什么魔法原理,但是万物基础学科的数学,他可以甩这个世界人几十条街。而且来自21世界的先进科学理念,也不是异界落后的理念能比的。所有每次和黛妮儿聊天的时候,他都能教给黛妮儿很多东西。原本下蛊对他而言,并不需要如此复杂,今晚只要他与齐彧有所接触,就能给他下蛊。“咩~”得到美食的墨筠心满意足地叫了一声,还蹭了蹭他的手指头。“你下次或许可以试试把大豆做成绞肉的味道。”杜子辕虽然没听懂,但也没有多问,反正他也不懂做菜,只要负责吃就好了。“这个暂时不太清楚,不过从枪声来看,对方的人数应该不在我们之下!”费萨尔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就赶紧的说道。他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放佛要把他看穿一般,落无痕埋着头瞧瞧这个瞅瞅那个大气都不敢出。就在这时林萧突然发现吃饭的一些人似乎少了一个。但是具体少了谁呢?他也想不起来。但是又好像没有少人。林萧摇摇头。难道是我最近太累了吗?事情都不清楚了吗?但是好像总有一个地方,感觉有点不对。 第八十章 这些可是好宝贝! 梁梦龙淡淡一笑,右手三指继续捋着胡须,缓缓说道。“皇上在前几月的万历五年御前朝议会闭幕发言里提到,任何新政改革,都会有阵痛,就像分娩生孩子一样。也会有反复,有时候旧势力还会反扑得势。这都很正常。要想脱胎换骨,必须经历撕心裂肺的痛。要想踏步前进,必须顶住迎头而来除了重工业城市兰亭城和同江府城的轻工业区以外,拥有大储量铁矿和煤炭的宝山府建立起了钢铁冶炼基地,北安府和海林府也各有一个重工业城市在兴建中,同时甘南府的轻工业基地已经开始向国内输送产品了。“丫头,你在想什么?”冷冷的冰辰邪魅的一笑,有些玩味的问道。原本在市里,每家都要预定一下年夜饭的,但是秦斌没这个习惯,一来穷惯了,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二来刘好也不让,用她的话说,有钱的也不能忘本,一家人团聚才叫过年呢,去饭店里吃饭算什么过年?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艾佳急切的掏出手机,多么希望是冰辰给她打来的电话,只是,手机上跳跃的‘哥哥’二字,瞬间又让她的心跌入谷底。心里嘲笑自己明知故问,大脑里的那个模糊的影子,在这一刻已经愈发的清晰了。我是个正人君子?林天凡愣在那里使劲眨了眨眼睛,天呐,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么?“没有了,真的没有了。”酒吧老板哭丧着脸,将口袋一只只的翻给林天凡看,证明他的确没有钱了。当秦斌从古画空间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秦斌犹如一个野人一般,长发及腰,身上的衣服也早就变得破烂不堪,比乞丐还惨,只是一双眼睛中射出的精光显示着他此刻的修为已经更上一层楼了。于是,苏易便把他推荐给了苏家的那些执事长老们,给苏东泊安排了一个职位,锻炼锻炼他的能力。“我还需要时间考虑,这对于我和我的佣兵团来说…”菲德没有说下去,“太过沉重”四个字被吞回到菲德的肚子里,因为菲德清楚,所谓南部实权者的地位不一定就会带来益处,说不定会是引火自焚的危险品。“就是那个事。”张劲松把目前的处境简单地说了一下,一脸郁闷。已是入冬时节,可天气却依旧热得恼人。刺眼的太阳,炙烤着滚烫的土地,蒸腾起的热流将眼前的景物都尽数扭曲。温宝奎从参加工作起就一直在公安战线,虽然目前只是乡镇的派出所长,但这个乡镇却是近城的乡镇。:纵然这个派出所长不如县城里的派出所长威武,但比一般的乡镇派出所,份量却是要足许多的。“咔擦!”枯树叶被踩碎的声音。凤紫菱和林羽两人猛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你……”听到叶风这么一说,杜子良的身形猛地一顿,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下不得。“没有消炎药,他活不过两天。”鼻尖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那是伤口溃烂所致。当杨冲离开的瞬间,制造出修罗场的狰狞长枪也冲到了杨冲手中。“思思,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拿点食物?”郭驱拎着手里一大把的购物袋心下担忧。这种被人敢出去的感觉,真心不好受的,贝齿咬着红唇,夏薇儿非常的委屈,但是她知道眼前这人绝对是有身份的人,自己争不过他。 第八十一章 朝阳下的大沽港 木箱上用黑油漆写着“永工二型镗床”,下面写着有净重多少吨,毛重多少吨,长宽高多少米。“镗床!”王士崧惊喜地叫出声来,然后转头问道,“是干什么用的?”太府寺官吏忍不住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一惊一乍的!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还叫得这么惊喜干什么!胡应麟凑到王士崧跟前,轻翁归靡说些什么,刘烨自然清楚,因为这都是她告诉他的。昨晚对他们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进展,翁归靡敞开心扉道出童年往事,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这场晚宴纯粹是大宛公主驸马的恩爱秀,刘烨、图奇棠和师中都觉得伊桑克有可疑,却又不知道从何入手,因为伊桑克压根就不搭理他们,而那位重色轻友的大宛公主明显更喜欢他的调情。不过他并不在乎,说话之间没有没有丝毫的怒气,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而且他的话也巧妙的避开了诸浩中的语锋,将自己跟各大宗门绑在了一起。王贤淡淡的一笑,他要是普通的大帝估计会抱头鼠穿,可惜他不是一般的大帝,大手一挥,宙轮横空出世,一下斩碎了那一炮。“不会吧!难不成这个阴修把自己当做她的白马王子了?”王贤心神一震,一阵苦笑,他看到阴修就有种呕吐的冲动,因为阴修长得太狰狞,太丑陋了,简直宛若未开化的猴子,狗熊。只见李栋一手托着吉布楚和的下巴,一手捏住吉布楚和的鼻子,然后深吸一口气,口对口对吉布楚和进行人工呼吸。雪云并没有真的把这些人全部吞噬,有时候威慑比杀人更加有效,它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辰寒的话。它和辰寒的组合堪称完美,若非有大量仙器级别的瑰宝隐而不现,单凭这个组合甚至能正面对抗整个炎黄修真势力。紫金气团的核心位置似乎出现了一个黑洞,寒冰真气被吸扯进去之后便如同泥牛入海般,再无消息。面对天上人间这种庞然大物,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派过来的人身份都不可能太低了。诸多矛盾集于一体的帝王,谁有机会都想见识一下,更别说是痴迷汉史的刘烨了。墨峰策马不断的奔驰着,虽然喊杀声距离他越来越远,可是他不能停,哪怕明知道自己的亲卫营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他也不能停。在他话音落后,门便被推开了,萧潜一身戎装出现在门口,而他穿的正是当初我送他的那套狼牙的盔甲。“诶?!”前后完全不搭边的两句话,让妖梦一时间不知所措——但是孤做出了这么明显的暗示出来,妖梦又不是琪露诺,自然听得懂。说起来,父亲这样的掌握一方军政大权的高官,轻易不会离开属地。只是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大。便是父亲这样的身份也不得不放下一切军政要务,不辞劳苦的飞过来。袁绍此时正听郭图的汇报,郭图将曹cao在蔡家、蒯家、马家的言行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袁绍心中更是忌惮刘备谋害陶谦的故事在荆州重演,他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让审配执行对曹cao的处决。在那来自遥远星空的光辉面前,暴风之力输得彻彻底底,没有丝毫可以挽回的机会。“有什么问题吗?”公孙惜舞连忙问道,这可是他和柳老爷子两天来商量的结果,看我的脸上露出难色,自然比较关心。 第八十二章 飞翔在太平洋上的安阳号 八月二十日早上,安阳、榆次、沅陵、枝江、霍丘和白水号,六艘飞剪船逐一起航,迎着初升的朝阳,缓缓向东驶去。胡应麟、王士崧等年轻人在甲板上看朝阳、沐海风,讴歌海浪、对话海鸟,有文采的当即吟诗一首,有画技的挥笔画出千里平波图。一直到傍晚,这群像哈士奇一样,足足撒欢一天的年轻人,在欣赏完夕阳然而,两军人数毕竟差太多了,两支侧翼并未展开多少,便被两队鲜卑军逼着往回退。开始运转战龙决,之前灵雨的灌溉再加上此地的灵气浓郁至极使得战龙决获得了足够的进展。奉承得如此明显,又显然避重就轻,只因十一娘明白自己就算胡诌讨好,也会被目光如炬的殿下一眼洞穿。目光落在南宫风的锁骨那边,几排十分醒目的牙印印入眼帘,南宫墨瞳孔睁大,手一松,他听自己的心脏热血沸腾,想要跳出來一般。只要在通天学院中稍微有实力一点,就可以随意拿捏这些凡俗势力。毕竟,买下的东西,是个活物,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比较麻烦,特别是被御兽门知道的话,肯定会引来杀身之祸。“这还挨点边!”君耀心想肯定能赢,所以满口答应了,三十亿美元,足够大家伙分的,这次还能让隐秘宗门的人多带些钱回去。在黑暗墓那一下,现在他的头都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可见精神力枯竭所造成的伤害到底有多大。曾经,她被关在防弹玻璃所做窗户的房间里过?脑海中一点记忆都没有,还真是不知道了……现在静下心来想想,他们还真是要逼自己就范呢。夏末正想上前,秦傲风却用手轻轻一挡,自顾的坐到了床前,楞生生的把她给挡在了身后。每隔五年一次的争夺赛,其实比试的场次并不是很多。毕竟,荧珑界的筑基修士,也就才这么一点,就算是他们每隔五年都必须要全部比试一场,场次也不会很多。“这么说,真的还有一个上级宗门?”韩啸也有些吃惊了,推测是推测,证实之后还是不免要吃惊。而韩啸也不是喜欢只防不攻的人,但他要打出去的话,就不能靠雷灵儿手下的雷灵守卫了。有一位身材枯瘦的中年人登上了台,向着玄空大师一拱手道:长安燕子门燕飞春,想要讨教少林轻功。黄泉的尽头就是黄昏之地,却不是风水木的尽头。这个问题在我思索过后,我觉得青冥说的风水木尽头,也就是靠黄泉水滋润的风水木最尽头,应该就是黄昏之地的尽头。沢田纲吉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像是了然我的想法一般浅笑着挪开了视线。瓦伊纳·卡帕克大帝听着亲人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如此这般,我就放心了。”说着,便朝着亲人摆了摆了手,示意让大家退下,然后要安娜公主和依那王妃扶自己躺下。刚好此时,有人来报说大王要马上召见他。他当即就带着加沃赶到了村外的军营。见到大王,他俯地跪拜之后,便怀着十分羞愧和不安的心情把这些天来遇到的情况向大王叙述了一遍。其实微观经济学还好,像王修这门学系里,高等数学才是他真正头疼的科目。赵国栋拿到那一斤牛肉才知道什么是五成熟,完完全全就是用白水焯了一下,牛肉里面的血丝,还有筋骨全部都是连成一整块的,用牙齿咬下来都要费上很大的劲的,更不用说是咀嚼了。 第八十三章 张叔大,你可别拗! “钟南,他日有缘再会!”说完便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方向步行而去。他的实力极其恐怖,为人也非常的狠辣,三大天生体质的作用下,使用剑术的情况下,没有人是它的对手,除此之外,他获得了上古传承的杀道剑法。被独龙踩在身下的皮特恶狠狠盯着前者,仿佛对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他们把那些自动加入的国家的一些物资全部进行分配,并且,按照新的制度进行规划,同时,引入思想以及新生政体。苏时陌停在原地,看着前面的人朝他们越走越近,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不要走上前。而就在这时候,神圣战舰上,南宫春看到了和地域六界完全不同的情况,每一个天神,那真的是训练良久的强悍战士。他们高度服从命令,有着相当多的技能操控以及强大的身体素质。苏家老祖苏不悔都被宁寒怒斩,他哪里是对手?只是想表忠心,拍马屁。南宫春简单的向着出云起源叙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并顺带把他去土匪山洞所看到的景象简单的说了一下。他立马去阳台上给他哥发消息,让他哥找专家,给顾明焰整理学习资料。此时周身脏污不堪的许灵竹刚踏出房门,她鬓角因为汗珠粘腻地粘在了一起。“吼——”蓝龙恼羞成怒,一对爪子拍在地上,脖子扭回去朝着塞莉亚就是一口冰龙吐息。西北狂魔沙里剑等三人脸色齐齐一变,他们只感觉这看似普通的一掌,竟好似化作了一座巍峨大山,然后朝空处碾压而去。等军兵们向各处城墙开去的时候,刚才还在鼓舞士气的刘宗敏则是带着他的卫队从西门出城,向西安奔去。华州已经失守了,下一个就是临潼,他不能留在这里送死。想着一会能好好的享受一番,李阳不由嘿嘿的笑了几声,甚至吹起了口哨。“等一下!”向左心底虽然还在矛盾,可换个角度去想,他能从薇薇安嘴里知道华夏内部的潜伏者,也算是为国为民的事情。“干妈,我们还是回宁区吧!”向左这厮心里早都打定注意了,不过嘴上还装做挺为难的样子,两眼看着林夕说道。李恒轩毫不怀疑,獓因随便喷口气,它身上随便一条毛,都能杀死自己。雷霆双子那是他们兄弟以前在东园公国时的称号,可自从进入符武总部,见识到各种强大的雷电手段后,他们兄弟就突然意识到,所谓的雷霆双子,其实就是个笑话,他们后来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楚暮心神一动,处在其他地方的劫天教众人都被挪移到了天庭神城中,众人看着恢宏庞大的天庭神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突然一阵羽箭从天而降,让那些没有躲好的兵民们又乱了起来。几轮箭雨之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贼寇要登城了!”,兵民们马上就又炸了锅,因为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刚平静下来的心绪此时又突然乱了起来。听着如此痛苦的哀嚎,陈贤只感到心如刀割,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呢?徐三顿时觉得这北方的夜晚特别的寒冷起来,这次来北方的活动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是谁?你说清楚,我到底是谁?”中年男子,面容带着戏虐,不断地催促陆云。“撤退!”七寨浑身浴血,多道见骨的伤痕显示着狰狞,但他的目光却如同神日明亮。在他身边战力的千城等人,也是血污满身,伤势遍体。“阿爹,看您,说好的是请冯将军来饮酒,怎么尽提些悲伤之事呢?”莺儿拉着父亲的手,娇嗔地责备道。纪玲珑失笑摇头,神神秘秘的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走吧,我们回家!”语气无比轻松自在。胡木滩与黑石砭交界处,稽胡营地里人影绰绰,喜气洋洋,大帅营帐前,刘汝匿成与梁洛仁并肩而坐,一边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边兴致勃勃地观看摔跤手的表演。角族合体的目光渐渐涣散,但在彻底涣散前,他看到一道人影从烟雾凶兽的身体中浮现,他的树上有一把刀,刀上还有鲜血。无烬灵域和玄门的位置距离得不是很远。而且,能够回无烬灵域看一看,洛宇天心中也很欢喜。??三年时间,三位老师竟然得到了这么多的造化石。这让苍剑离太吃惊了。但是在看到衣襟上沾的那些茅坑里的脏东西后,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又骤然跌倒了谷底。“正因为复杂,我更要去看看。”赵政策撇了撇嘴,严肃地说道。“商大人说得极是。”在一旁的梅伯、杜元铣等官员,皆是如此言道。这里也是圣裁者部队的大本营,也是整个帝梵除了教皇寝宫外最可怕的地方。卡莱斯不在,这位帝国三王不是每天都有时间陪无敌耗在翠蓝之星的,而且从昨日无敌下台后,这位三王的脸色就有些古怪!只是恭维了无敌两句,就匆匆起身离去了,连哈里在身后喊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听了莫梓涵的话,躺在茅坑上屏气蛰伏的黑衣人和屋外的易无尘同时脸部抽筋。学了这十八般变化之术,黑熊精却摇身一变,变成一只蚊子,第一次懂这十八般变化之术,黑熊精却是大喜,试着控制一下现在变化成的蚊子,也马上学会如何控制蚊子飞行。他承认,他有些卑鄙,没有肯定的告诉她这个相恋背后的真相,但是,若是她知道了项链钥匙的背后藏了这么多财富,她还会要吗?这也让赵政策觉得很是温馨,有种家的感觉。事实上,在西衡县的官场上,赵政策也活得很累。表面上看起来很风光,可要琢磨的事情和要对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久了也会有些心烦。 第八十四章 都是一身臭毛病! 张居正睁开眼睛,露出微笑。微笑里有苦涩,有不甘,也有释怀和坦然。“皇上,对老臣就不用重锤了。老臣年迈身子弱,经不起几锤。”朱翊钧仰首哈哈大笑,没有出声,继续等待张居正的话。“万历新政,皇上托付给了老臣,老臣感激零涕。强国富民,这也是老臣一生的心愿和抱负。”眸子里忽然有一些湿润,佐助伸手,轻轻拭去不知何时出现的水雾,内心一下释然许多。而察哈尔故地也完全被明军占领,同样是蒙古同胞,左翼蒙古诸部跟着明军,下起手来也毫不留情。这是张荣人生中听到的最后声音,下一秒,出鞘的神月刀划过一道寒光。后来有一个科学家发明了纸的百分百回收再利用技术,这才让纸质资料重新回归了人们的生活。没想到找了一半天,一只老鼠都没有见到,秦渊甚至来到了下水道,下水道里面虽然很肮脏,但是依旧没有老鼠的踪影,这就让秦渊觉得很奇怪了。陈春松和唐建设、陶俊肯定帮忙推销,他们负责浦东、昆山等等外围区市县。而这第一条和第二条,恐怕是有点冲突的,现在的莫哈迪手下掌控的政府军,蜗居在伊维亚的东部,被阿卜杜拉的部队吊起来打。突破了大部分人对容貌认知的上限,因此才能引起让人顾盼难舍的效果。荀天他们所在的牢房是用法阵加持过的,凭他们的境界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再出去了。没有地主,岛上的有限耕地的产出,归全部岛民所有,按户分配。一个老秀才被众人推举,虽无正式官职,却是起着县长或镇长的作用。而原本还担心荔枝会不会来着麻烦的苏皓,在看着荔枝围脖和其底下的评论顿时有些好笑。而且,他可是注意到了,刚才凤城主竟然对那个紫衣青年,微微欠身。武青丝布下杀阵围杀众天才,林荒虽不知其用意,但武青丝的目的,绝对狠辣与不择手段。车子再一次摇摇晃晃的行驶着,从监狱附近走过,一直杀向y城。到达海滩的时候,中午时间还没到,众人将登陆艇泊在海滩上,然后众人都下来,踏上了岛屿。要进入下一层,手中的圣龙气息凝聚的气团,需达到相应的颜色。当然,林萌想到这样描绘的好处。但是,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想到。苏也的声音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渐行渐远,地上那个盒子还满心疑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那个干掉他的家伙已经驱车离开了。那柄神兵,在叶无双的吸力之下,落在了叶无双的手中,但是叶无双毫不犹豫的将那柄神兵,对着龙战藏身之处抛去。那妖兽张开嘴一吸,一道道的身影,直接飞入了妖兽的嘴中,成为了妖兽的粮食。“一言为定!前辈们请稍等。”江云枫兴奋的脱掉羽绒服,挂上围裙。对真该打扫卫生的学徒说了声抱歉,点燃风灶,把炒锅架上去先打算烧一锅开水。所以这次他买了一辆能够飞上太空的运输机,体积比巨无霸号还要大点,因为没有武器,所以只要4200亿。事实上,陈平安真正要问的,其实是陈缉,或者说早年的老剑仙陈熙才对。季安宁跑惯了,体力早已经让锻炼出来了,她对上冯雅震惊的目光,几不可见的勾起嘴角,这个冯雅处处针对她,想给她难堪,季安宁当然不会让她有机可寻。 第八十五章 张居正也开窍了 张居正沉声答道:“皇上请吩咐。” “铁路,朕今天要跟张师傅说的第三件事是铁路!” 朱翊钧的话让张居正笑了。 “老臣早就等皇上说铁路的事?” 朱翊钧也笑了,“看来张师傅看到修铁路的好处。” “回皇上的话,修铁路,属于投资大但是回报也大,而且回报周期很长的优质项目。可以说是 王丛心立刻跳起来,黑雾上身,警惕着朝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之前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人靠近。 安全区从南方开始往北刷,到决战圈人还剩下6个,圈刷在桥的中中心,囊括桥下的海中。 面对这样懒省事的方法徐晃直接回了一个互不干预各自的军事行动给挡了回去,由于刘璋方面拿不出李傕、郭汜心中所想的报酬,于是最终仍是刘璋自己来面对张鲁。 当李玉彬运用灵炁被卡尔发现的那一刻,卡尔的内心便不断的响起这样疯狂的声音。 萧辞烨笑着刮了刮朝凰的鼻尖,周身瞬间散发着布灵布灵的闪光特效,刺痛了梁嫣以及一众单身狗的眼。 “那好,我跟你签订这个契约,不过签订后记得帮我模拟那些血族们的战斗数据。”叶冷心说道。 这要是回答不上来,或者献计不成,那可是会在以后气势上处在下路,对以后的交易谈判等等都会让自己被动。 安倍风三决定将战场放在南面的山峰上,张大炮也将在相距一千米的北面山峰上观战。 是否每个丧尸体内都拥有那种粉色的碎片,待定,因为郑凡实在下不去手来碎尸。 由此一想,这人难不成就是当年那些仇恨者之一?把仇恨记到了现在才来报复? 独远,曲大夫已步入,孔镇的祖祭祀大礼堂里面全都是孔镇的镇民,没有得怪病的,得了怪病的都集中在了这里,孔行,仲光,步蓉都在,忙得不可开交。 江凯然只觉得五雷轰顶,想不到自己还没有开始走向辉煌,却已经踏上了死路。 见她说没事,江凯然也只好放下心来,又认真与她讨论了宣传画的内容。除了宣传画的设计外,还有一些要加入进去的活动,和招生条例。虽然只是些繁琐的事,却占据了他一晚的时间。就连邵子枫来的时候都没有发现。 是以,冯马师是真心希望,黑狐能够振作起来,希望黑狐能从这次比赛中获奖,这样他这些天以来的努力,才不算是付之东流。 “这怎么可能?要我背叛委员长,那是不可能的。”郑师长急眼了,嚷嚷道。 因为他们只要一声张,那么拿假货来拍卖的人,势必会成为众人的笑柄,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神拳轰出,撞击在刀锋上,发出金石般碰撞的声音,同时也是炸裂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辉,那无坚不摧的罡刀,瞬间就是被崩坏,化作流光消散。 刚说完话,忽然岩臧身上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岩臧摸了半天没摸到,江凯然只好伸手从他裤衩里摸了出来。 袁洪朝袁猛挥了挥手,袁猛点点头,随后那呜呜的马达声便渐渐变也可以听得清别人说话。 只是一刹那,听到她疾呼的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汇聚至那木盒当中。 而且,大门口的设计,也很是不一般,乍一看,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老虎口一样,似乎时刻要择人而噬。 第八十六章 朕最擅长用经济手段! 冯保轻轻咳嗽了一声,张居正看了他一眼。 老伙计,知道你担心我,没事的。我们皇上什么脾性,我也很清楚。 张居正转头看着朱翊钧,决定还是坦言。 “皇上在万历元年即位后颁布的大诏里,暂停招募阉人入禁内。老臣做过皇上几年老师,知道皇上有心开创新时代,自当也要开创新文明。 以阉人入内, 清空这一切之后,阿瑟将钱包沿着长餐桌滑过来。钱包停在他面前,他没有伸手去接,眼看着它从餐桌那头落到地上。 她忽然分不清他是谁,这种感觉,会觉得恐慌,没有安全感,因为不知道身份就等于不了解他了。 沈清水开灯的时候,他已经进卧室了,刚好把门掩上,剩一条缝能看到他径直往浴室走。 迟早本身的性格安静到有些孤僻了,但是她的长相却是清纯娇美那一挂的,当初混娱乐圈的时候演的角色也都纯净甜美、活泼可爱那一类型的。 “舒儿。”莫梁鸿一直注意着她,一见她神色不对,立即推开椅子走过去扶住她,看着老爷子的目光带着不满。 在去的路上,却从边干活边谈话的宫人们的话语当中听到了一些消息。 酒店提供的上网本打开,古老的21世纪屏幕中赫然显示“xx影视基地”的搜索结果。 她比阎步樱大,阎步樱进宫做妾,阎绰嫁的只能说一般,长的也一般反正比阎步樱差得远,到这年纪,就是老虔婆。 再看影帝大人的表情,显然这背后之人与她还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在徐海看来,夏雨就是天使,一个经常在天上飞的美丽到极致的天使。 这是常鸣展开的空间领域,在他的领域范围内,完全隔离了两座岛之间的联系,那边就是盯着这边使劲瞧,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恩,绿蒂很勇敢。”费安娜不断的拍着绿蒂的背,那个男人仍然是倒在哪里。 这也太不公平了,在纳威另一侧的哈利正要替之前帮自己的银河说话。罗恩在锅后边踢了他一脚。 他已经省农垦、省农业研究院都谈妥当了,月中就能买来四百多个头种猪和六千多头猪崽,都是目前生猪养殖市场最普遍的大约克夏猪系的本地改良品种。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无名和逝血之战一行人,被准许坐在营运方的特别座。由于一般座位已经没有空位,因此珊多拉特别安排,在能从舞台上方观赏战况的总部阳台上为众人准备了位置。 客厅里,刘悦身上的睡衣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更像一个妖精了。 那时候正是晚饭高峰期刚过的时间段,拉面店里这有三三两两的人。 杨少宗应承一声就从吕海丰的办公室里走了出去,经过党委办公室的时候,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更没有进去办理公车填报手续,切诺基的车钥匙继续拿捏在他的手里。 AAr的军士既憎恨着他也惧怕着他,每当与他为敌的军士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他无数魔头的一员就会不寒而栗,历来不顾军法逃跑的人不计其数。 现在,凯拉-奈特利主演、杰瑞-布鲁克海默制片的“亚瑟王”,在首映第一周,仅仅取得了两千两百万的票房成绩,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的确确是一口凉气,这个成绩甚至仅仅才是投资的一个零头,真是让人心碎。 第八十七章 永久牌自行车 这里是顺天府良乡县地界,跟宛平县城和京师五城只隔着一条卢沟河,几十里路程。四乡八村有不少亲戚住在宛平县城和京师五城。现在经济搞活,经常有乡民们结伴,赶着驴车牛车,把自家的果蔬和农副产品,运到宛平和京师五城去卖。每年端午万寿节,也会有不少乡民结伴去京师南苑游玩,开开眼,过过瘾。说罢,他走到衣柜前取了一套衣服过来,放在床上,转身就往门外走。“那是自然,如果这些事情还要劳烦李大人,那就真的过分了,下官自会请吕将军派人押解。”张贤说道,此番李庭芝答应的这些事情,已经是帮了自己大忙。宋素素立即点了点头,显然也是不情愿走的,只是还是下意识的看了苏笙一眼,眼神中好似带着一丝惧意。要知道她得罪了这些人,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她是认定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揭穿吗?她想进霍家的门,必须把苏笙拉拢了。想好好的拉拢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就得拿出点有力的东西来,刚好她有一些。苏笙步伐微微慢了一些,在后面看着霍司霆抱着霍亦斯的高大身影,心中五味交加。孟老爷子已经卸任归田,是平民,但是他的威望还在,总统也乐于给一个对权力没有欲望的老人该有的敬重。苏笙疯狂的拨打霍司霆的电话,可是一直都是无人接通,再到最后直接打不通。“嘿,哥们,麻烦你一下。你能救活伊森,也肯定能治好罗德,对吧?”见到奇诺,托尼·斯塔克顿时精神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竟瞬间从方御臣的心中涌现了出来,令他甚至后背都感到了一丝冷意。这就像是一柄根本无法躲避的剑,虽然不锋利,但其中收敛蕴藏的汹涌剑意,却可以在触到他的一瞬间爆发出来,直透入骨。不过,转眼一想叶枫也便明白,应该是傅君瑜知道了他让她姐姐成为剑侍之事。李浩渺却笑了起来,青帝对李浩渺有防备,有企图,难道李浩渺没有吗?“什么时候的?那时候和爸爸认识了吗?爸爸会不会嫌弃?”徐诗韵好奇的询问着,徐佐言也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同样好奇的看着徐爸徐妈。李浩渺顺手将那一想灵石装入了脑海中,周大哥光看这一手就觉得很厉害,心中更加坚定给李浩渺做事的主意。再看看她们的姿势,有站着的,有蹲着的,有斜靠着的,还有趴着的。抵挡住这波攻击,他相信阳灵肯定会休息一下,那么他的就会就来了。只凭她一个江湖人的身份,风纯国皇室肯定不会放人,可是该怎么办?难道要她回国战场杀敌、建功立业、然后走高大上的两国联姻路线?他心中正升起一个越来越大的问号——浜田凉子这妞,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不过,他的万魔咒印,极为可怕,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万魔咒印了,而是经过他不断的改良,不断完善,威能超越从前不知道多少倍。安歌咬唇,有点委屈,生生逼退眼底的眼泪意,却无法忽视他给的强悍的存在。盯着眼前的牌,想起云琉璃朝着他和林暖跑来时,顺手拉上了那个男孩儿的手。后来言以卿又领着夏初晓演奏了她在九曲的其他的几首歌曲。夏初晓发现自己竟然每一首都会,而且都弹得那么顺手。 第八十八章 固节驿站 固节驿站位于良乡县城北面五里外的一座山丘脚下。舒友良一行人骑着自行车下了官道,沿着碎石路拐进了支路,走了一百多米,看到固节驿站的大门。铁架子搭建的圆拱式大门,顶上挂着四个圆形木牌,写着四个大字。“固节驿站。”木牌下方,两扇铁栅栏门敞开着。大门旁边有并排两间小屋既没有过份的热情,也没有产生抵触情绪,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楚芸怜对他视而不见,兀自理了理衣衫,转身欲回房,却被拉住了,正恼怒幽诺的无理取闹时,楚芸怜就发现来人不是幽诺,那不满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吃呀吃呀!璃丫头,我可是几年都没有吃到你做的菜了,你要是不让我吃好,我就不管墨宇惊尘了。”独孤苍然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听得寒雨寒雪、寒风寒霜脸上一阵黑线直掉。你这个年纪更应该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这样才能更好的为国家做贡献。而且齐蒙迫切的想要自保之力,那样的绝望场景他不想要经历第二次了。齐蒙和他握了握手,清楚这是人家在示威,估计他们已经把自己的资料背景啥的都调查清楚了。太子妃噤声不言,此刻皇后气糊涂了自然是口不择言,她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也不想把话说的太死。他不是一个工具人,摆个姿势在那就不动,而是按摩的技师,需要根据他身体的位置转动,而去调整自己的工作。只是一眼,她便感觉的到,玄苍的脸色格外差,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好像谁欠了他什么,可是刚刚在前厅时明明还好好的。他们着一些人,时不常的出入地,无需做什,口口相传,关于魏总是什么样的一个社会形象,不得准,却能压得住一些有歪心思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突然有的那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反正从敲门声响起她的心就开始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特别的不安。“什么时候丢的?”燕允珏一惊。虽然他不知道上官爱特意叫上官琳带着这项链来是为了什么,但是她既然花了功夫就一定很重要。戴安娜看着林墨晗,冰冷的笑了笑,看向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己的猎物。“不可。”林慕白摆了摆手说道:“我现在就过去。”说话间便起身向门外走去了。她犯不着!反正现在已经分家了,等着出了正月,离了这主宅,他们二房的发展就再也不受习氏的控制了。两人正吃饭时,外面忽然走进来几个士兵。萧阳赶紧把头低了下来,一声不吭的吃着包子。就在大家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一道人影,从众人身后闪过。一大早夏蝉和蒲嬷嬷倒是都过来了,因为忙着回‘门’的事情,颜十七便先安置了她们的住处,一切要等回来再做打算。山柱接过了孙雅蓝送来的私人通话器,戴在了身上,有了这个,就可以在孙雅蓝负责拍卖的时候联系上孙雅蓝。孙大志吃瘪离去的样子,却是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不过让现场的气氛倒也活跃了不少。时间推移到第二天,这天晚上第二更,我们敲更敲到一半,就听新房那边传来了黄毛的一声“卧槽”。我第一时间指着那巨轮开过来的方向吼了一声,随即展昭和化龙也朝着我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第八十九章 他们已不是时代的主角了 旁边站着一位驿站的伙计,不卑不亢。 “客官看你说的,固节驿站当然是大明驿站,也当然归兵部管,归兵部运输总局管。” 男仆俊秀的脸庞狰狞得有些变形,喷着口水继续吼道:“既然是大明的驿站,归兵部管,那我家公子手里这份兵部堪合为什么不能用?” “我的公子哥,驿站堪合,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 “不去,太阳下山了,办正事要紧。”申英杰望着远处放光的地方,其实心有余悸,一招怕蛇咬,对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种自然的抗拒,同时也着急山谷中的军阵,再耽误时间,大军就要走出山谷了。 随着林秋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东城的呼吸甚至都有些急促起来,激动。 钟凌羽神情冷漠,犹如走马观花一样在他们攻击的间隙穿插,手掌发力拳头挥舞,共计犹如行云流水一样顺畅,不消片刻的功夫地上躺满了人,哀嚎叫唤的跟屠宰场一样。 能够获得‘夺魁之战’的参赛资格的武者,基本上都是资质上乘的修炼奇才,个个身手不凡,实力强劲,越级而战也是不在话下。 “血影界的人怎么会在铁家村?”听到这里,铁木云有点微微发怒。 钟凌羽让玉秀联系一下那家自媒体,然后和玉锦一起开始准备工作,要拿就要拿出拿手的绝活,让别人知道这一次的合作是有价值的。 最后我们花了几十分钟的时间,终于把这个黑暗死神给搞定了,黑暗死神挂彩的时候,我不禁扭了扭脖子,真是够累的。 对桌的龙晋鹏举起酒杯虚晃一下:“龙晋鹏,太子。”言简意赅,目光如狼噬人。 这个时候,一阵阴风扫过,我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向四周警惕的望了望,希望能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就在这个时候。 我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走到了。装着方便面的箱子里面,正准备拿一包的时候,苏景摇走了出来。不过她倒是没有。 “谁要是落到你手里,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苍剑先摇头一笑,同情地看了白袍巫师一眼,心中默默为他默哀。 这栋建筑经过上千官兵两个半年的奋战,在夏天就已经落成,到现在为止,除了充当周末影剧院外,还没有在里面搞个像样的活动。 洛宇天护着龙儿,被刚才那一股强大的压力震开之后,便急急后退,不见分毫减退。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龙一才一脸疲惫的回来,递给了刘斌一张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铁九公也顾不得与他回礼,张口就把他与徐辰之间的经历全都向这位年轻的神王述说了一遍,言语中不吝对徐辰的赞美之词。 众人坐定,身穿云水衣的侍者连忙为众长老每人斟上一杯清灵浆,苍剑离摆摆手,侍者躬身退下。 罗浩注入了一丝灵力,激活给某个隐秘的节点,道画“活”了起来。 徐辰只觉心里一阵酸楚,离仑这是在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假如自己拔不出剑,最终的结果也会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如果听从罗浩大师的意愿,去北方抗击妖魔,好处当然也是有的。 张叶没有多说,他想走了,毕竟,有种感觉叫做过意不去,虽然说,他当时没错额,热切,当时的酒鬼先不仁不义在先的,当时,自己本来是想道谢那五张卡的,没想到对方居然先感谢了,真的有点怎么说了,不酸但溜溜的。 第九十章 历史戏台的新主角 李瑄看着一脸感慨的舒友良,心中又惊又喜。 当初皇上叫自己跟着舒友良来河南,还交代自己多听多想,好好向舒友良学习。 自己当时还纳闷。 一位老仆人,有什么好学习的? 要学我也要向海青天学。 可是一天相处下来,李瑄惊奇地发现,舒爷还真是位宝藏老男孩! 看着市侩庸俗,其实 sL战队他最熟的是隆和刘娜,他认识方锐虽然比认识刘娜更久,但是因为方锐实在太过优秀,在他这种人眼里,方锐就像个耀眼的太阳一般,所以,他对方锐有些望而却步,即使他知道方锐其实很好相处。 她一直怕他,好像他分分钟就能弄死她。可其实,除了那一次他怒极攻心掐过她,他哪一次真正的动过她? “没有用‘清新’绝招,是知道我也浑身是土,最后再使用比较省事么?”庭树笑道。 现在是五月天,天气有些炎热,但中午的太阳还是有点炽热的,所以,这里只有一些人,若是到了旁晚,人不会只有那么一点的了。 中单smile是国服最强的中单刺客,其恐怖的对线能力,以及带动节奏的能力,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即使包括韩援在内,smile的综合凯瑞能力也能排在前五的位置。 “唉……”,长长的叹息声似从遥远的荒古中传来,那个模糊的轮廓缓缓消失不见。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绝不会是正题,因为这种伤亡数据完全上不得台面。 此时云焰和护卫们全都被毒蛇和怪鼠缠住,需要费些功夫才能解决掉那些毒蛇和怪鼠。 沈轻舞在苏衡还未出声急唤太医前,只淡淡的用着清冽的语调开口,脑海之中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场面,那个躺在襁褓中安静成睡着犹如天使一般的孩子,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她一定不能够再让自己的姐姐出任何的差错。 他眸光阴鸷地抬起头来,看向半空中那道突然出现的白色身影,旋即,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 而在他们的头顶之上,有着一颗泛着淡金色光芒的舍利子正在滴溜溜地旋转着。 他说着,就瞧赵尹正在偷偷瞄自己,仔细一瞧,原来赵尹正在看自己手上的指环。 白蛟和白莹莹连忙上前,却是发现后者面容枯槁,身上没有一点气息。 封成瑾双手抱怀,盯着自己的老婆,唇角含笑,再看到这些人的眼神,抬起指尖摸摸鼻头,笑的更加邪魅,等秋芷璇说完时,不抢半分风头,很配合的将合同递了过去。 想了一会,云凡便是挪动右边的红炮,向着左边平移推动了三格。 怀良回来这才多长时间,与自己见面的事情,也是前半夜的时候,没想到,丞相居然都知道了,圣后哼笑了一下道。 因为自己,父亲搭上了一条‘性’命,如同杀人诛心。父亲在这样的时候溘然长逝,尽管不是他自己所能决定,但却给夏秋套上最沉重的枷锁。 秦思昊慢条斯理的剥着花生,一粒一粒的丢进嘴里,失魂落魄的坐着。 “那就给兄弟们上菜吧。”夏秋说着话,顺手在妈咪的腿上捏了一把。 当管家把酸菜抬进厨房,所有厨师都惊呆了,酸酸臭臭的。待管家交代是王妃准备的,更疑惑了。 世界上有的事往往就是如此奇妙,该有的不来,不该有的却偏偏来了。 第九十一章 王鱼鹰的本事 河南彰德郡郡治安阳县到汤阴县之间的官道上,道路宽敞笔直,路两边有水渠,种有一排排树木。 六辆马车在官道上鱼贯行驶,前后各有一队骑兵护卫。 中间一辆马车里,对坐着海瑞和王一鹗。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直裰,头戴布巾的海瑞转头看了一会车窗外的风景,说道:“坐了火车,再坐这马车,觉得又慢又不 不知道是不是半个时辰的成衣展示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除了偏远地区县城之外,帝国之内所有州府和七成的县城都有人签订了加盟店的契约。 魏斯几欲张口,可那个眨眼的表情就像是一剂迷药,让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时自己自然害怕,但是随着成长,也渐渐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欺骗,而到了如今,所谓的野狼,即便有着再多的数量,又能对自己如何呢? 现在的互联网公司真的很厉害,导航软件不光能规划路线,甚至知道哪条路车辆比较多,哪个路段拥堵,在大数据应用上直追市局交管中心。 脑毛大的建议得到林丹汗的支持,脑毛大作为林丹汗的特使出使大同。 几乎就在岛津忠恒收到颜思齐带兵抵达琉球国消息的同时,他又收到了坊津城陷落的消息。 他们认为,血种是少有的,能与人类平等交谈的“魔物”,因为双方有着同样的理性与智慧,甚至,血种的智力,还要普遍高于正常人。 但他自己的记忆不同,他所经历的,是足足十一个世界,也就是活了十一世,再加上在炼魂大陆的一世,十二世的记忆,没有任何人可以在短短片刻全部接收。 “黄宗羲,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为何你屡次还帮外人?今日他不但辱我在先,而且还侮辱天如先生,此事岂可善了?”侯方域气愤地说道。 “大人,咱们不会被那个张宜给骗了,这个云展先生压根就不存在吧。”屠苏说道。 那些身着更为华丽的盔甲的将军,实力强大到丹辰已经无法直视。丹辰知道,这是因为他现在的实力较低,而将军的实力太强。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让我在这里陪陪你母亲。”龙啸林挥挥手。 “没花多少钱,没花多少钱。”听着叶母的唠叨,叶寒心里暖暖的,他自豪的解释着,“现在我是网络第一主播呢,有时候开一次直播就能赚几百万呢。”孩子优秀了,就应该自豪的说出来,因为这是父母的骄傲。 “其实风子也不是他最喜欢的,他最在乎的是···”圣代看向一边扑着蝴蝶的沙奈朵。 听见蓝实的笑声,苗翠花猛地停住了哭,恶狠狠的瞪过去。妹的,打她穿过来到现在也要一年了,这还是她头次这么狼狈。就连上次被卖去青楼,她都没被人给扒光过。 吴天率领的霸世军团在如此隐蔽的位置重新建立基地,肯定是得到了温奕那边的支持,妖族和人族两个霸世军团之间,必定有着密切的联系,说不定这个骑鲸岛的位置,就与温奕的妖族领地相隔较近。 “你是不是太随便了,总觉得改该叫阿尔酱给你的变身加个Cd时间。”沙奈朵酱闲的没事做就在眼前变来变去的,一般人看到就像见鬼了一样尖叫着跑开。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叶寒等了pihc说道,他知道几人都有分寸,说这些话也只是说笑而已。 第九十二章 我老了,大明未来全靠你们了 听了王一鹗反驳的话,海瑞不以为忤,反而很有兴趣问道:“子荐,老夫怎么想偏差了?” “海公,晚生设计这一套比较复杂的程序,主要用途是限制警政部门。 如皇上所言,警政部门是暴力机构,手里拥有最强的执法权,必须套上辔头。 对于百姓们来说,这套程序是保护他们的,以限制警政部门滥用权力来保护 “八嘎!”这异族武士,听到这里,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叶清玄这番话,可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那两位警官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取资料和监控。”刘主任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说道。 但回头看了一眼玲珑那好奇的大眼睛,现在要是不找出点什么游戏来,恐怕她会失望的。 带着三人上山的是蔡氏家族中的一名老者,将人送到这里之后,他便回去了。 如果御苍穹持有的九鼎塔,便是九鼎魔塔,按理来说,在他成神飞升之后,九鼎魔塔定不会跟他一同离去,而是会继续留在灵界,负责阻击驭天帝的转世身。 再说了,若是没有皇家支持,她孤身一人,没啥背景,有想法也没能力实现了。 但自己真的缺钱,自己真的希望将自己的车马上卖掉,哪怕只是九十万。 正当他闭目等待自己第一次的副本任务失败时,一只黑金色的葫芦飞到他的面前。 切蛋糕一系列流程不必多说,等上菜的时候,众人都瞪大眼睛,惊叹起来。 林凤仪叹了一口气,自己拿出来纸巾,开始将椅子上的红墨水擦干净。 “想当年,我五次不达标,被重打军棍三十下,老子那时候已经是五年的老兵了,却差点被赶出标营。”有人低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却又有种莫名的骄傲。 说是看邸报不如说是在练习识字,就他这几天的功夫,能认得几个字。 话语中对陈晚荣有着无穷的信任,要不是青萼这个大灯泡在跟前,陈晚荣真想搂着郑晴亲昵一番,以示对她的谢意。笑道:“多想想,就能想到。”是朱元璋的创举这事自然是不能说给她们知晓的,善意的欺骗是一种手段。 作为唐人,见惯了长安的宏大与繁华,自然是对西方人眼里不可一世地君士坦丁堡不屑一顾了。 古之陵寝皆是建在地底,即便是斩山为椁、穿石做藏的山陵,墓室也顶在山腹深处,可瓶山古墓岂能以常理度之?说不定那墓穴的选址与世间古墓截然相反,竟会是造在山巅至高处,山下却故布虚墓疑冢搅乱视线。 而莫云和齐瀚也是没有被众人拉下,都是不断敬酒,看去热情的很,不过莫云却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些纨绔子弟,对于他还有齐瀚的态度却是和白岩他们不一样,只是将他当成了抱住白岩大腿的跟班罢了。 院子里还有两只金毛狗,以及一只很高大的狼狗,看起来活的挺滋润的,见到张亚明不住的狂吠起来,阿曼德好一整安抚这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上一次海豚乐园全部都是那些鹦鹉鱼从别的地方扯过来的海草,直接就种植在这一片荒芜的海底,然后张亚明又用了生命之源催化。 然后就是不断的火拼,只听见“叮叮”之声,连绵不绝,这次二人都是后退,显是不见胜负。 “上官雯菲!你敢放我的鸽子?!”别看程仁跑在最后面,可她的声音却是第一个传来。 第九十三章 海瑞在河南 马车里寂静无声,海瑞目光炯炯,坦荡自然。 石星眼睛里全是惊讶,目光更多地落在王一鹗脸上。 王一鹗目光深邃,冷然正坐,恍如石像,阳光从车窗照在他的脸上,恍如护法金刚。 现在朝堂上新党占据大多数,而新党又分成稳健派和奋进派。 稳健派此前的领袖是赵贞吉,自从五月份朝议大会赵贞吉移任 作为主办人,豪商利许自己自然是要表态的,他只需要假惺惺地说,他为了整船人,甘愿成为海盗王拉蒙的人质,他就可以从这艘班杰特号上离开,然后,拉蒙就可以威胁整艘船上的人,让他们交出各种有价值的东西。 “好的,谢谢。我们去客厅里谈谈吧,这里实在不是谈话的地方。”警官说道。 田雪一愣,“怎么换?”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难道飞儿不是这个意思? 龙鳞飞的一腔怒火,霎时间油然而生。他最讨厌的就是母亲这种处处藏着心机,连说话都带着算计的那副模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正常的母子相处都带着一丝虚情假意,冷漠无情。 关键时刻,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牢牢抓住,他模糊的看见,胡八一微笑的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台下一阵稀稀拉拉的鼓掌声。很显然,在留托姆岛上工作的人,没有一个对此感到满意,只有那些被邀请过来的人才会鼓掌,自然稀稀拉拉。 他觉得一个雄性,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失去了作用。如何面对自己心爱的伴侣? 船长托马斯叫声:“好!”便放出了鸽子波波,让他将船开到这塞尔巴特附近来。塞尔巴特虽然仍然是荒漠,可是距离海却已经很近,只要再往南走一段,就可以看到海了。 听到了声音,顾玲儿迅速地回头,看到了一个满面通红,一脸微笑的英俊公子。 已经有了太乙真仙的初期实力,可那么大的一块巨石,杨戬扛着它,依然很累很累。 林柯大吃一惊,姚老师?是姚老尸体吧。现在这个学校能有活人吗? 大地脉动术,就是达瑞从电光鼠那儿得来的那个术,自从他达到大魔法师境界,修练出自己的精神领域后,这个大地脉动术就被他抛到脑后了,现在才想起来。 这个正好就是常翊想说的,昨晚他想了好久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可以看出他要儿子断奶的决心有多坚定,自己再反对也无济于事。 相比梁飞,孔一娴毕竟是更有社会经验的,在张老板走后,反而安慰了他两句,该做的表面工作还是得做嘛。 根据楚表姐的消息,白墨几乎每天都会在北山公园的湖边钓鱼,看这像是提前过起了养老的生活,实则根本不是。 先是在奉茶时王琳借机敲打折辱了魏紫鸢一番,而后魏紫鸢又刻意引导王琳越做越过分,以至于引起了苏贵妃的不满,使王琳的掌家大权被夺。 周遭飘荡而下的大雪因此而一滞,但被重点照顾的当事人却倏然惨叫了一声,原本咬牙坚持的模样立刻瓦解,面容痛苦半跪于地。 舰长紧锁眉头,似乎在思索极其重要的问题。看他为难的样子能感觉到目前的情况是糟糕透顶。 布拉德利看着杀气冲天的布易骆斯,又看看挣扎着起来的迪迦叹了口气,不想惹麻烦还是惹到了,拍拍啸月往前走去。 第九十四章 都不简单! 王一鹗端起茶杯,“云英,先喝茶。你一到开封就风尘仆仆赶来钦差衙门,先喝口茶。海公那边,还在接见任博安、李瑄,还得一会。” 李鄂暂时按下心头的疑惑,端起茶杯,抿了两口,问道:“恩师,跟着任敬修一起来豫的真是德平侯府小侯爷?” “没错,正是他。所以海公先见他们,打发你先来本官这里。海公时常出 梁军见姚蕊如此懂事,他非常满意,难得的夸了她一句,想着昨天也算冷落了她,还亲了亲她的额头。 外面的风很冷,不过山洞里的画面,却让人看了之后觉得格外的温暖。 “众爱卿,可有什么建议?”玉帝沉声开口,很显然,这种事情并不值得他费心,只要他目的达到了就好。 虽然知道唐青或许真是传说中的富豪,但是韩阔天还是难以咽下这口气,看到唐玉坐在外边大厅等候,兀自猜测唐青也就是一般富豪罢了。 不过,外面还有一个奥兰多在呢,她也怕太过放飞自我,被人误会成x骚扰了。 他心里大约也是有些谱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祖母还是要为了那件事来逼自己答应,这次怕是不好搪塞过去了。 谁不知道靳琳出了名的泼辣,不过她只对外界的人泼辣,对自家人那绝对的遗传老太太,护犊子。 一阵阵暴吼从孙悟空口中咆哮而出,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孙悟空的脚底涌起,直冲金吒。 比起悠闲自在,在竹林中看漫天焰火的厉南凰和辰天墨,金乌巷里的人就焦虑多了。 同时,又有一位罗汉的身影,缓缓地消散了开来,陨落在了这天地之间。 安琳秀从洗手间回来只看到沈维骏匆匆离开的狼狈身影,回到座位上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现在冷静下来回想一下,柳清风才意识到,星主大人可是给他们每一个带队的大统领身边都派了一位驭兽师,并且强调了驭兽师的重要作用。 箭矢和刀剑都无法伤到里面,甚至对一些简单的魔法都能防护住,不过那些大规模的魔法,就无法挡住了。 东方轩下逐客令就算了,微微居然也下了逐客令!江荣海脸色难看,“好,我这就走。”走到门口,深深看了一眼楚笑微。 套刀术,是他以天荒十三刀为整体框架,根据狂神大帝刀术改变而来,结合他的自身实际情况,融入了自己对刀术的领悟。 “好的!”萧摇从背包里拿出了个木盒子,打开木盒子,一支人参赫然在里面。张总拿起来观看,野人参带着泥土新鲜的,皮纹细腻,参须多,主须体长,参体没有任何的破损,大约重600克,看样子确实是有三百年份的。 一指头戳在对方的额头上,尤莉卡看着对方恼怒却无法发作的神色,有些好笑。 凌久扬都是吓了一跳,打开了折扇摇晃了几下,挡在脸前,偷着去看玉自珩的表情。 世俗礼教又如何?她自己也经历过武宁侯那样的亲人,所以她很清楚。 男人爽朗的笑容在耳边散开,灼烫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染红了原本白皙圆润的耳珠。 “你就装,继续装,懒得理你。”莫西北彻底无语,慕非难的神情太真,‘弄’得她自己都觉得一切仿佛不过是自己醉酒后的一场梦,只是,她很肯定自己昨天没喝几杯酒,更不可能糊涂到梦境和现实不分。 第九十五章 看我干什么啊! 海瑞和王一鹗分工合作,查办河南大案,报告每三日一份,通过邮传总局军邮局的六百里加急邮传系统,飞速地向京师传递,再通过通政司和司礼监,呈到朱翊钧的书案上。 朱翊钧拿起海瑞和王一鹗联袂呈报的第四份题本,仔细地看了一遍。 果真是一对大小王,这么快就把河南的大案查得明明白白,还把幕后黑手梁岑给查 “若是我在此杀了你和你的朋友,那么我的秘密也就没有人知道了。”卢雪华说,她头一仰,仿佛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般。又仿佛卢家的事情已经引起不了她的注意了。这让纪红叶心里的鼓打的更加的震撼了。 sCp基金会的那二十二张大阿卡纳牌对应的是谁,大部分都得到了圆满的解答。 听着这话,云鄢嘴角微扬,淡然说道:“能见到兄长,自然开心,难道四哥,不高兴?”他们苦心让她当这个慕昭阳,可是这世上这张脸可以瞒过所有人,也不可能会瞒过他,所以,他们的计划注定是要化为泡影。 本来过来追赫连春翘的楚之寒忽然愣在了那里,看着从自己身边穿梭而过的身影,他略一沉思,走到了赫连春翘身旁。 “呃,姑娘你醒了?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在救你!”才刚刚吹了一口气,突然见对方登着自己看,李云飞迅速抬起头,还非常礼貌的把人盖上了一件披风衣服。 听着这话,紫影古怪的看了一眼云鄢,皱了皱眉,直接走了进去。 尽管唐西西是很漂亮,但是叶安对她的只有欣赏和尊敬,而没有任何的亵渎之意。 日记中也很详细的记录着,書狸的成长,舒烽看着日记中書狸的记载心中不禁也心生一丝怜悯。 走过来的时候,身上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势,比起两个月之前,这些人身上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金色的阳光沐浴下,某人那蓝色的头发被映照的泛起了一层金黄色。用手捋着被他自己用机修材料捣鼓出来的染色剂染得像海草一样的蓝发,蓝毛满意之极的往前踏了一步。得意的念叨着。 “都说了她是精神病,昨天晚上精神病院的围墙倒塌了,她跑出来的,逗她玩玩就好了,别当真……”我敷衍着拉过佩利冬的手,却被她坚决地甩开了。 随即,羊妖也是闭上了眼睛,她的表情显得很是淡然,有一种别样的风轻云淡在里面。 不过体内丹田处传来的阵阵痛楚告诉他,影魂是和他一脉相连的,魂灵消散,对于他的伤害丝毫不低,这个时候应该赶紧找个地方修养,不然,很可能会出大问题。 “无夜,皇兄对不住你。”良久之后,天子起身进入内殿,一旁的内侍如获大赦般匆忙退出大殿。 我一头雾水,尼玛,好基友开个玩笑至于么。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你不高兴的话,我还不高兴呢。我就挣扎着爬起身来,要离开江乐家。 “苏瑾,这莲藕是从哪里挖的?吃起来挺不错的”钟离洛夹起一片莲藕,放到嘴里。 现在的斯博比徐跃强壮高大的多,占尽优势。胜利越来越近,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简单。 唐云吃掉佣兵腰包里的压缩蛋白块,又喝了些水,苍白的面孔才渐渐有了些血色。这一切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实在有些遥远,但当他知道自己身上有着某个刺客团二当家的灵魂副本时,他对逃出这里产生了极大的信心。 第九十六章 有些事有些人是忘不掉 朱翊钧指着御案上一叠文卷,对冯保说道。 “冯保,把这四份资料,分给四位。” “是。” 冯保拿起文卷,都是分叠好了,一共四份,依次递给张居正、刘大实、潘应龙和宋公亮。 张居正先把玳瑁老花镜戴上,然后再展开文卷,仔细看了起来。 看了一页,他心里有数了。 上面的内容他非 几分钟后,几人离开沙滩,铃木园子挽着谷水泉的胳膊亲昵,毛利兰牵着十分乖巧的柯南走在后面。 可以说,这一连串的眼神变化,确实让安冉冉的内心有那么一些些虚荣心爆棚的感觉。 一旁的苏芸浅浅的微笑着,虽然老公的计谋得逞了,但是余导看起来竟然比她老公还开心,这大概就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吧。 “还有什么发现吗?工藤老弟?”目暮警官期待地看着‘工藤新一’。 而对于两支队伍而言,厂长从上刷到下可以一定程度缓解下路压力,如果想打个出其不意甚至还能完成击杀。 “果然只有得到智慧认可的沙菲克才能带领英国走向正确的道路。”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喃喃道。 不过看宝贝的样子,她给的药中有血清,所以对于他中毒会这么惊讶。 画琛又想起昧妮的交代,进入王家后,就说是做了个梦,叫他去品安寺的路上等着,会有人来收养他。 他紧张的额头发了汗,这时一只兔子闯入他的视线,他能清楚的看见到兔子体内的器官,心中虽有疑惑,但他缓慢的使自己脱离了这种状态。 “没有什么,都过去了,我谁都不恨,只恨自己罢了--我过得很好,有饭吃,有床睡,有房住,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挺好,”段念平静的回答着,不停的一杯一杯倒着喝着白酒--就像是白开水一样。 至于其它万花筒的能力,洛羽还没有交手过,洛羽目前也无法确定,但是到现在为止,宇智波一族的人遇到洛羽都占据不到便宜,他们引以为傲的写轮眼成为了短板。 被江诚拯教的那些艾斯克星人滔酒不绝的向他述说着艾斯克星王族的残暴,井且热情的请江诚去他们家中做客,他们甚至为了谁能第一个邀请到江诚而起了争执。 宽敞的大厅内,江诚端坐在椅子上,正听着情报部门负责人的汇报。 在这个地方,空间规则的力量好像如同死水般不起波澜,不要说动用空间之力离开,她连引动一下空间之力都难以办到。 江诚有自信能够一直维持炎氏家族领先的地位,不让后面的家伙轻松的追赶上来。 而正在打他的五个玩家,李青目测应该就是刚刚把他踢出去的那个队伍。 “咕噜”塔姆带着洛羽,身形一转,潜入脚下的水洼之中,随后在角都的前方钻了出来,洛羽跳出来,与塔姆挡住了角都的去路。 那些人看着魏亭花白的头发,陈旧的西装,满脸的皱纹,忍不住哭起来。 在阿纳克洛斯手中,碎了千年的流沙节杖再次合而为一,散发着微光落在李青的手里。 付瑶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了上去,床还稍微发出了点声响但声音不大,因为身体的疲倦,付瑶最终还是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墨筱担心的表情逗笑了顾凌津。诚然,墨筱说的话也是顾凌津所担心的事情,不过回头想想可能独孤霸也不见得会有这样的想法。 第九十七章 扶桑群岛 胡应麟站在甲板上,扶着船舷,看到前面一股白烟,仿佛擎天柱一般腾空而起,就像谁家做饭,有炊烟升起。 前面是一座海岛,岛上有几座圆锥形的山,兀突挺拔,直刺苍穹,其中一座正吐着白烟。 这炊烟也太大,这烟囱也太大了吧,通天了。 远近还能看到几座海岛,有大有小。 胡应麟拉住安阳号二副问 徐淑涛大步如飞走回山洞,徐淑涛感觉头有点疼痛,而任婷婷除了衣衫褴褛外,却是一点事情没有。 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老去,皮肤变得满是褶皱,头发变得稀疏,关节变得僵硬,眼睛变得浑浊,忍受着饥饿,忍受着孤独。 “对不起!我再试一次。”结果越紧张越容易出错,找不到血管,季宇彬的手成了一块实验基地,千疮百孔。 亚瑟也想上去凑个热闹,但……这里不是海里,他的移动速度稍微慢了一点。 奇牙后面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他就看见了自己的身体离自己愈来愈远。 “不好,他要传球!”宋其言拼命朝着空位的邓凯补防,而简砚和于修则紧紧盯上了在三分线外跑动的莫宇峰。 眨眼之间,数十声轰鸣几乎是一同响起,就算是城墙都齐齐一震,漫天的硝烟之中,下方的鞑靼大军却是被吓了一跳,最前面的一部分鞑靼大军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向着北京城看了过来。 和其他的成员一一握手后,相互认识了之后,媚拉对众人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有!有!”张老头迅速从空间戒指拿出专有的盒子,准备装果子。 大奕国的开国皇帝萧战,也就是她的爷爷。每天都供奉在祠堂里的人,她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墨子宇三人不懂张一凡为什么要让修复师单独分出来,但还是照办,他们现在也只能指望张一凡了。 可是不等她们多说什么,洛何彬已经接过了范晓雪背上的背包,然后拿下了邓海霞和李清清的背包,连同自己的背包一起放在地上,进行捆绑。 叶随云奇怪看看代施,问道:“这就是你留下的原因?”见代施点头,叹了口气道:“我真搞不明白你,为这无谓之事,竟甘愿身留险地。也许她只是送给某个这里的朋友,你又何必冒险。”忍不住连连摇头。 林永强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从此便死心塌地的开始跟着飞龙。 秦颐岩道:“张若虚此人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乃是吴中四士之一,一套‘高山流水掌’甚是不凡,在长歌门中是个数得上的人物。怎么,你说他竟斗不过那山贼头子?”语气大有疑惑。卢茂匀点点头。 前面的路程他也碰到了一些机械海怪,但都成功的避开了,可张一凡不敢大意,真正的危险全在后半段,前面的路程只是热身而已。 张述杰没有说话,心里默认安荣说得都很对。十字韧带对运动员来说有多么重要已无需多言,甚至可以说是足球运动员的第二生命。安荣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马金莲,你够了,你算什么东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贱货,你连给楚总裁和老板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王强气咻咻的呵斥。 为了避开可能遇到的轮回门高手,众人绕了一个大圈,好在还是在天黑前赶到了苍云山。 第九十八章 清澈的旸谷岛 独木舟上的旸谷岛土著,嗯,也就是翰林院考证出来的羲仲遗民,各个都显得很高大壮实,肌肤棕色,脸盘圆大,浓眉大眼,五官看上去跟大明男女有四五分相似。 土著有男有女,大部分是青壮,还有老人小孩在帮忙。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用树叶做的衣物裹着要害部位。 一部分用麻布,想来他们都是岛上的贵族或富 就在秦君遐想之际,其余人也登记完身份,秦君带着他们离去,所过之处,修士们皆是惶恐的躲避。 “世间初始为混沌,日月一出照人间。”林凡脸色平静的流利道。 “哈哈,逍遥帮的人到了,我看你还要把修为隐藏到何时。”胡泉叫道。 秦君心中爆粗,他还来不及阻止,李画魂便消失不见,让他心情郁闷。 林凡不以为意的说道:“不就是僵尸吗,师兄,或许你抓鬼比我厉害,但是你拳脚功夫一定比不上我”。 “血灵,如果我无法偿还欠下系统的债务,那会怎么样?”萧狂直接问道。 奈何,刚刚自己儿子得罪了人家,人家不找麻烦就算好的了,还谈什么股份? 张震走到幽冥护法正前方,右手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原本倒在地上的那把大刀凭空飞起,向张震飞去。 如果说那些乡士代表们或还有几分矜持之想,而韦轨等关中少流们则是更加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不足。 这里是六重楼,不是其它的地方,逃是没用的,因为,根本逃不掉。 “是嘛,那多谢了哈。”秦焱对达菲表示了衷心的感谢,确实他自己在打世界杯的时候没有办法处理这种事情,而且,以那个姐姐的性格,如果秦焱自己去说的话,十有八九她是不会接受的。 回到镇守府后,看着货船运送过来的海量补给,正在被补给酱一一清点收纳。 东方凤儿是什么心思,唐峰太清楚不过了。当时,东方凤儿给自己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唐峰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一颗炸弹,果不其然,这颗炸弹在今天爆炸了。 刚从火海逃生的张静已经被吓的不轻了,现在又被王越大声吼着,一时间吓的说不出话来。 还没过一会儿呢,直接便抬起自己的蹄子,一跃而起朝苏明这边冲了过来,要对苏明动手了,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动嘴了。 马刺在新闻发布会上的态度让圣安东尼奥当地的球迷们放心了,没错,我们才是卫冕冠军,输一场比赛而已,怎么能丢了架子? 因为这几天没人好好休息,基本上都是开会研究到很晚,他们也已经尽力了,只可惜还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而已。 但异形寄宿部位是生物的肺部,身上的抱脸虫虽然恶心,但是完全没有作用。 怀特塞德和霍华德站到中圈准备跳球了,秦焱也和科比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好了!你们先去拿上装备我们就准备出发吧!”常非对着和常淑说到。 而穿透魔法则是能让自身与物体实质融合,可以穿梭在大部分介质媒介之中,属于三阶魔法。 深吸一口气,然后带着饕餮王以及两个护卫朝着最前方的韩信走去。 剩下的冷野自然不必说,哪怕肤色黝黑,又有些污泥,但是五官十分英俊,尤其是他的下颌线分明,更是让他看起来颜值极高。 古门一落,邪巫的全身骨骼,几乎就要碎裂掉,就连内脏都渗出了鲜血。 第九十九章 想不想当遗民女婿? 急需摆脱窘境的胡应麟连忙拉着众人转到另一边船舷。这里积聚了大量水手,就连在桅杆上继续保持警戒的水兵,也忍不住探过头来看两眼。不过甲板上列队站着的海军陆战队官兵,依然手持滑膛枪,继续保持着警戒。胡应麟四人拼命地挤到船舷上,举目看出去,看到这边有两艘独木舟,荡漾在海面上,小舟上各熊猫凶狠撞开人,黑色瞳孔里射出怨毒眸光。他断定这人是杀死自己弟弟者,现在又来害主人。又想起司马玄一掌破开了火光?从熊熊大火中缓步而出,那姿态高贵优雅,臂膀宽阔拥着谁的温软?他神情如水温柔,想来那怀抱也是坚实的,是否那样的英姿,才能为她遮风挡雨,成为她的一怀港湾呢?地精看着唐钰,当然想说不了,这其中的情况他都搞不清楚,自然不敢轻易的合作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在凉山混了这么多年,别人送他地精这个外号,就是因为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精的很。虽然林飞之前说的休假两天,不过第三天刚好是周日,叶风自然也没有去刑侦分局。在家里又休息了一天,在周一的时候,才去上班。如果普通人见到这一幕肯定会被吓得大叫出声,甚至干脆的昏过去。但江凡早已见怪不怪,加上自己的能力,哪里会在乎这么一个孤魂野鬼。邪空气势愈发强盛,但双拳难敌四手,两头魔猿偷袭,利爪撕破他的衣裳,把他轰飞。这个时候,他的眼角正好看到有一辆出租车过来,所以他也就一把拦住了那辆出租车,然后直接坐了进去,做进去之后她还把一只脚留在外面。“你是我学生,并非我徒弟,这样也好,也可传我衣钵。”李长山顺点头。执剑长老道:“好了,现在是你们自由交流的时间了。”说完,执剑长老身形一动,又化做了一道流光消失了,冲向了燕山主峰。“什么,还都是使出了禁忌之术??”这大执事也是哑然失声,很是震惊。这未免太荒诞了,就像一个冬天里的冷笑话,却没有人能够笑得出来。虽然他如今能触碰到方士,但方士手中的器具本身不过是凡物,根本无法伤及他分毫。蒙帕斯在身前支起前臂,一道半圆形的厚实白光从肘部绽放开来,护住他周身,宛如一面坚不可摧的巨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金主爸爸家里就是开金矿起家的,缺你这点金子吗?真要被爱狗人士知道自己吃狗肉,搞不好,对方会把他煮了喂狗的。贾琮听闻平儿之言,也终于无法无动于衷了,他躬身看着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平儿姐姐,你是不是真糊涂了?若是姬如雪知道儿子的想法,一定会拧起他的耳朵转三百六十度。这一回让方士一点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仿佛背后根本没有出现人影,却无端地有了危险。虚无的弹幕疯狂滚动,所有人内心深处都有一种……仿佛日了什么生物的感觉。想起沈明轩,林初夏不禁又担心了起来,她怕沈明轩这些天都没有吃好,睡好。子谦点了点头,大口的吃着手中的鱼肉,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抓在手心的鱼鳞,眼神中带着一丝失落还有满满的忧郁,然后将这鱼鳞丢到一旁,心中暗念着,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会捉到的。 第一百章 我们要开始经营了! 胡应麟跟着水手们跑上甲板,迎面遇到了王士崧和朱琏。两人正给船上医官当助手,跟着在各层甲板船舱里进行卫生检查。听到炮声,也跟着跑了出来。“哪里打炮?”“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了西班牙舰队?”“遇到又怎么样,打就是了。”看到三人跟无头苍蝇似的,旁边不冲动,不代表不喜欢,而是慎重与理性,对彼此都负责,不想留下遗憾,但更不愿因为冲动而去毁掉曾经的美好——结局再不堪的恋情,最初都是从美好的开始的。可是,谁能想到,一只人畜无害的宠物猫,突然会爆发出如此凶戾的一面。吴海见状,眼神顿时一凝,手中赤红巨剑紧握,周身源气涌动,不敢再怠慢。“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出去吃饭?”他干了一下午活,肚子真觉得有些饿了。因为随着刘北做出回应后,这头妖怪根本就没有考虑时间,直接将时间定在了当天。他专注于战斗,却没注意到,灾荒的战斗,已被后方的采访车拍摄下来。在这个龙族位面,人类的宗教、人类的神话,各种概念基本都是都是为了掩盖史前被埋葬的龙族时代。那是二百年前,为了构筑出大圣杯,将自己做为活祭品,化身为天之杯的伙伴。而周擎在判明双方实力后,并未胡乱挥霍大周的力量,而是选择避让大武兵锋,并将举国之力,汇聚于断龙城。不少人谈及锄禾,描述起那台噩梦引擎,说起“凤凰模式”和“梦魇模式”,个个绘声绘色,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其唾沫横飞的模样。“九、九尾狐?!”剩下的三个圣子,还有其他的皇者都有些傻眼了,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和你们的老师——既是对手也是朋友,我知道你们对凡家的态度好不到哪里去,也能明白你们对我包含的敌意到底有多少。总之暗金级别的【七彩魔杖】给周蚩又增加了2000点的综合战力,让他距离综合战力20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时间慢慢地过去,在黄昏之际,云逸飞虽然依然闭着眼睛,但却有了动作,双手一根根地拿起木条,准确无误地按了上去,神识如眼睛一般,盯着这些木条。打开米拉留下来的箱子,里面就装着三样东西:一卷带着血迹和尘埃的摄像机、一只带着“羽翼”的手臂、一只前后带着两个利爪的后腿和一封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这么狠狠地训练你了吧?李洛玄这个时候传来了心灵对话。“我总觉得这是一个局……专门为你我和末世流浪者——扩大来说更是冲着这座安全城设计的。”克莱曼·张指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悬空大师笑着说道,但是就是不说九命邪王威胁逼迫穆尘的事情。洛天辰顿时一惊,连忙奔跑过去,在他们周围不断的转圈,把所有飞过来灰色气流吸入体内,在他主动下,大部分的灰色气流都被他吸收了。中年修士忙操控着匕首砍向羽箭,但怎奈何羽箭来势汹汹,势不可挡,瞬间相击十余次,羽箭仍是一往无前,但却也消耗了些许的能量。苏姐姐倒是没有收到任何的影响,继续给林天介绍九重天的情况。 第一百零一章 世界真小啊! 梁梦龙转头看向众人,“我们都知道,万历三年,乐安伯顾伯爷率领探险队从平壤出发,沿着东北东海岸,经黑龙江入海口、棕熊半岛,找到了夏至海峡。 从那里进入到艮洲北端,再沿着艮洲西海岸抵达松门湾,同时在艮洲北部苦寒地区发现多有的金矿的金州。 顾伯爷从金州南下至松门湾时,对夏州北部地区沿海地区进行 萧冰记得杜素跟自己解释过,水殇不知道风谷有个男弟子这件事是因为每天她要带孩子,几乎是不过问风谷的事了。 凌少军依旧云淡风轻的表情,波澜不惊,全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戴上军帽。 原本他还准备好好谋划一番,将这些幸存者弄到山庄,没想到简单暴力的手段,其实有时候更加的有效率。 “……”唐依依还是有些彷徨,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个问题。 看到这里,方睿忽然想起来,似乎在刚才解剖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怪物的肠道。 从乔柏出道至今,所有绯闻在第一时间还未爆出来的时候便被直接扼杀了。 在说出这一句话的同时,它全身发光,随后长大了一些,隐约像个少年。 一般而言,能够封锁祖界核心的材质,也一定会是了不得的宝物,但也难免有一些材质特殊,能够隔绝显灵的探查。 大多数人都已逃掉,有几个高大的魔族并没有离开,印法急转,黑色风暴瞬间落下。 他们异能跟体力耗尽,想晚上前赶回基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必须要进去休息。 阿塔克一击消灭了敌舰80余艘舰船,瓦解了敌导弹齐射的攻势,正洋洋自得,可随后,他的心突然突突直跳,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我不想退出任务。”其中一人说道,李林看向他,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的胡渣有些多,李林记得他叫安德森。 直到那艘火焰级战斗机离开了基地,进入了星云,内森都一直保持着沉默状态,既没有阻止星露留下,亦没有阻止两个中年大叔的离去。 “好!”马忠心头一定,项声这里能拉出来百十人,那对当前的局面好处太多了。 一声巨响,这六阶绿腾葵兽瞬间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随即大量的火焰在它的身体上爆发出来。 “向你大爷!”雄武认为李察在耍他,怒吼一声朝着李察再次攻了过来。 艾莉亚斯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径直走到了苏格面前。她今天穿着高雅如同天鹅一般的白色冬季贵族裙,内部是一件裹住了脖子的白色毛衣,这样显得她的脖颈十分具有诱惑力。 魏老五以为他怕了,一把抓住签筒,就要摔在地上,手腕却被人叼住。 叶英凡到了那里,看到两个医师在手忙脚乱地救治着那些伤者,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灵儿觉得时机已成熟,便悄悄起身,轻轻地去掀齐阳的薄被。 “不是特地过去。我们原本就要去伯父家用饭。”张韧笑着解释。 虽然不满,但虎头还是为沈绍俊说了几句好话,好歹是同族亲人呀,绍俊叔出了头于沈氏一族都是无上的荣耀。 苏阳的这个套房空间其实很大的,一个客厅,一个卧室,只要待会杨悦不贸然地冲进卧室里面,那么就不会发现关雪岚。 “我想如果青风侠得知此事定会去行侠仗义,惩治恶人吧?”灵儿说。 梁梦龙转头看向众人,“我们都知道,万历三年,乐安伯顾伯爷率领探险队从平壤出发,沿着东北东海岸,经黑龙江入海口、棕熊半岛,找到了夏至海峡。 从那里进入到艮洲北端,再沿着艮洲西海岸抵达松门湾,同时在艮洲北部苦寒地区发现多有的金矿的金州。 顾伯爷从金州南下至松门湾时,对夏州北部地区沿海地区进行 萧冰记得杜素跟自己解释过,水殇不知道风谷有个男弟子这件事是因为每天她要带孩子,几乎是不过问风谷的事了。 凌少军依旧云淡风轻的表情,波澜不惊,全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戴上军帽。 原本他还准备好好谋划一番,将这些幸存者弄到山庄,没想到简单暴力的手段,其实有时候更加的有效率。 “……”唐依依还是有些彷徨,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个问题。 看到这里,方睿忽然想起来,似乎在刚才解剖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怪物的肠道。 从乔柏出道至今,所有绯闻在第一时间还未爆出来的时候便被直接扼杀了。 在说出这一句话的同时,它全身发光,随后长大了一些,隐约像个少年。 一般而言,能够封锁祖界核心的材质,也一定会是了不得的宝物,但也难免有一些材质特殊,能够隔绝显灵的探查。 大多数人都已逃掉,有几个高大的魔族并没有离开,印法急转,黑色风暴瞬间落下。 他们异能跟体力耗尽,想晚上前赶回基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必须要进去休息。 阿塔克一击消灭了敌舰80余艘舰船,瓦解了敌导弹齐射的攻势,正洋洋自得,可随后,他的心突然突突直跳,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我不想退出任务。”其中一人说道,李林看向他,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的胡渣有些多,李林记得他叫安德森。 直到那艘火焰级战斗机离开了基地,进入了星云,内森都一直保持着沉默状态,既没有阻止星露留下,亦没有阻止两个中年大叔的离去。 “好!”马忠心头一定,项声这里能拉出来百十人,那对当前的局面好处太多了。 一声巨响,这六阶绿腾葵兽瞬间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随即大量的火焰在它的身体上爆发出来。 “向你大爷!”雄武认为李察在耍他,怒吼一声朝着李察再次攻了过来。 艾莉亚斯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径直走到了苏格面前。她今天穿着高雅如同天鹅一般的白色冬季贵族裙,内部是一件裹住了脖子的白色毛衣,这样显得她的脖颈十分具有诱惑力。 魏老五以为他怕了,一把抓住签筒,就要摔在地上,手腕却被人叼住。 叶英凡到了那里,看到两个医师在手忙脚乱地救治着那些伤者,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灵儿觉得时机已成熟,便悄悄起身,轻轻地去掀齐阳的薄被。 “不是特地过去。我们原本就要去伯父家用饭。”张韧笑着解释。 虽然不满,但虎头还是为沈绍俊说了几句好话,好歹是同族亲人呀,绍俊叔出了头于沈氏一族都是无上的荣耀。 苏阳的这个套房空间其实很大的,一个客厅,一个卧室,只要待会杨悦不贸然地冲进卧室里面,那么就不会发现关雪岚。 “我想如果青风侠得知此事定会去行侠仗义,惩治恶人吧?”灵儿说。 梁梦龙转头看向众人,“我们都知道,万历三年,乐安伯顾伯爷率领探险队从平壤出发,沿着东北东海岸,经黑龙江入海口、棕熊半岛,找到了夏至海峡。 从那里进入到艮洲北端,再沿着艮洲西海岸抵达松门湾,同时在艮洲北部苦寒地区发现多有的金矿的金州。 顾伯爷从金州南下至松门湾时,对夏州北部地区沿海地区进行 萧冰记得杜素跟自己解释过,水殇不知道风谷有个男弟子这件事是因为每天她要带孩子,几乎是不过问风谷的事了。 凌少军依旧云淡风轻的表情,波澜不惊,全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戴上军帽。 原本他还准备好好谋划一番,将这些幸存者弄到山庄,没想到简单暴力的手段,其实有时候更加的有效率。 “……”唐依依还是有些彷徨,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个问题。 看到这里,方睿忽然想起来,似乎在刚才解剖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怪物的肠道。 从乔柏出道至今,所有绯闻在第一时间还未爆出来的时候便被直接扼杀了。 在说出这一句话的同时,它全身发光,随后长大了一些,隐约像个少年。 一般而言,能够封锁祖界核心的材质,也一定会是了不得的宝物,但也难免有一些材质特殊,能够隔绝显灵的探查。 大多数人都已逃掉,有几个高大的魔族并没有离开,印法急转,黑色风暴瞬间落下。 他们异能跟体力耗尽,想晚上前赶回基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必须要进去休息。 阿塔克一击消灭了敌舰80余艘舰船,瓦解了敌导弹齐射的攻势,正洋洋自得,可随后,他的心突然突突直跳,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我不想退出任务。”其中一人说道,李林看向他,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的胡渣有些多,李林记得他叫安德森。 直到那艘火焰级战斗机离开了基地,进入了星云,内森都一直保持着沉默状态,既没有阻止星露留下,亦没有阻止两个中年大叔的离去。 “好!”马忠心头一定,项声这里能拉出来百十人,那对当前的局面好处太多了。 一声巨响,这六阶绿腾葵兽瞬间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随即大量的火焰在它的身体上爆发出来。 “向你大爷!”雄武认为李察在耍他,怒吼一声朝着李察再次攻了过来。 艾莉亚斯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径直走到了苏格面前。她今天穿着高雅如同天鹅一般的白色冬季贵族裙,内部是一件裹住了脖子的白色毛衣,这样显得她的脖颈十分具有诱惑力。 魏老五以为他怕了,一把抓住签筒,就要摔在地上,手腕却被人叼住。 叶英凡到了那里,看到两个医师在手忙脚乱地救治着那些伤者,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灵儿觉得时机已成熟,便悄悄起身,轻轻地去掀齐阳的薄被。 “不是特地过去。我们原本就要去伯父家用饭。”张韧笑着解释。 虽然不满,但虎头还是为沈绍俊说了几句好话,好歹是同族亲人呀,绍俊叔出了头于沈氏一族都是无上的荣耀。 苏阳的这个套房空间其实很大的,一个客厅,一个卧室,只要待会杨悦不贸然地冲进卧室里面,那么就不会发现关雪岚。 “我想如果青风侠得知此事定会去行侠仗义,惩治恶人吧?”灵儿说。 第一百零二章 浊酒一杯家万里 安阳号在太平洋飞翔时,回葡萄牙的马塞洛和莱昂还在香江港焦急地等待着。 南海和大南洋纬度低,东北季风要来得晚,必须等到入冬了才会大兴。 要是冒失上路,路上东北季风调头,那就尴尬了。尤其是从天竺到东非这段路程,要是风向不对,在海面上空打转,很容易出事的。 为了安全第一,所以使节团必须等 亚姬扭过头怒瞪了一眼杜维,掌心浮现出幽蓝色的魔力,似乎准备动手。 等梅佑鑫走后,云起笑着自言自语道:“萧扬,军职给你挂上了。 对于冉冉的说法,他们内心只有一点不满——应该将七天的时限变得再短一些。 前几天有个幸存的学生跑出来,我从他口中得知,王佳佳还活着。 这人瞧不起人的时候,鼻孔朝天,但他愿意结交的,他就很会来事。 “可是……咱们的人说石料不够了,那些人又不降价。”吴貂寺为难道。 她还能说什么呢?人家都说是他们的内部会议了,自己总不能继续待着听吧? 左手持剑,当即便是虚空上横斩而下,血红色的剑气便是汹涌而下。 吃了饭,两人又兴奋的讨论一阵,说着说着,就来了劲,自然而然滚了床单。 他不再看着大门上方高悬的摄像头,他垂下了头,他弯起了唇角。 “你才不是什么好货色!”费佳气呼呼的瞪了沈月一眼,挽住了张弛的臂弯。 顾见骊张望了一眼周围,知道现在马车停的地方离余府不远。想来林少棠和这丫鬟刚出府就遇上了。 对于“游龙堂要杀的人是否该杀”这一问题,唐徨始终认为应该先了解情况,然后再亲自做出判断。 她检查了窗户有没有关严实,又添了新碳,磨蹭着时间,总是不愿走近床榻。她希望磨蹭到姬无镜先睡着,她便可以睡在罗汉床上。他醒着,她总不好独自走开。 “你之所以选择告诉我,是因为你信任我。徒弟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找师父帮忙了。 桑氏和萧夫人就这样一阵风似的离开,留下众人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洗簌下就走吧。”张弛拿过具相烨手上的纸张,照着昨晚那个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看到她脖子上被种出的好几处草莓,坐在公交车前面的堂皇有点感慨。 一时之间,段誉百感交集,心情复杂之极,又哪能想到这六脉神剑是张弛从他身上盗来的。 阿忠默默地在前面带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走出了迷阵,竹林的边缘近在眼前,白木槿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也不能完全放松,毕竟此时她的院子里是何情形还不得而知。 “你还跟着干嘛?不是已经分给你装备了吗?”叶华发现萤火虫还跟在队伍后面,没好气的问到。 “像我这种能完胜他的人毕竟只有少数。“北冥玉抬着头无比自豪的说道。 萧乐把最后一朵有些花瓣不全的玫瑰放置好了,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回击起了贾星星的说话来了。 白慕辰原本想出声行礼,但却被白木槿拉住了,她只是轻轻走过去,并没有要打扰的意思。 不过多久,我就把饭菜吃完,就往付银台走去,一路上都打着“额”,都怪自己吃的太饱了。 叶华觉得这个家伙是jimo太久了。。所以他一旦发觉环境对自己没有威胁,就会变得很罗嗦。。这种性格古怪,做什么事都要提前考虑的人,身边能交流的朋友应该是少得可怜。。 第一百零三章 不是谁都能成为大明子民的! 听了马塞洛和莱昂的疑问,何塞、柯穆曼、马千里和安存义对视一眼,一种叫骄傲和自豪的情绪在四人眼睛里回荡。何塞不客气地答道:“侯爵大人,莱昂,那是当然的,不是阿猫阿狗就能成为大明子民。也不是什么地方,能成为日月永耀的大明国土。”看看你这满腔的自豪感,你才拿到大明户籍纸几天啊!马塞雨滴沁寒扑面,田荣从恍惚中惊醒,红尘热闹后的曲终人散,实在痛煞人心。她和她姐下了车,便看到唐庆儒赶紧迎了出来,脸上的期冀和频密的脚步,宋冉似乎看到了父爱这样的字眼。相亲的过程是不应该是见面,聊天,如果觉得合适才在一起,觉得不合适就再也不相见的吗?兰瑟·冯卡蒂姆——深渊之主,雅林一族的王,光明神殿的眼中钉,腹中刺。“拉斯曼殿下果然厉害呢?如果不是您中了卡洛斯殿下的毒,恐怕我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伊特笑着说。陆齐峰道完歉很不爽地离开了办公室,伊玫见“米粒”这般模样,心里甭提有多得意。推来推去,最后决定,干脆也不多退少补了,全部就按二两银子收下。“上将,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冷寒轩开门见山,现在也不是他拐弯抹角的时候。陈导目光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心情极是不爽,柏丞的吻戏多难得,原本都说没有意见了,结果被陆开心闹出来这么一出,矫情个什么劲,有没有一点儿敬业精神。你说,面前的这个男人,他都这样的信任自己的话,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让面前的这个男人失望了,不管怎么样的话,面前的这个男人他都能够这么的信任自己的话,自己,肯定不可能会让她面前的这一个男人失望了。“抱歉,长老!是我们唐突。”二人只觉得是他们心性不坚,也是急急忙忙告辞退下躲到外面,生怕这吕纯长老再多训斥。“呼呼!”黑炭剥落,孔洞之中居然吐出了一道二尺长的火舌,将木逢的眉毛瞬间燎去,四周的空气也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瞬间炙无比。他以前最喜欢到水门来,没想到最后上天也成全了他,让他死在了水门。再一看众人脸上的喜色,月灵儿更加好奇了,看向老爹,却发现老爹正呵呵傻笑,显然已经要不成了。内视着体内泾渭分明的魔气和佛气,月灵儿有点欲哭无泪,天地良心,当时她就是觉得,又能惩罚对手,又能疗伤,这才没有任何犹豫的用了的。徐白羽修复了圣境仙域,开始从天空中降落下来,四尊九州鼎消失不见。终于唐耀辉吃饱了。感觉力量充满了整个身体。紧紧地握了握手,感觉力量增强了好多。“我记住了,乌凡大人!”包罗将火焰大刀向地上一立,沉声道。今天真是个多事之日,下午闲着无聊,又练了一会剑,待到傍晚时分,院外忽然听到几声争执,应该是陌生人,大内侍卫不让进门。“你留下来要是为了说这个的话,那你还是先走吧,你也知道我现在内忧外患的,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谈感情的事情。”陆云浅看也不看许安博,冷冷地下了逐客令。顾轻语的画顺利地通过初审进入初赛、复赛,她的作品颇受好评,好到让很多同样参赛的人也注意到了她的画。 第一百零四章 搞不懂三哥的脑回路 船队继续前进,穿过三宝海峡,过炎兰城,航行在浩瀚的蒲甘海上。穿过安蛮群岛南部海域,看到远处岛上的灯塔在一闪一闪。马塞洛和莱昂不由一愣,难道明国在安蛮群岛也开有港口,驻有军队?离开龙口港第十九天,船队抵达锡兰岛高朗港。这里成了大明海军在大南洋非常重要的港口。它东在那个大黑洞前,夏青萝惊慌失措的看着他,离得太远,听不请她在说什么。“如果你要问我们帝国的事情,那么抱歉了,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好吧,穆还没说完,提耶利亚就把他的嘴堵上了,还是最直接的方法呢。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景大哥和大嫂也去了京郊的庄子,也看了他们的一百亩地。周晓丽说得很对,只是去留学而已,他已经订好了后天的机票,等夏欣芸去到那边,第二天他就会去看她。“嗳,听说南方姑娘都很会撒娇,你给我撒个娇,哥哥给你糖吃。”叶云琛盯着她一直看。琴声起落,正气长存,悲沧而不失希望,似乎在述说一人正在坚持自己的道,遇无知而不乏,遇强权而不屈,面对死亡而从容一样。转身看着身旁的当今圣上,在这一世,说句心里话,这几年的相处,对于当今圣上的人品,景浩也是很欣赏的。凤汝嫣神色淡然,并没有理会宋婆子,她也没有挨着她的事,又来骂她干什么?她到这里的时候,就听其中一个投资人说,有个大财团的人在这里谈合作,想要过去攀附一下,而且根据他们描述,那人年轻有为,身家不菲,张雅溪自然动了心。虽然看起来很吓人,不过正常来说却有足够的时间让所有新人都躲到路边去,当然,前提是你没被吓的腿软跑不动了。她说这话时眼睛盯着唐氏,就想看她满脸胀红,十分窘迫的样子。她希望杨仙茅听到之后气恼之下将她撵出门去。他之所以给了中合子一天的时间,便是要让中合子继续饱受这种折磨,没钱的话就折磨不了他了,他下来交代了老板之后便告辞走了。可是最后我仍旧是鼓起勇气出了门,不能停滞不前,再说,我用刀子插进心口,换我留下来了,还吃了顿饭,我觉得挺划算的。阎罗收到云依传召的信件后眼神幽暗,想到年后发生的事双手握紧,连手上的纸都揉烂了。师父知道宗门的事比她多,从玄阳之体就能猜出害了她娘亲的人是谁。没有回应,云依撇了撇嘴,眼神看向别处。他萧逸云懒得理她,她云依还懒得鸟他呢。归彪吃了这个亏,知道自己武功比人家差太远,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现在反抗只有吃眼前亏的,所以他咬着嘴,想骂却不敢骂。更何况杨仙茅最后说的也很在理,因为杨仙茅自己也要潜水,如果没有这种特殊功效的油脂,他也会冻死。我心里会想这些的原因大概是,最近见多了这种事,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很正常的,要是多管闲事很有可能引火烧身。“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你是谁,那我也不问了。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们惹了祸,而且仇家会马上寻上门来,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血狼不耐烦地说道。再然后他便一头扎入了实验室中,开始了手部魔纹以及黑暗元素性质解析的研究。 第一百零五章 新枪真是又远又准又狠! 木箱子旁边站着两位军官。李明淳介绍道:“这位是上面派下来的监督官聂青少校,这位是工程师严国发。”含糊地介绍了两人后,李明淳继续说道:“吴团长,现在请聂少校和严工给你讲解此项机密任务。”聂青与吴笪飞互相敬了一个礼,“吴团长,我只是负责监督此项任务的执行,具体的请严工给你介绍。正想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出来给桑离参详的荔儿,抬眼之间却发现自家郡主已经挽起了衣袖,准备去触碰那些灰尘污迹铺满了的桌子椅子。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干杯!”喝了酒的凌东舞颇有些江湖豪侠的风范,举杯畅饮。冯青没有多说什么,有点失落的看着李嚣离去的背影。微微的叹了口气,李嚣最近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自己和李嚣相处的时间也少得很。“本王怎么会骗你,这是本王听过最好听的笛声。”萧昊天无比真挚的说道。因为,四年前,黎洛薇不仅‘背叛’了北冥烨,也毁掉了她在顾伊帆心里美好,纯洁的形象。她拯救了越国但是却害了吴国,不管任务如何她都是罪孽深重,任务失败越王不可能放过她,任务成功她无颜活在世间,这一切她心中是十分清楚的,身为天下最聪明的范蠡难道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追着梁以默的那些混混也沒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都楞在那里。靖王珍而重之的将王妃交托给他,是对他多大的信任?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辜负靖王对他的信任。“恩……”甄宓看着离开的雷雨无奈的放下窗帘,坐着豪华飞船跟着秦月等人离开了,甄宓知道雷雨要做大事情,她继续留在雷雨身边只会给雷雨添麻烦而已,甄宓十分的懂事。就在此时,裁判的声音响起,原本吵杂议论纷纷的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擂台,似乎任何人都不愿意错过一点,哪怕这是一场在众人心中没有悬念的比赛。话音未落林间又传出一声迅猛的嘶吼,大地也是传来一阵阵的颤动,一只巨型的赤目狼从林间走了出来,其身形要比一般的要大上数十倍,此时正虎视眈眈的盯住脚下的五人。“我只是说说而已,不要那么紧张。”苏羽说着话,直接推开了房间。一万钱不少了!马三饱喜出望外,脚下生风飘向装钱的麻袋,可是江岳的下一句话,又把他打落尘埃。原来先前他与苏寻香、大苦头陀比斗的时候,就用过这个法子。乃是探察对手的气息变化,通过心算,揣摩出对手下一招的走向。dust笑着招呼大家:“都吃饭吧,不要客气。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今天借这个机会大家一起吃顿饭,一是为了共同庆贺新年。二来,也是希望吃完饭以后大家都把心思放到赛事来。他当着众人表露心意,丝毫不顾及背后船上那些正道之士的目光。足以看出他对慕容雪的情意。所有人顿时噤声,全都看着他,眼神中有惊惧、厌恶、胆怯……重重神情,不一而足。“没什么,笨蛋!”泽村英梨梨拍开了苏羽的手,看向了窗外,脸上有些忧郁。大伙赶到灵山山脚的时候已是深夜里,灵山这个季节正是风雪夹杂气候恶劣的日子,苏师伯为了安全着想,并没有让大家立即出发,而是在山脚的茅屋里安顿下来,等第二日天明再出发。 第一百零六章 阿三哥,打不打? 李明淳和聂青也把零五式步枪的威力看在眼里,双眼发光。听到吴笪飞发问,不由地转头一起看向严国发。是啊,大明陆海军什么时候可以列装这等逆天利器?严国发呵呵一笑:“吴团长,我们继续演示黑鹰五式左轮手枪,演示完了再给诸位讲下具体的情况。”“好。”吴笪飞挥挥手,叫来一位只不过这部分能量之中,夹杂着狂暴的妖气,根本不能被武者吸收。詹牧送林飞和冷鹰走出别墅,林飞和冷鹰上了车,随即离开,接着来到京城大学门口,接了付春波之后,三人开始前往武家。随着两大高手一起催动金钟,金色的钟罩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倒是成功将剑芒阻拦了下来,不过这种阻拦,只是一种僵持,就看谁先支撑不住。天雷子再也忍不住,嘴巴一张,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其中甚至夹杂着内脏碎片,而且他直接昏死过去。“不是的,毕竟姑姑是保护我才死掉的。”梦琪的眼泪水又开始掉落。岂料,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两人前方死寂的乱石堆,忽然乱石齐飞,好似陨石一般飞砸向福禄双老。战者诞生于数百年前,人类遭受天灾劫难之时。起因不得而知,据说是人类先祖面临天灾绝境,激发体内所有潜能,成就一缕玄气。绣橘、司竹等人以膝为脚,跪走到迎春面前,抱住迎春,和迎春一起放声大哭起来。两棵红丹果树,一左一右,矗立在别墅大门前。山风吹来,树影婆娑,枝叶摇曳,发出‘沙沙’轻响。先前凶威暴戾的双头狮獒,此刻竟然没有半点还击余力。两个大脑袋接连被张彪轰碎,惨叫声都没发出,当即毙命。“走过去瞅瞅。”听了村主说的,魅影决定去村南门看那妖怪将村民的房屋毁成什么样。“混蛋,你该死!”酉天王听着萧峰叫嚣的挑衅,毫不犹豫地追上了上去。忐忑,这种忐忑又提了起来,在汉灵帝再次开口之后,一颗心才终于又落了下来。老朱稳定心神,正常地向外行去,直到离开博闻馆很远,才放松戒备。“不错,刘表虽然逃了,但城内百姓没有发生暴乱,一切稳定,不错。能抓到一个傅巽也不错!为何孔明没有送来消息?”刘咏奇怪,既然韩玄都能收到消息,孔明的消息应该也来了才对。听着应兰心的话,傅羲总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就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当下,人们各自都取出了帐篷,搭起了临时休息处,而有的则捡来干柴,围着帐篷四周一圈,每隔五米就燃起一堆火,这对预防妖兽的突袭能取到一些作用。“那是马腿,这马先时脚折了,被打了石膏。这马是因脚折才被杀的。”管家回他。随着距离的拉近,这时候方逸才看清,那里竟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门,金碧辉煌,威严宏伟,而在门的两侧有两名成年鲛人负责看守。而且,这一次的爆炸距离办公大楼不远,甚至众人都能感受到爆炸时所产生的冲击波。“哥,你可得帮我。”学校后山,孔宁和一名黄发男子蹲在树下嘀咕着。皇帝病逝后褚寒煜继承王位,他做拥后宫佳丽三千人,而我,从此入驻太医院,每次与褚寒煜相见,都像是陌生人。 第一百零七章 明国人胆敢主动进攻? 早上七点多,古吉拉特苏丹穆扎法尔沙三世派人把比贾普尔苏丹阿利.阿迪尔沙一世、艾哈迈德纳格尔苏丹穆尔塔扎、卡利卡特扎莫林苏尔利特七世请到大帐里。穆扎法尔沙三世身形肥胖,脑袋和脸是小圆球,躯干身子是大圆球,整个身子就是两大小两个圆球叠在一起,再加了四肢。他穿着华丽的衣服,由大明的丝绸和天人们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前辈从来也没有答应过什么?他也没有义务帮助城中的人们与哥斯家族为敌。根据资料显示,那天下午一共有9个姓赵的来办理房产过户,经过对这些照片的辨认,其一个叫赵得胜的男人,就是我遇见的那个赵大哥。听他这么说,我才猛然想起来,就在我刚才追着那个“表叔”的时候就已经抽出了金刚杵,可是后来那个黄谨辰讲述雁来村的事情时,我就想不起有没有将金刚杵插回去了。展鹏飞又还听说凌放歌与凌阳有渊源,乃同一族人,凌阳都如此变态,当年可是让他阴沟里翻船,损失惨重,至今想来都心痛肉痛肝痛,生怕凌放歌也让他重蹈覆辙,所以早早来请教凌阳。“我很想领教一下传说中的真神徒弟呢!”鬼修罗阴仄仄地笑道。“……上仙,这是谁在弹琴?”如此惊天泣地的技艺,究竟是如何炼出来的?怕是魔音穿脑也不过如此吧。切尔西队的球员们也是纷纷摇头,就利兹联今天这表现,他们切尔西队至少能够打利兹联人五个球。这时,肖怀仁恰好也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一见楚寒炒了很多菜,顿时眼前一亮。楚寒、赵云、太史慈等人与狄青同坐一席,共用一桌酒肉,楚寒下意识的要查探狄青属性,随即才发现自己的探查功能在大荒战域竟然哑火了。可这时搜救队中却开始出现不同的意见了,特别是阿广的几个同伴,他们都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再继续搜寻下去,而是应该马上撤离此地,回去后带齐更多的装备再来找飞机。经过这半天的相处,豆豆觉得无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可靠的。输人不输阵,虽然不知道龙一的具体修为如何,但是在气势上,绝对是不能弱了。果不其然,剧情的发展就是按照他所想象的发展,只见龙一将丹药碾碎以后,用那些药物的残渣,开始揉捻到一块,像是很随意的揉捻。“那是神灵的心头血?!”姬明恐怖开口,如他都彻底失态,终于望见了诸神的踪迹,但却是这样的情景。不远处传来水“滴答滴答”的声音,昏黄的路灯勉强照出狭窄巷子的大概轮廓。你让楼下送餐就好,我已经帮你点好了。困了就自己乖乖睡。飞机杯在你左边抽屉里…我换的胖次在你右手边的洗衣篮。她猜想是霍三爷,毕竟华国最有钱的人就是他。可惜的是,她从来没见过庄园的主人过来。可惜这任然改不了结局,大战到尾声,最终他被陈牧之大罗仙剑斩中,泯灭了元神。台上的空气开始随着二人的气势开始凝滞,这时突然卷起一阵风沙,让在场的人都有一些迷了眼睛。这一次无名也直接叫了他的本名,窗户纸都捅破了,遮遮掩掩便没意思了。“其实这是因为你的身体有些问题导致的,不过现代的医术和科技也看不出来,不过凑巧的是,我看出来了。”陈凡笑道。 第一百零八章 他们非但不投降,还敢还击! 短短两个小时,不足以让反明联军的十六万大军完全展开,不过他们的六万前军在穆扎法尔沙三世的命令下,正陆续走出军营,在荒野上列队。反明联军有一支三千人的火枪队。配置的火枪都是万国牌的,最多的来自葡萄牙人和奥斯曼人,占了一半。剩下的有来自波斯、西班牙、意大利等国的西洋货,也有安南、任姚和陈虎急忙一左一右的扶住火凌摇摆不定的身形,肖河从怀中取出恢复药水喂给火凌,三人都是激动的笑着,没有说话。然后找了个比较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我很奇怪为什么要坐在角落里,好像怕被谁发现一样。不过想想也许只是随便找的位置吧,认真我就输了。吴雨桐刚好下班的时间,甜品店门口平稳的停下一辆跑车,老板看着从车里向来的阔少,对着吴雨桐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呀。“告诉我,现在国内的情况…”一直没说话的韩向天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山下的军队在这时也停止了炮击,大部队纷纷潮涌般的向山腰包抄而来。军队对富士山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渐渐的,将山口组与七道仅剩的一百多名成员围在这片空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漠然的掏出放在耳边,是米希尔娇俏的声音。“你疯啦,把伞拿起来!”我冲着手机喊了一句,然后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再次飞奔了出去。刚把车停下,大门里走出一个身影,他看着那个走过去的背影,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呢?!使劲想了想,可是脑子断片的想不起。“我认为卡雅·斯考达里奥毫无疑问是第一选择,她的演技是其中最好的。”执行导演首先发表意见。前世他连这个班会都没来参加,也就没能参与其中。但现在他人到场了,似乎也不能拒绝。正是因为烟霞满天的技能机制,所以太白作为一个输出职业,技能加成才会变得如此之低,甚至打完一套技能,有时候还不如对方随便打两下伤害高。就原作的剧本而言,在至尊宝的感情线处理上,其实是有逻辑漏洞的,或者说是有瑕疵的。当然,李灵一的计划还没有正式开始,x教授就出现进行了阻止。这么一来后颈都暴露出来的巨人们完全成了李灵一的靶子,左劈右砍之下用了半分钟不到就将将近二十只巨人全部干掉,而尤弥尔也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无什么大碍。和加代子说话很累,问一句,她才回应一句,张天翊不问,她就不说话,这就尴尬了。看加代子的神态,既兴奋,又紧张。加代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张天翊很想知道,但却无从知道。天玄子本来久攻不下,心里也开始着急,此时见水柱要合成两道,心下一急,心想要是这水柱的威力再次增加,自己恐怕难以手刃南离官一报天师门被毁之仇,今日就是耗尽功力而死也要为我天师门讨回公道。“刘检,那就不打扰你了。”既然对方摆出了冷脸,许国华自然不会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随便应付了一声就是把电话挂断,然后给县检察院反贪局局长赵刚打了过去。只是喊声仿佛只在他耳边响起,又随风消散,他一拳击向灰雾,只荡起一圈涟漪,又肆意在空中游荡,地面走过的黄沙,已不见了他当初的脚印。 第一百零九章 战无不胜的天竺战象队 穆扎法尔沙三世、阿迪尔沙一世、穆尔塔扎和苏尔利特七世第一时间接到了急报,说明军利用晨雾的掩护,突然列队出现在己方营寨前面,发起了进攻猛烈的进攻。“这些该死的混蛋,居然敢突然袭击我们!全军出击,二十万打两万,我们要把明军赶到大海去!”穆扎法尔沙三世当即立断,下令全军出击,命令下达后两分一时间,整个白幻殿便就震动了,紧张而不失有序地动了起来,准备迎接回来的家主。但为了不让容清怀疑发觉,沈木白做足了功课,准备一个替身阵法。王素婷没法想象,她心里有愤怒,有怨愤,甚至对当年的选择产生了质疑。秦风看着消失在院门的身影,愣愣的发呆,那清冷到淡漠的嗓音一直在他脑回旋。而她更被困在那火焰里,毫无意识的四下游荡,但凡她所过之处皆成废墟,不管是人与物,顷刻间毁于天地间。屋里,纪正在烧火做饭。烟香心乱如麻地走出茅草屋,抬头望向远方。傅颜觉得一点都不好玩,乱跳的心跳,和呼吸完全凌乱。她难受的眯起了眼。回头向千叶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千叶赶紧拉了拉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的韶华。她就说嘛,刚才的那一掌,威力很大,不是这里的这些人能够发挥出来的,原来是镇国侯在。不过,徐渭也知道这种评级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王忠给他报,但是能不能够最后评定下来,是各方作用的结果。星球上已经有几千年,没有人度过天劫,成就仙主的境界了,现在是有人晋升仙主的境界吗?众人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大可能。“死吧,死吧,死吧……去死吧。”奥伊卡九个头颅,不停的狂吼着,那圣域降临天使已经没有了圣域力量,根本无法抵抗,早就被奥伊卡轰的尸骨无存,可是奥伊卡还在轰炸着。谢雅芬看了余袅袅一眼,又看了宋正庭一眼,心里想说什么话,但是又没有说出来。赵春风和梁饮冰他们悄悄的交流着各自的想法,现在他们对于董大志的实力,也完全没底了,不敢说董大志战胜不了金鹏王,不过对他们来说,找准机会开溜,也是很重要的。她虚弱地拖着身体,追了过去。当她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启动车子了。“若你真看这颗破树不爽,本君帮你杀了她。”北冥邪继续安慰着,并且缓缓抬头朝着乔乔露出了一道森冷的杀意。姜天下见劝不过,而且紫馨也有白恒一的保护,再加上他也已经找了好几个家族,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便是点点头。以苏琼对阵吴迪的经验,他若真像自己说的那么厉害,实力应该与苏虎不相仲伯。即便苏徵羽穿着一件星纹战甲,吴迪的赢面也很大。而苏虎等人却对苏徵羽倾注了十足的自信,认为他比吴迪厉害一点。关键这种挥金如土的行为在周昆的口中怎么就和去买个套那样习以为常。宾利在别墅前停下,金哥下了车打开林如雪的车门,林如雪下了车,随后,金哥对着车内的江灵鱼讨好一笑,也帮他打开了车门。禾望着宏,一时感触,竟不知如何开口,待回过神来,欲向宏谢恩,却被宏制止。直到她十七岁那一年,他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一腔心事,告知于她。 第一百一十章 天竺兵马不经打 古尔塔下令战象队向明军中军进攻时,不忘派出传令兵,向坐镇中军大帐的穆扎法尔沙三世报信。“好!”看完古尔塔的信,穆扎法尔沙三世的胡子高兴地一翘一翘的,脸上的肥肉在不停地颤抖着。阿迪尔沙一世问道:“穆扎法尔沙殿下,是什么好消息?”“明军犀利的火炮,在我们的战象队面前一点办法都没有轻轻点了点头,菲奥娜伸手指了指一家餐馆,那里以烤牛排出名,菲奥娜去过几次,味道与火候也算是顶尖了。“傻丫头!”看着首长大人的车消失在医院门口,景伊人拿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霓裳又在两个团子的身后来了这么一句,试图把话题扯回止兮的身上。封擎苍的脸色更加暗沉,周身传出的煞气,让封云的气势都削弱了不少。“白荷,嫁给我吧,我会尽我最大努力给你幸福的。”阿达气喘吁吁道。“呃,没什么,只是觉得能在茫茫人海中认识你们几个真好。”菲奥娜笑了笑,玉指轻轻划了一下锐雯银白色的头发。但越是寂静,她就越是冷静,师父不在身边,她不能乱,也不能怕。纷纷议论着今天是沾了景伊人的光,他们才见到这么超级的大牌明星。“你怎么来了?”百加加疑惑的问,她看着萧蜻蜓,三年了,她似乎比以前还要明艳动人。叶少臣将那根手指收回袖中,手慢慢的,握成一个拳头,捏得有些用力。“叔父,依侄儿看来,曹昂与吕布估计内讧了,现在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我们全部冲进去,坐收渔翁之利,将他们一网打尽!”张绣兴冲冲地说道。回想起刚才跟柳宁见面的场景,他的心情还是蛮好的,之前被柳宁逮捕,那一次很憋屈,非常憋屈,而今天,终于赢了一局,心情也好了不少。两人吃了饭,安若因为脚受了伤,不能出门,便坐在客厅看电视。“……”邵绾兮沉默,漆黑的夜晚使她看不清殴言煜眼里究竟是何情绪,只是隐约她能感觉到,殴言煜这句话似乎并不是在说他自己,反而……是在说她?北线也是这样,东进先遣支队四团、盐山独立团面对强敌,毫不退缩,坚决打击跟着第五师团肆虐的日军铁道第三联队和伪军刘佩臣部、以及从冀东调来的伪冀东保安队部队,边打便撤,掩护地方政权和乡亲们转移。麻生世家二长老与三长老,冷哼一声,带着他们的手下,嗷嗷鬼叫着,前来阻止许乐。“应该是的吧。”雷乔也不知道妹妹问这个干嘛,也是顺着话来说,没有多想什么。叶青璇那只折耳猫跑了过来,好奇的盯着许乐与叶青璇,似乎非常嫌弃许乐抢了它温暖的怀抱。今天我们就去离婚,你放心,我会承担所有责任,不会让大家为难你。龙九歌拉下面子,三番五次的找她,让李明希意识到,龙家的那个病人身份很重要。家里没有她的衣服,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是褚星澜的一件白色t恤,宽宽松松,盖过了腿侧。说好咱们九剑山穷得要命呢,本来山头都没了,如今不仅应有尽有,甚至连一些不该有的都有了。上次在京都江家,楚风忘不了江天雪那愤恨的眼神,悲伤的落泪,无法复仇的不甘心。黑色的卡宴车门被人推开,萧翎下了车,冷然的目光在看见沈织梨的身影后,不由得柔和了些许。 第一百一十一章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塞姆拉奥城堡是一座军事要塞,是抵御来自北方苏丹国入侵的堡垒。六七十年前,卡利卡特王国被来势汹汹的葡萄牙人抢走了卡利卡特城。卡利卡特扎莫林失去他王冠上最璀璨的宝石,整个王国也跟着一落千丈。苏尔利特七世的父亲,苏尔利特六世愤愤然地“迁都”塞姆拉奥城堡,一直筹划着夺回他最珍贵的钻石随着这声喊声,那九颗如意钢珠突然一起聚拢,齐齐砸在中间那金蚕身上。“呵呵,有些事情,姑娘没有亲身经历过,当然不能理解。你身上有我的东西,所以会对姑娘多点关心而己,你不必觉得有压力。”她笑起来声音更是难听。主帅一逃,三万叛军更是乱成一团,成为大宋一万铁骑刀俎下鱼肉一般。不过一个时辰,三万败军士卒或死或降,竟是全军覆没。没有丝毫犹豫,刘星皓果断退却毫不恋战,他把脖子向后一仰,飞速逃离开基龙铁爪的攻击范围。“不过恐怕以你现在的肉身力量无法打破这座大阵!!”凝老随后道。不待大于越耶律曷质回答,山洞门口突然出现一片嘈杂之声,山洞内再次涌入大批人马。或许是问心连胜四场的战斗震嗫了“众人”,一时间,竟再没有人上去了。大玄尊的无尽威压让墨雪燕面色变得极度苍白,她很想大叫一声让辰南手下留情,可她连说话都变得困难起来,无奈之下只能不断后退而去。从浴室走出的问心,在院内闲散漫步着,看看地上百花灵草,观观天上流云鸟兽,让身心放松一二。呵呵,看样子想活捉我,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我冷静地站着,看他离我越来越近。原来他看王离这一掌,劲力凝而不发,似极了推山手石龙那种没有上乘真气的刚柔之劲,而这等劲力强则强矣,却对冰玄劲劲力中的阴寒无太大抵抗之力。“这个地方还不错,不过我先要跟总公司联系一下了。”马克西莫斯也对这个住宿安排比较满意,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如此体贴,但是跟美国总公司汇报一下行程也是必要的。义勇军的前锋是在子夜时分入的泽州城,除了在城门外引起一阵骚动之外,几乎没有惊动城内任何人。当百姓第二天清晨打开门户时,发现街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熟睡的军士。叶泽涛也不管其它的了,反正在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过去就把卫雨馨抱着狂野的亲吻起来。宋鲁听着,面上微微露出疑惑之色,不过王离说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他还是招来了随从,略微招呼了几句,通报各船,按照王离说的去办。吕布先把孟达放在上庸郡做郡尉,看看他的表现,如果还像原来那样,就让他一辈子窝在那里,这时的上庸郡不是在边境,而是在大汉的腹地,他如果有什么反心,死的比当年面对司马懿时还干脆。观众也着实佩服林菁菁,遇到了鬼,一般人只能感觉到恐惧,那里会像林菁菁这样神经粗大,与鬼吵了起来?张少杰知道堀越学院,确实盛产明星。历史上,不但酒井法子是出自堀越学院培养,其他的高桥由美子、松隆子、滨崎步等等后来曰本很多当红的明星,皆曾出自堀越学院。她的心情美妙得无法言语,云牧要主动跟她打电话,这传出去,别人会不会认为云牧主动追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锄奸队出动! “一个在网络世界和游戏的世界当中倾向于选择这一类游戏并且沉迷其中的,往往是那种生活当中也有这种向往,但是又勇气不足,所以才在幻想世界当中给自己寻找慰藉的人。”秦沧是这么对唐果解释自己的选择的。似是特意想要折磨她一般,每当无忧公主要断气了,慕雪芙便将她的脑袋提上来,让她呼吸几口,然后再摁下去,如此反复几次。病毒愣了愣神,抬手一脚踩在虚空之上,他的脚下也形成线条,像雾气,不断实化,他确定踩实后,这才蹬上另外一只脚。顿时,一股冰冷的气息,瞬间传到了几人身上,玄魁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正欲发难,定睛一看,不由气得哇哇直叫。一个响亮的耳光,力道十足,抽的江枫像是一个陀螺一般,原地转了个圈,眼前金星直冒,苍白的脸上一个巴掌印清晰可见。王鹏飞如是想着,但是立刻在空中稳住了身形,再一次冲了上去。天上血日爆发血色之光,高空突降血雨,宛若一副末日之景,上苍落下血泪。“妈妈,什么事我都听你的,唯独这一件!”百诺很坚决的说到。修武宗门此次被派出来的都是宗门内排的上号的弟子,和王鹏飞年纪都差不了多少。看着如此年轻的对手,众人不禁都是呆了一下,然后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王鹏飞。从头到尾,虎牙虽然在自己得到了这天妖宗的长老职位之时颇为惊讶,但是随后,他就对乔华越加的敬畏了。胡强很是神秘地说了这番话,在场的其余二人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可他偏偏不解开这个谜题,让二人那两颗心始终悬在半空。张鑫故意地在胡强面前拍着马屁,虽然有着明目张胆了,可胡强也是觉得相当的受用了,人人都喜欢挑那些顺耳的话来听,胡强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怎么能够逃得过世俗的拘束。夜孤云咬紧了牙根,伸手使劲得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的猛掐,直掐得指甲穿透裤管,深深的嵌到肉里,麻木的痛略略掩盖了夜的冰冷,夜孤云竟然笑了起来,稚嫩的面容,倔强而又残酷。“大麻烦,你说这些凶手来自哪里?这些家伙应该被全部绞死后挂在广场上!”不提自己所代表陆军所遭受的耻辱,光是这一路上看到的惨状,就足够让军官暴走了。他现在的咆哮还算是看在迭戈在这里,延迟了的。寒宫钰到这时还不敢相信玫果当真敢对她怎么样,她死了,她的母亲不会放过虞瑶。施琅脸上一红,其实海盗这个买卖当年他也不是没有干过,实际上当年郑家就是以这行起家,不过荒疏了这么多年,再重新拣起来确实有点不好上手,听到林风这么问,他含含糊糊的苦笑点头。林风摆了摆手,跳下战马,这时周培公早已得到通知,和早已赶到的李光地远远迎候,望见林风的声音,一众官员纷纷跪下行礼。这是一曲多么动听而哀怨的倾诉,仿佛夜威风雨声里窗前的喃喃低语,又似春日萌萌万物欣荣的足音。一句最简单的话,却将洛菲米娜的心情写照的淋漓尽致。简良闻之,大是感动道:“兰儿,能与你有此棋缘,实是我的福分和造化!其实我也是一见面就喜欢上了你。……”兰玲公主闻之,欣然一笑。前世……她骂他怪物,也不曾想看他的脸,每每看见他手指落在面具上,她就会吓得连连后退,只想躲得远远的。黎景闻两条大长腿迈开,慢条斯理地走到门口,“咔哒”,从里锁上了门。她虽然答应那神秘人,只要将楚灵带来就大功告成,可是现在她还是不肯离开,她想看看楚灵最后会如此死。许多京城达官显贵都会去那里做买卖,做的买卖更是包罗万象,千奇百怪。丢下这句话,她拿起包包转身就要走,身后的蒋欣茹突然大吼一声。赫伯特看着以前在自己面前,语气向来比较高位的马丁·埃尔金斯。其中给黑市提供各种东西和杀手的,有两大山庄,其中就是这雕花山庄。你裴爷我当年到底有没有把死人脸按地上摩擦,你下次见到了他,自己去问。最初的慌乱过后,赵扩恢复了理智,一眼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被冯拾颐两人带到了另一边的死胡同里。莫名的身子猛的打了一个哆嗦,冯拾颐在骆琤不解的目光当中把人推开,目光严肃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祝你新年快乐! 施甸司南边十几里的一处山坳里,停着一支很奇怪的军队。 将近两百人,手持滑膛枪枪,还背着砍刀铁铲。 他们穿着草绿为底、斑斓迷彩的衣服,长衣长裤,汗水湿透了前胸后背,背着同样斑斓迷彩的背包,背包鼓鼓的,好像把整个家都搬来了。 他们戴着棉布圆边帽,也是斑斓迷彩的。 这种圆边帽(奔尼 可是,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歪主意,秦越就完全无从得知了。 见状,杨婉如的眉头紧蹙了起来,没有想要再多停留,脚尖一点,朝着夜空飞跃而去。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出,随后只见一只人形魔兽从天而降,直接降落在齐才的面前。 “那些人竟然敢得罪你,我已经全部都叫他们解决掉了。”刘芒话语淡淡的说道,刘芒也不说是杀人如麻,但是他从来都不会留下后患。 剩下的就是主页的色调,这一点说实在的,杜鹃的审美还不错,起码秦越看了一眼,就跟直接进了一家生意比较好的火爆店铺的感觉似的。总之这些网店的格局都差不多,秦越看着大差不差的。 他秦越虽然是个医者,也不抗拒给别人治病,不过若是帮着这一帮老流氓治疗那些问题,最后祸害的还是人家不知道谁家的妹纸。 “是又如何?”冷麒麟冷冷的看着灵月,眼睛几乎是眯成了两道细缝,冷硬的眸光给遮盖住了,灵月反复的思考,终于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判断力。 “唉,如果这样,我就担心解毒剂制作太久,会耽误你眼睛的治疗……”霍金斯有些忧心。 桃红被大家说得脸都白了,可是听到大夫人三个字,就像是被贴了一张治鬼灵符似的,一腔怒火也只得硬生生地咽下肚子里去了。 善宝眨眨眼,今儿她去后院吃饭的时候,大掌柜不仅正在熬一锅新的,前两天熬的还都盛在了罐子里,正摆满了药架呢。 弹花机都已经做出来,还要再考一遍,这是想确认东西是她做的!顾楚寒恭恭敬敬的一一回了。 同时,陆续有几个筑基圆满的修士飞了过来,一脸警惕地盯着王平安。 众人听这话倒吸口气。顾楚寒跟程沂是结拜兄弟,之前还传断袖流言,京中人尽皆知。而顾楚寒跟苏荩走近之后,和程沂关系远了,却也还一直在走动着。刚来时,顾楚寒给齐兰馨见礼,她也反应冷淡。 但是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样的事情,大祭司或者也只是为了进行实验对他进行了改造。 收回目光,秦牧再次看向了唐宝儿,然后缓缓伸出右手,向着唐宝儿的脸颊凑了过去,见状,唐宝儿娇俏的脸庞上瞬间布满了红霞,却没有躲开。 暴血丹的效果已经毋庸置疑,之前大宝与黑龙妖王的大战已经证明了,所以要是中华联邦各个武大学生都配上一颗暴血丹的话,不说必胜,但获胜的机会大增。 秦浩然此时正在赤城山星路大战,等到将涌入地球的异族修士都镇压之后,这才向秦牧说出了位置。 吴有道等六个金丹修士,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脸上一片惊愕之色。 “我们有急事找大哥!他就算不问事,可这事关整个沈家上下,你总不能眼看着外祖家被人毁了!?”苏莛扬高声音,让他听到。 马老太明白了,老寿星这是相中了。她很高兴,老寿星向她开口讨要物件。 施甸司南边十几里的一处山坳里,停着一支很奇怪的军队。 将近两百人,手持滑膛枪枪,还背着砍刀铁铲。 他们穿着草绿为底、斑斓迷彩的衣服,长衣长裤,汗水湿透了前胸后背,背着同样斑斓迷彩的背包,背包鼓鼓的,好像把整个家都搬来了。 他们戴着棉布圆边帽,也是斑斓迷彩的。 这种圆边帽(奔尼 可是,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歪主意,秦越就完全无从得知了。 见状,杨婉如的眉头紧蹙了起来,没有想要再多停留,脚尖一点,朝着夜空飞跃而去。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出,随后只见一只人形魔兽从天而降,直接降落在齐才的面前。 “那些人竟然敢得罪你,我已经全部都叫他们解决掉了。”刘芒话语淡淡的说道,刘芒也不说是杀人如麻,但是他从来都不会留下后患。 剩下的就是主页的色调,这一点说实在的,杜鹃的审美还不错,起码秦越看了一眼,就跟直接进了一家生意比较好的火爆店铺的感觉似的。总之这些网店的格局都差不多,秦越看着大差不差的。 他秦越虽然是个医者,也不抗拒给别人治病,不过若是帮着这一帮老流氓治疗那些问题,最后祸害的还是人家不知道谁家的妹纸。 “是又如何?”冷麒麟冷冷的看着灵月,眼睛几乎是眯成了两道细缝,冷硬的眸光给遮盖住了,灵月反复的思考,终于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判断力。 “唉,如果这样,我就担心解毒剂制作太久,会耽误你眼睛的治疗……”霍金斯有些忧心。 桃红被大家说得脸都白了,可是听到大夫人三个字,就像是被贴了一张治鬼灵符似的,一腔怒火也只得硬生生地咽下肚子里去了。 善宝眨眨眼,今儿她去后院吃饭的时候,大掌柜不仅正在熬一锅新的,前两天熬的还都盛在了罐子里,正摆满了药架呢。 弹花机都已经做出来,还要再考一遍,这是想确认东西是她做的!顾楚寒恭恭敬敬的一一回了。 同时,陆续有几个筑基圆满的修士飞了过来,一脸警惕地盯着王平安。 众人听这话倒吸口气。顾楚寒跟程沂是结拜兄弟,之前还传断袖流言,京中人尽皆知。而顾楚寒跟苏荩走近之后,和程沂关系远了,却也还一直在走动着。刚来时,顾楚寒给齐兰馨见礼,她也反应冷淡。 但是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样的事情,大祭司或者也只是为了进行实验对他进行了改造。 收回目光,秦牧再次看向了唐宝儿,然后缓缓伸出右手,向着唐宝儿的脸颊凑了过去,见状,唐宝儿娇俏的脸庞上瞬间布满了红霞,却没有躲开。 暴血丹的效果已经毋庸置疑,之前大宝与黑龙妖王的大战已经证明了,所以要是中华联邦各个武大学生都配上一颗暴血丹的话,不说必胜,但获胜的机会大增。 秦浩然此时正在赤城山星路大战,等到将涌入地球的异族修士都镇压之后,这才向秦牧说出了位置。 吴有道等六个金丹修士,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脸上一片惊愕之色。 “我们有急事找大哥!他就算不问事,可这事关整个沈家上下,你总不能眼看着外祖家被人毁了!?”苏莛扬高声音,让他听到。 马老太明白了,老寿星这是相中了。她很高兴,老寿星向她开口讨要物件。 施甸司南边十几里的一处山坳里,停着一支很奇怪的军队。 将近两百人,手持滑膛枪枪,还背着砍刀铁铲。 他们穿着草绿为底、斑斓迷彩的衣服,长衣长裤,汗水湿透了前胸后背,背着同样斑斓迷彩的背包,背包鼓鼓的,好像把整个家都搬来了。 他们戴着棉布圆边帽,也是斑斓迷彩的。 这种圆边帽(奔尼 可是,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歪主意,秦越就完全无从得知了。 见状,杨婉如的眉头紧蹙了起来,没有想要再多停留,脚尖一点,朝着夜空飞跃而去。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出,随后只见一只人形魔兽从天而降,直接降落在齐才的面前。 “那些人竟然敢得罪你,我已经全部都叫他们解决掉了。”刘芒话语淡淡的说道,刘芒也不说是杀人如麻,但是他从来都不会留下后患。 剩下的就是主页的色调,这一点说实在的,杜鹃的审美还不错,起码秦越看了一眼,就跟直接进了一家生意比较好的火爆店铺的感觉似的。总之这些网店的格局都差不多,秦越看着大差不差的。 他秦越虽然是个医者,也不抗拒给别人治病,不过若是帮着这一帮老流氓治疗那些问题,最后祸害的还是人家不知道谁家的妹纸。 “是又如何?”冷麒麟冷冷的看着灵月,眼睛几乎是眯成了两道细缝,冷硬的眸光给遮盖住了,灵月反复的思考,终于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判断力。 “唉,如果这样,我就担心解毒剂制作太久,会耽误你眼睛的治疗……”霍金斯有些忧心。 桃红被大家说得脸都白了,可是听到大夫人三个字,就像是被贴了一张治鬼灵符似的,一腔怒火也只得硬生生地咽下肚子里去了。 善宝眨眨眼,今儿她去后院吃饭的时候,大掌柜不仅正在熬一锅新的,前两天熬的还都盛在了罐子里,正摆满了药架呢。 弹花机都已经做出来,还要再考一遍,这是想确认东西是她做的!顾楚寒恭恭敬敬的一一回了。 同时,陆续有几个筑基圆满的修士飞了过来,一脸警惕地盯着王平安。 众人听这话倒吸口气。顾楚寒跟程沂是结拜兄弟,之前还传断袖流言,京中人尽皆知。而顾楚寒跟苏荩走近之后,和程沂关系远了,却也还一直在走动着。刚来时,顾楚寒给齐兰馨见礼,她也反应冷淡。 但是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样的事情,大祭司或者也只是为了进行实验对他进行了改造。 收回目光,秦牧再次看向了唐宝儿,然后缓缓伸出右手,向着唐宝儿的脸颊凑了过去,见状,唐宝儿娇俏的脸庞上瞬间布满了红霞,却没有躲开。 暴血丹的效果已经毋庸置疑,之前大宝与黑龙妖王的大战已经证明了,所以要是中华联邦各个武大学生都配上一颗暴血丹的话,不说必胜,但获胜的机会大增。 秦浩然此时正在赤城山星路大战,等到将涌入地球的异族修士都镇压之后,这才向秦牧说出了位置。 吴有道等六个金丹修士,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脸上一片惊愕之色。 “我们有急事找大哥!他就算不问事,可这事关整个沈家上下,你总不能眼看着外祖家被人毁了!?”苏莛扬高声音,让他听到。 马老太明白了,老寿星这是相中了。她很高兴,老寿星向她开口讨要物件。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说吧,陇川城怎么收拾? 江那边出现几人,其中一人举着红绿小旗,对着这边打了旗语。 高国春和几位军官用望远镜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确认安全,正在布防。” 不仅如此,对面还搜得两艘船只,加上在这边搜到的三艘,五艘船只,可以一次性运载一个排过去。 随着一声口音,突击队分成三路,很快来到渡口旁,一排、二排在 “他竟然才十七岁……”他是被周安的实力所惊讶,周安凶猛的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倒是好了,康隆基直接点明,还托人营救周莹,若是成功了,周安也就不用再为此烦心,更无后顾之忧……康隆基说不见面,这个提议也非常好。 靠在即墨和傲的怀里,享受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并且在这大冬天还有人给她温暖,这自然也是一种享受,焦雨甄很舒服的在即墨和傲的怀里微微挪了挪身子。 就在脱离队伍的那天,他过去邀请宫本丽一起回家看看,却被她给拒绝了。 至少江夏郡王李道宗是这么说的:“原来陛下答允吐蕃和亲,是因为松州战事相持,而北方cao原并不安宁,陛下担心两线作战会有危险。所以当吐蕃人提出来和亲求娶公主时,陛下自然是可见其成的。 风逸大吼一声,立刻幻化出神识飞剑,朝着天空的大网狠狠的斩了下去,他还记得,鱼非子曾经告诉过他,斩神决不单单可以斩断神识,还可以斩断世间任何物体,当初在天路得到的灵脉就是用斩神决斩断的。 转天,夏初没有去府衙应卯,蒋熙元让她在家歇着不要动,许陆王槐调查回来的结果在下午时分也被送到了夏初的家里。 府衙知道曹氏怀孕的消息确实是意外的,但更意外的是曹氏抓药堕胎这一节。而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柳槐实。 焦如之在府里向来蛮横,她要出面自然是没有人敢来阻拦的,甚至连焦老夫人潘氏也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许了她的出面。 焦雨甄心里有些吃惊,她一直以为王氏和焦又涵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焦鸿福城府又深,当他们必定物以类聚,教焦又涵的先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却不知道里面居然混进了这么一只。 现在武钢又来了,关键是此时赵素娥还在旁边了?自己总不能把赵素娥扔在一边,去送任晓菲吧? “你的意思是这两千块也不要了?”端木阳说着就要把那两千块,给收起来。 楚昊然一惊,我靠!这甜言蜜语也太管用了吧?老子第一次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居然有这种效果? 闻言,萧炎却只得无奈的耸了耸肩,将这一条暂时忽略了去,先不管丹塔老祖是否知晓,就是要见到他这一层,萧炎都自认无法做到,就更不必提其他的了。 一道道漆黑如墨的雷霆,同有十多米粗,如同是一只只可怕的魔龙一般,在虚空当中炸裂。甚至整个希腊乃至是周边的国家,都被这恐怖的画面震动了。 “师傅,这么精彩刺激的事情,你居然不带上我!”蓝雨蝶不满的说道。 上条绫子刚刚说到这,忽然就听楚昊然手中“咔吧”一声,宫野一挣扎的身体顿时停了下来,脑袋软绵绵的耷拉了下去。 蛮牛刚摆开架势,江凯然便再次冲了上去。还是和之前一样,蛮牛一把手抓住江凯然的脚踝,就在众人以为江凯然的命运还是和之前一样时,忽然他好似猫头鹰一般倒挂下去,随后两手反抓紧了蛮牛的双腿。 江那边出现几人,其中一人举着红绿小旗,对着这边打了旗语。 高国春和几位军官用望远镜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确认安全,正在布防。” 不仅如此,对面还搜得两艘船只,加上在这边搜到的三艘,五艘船只,可以一次性运载一个排过去。 随着一声口音,突击队分成三路,很快来到渡口旁,一排、二排在 “他竟然才十七岁……”他是被周安的实力所惊讶,周安凶猛的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倒是好了,康隆基直接点明,还托人营救周莹,若是成功了,周安也就不用再为此烦心,更无后顾之忧……康隆基说不见面,这个提议也非常好。 靠在即墨和傲的怀里,享受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并且在这大冬天还有人给她温暖,这自然也是一种享受,焦雨甄很舒服的在即墨和傲的怀里微微挪了挪身子。 就在脱离队伍的那天,他过去邀请宫本丽一起回家看看,却被她给拒绝了。 至少江夏郡王李道宗是这么说的:“原来陛下答允吐蕃和亲,是因为松州战事相持,而北方cao原并不安宁,陛下担心两线作战会有危险。所以当吐蕃人提出来和亲求娶公主时,陛下自然是可见其成的。 风逸大吼一声,立刻幻化出神识飞剑,朝着天空的大网狠狠的斩了下去,他还记得,鱼非子曾经告诉过他,斩神决不单单可以斩断神识,还可以斩断世间任何物体,当初在天路得到的灵脉就是用斩神决斩断的。 转天,夏初没有去府衙应卯,蒋熙元让她在家歇着不要动,许陆王槐调查回来的结果在下午时分也被送到了夏初的家里。 府衙知道曹氏怀孕的消息确实是意外的,但更意外的是曹氏抓药堕胎这一节。而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柳槐实。 焦如之在府里向来蛮横,她要出面自然是没有人敢来阻拦的,甚至连焦老夫人潘氏也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许了她的出面。 焦雨甄心里有些吃惊,她一直以为王氏和焦又涵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焦鸿福城府又深,当他们必定物以类聚,教焦又涵的先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却不知道里面居然混进了这么一只。 现在武钢又来了,关键是此时赵素娥还在旁边了?自己总不能把赵素娥扔在一边,去送任晓菲吧? “你的意思是这两千块也不要了?”端木阳说着就要把那两千块,给收起来。 楚昊然一惊,我靠!这甜言蜜语也太管用了吧?老子第一次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居然有这种效果? 闻言,萧炎却只得无奈的耸了耸肩,将这一条暂时忽略了去,先不管丹塔老祖是否知晓,就是要见到他这一层,萧炎都自认无法做到,就更不必提其他的了。 一道道漆黑如墨的雷霆,同有十多米粗,如同是一只只可怕的魔龙一般,在虚空当中炸裂。甚至整个希腊乃至是周边的国家,都被这恐怖的画面震动了。 “师傅,这么精彩刺激的事情,你居然不带上我!”蓝雨蝶不满的说道。 上条绫子刚刚说到这,忽然就听楚昊然手中“咔吧”一声,宫野一挣扎的身体顿时停了下来,脑袋软绵绵的耷拉了下去。 蛮牛刚摆开架势,江凯然便再次冲了上去。还是和之前一样,蛮牛一把手抓住江凯然的脚踝,就在众人以为江凯然的命运还是和之前一样时,忽然他好似猫头鹰一般倒挂下去,随后两手反抓紧了蛮牛的双腿。 江那边出现几人,其中一人举着红绿小旗,对着这边打了旗语。 高国春和几位军官用望远镜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确认安全,正在布防。” 不仅如此,对面还搜得两艘船只,加上在这边搜到的三艘,五艘船只,可以一次性运载一个排过去。 随着一声口音,突击队分成三路,很快来到渡口旁,一排、二排在 “他竟然才十七岁……”他是被周安的实力所惊讶,周安凶猛的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倒是好了,康隆基直接点明,还托人营救周莹,若是成功了,周安也就不用再为此烦心,更无后顾之忧……康隆基说不见面,这个提议也非常好。 靠在即墨和傲的怀里,享受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并且在这大冬天还有人给她温暖,这自然也是一种享受,焦雨甄很舒服的在即墨和傲的怀里微微挪了挪身子。 就在脱离队伍的那天,他过去邀请宫本丽一起回家看看,却被她给拒绝了。 至少江夏郡王李道宗是这么说的:“原来陛下答允吐蕃和亲,是因为松州战事相持,而北方cao原并不安宁,陛下担心两线作战会有危险。所以当吐蕃人提出来和亲求娶公主时,陛下自然是可见其成的。 风逸大吼一声,立刻幻化出神识飞剑,朝着天空的大网狠狠的斩了下去,他还记得,鱼非子曾经告诉过他,斩神决不单单可以斩断神识,还可以斩断世间任何物体,当初在天路得到的灵脉就是用斩神决斩断的。 转天,夏初没有去府衙应卯,蒋熙元让她在家歇着不要动,许陆王槐调查回来的结果在下午时分也被送到了夏初的家里。 府衙知道曹氏怀孕的消息确实是意外的,但更意外的是曹氏抓药堕胎这一节。而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柳槐实。 焦如之在府里向来蛮横,她要出面自然是没有人敢来阻拦的,甚至连焦老夫人潘氏也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许了她的出面。 焦雨甄心里有些吃惊,她一直以为王氏和焦又涵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焦鸿福城府又深,当他们必定物以类聚,教焦又涵的先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却不知道里面居然混进了这么一只。 现在武钢又来了,关键是此时赵素娥还在旁边了?自己总不能把赵素娥扔在一边,去送任晓菲吧? “你的意思是这两千块也不要了?”端木阳说着就要把那两千块,给收起来。 楚昊然一惊,我靠!这甜言蜜语也太管用了吧?老子第一次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居然有这种效果? 闻言,萧炎却只得无奈的耸了耸肩,将这一条暂时忽略了去,先不管丹塔老祖是否知晓,就是要见到他这一层,萧炎都自认无法做到,就更不必提其他的了。 一道道漆黑如墨的雷霆,同有十多米粗,如同是一只只可怕的魔龙一般,在虚空当中炸裂。甚至整个希腊乃至是周边的国家,都被这恐怖的画面震动了。 “师傅,这么精彩刺激的事情,你居然不带上我!”蓝雨蝶不满的说道。 上条绫子刚刚说到这,忽然就听楚昊然手中“咔吧”一声,宫野一挣扎的身体顿时停了下来,脑袋软绵绵的耷拉了下去。 蛮牛刚摆开架势,江凯然便再次冲了上去。还是和之前一样,蛮牛一把手抓住江凯然的脚踝,就在众人以为江凯然的命运还是和之前一样时,忽然他好似猫头鹰一般倒挂下去,随后两手反抓紧了蛮牛的双腿。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黄色的,不是火药是炸药 箭矢嗖嗖地在空中乱飞,盯着六位工兵。 工兵蛇形走位,跑得飞快,加上夜色很深,他们的身影在暗处若隐若现,很难抓得到。从城墙上飞出来的箭矢都落了空。 有守军搬来了火绳枪。 这玩意很珍贵的,东吁莽家以前有不少,这两年断了外援,连生铁和煤都紧张,以前的买的火绳枪坏一把就是少一把。 陇 然后,水柱之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华国青年露出了身形,缇娅看向那水柱之中的男子,惊喜地张开口喊道。 高长恭刚刚将马贼挑下战马的一招便是戟风,这一招并不华丽,看上去很普通,可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名马贼被长戟击中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使用完戟风,高长恭接着便是一招破阵。 周维自从重生以来,输的滋味已经离他很遥远了,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而陈默,则是继续带着秋若寒往地下试验室而去,又是在地下试验室当中一路左突右闪,接连又杀了好几个鸟国人的之后。 那男子走到了一个皮肤黝黑,脸上都纹满了纹身的男子面前,这男人很强壮,五十多岁的模样,模样极其凶恶。 在双方形势没有明朗之前就下了杀手干掉对方大将,那是逼迫对方分出生死。 血奴根本不懂得防御,他们的意识里只有进攻,许辰手中的飞箭哪怕刺伤了他们,仍然不能阻止他们,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紫电被收服之后很自觉地充当起了监督者的作用,那些野马原本就是它的属下,它只是嘶叫一声便带着所有的野马跟在了后边。若是有哪个野马不听话离开队伍的话,不用等人驱赶,紫电自己便冲上去一顿撕咬踢打。 就雷爷五人,她平时想要击败他们很容易,然而对于刚才只是‘勉强’胜过雷爷五人的陈默,她在实力全出的情况下,却依然伤不了陈默分毫。 “你这是?”叶蕴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颜妍,这是刚从床上起来? “有人欺负你弟妹,你管不管?”黎箫大咧咧问,语气之中特奇葩的还是威胁。 孩子大了,又是感情上的事;怕出现逆反情绪,宋倩使出了缓兵之计。 这相当于帮自己分担了一半火力,天知道这段日子,浪惯了的方一凡是怎么过来的。 “唐昊转会呼啸了!”沐秋和叶修正聊着,那边的陈果忽然说道。 追雨正纳闷,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立马明了,低头退到门外。 她对管事姑姑说的话都是真的,她那时确实是这样想的,于是也就这样做了。 而由于外面一直弥漫着浓雾,这不仅仅影响了反抗军的视线,还会极大的危害着他们的身体健康。 网上总有些闲得蛋疼的人喜欢干这事,不过方一凡也不生气,毕竟不遭人妒是庸才嘛。 萧逸也是暗自后怕,还好自己没有对扶桑神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苏辰宇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随即起身跟着盛骁离开了。 可是出乎莫芳月意料的是,萧逸仿佛没有看见她这个招手的动作,一直在跟萧父闲聊。 两道雷霆看似不分伯仲,实则可以发现上清神雷的气息将阴五雷完全压制住。 南宫蒲昱并没有因为随便一个奴才的话而动摇,倒是祁裕……什么时候,这种“主仆情深”的戏码,也能在他身上发生了? 箭矢嗖嗖地在空中乱飞,盯着六位工兵。 工兵蛇形走位,跑得飞快,加上夜色很深,他们的身影在暗处若隐若现,很难抓得到。从城墙上飞出来的箭矢都落了空。 有守军搬来了火绳枪。 这玩意很珍贵的,东吁莽家以前有不少,这两年断了外援,连生铁和煤都紧张,以前的买的火绳枪坏一把就是少一把。 陇 然后,水柱之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华国青年露出了身形,缇娅看向那水柱之中的男子,惊喜地张开口喊道。 高长恭刚刚将马贼挑下战马的一招便是戟风,这一招并不华丽,看上去很普通,可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名马贼被长戟击中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使用完戟风,高长恭接着便是一招破阵。 周维自从重生以来,输的滋味已经离他很遥远了,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而陈默,则是继续带着秋若寒往地下试验室而去,又是在地下试验室当中一路左突右闪,接连又杀了好几个鸟国人的之后。 那男子走到了一个皮肤黝黑,脸上都纹满了纹身的男子面前,这男人很强壮,五十多岁的模样,模样极其凶恶。 在双方形势没有明朗之前就下了杀手干掉对方大将,那是逼迫对方分出生死。 血奴根本不懂得防御,他们的意识里只有进攻,许辰手中的飞箭哪怕刺伤了他们,仍然不能阻止他们,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紫电被收服之后很自觉地充当起了监督者的作用,那些野马原本就是它的属下,它只是嘶叫一声便带着所有的野马跟在了后边。若是有哪个野马不听话离开队伍的话,不用等人驱赶,紫电自己便冲上去一顿撕咬踢打。 就雷爷五人,她平时想要击败他们很容易,然而对于刚才只是‘勉强’胜过雷爷五人的陈默,她在实力全出的情况下,却依然伤不了陈默分毫。 “你这是?”叶蕴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颜妍,这是刚从床上起来? “有人欺负你弟妹,你管不管?”黎箫大咧咧问,语气之中特奇葩的还是威胁。 孩子大了,又是感情上的事;怕出现逆反情绪,宋倩使出了缓兵之计。 这相当于帮自己分担了一半火力,天知道这段日子,浪惯了的方一凡是怎么过来的。 “唐昊转会呼啸了!”沐秋和叶修正聊着,那边的陈果忽然说道。 追雨正纳闷,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立马明了,低头退到门外。 她对管事姑姑说的话都是真的,她那时确实是这样想的,于是也就这样做了。 而由于外面一直弥漫着浓雾,这不仅仅影响了反抗军的视线,还会极大的危害着他们的身体健康。 网上总有些闲得蛋疼的人喜欢干这事,不过方一凡也不生气,毕竟不遭人妒是庸才嘛。 萧逸也是暗自后怕,还好自己没有对扶桑神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苏辰宇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随即起身跟着盛骁离开了。 可是出乎莫芳月意料的是,萧逸仿佛没有看见她这个招手的动作,一直在跟萧父闲聊。 两道雷霆看似不分伯仲,实则可以发现上清神雷的气息将阴五雷完全压制住。 南宫蒲昱并没有因为随便一个奴才的话而动摇,倒是祁裕……什么时候,这种“主仆情深”的戏码,也能在他身上发生了? 箭矢嗖嗖地在空中乱飞,盯着六位工兵。 工兵蛇形走位,跑得飞快,加上夜色很深,他们的身影在暗处若隐若现,很难抓得到。从城墙上飞出来的箭矢都落了空。 有守军搬来了火绳枪。 这玩意很珍贵的,东吁莽家以前有不少,这两年断了外援,连生铁和煤都紧张,以前的买的火绳枪坏一把就是少一把。 陇 然后,水柱之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华国青年露出了身形,缇娅看向那水柱之中的男子,惊喜地张开口喊道。 高长恭刚刚将马贼挑下战马的一招便是戟风,这一招并不华丽,看上去很普通,可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名马贼被长戟击中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使用完戟风,高长恭接着便是一招破阵。 周维自从重生以来,输的滋味已经离他很遥远了,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而陈默,则是继续带着秋若寒往地下试验室而去,又是在地下试验室当中一路左突右闪,接连又杀了好几个鸟国人的之后。 那男子走到了一个皮肤黝黑,脸上都纹满了纹身的男子面前,这男人很强壮,五十多岁的模样,模样极其凶恶。 在双方形势没有明朗之前就下了杀手干掉对方大将,那是逼迫对方分出生死。 血奴根本不懂得防御,他们的意识里只有进攻,许辰手中的飞箭哪怕刺伤了他们,仍然不能阻止他们,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紫电被收服之后很自觉地充当起了监督者的作用,那些野马原本就是它的属下,它只是嘶叫一声便带着所有的野马跟在了后边。若是有哪个野马不听话离开队伍的话,不用等人驱赶,紫电自己便冲上去一顿撕咬踢打。 就雷爷五人,她平时想要击败他们很容易,然而对于刚才只是‘勉强’胜过雷爷五人的陈默,她在实力全出的情况下,却依然伤不了陈默分毫。 “你这是?”叶蕴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颜妍,这是刚从床上起来? “有人欺负你弟妹,你管不管?”黎箫大咧咧问,语气之中特奇葩的还是威胁。 孩子大了,又是感情上的事;怕出现逆反情绪,宋倩使出了缓兵之计。 这相当于帮自己分担了一半火力,天知道这段日子,浪惯了的方一凡是怎么过来的。 “唐昊转会呼啸了!”沐秋和叶修正聊着,那边的陈果忽然说道。 追雨正纳闷,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立马明了,低头退到门外。 她对管事姑姑说的话都是真的,她那时确实是这样想的,于是也就这样做了。 而由于外面一直弥漫着浓雾,这不仅仅影响了反抗军的视线,还会极大的危害着他们的身体健康。 网上总有些闲得蛋疼的人喜欢干这事,不过方一凡也不生气,毕竟不遭人妒是庸才嘛。 萧逸也是暗自后怕,还好自己没有对扶桑神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苏辰宇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随即起身跟着盛骁离开了。 可是出乎莫芳月意料的是,萧逸仿佛没有看见她这个招手的动作,一直在跟萧父闲聊。 两道雷霆看似不分伯仲,实则可以发现上清神雷的气息将阴五雷完全压制住。 南宫蒲昱并没有因为随便一个奴才的话而动摇,倒是祁裕……什么时候,这种“主仆情深”的戏码,也能在他身上发生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犯大明疆土者,首级在此! 万历六年正月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掠过高黎贡山和潞江,照在陇川土司城南门。 南门前面的土路上,明军士兵披着朝霞,端着上了刺刀的滑膛枪,看管着二十几位守军俘虏在卖力地搬运尸体。 土路和周围躺满了尸体,足足三四百人,都是缅兵。 他们知道明军不会放过自己,只想向南逃走,逃回东吁国,结果被枪林 漆黑的夜,白沙海岸边,十三轮巨大的天阳耀然出世,炽烈的阳光却仅仅照亮了不大的沙滩。 “两位老大,鸣哥今天是助谁在结婴?”罗春在汪勇和徐荣飞面前不敢摆谱,他这个少城主,跟来自京城的公子哥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分量的。 “好看。”舒冥渊心驰神往,记忆中的那一抹雪白,差点让他流出了鼻血。 如同当初吕布率领大军进攻益州的时候,谁能想到在长安军中竟然有着连弩车的存在,并且在与益州军交战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与此同时,郑秀晶这边依旧没有头绪。郑秀晶很聪明而且敏锐。她虽然觉得李银姬的态度有问题,可因为她不像朴初玺这样纵观全局,掌握的情报多,所以才想不到。 凌瑀抬头望着漂浮于九天的古朴神舟,眉间浮现出一抹郑重,他知道,从今夜开始,华夏将不再安宁。 毒药很厉害,不过被稀释了,对他们这这种高手没有多大的效果,但是他们手下二千人手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不是在拉稀就是瘫在地上哀嚎不已。 白昆一声厉吼,冲向凌瑀,那无数的怨灵恶鬼皆露出青齿獠牙,似要将凌瑀啃噬。而在场的其他修者皆向后退去,害怕受到波及。噬鬼血灵剑不比凡俗利刃,就连圣人也要避其锋芒。 肖龙自己来到了那个世界,然后找了一个角落等待着黑暗之王的军队的到来。 柳雪儿是真的好困。在军营里,她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现在回学校了,正好可以补补。 蓝月的身体悬空吊在那个陷阱里,整个身体只能依靠萧宸抓住的那只手。 只见刚刚还在生龙活虎的大胡子男,已经奄奄一息的吊挂在村头的一刻枯树上,全身的衣服都没有了,唯一留下的垫裤都还有摇摇欲坠的感觉,这是谁的大作。 季凡只是冷笑,是晏野这句话激怒了他,让他从低迷的状态恢复了正常。 同样是跟着进入了石钟乳的洞穴,一行人的视线都是跟着在原地扫过。 “看起来,想清楚了?”霍季瑭见她脸上豁然开朗,也放心下来。 见古萧那个高兴样,身旁的两人,方涯和龙煜祺彻底的被打垮了,转而同时把那寒冷的目光投向台上的某人。 这样的想法十分的荒唐,可少年这一刻却无比的希望,它能成真。 “你这算是告白?”司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内心却是松了口气,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简墨带着笑意回到了别墅内,进门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黎明卫等到她进门了才离开。 赤犬准备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目标对准白胡子,他现在就是想看看部下们的反应。 “是的,先生,您刚才教的三维画法,学生已经明白了。”竹青山点头说道。 那个时候,杨墨就有一种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感觉,现在所能看到的东西,跟原本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万历六年正月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掠过高黎贡山和潞江,照在陇川土司城南门。 南门前面的土路上,明军士兵披着朝霞,端着上了刺刀的滑膛枪,看管着二十几位守军俘虏在卖力地搬运尸体。 土路和周围躺满了尸体,足足三四百人,都是缅兵。 他们知道明军不会放过自己,只想向南逃走,逃回东吁国,结果被枪林 漆黑的夜,白沙海岸边,十三轮巨大的天阳耀然出世,炽烈的阳光却仅仅照亮了不大的沙滩。 “两位老大,鸣哥今天是助谁在结婴?”罗春在汪勇和徐荣飞面前不敢摆谱,他这个少城主,跟来自京城的公子哥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分量的。 “好看。”舒冥渊心驰神往,记忆中的那一抹雪白,差点让他流出了鼻血。 如同当初吕布率领大军进攻益州的时候,谁能想到在长安军中竟然有着连弩车的存在,并且在与益州军交战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与此同时,郑秀晶这边依旧没有头绪。郑秀晶很聪明而且敏锐。她虽然觉得李银姬的态度有问题,可因为她不像朴初玺这样纵观全局,掌握的情报多,所以才想不到。 凌瑀抬头望着漂浮于九天的古朴神舟,眉间浮现出一抹郑重,他知道,从今夜开始,华夏将不再安宁。 毒药很厉害,不过被稀释了,对他们这这种高手没有多大的效果,但是他们手下二千人手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不是在拉稀就是瘫在地上哀嚎不已。 白昆一声厉吼,冲向凌瑀,那无数的怨灵恶鬼皆露出青齿獠牙,似要将凌瑀啃噬。而在场的其他修者皆向后退去,害怕受到波及。噬鬼血灵剑不比凡俗利刃,就连圣人也要避其锋芒。 肖龙自己来到了那个世界,然后找了一个角落等待着黑暗之王的军队的到来。 柳雪儿是真的好困。在军营里,她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现在回学校了,正好可以补补。 蓝月的身体悬空吊在那个陷阱里,整个身体只能依靠萧宸抓住的那只手。 只见刚刚还在生龙活虎的大胡子男,已经奄奄一息的吊挂在村头的一刻枯树上,全身的衣服都没有了,唯一留下的垫裤都还有摇摇欲坠的感觉,这是谁的大作。 季凡只是冷笑,是晏野这句话激怒了他,让他从低迷的状态恢复了正常。 同样是跟着进入了石钟乳的洞穴,一行人的视线都是跟着在原地扫过。 “看起来,想清楚了?”霍季瑭见她脸上豁然开朗,也放心下来。 见古萧那个高兴样,身旁的两人,方涯和龙煜祺彻底的被打垮了,转而同时把那寒冷的目光投向台上的某人。 这样的想法十分的荒唐,可少年这一刻却无比的希望,它能成真。 “你这算是告白?”司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内心却是松了口气,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简墨带着笑意回到了别墅内,进门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黎明卫等到她进门了才离开。 赤犬准备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目标对准白胡子,他现在就是想看看部下们的反应。 “是的,先生,您刚才教的三维画法,学生已经明白了。”竹青山点头说道。 那个时候,杨墨就有一种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感觉,现在所能看到的东西,跟原本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万历六年正月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掠过高黎贡山和潞江,照在陇川土司城南门。 南门前面的土路上,明军士兵披着朝霞,端着上了刺刀的滑膛枪,看管着二十几位守军俘虏在卖力地搬运尸体。 土路和周围躺满了尸体,足足三四百人,都是缅兵。 他们知道明军不会放过自己,只想向南逃走,逃回东吁国,结果被枪林 漆黑的夜,白沙海岸边,十三轮巨大的天阳耀然出世,炽烈的阳光却仅仅照亮了不大的沙滩。 “两位老大,鸣哥今天是助谁在结婴?”罗春在汪勇和徐荣飞面前不敢摆谱,他这个少城主,跟来自京城的公子哥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分量的。 “好看。”舒冥渊心驰神往,记忆中的那一抹雪白,差点让他流出了鼻血。 如同当初吕布率领大军进攻益州的时候,谁能想到在长安军中竟然有着连弩车的存在,并且在与益州军交战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与此同时,郑秀晶这边依旧没有头绪。郑秀晶很聪明而且敏锐。她虽然觉得李银姬的态度有问题,可因为她不像朴初玺这样纵观全局,掌握的情报多,所以才想不到。 凌瑀抬头望着漂浮于九天的古朴神舟,眉间浮现出一抹郑重,他知道,从今夜开始,华夏将不再安宁。 毒药很厉害,不过被稀释了,对他们这这种高手没有多大的效果,但是他们手下二千人手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不是在拉稀就是瘫在地上哀嚎不已。 白昆一声厉吼,冲向凌瑀,那无数的怨灵恶鬼皆露出青齿獠牙,似要将凌瑀啃噬。而在场的其他修者皆向后退去,害怕受到波及。噬鬼血灵剑不比凡俗利刃,就连圣人也要避其锋芒。 肖龙自己来到了那个世界,然后找了一个角落等待着黑暗之王的军队的到来。 柳雪儿是真的好困。在军营里,她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现在回学校了,正好可以补补。 蓝月的身体悬空吊在那个陷阱里,整个身体只能依靠萧宸抓住的那只手。 只见刚刚还在生龙活虎的大胡子男,已经奄奄一息的吊挂在村头的一刻枯树上,全身的衣服都没有了,唯一留下的垫裤都还有摇摇欲坠的感觉,这是谁的大作。 季凡只是冷笑,是晏野这句话激怒了他,让他从低迷的状态恢复了正常。 同样是跟着进入了石钟乳的洞穴,一行人的视线都是跟着在原地扫过。 “看起来,想清楚了?”霍季瑭见她脸上豁然开朗,也放心下来。 见古萧那个高兴样,身旁的两人,方涯和龙煜祺彻底的被打垮了,转而同时把那寒冷的目光投向台上的某人。 这样的想法十分的荒唐,可少年这一刻却无比的希望,它能成真。 “你这算是告白?”司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内心却是松了口气,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简墨带着笑意回到了别墅内,进门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黎明卫等到她进门了才离开。 赤犬准备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目标对准白胡子,他现在就是想看看部下们的反应。 “是的,先生,您刚才教的三维画法,学生已经明白了。”竹青山点头说道。 那个时候,杨墨就有一种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感觉,现在所能看到的东西,跟原本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里约就是一月河 万历六年正月,温暖湿润的风吹在人脸上,十分怡人。 巽洲东海岸以东六十海里的大西洋海面上,一支舰队缓缓行驶着,这是青龙舰队第二分舰队。 第二分舰队旗舰“平凉”号战列舰,是一艘甲级战列舰,两千一百六吨重,装备一百零二门舰炮,是去年轮换时,从本土驶来补入青龙舰队。 舰长朱璟法中校,他是韩 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发出的金属机括声,貌基本能的站了起来,推开的房门后露出了陈再兴阴沉的脸。 林晚说着抚摸了下胸前的红领巾,她是最近才入队的,红领巾是绸缎的,看上去特舒展飘逸。 玫瑰在方浩的救治下,幽幽醒转,一睁眼就看到这幅情形。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亚洲人靠在一块岩石上,浑身闪烁着能量护罩,把海水都推在外面,仰头看着天。 念及于此,方浩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走到那些人中间,探出头往甲板下面的船首游泳池望去,这一看顿时呆在那里。 而这个时候,进入位面监狱已经过去三个月,外界的时间也过去了十天,想必,已经相对比较安全了。 方大军在今年,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打算愚公移山,干出一件愚蠢的事情。那就是想把角山乡转化成镇。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当爱尔奎特有些担心的看着李林,怕自己的话会对李林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从而让李林的判断出现失误的时候,李林却抓大了一丝的灵感。 王熟地老婆感激连连,她都没想到六爷会到家来,她以前也楚府丫头,还只是粗使丫头,根本没资格进内院,六爷在他们眼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不敢冒犯。 一般而言,能够在五位巅峰圣裔出现一个顺利突破道主境的,已经是侥幸之极。 虽然不清楚傅桀还留着月牙的原因是什么,但傅许确认一点,那就是,傅桀真的对月牙没那种意思。 节日当天,清早五六点钟就出门,在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的带领下,一起上山,放鞭炮,烧火纸、杀猪宰羊,供奉瓜果,祭拜苗氏先祖。 皇子皇孙们是有矛盾,相互看不惯,但在面对梁国时,他们基本是一致,最关键的是,他们清楚西朝不稳对他们的危害多大。 举起手,刚要敲门,秦嘉树看到了月光的微光下,门上的铁锁泛着冷光。 盛鸢会意,双手捏住发箍有弹性的两侧,微微撑开,然后轻轻地将毛绒发箍戴到了时砚的头上。 同样的场景,我再次看到了那个只有半边头颅的妙蝉方丈,内心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唯一相同的是对方同样不认识我,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动作。 几人说话之间,李柯已经与余沧海交手了十余招,招招皆有紫霞神功内力加持,刻意让所有人都看见。 苗槐左思右想,特地喊赖大民去清江城走一趟,买了一辆结实耐造的玩具车回来。 应该说,是卓杰没有把握住机会。他和滢滢给过卓杰几次机会,可他终究无法完全跨过那道坎,担心辛杏再次崩溃,选择了外出做官。 他们经过铺满黄金的走廊,走过象征着欲望的赌博宫殿,在美色之间,又有一人留恋徘回,最终堕落,被露出真实面孔的魅魔撕咬,然后,掉入了地底的炼狱空间。 万历六年正月,温暖湿润的风吹在人脸上,十分怡人。 巽洲东海岸以东六十海里的大西洋海面上,一支舰队缓缓行驶着,这是青龙舰队第二分舰队。 第二分舰队旗舰“平凉”号战列舰,是一艘甲级战列舰,两千一百六吨重,装备一百零二门舰炮,是去年轮换时,从本土驶来补入青龙舰队。 舰长朱璟法中校,他是韩 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发出的金属机括声,貌基本能的站了起来,推开的房门后露出了陈再兴阴沉的脸。 林晚说着抚摸了下胸前的红领巾,她是最近才入队的,红领巾是绸缎的,看上去特舒展飘逸。 玫瑰在方浩的救治下,幽幽醒转,一睁眼就看到这幅情形。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亚洲人靠在一块岩石上,浑身闪烁着能量护罩,把海水都推在外面,仰头看着天。 念及于此,方浩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走到那些人中间,探出头往甲板下面的船首游泳池望去,这一看顿时呆在那里。 而这个时候,进入位面监狱已经过去三个月,外界的时间也过去了十天,想必,已经相对比较安全了。 方大军在今年,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打算愚公移山,干出一件愚蠢的事情。那就是想把角山乡转化成镇。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当爱尔奎特有些担心的看着李林,怕自己的话会对李林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从而让李林的判断出现失误的时候,李林却抓大了一丝的灵感。 王熟地老婆感激连连,她都没想到六爷会到家来,她以前也楚府丫头,还只是粗使丫头,根本没资格进内院,六爷在他们眼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不敢冒犯。 一般而言,能够在五位巅峰圣裔出现一个顺利突破道主境的,已经是侥幸之极。 虽然不清楚傅桀还留着月牙的原因是什么,但傅许确认一点,那就是,傅桀真的对月牙没那种意思。 节日当天,清早五六点钟就出门,在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的带领下,一起上山,放鞭炮,烧火纸、杀猪宰羊,供奉瓜果,祭拜苗氏先祖。 皇子皇孙们是有矛盾,相互看不惯,但在面对梁国时,他们基本是一致,最关键的是,他们清楚西朝不稳对他们的危害多大。 举起手,刚要敲门,秦嘉树看到了月光的微光下,门上的铁锁泛着冷光。 盛鸢会意,双手捏住发箍有弹性的两侧,微微撑开,然后轻轻地将毛绒发箍戴到了时砚的头上。 同样的场景,我再次看到了那个只有半边头颅的妙蝉方丈,内心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唯一相同的是对方同样不认识我,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动作。 几人说话之间,李柯已经与余沧海交手了十余招,招招皆有紫霞神功内力加持,刻意让所有人都看见。 苗槐左思右想,特地喊赖大民去清江城走一趟,买了一辆结实耐造的玩具车回来。 应该说,是卓杰没有把握住机会。他和滢滢给过卓杰几次机会,可他终究无法完全跨过那道坎,担心辛杏再次崩溃,选择了外出做官。 他们经过铺满黄金的走廊,走过象征着欲望的赌博宫殿,在美色之间,又有一人留恋徘回,最终堕落,被露出真实面孔的魅魔撕咬,然后,掉入了地底的炼狱空间。 万历六年正月,温暖湿润的风吹在人脸上,十分怡人。 巽洲东海岸以东六十海里的大西洋海面上,一支舰队缓缓行驶着,这是青龙舰队第二分舰队。 第二分舰队旗舰“平凉”号战列舰,是一艘甲级战列舰,两千一百六吨重,装备一百零二门舰炮,是去年轮换时,从本土驶来补入青龙舰队。 舰长朱璟法中校,他是韩 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发出的金属机括声,貌基本能的站了起来,推开的房门后露出了陈再兴阴沉的脸。 林晚说着抚摸了下胸前的红领巾,她是最近才入队的,红领巾是绸缎的,看上去特舒展飘逸。 玫瑰在方浩的救治下,幽幽醒转,一睁眼就看到这幅情形。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亚洲人靠在一块岩石上,浑身闪烁着能量护罩,把海水都推在外面,仰头看着天。 念及于此,方浩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走到那些人中间,探出头往甲板下面的船首游泳池望去,这一看顿时呆在那里。 而这个时候,进入位面监狱已经过去三个月,外界的时间也过去了十天,想必,已经相对比较安全了。 方大军在今年,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打算愚公移山,干出一件愚蠢的事情。那就是想把角山乡转化成镇。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当爱尔奎特有些担心的看着李林,怕自己的话会对李林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从而让李林的判断出现失误的时候,李林却抓大了一丝的灵感。 王熟地老婆感激连连,她都没想到六爷会到家来,她以前也楚府丫头,还只是粗使丫头,根本没资格进内院,六爷在他们眼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不敢冒犯。 一般而言,能够在五位巅峰圣裔出现一个顺利突破道主境的,已经是侥幸之极。 虽然不清楚傅桀还留着月牙的原因是什么,但傅许确认一点,那就是,傅桀真的对月牙没那种意思。 节日当天,清早五六点钟就出门,在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的带领下,一起上山,放鞭炮,烧火纸、杀猪宰羊,供奉瓜果,祭拜苗氏先祖。 皇子皇孙们是有矛盾,相互看不惯,但在面对梁国时,他们基本是一致,最关键的是,他们清楚西朝不稳对他们的危害多大。 举起手,刚要敲门,秦嘉树看到了月光的微光下,门上的铁锁泛着冷光。 盛鸢会意,双手捏住发箍有弹性的两侧,微微撑开,然后轻轻地将毛绒发箍戴到了时砚的头上。 同样的场景,我再次看到了那个只有半边头颅的妙蝉方丈,内心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唯一相同的是对方同样不认识我,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动作。 几人说话之间,李柯已经与余沧海交手了十余招,招招皆有紫霞神功内力加持,刻意让所有人都看见。 苗槐左思右想,特地喊赖大民去清江城走一趟,买了一辆结实耐造的玩具车回来。 应该说,是卓杰没有把握住机会。他和滢滢给过卓杰几次机会,可他终究无法完全跨过那道坎,担心辛杏再次崩溃,选择了外出做官。 他们经过铺满黄金的走廊,走过象征着欲望的赌博宫殿,在美色之间,又有一人留恋徘回,最终堕落,被露出真实面孔的魅魔撕咬,然后,掉入了地底的炼狱空间。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河州乐浪郡昭明城 “目前一月河港只剩下不到两百人,聚集在城堡旧址东边四公里外,形成一个村庄...此前的港口设施基本上全部毁掉,仅有的一条栈桥也早就朽烂坏掉了。” 这帮葡萄牙人混得这么惨! “有知道什么原因吗?” “没有,九尾狐号只发来这么多讯息。” 王逢巨、皇甫檀、朱璟法对视了一眼。 “ 男子旁边的另一位中年男子附和道,昨天晚上自己刚刚要睡觉的时候,突然一阵巨响,跑出房子一看,差点没把自己吓的尿裤子,无数的力量对抗着那一只手掌,可还是要败了,最后还是不知道从哪来的力量打败了手掌。 “医院不会偷工减料吧。”正说着,一根手指甩到楼梯口的墙壁上打下一块水泥石砸到我脑门上,很痛。 此时肥胖少年的伤已经被沐雨清风诀治好了大半儿,可是脸上那交错纵横的淡淡紫青棍痕还是依然清晰。 苦刀子酒,酒如其名,又苦又烈,苦烈如刀子,让人回味无穷,一辈子都很难忘记。 “怎么回事?”燕归尘转头一看,气坏了,一个纨绔,居然抓着宋子瑜的手腕不放,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 现在的日子,和杨树里胡同的日子一比,简直是天堂,以前那些紧巴巴的苦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很明显金智妍对江城策诱惑自己的妹妹金素妍,颇具微词,可是却敢怒不敢言。 “你们,没有人愿意和我一组吗?”票子可是我辛辛苦苦找到的哎。 而克欲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的看着变色巨蟒转身将巨蟒·草蛇绳上的铁块推开。 田园木业。看似普通的名字,但是,聂振邦也是知道的。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原木生产企业。囊括了包括原木材料、特种木材以及木地板、和大型板等木制产品的生产加工销售渠道。 像极了传说之中的修真者,那股飘逸出尘的气质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 “都是自家兄弟,去我家聊聊吧。”我笑了笑把他们请上了车子。 “呵呵,你是蜘蛛侠嘛,蜘蛛当然是你的朋友。”青花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我的脸。 随着传过来的信息,黑衣人心里的紧张逐渐消失,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继续编辑了一条短消息,发送了出去。 陈楚生讪笑两声,向着众人低头哈腰打了个招呼也匆匆追了上去。 “五十万到一百万”王振宇计划一下子搞个二千五百万到五千万美金回來。 走在路上,感觉到那股暖意,邪灵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鱼幼薇一只手搂着闪闪,另一只手向绿翘招了招,又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 老杨收处变不惊,神态从容得拾起印匣,双手将它捧给慌忙忙追下玉阶的陪侍太监田务澄,然后再拾起自己的笏板,朗声奏报。 这一下子就是让饿狼兴奋了起来,对于强者或者是强大的存在,饿狼都是十分愿意与之一战的。 这个腐肉怪物看着李杰,哪怕没有嘴巴,依然是发出来了一声声呓语不明的话语,让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个神明说完之后,就是开始调动神格中的信仰之力,不断的转换为神力。 买菜的时候他没有过多的纠结价格,只要新鲜,他不能在外面久留。 “你好!,我叫颜子青,我是L城来的,我想到你们学校来上学,请问需要什么条件?”颜子青镇定了一下,开口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蓐收海第一战 舰长室静了两秒钟,然后是呼呼地咀嚼声,大家自觉地在加快速度,把剩余的早餐飞快地塞进嘴巴里,咽进肚子里去,又喝下一杯煮开的羊奶。 嘴巴一抹,哗哗地都站了起来,随着座椅嘎吱移动声和噔噔的脚步声,十几位军官快步向甲板和艉楼跑去,剩下大厨带着炊事兵收拾。 顺着楼梯走上甲板时,王逢巨、朱璟法把拿在 林星辰恨的牙根痒痒,也改变不了,这在六年前,已成事实的命运。人世间的苦海无涯,回头无岸。生生死死,不过是红尘一梦。 当初地狱分十八层,广王为尊,但各大鬼王都是各自一统,而广王曾多次进行削王,甚至还对周边的二狱发动过好几次的战争。 其次,何夕认得它是骷髅戒指,于是利用他的超前知识强行跳过了最繁琐的全地图搜索戒指来源的步骤,并近乎Bug般的认准了下一步的任务npC,普通玩家经历这个环节起码需要浪费3-4天的时间。 “秦天,你这是四面树敌,中就有一日你得死。”成仙路上的一些强者怒叱,强势喊话道。 “除非想让海琪成为最弱的武人,否则谁也不能插手!”苏剑冷然开口道。 那回眸的一笑,那浅笑的嫣然,一个眼神都会令人怦然心动,一个微笑都足以彻夜难眠。 他早就想在唯一洞天上刻古武烙印了,这只是初步摸索,就体现了无双的防御力。 转眼间,四天时间过去,当第五天清晨来临之际,这个冬渊城再度沸腾起来。 赤眼金瞳!开!云浩瞳孔一张,随之开启了赤眼金瞳,然后视线穿透了,正在极速朝他逼近的巨大龙卷。 男孩显然没有遇过这种情况,他惊慌失措,吓得连连后退,完全不敢靠近艾莲。 上管紫苏大手一挥,将屋里碍事的灯挥灭,拉着林媚娩的手,并肩躺下。 “感觉,很美。”刘淇有点点羞愧地低下头,不好意思看蓝幽明。 石不古见大家都望向自己,倒一时犹豫了,易老爷子说过那件东西不能让除他之外B任何人知C,可现在易老爷子被杀了,那么为了找出杀人凶手,石不古是不是可以不顾易老爷子B嘱托呢? 道理很简单,如果他此刻戴在脸上的沉默面具,是所谓武神烙印,烙下这只面具的存在,是武神,是强过子路的,那么丁火继承了子路,就永远都无法战胜那个武神。 她,爱与光明的使者,宿命和那祸国妖后海伦一样,终将德莫斯带入地狱? 這種力量並不好控制,我也是不得已。但龍的力量是難以控制的,並非你們想得一樣簡單。 在全团,也就是他们两个知道,钱朋没有做任何的外传,就连何三亮都不知道。当初钱朋之所以与李子元说,是因为他当初也算是一个当事人。长期做审干、保卫工作,钱朋的口风可谓是相当的严。 不过令唐笑欣慰的是,这些人都是穿着带有陆家家徽服饰的人马。 “是我!”就在水涧之问出那些话之后,一个声音从门外一百丈外传来,那水涧之他们听来,却犹如在屋内听到的一样,而且让人听了,有种苦苦的感觉。 只有追随路漫,他才能生存下去,但他不讨厌当做路漫的部下,他自然明白路漫是为了他才出手。 再者说,这一堆东西挡在路中间。等李翠花叫人来拿,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路就这么窄,只能过去一辆车。回头都不知道多少车被堵在这当中。 舰长室静了两秒钟,然后是呼呼地咀嚼声,大家自觉地在加快速度,把剩余的早餐飞快地塞进嘴巴里,咽进肚子里去,又喝下一杯煮开的羊奶。 嘴巴一抹,哗哗地都站了起来,随着座椅嘎吱移动声和噔噔的脚步声,十几位军官快步向甲板和艉楼跑去,剩下大厨带着炊事兵收拾。 顺着楼梯走上甲板时,王逢巨、朱璟法把拿在 林星辰恨的牙根痒痒,也改变不了,这在六年前,已成事实的命运。人世间的苦海无涯,回头无岸。生生死死,不过是红尘一梦。 当初地狱分十八层,广王为尊,但各大鬼王都是各自一统,而广王曾多次进行削王,甚至还对周边的二狱发动过好几次的战争。 其次,何夕认得它是骷髅戒指,于是利用他的超前知识强行跳过了最繁琐的全地图搜索戒指来源的步骤,并近乎Bug般的认准了下一步的任务npC,普通玩家经历这个环节起码需要浪费3-4天的时间。 “秦天,你这是四面树敌,中就有一日你得死。”成仙路上的一些强者怒叱,强势喊话道。 “除非想让海琪成为最弱的武人,否则谁也不能插手!”苏剑冷然开口道。 那回眸的一笑,那浅笑的嫣然,一个眼神都会令人怦然心动,一个微笑都足以彻夜难眠。 他早就想在唯一洞天上刻古武烙印了,这只是初步摸索,就体现了无双的防御力。 转眼间,四天时间过去,当第五天清晨来临之际,这个冬渊城再度沸腾起来。 赤眼金瞳!开!云浩瞳孔一张,随之开启了赤眼金瞳,然后视线穿透了,正在极速朝他逼近的巨大龙卷。 男孩显然没有遇过这种情况,他惊慌失措,吓得连连后退,完全不敢靠近艾莲。 上管紫苏大手一挥,将屋里碍事的灯挥灭,拉着林媚娩的手,并肩躺下。 “感觉,很美。”刘淇有点点羞愧地低下头,不好意思看蓝幽明。 石不古见大家都望向自己,倒一时犹豫了,易老爷子说过那件东西不能让除他之外B任何人知C,可现在易老爷子被杀了,那么为了找出杀人凶手,石不古是不是可以不顾易老爷子B嘱托呢? 道理很简单,如果他此刻戴在脸上的沉默面具,是所谓武神烙印,烙下这只面具的存在,是武神,是强过子路的,那么丁火继承了子路,就永远都无法战胜那个武神。 她,爱与光明的使者,宿命和那祸国妖后海伦一样,终将德莫斯带入地狱? 這種力量並不好控制,我也是不得已。但龍的力量是難以控制的,並非你們想得一樣簡單。 在全团,也就是他们两个知道,钱朋没有做任何的外传,就连何三亮都不知道。当初钱朋之所以与李子元说,是因为他当初也算是一个当事人。长期做审干、保卫工作,钱朋的口风可谓是相当的严。 不过令唐笑欣慰的是,这些人都是穿着带有陆家家徽服饰的人马。 “是我!”就在水涧之问出那些话之后,一个声音从门外一百丈外传来,那水涧之他们听来,却犹如在屋内听到的一样,而且让人听了,有种苦苦的感觉。 只有追随路漫,他才能生存下去,但他不讨厌当做路漫的部下,他自然明白路漫是为了他才出手。 再者说,这一堆东西挡在路中间。等李翠花叫人来拿,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路就这么窄,只能过去一辆车。回头都不知道多少车被堵在这当中。 舰长室静了两秒钟,然后是呼呼地咀嚼声,大家自觉地在加快速度,把剩余的早餐飞快地塞进嘴巴里,咽进肚子里去,又喝下一杯煮开的羊奶。 嘴巴一抹,哗哗地都站了起来,随着座椅嘎吱移动声和噔噔的脚步声,十几位军官快步向甲板和艉楼跑去,剩下大厨带着炊事兵收拾。 顺着楼梯走上甲板时,王逢巨、朱璟法把拿在 林星辰恨的牙根痒痒,也改变不了,这在六年前,已成事实的命运。人世间的苦海无涯,回头无岸。生生死死,不过是红尘一梦。 当初地狱分十八层,广王为尊,但各大鬼王都是各自一统,而广王曾多次进行削王,甚至还对周边的二狱发动过好几次的战争。 其次,何夕认得它是骷髅戒指,于是利用他的超前知识强行跳过了最繁琐的全地图搜索戒指来源的步骤,并近乎Bug般的认准了下一步的任务npC,普通玩家经历这个环节起码需要浪费3-4天的时间。 “秦天,你这是四面树敌,中就有一日你得死。”成仙路上的一些强者怒叱,强势喊话道。 “除非想让海琪成为最弱的武人,否则谁也不能插手!”苏剑冷然开口道。 那回眸的一笑,那浅笑的嫣然,一个眼神都会令人怦然心动,一个微笑都足以彻夜难眠。 他早就想在唯一洞天上刻古武烙印了,这只是初步摸索,就体现了无双的防御力。 转眼间,四天时间过去,当第五天清晨来临之际,这个冬渊城再度沸腾起来。 赤眼金瞳!开!云浩瞳孔一张,随之开启了赤眼金瞳,然后视线穿透了,正在极速朝他逼近的巨大龙卷。 男孩显然没有遇过这种情况,他惊慌失措,吓得连连后退,完全不敢靠近艾莲。 上管紫苏大手一挥,将屋里碍事的灯挥灭,拉着林媚娩的手,并肩躺下。 “感觉,很美。”刘淇有点点羞愧地低下头,不好意思看蓝幽明。 石不古见大家都望向自己,倒一时犹豫了,易老爷子说过那件东西不能让除他之外B任何人知C,可现在易老爷子被杀了,那么为了找出杀人凶手,石不古是不是可以不顾易老爷子B嘱托呢? 道理很简单,如果他此刻戴在脸上的沉默面具,是所谓武神烙印,烙下这只面具的存在,是武神,是强过子路的,那么丁火继承了子路,就永远都无法战胜那个武神。 她,爱与光明的使者,宿命和那祸国妖后海伦一样,终将德莫斯带入地狱? 這種力量並不好控制,我也是不得已。但龍的力量是難以控制的,並非你們想得一樣簡單。 在全团,也就是他们两个知道,钱朋没有做任何的外传,就连何三亮都不知道。当初钱朋之所以与李子元说,是因为他当初也算是一个当事人。长期做审干、保卫工作,钱朋的口风可谓是相当的严。 不过令唐笑欣慰的是,这些人都是穿着带有陆家家徽服饰的人马。 “是我!”就在水涧之问出那些话之后,一个声音从门外一百丈外传来,那水涧之他们听来,却犹如在屋内听到的一样,而且让人听了,有种苦苦的感觉。 只有追随路漫,他才能生存下去,但他不讨厌当做路漫的部下,他自然明白路漫是为了他才出手。 再者说,这一堆东西挡在路中间。等李翠花叫人来拿,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路就这么窄,只能过去一辆车。回头都不知道多少车被堵在这当中。 第一百二十章 有人黄雀在后? 西班牙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在努力进步,明国人也在努力进步。 明国的造船业和海军直接照着历史最佳答案抄,但是在实际制造、航行和海战中,还有许多细节需要他们慢慢琢磨和创新。 此前明国海军战列舰、护卫舰、巡航舰的舰炮从一零五炮(九磅炮)、一一五炮(十二磅炮)、一三零炮(十八磅炮)再到一四五炮(二 这八大门派在江湖上平起平坐,其中是以万兽谷为大,隐隐有着压过其他门派的势头,而傅羲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江湖第一大派,万兽谷内,而系统则是给他安排了一个万兽谷少谷主的身份。 “九重关卡,神符,这些,为何我完全不能感觉到?”项昊大为迷惑,按理说,自己的龙脉,自己应该能察觉到才对。 老朱惊诧莫名。沙悟净修炼的并非战神功法,如今只剩下一个黑球,他还活着么? 离得近的观大夫与矮胖子,还有那说话的过路人,三人见老头睁开眼皆惊了一下,只见老头双眼满是白眼,略有些黑眼在上眼皮上来回动着。 叶晨双手抱胸,歪着脑袋,不屑的看着西门傲天。目光之中全是可笑之意。 作为中域的天骄,再怎么也不会怕一只鸡,灵力爆发,就要将这只大公鸡给斩杀。 一家公会,决定战事走向的力量有限,但是公会联盟的大公会一起出手的话,那么便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了。不管是董卓一方,还是汉室一方,加入进去,取得相对应的话语权与力量,那是没有半分难度的。 前往洛阳城的官道上,马蹄声阵阵,一支骑军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处。骑军里面,旗面上纹绣着丁字的大旗飘扬着,猎猎作响。 刘咏不为所动,反将一军,让荀彧无功而返,话语中连称呼都该了,完全是客套式的称呼。 “请卢帅恕罪,我并不知道卢帅前来。”亲卫匆忙的恭手告罪道。 他和易俊磊是朋友,如果他知道了陈绿蓝的事,应该会告诉易俊磊吧。 就在老者想到自家孙子重病的样子,有些伤心,突然感觉自己手中有个硬邦邦,如石头块的东西,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把老者都吓了一跳。 目的是让练习生适应浮空战队创造的一系列刁钻打法,外卡赛区开赛早,联邦不少战队已经开始模仿。 初九早上,陛下突然下旨:将蓝暀、吉燮、牧永田、陈铁奇、陈素等七十三人下狱,大理寺卿周方正严审。 这一点让他很是失落,但是转念一想,没关系,前二十年,他没能参与她的人生,往后余生,她的人生都将有他的参与。 门内的光芒描摹出挤成一团的剪影,两只几乎全由新鲜血液组成的战队在逃杀秀最高级别赛事场馆门□□汇。 一个美人往平王身上蹭,只要被平王收了,或生下儿子,总比一般的强。 他自四米高空跳上宽厚的食草龙脊背,左手厚实的狙击手套握住翼龙尖利的爪,借着滑翔的轨迹利落拔出背后的麻/醉/枪,上膛。 虽然知道林介是干什么的,生意做完一单划清一单的界限,就不喜欢跟人藕断丝连,但这……也太没人情味? 秦瑾瑜仍旧记得之前棺木弹出来时从地底下冒出的大片萤火虫一般的光芒,那是阵法破碎的光,当时她因为自己把人家地板给砸了的事情而愧疚懊悔,倒是未曾多想,如今一回想,便觉得今日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 西班牙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在努力进步,明国人也在努力进步。 明国的造船业和海军直接照着历史最佳答案抄,但是在实际制造、航行和海战中,还有许多细节需要他们慢慢琢磨和创新。 此前明国海军战列舰、护卫舰、巡航舰的舰炮从一零五炮(九磅炮)、一一五炮(十二磅炮)、一三零炮(十八磅炮)再到一四五炮(二 这八大门派在江湖上平起平坐,其中是以万兽谷为大,隐隐有着压过其他门派的势头,而傅羲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江湖第一大派,万兽谷内,而系统则是给他安排了一个万兽谷少谷主的身份。 “九重关卡,神符,这些,为何我完全不能感觉到?”项昊大为迷惑,按理说,自己的龙脉,自己应该能察觉到才对。 老朱惊诧莫名。沙悟净修炼的并非战神功法,如今只剩下一个黑球,他还活着么? 离得近的观大夫与矮胖子,还有那说话的过路人,三人见老头睁开眼皆惊了一下,只见老头双眼满是白眼,略有些黑眼在上眼皮上来回动着。 叶晨双手抱胸,歪着脑袋,不屑的看着西门傲天。目光之中全是可笑之意。 作为中域的天骄,再怎么也不会怕一只鸡,灵力爆发,就要将这只大公鸡给斩杀。 一家公会,决定战事走向的力量有限,但是公会联盟的大公会一起出手的话,那么便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了。不管是董卓一方,还是汉室一方,加入进去,取得相对应的话语权与力量,那是没有半分难度的。 前往洛阳城的官道上,马蹄声阵阵,一支骑军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处。骑军里面,旗面上纹绣着丁字的大旗飘扬着,猎猎作响。 刘咏不为所动,反将一军,让荀彧无功而返,话语中连称呼都该了,完全是客套式的称呼。 “请卢帅恕罪,我并不知道卢帅前来。”亲卫匆忙的恭手告罪道。 他和易俊磊是朋友,如果他知道了陈绿蓝的事,应该会告诉易俊磊吧。 就在老者想到自家孙子重病的样子,有些伤心,突然感觉自己手中有个硬邦邦,如石头块的东西,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把老者都吓了一跳。 目的是让练习生适应浮空战队创造的一系列刁钻打法,外卡赛区开赛早,联邦不少战队已经开始模仿。 初九早上,陛下突然下旨:将蓝暀、吉燮、牧永田、陈铁奇、陈素等七十三人下狱,大理寺卿周方正严审。 这一点让他很是失落,但是转念一想,没关系,前二十年,他没能参与她的人生,往后余生,她的人生都将有他的参与。 门内的光芒描摹出挤成一团的剪影,两只几乎全由新鲜血液组成的战队在逃杀秀最高级别赛事场馆门□□汇。 一个美人往平王身上蹭,只要被平王收了,或生下儿子,总比一般的强。 他自四米高空跳上宽厚的食草龙脊背,左手厚实的狙击手套握住翼龙尖利的爪,借着滑翔的轨迹利落拔出背后的麻/醉/枪,上膛。 虽然知道林介是干什么的,生意做完一单划清一单的界限,就不喜欢跟人藕断丝连,但这……也太没人情味? 秦瑾瑜仍旧记得之前棺木弹出来时从地底下冒出的大片萤火虫一般的光芒,那是阵法破碎的光,当时她因为自己把人家地板给砸了的事情而愧疚懊悔,倒是未曾多想,如今一回想,便觉得今日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 西班牙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在努力进步,明国人也在努力进步。 明国的造船业和海军直接照着历史最佳答案抄,但是在实际制造、航行和海战中,还有许多细节需要他们慢慢琢磨和创新。 此前明国海军战列舰、护卫舰、巡航舰的舰炮从一零五炮(九磅炮)、一一五炮(十二磅炮)、一三零炮(十八磅炮)再到一四五炮(二 这八大门派在江湖上平起平坐,其中是以万兽谷为大,隐隐有着压过其他门派的势头,而傅羲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江湖第一大派,万兽谷内,而系统则是给他安排了一个万兽谷少谷主的身份。 “九重关卡,神符,这些,为何我完全不能感觉到?”项昊大为迷惑,按理说,自己的龙脉,自己应该能察觉到才对。 老朱惊诧莫名。沙悟净修炼的并非战神功法,如今只剩下一个黑球,他还活着么? 离得近的观大夫与矮胖子,还有那说话的过路人,三人见老头睁开眼皆惊了一下,只见老头双眼满是白眼,略有些黑眼在上眼皮上来回动着。 叶晨双手抱胸,歪着脑袋,不屑的看着西门傲天。目光之中全是可笑之意。 作为中域的天骄,再怎么也不会怕一只鸡,灵力爆发,就要将这只大公鸡给斩杀。 一家公会,决定战事走向的力量有限,但是公会联盟的大公会一起出手的话,那么便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了。不管是董卓一方,还是汉室一方,加入进去,取得相对应的话语权与力量,那是没有半分难度的。 前往洛阳城的官道上,马蹄声阵阵,一支骑军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处。骑军里面,旗面上纹绣着丁字的大旗飘扬着,猎猎作响。 刘咏不为所动,反将一军,让荀彧无功而返,话语中连称呼都该了,完全是客套式的称呼。 “请卢帅恕罪,我并不知道卢帅前来。”亲卫匆忙的恭手告罪道。 他和易俊磊是朋友,如果他知道了陈绿蓝的事,应该会告诉易俊磊吧。 就在老者想到自家孙子重病的样子,有些伤心,突然感觉自己手中有个硬邦邦,如石头块的东西,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把老者都吓了一跳。 目的是让练习生适应浮空战队创造的一系列刁钻打法,外卡赛区开赛早,联邦不少战队已经开始模仿。 初九早上,陛下突然下旨:将蓝暀、吉燮、牧永田、陈铁奇、陈素等七十三人下狱,大理寺卿周方正严审。 这一点让他很是失落,但是转念一想,没关系,前二十年,他没能参与她的人生,往后余生,她的人生都将有他的参与。 门内的光芒描摹出挤成一团的剪影,两只几乎全由新鲜血液组成的战队在逃杀秀最高级别赛事场馆门□□汇。 一个美人往平王身上蹭,只要被平王收了,或生下儿子,总比一般的强。 他自四米高空跳上宽厚的食草龙脊背,左手厚实的狙击手套握住翼龙尖利的爪,借着滑翔的轨迹利落拔出背后的麻/醉/枪,上膛。 虽然知道林介是干什么的,生意做完一单划清一单的界限,就不喜欢跟人藕断丝连,但这……也太没人情味? 秦瑾瑜仍旧记得之前棺木弹出来时从地底下冒出的大片萤火虫一般的光芒,那是阵法破碎的光,当时她因为自己把人家地板给砸了的事情而愧疚懊悔,倒是未曾多想,如今一回想,便觉得今日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就踏马你叫德雷克! 王逢巨用望远镜看了一分多钟,远处的海面波澜起伏,空旷寂静,看不到异常。他转头下令:“立即派出黑雁号、翠鸟号和山羊号护卫舰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梓潼、曲江和龙岩号战列舰上前列队,做好接应。清水河、比目鱼、金枪鱼...六艘巡航舰把巡戒范围扩大到六十海里,谨防有人从其它方向偷袭。老人回头对着褚战巍然一笑。静静的说道“进來吧。大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最好能够直接说出你的意图”说完之后便大步走了进去。“一点也不麻烦,只是举手之劳,因为你的出现,我现在已经开朗很多了。”以前就像个闷葫芦一样,这都是晓白的功劳。“戒指。难道你是。。。”想到这儿。褚战的心中已然超越了震惊。在微微的颤抖抽搐之后。身体猛然朝着后方退去。乾坤巨剑和血虎巨刃也是在刹那间取出。在握紧之后迅速的绽放了其身体之中所有的力量。她们越是挣扎,这几人心中就越高兴,想那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飘渺宫仙子,却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在身上驰骋,那种绝望,那种羞涩,想起这些,更加刺‘激’着几人的心。你又是什么人,竟敢干预公安局办事。刘青面对黄广威会心虚,但是面对姜痕这个陌生人却是盛气凌人。刘青不是刑警队的人,没有见过姜痕不凡的一面,看来姜痕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真是看穿了这一点,君陌自然也不幻想能一击将对方斩杀吸收,他的目的很简单,真的很简单,就是围魏救赵,声东击西而已。刚刚清醒过来莫云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而且精神上也似乎受了某些刺激,在嘶喊了一阵之后,便沉沉的睡去了。可是有钱也不能白白送给人家吧?他不缺少灵器,修炼更是有别人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上品灵酒,根本就是闲着出来散心的,可是来这里一趟便是白白扔掉了一百金币。音波所成的幻境在姜痕的识海之中越来越真实,就在这时,识海之中蓦然走出一尊金色的灵体,一拳挥出,金色气息漫天溢散,轰碎了白虎音波制造出来的幻境。正好回去舞厅,便迎面遇上了云媛。驼色披肩相映雪肤,庄重里亦掩不住风情款款。然而,他并不领她的情,并没有伸手去握她的手,而是自己从地上弹跳了起来,然后向着洗手间走去。“纪暖心,已经够了!我要离开这里,别逼我动手!我已经决定走了,以后就看你自己有没有办法获得萧琰的心了。”纪心凉说着,寻找机会,放开纪暖心,从纪暖心的一侧连忙跑开了。我这样子想着,还没过一秒钟,下一瞬儿,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件事得到最好的结果。蒋嬷嬷看着秋月叹了口气:起先林老夫人来萧县,将秋月改了名字,就是有将她给了林暖暖的心。他的喘息声渐渐地重了起来,她低下头按住了他的双眸,瞬间睁开了眸子。虽然我也不能确定般若是否从冥界回来了,但先打个电话总是没错儿的。只见冰晶干尸顺着七彩光芒悬浮到半空中后,十分机械的转着它的头颅,就像是在观察着什么。虽然她是故意的引开他的注意力,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容易的着了她的道,他似乎太急切了一些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对大明有用处! 德雷克瞪着眼睛,不明就里。听不懂啊。王逢巨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转头对叫过来的通译问道:“王舰长说他们懂西班牙语,用西班牙语问问他。”“是。”这个时候西班牙是欧罗巴的灯塔,西班牙王室是欧罗巴的顶流,西班牙语自然是欧洲时尚语言,只要是贵族和有追求的平民,都会去学习西班牙语。但是,聪明的你有没有发现,那时的我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得到了,而现在的我们,明明知道了想要的是什么,却怎么也得不到。中百集团想要让泰勒跟他们合作,签一个代言合同,帮助他们做品牌宣传推广。不过,看在山口百惠尽心尽力的侍奉份上——尽管她的身体已经属于李旭了,她的心依然还在三浦那里,名义也是三浦家的儿媳,这让她非常的感激,所以对他是有求必应。说到一半苏顾反应过来,停下。不管如何说,面前的两人都是姑娘,讨论这个问题未免太奇怪了。“这些阿修罗与我及几位兄长有仇,你庇护他们并非明智之举。”陈闲脸色严肃,声音沉稳的说道。陈闲收获也不笑,明悟了寒冰之道的生机所在,如同瑞雪兆丰年一样,冰雪破灭后,会爆发出更强的生机!他感觉大罗之门就在眼前,随时都可以去推开。波光粼粼的沧罗河,进入冬季以后就不再波涛汹涌了,平静的河面只是在寒风的吹拂下轻微晃动着;罗马城的运输船,还在有条不紊的运送着军队的将士们,显得一副繁忙的景象。听到服部半藏这种近乎于威胁的话,白峰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事实诚如服部半藏所言,炎黄家族的家臣们躲避不了忍者的刺杀,与伊贺流为敌对炎黄家族来说是得不偿失的选择。它的第二条简介还说:“社会声誉很好,用人单位非常满意,满意度很高。一大批的优秀毕业学生!在各自的行业里独领风骚,在各自的领域熠熠生辉,在各自的岗位上功勋卓著。萨拉托加的身上从来没有钱,其实镇守府大多数人身上都无所谓有钱没钱,反正需要的话申请就好了,轻易不会得到拒绝。季暖做梦都没想到她和雪儿的对话都被封玄禹听了去,还有那些评价,也都一字不落到了当事人耳朵里。赤炎与赤墨震惊的看着两个刚刚才离开不久的人,这会儿又都回来了。王府被围,皇城禁军头领亲自宣旨,赤墨气得红了眼,可又没办法。喻音就地起火,所有操作看的在场众人全部惊呆,他们从未见过喻音的做饭全过程,这会看完只觉得赏心悦目和惊讶。宋老太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看得出鹿甄手中的东西不是凡物。对面两家唯粉看到Cp粉拿出手机,也纷纷开始行动,难得两家所求一致。“他们人在哪?”陈乐看了眼天色,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那些人应该在休息。秦褚扭头看向喻音,有个很阴显的孩子气动作,他下撇嘴角,在与喻音对视时还赌气般想要别开头。「陈教授,我们还得赶紧往前走,得去古城寻找水源。」昨天夜里就赶了很长时间的路,再找不到水,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可初次接触,陈继东确实不像是海外的公子哥,毕竟是才被认回去没多久,陈大少还没有那种二代的气质和素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德雷克的投名状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张经理和蒋飞带來的人都有些面面相觑,这闹得也太不像了吧?当和老者交身错过的时候,林涛的余光装作无意从老者的脸上掠过,这才惊的不行。“五行·遁影!”叶墨上线之后,确定其他人也已经就位,当下开启了潜行。童瑜的家庭情况更是不堪一提,当然了,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林安琪父母不满意。这样的人留在军队可惜了。不过也幸好是留在军队,否则唐家未来还要面对贺家这个强敌。那五千万黑钱饶起云绝对不会没有门路,二八分账,他总归也还能拿到一千万跑路费,足够在外躲一阵子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碰上了!”凌云心中有些不平衡了,他知道自己所说的真假,但是,叶墨的言语中连npc的名字都提供出来了,在加上叶墨之前的那些变态的事迹,实在让人无法让人怀疑他说谎的情况。将卡车停在高地,四周挖上了排水道,几乎众人刚刚开始吃饭的时候,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医生、护士和特种战士们就都钻到了车上,继续未完的晚餐。“说是担心会拖后腿呢。”崔秀英没好气的说道,显然对于刚才的事情还没有释怀呢。“剑意?对了!这熟悉的感觉……就是当初在黑夜帝王身上所感应到的剑意!!这并不是召唤之力,而是共鸣!”叶墨此时被申公豹一语点醒,连连称奇。以自己的精神力强度来说,算是堡主都未必能及得上自己,且想要强制停下自己射出箭羽,对方的精神力至少要达到三十八级以上。常大哥静静的躺在里面,身上布满了一层冰霜,脸色惨白呼吸匀称。吴哲芹柳眉微蹙,她是个大胆的人,但再大胆的人,并一个男人当这么多人的面盯着看,她还是会不舒服。所以,她侧了下身,给了陈肖然一个侧身。战斗一结束,百里飞就打开了战斗的视频观看了起来,为了确保自己不会看漏掉,百里飞还特地的将视频的播放速度放慢了一倍。只是这两人都是她们舅舅和舅妈带大的,如果要娶她们,自然需要那两老的同意。一想到那朴实的两老,陈肖然感觉有些头疼。想到这里,狐轻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裂缝所在之处,但在此刻,那一条犹若巨口一般的裂缝,却是消失在了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我点点头,对面的人我都查看过了,他们那边的整体实力要强于我们这边的。其实我早就知道爷爷跟邪恶夜行者有关联,这封信只不过是更加的印证了这一点,我原本就打算去南方邪恶夜行者的总坛寻找爷爷,但是寒山寺的事情又迫在眉睫,所以我只能先去寒山寺。出发前,林沐在空间内储存了大量的材料,所以并不缺少制造几把武器的材料,稍稍消耗些原力,林沐便制造几把军刺。叶幻的启示之眼透过那无尽的黑暗,看见那由无数末世生物组成的怪物,那些头颅对着自己发出那恶心,而又令人作呕的低吼,冲击着叶幻的精神世界。不过现在叶幻的实力已经和神并肩了,自然不会受到影响。“年轻人,多谢你,事不宜迟,我们马上来锻造!”老铁匠兴奋的说道。“不……不仅如此,连天空中那一层血红色的云雾,不断地向着九龙玺狂涌而去,瞬息之间便被吸了进去。此时好不容易来到了城门处,结果迎面却是飞来了遮天蔽日的紫玄神蜂。灾难的突然降临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末世,林沐在末世辗辗转转生活了七十几年,哪怕再懦弱也能练出一身本事,更何况他还是一名九阶武者!?“哼!人仙中期,也不过如此,真不晓得,寒烟哥哥为何会对你如此看重你。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工程部队在裂缝上建立了多座索桥,武者们依次来到裂缝对面,因为在等待桥梁建好时,已经有了充足的时间休息,所以队伍直接继续出发。暗影谷老祖面色阴沉,近在咫尺的远古重宝,却只能望着,那神秘的力量是什么?巨大的响声从身上的盔甲上发出,只见胸口处的绿宝石被一个巨大的炮管所替代。“是的,按照我师傅所说,我们所准备的药物只是起辅助作用的,真正起作用的还是那个玉盒里面的一颗珠子。”说着,许冉冉又是从藏洞的一个角落里提出一个布袋,里面放着一些并不熟悉的植物,想必就是药草了。实际上也幸亏他们后来被围困住,没了生路众人才只能奋力一搏,否则别说是伤亡过半,只要被打没一个曲,各部就四散而逃拢都拢不回来了。浅野学峰对这个学生会长很失望,并不是他针对e班,他可是认为95%的勤劳者和5%的偷懒者才是好学校的目标,为了坚持自己的教育理念基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们想要抢走皇帝?哼,老夫便将洛阳一把火烧了,到长安去秉政,到时候你们敢打去长安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们这些穷逼,少吹牛!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六点多钟,太阳离西边的陆天一线不过一肘之遥,晚霞把句芒郡葱绿的山林染成了橘红色。整个春木港,慢慢被一层透着橘色光芒的轻纱笼罩着,晚霭中,它逐渐从喧闹中变得寂静。春木港外海的海面上,也从光彩斑斓中褪去,慢慢被深蓝渲染。海水变深变冷,从活泼变得寂静。但是海此时此刻,百里登风和阿紫远远地望着巴扎尔等人,以他们二人的听力,对于他们说的话,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让二十四仙将先回仙界复命,自己则等天生伤势无碍后,再行返回。既然情况紧急,刑天也不耽误时间,决定此时就参与演练大阵。临走时还不忘向仙帝交代了天生的事,得到仙帝允诺后,这才放心的离开。这五万年里,冥河一边重铸不灭魔身,另一边则是在研究不朽之心,它的力量还不是如今的冥河能够掌控的,只能说它的诞生是一个意外,一个本不应该发生的意外,但它却实实在在已经存在了,那冥河自然要好好研究它。“真是不让人省心的舍友。”秦冥嘟囔了一句,然后闭上眼睛继续自己的修炼了。严格来说,真神法旨并非用来对敌,而是让他护住神魂,以免在离开幽灵船后,和其他武者一样,丧失在船上的记忆。对于陈玄通这种地位的人来说,辅助性武技他不是没听过,也不是没见过,但如此强大到变态的辅助性武技,简直令他难以置信。而他们刚才被胜利冲昏头脑,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一点都给忘记了。“若他不是如此,只怕你我也不会钟情于他,他的性格,从以前到现在就一直没有改变。”孔蕊雪轻笑着淡淡说道。又取出一支金钗和先天五大灵根之一的蟠桃树一并给了瑶池。瑶池也是赶忙拜谢,上前接过几件灵宝,而蟠桃树一出现,圣人皆是有些东西,而冥河也是眼冒精光,先天五行灵根他已集齐三种,只差蟠桃树和菩提树了。九颗蛇头从四面八方将叶天笑给围了起来,让他没有办法从中逃脱,下一刻九条尾巴破开岛屿,从岛屿的四处钻出朝着叶天笑抽击了过去。江雪并没有回来,而是去公司上班去了。到了公司,江雪就忙了起来。一忙就忙到了上午下班的时候。在一番诚恳的警告之后,比赛继续,但是谁都知道,这比赛后面不可能平静了,因为双方的情绪都已经暴起来了。于是,母子两个回了房间,江雪给孩子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自己换了一套衣服。骤然传来的可怕疼痛感,让叶天笑直接嗷嗷直叫了起来,一瞬间眼泪鼻涕满脸都是,都是疼出来的。看过纸条的内容后,江雪出去找霍丛去了。既然金灏背后在算计着她,她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玄心以为方丈会继续解答自己心底的疑惑,可方丈却是拢了拢身上的袈裟,往大殿走去。这样长久保存神性就需要一种十分坚固的惰性金属,迷锁核心的主体就是精金,可以保证核心百年以上不受磨损,也就是说用精金材料的迷锁核心可以使用大概百年,之后就必须要更换壳子了。还算她心怀善念,走的正道,不然以她这彩虹屁的天赋,当个十级绿茶精都不在话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们是反抗暴政的勇士! 德雷克和十一位船长听了通译的话,脸上闪过讪色。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大家都想在大明这里多谋点好处,所以一通吹嘘。在商言商,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没有抢过西班牙运银船,我们抢过!肖通译,你当时是舰队的一员吧。”两位通译的其中一位点头应道:“是的提督,我当时“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你就去死吧。”说完我挥了挥手,然后把手放了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可是那个龟田却飞了出去,直接撞到了墙上,“砰”地一声,就趴在地上没有再也没有起来了。犹豫了会儿,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最终他还是将她给抱在了怀里。她字字句句都是针对着陆景锴,这一点多少让陆景锴觉得有些伤心。可是陆景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压低着自己的头看着齐珍珍的脸色。如果说之前祁梓轩等人还不知道深红袍子想要干什么的话,那么在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对“丧心病狂”这个词的理解,也重新刷新了一下认知。寻常的时候如此出入湖边倒也不算惹眼,眼下大雪数日,苏清婉必定会掩人耳目,如此情况下,也只能够在天亮之前派人去收集晨『露』,看来这些日子她是很难安稳入睡了,想到这里,盛明珠就扬起了嘴角。周清爽也希望让他休息一会儿,所以不再说话,抬眼看着环视四周。周清爽说完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但目光并没有投向康桥,而是射向了床上的李一笑。想到这里,凌菲已经坐在了床边,可她始终垂着脑袋,头发散乱的披在脸颊两旁,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脸。崔灿洪放下筷子,准备结账,而此时,对面三人眼睛精神都高度注视着这边。记忆里,之前在镇上的学堂就不包,所以,每天早上去学堂的时候,他都会带上两个大伯娘或者二伯娘做的菜窝窝。这两个强敌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如今两个强敌同时出现,立即让秦明的一颗心沉了下去。话说完,没多久,姜笑笑就跑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气急败坏。宋大宝赶紧迎过去问,究竟怎么回事。豪门中人岂会只有一副面孔,无论是万青龙还是万青山,都是人前一副面孔,人后一副面孔。程锦和任思念出去后,程钥和蓝映尘就分别坐在了病床的旁边,不停地看着程念,看得程念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目光也变得躲闪不清,他好害怕会惹来姑姑的怒气,也害怕真的被仅有的亲人抛弃。他老妈的态度也很干脆,他要是敢放着好好的米兰喻不娶,弄回来个洋妞,那他妈就从楼上跳下去。识海之中的战斗外人无从知道,他只是看到秦明被器灵给拉入识海的战斗之后没多久,便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摔倒在地上。他看看天魔,血月,金神,刀狱,以及一直没有对他发出招揽的勾玉。听着里边的声音,宋枫停下脚步,将手里的药材放在桌上,继续侧耳倾听。“不行!桦哥哥,我不能回家,万一要是让我家人发现了,他们一定会为难盛泽哥哥的……”云樱轻咬自己的嘴唇,说道。巴黎的夏天并不像国内那般闷热,所以在这里是体会不到站着不动也会流汗的酸爽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面是狗岛 万历六年三月中,加那利群岛,西班牙在非洲西部的直属领地。“沈先生,王先生,前面就是大加纳利岛,那里有港口拉斯帕尔马斯,是加那利群岛的首府。那里可能有西班牙人的舰队。”莱昂指着前面的岛屿说道。他和马塞洛、沈万象、王用汲站在云阳号乙级战列舰上。在云阳号的旁边,是隆在确认了周围海域安全、太空武装卫星不在以后,五座自由国主城,为了将全新的军事智能系统完全同步的安装、升级,并进行调试。凌霄长叹了一口气,所有的道理她都与张绮凤讲的再明白不过了,可是她依旧是执迷不悟,让她忧心不已。莫成轩摇摇头,“哪有那好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要不就只能等死,曹家人不会还以为有这等好事吧,给你房子给你地种?越来越多的证据被“发现”,这些机甲是从欧盟联邦的货运线路中输入亚太联邦的,越来越的矛盾指向了欧盟联邦。很明显,这又是个受网络经济冲击下倒闭的企业,因为再怎么看它们都不会亏——和豆沾边的都做全了,软硬干湿甚至臭不臭坏不坏都能卖得出去,这还有什么好愁的?“------自我们真正在一起的那一日,我便有过誓言,此生不离不弃,哪怕是范家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那一步,我与允承也会‘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凌霄慢慢的回答他。当然,大蛇丸脸色变得难看的原因并不是鹿丸和丁次的出现,就算加上爆出两条查克拉尾巴的鸣人,他们三个对身为三忍之一的大蛇丸也造不成任何威胁,只能拖延他的时间罢了。塌塌塌,满胜胜带路上了楼梯,从她干脆的脚步声听来,她此刻心情应该很愉悦。进来之后,秦风并没有急着行动,今天的事情很简单,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等待陈罡发的出现。那瞬间全场哗然,主持人的脸都要绿了,台上的阿木也一直在咳嗽。到时候,皇极宗一门两大半步天仙,皇极宗古境霸主的地位就更加没有人能够撼动了。这天,张尘一如往昔的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数据世界里,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虫洞,紧接着一位全副武装的天使走了出来。黄蓉,芙渠,应笑笑,雅妃等要么是修炼时间太短,要么就是天赋跟不上,到现在都还没有达到天仙境的的人纷纷后退。马车之中,丹尼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身体随着马车的起伏而不断摇晃。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习惯了黑暗,也逐渐从对黑暗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他似乎渐渐的也想起来了一些和组织相关的事情。如果米点还在这里,还在钢铁之城,那么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烦恼了。就在雄兵连如火如荼的训练时,被卡尔从张尘手中救走的成熟体第三代超级战士索顿落到饕餮手中,饕餮以此为筹码,与正在全力恢复恶魔实力的莫甘娜达成协议……拖住雄兵连。随后大步流星带领着众人离开会议室,登上了黎明之光,朝着天河市飞去。虚空中,顿时出现一道道长长的青色通道,延续千丈,才最终停止下来。其实楚越并不怕甘雨桐,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和老师见面,总感觉有些尴尬。而且,老师说的包厢就是楚越要进去的包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大明不要面子的啊! 洛长风重铸心境后得屠刀血煞魔气淬体,牧云剑城更是坐而观山百万剑、体内隐藏着百万剑意。两人绝非寻常化劫境尊者体魄,这百丈高的坠落轰砸,仅仅只是让他们有些痛感而已,并不能造成致命伤。此刻,展云飞的身体已然变成了半透明之色,他的远遁之术尚未完成,功体却是一滞。出门的时候,我偏头看了眼,大夫人好像出门去了,顿时松了口气。市局里,刘天还是有些心腹的,当然,甄悦还不算,但甄悦的老子是省公安厅副厅长!拉上甄悦一起,就算行动失败了,将来也有甄悦他老子帮忙说情。穿山港上空,飞艇静静悬浮,下方,田波目光平静,身后,一名普通三级进化者颤声道“田,田大人,这,这好像是上京城的飞艇“。聿芷薇不说话,他也不说,俩姑侄就这么保持着着诡异的沉默安静。微微睁开眼睛,还没等我看清,耳边就听到一阵清脆的咯咯笑声。其后不远,一对硕大的金雷之翼撩动空间,炸开一团团翻滚的金色雷弧,隆隆之音震耳欲聋,一道人影半藏其中。沃格特一眼看到向他走来的江峰,大喝道“什么人”,话刚说完,江峰急速与他错身而过,下一刻,沃格特倒地,至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竟然是必杀的一击,虽然切磋之间很少有生死,但并不是说完全没有,三族的精英在切磋的时候也是想尽量的歼灭对方的基础,一些实力特别强大,天赋好的自然是要杀掉,以免成长起来。彭斌接口说道,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但有这还阳丹在身上,只要没有当场断气,那等于就多了一条性命。也许,宋长老表面上,并不会表现出不满,但是却总会有些排斥。“所以,他讲了很多话,感动了你”,慕容倾苒突然开口,言语间冷漠之极。“好,晚辈立即带您去,以您的实力要灭他们太容易了……”中年大叔立即弯着腰,对叶楚谄媚的笑着。“叶枫人呢?”葛修伟昨日当听说了,叶枫将他所派来找麻烦的学员教训了一顿之后,今天一大早便是调集了人马,想要过来复仇。“黑暗精灵。”看到尸体上精准利落的刀口后,一个队员低声说道。在幽暗地域的所有种族中,唯有黑暗精灵使用刀身这么细、刀刃这么薄的武器。“你们知道在我们泰国,有一种养鬼术吗?”龙旺达想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方逸交代了一声吴尊,直接就从二楼跳了下去,脚尖在和二楼平齐的一棵大树上一点,方逸的身形就像是一只大鸟一般,投入到了夜幕之中。但是,想到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他们还是并没有过去协助,而是将目光再度投向了,上空的叶枫、楚辉。旋即,将孙飞翔以及魏英卓等人手指上的戒指,给全部包裹住,朝着自己的方向拉扯了过去。可即在胜天他于此陶醉之时忽然于前面传来了极其悠扬的鸟鸣之声。胜天不由得循着这鸟鸣之声下去了。可是胜天他循来循去竟然寻到了一面石壁边。这面石壁光滑如镜,看上去十分喜人。经他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要费劲心力去收集这些东西呢。“多谢道友提携,今日之恩,来日赠你山河!”叶轻寒沉声说道。同一时间,斯坦无邪踏着至尊虎王降临,林无天化作利剑,从远处疾驰而来。炎王镜射出的黑光还死死的抵着南化乙祭出的土墙,但不过几个呼吸间,土墙却已经缓缓朝前,推着黑光不断后退。“这下子阿尔酱玩大了,这些石板可不是什么好人,万一在别的世界闹起来,可没人能阻止创世神级别的力量。”这一下连帕路奇犽都没什么好说的了,没想到自己在主人作死起来比她还厉害。叶尊也不能肯定这一点,当初在百兽林时,和熊妖一战,叶尊动用了佛魔经和初阶妖尊巅峰之境的他打成平手,如果动用神赐神通的话,叶尊自然能战胜熊妖,但他却不敢说自己一定就能胜过中阶剑尊。陈慕凡这种话说了出来,其他人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以后可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免费去玩,而且再也不用担心钱包不够富裕了。有些便说,只怕还是要救一救,公孙康说得有道理,中原甲兵素来精锐,连公孙度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我们。若是公孙度一灭,那什么青州军又要来打咱们,怎么办?随后,叶轻寒拿出传送金牌,不断呼叫九幽,可是九幽的传讯符依旧处于封闭状态,完全联系不上,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联系修罗大尊。崔少卿的话有些振聋发聩,秦柔听到之后,她的心突然一下子就柔软了起来,那一刻,他的眼睛都是湿润的,因为幸福和感动而湿润。他并没有练习过飞镖暗器什么的,不过他觉得自己会射箭,这个跟射箭应该差不多吧。穆飞刚来到网吧门口,就看到了郑源几人此时已经在等他,跟他们回合后,便直接在郑源的带领下从后门进入了网吧,找到了三班的位置。游竹笑、蔡君妍两人看得浑身颤抖,全身冷汗,手脚冰凉,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好了。青铜大门似乎遮天蔽日,每一个武者都能清晰地看到,尽管最远的可能相隔数百里。 第一百二十八章 欧洲都是私生子当道 西班牙加里斯港西南二百六十海里的海面上。一艘帆船随浪飘荡,这是西班牙无敌舰队旗舰圣玛利亚号。太阳暖暖地照下来,照得人浑身发热。湿润的海风吹来,吹得人面发痒,圣玛利亚号桅杆顶上的勃艮第十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船头沉陷的艏楼上,唐.胡安举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方的海面。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若离是不会将它拿出,以免弄丢母神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但是目前的情况,容不得她半点犹豫,也只能孤注一掷了。她这一刀并不深,对锦枫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可那已经不重要了,她是真的在他的心口毫不留情地划了一刀。风叱咬紧牙关,身上顿时荧光覆裹,将他的身体团团包围,如同大茧。天空城所有人都看得瞪目结舌,大魔王和他的同伴,真要杀光天人族吗?“大将军,那末将再说一句不吉利的话,如果我们赌输了怎么办?”郦商追问道。“那你们还这么起哄?非要逼着我马上就向虞公行礼?”项康疑惑问道。现在琉星的级数已经达到93级,当之无愧的是sAo第一玩家,他剑魔的名称也被所有的玩家所知道。“忆儿,吃完饭后要不要跟我去和你云叔叔告别?”饭后季子璃看向肚子吃得鼓鼓的正趴在某人腿上的某宝。“怎么了师弟?师父他老人家没跟你提起过俺?”刘大壮好奇的看着丁枫,瓮声瓮气的问道。“好好好。”皇主哪里见过弋筱月这么乖顺的样子,一高兴起来,什么气都消了。话音刚落,黑烟人手指微蜷,耗费了黎池不少灵力凝铸而成的屏障瞬间破碎,散作点点流光消逝在这暗沉的谷底。“介绍朋友?这借口可真烂。”李子涛打开酒瓶,清澈的威士忌在杯中激起浪花。回身对着男孩再出声说了句,中年男人便急急忙忙朝着旁边的厨房里走了进去。当年的六翅蜈蚣大约数百年修为,凝聚的妖丹色泽暗淡,坑坑洼洼,并不圆润。“这都能遇到晓玲姐,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王凌似乎很激动!也很开心。“我……我这是在为半仙打抱不平。为他不值得。觉得他不该喜欢这种庸俗的姑娘。”谢流萤眼眸清黑,一脸认真。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一点了,所以这么久以来德阳公主才会一直按捺住自己,只是想方设法的先把强敌锄去,保留住她想要的那个位置,然后再慢慢的瞅准机会好伺机而动。如今她推尚辞出来当托词,是因为厌恶自己跟白年糕待在一起吗?“那里就是大公堡。”上马车前,阿黛拉伊德指着远处山坡上的大公堡,语气略带紧张的说道。荔枝教练也不好说什么,相信他们自己有分寸,提了建议后就退了出去。“不,我错了!我不该随便撂挑子。这事儿是因我而起的,我决定了。这个事儿就由我来处理。”胖子赶紧一边央求一边保证道。不多时,面前的众人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了,那些没受伤的,也是面面相觑,不敢贸然上前。将军级别的酒,一般都是上品,可是六魔星魔兔喝出了血腥味道。景郁辰睁大了眼,仔细看了好久之后,才依稀看出,那是“竹黎人家”四个字。“没有没有!你继续说。”李唯清生怕李殊慈再提起秦妙人那档子尴尬事,便催促她继续刚才的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风起欧罗巴 “准备一艘小帆船,挂上白旗,我亲自过去。我要见见来自东方的巨龙。”唐.胡安道。“舅舅。”法尔内塞忍不住劝道,“明国人是不是有敌意,我们一概不知,你不要以身犯险啊。”“法尔内塞。”胡安切切叮嘱着,“你留在圣玛利亚号上,随时策应。我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支舰队,是西班牙。”法尔内塞比至于陆天羽,尽管他是人修,修为不过区区虚圣巅峰期,但他不但修火道,还有火炽石在身,火炽石一出,这火山的火焰尽皆会被吞噬。近百架B29顿时象被倒到地上的绿豆般,几分钟内散得“到处都是”。反正打仗的时候他们又不在前线。让那些武夫去拼杀吧,我们又没什么损失,等他们拿下了新的土地,我们再去施仁政,行教化,将圣人经义推广到更远的地方,化夷为夏,立德立功立言,青史留名,何其美哉。大约在离都城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冷牢宫从云端下落,换上了一身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干净素衣,缓步朝着城门而去。絮絮叨叨大约说了个把时辰的闲话,四阿哥夫妻便要起身告辞了。而我,在这个时候安静的起身,悄悄的退去,站在了大亭之外的空地上,山崖边。只不过,宇星苦不苦恼别人不知道,反正现在站在讲台上的任课教授关大成挺恼火的。他都在讲台上喊了三次‘金宇星’这个名字,台下仍没有回应。终于扛不住赵恒蔑视全场的羞辱,一名东瀛男子怒吼一声,抓起一把武士刀跃了上去,看着身躯挺拔的赵恒毫不犹豫冲锋,赵恒不退反进迎战了上去,一刀狠狠挥出,璀璨刀光瞬间爆射而出。“用魔道人来试药?”寒霜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应该用动物试药,但她知道这话现在不能提出来。唐寒看到这些东西了,但是这些东西唐寒觉得弄得乱七八糟的,有这些东西还不如没有这些东西的唐寒不耐烦的开口说道。“没有!没有!朝阳不敢,还请程先生您不要多想!”陈朝阳顿时连连摆手,万分惶恐的说道。第二天清晨,倒是出了件事儿。林悦提着菜篮子去买菜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纷纷在林悦身上来回若有若无的瞟着,林悦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又纷纷收了回去。只当是自己的多心了。紫妍听见林轩说的话之后,也是点了点头,毕竟如果再和今天这样的话,她们两个出去,也没什么玩的。“然后,你们就让她这么坐着马车离开了?”姚占坤不满的问道。景明湫皱眉,少年起这句话时身上魔气缭绕,看来心魔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所起。“杀!”早就被被肖云的话激起火气的赤军士兵,根本就不等离火的下令,红了眼一般的举着大刀便冲了过去,势要拼死也得捍卫赤军威名。“不错!曾大战杀手金枪莫言,力敌天蚕双煞,还有阴险之人一路潜伏算计!就不多言了!”提到这一路,想起了背弃的紫繁还有绝义的大哥,石惊天脸上有些暗淡。对于这种回答雷神顿时感到有些无奈,自己虽是竭尽诚心以待他人,但对方却是以防备之心来回应自己。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子久了,经历的多了,深有体会的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第一百三十章 他们会不会自闭? 站在艏楼上看着远处,天青云白,红日蓝海,明国护卫舰队纷纷扬帆。法尔内塞转头,不甘心地问胡安。“将军,就这么放他们走?”胡安反问一句:“你想如何?”“将军,”法尔内塞凑过身来,轻声说道:“卢内达安的船队在我们后面三十海里外的地方等着,那里正是前往里斯本的必经之路。”巡查队的人回到巡查部后,就向阿撒汇报了今天街上所遇到的事情。“大姐要去求母亲还不如去求大表哥,可是大表哥主意已定,母亲都没办法。”英儒的话像判官判了谁的死刑,棋娘哇地再次哭出了声。月攥着那张名片,愣愣地看冰儿婀娜多姿地走过斑马线,走到街对面去,身影隐入熙来攘往的人流。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将那张名片收入挎包里,踟蹰地迈开步子。她要去医院先看看阿残去。“趁着几位都在这里,咱们来约定一下丹斗的事吧。”玄虎尊者此时面色黑到了极点,接连败了三场,要不是还要留下来主持局面,玄虎尊者都想直接拂袖而走了。摊上这么个破事,真是晦气。冯晨直起了身子,朝前靠了靠,想听听万默林讲述一下,杜月笙会怎么样处理这件麻烦的事情。“吼!”青月峰的一石突起的石头上,一只三阶巅峰的健壮花豹虽然在钱大礼的筑基威压下,但仍然野性难驯仰首朝钱大礼怒吼。苏皇子原本拿出了这么个惊世骇俗的天源阵,正志气昂扬等着陈远的夸奖和崇拜呢,哪能想竟会得到这么个答复。没去理会那炼灵门弟子眼神中藏着的惊讶和恐惧,陈远背着苏皇子,拽着俘虏,步伐沉稳、目光坚定,向着这第二层的传送法阵走去。从云苍月体内散发出一丝丝血气,在其头顶上缠绕环转,形成一只整体的云雀虚影,只不过看上去离凝实下来怕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说着,她还特意走到雪人身边,想从它腰身两侧拂下些雪来,好让它显得瘦一些。可是,立了半宿的雪人早就冻得十分结实了,又岂是她那纤纤玉手所能搞定的?天还没有亮,空灵斗气大大的减少斗气恢复的时间,艾伦打算练习技能。转完一圈之后,张翠山见识了不少东西,心里羡慕,但是还是强迫自己离开,向一座传送阵飞去。“哪敢赐教,彼此交手互相进步!”黄晓天客气几句,体内灵力暗自转动,随时准备出手。出卫生间后,火麟雪神情恍惚的很,同学娜娜拉着她,说道: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来的电话?古辰他的这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了,他的这攻击,一旦施展了出来,那岂是自己能抗衡的?王元有些无聊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希望能够有什么收获,但闲逛了一圈之后他也有些失望了,看来何洁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久,甚至连床都是被铺的整整齐齐的,什么都没动。“龙啸九天!”子轩口中大喝,手中掐印,从他口中吐出一道龙炎。晨曦紧张的,在凌风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的握紧了拳头,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现在的他们已经再也不能对秦远的决定有所怀疑,前方是生路还是死路,必须趟过去瞧瞧。可是后来,罗斑竟然和段、汤两家联合了起来,成立了这个三联帮。这下他们的势力也是猛的膨胀了一番,给军方敲了一记响钟。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们是不是掉进了粪坑里? 相对于围观者,作为当事人的巴伦西亚私掠船队其它船只,看到“罗兰骑士”号的惨状,吓得魂飞胆战。 好好的一艘船只,瞬间变成了一堆篝火,从船头到船尾,从甲板到桅杆,到处都是熊熊大火。 火焰中,数十个火人挣扎着跑出来,有的倒在甲板上的火焰中,继续燃烧。 幸运的抢到船舷边,纷纷跳下,在海里沉 司马懿望向诸葛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这个诸葛亮,确实智谋过人,不可轻忽。 说完这句话,林动已经消失在公寓,而且他并不是开玩笑,他的确要回国,只不过跟原本的时间订的时间有些不同而已。 鳄龟蛮感激地看着台上的克斯里托佛,转而朝猴二问,话里行间带着无数的讥讽。 水仙听行云说的恳切,这其中原委她也是早便知道,虽是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你们想走?”几个首领闪烁的言语让王窦茂看出了一丝苗头,目露凶光道。 若是换着常人,非得让吴信给抓个膛开肚破。由此也可见其下手歹毒。但是步凡如何会让他轻易得逞,猛地将功力提升到极限,然后“缓慢”地击出一拳。 李风没有使用墨月刀,而是直接用拳头硬撼剑锋,他身上还穿着黑铁悬浮战甲,拳头上也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黑铁,不惧剑锋的锋利。 行云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动手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也为萧寿臣的护卫周全而苦恼。至于郭定府,此老的武功大减,行云更不会让他去冒险。 步凡觉得,或者他自己跟陈阳跟爷爷和药王才是一类人吧。爷爷行侠行医于天下,药王行医济事。泽备一方。虽然他们都不算什么“大人物”,但是却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帮助过很多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更有人情味。 米勒一副明白了样子,他不是现代人,对这个算日期的方法不是很懂,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是个日期。 本来,李霄做好准备,接受灵魂力传来的痛苦,可事实上,完全不是,一点痛苦也没有。 虽然心中有着疑惑,但冰晶血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在将竹木门关好后便转过身。现在虽然有位神帮助,但这位神究竟有多强冰晶血可是不知道的,因此为防止流月希出现什么意外,冰晶血还是要帮上忙的。 听到他的同意,雅泰公主那边的人立即放松下来,当即开始进进出出准备吃喝的了。 “你能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陈慧瞪他,暗指的意味相当浓。 林江受伤严重,已经无法自由行动,一名天地玄黄的成员背着林江逃跑,另外还有上百名成员激发潜能,火焰、寒冰、疾风各种技能砸向德古拉。 林昊内心震惊:卧槽,这什么剧情,艾希居然大半夜穿成这样勾引自己? “水思菱情况怎么样?”将那团神魂之力收起,蒋游显然是不打算继续修炼,或者是他此刻状态太差无法修炼。 李萌没有想到,王部长的冰城分支居然早早地就在布局这样的事情,真是超有远见。 “锵”杀皇缓缓拔出自己挂于腰间的剑。剑身呈近乎刺眼的银色,很短,很细。出鞘的那一刻,龙天威隐隐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这是沾染太多鲜血方能造就的血腥杀戮之气。 今日上朝正式听封的事他可没有忘记,只是这所谓早朝的时间有些过早,让他心里不免有些纠结。 相对于围观者,作为当事人的巴伦西亚私掠船队其它船只,看到“罗兰骑士”号的惨状,吓得魂飞胆战。 好好的一艘船只,瞬间变成了一堆篝火,从船头到船尾,从甲板到桅杆,到处都是熊熊大火。 火焰中,数十个火人挣扎着跑出来,有的倒在甲板上的火焰中,继续燃烧。 幸运的抢到船舷边,纷纷跳下,在海里沉 司马懿望向诸葛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这个诸葛亮,确实智谋过人,不可轻忽。 说完这句话,林动已经消失在公寓,而且他并不是开玩笑,他的确要回国,只不过跟原本的时间订的时间有些不同而已。 鳄龟蛮感激地看着台上的克斯里托佛,转而朝猴二问,话里行间带着无数的讥讽。 水仙听行云说的恳切,这其中原委她也是早便知道,虽是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你们想走?”几个首领闪烁的言语让王窦茂看出了一丝苗头,目露凶光道。 若是换着常人,非得让吴信给抓个膛开肚破。由此也可见其下手歹毒。但是步凡如何会让他轻易得逞,猛地将功力提升到极限,然后“缓慢”地击出一拳。 李风没有使用墨月刀,而是直接用拳头硬撼剑锋,他身上还穿着黑铁悬浮战甲,拳头上也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黑铁,不惧剑锋的锋利。 行云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动手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也为萧寿臣的护卫周全而苦恼。至于郭定府,此老的武功大减,行云更不会让他去冒险。 步凡觉得,或者他自己跟陈阳跟爷爷和药王才是一类人吧。爷爷行侠行医于天下,药王行医济事。泽备一方。虽然他们都不算什么“大人物”,但是却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帮助过很多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更有人情味。 米勒一副明白了样子,他不是现代人,对这个算日期的方法不是很懂,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是个日期。 本来,李霄做好准备,接受灵魂力传来的痛苦,可事实上,完全不是,一点痛苦也没有。 虽然心中有着疑惑,但冰晶血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在将竹木门关好后便转过身。现在虽然有位神帮助,但这位神究竟有多强冰晶血可是不知道的,因此为防止流月希出现什么意外,冰晶血还是要帮上忙的。 听到他的同意,雅泰公主那边的人立即放松下来,当即开始进进出出准备吃喝的了。 “你能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陈慧瞪他,暗指的意味相当浓。 林江受伤严重,已经无法自由行动,一名天地玄黄的成员背着林江逃跑,另外还有上百名成员激发潜能,火焰、寒冰、疾风各种技能砸向德古拉。 林昊内心震惊:卧槽,这什么剧情,艾希居然大半夜穿成这样勾引自己? “水思菱情况怎么样?”将那团神魂之力收起,蒋游显然是不打算继续修炼,或者是他此刻状态太差无法修炼。 李萌没有想到,王部长的冰城分支居然早早地就在布局这样的事情,真是超有远见。 “锵”杀皇缓缓拔出自己挂于腰间的剑。剑身呈近乎刺眼的银色,很短,很细。出鞘的那一刻,龙天威隐隐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这是沾染太多鲜血方能造就的血腥杀戮之气。 今日上朝正式听封的事他可没有忘记,只是这所谓早朝的时间有些过早,让他心里不免有些纠结。 相对于围观者,作为当事人的巴伦西亚私掠船队其它船只,看到“罗兰骑士”号的惨状,吓得魂飞胆战。 好好的一艘船只,瞬间变成了一堆篝火,从船头到船尾,从甲板到桅杆,到处都是熊熊大火。 火焰中,数十个火人挣扎着跑出来,有的倒在甲板上的火焰中,继续燃烧。 幸运的抢到船舷边,纷纷跳下,在海里沉 司马懿望向诸葛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这个诸葛亮,确实智谋过人,不可轻忽。 说完这句话,林动已经消失在公寓,而且他并不是开玩笑,他的确要回国,只不过跟原本的时间订的时间有些不同而已。 鳄龟蛮感激地看着台上的克斯里托佛,转而朝猴二问,话里行间带着无数的讥讽。 水仙听行云说的恳切,这其中原委她也是早便知道,虽是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你们想走?”几个首领闪烁的言语让王窦茂看出了一丝苗头,目露凶光道。 若是换着常人,非得让吴信给抓个膛开肚破。由此也可见其下手歹毒。但是步凡如何会让他轻易得逞,猛地将功力提升到极限,然后“缓慢”地击出一拳。 李风没有使用墨月刀,而是直接用拳头硬撼剑锋,他身上还穿着黑铁悬浮战甲,拳头上也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黑铁,不惧剑锋的锋利。 行云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动手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也为萧寿臣的护卫周全而苦恼。至于郭定府,此老的武功大减,行云更不会让他去冒险。 步凡觉得,或者他自己跟陈阳跟爷爷和药王才是一类人吧。爷爷行侠行医于天下,药王行医济事。泽备一方。虽然他们都不算什么“大人物”,但是却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帮助过很多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更有人情味。 米勒一副明白了样子,他不是现代人,对这个算日期的方法不是很懂,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是个日期。 本来,李霄做好准备,接受灵魂力传来的痛苦,可事实上,完全不是,一点痛苦也没有。 虽然心中有着疑惑,但冰晶血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在将竹木门关好后便转过身。现在虽然有位神帮助,但这位神究竟有多强冰晶血可是不知道的,因此为防止流月希出现什么意外,冰晶血还是要帮上忙的。 听到他的同意,雅泰公主那边的人立即放松下来,当即开始进进出出准备吃喝的了。 “你能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陈慧瞪他,暗指的意味相当浓。 林江受伤严重,已经无法自由行动,一名天地玄黄的成员背着林江逃跑,另外还有上百名成员激发潜能,火焰、寒冰、疾风各种技能砸向德古拉。 林昊内心震惊:卧槽,这什么剧情,艾希居然大半夜穿成这样勾引自己? “水思菱情况怎么样?”将那团神魂之力收起,蒋游显然是不打算继续修炼,或者是他此刻状态太差无法修炼。 李萌没有想到,王部长的冰城分支居然早早地就在布局这样的事情,真是超有远见。 “锵”杀皇缓缓拔出自己挂于腰间的剑。剑身呈近乎刺眼的银色,很短,很细。出鞘的那一刻,龙天威隐隐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这是沾染太多鲜血方能造就的血腥杀戮之气。 今日上朝正式听封的事他可没有忘记,只是这所谓早朝的时间有些过早,让他心里不免有些纠结。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就是你们明国的诚意吗! 沈万象和王用汲猝不及防,被恶臭恶心得连连做呕,差点吐出来。 马塞洛转过头去看着车窗 啊,里斯本,我的故乡,我数年未归的故乡,让我好好地看一看你,你是不是变了模样! 哦,没有变,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臭! 沈万象和王用汲捂着鼻子,恶狠狠地盯着马塞洛。 马车还在晃动,哒哒的马 在梦幻星的历练中,被斩杀身亡,并没有什么真正损失,只是掉两级而已。 兰姐说完就没再继续说下去,我问兰姐第二件是什么?兰姐说第二件事情要明天我才告诉你。 九尾天狐一族,一共觉醒了五十九个族人。除了它们两个,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五十七个族人发回信息。 中午,我看着锅灶下的柴禾不多了,就拿着镰刀准备去野外割点干草来。 凌波上人收到消息的瞬间,眼睛猛然瞪大,眼神之中闪烁出一丝激动之色。 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烦心事,我现在跟一具傀儡一样,忙忙碌碌的活着,没有自己的追求,也没有自己的梦想,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 这时候车子在一家装饰的‘挺’豪华的餐厅面前停了下来,看着一点都不弱于大城市里的餐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思想已经落后了,我们这边也开始发展了,现在正在建设,或许这真是一个白手起家的机会。 亲吻,相拥,触摸,刺激,绵绵情话,把玩着苏采真的长腿,洛离渐渐将它们分开,即将剑及履及。 李海洋头也不回,直接瞅准蟒蛇身躯三分之一处,将手中匕首直接插了进去,瞬间,一枚绿油油的苦胆便出现在了李海洋的手中。 外界生物在主物质界能够使用的力量非常有限,当力量耗尽之后,必须返回力量源泉所在地补充,不过显然贝伦不属于任何一层深渊,因此潘尼十分好奇他的去向。 “那……你练习吧。”我躺在洗头的椅子上,让苏万梅给我洗头,她洗头的手法还真不咋滴,洗的我这个痒,好在是个长相不错,挺健谈的妹子,我用我的妙语连珠给她逗得捧腹大笑。 甚至所有的修罗界生物,无论是普通的,亦或者是那两只独眼武帝、三头武帝,纷纷都是趴伏在地上,口中发出了颤颤巍巍的低吟声。 这老者正是落日弓器灵所化,虽然在锁链的贯穿下,丝毫动弹不得,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咒骂和怒吼,双目微闭,无喜无怒,甚至没有丝毫痛苦,宝相庄严,似乎沉浸到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这日子,他是过够了,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够了解自己的这个老婆。 同时,他拳头上竟然包裹了一层白色的光芒,那是元力的象征,这一拳张大山没有再使用纯粹的肉体力量,而是将元力加持上去,这一拳至少比刚才一拳强大了数倍。 是的,魔君早就摸透了她的性格。的确是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了。 夜神空樱自然是乐意接受了,反正在这里也是奴隶,在轩辕麟身边也是奴隶,起码两者之间绝对不是一个待遇的。 孟刚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凌志远作了汇报。 但是因为阵法的作用,尤其是阵图的保护,却是让双方暂时陷入到了对峙的状态之中。 沈万象和王用汲猝不及防,被恶臭恶心得连连做呕,差点吐出来。 马塞洛转过头去看着车窗 啊,里斯本,我的故乡,我数年未归的故乡,让我好好地看一看你,你是不是变了模样! 哦,没有变,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臭! 沈万象和王用汲捂着鼻子,恶狠狠地盯着马塞洛。 马车还在晃动,哒哒的马 在梦幻星的历练中,被斩杀身亡,并没有什么真正损失,只是掉两级而已。 兰姐说完就没再继续说下去,我问兰姐第二件是什么?兰姐说第二件事情要明天我才告诉你。 九尾天狐一族,一共觉醒了五十九个族人。除了它们两个,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五十七个族人发回信息。 中午,我看着锅灶下的柴禾不多了,就拿着镰刀准备去野外割点干草来。 凌波上人收到消息的瞬间,眼睛猛然瞪大,眼神之中闪烁出一丝激动之色。 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烦心事,我现在跟一具傀儡一样,忙忙碌碌的活着,没有自己的追求,也没有自己的梦想,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 这时候车子在一家装饰的‘挺’豪华的餐厅面前停了下来,看着一点都不弱于大城市里的餐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思想已经落后了,我们这边也开始发展了,现在正在建设,或许这真是一个白手起家的机会。 亲吻,相拥,触摸,刺激,绵绵情话,把玩着苏采真的长腿,洛离渐渐将它们分开,即将剑及履及。 李海洋头也不回,直接瞅准蟒蛇身躯三分之一处,将手中匕首直接插了进去,瞬间,一枚绿油油的苦胆便出现在了李海洋的手中。 外界生物在主物质界能够使用的力量非常有限,当力量耗尽之后,必须返回力量源泉所在地补充,不过显然贝伦不属于任何一层深渊,因此潘尼十分好奇他的去向。 “那……你练习吧。”我躺在洗头的椅子上,让苏万梅给我洗头,她洗头的手法还真不咋滴,洗的我这个痒,好在是个长相不错,挺健谈的妹子,我用我的妙语连珠给她逗得捧腹大笑。 甚至所有的修罗界生物,无论是普通的,亦或者是那两只独眼武帝、三头武帝,纷纷都是趴伏在地上,口中发出了颤颤巍巍的低吟声。 这老者正是落日弓器灵所化,虽然在锁链的贯穿下,丝毫动弹不得,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咒骂和怒吼,双目微闭,无喜无怒,甚至没有丝毫痛苦,宝相庄严,似乎沉浸到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这日子,他是过够了,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够了解自己的这个老婆。 同时,他拳头上竟然包裹了一层白色的光芒,那是元力的象征,这一拳张大山没有再使用纯粹的肉体力量,而是将元力加持上去,这一拳至少比刚才一拳强大了数倍。 是的,魔君早就摸透了她的性格。的确是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了。 夜神空樱自然是乐意接受了,反正在这里也是奴隶,在轩辕麟身边也是奴隶,起码两者之间绝对不是一个待遇的。 孟刚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凌志远作了汇报。 但是因为阵法的作用,尤其是阵图的保护,却是让双方暂时陷入到了对峙的状态之中。 沈万象和王用汲猝不及防,被恶臭恶心得连连做呕,差点吐出来。 马塞洛转过头去看着车窗 啊,里斯本,我的故乡,我数年未归的故乡,让我好好地看一看你,你是不是变了模样! 哦,没有变,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臭! 沈万象和王用汲捂着鼻子,恶狠狠地盯着马塞洛。 马车还在晃动,哒哒的马 在梦幻星的历练中,被斩杀身亡,并没有什么真正损失,只是掉两级而已。 兰姐说完就没再继续说下去,我问兰姐第二件是什么?兰姐说第二件事情要明天我才告诉你。 九尾天狐一族,一共觉醒了五十九个族人。除了它们两个,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五十七个族人发回信息。 中午,我看着锅灶下的柴禾不多了,就拿着镰刀准备去野外割点干草来。 凌波上人收到消息的瞬间,眼睛猛然瞪大,眼神之中闪烁出一丝激动之色。 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烦心事,我现在跟一具傀儡一样,忙忙碌碌的活着,没有自己的追求,也没有自己的梦想,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 这时候车子在一家装饰的‘挺’豪华的餐厅面前停了下来,看着一点都不弱于大城市里的餐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思想已经落后了,我们这边也开始发展了,现在正在建设,或许这真是一个白手起家的机会。 亲吻,相拥,触摸,刺激,绵绵情话,把玩着苏采真的长腿,洛离渐渐将它们分开,即将剑及履及。 李海洋头也不回,直接瞅准蟒蛇身躯三分之一处,将手中匕首直接插了进去,瞬间,一枚绿油油的苦胆便出现在了李海洋的手中。 外界生物在主物质界能够使用的力量非常有限,当力量耗尽之后,必须返回力量源泉所在地补充,不过显然贝伦不属于任何一层深渊,因此潘尼十分好奇他的去向。 “那……你练习吧。”我躺在洗头的椅子上,让苏万梅给我洗头,她洗头的手法还真不咋滴,洗的我这个痒,好在是个长相不错,挺健谈的妹子,我用我的妙语连珠给她逗得捧腹大笑。 甚至所有的修罗界生物,无论是普通的,亦或者是那两只独眼武帝、三头武帝,纷纷都是趴伏在地上,口中发出了颤颤巍巍的低吟声。 这老者正是落日弓器灵所化,虽然在锁链的贯穿下,丝毫动弹不得,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咒骂和怒吼,双目微闭,无喜无怒,甚至没有丝毫痛苦,宝相庄严,似乎沉浸到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这日子,他是过够了,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够了解自己的这个老婆。 同时,他拳头上竟然包裹了一层白色的光芒,那是元力的象征,这一拳张大山没有再使用纯粹的肉体力量,而是将元力加持上去,这一拳至少比刚才一拳强大了数倍。 是的,魔君早就摸透了她的性格。的确是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了。 夜神空樱自然是乐意接受了,反正在这里也是奴隶,在轩辕麟身边也是奴隶,起码两者之间绝对不是一个待遇的。 孟刚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凌志远作了汇报。 但是因为阵法的作用,尤其是阵图的保护,却是让双方暂时陷入到了对峙的状态之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要不还是从了吧。 一位葡萄牙大臣愤然说道:“根据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教令,教皇子午线以西归西班牙,以东归葡萄牙,新大陆南部的红木领(巴西)正好位于教皇子午线以东,它理所当然归我们葡萄牙!”沈万象有点懵,“教皇子午线,什么意思?”莱昂在旁边解释道:“沈先生,由于受西班牙王室委托的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以及我英俊一闪身就来到了那乔治族长的身边,直接一道火焰喷射而出,在一声惨叫声中,那乔治族长直接化为了灰烬。我心里有些慌乱,姬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很担心她出事。我不敢怠慢,直接就施展起了隐身咒,慢慢的朝下面的凹地潜伏了下去。于是入夜之后,二人各背一把佩剑,三人都更换了老百姓的便服,乘着马奔陈留去了。尤其是梅剑开。他那个师兄自从进了四方城之后,似乎感慨颇多,话语神情之中无时不刻都散发着一股伤感的气息,似乎是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层感悟。如果是他师傅看见了,或许会笑逐颜开。但梅剑开无奈至极。“……”程凌芝一脑门黑线,说好的她不想换科室呢?他把她刚刚说的话当做耳边风不成!?听到田云霞的话,我有些想哭,我也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我深呼吸一口气,想着培育灵鬼的种种,终于静下心来,开始了培育灵鬼的第一步——炼制至阳之血。“呜……”程凌芝闷哼,只觉得双脚发软,司徒浩宇很是乐意抱着她支撑着她,一手按在她的后脑勺,逮着她的舌吸允。天下无双的吕布意识道自己有些轻敌,没料到华雄会有这么一手,跌倒在地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怒目而视看着华雄。他将飞菱拔出,伤口处又涌出了不少鲜血。他早已流了不少的血,他身下的鲜血已将大地染红。突兀的惊叫声传来,在临近子时的夜里显得那么的非同寻常,众人紧绷一夜的神经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点。暂时将奎托斯制住后,沃利贝尔就直接转过身,割破手腕让鲜血滴在巨大的心脏上。“哟,你吓唬我呀,我就动你了,我看看你还能怎么样?”麻子一边拿着枪,一边就要把他的咸猪手,往孟雪的身上摸去。他们下达的时间正是傍晚,宽仁这里的景点大部分都不在城里,这个时间出去浏览是太不可能了,倒是可以在城里四处逛逛。“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了么?我让你说话了么!”青年淡淡的说道,火热的巴掌随手甩向了对方,火辣辣的面容留下了深刻的掌印。“情况紧急,没办法通知他们,零零七又不在线,我们只凑够了七万人。”思念如风回道。那天安然在那处拆迁工地上拍了很多照片。直到夕阳彻底的沉入了地平线。四周陷入一片昏昧之中。才遗憾的收了手。接下来的一些考核科目我们新一连还是和红一连不相上下,都在死死咬着对方。但是他并没有反抗,或许是他舍不得这个家,直到他发现了老板的一封信。出门在外。沒办法背了她的那只大嗓门的闹钟來。江杰云用他的手机定了时。充当了闹钟。这会儿又跑到她这里來当人形闹钟。之所以坐出租,是因为江蓉在学校刻意低调的结果。把自己的保时捷跑车扔在商场里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罗马鸿门宴? 房间里争吵中心,赵士祯转头过来,对沈万象和王用汲呵呵笑道:“让正使和副使担心了,我们在学术讨论。快请坐,王博士,叫杂役给两位大人上茶。”“学术讨论?你们讨论什么?”沈万象一边好奇地问道,一边与王用汲坐下。赵士祯答道:“讨论葡萄牙和西班牙科学氛围低迷,反倒是宗教环境十分这天下午,也是莫名其妙的,店里突然多了不少人,沈纤和燕儿正诧异,却见那姓华的骗子熟门熟路地招呼起客人来,还像模像样地介绍着她的作品。为了进梅家的门连自己都利用上了,想来淑妃那边的枕头风也吹起来了吧。只是皇上会同意吗,温梅两家一旦联姻他只怕就该睡不着了吧。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上自幼习武,甭管去哪儿身上都背着把刀或者是挂着把剑。只要兵器在手就没有怕的时候,完全老天排第一我排第二的感觉。沈柔想对付的并不是她,应该这么说,她想对付的并不只是她。先前沈纤一直不明白,以沈柔的聪明,不该屡屡遭到陷害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才是,可是通过今天的事,她终于发现了,原来沈柔想要的,是当皇后。承靖州在心里哼了一声,松开她的手之前,还是拿在唇边亲了一口,吊儿郎当的模样欠抽得不行。她果断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唐洛韵,而后就是换来唐洛韵一句夸奖。“你不想长生不老?”云天歌不死心,这世上怎么有人会不想长生不死呢?连她都有一点点动心的……真的只是一点点。承靖州这人对吃的一向挑剔,不喜欢的我宁愿不吃,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胃。“那你自己按门铃吧,我家有人在呢!”齐星雨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曹旺德无非是因为昨天的临时爽约再次道歉,同时另外重新约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可是,这车帘才掀开,就有一队人马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马车前,而为首的,竟然是昨天送请帖去慕容府的酒楼老板。现在,根本不需要他再引导,阮舒也已经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她是当年身处其中的人。就一定是记起什么回忆了。只是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醒来,江澈却一如往常,在他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半点的异样。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没骨气极了,明明知道求饶也没有用,何必还要哀求,不仅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荡然无存,还换来对方的嘲笑和侮辱,这又是何必呢?姐姐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我心中却有些不安。两个高手却有些勉强了,一个疏忽都有可能丧命于此,那似乎只剩下跑了。我觉得和他们一起吃饭,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一定会得胃溃疡的。李四贵家上屋的门也在此时吱呀一声打开,一直白森森地满是褶子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而后正是李四贵就像梦游一样走了出来。马向东的长相也很普通,谈不上帅,但也说不上丑,不过眉眼之间自有一股狠辣之色,那同样是在无数次战斗中才能熏陶出来的。不得不说,马向东是我见过的所有学校的天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已经在河道里的敌军炮艇上的机枪开火了,子弹呼啸而来,几个扑上去的特种兵兄弟被子弹击中躺在地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让你们见识下欧洲的先进之处! 奇维塔韦基亚港北边的科西莫德镇,一行装饰华丽的马车穿过镇子外的道路,从北向南疾驰而来。听到马蹄和车轮声,刚才还寂静的道路两边猛然活了,成百上千的面黄肌肉、衣衫褴褛灾民,从半死静寂状态猛地恢复。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到路边,或跪或坐,伸出双手,哀嚎道:“尊贵的老爷们,救救我们吧!”他四处张望着走进城堡大‘门’,里面的建筑稍微显得有些陈旧,跟外面从外面看的感觉又截然不同。此时的张家全满脸阴沉的看着张乐天,虽然气愤的不得了,但还是忍住了,掏出身上的手机,然后熟练地拨出一个电话号码。白少司摇头,“不,还没有结束。”以他的判断战事进行的时间还长。吸收了弄郁的魔气,骷髅有了明显的变化,骨骼上宝光大盛,空洞的眼眶中射出两道神芒,霸气浑厚的声音,在这极深的地下显得很是厚重翁然。太夫人说完在那里抹起泪来,王氏只坐在那里不接话也不劝,白白的太夫人落了泪,竟没有换来一句话,太夫人抹了一会儿泪,得不到王氏的声音,才收了泪。走也不走战又不战,也没有跪地求饶,天知道淹没在黑暗之中的张允在想什么。楚逸云用眼神迅速跟罗莉对望了一眼,奇妙的达成了默契与共识。虽然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逃出来的,肯定还会被抓回去,不过他们暂时想不到你会回京都,所以才会延误几天派人来,而你……到时候还是会被抓回去吧。”仔细分析,龙烟华得到这个结果。对上林逸云的眼睛,立即清楚自己猜测不错。而且罗莉可跟连使用叛逆都得强化但丁的战斗技巧的楚逸云不同,身经百战的罗莉,可不缺乏任何战斗技巧。在没进入主神空间之前,罗莉不但掌握所有热兵器的使用方法,还精通四十七种冷兵器,一百零三种空手格斗技。“不错。但您应该也记得我还说过,用错误的心追逐力量,导致召唤术师们的堕落,才是王朝没落的真正内因。他们虽然看到游楚积分离谱,但毕竟剪辑画面里没有直接战斗的画面,他们更倾向于认为游楚是有什么特殊的刷怪技能、或者是使用了投机取巧的手段。这个能力对其他任何人来说都是恐怖的金手指,但对他来说却没什么卵用,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可以不用当蠢货,可是换个角度来说,他是不是个蠢货根本不重要。但今天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耽搁,当它狼狈地从坑里出来时,月光的剑已经到了。苏瑾冉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稻草,眼底的危险与戾气不断乍现着。之前他可一直未曾注意过这里,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个门,而且看上去有些违和……是逃生通道吗?而且在赵熊身边还有其它魇级生物的身影,绝对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团队是所以他们不遗余力的讨好赵熊,在鲛人之神围猎时,将各种信息全都传递过来,为的就是拉拢挞这么一个强大的存在。陈行不由深吸一口气,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么多的时候了,他便毫不犹豫地熄了火,拿出手机,打开了「猫猫荣耀」这款游戏。整支队伍全都是行走的骷髅战士,苍白阴森,有的双手分别握着盾牌和刀剑,有的手持长枪战戟,空洞的眼窝有如深渊,凝视着这些外界的来访者。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地心说可是我们的不传之秘! 布鲁诺等人连忙探头往前看,却发现周围的人哗哗地全部跪下,原来是两位枢机主教来到码头,迎接明国的贵宾。枢机主教,平日里高高在上,仿佛天堂的神仙,普通百姓连看一眼都没机会,居然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还不快快跪下,感激零涕。而且奇维塔韦基亚港这嘎达是教皇领,居住在这里的百姓,论起来都是教廷的长“没问题。”陈志明爽朗一笑,在大学里唱歌,还真没有试过耶。而过了清晨的那一段时间后,温度再一次提升到往日的灼热,这时便到了子龙休息的时刻,如往常一样,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下,躲避阳光,元灵周身运转,让疲劳一夜的身体得以恢复。“嘿嘿~~~说实话,我现在也浑身痒得要死。恨不得现在就飞升天界,把那些一直玩弄我们于股掌的上古仙人们,一掌一个就送他们集体归西!”阿雄这家伙,也是一副摩拳擦掌的兴奋神色。那名帝级高手身形一闪,躲过泰格一击,再一次调整度,继续向前奔去,不过,第二道光芒已至,仿佛知道他要去的路线一般,一道接着一道的光芒接踵而至,每一次都扫过他的身前,让他没有丝毫可去之路。“空明大师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哥,我们可是把我们体内所有的真气,都灌输给你了。按理来说,你那损耗的功力,纵是没能完全回复,起码也应该维持在仙帝的级别吧?”阿雄一边转着圈打量着翔宇,一边就问道。“就这样?”翔宇没想到事情却是如此的简单,那今天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前半段花憩还有兴致欣赏巨大的冰块被碎风撕裂的壮观场景,后面就开始专心品味参观席上的精彩表演。踏进客厅时紫岚奇等人早已等在那里,见到几人的归来,脸上都是疑问之色,在子龙的同意下,里约罗缓缓的将护神族的事情讲出来。却是白露的另一个镜像分身也同时启动了闪烁突袭抢先一步挡在了洞口。飘影剑不愧为神的武器,只是一半的力量就将子龙逼迫至此,他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可怕之处,更加深了除去它的心思,这样的绝世武器绝对不能落在神的手上,否则漓夕真的要面临着毁灭。“嘿嘿!”程佳佳看着阿翼着恼,也不说什么,转身继续看看其它的东西。深厚的灵力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沉沉的威压直接压在了临息的脊背之上,衣袍猎猎作响,似是要被这狂暴的风撕裂。只不过在他话音落下来的那一瞬,天空中飘荡的雪花更为浩大了,足足在山下待了半个月的莫家两兄妹待得十分的不耐烦,他们想起正卧病在床的兄弟,便不顾众人的阻拦,一意上山。“你,你已经结婚了?”男知青一脸震惊的看着苗然,满眼的不可置信,逗得苗然跟路红也笑了。程爷爷和程旭作为知情人员都稳稳地坐着,不动如山,就这点东西算什么,轻飘飘的跟拿张纸一样,没必要担心。不过一眼竟是叫她红了眼眶,这是当初沈贵的私印,因为沈贵有些时候不在苏州,有些事情免不得要李荣万帮他出面,便就将这印章留在李荣万的手中。“好,我听。”章琴立刻抽出身边的两张椅子,自己则是和秦飞扬无比淡定的坐了下来,一副准备打持久战准备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说你黑暗怎么了? 赵士祯一站起来,人群里的布鲁诺就盯上他了。这个明国人,穿着一身丝绸天蓝色衫袍,头戴一顶帽子。帽子乌黑色,像是纱织的,却固定有型,款式有些奇怪。据说这是他们的传统服饰。听说他们也有新式衣服,上衣下裤,十分利索。但他们似乎很尊重传统,日常生活穿新式衣服。正式场合,“好强的煞气!”不少围观者为王并突然展现出来的实力而感到惊讶。要不然现在自己可能也会跟那些老哥一样,有啥事了坐在阳台或者车上抽根烟默默承受。但陆瑾拍完之后立刻轻咦一声,因为这次的手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许昔诺抱着西瓜,嘴角还挂着笑。诺诺现在都学会拐弯抹角了,太好笑了。他是天策府的人,现在却被授衔,那他以后到底算警备军的人还是天策府的人?睡到中午,许昔诺才醒。看到外面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穿过。她一时有点恍惚,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他这不笑还好,一笑让双眼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李正,直感觉天气都没有那么的燥热了。待到夜幕彻底降临之后,江、白两人重新换上衣衫,潜行回到豹房之中。如今此时,坐在岛上玉亭中的他,正眉花眼笑的看着对面两个道人。唯一有限的了解,就是在异境里遇到的那个和尚说的那句——王朝的见证者,一个活在过去的异常。就连那些灵药什么的也没放过,叶泽涛管它有用无用,同样也装进了乾坤袋。司州牧朱儁坐镇洛阳,除了对付袁绍的入侵外,更大的jing力放在整修洛阳皇城与洛阳皇宫。李维觉得,七条熙宁这一点和流氓真的很像——古惑仔说什么了的?右手是用来砍人的,左手是用来随时送人的。此方世界本身的人,无论干什么都没关系。杀人放火,这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内部矛盾,当然是内部处理了。既然筑基者是这样,叶泽涛当然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同样也没有注入,而是表现出了一种很平凡的样子。公共电话,对于中国而言是一个新鲜玩意,不过刚刚出现于街头几个月,但却很大的方便了许多人,就像现在,亦方便了这个青年。除了他们外,跟着一起来看热闹的刘德铧,郭福成等人一个个紧张的不得了,尤其在戏中饰演哪吒三太子的郭福成,此刻更是俊脸冒汗,看起来紧张的不得了。“你就是宋铁刚?”年轻军官根本就没有理会宋铁刚带了一丝讨好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冷。韩奕担心决口会越来越大,否则到时候就是堵都堵不上,他一边命令民壮继续采集石、木,一边命军士削尖木桩,再派军士去将附近的民房拆掉,以提供石料与木料,再命人骑马四处征集麻袋、柳条筐。墨峰恭恭敬敬的对着洪武九十度弯腰行礼,这基本上已经是仅次于跪地的弟子礼了。而在墨峰心中,洪武当得起自己这一礼,虽然洪武并没有对自己说任何东西,可是他却亲身教授了自己这一身的枪术和枪意。但是楚涛尚对此尚毫不知情。旖旎的风光,和煦的江风,平静美好。谢君和一路用草叶吹出许多奇怪的曲,旁若无人地自我陶醉,折磨着楚涛挑剔的耳朵和秦石与叶晓声本就不剩了多少的耐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有本事你烧我撒! “我大明在前人千年的基础上,总结分析实际观测的数据,目前确定全新的宇宙学说。首先,我们的宇宙天体主要分为恒星、行星、彗星三大类。恒星就是太阳,以及黑夜里我们能看到的闪闪发光的绝大部分星星。行星有地球,月球,还有金、木、水、火、土星。我们北京香山天文台,用最新的天文望远她即便去拿上班,能见面的次数也有限的很。而且因为职业岗位,她和总裁并没有直接对应的工作关系。徐又远腿伤未好,此时连续翻滚,枪伤迸裂,疼得他死去活来,杀猪般的惨叫起来,心里暗暗问候铃木幸子。他富丽居最近因为水云间的事,在长安城里闹得风风雨雨,实在是丢尽了颜面。龟川只得辩解,最近宪兵司令部伤亡多,人手不足,给敌人钻了空子。既然那赵存洪能把异能带过去使用,那自己的应该也能行吧,虽然是科技能力。接着,李翰又强调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并说此后要执行多项特殊的光荣任务,大伙从此转入地下活动。她这一侦察,倒是瞬间吓得直冒冷汗,她发现后面竟然有几辆轿车跟着自己,便赶紧的驾车兜圈子。凭自己和朱祥、朱崇、朱兰以及红玫瑰特战队的能力,持枪杀进去救人,自然也能救出谢秋琪,但是,如此一来,自己就和李默邨明里有仇了。然后,他走出来,关闭密室的门,移上衣柜,从别墅后门出去,翻墙而出。那李泰不过学问好,就能容他在外建衙,自己想出宫去住,有这么难吗?白晶晶看了一圈,每个房间看下来,竟然最喜欢伊森的浅巧克力色的房间。石峰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拿过石岳手上的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虽然格鲁王子器宇不凡,拥有过人的精湛剑术,可万一鲍罗使用了什么下三滥的伎俩侥幸取胜呢?”唐强知道唐柏均是不希望牺牲唐芊芊也不能牺牲君兰。听到丈夫提起李老爷子,李月娥的神情又变得落寞,眼圈也有点红。白晶晶恍然大悟,他们到了这里才发现了手机上的追踪器,冷俊逸不让拆下来,一定是想引出那些追杀他们的人。阿田瞬间心疼,饿着肚子干活可不好。“那,我赶紧去做。可我,还是怕那大蛇……”阿田犹犹豫豫的,还想让照水将那蛇请出去,别处安置。李婆就和赵婆倒也不缠磨。一个一甩帕子,一个继续嗑瓜子儿,看着阿田继续扶着照水一步步进了庙里,推着独轮车嗤嗤地笑,直笑得阿田头皮发麻。越说越气,张有志拿着藤条的手也开始抖了起来,突然就晕了过去,等着再次醒来,却是瘫在了床上,面容扭曲口不能言,居然是被儿子气的得了卒中,以后怕是彻底的瘫了。“围林是我国重要禁地,你带一支皇城卫队前往牡丹亭试探一番。如果鲍罗真有什么嫌疑无需向我禀告,杀无赦”国王将桌上的饭碗堆叠在一起,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异常平静但却是让得大殿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两军在城内杀得昏天暗地,百姓遭殃,一些民宅都成了战场。战至五更,火把到处都是,火光在城池内移动着。凌晨时,马超领兵突围,从北面逃了出去,余众三万多人投降。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 赵士祯走到一位随从旁边,俯身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站起身来。“辛普利邱教授,还有诸位,请稍等。我们需要从船上取一份资料回来,再跟大家解释确定。”辛普利邱看了维塔利一眼,得到了点头示意。“好,我们等你的解释。”维塔利站起身,高举起双手,大声道:“辩论会也开了有段时间,大家早就在外边待命的数百个m军也得到了麦阿瑟的命令,在向木户幸二等人集火射击的同时,早就在各个角落布设好的机关炮也发动了。“无旭,好好留在府中做早晚功课,出家人不能如此贪玩!”佛不渡教训道。凝聚而成,却并非是为了生存,存在,也只不过是为一件事:张开那同样透明的大口,将全身上下不稳定的力量,随着光芒的凝聚,最终汇聚在口中,发出那震天裂地的一声怒吼。以五千人对战近万凶悍不畏死的靺鞨人依然还是有些危险,只不过在裴秀看来许峥到来后,只要能够帮着自己牵制一部分靺鞨人就足够了,而且许峥的到来确实极大帮助裴秀减少一些压力。对话不知不觉,变成了家常话,忘却了此刻的处境,忘却了他们将要面对的战斗,忘却了他们可能的死亡。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石御也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九名佣兵的与众不同。李阳明白,她是害怕伤了妹妹的心,所以李阳也没有过于逼迫,也不敢多说或多做什么,怕再让李海儿离得更远。他生来就是吸血鬼,他本性不坏,可是为什么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放肆!李阳,当着坂田先生的面,你竟然还敢胡言乱语,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吗?”陆霄指着李阳的鼻子,大声咆哮道。在过去隋帝国最强大的时候,几乎每一条消息都可以在整个帝国内部激起惊涛骇浪,那个时候哪里有人胆敢招惹隋帝国呢?可如今杨坚已经在接连不断噩耗的打击下变得有些麻木了。她的战力不弱,又能与江天施展战魂融合技,所以江天没有阻止她出来。最后好巧不巧的,还是让大光头发现了,总算现在是成功逃脱了。“回云少,这路我们走过许多次,您看那远处空中的白启星,那颗星是所有行驶在星空中的灯塔,我们便是按着那颗星的方向行走。”一个器炼师指了指遥远空中的一颗星星说道。“进来吧!我还没睡呢!”里面传来了天施儿的慵懒的声音,看来这些日子她过得倒是挺舒适的。一座城被毁,契界某一大族的神仙福地中真神被斩杀,所有的人,遭到疯狂的报复。林轻雪却是面色羞红,她没想到。父亲一大早来这里,居然是为了说这件事,实在让她有点措手不及。“这天河海内,不可能还有第二个如此霸道的至尊!!”煞凭着他的理解去想,但他已然语无伦次,他心底的震惊,此刻滔天轰鸣,还没等他去思索太多,这大手就抓着他的身体,猛地拽去。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那里运了一下功,我发现虽然双龙玉佩整晚都在散发能量,可是我的睡虎功仍然没有冲级成功,我还是停留在刚劲中级的阶段。要喝酒,倒不是为了壮胆,而是为了武晴的考虑。她已经被掠了几天,精神高度紧张,而等会儿,要是在他眼前发生更加残酷的场面,她的神经恐怕会承受不住,一杯威士忌,或许能让她好些。 第一百四十章 人类文明灯塔是大明 “十六点二十七分!”...“十六点二十八分!”太阳如常。花园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大家交头接耳。“十六点三十分!”天上的太阳还是那么亮晃晃的刺眼。...嗡嗡议论声更加响,从一窝蜜蜂变成了七八窝蜜蜂。明国使节团的那位随从还在坚持报时。拥有了它,便好比是继承了轮回主宰的权柄,拥有了面前这座轮回殿,乃至于整个诸天万界的掌控权。而且看晨风的样子,也只是这客栈里面过留的客人,他从来没有在姜城看过,因该是外来的,这就跟这家客栈就不会有什么多大的关系了。“白当家这般人物,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儿子,我听刚才那些人的话,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安沁月向来羞涩,今日若不是担心给皇甫雪闯祸,绝对不会说这么多话的。李初夏非常违心的对着坐在龙椅上的人说出这句话,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一些理由来躲避这一场祸事,她绝对不想入宫为妃。在他的眼中所看到的就是一片拥有烟雾缭绕的废墟,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哪里奇怪了。在这个淳朴的年代,大家既不知道江南皮革厂的黄鹤,也不知道直播间口红一哥李佳琦,此刻倒是确确实实被丁薇大胆的话给吸引住了。仅仅是跪在这里没有几分钟,她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冷汗,都已经湿透了整个后背。唯一可惜的是,如今商城里能用积分兑换的道具实在太少了,仅仅只有修炼卡、悟道卡和抽奖卡三种,用来提升修为实力倒是没问题,但若想要建设发展一方世界,所需的资源还得他自己去想办法搜集。“我们等着徐子乔他们回去了再走,你这么说来我也觉得这儿有些蹊跷。”林徽如想起来玉鸾的话,顿时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可是她又说不上来。曾国藩长出了一口大气,迈步走近城门,李臣典带着亲兵紧紧跟上。北辰的气势瞬间开始暴涨起来,周围灵气鼓荡,天地法则萦绕周身。徐峰冷哼了一声,刚才见到他对暗月那么无力,他也都没有动,主要是看出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贵族,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也都将注意打倒紫剑身上了。“说吧,又有什么事,说完赶紧滚蛋。”看着怀中高心洁紧闭的双眼,一时半会儿是没希望醒过来的。明白过来的徐峰,心里无比感动,人也都是自私的,连法宝也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呢?更别说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虚影俯瞰着两人,似是看着两只蝼蚁一般,眼神中充满了不屑,而后看到北辰手中的九方神石,眼中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因为狂暴是以自己为中心,对四周进行攻击,本想就算不能击败你,只要让你的速度慢下来也就可以。狼的脸不像人的脸,表情异常丰富,但是狼的笑容也是可以看出来的:鼻子的上方皱起,嘴角微微上翘。两人随意的买了一份便当,回来的时候,松本乱菊和日番谷冬狮郎已经吃完了。过了一会适应了这种光芒后,才上去,见到盒子里有二十颗宝石,五颜六色,这些宝石也都是徐峰从来也都没有见过的,只是看一眼也都让人着迷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中西友好协会 沈万象看了赵士祯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布鲁诺、赫尔曼,诸位,我们又有朋友来了,你们先到别处休息一下,我们待会再聊。” “好。”布鲁诺和赫尔曼识趣地带着小伙伴们离开了。 过了一会,一位随从带着两位穿着黑斗篷的人走进来。 前面那位掀开斗篷帽子,露出大家都熟悉的脸。 “辛普利邱教授 “最后一位了吧?”男生离开后,谢玉涵拿起了桌上最后一份简历。 晚饭时,唐海舟全家吃得热热闹闹,没谁关心一下菊香吃不吃。她鼓起勇气去舀饭端上桌,除唐海舟外全都避瘟疫似地躲开。菊香强迫自己把饭往肚里咽,忍不住剧烈咳嗽,唐海舟也吓得端起饭碗仓皇逃离。 简露娜满意的看着岳席笙吃瘪的样子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玄珠疯狂转动和雷元素发出来的嗞嗞声,所有人都看呆了,特别是月溪云。 于是,她把手搭在了华晟伸出的手心上,被他一扯,自然落在他身前、怀中。 再次数十回合,此刻的曹操已经是完全处于劣势地位了,难以抵挡袁绍的锋芒了。远方的将士看着,心中不由得着急。 他还真是不管哪个阶层的人都能吸引住,也难怪前世会红成那种模样。 你要走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但这句话被我及时地按回了喉咙里。常雨林是已婚的,不论他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家庭而离开,我都没有任何阻止的理由。 好看的眉眼萌的岳席笙差点失控,猛地从她的唇上移开深呼吸:“到了,下车。”脸色瞬间冷了好几度。 当第一块巨石飞过来时,海歌正面对它,眼看它就要砸上前窗玻璃,他吓得圆睁两眼,大气也不敢出,就等听到清脆的,前窗玻璃碎裂的声音。 白泽讲完,众人均是大喜,如此一来妖族有救了。众人赶忙散去各自准备。 这么多的猎物除了给军中加餐,沈薇还分出一部分给遗孤院和贫苦老百姓送去,东西不多,却也是份心意。 这座中央大岛,除了他们这些选手以外,沧海桑田说的也是,隐藏着无数的危机。 走到城堡来,至少都得不少的时间,一路风尘扑扑的过来,难道就穿着这一身去参加舞会? 听完张晓枫的解释之后,铁魔脸上顿时露出一脸兴奋地喃喃自语道。 接下来两天西凉大军都没有攻城,大雍边城的防备不仅没有松懈,反而更加强了,方大锤沈谦等人白天黑夜分班带人巡视。他们都知道当西凉大军再次攻城时会异常凶猛。 沈玉河看到他们的模样暗自冷笑,他可没有这么好心把补气丹给他们,不说别的家族,就算是他们沈家,补气丹的存量也不多。 “薇姐姐,桃花还带了弓箭,山上真的有猎物吗?我还从来没打过猎呢。”阮绵绵拉着沈薇的手开心地问。 众人都知道思涵是来看方从哲的,回院儿之后就都主动避到了别处,并不来西厢房凑热闹。 “殿下能懂媚娘的心思,媚娘便知足了。”她说话间拉上了自己的衣服,表现得有点矜持而害羞,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撩拨着李治的心弦。 正在老人绝望的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一道歌声,随即那正朝屋外走的七八个大汉猛的停下脚步。 沈万象看了赵士祯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布鲁诺、赫尔曼,诸位,我们又有朋友来了,你们先到别处休息一下,我们待会再聊。” “好。”布鲁诺和赫尔曼识趣地带着小伙伴们离开了。 过了一会,一位随从带着两位穿着黑斗篷的人走进来。 前面那位掀开斗篷帽子,露出大家都熟悉的脸。 “辛普利邱教授 “最后一位了吧?”男生离开后,谢玉涵拿起了桌上最后一份简历。 晚饭时,唐海舟全家吃得热热闹闹,没谁关心一下菊香吃不吃。她鼓起勇气去舀饭端上桌,除唐海舟外全都避瘟疫似地躲开。菊香强迫自己把饭往肚里咽,忍不住剧烈咳嗽,唐海舟也吓得端起饭碗仓皇逃离。 简露娜满意的看着岳席笙吃瘪的样子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玄珠疯狂转动和雷元素发出来的嗞嗞声,所有人都看呆了,特别是月溪云。 于是,她把手搭在了华晟伸出的手心上,被他一扯,自然落在他身前、怀中。 再次数十回合,此刻的曹操已经是完全处于劣势地位了,难以抵挡袁绍的锋芒了。远方的将士看着,心中不由得着急。 他还真是不管哪个阶层的人都能吸引住,也难怪前世会红成那种模样。 你要走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但这句话被我及时地按回了喉咙里。常雨林是已婚的,不论他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家庭而离开,我都没有任何阻止的理由。 好看的眉眼萌的岳席笙差点失控,猛地从她的唇上移开深呼吸:“到了,下车。”脸色瞬间冷了好几度。 当第一块巨石飞过来时,海歌正面对它,眼看它就要砸上前窗玻璃,他吓得圆睁两眼,大气也不敢出,就等听到清脆的,前窗玻璃碎裂的声音。 白泽讲完,众人均是大喜,如此一来妖族有救了。众人赶忙散去各自准备。 这么多的猎物除了给军中加餐,沈薇还分出一部分给遗孤院和贫苦老百姓送去,东西不多,却也是份心意。 这座中央大岛,除了他们这些选手以外,沧海桑田说的也是,隐藏着无数的危机。 走到城堡来,至少都得不少的时间,一路风尘扑扑的过来,难道就穿着这一身去参加舞会? 听完张晓枫的解释之后,铁魔脸上顿时露出一脸兴奋地喃喃自语道。 接下来两天西凉大军都没有攻城,大雍边城的防备不仅没有松懈,反而更加强了,方大锤沈谦等人白天黑夜分班带人巡视。他们都知道当西凉大军再次攻城时会异常凶猛。 沈玉河看到他们的模样暗自冷笑,他可没有这么好心把补气丹给他们,不说别的家族,就算是他们沈家,补气丹的存量也不多。 “薇姐姐,桃花还带了弓箭,山上真的有猎物吗?我还从来没打过猎呢。”阮绵绵拉着沈薇的手开心地问。 众人都知道思涵是来看方从哲的,回院儿之后就都主动避到了别处,并不来西厢房凑热闹。 “殿下能懂媚娘的心思,媚娘便知足了。”她说话间拉上了自己的衣服,表现得有点矜持而害羞,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撩拨着李治的心弦。 正在老人绝望的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一道歌声,随即那正朝屋外走的七八个大汉猛的停下脚步。 沈万象看了赵士祯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布鲁诺、赫尔曼,诸位,我们又有朋友来了,你们先到别处休息一下,我们待会再聊。” “好。”布鲁诺和赫尔曼识趣地带着小伙伴们离开了。 过了一会,一位随从带着两位穿着黑斗篷的人走进来。 前面那位掀开斗篷帽子,露出大家都熟悉的脸。 “辛普利邱教授 “最后一位了吧?”男生离开后,谢玉涵拿起了桌上最后一份简历。 晚饭时,唐海舟全家吃得热热闹闹,没谁关心一下菊香吃不吃。她鼓起勇气去舀饭端上桌,除唐海舟外全都避瘟疫似地躲开。菊香强迫自己把饭往肚里咽,忍不住剧烈咳嗽,唐海舟也吓得端起饭碗仓皇逃离。 简露娜满意的看着岳席笙吃瘪的样子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玄珠疯狂转动和雷元素发出来的嗞嗞声,所有人都看呆了,特别是月溪云。 于是,她把手搭在了华晟伸出的手心上,被他一扯,自然落在他身前、怀中。 再次数十回合,此刻的曹操已经是完全处于劣势地位了,难以抵挡袁绍的锋芒了。远方的将士看着,心中不由得着急。 他还真是不管哪个阶层的人都能吸引住,也难怪前世会红成那种模样。 你要走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但这句话被我及时地按回了喉咙里。常雨林是已婚的,不论他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家庭而离开,我都没有任何阻止的理由。 好看的眉眼萌的岳席笙差点失控,猛地从她的唇上移开深呼吸:“到了,下车。”脸色瞬间冷了好几度。 当第一块巨石飞过来时,海歌正面对它,眼看它就要砸上前窗玻璃,他吓得圆睁两眼,大气也不敢出,就等听到清脆的,前窗玻璃碎裂的声音。 白泽讲完,众人均是大喜,如此一来妖族有救了。众人赶忙散去各自准备。 这么多的猎物除了给军中加餐,沈薇还分出一部分给遗孤院和贫苦老百姓送去,东西不多,却也是份心意。 这座中央大岛,除了他们这些选手以外,沧海桑田说的也是,隐藏着无数的危机。 走到城堡来,至少都得不少的时间,一路风尘扑扑的过来,难道就穿着这一身去参加舞会? 听完张晓枫的解释之后,铁魔脸上顿时露出一脸兴奋地喃喃自语道。 接下来两天西凉大军都没有攻城,大雍边城的防备不仅没有松懈,反而更加强了,方大锤沈谦等人白天黑夜分班带人巡视。他们都知道当西凉大军再次攻城时会异常凶猛。 沈玉河看到他们的模样暗自冷笑,他可没有这么好心把补气丹给他们,不说别的家族,就算是他们沈家,补气丹的存量也不多。 “薇姐姐,桃花还带了弓箭,山上真的有猎物吗?我还从来没打过猎呢。”阮绵绵拉着沈薇的手开心地问。 众人都知道思涵是来看方从哲的,回院儿之后就都主动避到了别处,并不来西厢房凑热闹。 “殿下能懂媚娘的心思,媚娘便知足了。”她说话间拉上了自己的衣服,表现得有点矜持而害羞,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撩拨着李治的心弦。 正在老人绝望的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一道歌声,随即那正朝屋外走的七八个大汉猛的停下脚步。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海风云 沈万象淡淡地说道:“静观其变! 我们继续跟葡萄牙互相授予对方贸易最惠国待遇,奥斯曼想要,我们也可以给。反正我们大明的货品,在兑洲(欧洲)就他们两家代理商。” 赵士祯问:“那要是威尼斯想要呢?” “威尼斯想要?那等他们的海船能开到我大明控制的港口,派遣使节团入朝纳贡,觐见了皇上,得圣 范锦华点点头:“非常棒,在自己的祖国那种感觉太美了。”依然在回味着那种感觉。 “所以你就不该来的,你一来,便不安分了!你不来我这儿清净的很!”许姝睨了周谨一眼。 这是温瞳心里最直观的想法,他仍旧有些不死心,继续攻击,还真就不信了,同为天阴境二重,能强到哪里。 一旦从公司层面考虑涨工资,就是公司全部员工普涨,那么就无意中增加了不少的成本预算,所以万不得已公司不会考虑普调工资。 这些战傀发现玄尘,如同饿狼发现食物,玄尘后背发凉,此刻不跑也得跑了,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大意,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随着武梦尘、苏乐景的进塔,好些在观望的弟子,也开始纷纷进塔感受试炼之塔的奇妙之处。其中就有几个临山城的弟子,和苏乐景一起来到玉灵门的弟子。 苏崇山上去就是一个爆栗,这死孩子,好好活着是什么鬼?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关羽一次性没了两个兄弟,自然不会苟活,从赤兔马身上跳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向着吕布压砍,吕布被关羽的力道彻底惊着。 悟空一脸不屑,自己这一次的归来并不是没有原因,本来天是打算将自己清除在这个王者大陆,可是奈何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原因,天又将自己放了,而且还给自己加持了一种特殊的元素-地狱行者。 再说了,家里还等着你挣钱回去呢,要是知道你受了委屈,也会心疼的。 琅琊一口气闷在胸口,不停地急喘着。右手捂住心,左手撑在一旁的土墙上。脑袋无力地低垂着,豆大般的汗珠顺着脸颊跌落到地上。双膝早就跪得麻木了,可是他却还强撑着跪在面前这户人家门口。不曾动过。 宋天权与朱开阳脸色深沉,看不出丝毫表情,冯玉衡说得不错,可难道就这样反水?二人内心激烈挣扎,只静静站着。 李逸航当即抢上一步站在黄匀松跟前,挡住林菊,生怕黄匀松陡然出手,林菊可挡不了他几招。 这可是潜龙里新制成没多久的新型手枪,威力可怕,吴达熊磨了好久才从父亲那里拿到,原本想用来偷偷炫耀,但这时气到极点,想也不想便扣动了扳机。 迎春用帕子遮着笑着的嘴:“当然是好了。”孙成浦目瞪口呆的望着迎春因笑而颤抖着的肩,张着的嘴半晌没合上。 “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找的。等你被折磨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拿出去味给食尸藤吃,消化不掉的骨头就用来让我升火,把你烧的连渣都不剩。”我。 瞬间,句龙顿觉树藤忽然往下沉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赶忙收回了手。二话不说就冲进眼前的浓雾里。 终于拿到雪莲还有血蜘蛛了,这个险没有白冒,她的辰有救了,脸上倾泻的笑意始终挂着。 一想到云的背叛,伊心中犹如五味瓶在翻江倒海。胸口疼得无法呼吸。伊紧锁着眉头,面部有些抽搐了。如果你没有尝试过被至亲背叛过的滋味你是无法体会伊现在的痛楚的。那真是比生不如死还要痛苦好几倍。 沈万象淡淡地说道:“静观其变! 我们继续跟葡萄牙互相授予对方贸易最惠国待遇,奥斯曼想要,我们也可以给。反正我们大明的货品,在兑洲(欧洲)就他们两家代理商。” 赵士祯问:“那要是威尼斯想要呢?” “威尼斯想要?那等他们的海船能开到我大明控制的港口,派遣使节团入朝纳贡,觐见了皇上,得圣 范锦华点点头:“非常棒,在自己的祖国那种感觉太美了。”依然在回味着那种感觉。 “所以你就不该来的,你一来,便不安分了!你不来我这儿清净的很!”许姝睨了周谨一眼。 这是温瞳心里最直观的想法,他仍旧有些不死心,继续攻击,还真就不信了,同为天阴境二重,能强到哪里。 一旦从公司层面考虑涨工资,就是公司全部员工普涨,那么就无意中增加了不少的成本预算,所以万不得已公司不会考虑普调工资。 这些战傀发现玄尘,如同饿狼发现食物,玄尘后背发凉,此刻不跑也得跑了,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大意,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随着武梦尘、苏乐景的进塔,好些在观望的弟子,也开始纷纷进塔感受试炼之塔的奇妙之处。其中就有几个临山城的弟子,和苏乐景一起来到玉灵门的弟子。 苏崇山上去就是一个爆栗,这死孩子,好好活着是什么鬼?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关羽一次性没了两个兄弟,自然不会苟活,从赤兔马身上跳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向着吕布压砍,吕布被关羽的力道彻底惊着。 悟空一脸不屑,自己这一次的归来并不是没有原因,本来天是打算将自己清除在这个王者大陆,可是奈何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原因,天又将自己放了,而且还给自己加持了一种特殊的元素-地狱行者。 再说了,家里还等着你挣钱回去呢,要是知道你受了委屈,也会心疼的。 琅琊一口气闷在胸口,不停地急喘着。右手捂住心,左手撑在一旁的土墙上。脑袋无力地低垂着,豆大般的汗珠顺着脸颊跌落到地上。双膝早就跪得麻木了,可是他却还强撑着跪在面前这户人家门口。不曾动过。 宋天权与朱开阳脸色深沉,看不出丝毫表情,冯玉衡说得不错,可难道就这样反水?二人内心激烈挣扎,只静静站着。 李逸航当即抢上一步站在黄匀松跟前,挡住林菊,生怕黄匀松陡然出手,林菊可挡不了他几招。 这可是潜龙里新制成没多久的新型手枪,威力可怕,吴达熊磨了好久才从父亲那里拿到,原本想用来偷偷炫耀,但这时气到极点,想也不想便扣动了扳机。 迎春用帕子遮着笑着的嘴:“当然是好了。”孙成浦目瞪口呆的望着迎春因笑而颤抖着的肩,张着的嘴半晌没合上。 “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找的。等你被折磨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拿出去味给食尸藤吃,消化不掉的骨头就用来让我升火,把你烧的连渣都不剩。”我。 瞬间,句龙顿觉树藤忽然往下沉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赶忙收回了手。二话不说就冲进眼前的浓雾里。 终于拿到雪莲还有血蜘蛛了,这个险没有白冒,她的辰有救了,脸上倾泻的笑意始终挂着。 一想到云的背叛,伊心中犹如五味瓶在翻江倒海。胸口疼得无法呼吸。伊紧锁着眉头,面部有些抽搐了。如果你没有尝试过被至亲背叛过的滋味你是无法体会伊现在的痛楚的。那真是比生不如死还要痛苦好几倍。 沈万象淡淡地说道:“静观其变! 我们继续跟葡萄牙互相授予对方贸易最惠国待遇,奥斯曼想要,我们也可以给。反正我们大明的货品,在兑洲(欧洲)就他们两家代理商。” 赵士祯问:“那要是威尼斯想要呢?” “威尼斯想要?那等他们的海船能开到我大明控制的港口,派遣使节团入朝纳贡,觐见了皇上,得圣 范锦华点点头:“非常棒,在自己的祖国那种感觉太美了。”依然在回味着那种感觉。 “所以你就不该来的,你一来,便不安分了!你不来我这儿清净的很!”许姝睨了周谨一眼。 这是温瞳心里最直观的想法,他仍旧有些不死心,继续攻击,还真就不信了,同为天阴境二重,能强到哪里。 一旦从公司层面考虑涨工资,就是公司全部员工普涨,那么就无意中增加了不少的成本预算,所以万不得已公司不会考虑普调工资。 这些战傀发现玄尘,如同饿狼发现食物,玄尘后背发凉,此刻不跑也得跑了,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大意,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随着武梦尘、苏乐景的进塔,好些在观望的弟子,也开始纷纷进塔感受试炼之塔的奇妙之处。其中就有几个临山城的弟子,和苏乐景一起来到玉灵门的弟子。 苏崇山上去就是一个爆栗,这死孩子,好好活着是什么鬼?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关羽一次性没了两个兄弟,自然不会苟活,从赤兔马身上跳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向着吕布压砍,吕布被关羽的力道彻底惊着。 悟空一脸不屑,自己这一次的归来并不是没有原因,本来天是打算将自己清除在这个王者大陆,可是奈何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原因,天又将自己放了,而且还给自己加持了一种特殊的元素-地狱行者。 再说了,家里还等着你挣钱回去呢,要是知道你受了委屈,也会心疼的。 琅琊一口气闷在胸口,不停地急喘着。右手捂住心,左手撑在一旁的土墙上。脑袋无力地低垂着,豆大般的汗珠顺着脸颊跌落到地上。双膝早就跪得麻木了,可是他却还强撑着跪在面前这户人家门口。不曾动过。 宋天权与朱开阳脸色深沉,看不出丝毫表情,冯玉衡说得不错,可难道就这样反水?二人内心激烈挣扎,只静静站着。 李逸航当即抢上一步站在黄匀松跟前,挡住林菊,生怕黄匀松陡然出手,林菊可挡不了他几招。 这可是潜龙里新制成没多久的新型手枪,威力可怕,吴达熊磨了好久才从父亲那里拿到,原本想用来偷偷炫耀,但这时气到极点,想也不想便扣动了扳机。 迎春用帕子遮着笑着的嘴:“当然是好了。”孙成浦目瞪口呆的望着迎春因笑而颤抖着的肩,张着的嘴半晌没合上。 “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找的。等你被折磨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拿出去味给食尸藤吃,消化不掉的骨头就用来让我升火,把你烧的连渣都不剩。”我。 瞬间,句龙顿觉树藤忽然往下沉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赶忙收回了手。二话不说就冲进眼前的浓雾里。 终于拿到雪莲还有血蜘蛛了,这个险没有白冒,她的辰有救了,脸上倾泻的笑意始终挂着。 一想到云的背叛,伊心中犹如五味瓶在翻江倒海。胸口疼得无法呼吸。伊紧锁着眉头,面部有些抽搐了。如果你没有尝试过被至亲背叛过的滋味你是无法体会伊现在的痛楚的。那真是比生不如死还要痛苦好几倍。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走哪死那,有点玄乎! 东方冥越想越觉得烦躁,只见他把烟头狠狠的掐灭,拿起电话给王烨打了过去,他现在特别想见沐莎,想知道沐莎的伤怎么样了。“赏,所有人都赏。”慕元澈大笑,方才所有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他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诛杀稳稳落地之后便没有丝毫犹豫,五人本的boss也只狂暴这一次,她既然过来了那么便没有理由就这么死掉。待到百里天长和纳兰明山以及纳兰明月都下了马车之后,纳兰帝九又对他们三人说道。一阵直面之后场面极其好看,所有人的斗志斗燃起来了。而诛杀也稳稳占据了上风。凌彦楠就是抱着她,不说话,也不起来,连慕然没办法,皱了皱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连慕然哟偶写累,困意袭来,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缓缓的滑了下来,睡觉睡得并不安稳,感觉胸口被一大块石头压着,非常不舒服。“你这家伙,怎么跟师长说话的呢?!”吴信轩老脸一红,马上板起了脸:“这个月的经试你敢不给我拿第一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他生气的背着手离开了。凌彦楠拉着她坐下来后,才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顿时清新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室内。“被我害死了!”二叔一下又显得激动了,但是我却感觉到更浓郁的悲伤。一百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吵,白娘娘也是这样提议的,结果关键时刻,她带着妖族大军把早已精疲力尽的仙魔两界打了个落花流水。其下场就是东华和帝辛去妖界当了三个月看门的。这墙和周围沿途走过来的墙面都不一样,而且上面还绘有着光耀帝国的标志,这……难道是要让我穿墙?“我操,搞偷袭。”人影身在半空也忍不住逞一下口舌之能,但随着他的话落下,人已狠狠的砸在地,一口鲜血随即喷了出来。做这一切,蒋启云都是为了让孟卿衣痛苦的死去。对于孟卿衣,哪怕流露出半点怜悯,都是对于死去父亲最大的不敬。“你能确定?”卓南到不是不相信超级大脑,只是本能的问了出来。原来就在青云宗与星月宗到达不久,“四门”的人也便到了!只是被安排在了别的院落。一路上的枯燥乏味真是让人讨厌,不过前面不远就是天堂城了。天堂城外城设计的简单大气,内城设计的精细巧妙。雅各布‘真是气派的城市,不愧是神降临神迹的地方’。“怎么了,拓叔。”轩辕天一个纵跃停在了轩辕拓旁边,疑问道。“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们装修队准备开始动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我一听就觉得有理,大龙既然把装修的事情交给了我,而且别人还特地打了电话过来,如果不去看看好像有点失职。左诗诗冷眼看着我,不说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样子我是热脸贴在她的冷屁股上了,虽然她的这幅样子很让人讨厌,但当下我却没有去感受这份讨厌的时间,我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免得死无全尸。就在众人不解韩杨为什么能在那么狂霸的力量打击下居然一点事也没有的时候,韩杨身上一道不易觉察的金色光圈在空中一闪便消失不见。不是谁都想说生龙凤胎就能生龙凤胎的,这个是看运气的呀,要不就看家族有没有这个基因遗传。魔族改了后头的唱词,不如先前绮丽,听众嫌俗气又不刺激,摊前人影渐渐稀少,不知何时,只余年轻人一人。见青云弟子纷纷逃走,城中哭喊之声不断,空气中一时间弥漫着悲伤绝望的气息。苏曦绕着那巨大的船帆雕塑走了一圈,没找到秦烽几人留下的标记。下一刻,有客人询问,她便将这短暂的疑惑抛之脑后,卖力招呼起来。先前,苗槐都是想到什么是什么,拿到什么是什么,无聊时候,随手拿一本随意翻着看。这会儿是夏季,汉服倒也没准备左三层右三层的,看着倒也不难穿。自己拿过来培养,有机灵肥灌溉,巨灵果强化,有很大把握将其培育为光橘妖精吧?我注意到,希卡丽的出现,吸引了在场绝大部分男性的目光,甚至有些正在和伴侣吃喝聊天的人,也都把目光朝希卡丽投来。等到天黑她再从空间出来找陈老头问卜卦的疑虑时,陈允已经惊奇不已,对她刮目相看了。这时,出言假装不敌,自己那些“弟兄们”自然看不下去,自己平日里是如何待他们的?所以现在就来回报吧,于是一个又一个前去送死。东方承天虽然开始一阵猛攻让东方水漪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这时东方水漪早已缓了过来。明月升空,光辉洒照,只见在夜色之中一道身影飞舞在明月之下,手中蓝色之刀,映照出不一样的光芒。迎面而来的恐怖气息,是神灵的怒吼,让凤凰神海的强者都为之一颤,忍不住要拜服下来。原来张大人今天白天收到陈都尉的消息说他看到了教主半夜突然出城门。“你还笑那么大声?伤口又不疼啦?”叶流莺见他笑的豪放,打击道。薛薄连也没有多言,对于这些事情,他也不太懂这里边的纷争,同时也看得很淡,所以,这件事情也便直接翻篇了。男人低低的笑声微微带哑,撞进耳廓,泛起轻微的痒,撩动心弦。杯子里,一种淡金色的液体正发出怪异的味道。见众人都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饮下,秦昊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屏着气喝完后,就觉得一股奇异的能量冲向四肢百骸。尽管学校里面不希望她们这些学生带珠宝首饰在身上,以炫耀自己的魅力和财富,但南宫柔柔还是我行我素的带首饰,挂珠宝,让校长他们也是无可奈何。谁让人家南宫柔柔家里那么的有钱呢?自己能得罪她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明史书的活学活用 看到对面几人脸上的神情,沈万象连忙收住了口。唉!历史文化落后,就是没有办法,我想说个典故都无法理解,向全世界推广华夏文化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啊!沈万象也懒得解释,直接说办法,“科达班阁下,你可以按照贵国的传统,出镇伊斯法罕。”科达班和奥斯塔古一愣,对视一眼,奥斯塔古迟疑地激昂且使人热血澎湃的歌声传入众人的耳中,许多人举起手中的荧光棒,不断挥舞着。虫族母巢也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所以附近的大量虫族都朝着母巢这边回防。眼看时间已经来不及取出任何灵宝阻挡了,这修士一咬牙,直接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浑身灵力如同不要钱一般散发出来,在他身前布下了一层略带一丝血色的灵力盾牌。此时想起来,陈景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若是死亡倒也没什么,就怕这种非生非死。看着手中竹叶青的尸体,袁星拔出战术匕首,挑开了蛇胆的位置的皮肤,取出了那黑绿色的蛇胆,张口就吞了下去。要知战兽本身都有其极限所在,进阶更受天赋限制,低级战兽尤其无法逾越这个铁则,至于像大白兔这种低级战兽,可以说二阶巅峰已经大白兔的最高极限,要想再进阶,就算不是说绝对不可能,其难度也是极其难以突破的。约莫十分钟后,苏子墨擦干湿润的头发,望着镜子里中的自己,将凌乱的头发随意抓了抓,看起来整齐一点后才神清气爽走出浴室,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还是比原先好上了许多,朝着客厅走去。听过之后,绕是夜锋如今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感到有些后怕。他的评价让大部分人齐齐点头,而另一部分人依然在试图找寻其中玄机。因为以龙天威之前所表现出的高画技,手下怎么也不该出现如此劣作。而且看他此时云淡风轻的表情,也不像是对自己失望。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部门也高度的重视了起来,派了人进入村寨中做仔细调查。老爸的话如同一柄大锤狠狠敲在我的心上,然后我脑袋一蒙,瞬间载倒在地昏迷过去。韩清风猝不及防之下和那团屎黄色的东西有了亲密接触,他吃的似乎是太开心了,以至于都呛着了。“好吧,这理由的确简单,而且以你这个司法天王一如既往的霸道风格,也就不难理解了!”太白金星摇着头,彻底的服了楚暮。阳神中间的那只眼睛类似于天眼,可以看到许多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老话说,人的名,树的影。这一年,老爸破局辟邪摸骨算命,闯下如日中天的名号,隐隐已经是长江南岸最大的神棍,绰号麻衣神算子。仅仅三秒之后,阳伟阴霾狠戾的脸变得更加狰狞,眼睛里爆发出凶残的怨毒。“此时徐家家中的确有不详之兆,可却不是家宅风水的问题。”无定道长抚摸着胡子道。独孤毅喜滋滋地想着,他主动出面,不知道以后林大少会不会高看他一眼。以后他在京城更能吃香的喝辣的。要知道,当初剑尘使用的一个玄武盾,其实并非真正玄武,而是一头龙龟兽的龟壳制作。太子歇息了三日,身体、精神渐渐恢复。每日里也派人来打听长安的消息,终究是一无所获。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万历御文选集 沈万象答:“谁毒杀了你的弟弟伊斯玛仪二世,就杀谁。” 科达班一愣,谁毒杀了我弟弟? 我弟弟不是病逝的吗? 不,加兹温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可科达班心里清楚,弟弟不可能是病逝。 此前他在彻尔德尔湖地区作战受伤,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没事。 大家在暗地里都谈妥了,准备废黜他,拥戴 第一个上场的家伙,普通天赋级别又低年龄也大,直接被淘汰。苏林目光在三个考官身上来回扫描,生命能量很强大。 完全听不出,这声音从何而来。但梦风可以确定,对方显然就是那神秘的梦魇之地主人。 一连串的真相已经有些难以接受,最后这个不亚于炸弹的消息更是把古舒娴直接炸懵了。 一道虚弱的声音由花丛里传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道十分狼狈的身影,由繁茂的花丛里面钻了出来。 叶凡没有理会秀情,直接走人,美人儿笑嘻嘻同白秀儿一同跟上。 星团不会坐视不理,如果是夏王星视频资料中那个一巴掌拍死红龙的人类出手,t47的结果只有一个,死亡。 正当杨成打量神秘人出神的时候,突然那神秘人的目光也是对准了杨成,虽然那帽子连他的眼睛都埋了去,但杨成依然感受到了一种咄咄逼人的目光。 搬到赵家,胡家肯定是不需要再弄什么功劳了,但李家如果能够分份功劳,那对他们家族肯定是有好处的,至于黄家,完全算是顺带,他这么一说,李志伟哪里还不知道这完全是为了他们家考虑? “我觉得也可以看看。”右边的白骑士武装老者打了一个哈欠,显然是和中间的老者处于同一阵营。 中年男子的声音,顿时是让在场包括严宏在内的所有人为之倒吸一口冷气。 “那就好,给我一个空档的地方,最好是闲置的破院什么的,在这里我怕会毁了这么美的地方。”君无月看看周围道。 虽然林风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国海武还是做了很多的准备,他就这样去心,里面没有把握对方的对手,非常的强大。他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害怕输在别人的手里面,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知深浅。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 宛若朝阳初射天地的光芒,剧烈耀光冲天,汹涌无比的浩瀚射线激射地爆天星而去。 跟着出来四个健壮的少年,到了钱天宇的身边就把钱天宇抬了起来。 而身后,唐寅此时也激动到全身颤抖了。他曾经听说过很多的传说,但是今天,见证了传说。 猛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长门身边,饶是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前方的长门,也瞬间背脊发凉。 忍村一直作为纯粹的忍者军事,其中的政治资本和基础简直不要太低,他只要拉拢好雾隐村,双方可以互相依存,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来互相博弈了。 在封闭了真元的进出口之后,封闭了心脏之后。这其实就是死亡状态。 先行的骑士已经冲到广雄的身前,举刀砍向他的头颅,金刀在空中格外的耀眼。 一开始团藏纲手逼宫火之国大名,他就觉得木叶完了。忍村再强,但显然大名的阶级更有名望和关系。 所谓的后厢房,其实就是柴房。而所谓的半个时辰,其实就是马上。 许天心中虽然惊喜,但还是压制自己,他不想在这里或者这个时候突破,虽然他心中很疑惑,自己领悟风之意境并没有提升多少,怎么就马上要突破了呢? 沈万象答:“谁毒杀了你的弟弟伊斯玛仪二世,就杀谁。” 科达班一愣,谁毒杀了我弟弟? 我弟弟不是病逝的吗? 不,加兹温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可科达班心里清楚,弟弟不可能是病逝。 此前他在彻尔德尔湖地区作战受伤,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没事。 大家在暗地里都谈妥了,准备废黜他,拥戴 第一个上场的家伙,普通天赋级别又低年龄也大,直接被淘汰。苏林目光在三个考官身上来回扫描,生命能量很强大。 完全听不出,这声音从何而来。但梦风可以确定,对方显然就是那神秘的梦魇之地主人。 一连串的真相已经有些难以接受,最后这个不亚于炸弹的消息更是把古舒娴直接炸懵了。 一道虚弱的声音由花丛里传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道十分狼狈的身影,由繁茂的花丛里面钻了出来。 叶凡没有理会秀情,直接走人,美人儿笑嘻嘻同白秀儿一同跟上。 星团不会坐视不理,如果是夏王星视频资料中那个一巴掌拍死红龙的人类出手,t47的结果只有一个,死亡。 正当杨成打量神秘人出神的时候,突然那神秘人的目光也是对准了杨成,虽然那帽子连他的眼睛都埋了去,但杨成依然感受到了一种咄咄逼人的目光。 搬到赵家,胡家肯定是不需要再弄什么功劳了,但李家如果能够分份功劳,那对他们家族肯定是有好处的,至于黄家,完全算是顺带,他这么一说,李志伟哪里还不知道这完全是为了他们家考虑? “我觉得也可以看看。”右边的白骑士武装老者打了一个哈欠,显然是和中间的老者处于同一阵营。 中年男子的声音,顿时是让在场包括严宏在内的所有人为之倒吸一口冷气。 “那就好,给我一个空档的地方,最好是闲置的破院什么的,在这里我怕会毁了这么美的地方。”君无月看看周围道。 虽然林风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国海武还是做了很多的准备,他就这样去心,里面没有把握对方的对手,非常的强大。他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害怕输在别人的手里面,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知深浅。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 宛若朝阳初射天地的光芒,剧烈耀光冲天,汹涌无比的浩瀚射线激射地爆天星而去。 跟着出来四个健壮的少年,到了钱天宇的身边就把钱天宇抬了起来。 而身后,唐寅此时也激动到全身颤抖了。他曾经听说过很多的传说,但是今天,见证了传说。 猛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长门身边,饶是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前方的长门,也瞬间背脊发凉。 忍村一直作为纯粹的忍者军事,其中的政治资本和基础简直不要太低,他只要拉拢好雾隐村,双方可以互相依存,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来互相博弈了。 在封闭了真元的进出口之后,封闭了心脏之后。这其实就是死亡状态。 先行的骑士已经冲到广雄的身前,举刀砍向他的头颅,金刀在空中格外的耀眼。 一开始团藏纲手逼宫火之国大名,他就觉得木叶完了。忍村再强,但显然大名的阶级更有名望和关系。 所谓的后厢房,其实就是柴房。而所谓的半个时辰,其实就是马上。 许天心中虽然惊喜,但还是压制自己,他不想在这里或者这个时候突破,虽然他心中很疑惑,自己领悟风之意境并没有提升多少,怎么就马上要突破了呢? 沈万象答:“谁毒杀了你的弟弟伊斯玛仪二世,就杀谁。” 科达班一愣,谁毒杀了我弟弟? 我弟弟不是病逝的吗? 不,加兹温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可科达班心里清楚,弟弟不可能是病逝。 此前他在彻尔德尔湖地区作战受伤,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没事。 大家在暗地里都谈妥了,准备废黜他,拥戴 第一个上场的家伙,普通天赋级别又低年龄也大,直接被淘汰。苏林目光在三个考官身上来回扫描,生命能量很强大。 完全听不出,这声音从何而来。但梦风可以确定,对方显然就是那神秘的梦魇之地主人。 一连串的真相已经有些难以接受,最后这个不亚于炸弹的消息更是把古舒娴直接炸懵了。 一道虚弱的声音由花丛里传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道十分狼狈的身影,由繁茂的花丛里面钻了出来。 叶凡没有理会秀情,直接走人,美人儿笑嘻嘻同白秀儿一同跟上。 星团不会坐视不理,如果是夏王星视频资料中那个一巴掌拍死红龙的人类出手,t47的结果只有一个,死亡。 正当杨成打量神秘人出神的时候,突然那神秘人的目光也是对准了杨成,虽然那帽子连他的眼睛都埋了去,但杨成依然感受到了一种咄咄逼人的目光。 搬到赵家,胡家肯定是不需要再弄什么功劳了,但李家如果能够分份功劳,那对他们家族肯定是有好处的,至于黄家,完全算是顺带,他这么一说,李志伟哪里还不知道这完全是为了他们家考虑? “我觉得也可以看看。”右边的白骑士武装老者打了一个哈欠,显然是和中间的老者处于同一阵营。 中年男子的声音,顿时是让在场包括严宏在内的所有人为之倒吸一口冷气。 “那就好,给我一个空档的地方,最好是闲置的破院什么的,在这里我怕会毁了这么美的地方。”君无月看看周围道。 虽然林风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国海武还是做了很多的准备,他就这样去心,里面没有把握对方的对手,非常的强大。他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害怕输在别人的手里面,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知深浅。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 宛若朝阳初射天地的光芒,剧烈耀光冲天,汹涌无比的浩瀚射线激射地爆天星而去。 跟着出来四个健壮的少年,到了钱天宇的身边就把钱天宇抬了起来。 而身后,唐寅此时也激动到全身颤抖了。他曾经听说过很多的传说,但是今天,见证了传说。 猛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长门身边,饶是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前方的长门,也瞬间背脊发凉。 忍村一直作为纯粹的忍者军事,其中的政治资本和基础简直不要太低,他只要拉拢好雾隐村,双方可以互相依存,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来互相博弈了。 在封闭了真元的进出口之后,封闭了心脏之后。这其实就是死亡状态。 先行的骑士已经冲到广雄的身前,举刀砍向他的头颅,金刀在空中格外的耀眼。 一开始团藏纲手逼宫火之国大名,他就觉得木叶完了。忍村再强,但显然大名的阶级更有名望和关系。 所谓的后厢房,其实就是柴房。而所谓的半个时辰,其实就是马上。 许天心中虽然惊喜,但还是压制自己,他不想在这里或者这个时候突破,虽然他心中很疑惑,自己领悟风之意境并没有提升多少,怎么就马上要突破了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新的三边总督 “你们真睡在一起了,我就感觉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怜儿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上面似乎还有水珠雾气。 “二长老,是我!”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听声音像是四长老。 三年前那个晚上他叫我滚的时候就说过,要是我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整死我。 虽然马克打包票,可是于薇一点都信不着他。伸手把菜单抢了回来,于薇又吃了几块菠萝,便懒得理会马克。 开走几十米山路,王凯就这样斩钉截铁地说了,那么剑道派的住址无疑就健在这个名叫长蛇山的地方了。 之后爱丽丝真的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的麻醉措施,她愣是一声没坑,让司徒航顺利的取下来炸弹,用干冰冻结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梁鸿心神俱死,当下他只能是石化了一般地望着那血花飞溅,碎布乱飘的烟尘迷团,尔后就重重地向着崖下的潭水之中,一头栽了下去了。 她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也能那么潇洒的离开就好了,就不用像是现在一样,一直被人威胁。 见到杨慎把自己给绑了,魏英连忙出声求饶。只是,让魏英没想到的是,听到他的话,杨慎竟是冷冷地笑了起来,那笑容让魏英感到一阵的害怕,心里预感到事情似乎不太妙。 付宏此话一出,厅中众人均是震惊地将目光转向戴着斗笠的陌生人,却都有些不确定付宏所言是真是假,这个头戴斗笠之人难道真有这等实力,连堂堂灵门宗长老江战都都不是对手? “我又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你们说了算的!”郑熙晨冷冷开口,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严格意义上说起来,三清与十二祖巫关系的确很近,盘古元神破碎残存三份成为三清,体内精血凝聚成十二团形成十二祖巫,残存的血脉化为巫族,都出自一体当然算得一家人。 第二句,战场中,最重要的武器不是你的智慧也不是你的手中的制式长剑,而是豁出去的决心。 管事的闻言将银票拿在手里看了看,随后叠好放进袖子里,然后取出丽娘卖身契交给程意。 看到郑熙晨走下楼梯,老爷子吩咐人拉着他的行礼走出去,佣人恭敬的打开房门,哀默着恭候着他走过。郑熙晨可以感受到这一刻哀伤的气氛,可以看出来所有人的不舍和不忍心,可他只能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他们一行人此行的目的地便就是那落幕之谷一方的人鱼部落边境,而这落幕之谷,不过是他们途径而过的地方之一。 廖秀章是第二天回来的,把余青气的够呛,当时就拿了家法出来,不过是一个竹板,这还是廖世善自己做出来的。 宁修决定一有机会便办了她,一旦她成为自己的枕边人肯定不会再像原来那样说话了。 看着整齐划一,自然而然的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势佣兵队列,卡尔的脑子中不禁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张守备跌跌撞撞出了杨府,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汗,匆匆地上了府上的轿子。 以前两兄妹很少进宫,因为宁皎月身体不好,不宜出门,宁曜阳又是个妹控,妹妹不去,他就在家里陪妹妹,省得妹妹孤单。 今日她虽然成功,将这件事情嫁祸到林月儿身上,但她的清白也没了,日后再想嫁给林清寒,只怕是再无可能。 由于被混沌黑雾遮盖了,他们看不清两道强大的存在是何种生灵,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恐怖的身躯,漆黑的鳞片,巨大的双眸,恐怖的触手在黑雾中挥舞着。 宋靳易郑重其事地跟她握了个手,随后又亲自把他送出了公司的大门。 要是这云国使者真的和林清寒有什么勾连的话,他的努力怕是要毁于一旦,月儿妹妹怕是要插翅难飞。 一位挥手之间,静止时间长河,任意行走在时间长河上的存在,不是她能够应对的,已经超出了她能掌控的范畴。 随着刘振的一声低喝,收魂伞猛然撑开,伞面旋转间,周围的黑雾竟被生生撕裂开来,露出了一线清明。 所以别说一锅土豆饼,就是梁红朗要吃十斤土豆,她都不带眨眼的。 另一个平头男保镖刚说完,就看到了有一股黑烟正顺着门缝内渗透出来。 是真的,还是……知晓了她的意图,故意骗自己,为了让她上钩,然后再折断自己的翅膀,将自己禁锢在他身边,成为他的禁脔? 可是听完天火关于界源和界源脉络的一席话语之后,常风震惊到了极致。 跟随着自己的头人袍泽去争那一线生机?若是转过身进到城中,活下去的希望会不会大上几分? “这样的仙丹,你就直接给吃了?”朱元璋淡淡的说道,似乎并不在意,但这句话里却蕴含着朱元璋对徐如意的忠心的拷问。 “登船,玄天宗全体修士登船,擂鼓,擂鼓。”看到如此一幕,常风不在有着任何的怀疑,再也顾不得收取资源,下达命令的同时,身影腾空而起向着旗舰之上疾飞而去。 宋云观察了下,桃花源大会的场景,和华夏古时候的庙会差不多,只是叫卖声,让人有些出戏。 “魔影已除,魂魄合体!急急如律令!”一句合体咒出口,桃木剑剑锋射出的金光,将困住的魂魄,直接送入常野的身体。 朴世明眼角肌肉抽动,目光如同恶狼死死的盯着叶青云不放,脑中闪过千万念头,但均没有一个方法能够稳稳的击杀叶青云,同时还保住儿子的全尸。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扶植爪牙 沈万象长话短说,直奔主题,把与波斯联手,在月氏河以南地区扶植两到三个汗国,以及科达班沙赫需要大明派遣军官教导队和政治顾问,这两个最要紧的问题讲给徐渭听。 徐渭默然沉思了一会,抬头答道:“第一件事,对安定我月氏河到葱岭边境非常重要!炸了窝的野蜂不好收拾,只有把它们变成有主的蜜蜂,才好驯服。 回到自己的房间,总觉的有的不可思议,我既然泡到唐悠悠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管了,现在就差生米煮成熟饭了。 对于吕香儿与吕二娘、吕洪的关系,叶顺从叶枫那里也是听说了的。他没有想到,那么可爱的吕香儿居然有那样悲惨的身世。同时,他也羡慕吕香儿没有了父母也享受到了亲情的幸福。至少,吕香儿是比他叶顺幸福的。 他进货粮食,可是用的八路军的新冀南币,这些鬼子的联币,在黑市上兑换成新冀南币,能兑换到一半就是奇迹了。 “什么事?”天生神色淡然的道,在没有弄明白对方的真实意图前,自己还是不能太过相信对方。 蛋糕就那么大,谁都想分一块,所以对于太子军而言,内忧外患,都是大问题。国外势力虎视眈眈,同样是他们的头号大敌。 胡老知道白炽是什么样的人物,就连他都对陈琅琊这么推崇,那自己更是不能跟陈琅琊站在对立面了。 下电梯之后,她第一时间的去到了自己的工位那边,现在换了一个新部门,各个方面她都需要重新熟悉一下。 点燃蜡烛后,我把蜡烛倾斜了一个角度,利用蜡烛火苗的热量,在地上滴了两滴蜡油。 两人聊了情况,可以看出葬月和ps家族里的内鬼不少,但是又能怎么样,几千人玩家里,总有会被收买的,给人放消息来收取费用也在正常不过。 随着厮杀的加剧,越来越多的孽气和灵气纷纷冲入对方军中,到最后,两种气体完全混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颜色上有着区别,根本就看不清楚战事的激烈。 转职修真者之后依旧用魔杖是哈利要求的,他冥冥中感应到自己似乎更加适合用魔杖。张教授想想也不错,神仙里抡铁塔的抡钵盂的抡石头的抡扇子的抡绳套的抡呼啦圈的啥没有,多一个抡木棒的也无所谓。 “陛下真乃是圣主,此真是我华夏之幸也……”孔胤植率先就表态支持皇帝。 道广天独自离去,沈以寒跟着祭云鸿来到一处神社旁的茅草屋内。 丽贝卡原本就清纯无比,再加上此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也就是这一天,在齐楚他们后边从蓬莱驶往朝鲜的少部分援军抵达海州城。 轻轻的木鱼敲击声,在房间内回荡,一声一声,有着一种别样的韵意,不会让人感到烦心,反倒还使听闻者生出静心之感。 搞不好哪天,自己还要位居他之下呢。所以这徐清道人比之上次又热情了许多。 龙战天的付出,龙紫葵一切都看在眼里,兄妹情深,她岂能不担心。 现在场上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纵剑九天,期待着游戏中最为紧张刺激的一幕。 孟婆阴冷一笑,突然挺直腰杆,瞬间,她的身上发生奇怪的一幕,不再苍老,一股强横的生机在体内冲击而出,仿佛春天的雷击木,再度焕发生机。 沈万象长话短说,直奔主题,把与波斯联手,在月氏河以南地区扶植两到三个汗国,以及科达班沙赫需要大明派遣军官教导队和政治顾问,这两个最要紧的问题讲给徐渭听。 徐渭默然沉思了一会,抬头答道:“第一件事,对安定我月氏河到葱岭边境非常重要!炸了窝的野蜂不好收拾,只有把它们变成有主的蜜蜂,才好驯服。 回到自己的房间,总觉的有的不可思议,我既然泡到唐悠悠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管了,现在就差生米煮成熟饭了。 对于吕香儿与吕二娘、吕洪的关系,叶顺从叶枫那里也是听说了的。他没有想到,那么可爱的吕香儿居然有那样悲惨的身世。同时,他也羡慕吕香儿没有了父母也享受到了亲情的幸福。至少,吕香儿是比他叶顺幸福的。 他进货粮食,可是用的八路军的新冀南币,这些鬼子的联币,在黑市上兑换成新冀南币,能兑换到一半就是奇迹了。 “什么事?”天生神色淡然的道,在没有弄明白对方的真实意图前,自己还是不能太过相信对方。 蛋糕就那么大,谁都想分一块,所以对于太子军而言,内忧外患,都是大问题。国外势力虎视眈眈,同样是他们的头号大敌。 胡老知道白炽是什么样的人物,就连他都对陈琅琊这么推崇,那自己更是不能跟陈琅琊站在对立面了。 下电梯之后,她第一时间的去到了自己的工位那边,现在换了一个新部门,各个方面她都需要重新熟悉一下。 点燃蜡烛后,我把蜡烛倾斜了一个角度,利用蜡烛火苗的热量,在地上滴了两滴蜡油。 两人聊了情况,可以看出葬月和ps家族里的内鬼不少,但是又能怎么样,几千人玩家里,总有会被收买的,给人放消息来收取费用也在正常不过。 随着厮杀的加剧,越来越多的孽气和灵气纷纷冲入对方军中,到最后,两种气体完全混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颜色上有着区别,根本就看不清楚战事的激烈。 转职修真者之后依旧用魔杖是哈利要求的,他冥冥中感应到自己似乎更加适合用魔杖。张教授想想也不错,神仙里抡铁塔的抡钵盂的抡石头的抡扇子的抡绳套的抡呼啦圈的啥没有,多一个抡木棒的也无所谓。 “陛下真乃是圣主,此真是我华夏之幸也……”孔胤植率先就表态支持皇帝。 道广天独自离去,沈以寒跟着祭云鸿来到一处神社旁的茅草屋内。 丽贝卡原本就清纯无比,再加上此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也就是这一天,在齐楚他们后边从蓬莱驶往朝鲜的少部分援军抵达海州城。 轻轻的木鱼敲击声,在房间内回荡,一声一声,有着一种别样的韵意,不会让人感到烦心,反倒还使听闻者生出静心之感。 搞不好哪天,自己还要位居他之下呢。所以这徐清道人比之上次又热情了许多。 龙战天的付出,龙紫葵一切都看在眼里,兄妹情深,她岂能不担心。 现在场上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纵剑九天,期待着游戏中最为紧张刺激的一幕。 孟婆阴冷一笑,突然挺直腰杆,瞬间,她的身上发生奇怪的一幕,不再苍老,一股强横的生机在体内冲击而出,仿佛春天的雷击木,再度焕发生机。 沈万象长话短说,直奔主题,把与波斯联手,在月氏河以南地区扶植两到三个汗国,以及科达班沙赫需要大明派遣军官教导队和政治顾问,这两个最要紧的问题讲给徐渭听。 徐渭默然沉思了一会,抬头答道:“第一件事,对安定我月氏河到葱岭边境非常重要!炸了窝的野蜂不好收拾,只有把它们变成有主的蜜蜂,才好驯服。 回到自己的房间,总觉的有的不可思议,我既然泡到唐悠悠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管了,现在就差生米煮成熟饭了。 对于吕香儿与吕二娘、吕洪的关系,叶顺从叶枫那里也是听说了的。他没有想到,那么可爱的吕香儿居然有那样悲惨的身世。同时,他也羡慕吕香儿没有了父母也享受到了亲情的幸福。至少,吕香儿是比他叶顺幸福的。 他进货粮食,可是用的八路军的新冀南币,这些鬼子的联币,在黑市上兑换成新冀南币,能兑换到一半就是奇迹了。 “什么事?”天生神色淡然的道,在没有弄明白对方的真实意图前,自己还是不能太过相信对方。 蛋糕就那么大,谁都想分一块,所以对于太子军而言,内忧外患,都是大问题。国外势力虎视眈眈,同样是他们的头号大敌。 胡老知道白炽是什么样的人物,就连他都对陈琅琊这么推崇,那自己更是不能跟陈琅琊站在对立面了。 下电梯之后,她第一时间的去到了自己的工位那边,现在换了一个新部门,各个方面她都需要重新熟悉一下。 点燃蜡烛后,我把蜡烛倾斜了一个角度,利用蜡烛火苗的热量,在地上滴了两滴蜡油。 两人聊了情况,可以看出葬月和ps家族里的内鬼不少,但是又能怎么样,几千人玩家里,总有会被收买的,给人放消息来收取费用也在正常不过。 随着厮杀的加剧,越来越多的孽气和灵气纷纷冲入对方军中,到最后,两种气体完全混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颜色上有着区别,根本就看不清楚战事的激烈。 转职修真者之后依旧用魔杖是哈利要求的,他冥冥中感应到自己似乎更加适合用魔杖。张教授想想也不错,神仙里抡铁塔的抡钵盂的抡石头的抡扇子的抡绳套的抡呼啦圈的啥没有,多一个抡木棒的也无所谓。 “陛下真乃是圣主,此真是我华夏之幸也……”孔胤植率先就表态支持皇帝。 道广天独自离去,沈以寒跟着祭云鸿来到一处神社旁的茅草屋内。 丽贝卡原本就清纯无比,再加上此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也就是这一天,在齐楚他们后边从蓬莱驶往朝鲜的少部分援军抵达海州城。 轻轻的木鱼敲击声,在房间内回荡,一声一声,有着一种别样的韵意,不会让人感到烦心,反倒还使听闻者生出静心之感。 搞不好哪天,自己还要位居他之下呢。所以这徐清道人比之上次又热情了许多。 龙战天的付出,龙紫葵一切都看在眼里,兄妹情深,她岂能不担心。 现在场上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纵剑九天,期待着游戏中最为紧张刺激的一幕。 孟婆阴冷一笑,突然挺直腰杆,瞬间,她的身上发生奇怪的一幕,不再苍老,一股强横的生机在体内冲击而出,仿佛春天的雷击木,再度焕发生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明变化太快了 大家顺着王用汲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路边正在修筑一座要塞式的建筑,上千人在辛勤劳作。 他们都是青壮男子,脸和胳膊都被晒得发黑。穿着棉布衣服,头包着一块头巾,头巾和衣服被汗水浸湿。 有的推着独轮车,上面装满了泥沙砖石。 有的四到六人为一组,每人拉着一根绳子,绳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大石圆盘。 “在哪儿?”李胜虎马上反问,很急的样子,看他状态,恨不得马上挥兵十万将养蛊人抓住剁成肉酱。 过去端木焕只存在端木风的口中,姜清月多次听端木风提及这位兄长如何绝代,潜移默化中被端木风影响,十分崇拜这个素未蒙面的人。 作为母亲她对自己的儿子非常了解,他一向言出必行,如果自己真的把苏暖暖怎么样了,他一定不会对雪儿手软。 他与其他大内八御一样,在大内是一个传说,很有名,但谁都没他特殊,据传说,他乃是江湖人出身,是被康隆基招入宫的,他非常神秘,内廷绝大多数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仙师神通广大,定能铲除了那妖怪,还我何阳郡朗朗乾坤!”越成儒率领众人躬身拜道。 杀伐天地间,惨烈惊冥土,血流千里浪,尸横万里域。此时的苍茫大地上,血色凄艳而无穷,嘶吼声震动天宇,杀声更是直冲霄汉。 来的只是重要的,或有特殊任务的,亦或者是传信的,将要参与今夜参加行动的大部分人手,都已经在外面各处待命,并不需要过来。 华天等人到达这里之后,已经有人离开了队伍,开始独自行动。不过由于这片古战场依旧在飘渺孤鸿阵的笼罩范围内,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十分谨慎,聚在一起没有离开。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就连断水流见了许多次都觉得震撼莫名,气氛也不知不觉的变得多了一份肃穆庄重。 张顺然虽然紧皱眉头,可却并未因此出手,不仅仅是他,他身边的那些天罡宗师,那些大人物,比如王通,比如吉藏法师,也都没出手。 “明天没有,有事吗?”看看木子能不能挤出一些时间来,如果她需要也是可以的。 幸福也在路上,要靠你自己去感受,去体会,去领悟。它一直在你左右,只是你是否发现了它。 李牧也想出了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再制作几张有复活能力的卡牌,不过到时候又要重新喂卡了。 她只能先交给手下去调查,于是她当即给手下发了条短信,让手下查查这个号码的机主是谁,身份是什么。 幽岭的这段故事,我也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这里从此以后两边都建起了铁丝网。 他的眸光坚定,妘兮知道不能阻止他的决定,虽然并不觉得需要他一起去,却还是微微点头。 顾太太一听到儿子永远都是冷冰冰地声音就来气,这两年还好了一些。“我还有五分钟到你家,你在吗?”这个时候应该不在。 叶苍天大惊,这是重叠基本神纹,他没有想到,花千树竟然会使用神纹术,而且看他结印的动作,已经十分的娴熟了,看来花千树不只是武道厉害,神纹术也是十分的厉害。 “那算了,我也不去了。”她在学着放低姿态,当然懂,可自己不需要她如此,她就做她自己就好。可能让自己偶尔动心的就是她的本真,她的不同,她的自我和她不把自己当回事,却又偶尔会做起心里有自己的事。 大家顺着王用汲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路边正在修筑一座要塞式的建筑,上千人在辛勤劳作。 他们都是青壮男子,脸和胳膊都被晒得发黑。穿着棉布衣服,头包着一块头巾,头巾和衣服被汗水浸湿。 有的推着独轮车,上面装满了泥沙砖石。 有的四到六人为一组,每人拉着一根绳子,绳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大石圆盘。 “在哪儿?”李胜虎马上反问,很急的样子,看他状态,恨不得马上挥兵十万将养蛊人抓住剁成肉酱。 过去端木焕只存在端木风的口中,姜清月多次听端木风提及这位兄长如何绝代,潜移默化中被端木风影响,十分崇拜这个素未蒙面的人。 作为母亲她对自己的儿子非常了解,他一向言出必行,如果自己真的把苏暖暖怎么样了,他一定不会对雪儿手软。 他与其他大内八御一样,在大内是一个传说,很有名,但谁都没他特殊,据传说,他乃是江湖人出身,是被康隆基招入宫的,他非常神秘,内廷绝大多数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仙师神通广大,定能铲除了那妖怪,还我何阳郡朗朗乾坤!”越成儒率领众人躬身拜道。 杀伐天地间,惨烈惊冥土,血流千里浪,尸横万里域。此时的苍茫大地上,血色凄艳而无穷,嘶吼声震动天宇,杀声更是直冲霄汉。 来的只是重要的,或有特殊任务的,亦或者是传信的,将要参与今夜参加行动的大部分人手,都已经在外面各处待命,并不需要过来。 华天等人到达这里之后,已经有人离开了队伍,开始独自行动。不过由于这片古战场依旧在飘渺孤鸿阵的笼罩范围内,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十分谨慎,聚在一起没有离开。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就连断水流见了许多次都觉得震撼莫名,气氛也不知不觉的变得多了一份肃穆庄重。 张顺然虽然紧皱眉头,可却并未因此出手,不仅仅是他,他身边的那些天罡宗师,那些大人物,比如王通,比如吉藏法师,也都没出手。 “明天没有,有事吗?”看看木子能不能挤出一些时间来,如果她需要也是可以的。 幸福也在路上,要靠你自己去感受,去体会,去领悟。它一直在你左右,只是你是否发现了它。 李牧也想出了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再制作几张有复活能力的卡牌,不过到时候又要重新喂卡了。 她只能先交给手下去调查,于是她当即给手下发了条短信,让手下查查这个号码的机主是谁,身份是什么。 幽岭的这段故事,我也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这里从此以后两边都建起了铁丝网。 他的眸光坚定,妘兮知道不能阻止他的决定,虽然并不觉得需要他一起去,却还是微微点头。 顾太太一听到儿子永远都是冷冰冰地声音就来气,这两年还好了一些。“我还有五分钟到你家,你在吗?”这个时候应该不在。 叶苍天大惊,这是重叠基本神纹,他没有想到,花千树竟然会使用神纹术,而且看他结印的动作,已经十分的娴熟了,看来花千树不只是武道厉害,神纹术也是十分的厉害。 “那算了,我也不去了。”她在学着放低姿态,当然懂,可自己不需要她如此,她就做她自己就好。可能让自己偶尔动心的就是她的本真,她的不同,她的自我和她不把自己当回事,却又偶尔会做起心里有自己的事。 大家顺着王用汲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路边正在修筑一座要塞式的建筑,上千人在辛勤劳作。 他们都是青壮男子,脸和胳膊都被晒得发黑。穿着棉布衣服,头包着一块头巾,头巾和衣服被汗水浸湿。 有的推着独轮车,上面装满了泥沙砖石。 有的四到六人为一组,每人拉着一根绳子,绳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大石圆盘。 “在哪儿?”李胜虎马上反问,很急的样子,看他状态,恨不得马上挥兵十万将养蛊人抓住剁成肉酱。 过去端木焕只存在端木风的口中,姜清月多次听端木风提及这位兄长如何绝代,潜移默化中被端木风影响,十分崇拜这个素未蒙面的人。 作为母亲她对自己的儿子非常了解,他一向言出必行,如果自己真的把苏暖暖怎么样了,他一定不会对雪儿手软。 他与其他大内八御一样,在大内是一个传说,很有名,但谁都没他特殊,据传说,他乃是江湖人出身,是被康隆基招入宫的,他非常神秘,内廷绝大多数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仙师神通广大,定能铲除了那妖怪,还我何阳郡朗朗乾坤!”越成儒率领众人躬身拜道。 杀伐天地间,惨烈惊冥土,血流千里浪,尸横万里域。此时的苍茫大地上,血色凄艳而无穷,嘶吼声震动天宇,杀声更是直冲霄汉。 来的只是重要的,或有特殊任务的,亦或者是传信的,将要参与今夜参加行动的大部分人手,都已经在外面各处待命,并不需要过来。 华天等人到达这里之后,已经有人离开了队伍,开始独自行动。不过由于这片古战场依旧在飘渺孤鸿阵的笼罩范围内,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十分谨慎,聚在一起没有离开。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就连断水流见了许多次都觉得震撼莫名,气氛也不知不觉的变得多了一份肃穆庄重。 张顺然虽然紧皱眉头,可却并未因此出手,不仅仅是他,他身边的那些天罡宗师,那些大人物,比如王通,比如吉藏法师,也都没出手。 “明天没有,有事吗?”看看木子能不能挤出一些时间来,如果她需要也是可以的。 幸福也在路上,要靠你自己去感受,去体会,去领悟。它一直在你左右,只是你是否发现了它。 李牧也想出了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再制作几张有复活能力的卡牌,不过到时候又要重新喂卡了。 她只能先交给手下去调查,于是她当即给手下发了条短信,让手下查查这个号码的机主是谁,身份是什么。 幽岭的这段故事,我也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这里从此以后两边都建起了铁丝网。 他的眸光坚定,妘兮知道不能阻止他的决定,虽然并不觉得需要他一起去,却还是微微点头。 顾太太一听到儿子永远都是冷冰冰地声音就来气,这两年还好了一些。“我还有五分钟到你家,你在吗?”这个时候应该不在。 叶苍天大惊,这是重叠基本神纹,他没有想到,花千树竟然会使用神纹术,而且看他结印的动作,已经十分的娴熟了,看来花千树不只是武道厉害,神纹术也是十分的厉害。 “那算了,我也不去了。”她在学着放低姿态,当然懂,可自己不需要她如此,她就做她自己就好。可能让自己偶尔动心的就是她的本真,她的不同,她的自我和她不把自己当回事,却又偶尔会做起心里有自己的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利国益民的千秋工程 下了马的沈万象站在地上,双手握住驳壳枪,警卫员站在他身边,随时待命。王用汲站在他的另一边稍后的位置,跃跃欲试。“千鹤,快开枪,让我也过过瘾。”沈万象举着驳壳枪,枪管前端的准星对准了十几米外的一只野兔。稍微调整一下,把它与准星还有枪机上的标尺凹槽套在一条线上。三点一线了苏婉儿,离开九霄灵泉时,遇到方露萱,并历经两个月来到了云之巅。在她没日没夜的研究下,短时间就被她研究出独一份的养肤型胭脂水粉。虽然技能抽取、御前试合这类贴纸也很致命,但那终究是下個回合的事情。算计也落了空,瞧对方不依不饶的样子,自己的把柄又被他抓在手中,顿时无可奈何的哀求道。季希理从浴室里吐完出来,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听见门外有人说话。众修士哗然,若是前面一次知识试探,那么这一次便是赤裸裸的挑衅了,不错,正是对北衍剑宗这样的庞然大物的一次挑衅。眼前是一张凶神恶煞的中年汉子的脸,与之前听到的声音十分匹配。“张世初既然能花钱雇人打你,我就能找人替你作证。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严惩张世初。”叶蓁蓁给了方萃玉一个坚定的眼神。一连几杯酒下肚,何东胃里已经像火烧一般,再喝下去要闹人命了。看到云成杀气腾腾的眼神,林武立即明白对方要对自己兄弟两人动手。四目相对,当感受到林轩的目光之时,不知道为什么,苏若冰突然有一种特别想哭的冲动。只要能让林轩解穴,帮他取掉身上这种奇怪的感觉,不再痛苦,胡大洋什么都能做到,他已经顾不上别的了,亟不可待的喊道。“我怎么会在这?”李卓有些疑惑,不过片刻之后,李卓便慢慢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轰”的一声,雷霆座印当即就是被轰炸开来,化作无尽的雷光,飘散于天际。杨胖子有了一颗乐观的心,在自己父母面前总是乐呵呵的,经常说喜欢胖一点。凌晴岚依稀记得幼年时她犯错之后娘亲总是手下不留情,她爹如果敢劝阻的话也会被一顿臭骂。只有她的师叔不怕她娘亲,每次都是将她一把抱走,让她娘亲有火没处发,只能撒在她爹头上。即便如此,李兰月仍旧有些不敢置信,三四年的时间,从一个普通人修炼到分神期。霜天神潭,天霜宗无数大限将至的长老、执事,甚至是宗主,都是会选择在这里坐化,将自己体内的能量挥发出去,散入潭水之中。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操作台平息颤抖后,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平静。这次他的目标是修炼天罡三十六术,哪怕不全部修炼成,最起码也要学会几种秘术,这样在神秘金页出现之后他才能位于不败之地。甚至,连辩解都懒得辩解了,一股魔帝风采展现无遗,这倒是让不少人为之惊愕。其实周楚的英语早就是专业水平了,但是这个必须要一个中间人,而且周楚也说了,索罗斯身边的人最好也回避。索罗斯虽然有疑问,但是没有坚持。“你们玩吧,有时间我跟高老爷子好好聊聊”马天宝看着高兰说道,转身的一瞬间还看了看李浩,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章 昆崚导游刘把头 沈万象和王用汲凑到井池边上看,左右看不出个究竟来。刘把头过来,给他们解释。他指着一个密封的水泥池说:“这是蓄水池,直通暗渠。暗渠的水流到这里,积了一部分,多出的又从出口流回暗渠。”蓄水池旁边有一个工具,铸铁造的圆筒,底部是一个水泥式的垒块。圆筒上方是木制出水口,出口向想到了蔬菜种植的美好前景,梁飞也是大为欣喜,脑中更是憧憬着蔬菜大卖的种种画面来。这么大一个家族,因为这么一句玩笑话,而大发雷霆,还真是会被人说一点度量都没有。陈锋一路横冲直撞的走过去,引起了周围的人一阵阵鸡飞狗跳的,纷纷骂他,但是陈锋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现在依然还是处于幽魂的状态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梁飞是在引导他们,想让他们跟着自已走,这样才能掉处自已的套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猜她是想说皇位的事。”马程峰抱着艾琳公主道。射向西门狂的魂力弹和魂力箭,在马上就要穿进西门狂身体的瞬间。林雪只是普通人,昨天受到毒蜘蛛的攻击,他最害怕留下后遗症。千钧一之际,李三冷汗如浆,扑簌簌的从身上甩出,他的牙根紧咬双臂横在胸前想要挡住秦凡这一拳。代可心看到梁飞正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更是委屈到极点,她立刻将自己藏进棉被里,不敢面对梁飞。削薄的嘴唇轻启:“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也爱上我,那我,就不再恨你了。”但芊芊并没有听见,那句话就像石头一样沉入了湖底,而他亦不会再重复第二遍。“写什么,让我看看?”当他拿到那本娱乐杂志后,芊芊也阻止不了。不管是她还是父亲,有意无意的所起印天朝与舒陌的事情,印行远要么绝口不提要么就是含糊带过,反正就是跟原先的态度来了个完全相反。他为人向来低调喜静,第一眼便对这别院有了极大的好感,心想若是能与灵儿住在这样的地方,安静而祥和,幸福而美满,让自己呆一辈子也愿意。一路上,初七都不说话,很安静,一直在想着,到底该怎么跟简亦扬说起。看着不断忙进忙出的大夫,安悠然独自坐在屋子外的台阶上怔怔的发呆。芊芊无语地盯着那消失的背影,轻叹了下视线才收回来,这下子她可麻烦了,又不敢打电话给言丞谦来处理,自己又没有相熟的车行,该如何是好呢?“姐,你最近到底闹什么了?”叶晓君拿着鼠标,吧嗒吧嗒的摁着。“初七,你不舒服吗?喝口水吧,会舒服一点的。”一同还拿过一杯温水递给初七。但唯一不变的是,骨子里那份傲气,不管外表装的如何谦虚,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这下,你们知道了吧?九夫人可不是好惹的。”林翎对着那些山贼笑道,把狼飞贼的脸气得惨绿。这种得意的表情被夜晨瞪了一眼之后立刻收起来了。说起老面,曹平笑容有些淡了下去,家里还有爷爷一块好几十年的老面呢!将近三年没回家,老面都变成死面了吧?杨千叶赶到,但只是静静的待在了下路河道的草丛里,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大招冷却时间还有五秒。 第一百五十章 昆崚导游刘把头 沈万象和王用汲凑到井池边上看,左右看不出个究竟来。 刘把头过来,给他们解释。 他指着一个密封的水泥池说:“这是蓄水池,直通暗渠。暗渠的水流到这里,积了一部分,多出的又从出口流回暗渠。” 蓄水池旁边有一个工具,铸铁造的圆筒,底部是一个水泥式的垒块。 圆筒上方是木制出水口,出口向 想到了蔬菜种植的美好前景,梁飞也是大为欣喜,脑中更是憧憬着蔬菜大卖的种种画面来。 这么大一个家族,因为这么一句玩笑话,而大发雷霆,还真是会被人说一点度量都没有。 陈锋一路横冲直撞的走过去,引起了周围的人一阵阵鸡飞狗跳的,纷纷骂他,但是陈锋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现在依然还是处于幽魂的状态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梁飞是在引导他们,想让他们跟着自已走,这样才能掉处自已的套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猜她是想说皇位的事。”马程峰抱着艾琳公主道。 射向西门狂的魂力弹和魂力箭,在马上就要穿进西门狂身体的瞬间。 林雪只是普通人,昨天受到毒蜘蛛的攻击,他最害怕留下后遗症。 千钧一之际,李三冷汗如浆,扑簌簌的从身上甩出,他的牙根紧咬双臂横在胸前想要挡住秦凡这一拳。 代可心看到梁飞正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更是委屈到极点,她立刻将自己藏进棉被里,不敢面对梁飞。 削薄的嘴唇轻启:“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也爱上我,那我,就不再恨你了。”但芊芊并没有听见,那句话就像石头一样沉入了湖底,而他亦不会再重复第二遍。 “写什么,让我看看?”当他拿到那本娱乐杂志后,芊芊也阻止不了。 不管是她还是父亲,有意无意的所起印天朝与舒陌的事情,印行远要么绝口不提要么就是含糊带过,反正就是跟原先的态度来了个完全相反。 他为人向来低调喜静,第一眼便对这别院有了极大的好感,心想若是能与灵儿住在这样的地方,安静而祥和,幸福而美满,让自己呆一辈子也愿意。 一路上,初七都不说话,很安静,一直在想着,到底该怎么跟简亦扬说起。 看着不断忙进忙出的大夫,安悠然独自坐在屋子外的台阶上怔怔的发呆。 芊芊无语地盯着那消失的背影,轻叹了下视线才收回来,这下子她可麻烦了,又不敢打电话给言丞谦来处理,自己又没有相熟的车行,该如何是好呢? “姐,你最近到底闹什么了?”叶晓君拿着鼠标,吧嗒吧嗒的摁着。 “初七,你不舒服吗?喝口水吧,会舒服一点的。”一同还拿过一杯温水递给初七。 但唯一不变的是,骨子里那份傲气,不管外表装的如何谦虚,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这下,你们知道了吧?九夫人可不是好惹的。”林翎对着那些山贼笑道,把狼飞贼的脸气得惨绿。这种得意的表情被夜晨瞪了一眼之后立刻收起来了。 说起老面,曹平笑容有些淡了下去,家里还有爷爷一块好几十年的老面呢!将近三年没回家,老面都变成死面了吧? 杨千叶赶到,但只是静静的待在了下路河道的草丛里,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大招冷却时间还有五秒。 沈万象和王用汲凑到井池边上看,左右看不出个究竟来。 刘把头过来,给他们解释。 他指着一个密封的水泥池说:“这是蓄水池,直通暗渠。暗渠的水流到这里,积了一部分,多出的又从出口流回暗渠。” 蓄水池旁边有一个工具,铸铁造的圆筒,底部是一个水泥式的垒块。 圆筒上方是木制出水口,出口向 想到了蔬菜种植的美好前景,梁飞也是大为欣喜,脑中更是憧憬着蔬菜大卖的种种画面来。 这么大一个家族,因为这么一句玩笑话,而大发雷霆,还真是会被人说一点度量都没有。 陈锋一路横冲直撞的走过去,引起了周围的人一阵阵鸡飞狗跳的,纷纷骂他,但是陈锋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现在依然还是处于幽魂的状态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梁飞是在引导他们,想让他们跟着自已走,这样才能掉处自已的套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猜她是想说皇位的事。”马程峰抱着艾琳公主道。 射向西门狂的魂力弹和魂力箭,在马上就要穿进西门狂身体的瞬间。 林雪只是普通人,昨天受到毒蜘蛛的攻击,他最害怕留下后遗症。 千钧一之际,李三冷汗如浆,扑簌簌的从身上甩出,他的牙根紧咬双臂横在胸前想要挡住秦凡这一拳。 代可心看到梁飞正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更是委屈到极点,她立刻将自己藏进棉被里,不敢面对梁飞。 削薄的嘴唇轻启:“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也爱上我,那我,就不再恨你了。”但芊芊并没有听见,那句话就像石头一样沉入了湖底,而他亦不会再重复第二遍。 “写什么,让我看看?”当他拿到那本娱乐杂志后,芊芊也阻止不了。 不管是她还是父亲,有意无意的所起印天朝与舒陌的事情,印行远要么绝口不提要么就是含糊带过,反正就是跟原先的态度来了个完全相反。 他为人向来低调喜静,第一眼便对这别院有了极大的好感,心想若是能与灵儿住在这样的地方,安静而祥和,幸福而美满,让自己呆一辈子也愿意。 一路上,初七都不说话,很安静,一直在想着,到底该怎么跟简亦扬说起。 看着不断忙进忙出的大夫,安悠然独自坐在屋子外的台阶上怔怔的发呆。 芊芊无语地盯着那消失的背影,轻叹了下视线才收回来,这下子她可麻烦了,又不敢打电话给言丞谦来处理,自己又没有相熟的车行,该如何是好呢? “姐,你最近到底闹什么了?”叶晓君拿着鼠标,吧嗒吧嗒的摁着。 “初七,你不舒服吗?喝口水吧,会舒服一点的。”一同还拿过一杯温水递给初七。 但唯一不变的是,骨子里那份傲气,不管外表装的如何谦虚,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这下,你们知道了吧?九夫人可不是好惹的。”林翎对着那些山贼笑道,把狼飞贼的脸气得惨绿。这种得意的表情被夜晨瞪了一眼之后立刻收起来了。 说起老面,曹平笑容有些淡了下去,家里还有爷爷一块好几十年的老面呢!将近三年没回家,老面都变成死面了吧? 杨千叶赶到,但只是静静的待在了下路河道的草丛里,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大招冷却时间还有五秒。 沈万象和王用汲凑到井池边上看,左右看不出个究竟来。 刘把头过来,给他们解释。 他指着一个密封的水泥池说:“这是蓄水池,直通暗渠。暗渠的水流到这里,积了一部分,多出的又从出口流回暗渠。” 蓄水池旁边有一个工具,铸铁造的圆筒,底部是一个水泥式的垒块。 圆筒上方是木制出水口,出口向 想到了蔬菜种植的美好前景,梁飞也是大为欣喜,脑中更是憧憬着蔬菜大卖的种种画面来。 这么大一个家族,因为这么一句玩笑话,而大发雷霆,还真是会被人说一点度量都没有。 陈锋一路横冲直撞的走过去,引起了周围的人一阵阵鸡飞狗跳的,纷纷骂他,但是陈锋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现在依然还是处于幽魂的状态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梁飞是在引导他们,想让他们跟着自已走,这样才能掉处自已的套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猜她是想说皇位的事。”马程峰抱着艾琳公主道。 射向西门狂的魂力弹和魂力箭,在马上就要穿进西门狂身体的瞬间。 林雪只是普通人,昨天受到毒蜘蛛的攻击,他最害怕留下后遗症。 千钧一之际,李三冷汗如浆,扑簌簌的从身上甩出,他的牙根紧咬双臂横在胸前想要挡住秦凡这一拳。 代可心看到梁飞正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更是委屈到极点,她立刻将自己藏进棉被里,不敢面对梁飞。 削薄的嘴唇轻启:“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也爱上我,那我,就不再恨你了。”但芊芊并没有听见,那句话就像石头一样沉入了湖底,而他亦不会再重复第二遍。 “写什么,让我看看?”当他拿到那本娱乐杂志后,芊芊也阻止不了。 不管是她还是父亲,有意无意的所起印天朝与舒陌的事情,印行远要么绝口不提要么就是含糊带过,反正就是跟原先的态度来了个完全相反。 他为人向来低调喜静,第一眼便对这别院有了极大的好感,心想若是能与灵儿住在这样的地方,安静而祥和,幸福而美满,让自己呆一辈子也愿意。 一路上,初七都不说话,很安静,一直在想着,到底该怎么跟简亦扬说起。 看着不断忙进忙出的大夫,安悠然独自坐在屋子外的台阶上怔怔的发呆。 芊芊无语地盯着那消失的背影,轻叹了下视线才收回来,这下子她可麻烦了,又不敢打电话给言丞谦来处理,自己又没有相熟的车行,该如何是好呢? “姐,你最近到底闹什么了?”叶晓君拿着鼠标,吧嗒吧嗒的摁着。 “初七,你不舒服吗?喝口水吧,会舒服一点的。”一同还拿过一杯温水递给初七。 但唯一不变的是,骨子里那份傲气,不管外表装的如何谦虚,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这下,你们知道了吧?九夫人可不是好惹的。”林翎对着那些山贼笑道,把狼飞贼的脸气得惨绿。这种得意的表情被夜晨瞪了一眼之后立刻收起来了。 说起老面,曹平笑容有些淡了下去,家里还有爷爷一块好几十年的老面呢!将近三年没回家,老面都变成死面了吧? 杨千叶赶到,但只是静静的待在了下路河道的草丛里,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大招冷却时间还有五秒。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路东行到西安 在远处,在随风飘荡,起伏不定的金色麦海的另一边,有密密麻麻的几排防护林。刘把头指着那几排防护林说。“修直道时,那里被一并被种下防护林,用的就是这暗渠的水。很多人都说是浪费,那边再过去就是荒地戈壁。但是我说啊,那里是给修铁路准备的!”沈万象很惊讶地问道:“刘把头,你是怎如果说魔尊掌控了一丝宿命的力量,那么杀神就是空间大道圆满。如果不是镇魔宗主无端端传出了陨落的消息,镇魔宗更是大搞了一场葬礼和继任大典出来,到此时只怕八大势力也依然不会停下战斗,而付出代价的却依然还是他们这些二等势力。“不知死活的孽种,也敢闯入我们家族的圣地,今天,他注定插翅难逃。”紫发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而dc漫画身为和漫威一样的漫画巨头,这一次的电影实在是有失水准,而且现在这样的票房完全符合他们对这部电影的评价。成始源可听莱昂纳多说过很多次,克里斯托弗诺兰是一个非常棒的导演。他们认为成始源现在的名气和他的实力严重不符,他只是运气不错,碰巧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好机会而已。神武大陆的武者,通用的货币是元石,而地球祖星方面,则有专门的统一货币。“誊写在山水画上的族谱!这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李乘挠了挠头,不由得疑惑的说道。这气息凝炼如钢丝,一时半会无法融解,索性这缕阴冷气息后劲不足,杜汶可以暂不理会。骨剑猛的一抖,化作一道惨白剑光,剑光分化,瞬间幻出了七点寒星,直刺陈铮。天生实在是耗尽了气力,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得缓缓的摇了摇头:表示这是他应该做的,不必在意。傅洋刚才已经和玉藻前说过,他的真实身份,以及日国三神器真正的由来了都是昆仑万神宫傅家老祖的贴身之物元劫珠分裂而成。我眼睛甚至不敢眨一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石室转了过去,然后竟然天衣无缝的和后面的石头融合,好似整块石头完好如初,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这石头里藏着一间一百多平米的石室。围绕在程慧娴身边的几个猪朋狗友纷纷笑道,程慧娴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损了,能够大大的出上一口恶气。而他在缅甸的这几天,已经发现了不下五位道修的气息,他们都在各大玉石交流之地转悠,其目的肯定也是上品的玉料甚至是传说中的玉髓。其实所谓的82年拉菲,这些年在国内炒作得人尽皆知,真真假假一般人根本分不清,刘岚他爹要是送这个,教授心里说不定还得犯嘀咕。因为心智清晰之时仔细感应自己的肉身在洗经伐髓时的变化,对他的修行也有着极大的帮助,能让在更微观的情况查觉到体内细微变化,甚至有一些修行上的疑难问题也因此而解开。顷刻间那强壮的血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它已经融化成一块块血肉紧贴着孔炼舜每一寸肌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肉球一样。只有喜欢闹事而不知轻重的张春华则对此大为赞同,别说只是一个郭太后了,就是把曹睿绑了她都敢。你不攻打瓯雒,吕宁我们在这好好养着,谁也不会碰。你若是执意攻打,那么不好意思,这顶绿帽子立即奉上,大婚当即举行。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这个真不懂啊! 李三才看过电报内容,接着石星的话说:“抚台,国朝丁忧制度,隆庆年间就改了,改为百日守孝。此制遵循十几年,早成定制。而今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抚台,醉翁之意不在酒。”煤油灯灯火明亮,照亮了大半间房间。石星点点头,微闭着眼睛,大半个身子往后一靠,身子还在明亮处,脸却在阴影里若隐若现。他们还从未见过力量如此惊人的幼崽,也不知道是哪个部落,送来的幼崽竟然这么极端,一个这么强,一个那么弱。捡起地上的异种图鉴,陆铭看着黑兽菲奥娜的尸体,并未着急收集这具尸骸。5、忠诚度手环:将该手环戴到目标手腕之后,如果目标对宿主有任何不利想法,则该手环将会释放出强大的电流,麻痹目标心脏。怎么说也是多少年的合作伙伴了,多少得给点情绪表示,语言上起码附和一下。白桃桃随便找了个路边摊要了一碗白水面,想了想肚子里的孩子,又加了个水煮蛋。巫秋秋嘴角抽了抽,要不是知道兽人不会吃螃蟹,她都差点以为熊江是要独吞这些螃蟹。起初刚认识陆子野的时候,她还觉得是碰到一个能帮自己分摊压力的人才。只不过,香烟的火光是静止的,没有继续燃烧,保持着香烟进去前一秒的状态。陈刘氏见状只得帮着一起,但别看他们离开了,但陈刘氏气不过还在那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看着范掌柜,白桃桃想想又觉得也没什么好好奇的,谁说开粮铺的就不能有别的副业呢?有夏洛的话,仿佛是给了莫墨儿无限的勇气。她走到了池水边,双手握着扶手,一点点,一点点地走了下来。当她的双脚落入了池水中,池水瞬间淹没到了她的胸口。他说不下去了,扭过头看着门口的方向,我知道他在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不得不承认,虽然心里的某个角落在面对他时还有些别扭——她很想此刻当机立断地高冷拒绝,好宣泄自己一年来的萧条与幻灭。尹擎宇后来告诉萧遥,铁柔被放出来了,因为温睿修的上下奔走,也因为铁行风的义正言辞,内举不避亲。关雎尔目瞪口呆地瞅着妖袅的曲筱绡,实在看不出此人身上有任何过来人的天凉好个秋的影子。钱九九有些想不太明白,其实,这个问题,连钱世荣自己都回答不了。所以,他干脆也不回答了,就这样闷头吃着水果,速度了。我到达那里后,医生单独带着我去停尸房看詹东妈妈最后一眼,就那一眼,让差点昏厥了过去。尤其是现在许岚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就不信,慕影辰能抵挡的住。果然,在慕影辰的面前,不能和许岚争短长。否则吃亏的永远是自己。司空琰绯盯着晗月紧随在明路身边的背影,头一仰,将酒液一饮而尽。可是,为什么总有一种感觉,站在船头的那个赤裸着上身的死变态,露出撒旦似的微笑。听到谢琉璟的怒吼,他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的烤肉,好在最后握紧了。汐月被当做自家人一样上了炕,盘腿坐在王家的炕上,王奶奶就在她身边。我寻思着这两条路,觉得从石子窝越过沙峰这条路能保险点,虽说途中有不少沙井,可相比起那些密密麻麻的沙蛇我更愿意走这条路。当然,沈天明的才华不可否认,但是真正支撑起天明集团爬到现在位置的,那是陆风的名声。一夏不知道那名司机怎么样了,因为自己在被那些人押上那辆车,眼睛被蒙上的时候,最后进入自己眼帘就是那名司机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然后自己的眼前就是一片黑暗。血衣修者足足后退了二十步才止住了后退的惯性,只听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吐了出来。此时狐族族长原本,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的模样,此时却是变得非常滑稽,现在他那原本,柔软且光滑的皮毛全部都被烧糊了,而他那一根手臂则是被烧成了黑炭。汐月摇摇头,“不用了,奶奶我爸在楼下等我呢,他开车来的所以不用这么麻烦,送来送去的。”罗奇越失落的垂下手。也许真得这样,要不然春风一过,那帮人又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我再一一收拾就来不及了。深吸了口气,萧羽坐在了柳青青床边,用手轻轻撩了一下她的凌乱发丝,然后拿出那枚丹药,给其服下。“神天那里就是混乱之地之中的卿朝成了,”这时,炎龙的话传来了,听到炎龙的话后,神天就瞬间炎龙所看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座城主出现在神天的眼中。莫凡的话让的张良二人都是愣住了,那么长时间以来,管事之争一直都是三局两胜,他们也从来都是自动带入一人一场的模式,因为大家都是五级天仙境,想要赢下对手往往都需要尽全力。在他的身周,围绕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精灵和半马人射出的箭一碰到这层光罩就被弹开了。仿佛这些利箭只是一片片毫无伤害的落叶。这一招还真把二郎神吓住了,毕竟二郎神刚刚跟孙悟空战了个平手。焦躁不安地度过半天,到了晚间,对方又急匆匆地发来消息,说弟弟现在就要手术,不然腿就保不住了,曹操手机屏幕上一排哭泣的表情,刷得人心烦意乱。 第一百五十三章 火车上的试探 气也不打一出来,就想收拾张微微,这个时候几个保安把他拉住。 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光优秀是不行的,还有彼此相依,彼此爱慕。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白伟良不敢托大,竟是用起了拖延战术,刀刀防身紧密,却不贪功,只是此招法太过消耗内力,三十招以后,周身是汗。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就是毒王妙子潇被他囚禁起来,生不如死,这要是传出去,雷清宇也会被夜叉组织收拾了,这也是最大的根本所在。 傍晚,陪夏以彤吃完晚饭,陈风才从租房离开,给杨杰打了个电话,约在飞梦酒吧见面。 虽然他已经是一名元婴期的修士了,拥有漫长的生命,可是只要自己无法飞升,待在这一界中,仍是危机重重,说不得哪天就会有强大的修士上门挑战自己。 然而,花落梨却并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顺着花落梨的目光微微看去时,神色微微一愣,嘴里轻声喃喃自语道。 “盈盈亲了相公,相公不生气了。”温润的嗓音带着喜悦,悄悄的钻进赵盈盈耳间,微热的温度让她耳朵发痒。 “盈盈,大哥伤的重吗?”不放心的开口,慕景筵也不确定赵盈盈能不能准确的回答他,但他现在能问的只有她了。 “我们还是功夫底下见真章!别只会打嘴炮!”孙玉龙冷哼了一声道,眼神中闪过一抹阴毒。 今天不仅是建国日,也是演习的日子。选在今天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 他们感到非常奇怪,忙一边派出人员去向族长三木林森报告敌情,一边想方设法地探查敌情。 我恍惚地走过去,伸出大拇指摁在大门上的指纹锁上。门锁发出“滴”地一声提示音,我下意识拉下门把,忘记换拖鞋就走了进去。 他还听说,顶新公司,将要修建一个什么健身广场和员工活动中心。 后来赵璟烨当上了皇帝,却久久不曾立后,她便暗暗同父亲哥哥们商议,共同说服太后让她入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坐上后位,与赵璟烨一同并肩而立,还有,谢家长久不衰的荣华富贵。 范平安不屑一笑,手中血杀魔刀朝着天上一挥,刀上漆黑的鬼气暴涨,一瞬间便将屠夫空姐的罡气长刀劈成了两段,这还没完,刀气在空中爆开,化成无数把长刀仿佛箭雨一般落下。 芳草地中心再次出现人山人海的景象,甚至周边有人摆摊买起mC周边。摊位上海报、方块抱枕、手办、红石灯模型、钻石工具模型等玲琅满目,甚至还有Cosplay,吸引了许多人驻足围观。 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处在一间巨大的大厅内,金碧辉煌,墙壁上和天花板上铺满了发光的萤石,地上则有一大片红色的地毯,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一个高台上,台上有许多玩家正聚在一起说话。 反正她对夏俊也不是真心,而夏俊又甘愿奉献出自己的资源,用来弥补他不能娶她的亏欠,她能利用的上又何乐而不为呢? 原本李慕然还不算太紧张的,毕竟在他想来,即使有敌人进攻,想要打到首都圈这里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现在看他们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也意识到情况似乎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往事实在不堪回首,周昊然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赶紧招呼舍友先回宿舍了。 其实发月钱也很容易,把三房和四房的月钱送给三太太和四太太,怎么分,不用她管。 那个地方,阿青不是说用来养生是一等一的好吗?无论如何,她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就算周围有妖怪又怎么样?看陈茹今天的表现,有阿青在,他们一个个还不得恭恭敬敬,老老实实?这也算是让她狐假虎威了。 朝平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剑,这一打又是两个时辰,在这些高手手中的剑早已是满满的豁口,而朝平的翠云剑却是完好无损,如果不是这些高手的内力惊人,用内劲运用着这手中的武器,恐怕早已被斩断了。 她知道,若是自己长久的炮制药材,怕是不能再和现在一样出来见人了。 他又翻了翻论坛,虽然帖子里说的很详细,还把他的“梦话”也复述出来,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莫名奇妙的“梦话”是怎么来的,更遑论其他学生。 佛丁已经冲了龙人近前,他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在龙人踏地的瞬间一跃而起,佛丁落在了龙人的背上,他反手举起金色的巨剑,剑身上的圣光更加刺眼了。 “为了金币?他难道还想打劫我们?”就班尼刚刚那个法术,足够震慑艾泽拉斯所有的强盗了? 然后,他就被贺野连扶带拖的拖回了房间,隐隐还能听到贺野训斥他,“你胃不好,不让你喝酒你不听,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四周的事物很清晰,这让他知道了自己或许是在追溯自己的一生。 萧君湛一言不发静立许久,忽然伸手撑窗扇,任由初夏的凉风吹散他心头翻涌的杀欲。 第一百五十四章 潼关是陕西的! 石星说:“此次进京,徐督要参加资政局全体会议,本抚要参加朝议局全体会议。这两次会议,原本就是大明庙堂上重要的会议,万众瞩目。 恰巧又值逢换届之年,更是重中之重。” 石星看了一眼沈万象、王用汲、王逢猛三人,继续说:“值此新旧交际之时,不知从哪里刮起一股股阴风。 流言蜚语、中伤诽谤。 可今天晚上组织部长王志平在电话里那样生硬的口气,只怕这个事情有些难以善了。正因为如此,徐东清才觉得有些头疼。 这一刻。仓只觉中一片平静。在玄木岛上几十年的艰辛造字生涯。在的界几千年的艰难炼心历程。都彷佛在脑海中被压缩成一片干枯的树叶。随秋风零飘远。与自再无干系。离己是那般的遥远。 杭者,方舟也!昔日大禹治理天下时,将天下划分九州,杭州隶属扬州。大禹南巡时,会诸侯于会籍山,曾乘舟路过此地,故称“禹杭”,后人以讹传讹,变为“余杭”。 “放心吧,跟着我,麻总兵肯定不会少了累积战功的机会的。”钟南给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 尹伊抬头,澄澈的双瞳中倒影出枫景清秀的五官,帅气中带着一抹致命的温柔。 九凤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妖族在玩什么把戏,要去见一下李松心中才安。 席撒懒得跟他们多说,阿呆傻的,阿九自恋成狂,艳阳天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虽有临时机智,却不思大局,以为凭随机应变能接近杀死赵无忌。当即着众人择地露宿,吃过晚饭,拉西妃一旁商量。 而此时的叶心经过几分钟时间的恢复,已经可以行动如常了,虽然说异能只是恢复了一点点,但是要躲避钢板日川的进攻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算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要以钟侍郎的安全为第一紧要的事情!”申时行提出了营救工作的准则,徐、张二人一听首辅大人都这样说了,只得点头答应。 “差不差的远不是你说了算的,当然,比起你这个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老不死,本座承认,在年龄上是差了许多。”紫月的脸上扬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神情紧绷的卿鸿心中一乐。 岑雾母亲有肾病综合症,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正好是岑雾父亲自杀没多久以后,所以那段时间她真的过得特别难。 和普通人类相似的两条螺旋结构的基因链,其中嵌入了类似变种人体内的未知基因片段……就像是变种基因和人类基因融合在了一起。 江岚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炸了雷,她缓缓的跌坐在地板上,衣服从手中滑落,圆圆的土豆滚了一地。 下午李晓雅正在病房给父亲按着肿胀的胳膊,路奕鸣急匆匆地来到了病房。 叶觉欣慰的点了点头,面对着胜利竟然在短暂的时间便调整好了状态,不要说是一个孩子了,即便是一位成年人恐怕也不会有这般的定力。 不过在足球的证据和所有人的言词之下,霍雨明是有着杀人动机的。 李晓雅一边说着一边就抢过了高嘉禾从她手里拿走的那个酒杯,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你的意思是说这昆仑和唐门联合起来骗唐婉莹?”空姬惊讶的看着盘宇鸿。 纳铁这下真的被梦菲菲的话给吓得不轻,他没想到外面那头看起来很普通的马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石星说:“此次进京,徐督要参加资政局全体会议,本抚要参加朝议局全体会议。这两次会议,原本就是大明庙堂上重要的会议,万众瞩目。 恰巧又值逢换届之年,更是重中之重。” 石星看了一眼沈万象、王用汲、王逢猛三人,继续说:“值此新旧交际之时,不知从哪里刮起一股股阴风。 流言蜚语、中伤诽谤。 可今天晚上组织部长王志平在电话里那样生硬的口气,只怕这个事情有些难以善了。正因为如此,徐东清才觉得有些头疼。 这一刻。仓只觉中一片平静。在玄木岛上几十年的艰辛造字生涯。在的界几千年的艰难炼心历程。都彷佛在脑海中被压缩成一片干枯的树叶。随秋风零飘远。与自再无干系。离己是那般的遥远。 杭者,方舟也!昔日大禹治理天下时,将天下划分九州,杭州隶属扬州。大禹南巡时,会诸侯于会籍山,曾乘舟路过此地,故称“禹杭”,后人以讹传讹,变为“余杭”。 “放心吧,跟着我,麻总兵肯定不会少了累积战功的机会的。”钟南给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 尹伊抬头,澄澈的双瞳中倒影出枫景清秀的五官,帅气中带着一抹致命的温柔。 九凤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妖族在玩什么把戏,要去见一下李松心中才安。 席撒懒得跟他们多说,阿呆傻的,阿九自恋成狂,艳阳天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虽有临时机智,却不思大局,以为凭随机应变能接近杀死赵无忌。当即着众人择地露宿,吃过晚饭,拉西妃一旁商量。 而此时的叶心经过几分钟时间的恢复,已经可以行动如常了,虽然说异能只是恢复了一点点,但是要躲避钢板日川的进攻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算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要以钟侍郎的安全为第一紧要的事情!”申时行提出了营救工作的准则,徐、张二人一听首辅大人都这样说了,只得点头答应。 “差不差的远不是你说了算的,当然,比起你这个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老不死,本座承认,在年龄上是差了许多。”紫月的脸上扬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神情紧绷的卿鸿心中一乐。 岑雾母亲有肾病综合症,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正好是岑雾父亲自杀没多久以后,所以那段时间她真的过得特别难。 和普通人类相似的两条螺旋结构的基因链,其中嵌入了类似变种人体内的未知基因片段……就像是变种基因和人类基因融合在了一起。 江岚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炸了雷,她缓缓的跌坐在地板上,衣服从手中滑落,圆圆的土豆滚了一地。 下午李晓雅正在病房给父亲按着肿胀的胳膊,路奕鸣急匆匆地来到了病房。 叶觉欣慰的点了点头,面对着胜利竟然在短暂的时间便调整好了状态,不要说是一个孩子了,即便是一位成年人恐怕也不会有这般的定力。 不过在足球的证据和所有人的言词之下,霍雨明是有着杀人动机的。 李晓雅一边说着一边就抢过了高嘉禾从她手里拿走的那个酒杯,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你的意思是说这昆仑和唐门联合起来骗唐婉莹?”空姬惊讶的看着盘宇鸿。 纳铁这下真的被梦菲菲的话给吓得不轻,他没想到外面那头看起来很普通的马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石星说:“此次进京,徐督要参加资政局全体会议,本抚要参加朝议局全体会议。这两次会议,原本就是大明庙堂上重要的会议,万众瞩目。 恰巧又值逢换届之年,更是重中之重。” 石星看了一眼沈万象、王用汲、王逢猛三人,继续说:“值此新旧交际之时,不知从哪里刮起一股股阴风。 流言蜚语、中伤诽谤。 可今天晚上组织部长王志平在电话里那样生硬的口气,只怕这个事情有些难以善了。正因为如此,徐东清才觉得有些头疼。 这一刻。仓只觉中一片平静。在玄木岛上几十年的艰辛造字生涯。在的界几千年的艰难炼心历程。都彷佛在脑海中被压缩成一片干枯的树叶。随秋风零飘远。与自再无干系。离己是那般的遥远。 杭者,方舟也!昔日大禹治理天下时,将天下划分九州,杭州隶属扬州。大禹南巡时,会诸侯于会籍山,曾乘舟路过此地,故称“禹杭”,后人以讹传讹,变为“余杭”。 “放心吧,跟着我,麻总兵肯定不会少了累积战功的机会的。”钟南给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 尹伊抬头,澄澈的双瞳中倒影出枫景清秀的五官,帅气中带着一抹致命的温柔。 九凤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妖族在玩什么把戏,要去见一下李松心中才安。 席撒懒得跟他们多说,阿呆傻的,阿九自恋成狂,艳阳天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虽有临时机智,却不思大局,以为凭随机应变能接近杀死赵无忌。当即着众人择地露宿,吃过晚饭,拉西妃一旁商量。 而此时的叶心经过几分钟时间的恢复,已经可以行动如常了,虽然说异能只是恢复了一点点,但是要躲避钢板日川的进攻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算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要以钟侍郎的安全为第一紧要的事情!”申时行提出了营救工作的准则,徐、张二人一听首辅大人都这样说了,只得点头答应。 “差不差的远不是你说了算的,当然,比起你这个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老不死,本座承认,在年龄上是差了许多。”紫月的脸上扬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神情紧绷的卿鸿心中一乐。 岑雾母亲有肾病综合症,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正好是岑雾父亲自杀没多久以后,所以那段时间她真的过得特别难。 和普通人类相似的两条螺旋结构的基因链,其中嵌入了类似变种人体内的未知基因片段……就像是变种基因和人类基因融合在了一起。 江岚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炸了雷,她缓缓的跌坐在地板上,衣服从手中滑落,圆圆的土豆滚了一地。 下午李晓雅正在病房给父亲按着肿胀的胳膊,路奕鸣急匆匆地来到了病房。 叶觉欣慰的点了点头,面对着胜利竟然在短暂的时间便调整好了状态,不要说是一个孩子了,即便是一位成年人恐怕也不会有这般的定力。 不过在足球的证据和所有人的言词之下,霍雨明是有着杀人动机的。 李晓雅一边说着一边就抢过了高嘉禾从她手里拿走的那个酒杯,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你的意思是说这昆仑和唐门联合起来骗唐婉莹?”空姬惊讶的看着盘宇鸿。 纳铁这下真的被梦菲菲的话给吓得不轻,他没想到外面那头看起来很普通的马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女驸马好看! 京师西苑梨园。 清丽悠扬的唱戏声悠悠地飘荡着,在梨园戏院里回响。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一位身穿状元戏服的女演员,在前面的戏台上眉飞色舞地唱着。连手带身段比划着,时不时还甩舞着长衣 只一听清了叶倾城的话,芙兰立马转脸看向了容挽辞,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只有高等级的邪魔生物死去,冯邪王才会感觉到心疼,每一位高级的邪魔生物,都是吸取多少的修炼者的气血,才能够进化的,等同于聚灵境的实力。 九灵庞大的威压散发出来,四周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道声音,一道空间门户出现在九灵面前,九灵直接跳了进去,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种话她是说不出来的,但她口舌不伶俐,又说不出别的话,便只得撒泼。 要是每次都是使用五行圣珠才是可以进行空间破碎,太过于麻烦了。 萧炎对着夜无娇说道,感受到夜无娇身上平稳的气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更可怕的是,每年善业寺的素斋都会增加几道新的菜色,而且都很美味。 此时旭日当空,阳光裂成千万朵银片洒向大地,草原一望无际,绿草茵茵,策马奔腾的几人身姿矫健,气势雄壮。 沈院长点点头,海妖族他自然是早就研究过了,至于什么用途,他也不问叶金。 赵无昆也一脸疑惑的看着玄天宗众人,这只不过是王国之中的宗门,宗门之内最强者不过蕴魂境,能让自己的大哥如此上心,要知道自己大哥赵无极乃是地磅天骄。 苏宏,苏晏迟照常去上班,程美娟起的有些迟了,眼睛有些肿,但汪掌珠并没有问为什么。 适才兵卒带我们来这东厢的时候,我便暗记下了所处方位,所以不一刻时间我已来到了将军房的屋顶之上。在寻得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后,轻拨开一片瓦蒴,低首向下往去。 安品琳对着heny很不感冒,上次在餐厅他对她敌意就非常明显,而且他铁定是跟夏咏宁站同一战线的人,只是那两人又是谁? 当然,修炼方面能够如鱼得水,主要得益于周围环境的得天独厚,再者就是与隐凝萱和‘花’‘弄’影的同时双修,‘激’起了马龙体内的所有潜质。 陆明萱经过了前次在宫里的事后,如今对所有与徐皇后大皇子有关的人和事都是敬谢不敏,更何况如今是去徐皇后的娘家,谁知道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因找借口推脱了。 大长老依然是慈眉善目,闭目凝神端坐在坐椅子上,看不出一点威严,可是又由不得任何人的不敬。只要是稍微在宗‘门’内待过一些时间的弟子都清楚,要说隐宗谁的修为最为强大,那肯定是大长老。 看她的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装陌生了,可他却没有打算忘了她,也不打算再离开她,这些年的的思念他受够了。 停下来站在绝地剑的对面,杨均和绝地剑各自蓄力,三息后,杨均和绝地剑的攻击撞击到了一起,杨均身子晃了晃,而绝地剑则是后退了三步。 丹青见自家姑娘越发的烦躁,听口气好像很恼凌公子似的,心里约莫有些明白了,但却不敢多说,怕惹得自家姑娘恼羞变成怒,于是唯唯应了“是”,屈膝行了个礼自去了。 京师西苑梨园。 清丽悠扬的唱戏声悠悠地飘荡着,在梨园戏院里回响。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一位身穿状元戏服的女演员,在前面的戏台上眉飞色舞地唱着。连手带身段比划着,时不时还甩舞着长衣 只一听清了叶倾城的话,芙兰立马转脸看向了容挽辞,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只有高等级的邪魔生物死去,冯邪王才会感觉到心疼,每一位高级的邪魔生物,都是吸取多少的修炼者的气血,才能够进化的,等同于聚灵境的实力。 九灵庞大的威压散发出来,四周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道声音,一道空间门户出现在九灵面前,九灵直接跳了进去,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种话她是说不出来的,但她口舌不伶俐,又说不出别的话,便只得撒泼。 要是每次都是使用五行圣珠才是可以进行空间破碎,太过于麻烦了。 萧炎对着夜无娇说道,感受到夜无娇身上平稳的气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更可怕的是,每年善业寺的素斋都会增加几道新的菜色,而且都很美味。 此时旭日当空,阳光裂成千万朵银片洒向大地,草原一望无际,绿草茵茵,策马奔腾的几人身姿矫健,气势雄壮。 沈院长点点头,海妖族他自然是早就研究过了,至于什么用途,他也不问叶金。 赵无昆也一脸疑惑的看着玄天宗众人,这只不过是王国之中的宗门,宗门之内最强者不过蕴魂境,能让自己的大哥如此上心,要知道自己大哥赵无极乃是地磅天骄。 苏宏,苏晏迟照常去上班,程美娟起的有些迟了,眼睛有些肿,但汪掌珠并没有问为什么。 适才兵卒带我们来这东厢的时候,我便暗记下了所处方位,所以不一刻时间我已来到了将军房的屋顶之上。在寻得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后,轻拨开一片瓦蒴,低首向下往去。 安品琳对着heny很不感冒,上次在餐厅他对她敌意就非常明显,而且他铁定是跟夏咏宁站同一战线的人,只是那两人又是谁? 当然,修炼方面能够如鱼得水,主要得益于周围环境的得天独厚,再者就是与隐凝萱和‘花’‘弄’影的同时双修,‘激’起了马龙体内的所有潜质。 陆明萱经过了前次在宫里的事后,如今对所有与徐皇后大皇子有关的人和事都是敬谢不敏,更何况如今是去徐皇后的娘家,谁知道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因找借口推脱了。 大长老依然是慈眉善目,闭目凝神端坐在坐椅子上,看不出一点威严,可是又由不得任何人的不敬。只要是稍微在宗‘门’内待过一些时间的弟子都清楚,要说隐宗谁的修为最为强大,那肯定是大长老。 看她的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装陌生了,可他却没有打算忘了她,也不打算再离开她,这些年的的思念他受够了。 停下来站在绝地剑的对面,杨均和绝地剑各自蓄力,三息后,杨均和绝地剑的攻击撞击到了一起,杨均身子晃了晃,而绝地剑则是后退了三步。 丹青见自家姑娘越发的烦躁,听口气好像很恼凌公子似的,心里约莫有些明白了,但却不敢多说,怕惹得自家姑娘恼羞变成怒,于是唯唯应了“是”,屈膝行了个礼自去了。 京师西苑梨园。 清丽悠扬的唱戏声悠悠地飘荡着,在梨园戏院里回响。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一位身穿状元戏服的女演员,在前面的戏台上眉飞色舞地唱着。连手带身段比划着,时不时还甩舞着长衣 只一听清了叶倾城的话,芙兰立马转脸看向了容挽辞,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只有高等级的邪魔生物死去,冯邪王才会感觉到心疼,每一位高级的邪魔生物,都是吸取多少的修炼者的气血,才能够进化的,等同于聚灵境的实力。 九灵庞大的威压散发出来,四周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道声音,一道空间门户出现在九灵面前,九灵直接跳了进去,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种话她是说不出来的,但她口舌不伶俐,又说不出别的话,便只得撒泼。 要是每次都是使用五行圣珠才是可以进行空间破碎,太过于麻烦了。 萧炎对着夜无娇说道,感受到夜无娇身上平稳的气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更可怕的是,每年善业寺的素斋都会增加几道新的菜色,而且都很美味。 此时旭日当空,阳光裂成千万朵银片洒向大地,草原一望无际,绿草茵茵,策马奔腾的几人身姿矫健,气势雄壮。 沈院长点点头,海妖族他自然是早就研究过了,至于什么用途,他也不问叶金。 赵无昆也一脸疑惑的看着玄天宗众人,这只不过是王国之中的宗门,宗门之内最强者不过蕴魂境,能让自己的大哥如此上心,要知道自己大哥赵无极乃是地磅天骄。 苏宏,苏晏迟照常去上班,程美娟起的有些迟了,眼睛有些肿,但汪掌珠并没有问为什么。 适才兵卒带我们来这东厢的时候,我便暗记下了所处方位,所以不一刻时间我已来到了将军房的屋顶之上。在寻得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后,轻拨开一片瓦蒴,低首向下往去。 安品琳对着heny很不感冒,上次在餐厅他对她敌意就非常明显,而且他铁定是跟夏咏宁站同一战线的人,只是那两人又是谁? 当然,修炼方面能够如鱼得水,主要得益于周围环境的得天独厚,再者就是与隐凝萱和‘花’‘弄’影的同时双修,‘激’起了马龙体内的所有潜质。 陆明萱经过了前次在宫里的事后,如今对所有与徐皇后大皇子有关的人和事都是敬谢不敏,更何况如今是去徐皇后的娘家,谁知道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因找借口推脱了。 大长老依然是慈眉善目,闭目凝神端坐在坐椅子上,看不出一点威严,可是又由不得任何人的不敬。只要是稍微在宗‘门’内待过一些时间的弟子都清楚,要说隐宗谁的修为最为强大,那肯定是大长老。 看她的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装陌生了,可他却没有打算忘了她,也不打算再离开她,这些年的的思念他受够了。 停下来站在绝地剑的对面,杨均和绝地剑各自蓄力,三息后,杨均和绝地剑的攻击撞击到了一起,杨均身子晃了晃,而绝地剑则是后退了三步。 丹青见自家姑娘越发的烦躁,听口气好像很恼凌公子似的,心里约莫有些明白了,但却不敢多说,怕惹得自家姑娘恼羞变成怒,于是唯唯应了“是”,屈膝行了个礼自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山西人爱听黄梅戏 若说叶天拥有的实力仅仅只是与三位管理者持平,他们是能够相信的。 三个外院学员全都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并且将身份令牌堵在了卡槽边,一副要兑换武技的架势,可结果愣是堵在哪里没有插入身份令牌,这下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这三个家伙就是没事找茬。 皇城,整个南疆的五大重城之一,和四大皇朝的帝都并称为南疆的五大重城,是皇家学院山下的一座城池,距离皇家学院不足百里,隶属于皇家学院。 赫连达达被沈月说的脸都红了,可是却是一句都没有办法反驳,看到沈月以寒王王妃自居,立刻就恼怒了。 “罢了罢了,那最后一关其实乃是我额外进行的,真正的七关测试你都闯过了,所以这次就算你成功了吧。”大师再次叹了口气,自从遇到了轩辕北斗,他便一反常态了。 收了一个玄阶下品炼丹师,苏羽的心情极好。他脑海中的计划,算是准备就绪,只要去了王城就能开始了。 克利俄斯人……也许他们长相丑恶,也许他们与恶魔一般无所不食,也许他们把人类只当做自己的食物,但是,他们对于故乡的爱真的是全身心的热诚,这样的炽烈情感甚至让王浩对于自己的私心而感到羞愧。 对于姜闻的反应,叶敬跟赵浮生一样无语,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是姜闻的性格。 他骤然上前,伸手一把抓住抓住沈月的手,眉峰微挑,一只手取下面上的黑巾,一张俊逸的面容展露出来。 这一天下午,刘子轩在诊所里给病人看病,洛熙坐在一旁把玩手机。二人到是落得一个清闲。 “刘老,这事你是打算一直包庇高洋了吗?非要跟我们做对!”张天雷语气加重的说。 另外,别看他嘴里说的信誓旦旦,其实他也不敢保证张佑和慈圣李太后之间肯定不会发生暧昧。 李狐狸去城外放飞了信鸽后赶回来向李浩复命,已是傍晚,然后便开始布置明岗暗哨。 “你说谎。”弗利萨愤怒的再次飞起,可每一次都会落到地上,好像大地有种磁性,他就像磁铁一样牢牢的被吸引住。 “我们杀了你儿子,你竟然想和七圣山结盟,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岳鹏双眼如剑一般盯着芒潮,似乎想要看清这位深不可测的魔帝。 吧台内的酒保见状阴森一笑,缓缓把身子探出台面,而后对清风和泥鳅王引诱道。 就在胡警司做出战术闪避动作,等着那两发火箭弹降临时,对面的枪声竟是一缓,传来了几声惊慌失措的惨叫。 随着数年在蜀地都发现不到林炎的身影的时候,唐天宇也就有些想要放弃了。 魔界最强大的三大种族,其中之一就是中央王朝的皇族,太古冥族,而“太古冥王军”内所有将士,全是芒潮的子孙,拥有最纯净的“冥族”血脉。 燕王赵疆大怒,哪怕在跟自己夫人与侧室用饭时,亦怒不可遏地咒骂韩国,咒骂韩国不知廉耻,居然剽窃了他魏国的战车。 不然把他们全给炒了,再贴一张招工启事,有的是比他们本事的人来应聘。 不过等一周之后美国各地的“m-1大赛”的预选淘汰赛全部结束,给人们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斯科特和纳勒隆,而是在纽约地区晋级的重量级前拳王雷·默塞尔和休斯顿地区晋级的次重量级前拳王卡洛斯·莱昂。 因为德拉霍亚才十六岁,离开原来的拳击学校加入新的拳击馆得要家长签字同意,萨德勒就将此事交给了克鲁斯处理。 就这样,蓝天雨一直不错眼珠的看了半天时间,直到把图纹中的一个分支真意研究透彻,这才清醒过来。 无奈之下,剩余三国的高手,只能要求赵武贤继续前行,进入了‘万世雷域’。 就像暗夜精灵的主流媒体对于考达拉的断网通知视若无睹一般,萨尔其实对蓝龙的拉闸限电也并不感冒。 当然,贺鸿也知道这一点,不过很多东西他还是得说明白,也要给李阔一个合适的价位。 林冰玉忙用手擦了擦嘴角却什么也没有知道被作弄不由又恼又怒不客气的对着王逆风的脑袋就重重的敲了一记。 因为这个牌局不管是从规则还是从可玩性等很多方面来说,都太经典了。 “豫亲王不知道最近南方有什么动向……”酒也喝了菜也吃的差不多了,也该谈事情了。 王忆有些呆滞地望着搏斗场,表情充满不解,他感到自己的心在跳动,在激烈跳动,他感到呼吸有些急促,他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完全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虽然耳边的嘈杂声使他厌恶,但还是能够接受。 穆府虽然比不得皇宫守卫森严,可也是道道门都有守卫,也有侍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巡逻,梅玉莲的修为并不高,怎么会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直接来到他的房间? 尤其是他们看到了代青青和温婉长得那么地水灵,那么地漂亮,更是有了强烈的表现欲。 主角是个乞儿,那乞儿被一个武艺高深的老人家收为了徒弟,传授了武艺,然后乞儿靠着武艺行走江湖,开始了喜剧又刺激的人生。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还是老伙计有默契! 过了一会,看到张居正引着一位老者走进院子的月门,沿着石径小路走过来。老者一身藏青色衫袍,头戴四方平定巾,跟在张居正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轻声说着话,就像多年的老友突然重逢。等他缓缓走到书房门口,室内的煤油灯照在他的脸上,大家看清面目,都大吃一惊。冯保!司礼监掌印陆潇湘看着她徒劳翻动的身影,嘴唇动了动,迟疑着道:“可能,是被别人拿走了吧……”是被秦言拿走了,这点她能够肯定。当初秦言刺杀那么多猴子的情景,她可是亲眼目睹的。只不过却不能说出来。别看如今白乐似乎被他全面压制,可实际上,若是白乐一心想要逃,一旦逃出了血河,他还真未必能够追的上。“唔,如此大量的学生被消灭事件,如果站在天使的角度来说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异常事件。”游离子冷静的分析道,事实上这次运动会产生的伤员已经多达百人,游离子觉得这大概已经触及到了天使的规则吧。谢立新这次弄得更加尴尬,他看雷剑哭笑不得的表情,一时手脚无措的偷偷看了老孙一眼,老孙以一种严厉的眼神警告谢立新,千万不能再胡说八道。宫云袖自然不是故意让给忻仙拼死一搏的机会。她失神,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危险。“当然分了,对于那些绞尽脑汁都想要成为得真龙的蛇类和蛟类灵兽来说,当然是没什么区别的了。在他们看来,只要血脉进化成功,就是真龙。当光茧被拨开之后,邢杀尘便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沙漠之中,此时正站在一处高高的沙丘之上。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北冥羽,却发现他已经被夜紫菡那迷人的姿容迷惑了,此刻只顾着色迷迷的看着夜紫菡,根本就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轰、轰,两声爆炸,两门刚到手时间不长的山炮,在雷剑的催命下,就这么被炸了。孙妤听到他说的那‘再见’两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入她的心,绞痛的不能呼吸。他这是诀别么?“妹妹们客气了!”许晴赞赏的看了刘诗诗一眼,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刘诗诗的位子上去。“你,你,没事吧?”后面的物体倒在了安承佑身上后,立马起来,焦急地捂住安承佑的后背:“我不是故意的。”声音里满是委屈。相信其它人也能理解吧,夜祭看了一眼其他人,但结果却并不如他所料想的一样。在火球飞到雷诺面前时,一道绿色的光芒凝聚成了一条滑道,火球顺着那条滑道从雷诺面前飞开了,而雷诺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一席绿色的紧身衣,脸上还带着绿色面具。他们现在最为迫切的目的就是寻找神魔门,这件开天圣器非常重要,在以后的战斗中,将会是一个最为关键的因素,对于人族而言,意义非同寻常。“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不管若彤是否回应,茜茜依旧还是在喃喃的道。看着魔宫圣子等人凄惨的摸样,天凡震怒,圣人巅峰的修为毫不保留的释放出来。“天儿,到妈妈身边来!”看到王天回来,风雅立刻满脸笑容的冲王天招手。夏树咬了咬牙,两次远距离飞行测试都在半路上发生了状况,这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若是第一次还能用巧合来解释,第二次发生这种情况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万历十年深秋 资政大学士、内阁左丞王崇古府,后院书房里,坐着王崇古、张四维、王国光三人。“舅舅,而今各地的资政学士,朝议大夫们陆续到京,大幕徐徐拉开。”张四维话语间带着少许兴奋。王崇古突然问:“凤磐,老夫记得你是嘉靖五年(1526年)生人?”“是的舅舅。”“嘉靖五年,算一算因为,叶凡避开了其他七人的攻势,身影急掠到了刘狸的身后,朝着后脑勺就是一拳。那琴声被叶随云八成功力的一吼逼退,顿时停滞下来,就听厢房中传来‘咦’一声,似乎里面的人颇为意外,料不到外面人竟有此功力,能将自己的琴声压制。五峰派中,大多数人受了万道森罗的影响,死的人救不活,没死的人基本也没受什么伤,只需要休养几日调理身心便可。叶随云微觉诧异,独自来到大门外。瞧见不远的柳树下站着一个瘦长的身影,竟然是那个神秘人晏鹰。这个酒,确实有问题,吴领班端着两瓶酒,一个里面做了手脚,而他故意将放了安眠药的酒倒给了孔柔,孔柔这里自然也就晕过去了。三招过后,佐藤美子如遭雷击,杜雪琪的一脚轰击在了她的下腹,接近着又是韩碧红的凌厉一脚。她们才不管教官是否找到了幸福,她们没有了机会那才是她们最为不乐意的地方。“只是现在你的请求我们帮你做了,那么。。。”此人话一说完,围在周边的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王强,眼中带着一丝丝的期盼。宛若利箭的尾巴出现在他的背后,他竟毫无察觉,直到背后传来了剧痛,他才猛然惊醒,但可惜的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这副惶恐的模样,不要说景元帝了,就连宁元都觉得自己的母妃有些扫兴了,好好的一个温馨的场景,硬是又被她弄得好像鸿门宴一样。“大家都去处理公务吧!”范进轻咳两声,挥了挥衣袖,从容迈步而过。赵西西深呼吸一口气,这男人今天是怎么了?她说他是自己的表哥,这只是权宜之计,免得被人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她不像朱俊峰,家里有钱,只往位子上一坐,就是所谓的生产经理。往常只要是宁元在的时候,她总是会刻意相让的,因为以前不让的时候也有过,最后的结果也都是她吃亏。徐妙锦有些不好意思的跺了跺脚:“谁稀罕吃的了。”可嘴上虽然这么说,一双大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赵长歌手里的吃的。他嫌弃地瞥了一眼躺尸的二人,又在两人身上摸索了一番,发现还有几块古老的玉佩在胖子口袋里。“老师宽心,学生非是莽撞之辈,若无把握,绝不轻易涉险。”范进一副受教的模样,旋即缓步登上了马车,离开了周府。吴倩的眼底瞬间露出了叫做野心的东西,毕竟她作为一个孤儿长大至今,无数人都在可怜自己,但她一直都想证明自己。等到成功以后,再也不用面临别人的可怜了。封建王朝的历史,可以把皇帝早上吃了什么,中午睡了多久,晚上上了哪个妃子的床都记录得一清二楚,极尽详细。“是谁?我不认识他。”秦可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汐便是说道。“打不过就逃跑了吗?”叶天狐疑道,“还是去搬救兵去了?”不过叶天迅速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康义就是康家修为最高的人,还是康家的家主,于情于理,他都不会离开这里,此时幽冥气不知不觉更加浓了。随着魔王一击的使用,龙澜的一头黑发间,竟然生出了一丝白发。“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达克先生,您的任务已经被接受了,我方便现在带人进去吗?”来的是佣兵馆的工作人员。“对了,婆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容易有个知情人,简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之前在马车上的都是推测,现在是要证实的时候了。此外,基地收录了很多魔法,这些魔法中的大部分不比科技,是十分危险的,而且学习成本极低,或者说使用成本极低。而此时,霍魈也并没有想着再度接受圣光,反而还他觉得这是个机会,血腥帝王一定会想到圣光再度降临,他只能逼退霍魈才能秒杀,可他的逼迫并不是无法躲避的杀招。“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羽蛇的鳞片是从哪里得来的?”古烈忽然打断了叶天话,语气之中带了些几惊喜,对叶天的态度也有了转变,对叶天改称兄弟。如果之前基地确凿地检测出了零使徒化的症状,但还是一切如常地送零过来,那么现在她们的烦恼可以就此终结,大家一起大踏步迈向美好的未来。船队接近原来的那座岛,索隆这才解开了以藏的身上的束缚,带着他走到船边。这家伙是……张成新收的随从。一想到这一点,嘉立刻感觉到了危机。媚眼如狐,论容貌虽然不是顶尖,但也足够吸引无数的男人目光了。江泠知道青世郎的事情很突然,没有传出去也算是正常,便将情况简单和她们二人说了说。虽然沈时不知道江泠这一系列行动是因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照做了。很想把九叔当场灭杀,但又很是担忧在场的许多茅山同道,毕竟他们刚才的神通碰撞,依旧引起了很多惊讶的目光。赫斯塔侧目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客厅的饭桌上空空如也,厨房里也冷冷清清,完全不像有人做饭的样子。……人怎么能自顾自地把数不清的人生扛在肩上,又哀嚎它实在太过沉重?“不用了。”江泠摆了下手,有了结果司刑部自然会派人来报,她再着急也没有办法。趴在地上的赫斯塔再次发出一声冷笑,她摸了摸自己的左颊,似乎带上了一点擦伤,没有流血,但碰一下痛得很。 第一百五十九章 《西国志略》 来人正是少府监掌印太监,大明财神杨金水。“沈万象/王用汲见过杨公公。”“两位,咱家奉皇上的旨意,接你们进西苑。”皇上接我们进西苑?沈万象和王用汲激动得浑身颤抖。自己一行人上午刚到京师,下午皇上就叫人来召见,看来皇上不仅很重视自己的出使,对自己的出使结果也非常满张释清笑着进屋,她本来没有什么想法,受到拦阻之后,非要见徐础一面不可。这些围观的男人,有的衣着华丽却言语粗鄙,有的一身酒气,双眼冒着欲望。“雷属性,怪不得你如此的自信。”看到亚辛格的防备之招,多拉加尔顿时明白了过来,的确,雷属性在魔法的领域之中比寻常的属性要强上很多。所以,当孙晓琳推开大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也刚刚好撞上准备开门的徐暮杭。后来有个男医生还说:实在不行再做进一步检查或者探究,看看能不能再造?“你最好不要误会我是在开玩笑!”徐海紧紧抓住谷秋美的手腕,怒视着她。当电视机打开的时候,他们都是很奇怪的,当时的情景,是谁给录制下来的?且不说那方轮回世界到底发展成什么模样,先看林夜这边,被那道白光笼罩以后,林夜便是失去了知觉,待到两眼睁开之时,已然回到了轮回空间之中。段美夕还来不及跟徐暮杭说一声再见,他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蓝雪便提着果篮来探望她了。许敬宗也是大为惊讶,不会吧,我脑瓜子一热,这才说出随机而行的话来。皇上竟然大为欣赏怎么会这样?老大写意地弹了弹烟灰,缓缓地将冒着红光的烟头摁在王路身上的一个旧伤疤上,转了转,摁灭。“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叫做被睡了一次!”蝶舞彩衣脸色微红的哼哼道,瞪了秦凤舞一眼。“你没遇见鳌拜么,朕令你领军突围,迟着恐难以突围出去了。”皇太极一见是济尔哈朗进殿,斜靠在床上问道。没有人回答,半响之后,一道刀芒突然闪现,凌厉的威势将地面都划开了一道深深地沟壑,向着林萧袭来。王路更是卖力,以向娘子赔礼道歉,怀中人在王路的猛攻下,不一会儿就瘫软在他身下,只是死死咬着牙喘息,不敢哼哼出声。“也罢,我不杀你,就把你交给你父亲好了。”,洛阳说道,过去沙发上检查下爱丽丝的情况。却见爱丽丝只是昏倒了而已,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才放平心来。却原来,梨头这段时间和陈薇睡已经习惯了,今晚迷迷糊糊中感觉不到陈薇的气息,就哭闹起来,王比安怎么哄也哄不好。而龙幽儿等人听闻到此,一个个面色煞白,他们虽是带着家族、宗派的神器前来,但此时,事情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十三位大尊?这是何等的震撼人心?这种工作状态,袁自立对谁都没有说,包括程蔚蝶,回到家里,袁自立还要撑着笑脸,逗程蔚蝶开心,夜深人静的时候,袁自立会仔细回忆在政研室工作的点点滴滴,想想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分析没有任何的结果。城墙上的禁卫军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退缩,岑寂疯魔一般对着城下一阵疯狂的射击。作为员工,该有的提醒义务还是要有的,虽然可能老板不是很需要。 第一百六十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朱翊钧笑了。这个沈千鹤,还是很会说话的。当初潘应龙选他做令史,而后又极力推荐他为正使,出使海外三国,顺路游历诸国,进行实地考察,确实没有推荐错人。视野开阔,思维全面。要是换一个稍微迂腐古板,或者自命不凡的人为正使,写回来的笔记,肯定是“海外皆蛮夷,无一可取之处。”那样还是母亲这一招儿高明,打入了于丹宁和陆凤仙的圈子,今后在关山开展工作,就多了一份助力。凭借着这次分配,贾珂把原来各指挥使所负责的部队,进行了重新分配。这样变相的剥夺了各指挥使对军队的控制,在前一次的基础上进一次加强了他对宣府镇的控制。鞑靼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被逼着攻城,已经是怨声载道。人没有吃的时候,还能够坚持一段时间,一旦没有水的话,恐怕连一两天都坚持不下来,于是戏剧性的一幕便发生了。在全场近乎狂热的喊声中,吴疆第一个冲过了终点,顾不得等气喘平息,第一时间找寻周冀。“这有什么呀?”嬴思瞳嘟着嘴巴,“我觉得挺可爱的,而且你不觉得坐在银河之上,有一种特别神圣空旷,烟波浩渺的感觉吗?又想起爹娘,总是担心她的生命安全,愧疚于没有陪着她长大,乞求她能多停留一段时间,给个弥补的机会,可她却忙着修炼不愿意答应。无数双红色的兽瞳充斥着红色的愤怒,整个毒液沼泽都在颤动,兽潮宛若洪水一般,冲着子良与朱砂汹涌而去。等等,她想起来了,她当初带来的随从是两个,要回世俗界的话,于情于理都该问问英子姐要不要帮着带东西。周冀没见过男人做饭,心里一直觉得,做饭的男人可能有点娘。现在看到吴疆系着围裙在忙乎,一点也不阴柔,似乎成熟了很多。而且一脸专注,薄唇紧抿,特别的帅气。这段时间,灵慧和尚因为元气大伤,一直都在玄黄神谷种子里面静修。所以他并不知道外面之事。至于兰庭玉的身亡,路易倒是和灵慧和尚说了一嘴。风逸晨见唐可心纠结的眼神,至少她没有立马就拒绝,看起来也算成功了一半,他见势立即发起主动的邀请。蓝慕澈一脸阴沉着,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回到了高二1班,在门口正好和欧阳云歌撞了个正着。何白愕然的望着蔡邕,蔡邕这是什么意思?互称先生?这是想互相指点,和自已做忘年交么?这个……似乎……也不是不行。只是该做的推辞不可不做。于是何白再三的肯求先拜师蔡邕,蔡邕只是不应,何白这才作罢。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想要问问回忆,问问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听到唐可心的痛呼声,韩一辰连忙停下脚步跑到她的身旁。她坐了一个梦,有好多好多条蛇紧紧的缠着她,让她无力挣脱开,用力的睁开眼睛,感觉醒了可是又动弹不了身子。而桑夏却双手都紧紧的捏在扶手上,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帮人里,趴在地上,正挣扎着起身的少年。明明昨天还是一副嫌弃我的样子,今天就对我这么温柔,还有事找我,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要是不在乎我,怎么可能会把夜玄离气的都不要你了!”席亦铭想要跟夜玄离攀比,她告诉自己,苏青最爱的人是他,这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皇女皇子出宫 从屋子里走出一人,十来岁的女童,相貌跟朱翊钧有六七分像,有一米五高,比同龄人高出一截。穿着一身原野灰羊毛呢绒的少年军装。少年军装跟成人军装一样,上衣下裤,外加一双皮靴,不过没有肩章、臂章,要简朴一些。外面多披了一件青色的狐毛边褙子。腰间系了一条手掌宽的皮带,左边挂了个双筒望远拜倒之后,两人战战兢兢地说明了来意,眼睛却紧张地望着丽人的鞋子,生怕丽人不同意跟着他们去。于是我就走到办公室过去,我对着办公室里面喊:‘谁,是谁?’,可就愣是没有人回答我,当时我便觉得越加的古怪。好一番激战,当时真是大风呼啸,喊声震天,火伤鬼的火弹扔的到处都是,院子里还没被毒倒的人跑带着火跑的是乱遭之极,那被毒倒的人躺的又是横七竖八,场面血腥万分,残忍异常。“弟子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能认出佛爷在此,罪过罪过。”唐三藏继续向齐天寿道歉道。但是刚才太白金星却从府宅中感受到了一股抗拒的力量,仿佛是在阻止他的神识探知其内的情况。他那原本平静的生活仿佛自从齐天寿出现之后全然变了颜色,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强者,现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虚仙境很强?但是,国内的领袖,墨索里尼首相强烈要求,意大利远征军必须拿下巴斯克的首府毕尔巴鄂。他认为这是意大利军队展示实力,提高意大利国际影响力的机会。那块红色的板砖,更是直接被打得深深嵌入了土里,陷进去半尺不止。然而,墨睿,在看到那抹浅蓝色眸光之后,先是一震,随后,嘴角勾起一抹会心的笑意。轮转王迅速启动,身上的光圈,变得更大了一些,将他旁边的中天位,遮掩住了。比如说帝天,要说积累力量,他都积累了几十万年了,早就成为半神的他绝对有足够的力量成神的。替唐唐脱宫装的时候,却发现她手中还攥着那张纸笺,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唐字。看着唐唐那样子,月葬花知道,她旧病复发了,这丫头就不应该叫唐唐,应该叫不三不四。直到今天,一万年了,又有人称呼她“千仞雪”这个本该被遗忘的名字,乐无雪的心情是复杂的。刚踏进这扇房门,护身玉佩自动护主,在许临周身映现蔚蓝色的光罩。他是指自己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和李宗裕一百七十八公分的身高差距。但纳西妲认为,除非需要牺牲的是自己,否则这种牺牲都算在不必要的牺牲范围之内。甚至还有网友将时唯一被简君屹抱在怀里亲的画面做成了动图和表情包。哪怕因为钢棘树不断挥舞树枝抵挡,让龙息少有直接轰击在钢棘树的本体上。知道在昨的时候,那发生在东侧房里的一声声骨骼拧断声,所有住在别院里的人是全都听得非常清楚的。张飞走进帐篷,瞥了眼地上还剩半串儿的香蕉,随手摆了几根下来。未来超级新人王埃尔林·哈兰德的父亲就是被基恩报复给伤了。只不过他想报复得等一会儿了,林宿坡已经带球到了前面。直到房门外,传来了顾一城的声音时,房间里所有人的表情才都变了。龙城下进入了休战的状态,但大地上到处都是兵器残骸,比之前又多了近一倍,可见我走后战斗胶着程度超乎想象。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巧莲四折春京畿 大家一致认为,东倭地区的问题不能一直拖下去,确实到了该改的时候。意见统一后,戎政府首先奉诏下达军令,动员海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登陆东倭。内阁也奉旨下达钧令,组织抽调了一大批官吏,组成工作总队,全面接管东倭。该杀的杀一批,然后互迁一批人口。此时的东倭只剩下三百万人口,只有将被子给她拢了拢,林朝将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下了决心,就算到时候卫晞不出面要被砍头,也绝不能单独走。哪怕看不见下面的东西,但隐隐透出的一丝血腥味,没能逃过千寄瑶的嗅觉。片刻之后,他拔出自己腰间匕首,寒光交错间,整条鲤鱼的鱼骨被完美剔除!一条完整的鱼骨,被他扔到了一旁。这个江韦德并未出境,也没有在任何一家银行取钱,就好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完全查不到任何的踪迹。为什么?为什么她陪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了,他都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她?他都没有感觉到过她的情意吗?蓝灵的强大,足以让绿灵以下的所有人呼吸困难,莫要说战斗了,就连走路都变得十分吃力。“阿湛,我们成亲时在地宫敬拜的灵牌,是你的亲生父母?”叶蓁忽然想起那天拜堂,她在地宫感到前所未有的灵压,一直到拜堂结束,那股灵压才消失。没有神将和神兵敢上前去抓墨容湛,别说他们本来就不是少帝的对手,那金色轮盘就足以让他们望之怯步了。一怒之下梁侯下令不管是谁挡路都杀了再,这才带着队伍追出了宫门,可是哪里还看得到平王的影子。他随手想要拿起一把敌人的长刀继续杀敌,却被一把从斜刺里杀出的长枪,一枪贯穿了身体。就在他们来到韩贤住处的同时,在沙坪镇,几个白衣人静静的看着满地躺着的黑衣人,在这些白衣人的剑上,还流淌着滴滴鲜血,显然这些黑衣人全是被他们杀死的。二姐听了这话,才露出笑容:“以后好好教教新人,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说话的时候,二姐已经推看套房的门走了进去。好在三人实力非凡,战甲比较凝厚,所以饶是刀齿寒虫牙尖嘴利依旧没有刺到皮肤之上。羽辰点点头,知道葛福话中的意思,在强大的人,如果面对无穷无尽的敌人,就算不被杀死,早晚也得被累死。“我们怎么做?”羽辰问道。“你不要误会就好,我现在还记得你失落时候是什么样子,我可不想再逼我自己回想一遍来让我更加的坚定自己要跟你拉开关系。”沈岩有时候说话真的很毒,简直就不像个男人,不像个绅士。“你们欺负人!”何方先愣了一下,随即就掩面大哭,心说我当怎么回事,原来是这个意思,这分明是恶作剧嘛,哪有这么折磨人的?张子夜这边,所以因为觉醒试练失败而损失等级的玩家,公会给予一定的补偿,然后鼓励玩家再接再厉,但是李铭就不一样了,公会和玩家在他的眼中不过都是自己称霸的工具而已。“老格斯!你又来这里干什么?”西姆斯一口问道。他就不信,格斯特森不是来抢人的。而这些青修、银月完全不懂,所以青修把巨灵童和自己以往的敌人一视同仁,只要有机会灭杀,绝对不会放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长安大戏院 朱轩妮不客气地说:“我猜啊,这些吃食进了戏院里面,卖给坐在那里听戏的观众,得分钱给戏班子。所以就比外面要贵三成。”没等杨金水点评,朱常浩忙不迭地质疑:“凭什么吃食也要分钱给戏班子,难不成他们还要分出人手帮忙卖东西?”朱常瀚却说:“可是我觉得大姐说得有道理。朱轩婉也在一不过枕春也不担心,哪怕柳安然消沉几日,也不会从此被人遗忘。以她的才华教养与家世,不会只做个柳嫔便能了的。故而比起她来,枕春更忧心端木若。老者苦笑道:“每个少年人,在你这年纪都这么认为。可惜又有几人能做到?在斯维因看来,祖安人这是想要以蛇吞象的方式统一祖安——毕竟理论上说,祖安也是恕瑞玛的一部分。栖云轩的九重黑龙开花了,果真如黑龙一般浓艳不假。如涛如云的墨紫色花幕吞天噬地,将整个庭院笼罩起来,偶有一阵风来,便如香浪一般摄人心魄。剑起臂落,丝毫没用拖泥带水,完了,长剑也直接扔了,插在地面之上,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确定没有沾染到鲜血,这才满意的踱步回去。主要是太密集了,超巨星根本没有布置战术,或者说她的战术就是无脑冲锋,以量取胜。额头细密的汗珠凝结着,听到刘旭的话语,轻轻抬头,刘旭就只能张口结舌了。几个随行的随从打扫了一下厅堂,然后帮着许杰入住后宅,许杰是单身,家当也简单,只是转眼便已经安顿完毕,然后再回大堂,准备听吕鹏吩咐。“部长,身为我的主子怎么能亲自动手呢。”琉星把莉雅丝部长护在自己的身后。而罗德则是对这种讽刺毫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这个,自称是鲁卡兹的家伙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原本天域第一大势力,第一大天城,被李凌天给毁灭了,天龙门上下的强者烟消云散,天龙天城毁了大半,天龙门的禁地也被李凌天毁灭了。“林先生言重了,有什么需要林先生尽管说,我一定尽力。”牧薇说道。这一切发得似乎有些突然,我回头到吸血公爵愣在塔楼之上,然后了我,又了城门的刀锋皇,不知该如何是。域主一阶,但是纳闷的是,为什么一个域主一阶的人,为何会如此的恐怖?其实对于一个俱乐部来说,如果是明星选手犯事,只要不当着所有人的面变得无力反驳,事后一定会找人来背锅。如今夏萌将这个锅揽上那是再好不过了,他这个经理是乐见其成。老头子刚开始还蒙在鼓里呢,干得是格外卖力,哪怕什么回报都没有,还只当自己的努力还不够,假以时日必然如何如何,被人骗得团团转,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孙昊知道,老头子得知事实真相不是一时半会,而此时所暴发出来的怨念也是积攒了好几天的,只是看到孙昊回来了,就再也抑制不住了。只见林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的“咔嚓”一声,中年男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滴落下来。狗似乎听懂了我的话,迈着轻地步子向那从矮树跑去,并且隐没其后。两人在退出来的时候,顾林柄注意到了他们的rank分数,他们打野有着600多的胜点,而中单更是高达八百胜点!这放到很多LpL职业选手之中,都是非常高的存在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就凭这个! 壮汉心里盘算好了,想要让庆梅喜戏班老实地掏钱出来,必须给她们来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怎么个下马威?壮汉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立威呢?首先不能把长安戏院砸了,砸了一是戏院老板会愤然报官。二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自己这样做会砸了招牌,以后自己在罗马街就不好混。坐船,对于林家仁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坐船出海却是正儿八经的头一回,穿越前的旅游大多都是客车,再远一点的就宁愿选择火车了,而且几乎都在内陆转悠的他哪有机会一边乘船一边看海呢?金色罡气直接破碎,一口金色血液喷出,于飞狞笑着挥拳,不断的招呼到冷天的全身各处。天哪,自己不过是想要杯茶水來喝喝,顺便等着两兄弟打完架,可是现在他怎么给自己弄了那么多东西呢?未央有些郁闷了,可是一向都收到良好教育的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我不要的话來,只是有些为难的盯着满满的一大桌子。元娘喝着茶,看着绣到一半的兰花,兰花乃花中四友之一,这鞋虽然不起眼,要一针一线的做出来,也算是尽了孝心,到也让人挑不出理来。“准备开打,先解决掉那几个祭祀!”大法师同样抽出法杖在一边说道。新野有事,不得不回,刘表也不好阻拦,只得派出刘琦远送贤弟远去,反正这大儿子今日也要出发回新城去督造,虽非顺路但也是恰好吧。一众中标的商人随同刘琦一道进行着实地勘察,汉水湍湍而流,两岸青山依依,举目望去,一片大好平原横亘在其间与山青水白一脉相承。他当然不会想到,这只是达无悔的给他的错觉,让他觉得自己被骗了很多年。让他尝试那种憋屈、委屈、压抑、彻底绝望的感觉。“那么凌兄弟来参加试剑考试,也是为了替族人报仇吗?”黄崇圣问道。由于经历相似,拉近了他们彼此的关系。古月惊天想打探更多信息,但蔡锦言却开始打太极,就是不告诉对方真实情况,搞得古月惊天心中郁闷。吕洞宾刚从房里出来,就看见仰头瘫在沙发上往鼻孔里塞纸巾的张贵。镇守长老,挥了挥衣袖,从袖中,取出一面镜子状的灵器,打出一道元力道:“本着对封玄塔闯关内容的保密,这段影像,只有你我可以看到。地穴魔蛛站起来后并没有什么激烈动作,只是在原地悲鸣了几秒钟,几秒过后,立马如同散架一般,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咔嚓”一声,圆球从中间打开,变成俩半圆,一道光束射向了张贵。这一信念贯穿了我余后的人生。所有后来被我利用的人都应该怪那个乞丐。“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味儿了。”梅央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真把自己当那什么福尔摩斯级别的侦探了。他们的脚步从未停下,一直在努力开拓新世界,加强自己的底蕴。就在她也离开崖下时,之前还在林子里一直穷追不舍的妖兽,终于默默地收回暗地里的窥视,一个个转身离去。北美的情报组织埃利斯还是相信的,说是怀疑其实有八成就是了。两人从山间回去的时候刚完事,宸煜把她弄干净,一路横抱着她上车。其他人也大都在说着情侣间的私房话,或者是做着情侣间该做的事,再加上情侣座都是有隔板挡着的,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云枫这边。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王大锤,你是个狠人! 一时间气氛凝重。没人想到王大锤突然亮刀,也没人想到他敢亮刀。杨金水脸上的肌肉不由地抽搐几下。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居然遇到一个愣头青。他左右瞥了一眼,右手抱着往他怀里钻的朱轩婉,轻轻安抚着。朱常浩和朱常瀚心噗通乱跳,脸色发白,想起身就跑,却双腿发软,动弹不得。只不过看这些人费此周折,料来并不是想直接要了自己的性命,罢了,只要性命无忧,就算是身败名裂,以自己如今对皇帝的贡献,闹到皇帝哪里最多也只是个名声有污罢了。自从神话时代以来,这个时代无数大帝开创的功法,一一出现在李豫的眼前。偏爱,溺爱什么都好,神奇宝贝的世界里面本来就不需要有这些东西。那两根牙齿也凝聚了光芒,仿佛在瞬间笼罩了杀气般,威胁性十足。不过许定的话语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件事情,年前的时候墨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他似乎领悟到了一些事情,有些当时不解的,也渐渐的晴朗起来。早在他母亲那一代,也许她手下的那些人还能一心追随,只为她一人卖命。凌煌有燃烧虫+喷火龙,对火系极品的需求已经饱和。不像大部分神级玩家,都想拥有一只火系的极品。不过在这本来就犯错了的情况下,心虚也变得顺理成章,马尔福根本没有产生一丝丝的怀疑。原本一切的计划都很周密,托尼去了阿富汗,进入了伏击圈,一名斯塔克集团制造的导弹击中了他的车队。“我可以让你在美国的赌债消除。”崔成国轻轻的一句话让威廉立刻激动起来。这条赎罪当然不是陆棠棠的,如果是陆棠棠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拿出来。这是很多年前他买下的,想着等以后追求陆棠棠的时候是送给陆棠棠。生而无母,父亲有同没有一般,三四岁了,还瑟瑟缩缩不能成言。父子俩都戴着棒球帽,太阳镜,手里是都各拿着一根鱼杆,赫思哲起初还有些不太懂。林暖暖也好奇地看了看老窦,她可不相信老窦跟自己一样以为这是害人之物。林雅楠辗转反侧,想了许多,先她曾想过林煜之,毕竟林煜之虽不喜自己,倒是少有的宅心仁厚。可后来她才看出来,只要事关林暖暖,林煜之可说是六亲不认,黄氏的话,他都不听,又岂能帮着自己回林国公府?林宇恒阴测测地笑着,说话间,他的目光微闪,躲开了林宇泽询问的目光,不想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来。屋内再没有了薛明睿身上的压迫感,林暖暖终于松了口气,没来由的却有些失落起来。于云刚好在身旁,曹格压于面子,所以才没有回复李静儿的信息,这倒好,给于云电话都不给自己,想到这里,更生气。他的脸色瞬间夸了下来。一直在笑,心一直扑通扑通,幸福的要炸裂,根本没有去想别人的功夫。“哥,你没看看那些媒体都怎么写吗?赶紧施压让他们把新闻撤了,那两个老不死的,死了还要给我们来这一堆麻烦,早知道当初……”陆梦菲怒气冲冲地骂着。此时接到攻克涞源和灵丘两县城的第一军分区杨司令,命令雷剑独一团摧毁源山日军据点的同时,命令侦查科姜科长,带领一个侦察班,秘密侦查涞源、灵丘日军布防和火力部署。 第一百六十六章 百姓们喜欢的,就是好! “专唱黄梅戏?”俞巧莲不敢相信。玉皇街三大戏院,万和楼主唱昆曲,广德轩主唱徽剧。主戏班没空,才会邀请其它剧种戏班去唱戏。众乐园倒是不拘,什么火就唱什么。不过行业公认,万和楼是昆曲主场,广德轩是徽剧主场。有这两个主场戏院打底,所以大家一致认为,昆曲和徽剧是主流戏曲,是大鼻梁骨塌掉的鼻孔里冒着鲜血,满脸狼狈的高岗翻身朝肖克扑上来。见状,黑魔皇更是得意三分,也不拖沓,召回七王之后,便欲转身踏入黑色空间之中。莫北焱见状迅速偷偷踢了下洛萧,洛萧当然也明白,立即就不再提李钦。某一刻,这种柔和的光线忽然开始慢慢的阴暗下来,随后,一道庞大的阴影出现在房间上空,将下方尽数笼罩。索卡经营的地下拳场很出名,邢少斌在地图上给肖克指出来具体的位置,这次却没有再送肖克,而是选择了呆在家里。其实我住在公司分配的别墅公寓里舒服得很,但是我不甘心,我一定要买套房子,证明我是个成功人士。银子固然美妙。性命更加重要。总不待有钱赚没命花——净与旁人攒家底了。露露丝知道绯雪有着神奇的预知能力,她此时无比渴望分享绯雪所知道的那些未来的事情。“真个屁,就他这么个花心大萝卜,要是真的才怪了!”我还没有回答,夏薰就骂道,手上的力道不仅又加大了许多。没等她再明白过来,这个救了他的男人,早就低沉嚎叫一声,翻身把她摁在了地上,那堆薄薄的衣物垫在了后背下面。没有人会料到这种情况,明明刚刚都是好好的,突然的就有载歌载舞的人疯狂了起来,他们开始拼命的尝试撕咬着身边的人,通红的瞳孔宛若野兽一般。妈妈带着她去到那家聚会餐厅之后,母亲翻着菜单,居然问了她想要吃什么,那时候的萧星星一下子懵了,把菜单翻来覆去就是决定不了,直到母亲的视线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她害怕妈妈生气,便随便指了一个——香蕉奶昔。“该死,本来今日这事是不会有变化了,谁知这半路杀出一个陆禹!”林鸿阴沉着脸道。心中已有了另外的打算,随着救护车离开,他们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上个月你给的钱,我们就压根不够花,只是我和你妹妹这些年来,早就已经习惯了委屈自己,所以才没有直接跟你说出来。王恪伸手提起这宝弓,轻轻一拉,却未曾拉动分毫,不由得脸色微变。林深端着一张,就好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两子银子的黑脸,也不管沈复南这这会儿是不是喝了酒,便直接就将他丢了出去。他猛然回头,手里的长刀运转,稳稳架住了身后刺来的森冷一枪。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震惊了众人,只见容若睨着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玉杰,然后忽然抬脚踢了踢对方。她极力的转过头,就发现那半个骷髅魔居然在肉眼捕捉不到的情况下来到了自己身后,此时此刻她只感觉自己的冷汗遍布全身。石磊的问话让刘美婷抬起头,她的目光中带着诧异看向石磊,稍微的移动着目光,就看到了站在石磊身后几步之遥的我。鞋子也不好表面的太热情,说那行,我自己要是能行的话他就先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杨金水的传话 朱翊钧缓缓说:“张四维这几年,在任上做得还算称职。这几年舆论清净许多,教育、文化、宣传等战线,欣欣向荣,硕果累累。”不得不说,张四维确实好用。他能屈能伸,手段灵活。对付那些迂腐顽固的儒生老夫子,手段狠辣的很。比如往纷乱不堪的东倭输送“以德服人”的理儒人才,教化凶蛮,就是他的鬼苏立只是好害怕,感觉会失去身旁这个对自己无条件说好的男生。柯海拔刀一斩,当的一声,门上荡起层层涟漪,竟然有强大的阵法保护。而我很担心你在我身边待太久会丧失自己的独立性。”周解释道。“瞧璃妹妹,这就客气起来了。原是自己母家的东西,有什么受之有愧的?而且,妹妹们全部都是倾城之姿,他日,皇上也会赏赐更好的,姐姐不过是先给一些,让妹妹们做衣服罢了。”陈熹微满不在乎说道。“多谢皇上夸奖,皇上喜欢,便是这些衣服配饰的福气了。”秦婉仪淡淡笑道。不远处,执法堂三千弟子始终关注着那些服饰鲜明的豪族长老,只要他们有任何的异动,不用徐乘风下令,雷火和弩箭就会在瞬间倾泻到他们身上。“我……我是你爹生前挚友,他的死令我很痛心。”男子目光飘忽不定,有些心虚。后宫之中,顺从与否,真的很重要。哪怕是结发妻子,都尚且相敬如宾,更何况因为身份家室而娶的美妾呢?宁贵妃娘娘,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道嚣张的声音,正是带着人追赶来的慕斯。“唉,说句不该说的,这便是那些大人不懂事了,皇上若是想要在当朝的大人家中选秀,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李公公不好意思说道。“我——敢!”当张国展咬着牙呓语般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觉得像是出征打仗的战士一般,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热血在心底燃起火种。我们几个进了屋里。木淳请三人上座,然后端茶倒水。我跟着他一起出了屋,低声问他来人是谁。木淳苦笑说,我也不知道,爷爷生前根本没提过。“察?大人,我们还可以一战。”鉲晔虽然受伤颇重,这一刻却连提都不敢提,暴怒的察?随时会捏碎他的脑袋。姑妈将头低了下去,面红耳赤的,就像一个罪人一样,嘴唇蠕动了半天,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下一秒,所有人骇然看见,一根根绿色的东西破土而出,撞破坚硬的水泥地面,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显然,今天的妆容淡雅了很多,连身上的饰品也少了很多,衣裙也算是得体,就算是这样的打扮,也很难将她和端庄秀丽联想在一起,可能是因为修炼魅术的关系吧?无形中都会散发出一股勾魂夺魄的魅惑风姿来。赵晗如的脸瞬间爆红,曲岳的脸色则更黑了,救护车一过来,那些医生护士就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将他拦在外头,连声追问赵晗如是否是被强迫的,需不需要报警,仿佛他真是个禽兽不如的罪犯。德国已经进入了五月,可是他此时感觉自己如同身处寒冬。比起在巴尔干地区一路高歌前进的俄罗斯不同,他们几乎被困在该死的战局之中,动弹不得。双月映照下,战后重建的沙门星皇宫犹如披上了一层闪着银光的薄纱,富丽堂皇中带着一丝神秘。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张四维的野望 张四维终究还是沉住了气,没有失态。但是他脸上神情变幻,目光闪烁,还是让杨金水心里一笑。皇爷叫我传话,至于怎么传话,只要目的达到了,皇爷是不会追究用什么方式。冯保有冯保的传话方式,我杨金水有自己的传话方式。“杨公公,学生在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主任任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任真第一次听的时候,一度以为是自己耳机坏了,感觉一直播放的都是刺耳的杂音。在他的两旁,分别站着臧云雯和臧云彦,他们两个的手中都握着自己的法宝,和专门用来对付使者魔法的法宝破邪护符。私自停电梯,私自停水,恶意剪断他人家里的电线,这都是违法行为。一舞结束便是赏赐,听杨为振振有词的一口气念了诸多宝贝,待曹氏谢恩归去,陆珏才一眼错愕的看着杨为,那意思就是问我什么时候赏赐过这些?一道更为强悍的曜气自鬼厉身后爆发,直接将唐芯的剑气一扫而光。癌症确诊病历不必说就知道是什么,任真直接意念一动,把这个道具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闻一鸣点点头,蹲下来慢慢开始挑选,蟾蜍蜕衣属于一种纯自然现象,蟾蜍极度饥饿状态下便会蜕下蟾衣,自己吃掉以保存自己的性命。蟾蜍越冬前都会蜕下蟾衣吃掉以确保可以度过冬天的,所以说蟾蜍每年的皮都是新皮。将东西放好以后,陆珏拿起象牙印信站起身道:“这是我的私印,我在京城几年置办了几处产业,你只要拿着我的印信前去,他们就不会怀疑你。”说完将印信递给赵言。而赵言则一脸困惑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打量着放在桌上的东西。这里面除了一个象牙印信以外,更多的则是地契之类的东西,见到这些东西赵言没有解开心中疑惑,反而是更加困惑。因为张炎家庭状况不好,请不起律师,故此,法院给他派了一名援助律师。鬼九爷将腰间的衣襟掖进腰间,露出一个皮囊,有些发瘪,抓住青铜索链的手一松,就滑了下去,这期间他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下去自然知道。”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背是弯的。“痒,好痒!”随之,就好像是得了传染病一样,另外三个壮汉,也是一一惊叫起来。“巧儿经营五石散多久,就服食五石散多久,又怎会看不出她在见巧儿之前,就已经将五石散的瘾头给戒掉了?”苏巧儿不理会卫阶情绪的变化,自顾说道。整个西府总府九极城是由九座城池以一个九宫的阵势排列而成,外围八座城池就是外府八宫,而被围在中间的,便是中宫,也是内府。而如果有朝一日,独尊真的越了他,他只会更加高兴,甚至比自己突破还要高兴。于是,房间内所有人立即就打开了平台的首页,他们迅速地找到了飞雪军团,然后立即就点开了飞雪军团的主页,在其中找到了雪儿的直播间。这人,如果唐易猜得不错,应该就是之前关公子即将要跟地门少主发生冲突的时候,所喊的‘勇叔’,保镖一样的角色。没有一丝犹豫,楚炎的身形化为一道流光,身形闪动之间,直接踏入了山峰内部。他可不想,因为这次的事情,不仅丢了性命,就连灵魂也消失,不得轮回。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黄梅戏研究所 董理提着前襟,身后跟着两个随从,兴冲冲地转回玉皇街附近的两把青菜胡同,走到一处院子前,抬起手拍响了门。吱嘎门开了,露出个青衣小帽的男子,惊喜地叫出声:“董管事回来了。”董理走进院子里。院子有一百多平米,站着十几人,大多数是女子,穿着棉袄布裤,在空地练功。有一队鼓乐手,这个超出了唐风的预计,自己刚才想进入玄园,就是想办法留在玄园,希望有机会继续见到谢道蕴,但是他始终没有想到自己踏入儒门,修炼出浩然之气出来。又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的高山消失,还听到了惊涛拍岸的声音。一股黑色的液体从红色的怪物身上迸溅出来,洒了张大校一身,张大校怕液体有毒,用力一甩,那怪物又被甩回了血池当中。正在痛苦中煎熬的唐风,在一声清脆的铃声过后,脑海中的三个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那种让人感觉到灵魂撕裂般的疼痛也消失不见。“不好。怎么不好。他怎么了。病了。受伤了。”一听到风长林说冷宇凡不好。慕之若不禁更加紧张。叶翔紧紧握着拳头,出来这短短时间里,已经听到了关于樊涛几人事情了。黄衫见状也想跟上来,云影拉住了她,摇摇头。黄衫马上明白,徐正甫和吴天,要聊剑魔之事了。“说什么?”萧祁正在盘算怎么躲过这一劫,乍听凌啸儿开口,随口答道。穆晨踉跄着走到战马旁,翻身想要上马,但他的双腿却一点也不听使唤,双腿迈起却没有跨上马背,重重的摔到了地上。项羽见厅内众人的情绪被他成功的煽动了起来,撇嘴笑了笑,抬手向众人虚按了两下,止住众人喧嚣的吵闹声。说罢,他衣袖一振,如一只大鸟般飞出,转眼便翩跹而去,不见踪影。在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个决定的时候,石轩摇头叹息,却并没有阻止什么,知徒莫如师,他自然明白,这是凌风自己的选择,谁也改变不了。龙妍心中一喜,三两步就跳到房门边,然后用另一边没有受伤的耳朵紧紧地贴在门板上,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归海一刀双手握刀,顺着何清凡的脑袋向前一劈,顿时一股开天辟地的疯狂凌厉的刀锋向着何清凡而去,狂风阵阵呼啸,飞沙走石,裙飞乱舞,天地变色。她之所以拿出珊瑚,便是想把它打碎的,没有想到吴阳那人还真识相,居然主动顶扛。房门外何清凡兴奋的声音传来,他刚刚送了皇甫环几步,这才回来。翼暮笑着轻啄了我几口,大手抚过我的脸,眼里没有了前几日的无情、冷酷,一双俊目中映出我的影子淹没在泛着浓浓爱意的眼底。这两家伙手还牵着王轩,却当着他的面这么窃窃si语。王轩眉头一挑,正要作,两童子已迅地甩开他的手,像一只兔子一样蹿了出去,转眼便逃之夭夭。古辰冲着北边叫道,虽然他对冰极之地了解不多,但是也是听过它的只言片语,尽管对冰魂者没有什么恐惧之意,但是心中多多少少有一点儿忌惮,此时见到暮雪所在的地方,正是接近禁咒深渊的地方,也是大惊。她可是用毒的行家,此前阎十一的怪异状态就让她很是疑惑,只不过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但此时却是不同了。 第一百七十章 沈大官说了啥? 俞巧莲和董理来到院门口,看到门前站着两人。前面那人理着短发,穿着现在流行的万历装。说白了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翻领夹克装,“处级以上公务员”基本配置,朱翊钧做资深公务员时,做梦都想穿的衣装。万历元年后,新朝新政新风气,大明的服装风起云涌,花样百出。朝廷废除许多穿着禁令,比如“夫人请讲,只要是在下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在下一定义不容辞。”嬴政说着有看了看焰灵姬,见到焰灵姬还在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哎哟哎哟,你轻点!我不跑了!不跑了还不成嘛!”郑无叫喊着求饶。“长公主……”金剑不明白为何长公主在瞬息之间就动了杀机,金剑的话尚未说完,只听“嗖!嗖——”两声羽箭急速而发,像长了眼睛的厉鹰往三人啄去。“是的,村长大人,而且我也会尝试把这一种投掷技巧传授给其他人。”吴远一板一眼的回答道。至尊法师从多玛姆那里获得了一部分力量,借此才能无限制的使用魔法,对付威胁地球的一个又一个强敌。嬴政笑道:“楚国算什么?但凡国力使然,一切都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这世间要说有什么值得我得意的话,恐怕就只有你了。”嬴政说着便深情款款的看向焰灵姬。这句话之后,手机屏幕里的冰山脸,朝着林笑笑的方向,嗖嗖射来利刃。林震轩的脸色缓和了,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身拿起一件粉色ChAneL蕾丝连衣裙,递给林笑笑。无论中年人心中的掀起多么大的惊涛骇浪,依旧难以阻止,只见在他身后的千足蜈蚣,其腹部隐约能看到金光闪烁。但张宏发有信心,用不了多久,他的观众数量,一定会赶上那些个大主播,并且将之超越。有时候简易也觉得好笑,以前日子过的那么艰巨,躺下说睡就睡,不管睡的多死,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整个昆仑旧址都崩塌了,多少念师都死亡葬身之地,他想到了当初的白日飞升。纪云等人刚进去,便听到后面的大门‘吱’的一声便关上了,本来就不是太明亮的门内,此时更是暗了下来。说罢,甩手丢出一把银票,那银票自二楼洒落,飘飘荡荡落在地上,被满过地板的鲜血染红。上面许多新鲜的词汇,让他一时有些不太明白,可接着往下看,越看他越心惊,越看越兴奋。如果南宫擎没有问起这个事,云拂晓还不会这么说,但是南宫擎既然问道了,倒不如趁着南宫擎现在心里只有她的时候,把这事说出来,那么以后就不能再怪她善妒什么的了,这样也能免除一个隐患。纪云刚一进去,便看到了那堆几十万斤重的陨石全然不见了,只留下地下那一堆可能是西方庚金的粉末。纪云的身上瞬间爆发出一阵七彩的光芒,那些黑色的魔气似乎水火难容一般,‘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并且伴随着阵阵的灰色烟雾不断升起。可就在这时,帝莘只听到耳边有异声,只听得“叮”的一声,一把不知从何处飞出来的匕首化为了一道琉光,钉在了太虚神尊的腹上。这次接见四国使者,无疑就是大汉要重建南洋秩序了,而且必然得由胜利的一方大汉帝国来主导这次秩序重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明门东会堂开会 第二天一早,俞巧莲选了一套颜色不是那么鲜艳,款式比较庄重的袄裙正装。再叫丫鬟帮忙将发髻梳理成扁圆形,在髻顶饰以金银丝挽结,配以珠玉宝翠,光彩照人。这叫桃心髻。已婚女子梳得多,未婚女子也可以梳。丫鬟嘻嘻地说:“姐姐,你这模样真俏丽。端庄雅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的嫔妃。这种爱也是因为王南北,憎也是因为他王南北。因此经过一番煎熬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帮助王南北。当然他也非常清楚,帮助王南北就是帮助自己,也是在帮助这个国家。上了船,吴宛琼才知道罗伯茨本人的实力。就不提他的船可以经过无人能走的东海,沿路因为挂了一面特殊的旗子,即使远远碰见浙江水师的舰船,也无人让之停下检查。“我这不是拒绝执行你的命令,只是我心中有一个疑问?”费萨尔仍是皱着眉头的模样说道。“布莱克,我想送给你一个礼物。”虚影卡修斯似乎是想要打破这沉默的气氛。看着如此局面,周围不少看热闹的弟子皆是纷纷后退,生怕殃及池鱼。最让他们惊讶的是,宇智波斑不见了,而我坐在不远处的一个露天吧台上,优雅的喝着饮料。从山下上来不止谢茂,衣飞石跟在他身边,常燕飞与昆仑也随后而至。景安帝笑道,“哪里不般配了,他们这是天作之合。”直接说了一连串的东西赏赐镇南王妃。不管佐罗这些想要变强的家伙怎么想,微微和娜美表现的也很奇怪,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谢茂脸色很严肃,可这严肃在地上摆着的痒痒挠面前,色厉内荏。怜芸脸色有些难堪,可一旁排队的众人对此情景仿佛见怪不怪了。只要乞月庙施粥,这个疯乞丐就会过来讨吃的,然后一阵疯癫,众人对此也习以为常了。“额,好吧,那你调息一会吧,我看看我得到的这武技吧,等回去我再抄录下来,不过我觉得不太适合你。”吕枫说道。他们心中虽然有些胆怯,但都认定了,那个被巨虾一钳子夹成两半的人是没有防备。在没防备下才会被夹死。而他们有备而来,且人多势众。果然,当夜祭的手摸到那把镰刀的时候,一道信息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而那些最优秀的,则是直接归天雷帮总部,在总部之内待命,炼丹,为不久之后就到来的五域大战做着准备。青雨晴等人,明显早就已经联手,倘若他们心生歹意的话,木无水可没有信心,能够和他们对抗。楚风又试了试,发现连真元也不能透出体外,只能在体内运转,增强力量。“父亲,我去追,今天不把他杀了,后患无穷。”王申说完也不等王雄答应,便跟了上去。受到剧烈震荡的莫甘娜喷出一口逆血,不停地甩着自己已经麻木的双手,嘴角骂骂咧咧。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秦羽白天还颇为虚弱絮乱的气息,现在已经是平稳悠长,甚至变得越来越强横起来。她在心里呼唤了一声蒂蒂,绿藤从她手腕上爬出,娇嫩的叶蔓摇摆着,像以往一样亲昵地蹭在林安脸上,林安却顾不上这些,在心里急急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艾伯特在跟随这位大人之后早就学会地波澜不惊。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就抱着铠甲转身下去干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各位戏曲工作者 俞巧莲站定看仔细,发现是朱轩妮。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男式学生装,类似陆军军装,欣喜地看着自己。身后还站着五人,大皇子朱常浩、二皇子朱常瀚,两人都穿着同款式的学生装,只是颜色略有不同。杨金水一身飞鱼服,头戴忠靖冠,笑眯眯地站着身后,方圆五米没有人敢从旁边过。再后面是两位陆军之后,秦一白与仙帝又细细盘问了一番蚩龙后,两人心里已是透明白,这半路截杀各族修仙使者的勾当,半分之百是那大梵天干出来的。我本来是想给他做点好吃的来慰劳一下在外面守了一夜的沈公子,可惜他的手紧紧的攥固在我的腰间,我稍微动弹一下他就有要醒来的迹象。我心疼他眼底下的那圈淤青,于是作罢。瑛姑见了已是有些不乐意,虽知张入云溺爱这二人,只是这丹药到底珍贵,不是轻易得来的,关键时刻,一粒丹药就是一条人的性命,怎能让这姐妹人如孙猴子吃仙丹一般的糟蹋。只能从内部找机会,因此,艾莫派去了假哈尼斯,配合海客瀛洲驻军制造恐慌,最后趁乱而入一举占领这个世界,这不失为一步好棋。外面的地方,白福等人一直在恭候着。看到叶飞出来,立马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卜芥老道看到莫方进来,毫不客气塞给他一堆灵菜,把他要说的话堵了回去。更过分的是,紧随其后的追击艇,不但不拦截火力,还毫不吝啬火力的一阵乱轰,无疆是又吓又怒,赶紧下令。珞瑶抬眸,回忆往昔,缓缓笑道:“父帝的性子一直就是很随和洒脱的,他看似游戏人间,荒诞不羁,实乃胸囊天地,大悯苍生。她这么步步为营,其实到最后,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倒不如我这个冷眼看着的人轻松。正在张入云替第二人疗伤时分,忽听得大殿外一声惊雷,立时便有两条人影箭射一般的纵了进来,可倒地时却又如元宝葫芦一般滚个不休,好一会儿再顿住身形。待殿中人物将来人看轻松时,来的二人竟是陈静松与竺十八。丁艳骇然看着眼前凸出的石块,脑中轰鸣,她记得,张然便是土系异能者。“鬼刺,你真的要这么做?”末殇被拦下,他看着血葬越来越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本身就是神经外科的专家,他对人体的神经系统,不说了如指掌,但绝对是称得上熟悉的,他非常确定,叶修点的那个位置,并没有特别敏感的神经末梢。看到张天手中的冥骨弓腾达莫名的有种心跳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张天第一次把箭指向自己时就出现过,虽然知道张天箭发卓绝,但没有见到仍是觉得有些夸大,但此时那种心跳的感觉更强了。作为施法者的青衣诡辩尤为最甚,已不复化劫。而洛长风与重阳天图离体,元神更是虚弱至极。民警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人敢如此猖狂,敢在这里动手,猝不及防之下中招,当场就捂着喉咙,脸色通红的弓着身子。“把那个戒指交出来,否则的话,要你的命。”那人盯着姜怀仁恐吓。场外,寂静无声,直播前,数百万人大气都不敢喘,看着这一幕,天榜魁首,即将诞生。凌真子点点头,“没错,风清子和风中子跟我们一样都是四级进化者,以他们的实力都要逃走,我们去效果也不大”。 第一百七十三章 遇到张四维,算你们倒霉! 沈一贯的声音在会堂里回响。“今天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与礼部和太常寺,召开戏曲协会扩大会议,是积极响应皇帝陛下于十二月二十六日在《皇明朝报》上,颁布的《关于进行大明精神文明新一阶段建设的御批》。戏曲是大明文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戏曲工作者,也是大明文艺工作者的重要组成成员。你们肩负“奴才领命。”春花没有办法,只能趁着夜色出府,跑回本家要毒药。正如提示中所说,当陆辰这一脚踢实在死掉的幸存者身上时,死掉幸存者的躯体,开始龟裂,然后如飞灰一般,消失在空气中。只不过这场战斗看似悬殊,实则并没有多少的意外,没多久之后,几个黑衣人便全部躺在的地上。陈劲松现在已经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旦赵华也撤资的话,绝对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眼神变化正好落在吕毅飞的眼中,都是男人,晏铭舟这个神情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韩炎没有犹豫,精神力狂涌而出,同时伴随着感化意境向四周扩散。安荣郡主双手环胸,高傲的昂起她的头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而与此同时,白灵而也为白贞和孔莹两人安排了住宿的地方,并为他们带来的一众妖兽也都安排了居住的地方。看着徐倩倩鼓着腮帮子,双手抱在胸前,来之后一言不发,直接坐在沙发上边连理都不理会自己。附魔弓自带麻痹效果,又增加了冰冻效果,陆辰看到自己发射的箭矢,让守护草人瞬间僵硬住,立刻拔出附魔刀,上前挥刀。也正是他的这种轻柔,让云七夕瞬间就没了招架之力。无力的身子在他的怀中微微地颤了颤,什么语言都化作了无声。师兄弟二人交视了一眼,这次两人面对一头白发,神秘强大的少年不敢再有反抗,从自己的空间袋中拿出了一块三斤重的血丝密布的红色珍贵金属。从吴代真那里要来了司亚柔的联系方式,艾慕心急如焚的把电话拨了过去。相比于永生之门,盘古的创世之斧法更接近杀伐手段,用作征伐更是便利。艾慕一僵,双手攥住自己的衬衣,好半天后,才颤颤的解开两粒扣子。只是觉得张姐的手格外的温暖,带着一股熟悉感。温暖的大手找到了子宫的位置,轻易的在肚脐下触摸到一个硬块。叶尘梦也是第一次觉得,原来张姐的手掌心有些粗糙,温热的手掌稍施绵力,在子宫周围打着圈,十分温柔。“我以为你们晚上才会到,所以刚才我去镇上的酒馆喝了一杯。”老约克很高兴,他的工作就是为未来的农场主们服务,来到斯皮林菲尔德的人越多,也就代表着他的工作越重要。喻可馨这才勾起唇角,满意的笑了。只是旁边的手机铃声,强制性的打断了她含在嘴角的笑意。至于魏晓晓这个呆萌的妹纸,一件黄色泳衣,露出如玉般的玉背。因为在赵家屯受到灵气的滋养,二人的皮肤都很光滑,如同婴儿的皮肤般柔软。人类联军战败的消息,如同一股飓风,席卷了整个华夏,令所有的幸存者陷入恐慌之中。楚天一回头就认出了景海,他没有料到景海竟然跟得这么紧。现在到了最后的关头,却被景海打断。虽然景海的实力受到了压制,但是楚天让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也使得这次获取传承之事陡然出现了不可预料的后果。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完了,昆曲要被一网打尽 饿死鬼,飞天鼠,钻地鼠以及黑衣鼠四人,刚才都急着要突破水幕,到是未看周围。而此时一看,才赫然发现,整个酒楼都已经被水幕给包围了。四人暗暗的叫了一声不妙。麻雀留意得却是这颗绿球上的地形图,在地形图之上有数道明显的黑线,罗猎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些黑线都发源于昆仑山的位置。然而,就在她准备抓向秦海的瞬间,一道恐怖的力量骤然在眼前绽放,雷浩猛然冲出来,挡住她的路。“既然暂时找到了栖身之地,再到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最好再找一些柴火,希望天黑之前能点一堆火,晚上就不会太难熬了。”陆羽自言自语着。我望了望他的玉坠,确实是一件法器,不过制作的天师修为不是很高。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材料。没理会几人,我闭目开始调息了起来。屋门这时被打开,王凯灰头土脸的走了进来。我嘴角微微一翘,没有说话。顺手拿起了一杯酒,然后开始看着旁边这些官二代富二代仙二代们,这些人在互相的询问交流着什么,然后在交流的时候,时不时的把眼光打量向自己,也对,现场这么多人,其实也就是自己这么一个异类罢了。石头爆破,强大的石力,让树威一个身体急急倒退出去,最终身子撞到一块大石,被拦停下来。别看老禹头浮空非虚非实,修为那是神乎奇迹,带着禹枫如鬼魅般消失,连空间涟漪都不曾荡漾。击败了李克用后,刘仁恭立即变得不可一世起来,他迅速出兵南下,想要加入逐鹿天下的大潮中来。宴席之上,当众人酒兴正酣时,随着李存勖的一声命令下达,埋伏在旁边院子里的甲兵突然发动,在座位上将李克宁、李存颢二人以及他们的党羽逮捕。对于真一天庭来说不过是修改一下神仙图谱,得到的却是一个高手。相反,他们完全缩进了剑阵之中,按照之前的记忆,那座剑阵也覆盖了十几里方圆,只有最核心的一块对魔仙才有足够的威胁。现代游标卡尺主要由主尺、固定卡爪、游标架、活动卡爪、游标尺、千分螺丝、滑块等部分组成。而青铜卡尺是由固定尺、固定卡爪、鱼形柄、导槽、导销、组合套、活动尺、活动卡爪、拉手等部分组成。刚果分析完情况的南宫日天,将目光放在旁边一直沉默的二哥楚然身上,很是好奇地问道。巴西最大的问题是——从殖民地据点建立起,直至21世纪,无法保证经济可持续的稳定增长。李云率领的五万兵马也已经与曹卓的手下大将闻谷歆交战,李云虽然想速战速决,但闻谷歆也是破善于用兵之人,不与李云军正面交锋,只是拖住李云军,让他不能支援京师,李云十分无奈,但也只能寻找机会,等待时机。“我这就去!”本来有些害怕白狼会惩罚他的路人乙,发现白狼完全没有惩罚他的意思,唯唯诺诺的赶紧离开了。宁夜在打过去,却听到人工提示说对方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现在,你带着他们,到魔族关押罪人的地方解救其他魔族的人,等救出来后,到一号别墅去接应我,青峰在一号别墅,我来对付他”叶龙对风影讲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至少对于请帖本身来说,仅仅是普通董纸张,这不是它吸收气运之力的原因。她不懂这孩子为什么会这么信赖她依赖她,就像不懂自己怎么就对旁人的孩子这么心疼,这么宠爱。毕竟这关系到能不能正大光明的拿到洗髓丹。就像刘川说的,至少不要让事情变得那么被动才是最好的。靖王愣了一下,忙很乖觉地应了一声“是”,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原本湛蓝的苍穹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黑色空间壁垒,那壁垒就如同圆碗一般当空盖下,将他们这些人罩了浑沌之中。距离太行山越来越近,张梁心中戒备也更深,紧盯着眼前的山峦,张梁脸上露出少有的激动之情。微弱的呻吟声响起,昏迷多时的张角睁开了眼睛。梅子嫣摇摇头,“你放心,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眸光明亮,中有隐隐光华堪比绚烂初阳。当初,在他最穷困潦倒、最无助的时候,是刘海帮助他走出人生的低谷,是刘海的“错误”,让他与家人团聚;是刘海的话语,让他梦醒,让他沉浸在创作的甘苦中无法自拔。赵允心中暗恨,恨何皇后的狠毒,更恨汉灵帝的昏庸。挥手让赵逸离开,赵允说他要静一静。“和这活计没关系,你只管自在做你的。你这人又不讨厌。”宸王道。办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有一颗洗髓丹,改变刘清现在的胫骨,弃之水属性的修炼,该修习火属性,那他那风湿之症就迎刃而解了。“苏诀到底在干什么?”黑左有些焦急的看着天空盘膝而坐的苏诀道。就在这时,苏决忽然听见高空中传来人类的身体,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黑袍人带着叶飞升与金鹏等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他的评论很中肯啊 闭环了!潘晟、杨令德等官员转头看了一眼张四维。好心计,好手段。张四维继续说:“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为什么联合礼部、太常寺,在今天召开戏曲协会扩大会议,就是要要清源正本,要刹住戏曲界的不正之风。只有刹住戏曲界的不正之风,不要让它脱离群众,才能继续保持大明文艺的欣欣向荣,经历了这一晚的种种,见到那些死去的人,面对家属们的指责跟谩骂,他的内心始终绷着一根弦。可是光有了述说之心还不行,覃夜必需找到表达之物,而他的意境当中有一种正好可以用来完成这件事,那就是水之意境。大家倒是不知道朱晨和王昭雪是在讨论什么,就是听见了,也是不会懂的。四匹疾风马分别拉着两辆车轿,一前一后,两侧有百十铠甲守卫,由队长孙成虎直接率领。师爷一边说着,一边将祁非言刚刚的大堂引,当然没忘了让仆人给他们上茶,免得一会儿又拿这件事情说事儿。癫狂的笑将虎狮包围,虎狮不禁紧张起来,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二十几号恨急了自己的人。“我都说了不怪你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们出去吧!”嘴说着话,拉着江百战的手就往外走,江百战只得随着她去。听他们刚刚的对话,似乎是其中有一人的功夫太弱了,所以才会被自己发现的,这么说倒也不算错,只是他感受到了两道目光,所以才发现的。他和风铃儿之间的关系很乱,就连他自己也没有理正清楚,要说起来,风铃儿长得也不差,武功也并不低,除了这性格有些问题之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后者呢,数位四阶玄兽当时可是都在自己窝里呢,即便这样,却还是被盗了,且连盗贼是何模样都没看着。人仙们的表情太淡定,大长老一时之间无法确定这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胸有成竹。自从十年前墨北霄的姐姐墨南笙被大火烧死之后,墨家的第三支就没落了。要知道,那怕四卦推衍,弘宁观看起来都有些头晕,五卦更是可以损耗到精神,而这六卦推衍,呃呃,什么事都没有,想怎么看怎么看。好在郁明穿着防护,人也确实抗揍,不然早就被干趴下来,但像现在这样,他又能坚持多久呢?虽然苏星已经对这个敌人做出了好心的提醒,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那两道绿色的光芒已经齐刷刷的打在了她的背心上,并且在她的身后泛起了一大片绿色的光芒。再者神仙,乃是地仙再往上一个境界,认真修炼,达到玉液还丹,炼形成气而五气朝元,三阳聚顶,渡劫成仙,超凡入圣,谢绝尘俗以返三山,乃曰神仙。翼族人统领眼见两人被远远地抛在后面,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色。不在关注这两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拍打着翅膀全速向前飞行着。摸不着头脑的航舟刚想进屋就发现送包裹的人没有向楼下走去而奔着楼上走去,没过多长时间就听到楼上的房门有关门的声音。只见,一双苍白的手上,缺少了两个大拇指,对血手传承人来说,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木头……”看到夏流离开之后,夏雪终于忍不住了。冲着桌子低声的囔咕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朕今天好好批评你 顺天府尹南宫冶一身朱色官袍,头戴乌纱帽,正襟危坐在南华门值房的角落里,十分安静。进进出出的内侍和奉宸司军官也不打扰他,都知道他性子恬静,有点随遇而安的意思。南宫冶跟严嵩沾点亲,嘉靖三十八年就被延请为严府幕僚,成了严嵩的“私人秘书”,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严阁老的令史。嘉靖四十一而太初宫本身也是一件强大的空间乾坤帝器,并且是顶尖的乾坤空间帝器。会不会是茉雅奇知道宫里有太医死不了,故意在她自个身上用上只有医家才会密藏的麻骨散,以便铲除自己,为她进宫扫平道路。“走吧。”周浩林抿着唇,一脸防备地轻轻揽住斯颜的肩,无声地宣告着他的所有权。周阿姨的生日,她每年都会去,连亦辰出国的四年都不曾缺席,这次居然忘到九屑云外去了?车子里,被下了大药量的洛景杨一遍又一遍不知餍足的索取着,直到杨青萝承受不住晕了过去,他才将自己释放。“臣孙延龄叩见皇上——”进殿之后,孙延龄一撩衣袍,跪地向上座的福临请安。昏迷的人是无法计算时间的,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也无从知道。沈景云这一次并没有留手,我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当中,连一个梦境也没有。只是,别看陆诡用道法很容易就将洞口打开,她用巫法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张岩,你真的当你师父是一个傻瓜吗?”上官珠珠失望地看着我。秦乎哈哈一笑,一只手一掐住了它的脖子,让它进不了身,秦乎道“说你两句你还流弊了,回去。”他一把甩开了肥猫,那肥猫回到了王珍禹的怀中,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瞪着秦乎。“我的钱都是我老婆的我也没意见,不过,你什么时候成我老婆了。”赫连渊嘴角一条,戏虐看她。从房间外传来简香儿一阵巴拉巴拉的大喊声,林天一脸黑线,郁闷到了极点。打开一旁的衣柜,取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走到了屏风后面开始穿戴了起来。“你跟着我做什么?”覃雨在楼梯转角停下,看着大步从楼梯上下来的程逸言。青年神色一愣,接着发出怪笑声,目光一直在柳奈儿的身段上游走,啧啧称赞不已。但谁让他当初发过誓,这一生都要彻底的隐姓埋名,退出江湖呢。一眼就看到,正单手抓着救生梯的赫连渊,随着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天台上。“主子,那个好像是刚进宫的叶赫那拉氏,舒常在。”阿萝定眼一看,便认出了这新进宫的叶赫那拉氏。穆瑾在这沉闷的气氛中解开了少年腿上的绷带,层层布带被解开后,发现昨日拔出树枝的伤口隐隐泛出了白色的脓肿。约翰逊显然是考虑过队友的感受的,但也很显然是没有考虑过对手的感受的。可是名门公子可不手残渣呢,所以想打过对方,还是需要将自己的等级提升上去。秦柔雪抬眸望着他,涣散的目光没有焦距,她似乎看到了另一张脸,一张存在她心底七年的脸。更有传言说,直至蛊惑贝克的虎族长老辛巴,辛巴这样做得的主要原因就是向吞并狮族。“嘿嘿,你是不知道,大熊那时候做出来的东西多难吃,可苦了他自己了。”王英雄边笑边道边倒酒,一样不落。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秘书监是干什么的?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坐在旁边的刘禹浦反倒有些羡慕地看着南宫冶。 能被皇上这样批评,我也愿意啊。 能被这样批评,首先皇上很关注你,或者说你引起了皇上足够的注意力。 其次皇上很欣赏你,这才愿意批评你,指出你的缺点。 皇上批评你,是希望你改正缺点,更好地进步。 简在帝心,又寄予厚望。 皇上 前两天,阿水还去找叶沐讨论这个版本ad的定位之类的,结果叶沐偷偷藏了这一手。 邓紫鸳也只是和林剑拧着‘玩’了一会便偃旗息鼓了,毕竟两口子之间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状态。怎么可能和自家领导开开玩笑就下死手呢? 说实话,上一场他压力贼大的,前期不断地入侵他都拿不到什么资源,幸好是林夕早早就布置好了战术,把上中两个tp打掉,立马围殴下路。 “哼!一条土狗也想来凑热闹,回炉另造吧!”说到这里,张开双翅猛地夹住了蹿上来的狗头。双臂再次张开时,大黄硕大的狗头已化为血泥。被夹掉脑袋顺势要瘫倒在地的狗身,被怪人猛地一脚踹飞了老远。 这一路上她到底花了多长的时间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段路超出她想像的长。长得到李妙怀疑她是不是碰到了鬼打墙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排排明亮的灯光。 出于人道主义思想,学校愿意承担一部分何曼同学的整容费用。又有前者相关部门出具的质检报告,就连何家的律师也不再建议打这场官司的情况下,何曼的事总算是了结了。 “没打个电话就过来,是不是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了?”吴羽又转过头去,心情似乎有点低落。 现在举办拍卖会又弄出这么大一个噱头,自然而然立刻就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 老黑晃着狗头看着热气腾腾的卤猪头,不知道该从那里下家伙,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顿时烫的舌尖发疼。 一旁打闹乱哄哄的众犬众狼见到此景,顿时也无心再打。具都张大了嘴,瞪大了眼愣愣的看着,不知道所以然。 而且因为是圈内人的缘故,全真教的权限也高的吓人,几乎不受任何限制。 下午4点,郭新年就在电话黄页上找到市里的几家服装厂电话,打过去询问是否要的确良布,对方说要,但价格只给4块一米,比供销社还少。 今天对张晓亮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明天他就要和吴豆豆一起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了。张舒信已经给他请好了假,傍晚他就会去医院和吴豆豆汇合,一起准备第二天的手术准备事宜。 随后沈清颜就带着裴译安到房间里,给他讲完故事后;两人就在一起深深地睡着了。 张亮轻叱一声,混元天地功运转,手中的美人扇划出一个半圆,挡住了邪王拍出的一掌。 送走郭宝田之后,郭新年回到内厅,张杏花和李娟走了出来,继续吃饭。 手法标准,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完全就是个老手,但是,厂里所有人都知道,秦厂长的儿子整天游手好闲,从来就没有碰过这些机器设备。 唐龙深知一定要区分死者是生前溺水,还是死后落水,接着在找其他线索。 郑壕突然软在地上,在铁证面前交代了所有,真相基本上跟唐龙他们分析的吻合,至于朱艳的举动差点断送了她的身家性命,她美好的未来,就差一点坍塌,还好警方找到了真凶。 第一百七十八章 西苑开会了!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万历十年腊月二十六日上午,西苑南华门值房。 一大早这里就聚集了一堆人,全是穿朱袍的,还有三位穿仙鹤官服。 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能穿仙鹤补子朱袍官服的,全大明只有四位,资政大学士,其余的人统统没资格穿,连资政学士,都只能穿锦鸡补子的官服。 资政大学士,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现在仙 这一剑意冲天而起,将天空撕裂,将一切能够阻挡东西都给湮灭。 见此,胡岳就像和臧云雯他们商量好的那样,同意了他们的主动请缨,开始全军出击,向着蒙蒂希斯帝国的帝都杀去。 他们想要退出去也很难,天堂之城的人类大军不想他们活着出去。 收起黄金酒壶,剩下都是金元宝,没有其他珍品,箱子的最下面放着个红色包裹,打开一看,目瞪口呆。 “没必要重视他,中州府的拿下,让我们又多了退身之地,这是好事,那个姬虞昊也没有必留下了。”夜殇开口说道。 其实姑苏别不知,他的一招虽然玄妙,但夜殇施展的天逆九步,也是来自极尊。 ……哗啦……浑身上下仿佛被一股冰凉渗透,克劳德激灵灵地一颤睁开了湿漉漉的眉毛,立刻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那好,我送过去。”杨蕾拿着装着生命灵液的丹药瓶就去了药谷的区域。 巫师刚刚突破了魔法阵的禁锢,赶到地道门口,就感到一阵不对劲。 送走柳大通,闻一鸣收好香材,感叹还是猎宝会厉害,这种材料难得一见,比如依兰香,最上品的乃是利用依兰香树心油提出而成,珍惜程度堪比琼脂,一克千金。 转而,他怒不可遏地摔开鞭子,伸手就要去打开门帘,已经见识过无影厉害得风蓝当即心惊得仿佛要跳出来一般,被两个侍卫扶着上前用左手死死地拽着楚琀的手臂,对着他不住地摇头,眼神中全是惊惧之色。 被沈寒勋搂在怀中的这种感觉是这么的美好,舒适,她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她离开他之后又能怎么办? “降压药我反正每天都吃,有什么打紧?不就是吃药吗?”老爷子不满地瞪了胡喜喜一眼。 突来的拥抱让希瑶愣了那么片刻,却又瞬间回过神来,她含泪苦笑,然后伸出手臂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竟是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 “夜珲见大势已去,已带领剩下的人逃跑,我们要追吗?”蓝易开口询问。 “来者何人,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要劫道不成?”薛仁贵手中方天化戟一扬,示意部下安定心神,问来人道。 曙光临近之时,云枫和曲蓝衣已经赶到聚灵山脚下,聚灵山外围凝聚着一层淡淡雾气缭绕山体,远远望去就似一个仙境,四周的空气极为清新,甚是怡人,在这山中生活倒也不错。 吹画猛地打了一个寒颤,顿时觉得凉风飕飕而过,手臂上那鸡皮疙瘩都被吹落了一地。 心念一动,手镯随心而现,那个静静躺在手镯里的暗红色契约之戒显得那样平和,转瞬之间,云枫的掌心就出现了契约之戒,戒身表面的六枚火焰标记似是带着灼热的温度,契约之戒出现的刹那,四周的空气微微颤动了一下。 李硕距离楚云比较近,在和身旁两个同学喝了几杯酒后,转头朝着楚云问道。 王磊似乎就是打算要用这样的打法怼死马刺队,图尔贡打无球,布莱尔、萨利希以及弗朗西斯莱昂纳多等人轮番冲击马刺队防线。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戚继光呢?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皇上是准备在这两天的会议里,把新一届资政大学士、学士,还有他们的具体官职,都定下来。 定下来后,五天后的正旦大典,就好按着新名单排秩序,确定由唱赞,由谁领衔上贺书,谁站在哪个位置。 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正旦大典,等于是新一届资政大学士和学士正式亮相,在宗室、外戚、勋贵和文武百官面前 几人闲谈了一番,而军舰已经启航,朝着赐福岛的方向靠近,渐渐的,就来到了岛屿之外。 是的,灵树成长结果都需要看吸收查克拉的量,虽然火影世界自然界有自然能量,但灵树是否能转化成为仙术查克拉来吸收日向准根本不清楚。 当曹安贞在冰井务看到一叠厚厚的所谓罪状之时,他就知道麻烦大了。 其余的纨绔见赵孝骞一言不发便出手,顿时被吓住了,一个個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殊不知,也是错过了那次机会后,他将没有一点再击败自己的可能。 10把锤子头,冲刷了两遍腰子,两遍眼睛。然后,他又选择了一次物品。 他的唇上挂着戏谑的笑,手中把玩着纯金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完全是一个看客的模样。 父母生前买了这套房子,兄妹两暂时不用为住的地方担心,许秋自身学习成绩过得,有奖学金,加上平时抽空出去打打零工,倒也撑得起兄妹两人的日常开销。 第二天林奇依然没有出来,还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送去的饭菜就那么放在屋子的门口。 到时,即使他能够对付煞气,有刘丰在,也是百口莫辩,只能被官府关押。 她在这森林中,就好像在水中的鱼那样自得,即使叶无尘是筑基期九重,追了五分钟也是没能追上。 路舒悦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听她完这话,瞬间怂下来,转而是害怕,惊恐,震惊,她以为自己衣无缝,没想到还是有人知道。 他回到曾经当差的地方,杀了早已升迁的王县尉,并且加入朱温的起义军。 看了一段时间的星星,王非败索性就抠起了自己的脚丫子,不是他不睡,而是中午那一觉睡得太扎实!下午也是练功、喝茶又休息,这会儿精神在茶叶的醒神作用下,到有些过于清醒。 “这还要运气?”一边看着写字工整的霍庆龙,王非败对药方子里怎么还写了吐纳、运气的一个简单法门略有不解。 这也许是这个世界的自我保护,不过据说若是能够前往更高的位面的话,灵王境也会有几千年的寿命。不过这个是真是假那就不为人知了。 见老友如此,姚老爷有些低下了头,很是不好意思。姚老爷在不好意思之下,为平国生口中‘那位死去的姓方的朋友’举行一场大的祭祀也被他答应下来,当然所有的费用由平国生出。 沙尘缓缓散去。天空上原本的半月似乎降低了不少,暗淡的月光照射下来。赫然是一道从沙尘中照射出来的修长的人影。 彩蝶本从蝶妖进化而来,本在天山长大和修行,对此地也不知误闯了多少次。 一股雄浑苍莽的洪荒气息从中透发而出,宛如一条蛰伏盘踞在此的九天真龙,经历的千万年的岁月,它的雄伟与恢宏,仍是让人叹为观止。 整理好一切后,公子出已经躺上了床塌。五六层飘飞的纱幔,把他掩盖在后,隐约可见。 第一百八十章 真是张四维这个扑街啊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朱翊钧抬起头,目光扫了一圈,会场上刚刚响起的窃窃议论声,马上消停,会场变得非常安静。 戚继光满脸通红,在座位上坐立难安。 众人也有点明白,他为何坐在海瑞的左手边第一位。 可是这严重违反祖制... 祖制? 千万不要提祖制。 这个词在皇上面前根本不管用,还会招来一顿讥 当然,现在这样子的客套和寒暄自然是无可避免的,毕竟到现在为止,上条少年似乎也接受了对方的照顾。 秦明一扬眉,韩副院长轻轻松松一句话,不仅将晚上聚会确定下来,还把韩世龙推上了负责人领头羊的位置。这样一来,无论别人是否愿意,此事就已经槌落定音了。 本来院长的意思是要先接风,然后再去医院病区查看。但是方维直接先去病区,地方的一些风气,还是不要带到军队比较好。 香江联赛很久没看到联赛焦灼的情况了,媒体开始造势,分析两个球队夺冠的可能性。国内不少媒体也购买了转播权,准备直播。 后面的话自然不需要我说出来,如果派对当中不到场而被香月夕呼发觉,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绝对比喝酒更加地可怕。 一直到后面吃林轩的下面,红菱脑中都一直在碎碎念,这一次那些动物都没有出现,据说是被皮皮虾领着出去体验生活了。 方维点了点头。这时候,两人走进一家餐厅,随便找个一个空位置做了下来。服务员将菜单交给了方维,方维又顺手将菜单交给了水诗韵。 一双属于男人的大手在蒋风约的胸口搓揉,薄薄的羊毛衫已经被掀起,两处柔嫩的白肉赫然曝露在石磊面前。 无论她怎么使劲,包间门纹丝不动。显然已经被人从外面给反锁住了。 石磊被一把抓住了肩膀,急忙晃肩想要摆脱,可是对方的手指仿佛鹰爪铁钳一般,哪里是石磊能摆脱的掉的? 萧承黎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还是握着腰刀,却不停地喘着粗气。 林福听她这么说,虽然心里有些担心,可想到林阮这些时日的一切作为,又莫名其妙的对她十分有信心。 林羡鱼难以相信,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居然还谎称是自己的未婚夫? 一道声音传至耳畔,陆可可就看到坐在轮椅里的母亲,眉眼温柔的看着她,一脸关心。 不过位于它上唇鳞之间的唇窝对红外线的感受非常灵敏,方圆五米内能分辨千分之一摄氏度的温度变化。 一看到这个东西,我的眼睛仿佛就受到了物理伤害,心也跟着一沉。 “只要质量上佳,我都要。”穆青云一定不清楚牛奋平板电脑里有多少首歌,要不然她绝对不会说这话。 梁昭慕怔愣了几秒钟,随即就反应过来了,围在剧组门口的这些粉丝,都是李莹薇弄过来的吧。 早知道当初她就直接用皇权解决这件事情,让皇帝赐婚,说不定此时佟妙心和赫连俊连孩子都生了。 他如今这身体本来就不行,安静养着倒还好,一旦过于激动,得,立马就厥了过去。 实际上,在这个年头,国家政令不行,官兵之间相互攻衅,相互吞并也是常事,朝廷也管不过来,只能默许甚至承认。王慎若是吞了李成,也不会有什么后患。 “其实我听到一点,只听到一听,我本来想提醒你们的时候突然崴了一脚,其实我真没有听到多少。”顾绵苦哈哈的解释道,她觉得最近真是点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局已定 在座的资政们很清楚,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改名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意义就完全不同。意味着它不再是协调部门,而是指导部门。指导是什么意思?就是可以对你下达指令,督促你完成。比如刚被取消的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万历初年搞得官不聊生,就是因为它有指导职权。精神文明如果有机会将这个曾经在三中叱咤风云,几乎成为整个学校最大的扛旗拉入队伍,我肯定不会手软,当然这也是因为刚才陈虎的赌注我才临时起意的。“屋子里东西不多,也没有好招待,唯一可以值得称道就是玉山茶了。”大野沢隆志转身向房间一角而去。穆流年的眉心微微一紧,自古以来,秘术师与巫师的对立,都是存在的。也正是得那细作出手,这才救下了那名死士。由着青穗将人一路护送进京,交给了穆玄阳。经审讯,更从那死士身上,得知了很多,谷王不为人知的内幕。“张哥,各个路段的监控有没有不正常的地方?”用手按下了别在肩膀上的对讲机按钮,向张安全询问了一下路况。“哼,傻瓜,你以为她会放过你么?”话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还是把妙法千五村正丢到了地上。“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诡异的红嫁衣突然在审讯室里响起,吓了所有人一跳,反应过来以后,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冲大家笑笑,从裤兜里摸出了田甜的手机。我用符咒在棺材周围布置了一个八卦圈,把那口棺材围了起来,防止阴气往外流溢的太多,二叔也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往裂缝里扔糯米。“您不反对?”我更加诧异了,按照昨晚上李教官的表现,分明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在他眼里我们这样的捣蛋学生就应该被开除或者禁闭。云飞也凝神望去,发现那五位狄戎少年竟然连续抽到了“从一到五”五个数字;而罗源抽到了那张“晋”字签。两人齐齐咽了口口水,不禁佩服起自家爷的腹黑程度和长远考虑。“爸,我一定会保护好阿珩,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阿珩。”靳勒钿陪笑着发誓。一人开口说道,其他人心头也浮现相同的想法,他们看向那处陷落的大坑,都一阵沉默不语,心头暗自思量。目暮十三发动汽车,对着周围的同行点了点头,便开车往校外走去。没走多远,约摸着刚刚脱离了别人的视线,便从兜里摸出了钥匙,丢给了青木司。“你怎么说话呢?谁是帝盟那边的人?”龙五就要发火,却被白星颜一个眼神制止住。徐超亮这下有点迟疑了,如果单纯剥离甘敬的表演来看似乎没变化,但是入目这幕简单场景好像是有悲痛,是可以迅速勾勒出一个生死别离大悲无言的故事。塞恩只觉得自己放在身前的左腿被一股巨力击打,剧痛的同时,差点被打的劈了叉,连忙后退一步恢复重心的同时,却看青木已然冲到了身前。反正,大家也都早就接受了,他们we靠卖背包维持战队的日常运转。石原起太怒气冲天,几乎本能的就要伸手一推,将眼前的秃子打个鼻青脸肿。千度再牛比,他也只是在引导那些没脑子,还偏偏喜欢指点江山人云亦云的水友,因为它没证据,只能捕风捉影。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张居正对方逢时的期望 哒哒的马蹄声,从外面传进车厢里,接着是呜呜的声音,打破车厢里的寂静。怎么内城里还有蒸汽机车的汽笛声响起。三人转头看向窗外,看到一辆有点怪异的车子行驶过来,十米长,运行在地面铺设的标准铁轨上。“京师又有新玩意了?”方逢时笑着随口问了一句。张居正点头应道:“对,这是京师市在她穿衣服的同时,严瑾也把衣服穿好了,接着他的手指夹起旁边一条围巾,帮岑末松松地围上……更像村姑了。岑末生气,严瑾自然能察觉出来,他轻轻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岑末突然又生什么气,他不就是买了个柿饼吗?如果让主人用了,对主人的身体伤害极大,但如果不让主人用了,主人很可能会死在雪谷谷底了。一时之间殷枫不禁有些出神,自从被吴、周二位长老提升为外门弟子以来,他便不断从旁人口中听到内峰这个词,那些人对内峰弟子羡慕之情溢于言表,若能踏足,恐怕让他们减寿几十载都心甘情愿。岑静错愕地抬起头,正好撞见一对带着笑的眸子,她心里一漾,仿佛有些浓雾划开,在封磊期待的目光中接过那杯茶,还没入口就清香四溢。宁佳桦自己都没发现,她从上台开始到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邢怀刚,而且想见他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她其实就算内心想和蒋子铭保持距离,但这里毕竟是蒋子铭提供的,说得好听点是他的家,她又怎么好意思赶人家出去,何况他已经给了她工作,甚至帮她铺好了美好的前程,她不能这点事都不懂。至于命嘛,也是够大了,多少次在外面遇到危险,还有在府里被夏枝暗害,她都逢凶化吉了。过年说话就到了,除夕前两天开始,大院里为了除夕一早的辞年酒席和晚上的团圆酒席忙开了。上午,要给先祖们上坟;下午,大院内外焕然一新,每扇门窗上都贴上了新对联、门神,门廊下、回廊里都换上了斩新的红灯笼。方圆数里,都犹如爆了七八级地震,树根拔起,碎石滚滚,丛林鸟兽,结数奔逃。沉睡大惊,可是面对这样的危机他一时竟然无可奈何。这让他想起了早些时候的某件事情,现在的境况简直就和那个时候没什么两样。沉睡不由的闭上了眼睛。依旧是昨天的贵宾座,只是顾倾城今天有事没来,就安如初和米娜两人在上面坐着。“赛你们要订婚了呀!那当然少不了我啦!我是跟你们去定了。”刘芯愉坚定的说。上了岸,汪直让下属带着受伤的窑工和护卫去了间可靠的医馆,自己则将江匪们押进了大牢。近日大患得以解决,他闲闲地漫步回住处,却又听下属来问:“汪大人,窑工和护卫如何处置?“打算去吃东西呀!肚子早就饿了,吃完之后再好好玩上一天。”茵科笑着然后没心没肺的甩着手打算去吃东西。如此公然的场合上行刺,简直是对于位于罗马的禁卫军队的一场莫大的讽刺,虽然刺客被按倒在地,可是一查身份竟然是负责护卫的禁卫军士兵。“大哥,你可真是神了,一猜就猜到这个奸细会上钩!”容想看了一眼林雨琦和鸭舌帽男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才走向了莫琛和安如初。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新内阁新总理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万历十一年正旦。 王一鹗、戚继光身穿朝服,带着文武朝官,分列东西两班。 张居正与李春芳站在宗室、外戚、勋贵一班,另有奥斯曼、波斯、葡萄牙、以及天竺诸国驻明使节出席。 吉时到,王一鹗和戚继光分为东西两班领班,分别出列,向端坐在龙椅上的朱翊钧上贺词。 这是万历八年新改的规矩,大致 看着梦茹雪和梦茹梅姐俩儿‘打’的热闹,李智一旁含笑着看戏,一点没有要阻止她们的意思。 李智松了口气,那还好,三年时间并不短,相信阿智生物基因实验室一定会研究出更合适以及更完美的‘大力蚁血肉素基因’配方的。 至于下井采煤更是危机四伏,两块石头夹块肉,被人们称之为“埋了没死的人”,出井之后,酒肉佳肴饕餮如常,久而久之他们的饮食习惯养成了讲求风味,得过且过的作风。 忽然,秦城上方不远处的空间荡起了涟漪,一和身着黄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缓缓的踏出。 紫色的雷电剑气在进入劫云之后,便是轰然炸开,无数的雷电剑刃扩散而去。 只要有了李市长这个金字招牌,难道我们还用担心无法把我们的调研座谈会,做成一种各个企业家包括那些村干部们人人都向往的显示自己存在和身份的座谈会吗? 可是事与愿违,他在监狱的周围不知转了多少圈,却找不到能让他顺利进去的路。 到了最后了,矫厚根出场了,询问了自己人的底细。当知道这几个也是进去过的人,现在还没有活路的时候,矫厚根动心了,直接将四贱诏安了。 赵志坚态度十分坚决,说道:“李天逸,你说的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了,这一次长活生物所面临的问题只是某一批次的问题,而不是全面问题,你不能因为局部出了问题就否定全部的产品,这是不科学的,也是不合理的。 “后来我拜托高畅,把红雪和樱桃从铁扎木的贝子府接到了坠子坡,我一个江湖朋友那里,然后我和你三叔四叔通过江湖朋友寻找姓梁的。 人家说的有什么错挣来的每一分钱孝顺他爹找到他爹,她就是孝顺。 没想到会在山北市遇到真正认可自己的亲人,吴天顿时大喜过望。虽然吴钟庆是吴天的生父,可给吴天的印象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霸道蛮横,就是那印象深刻的陪着笑鞠躬道歉了。 “陈兄,你在想什么呢?”雷鹏见陈鱼跃久久没有言语,神情上还是存在着不解以及戒备,这让雷鹏十分的疑惑。 “李大乡长,看见了吧,有人见了吗?”贾香兰挑衅的看着李晓禾。 叶凝香心中很是奇怪,这慕夕泽与自己被困在深洞整整一夜,还被毒蛇咬伤,之后又一直守在自己身边,这个时候本应该是他好好休息的时间,他又为什么神色匆匆地走出王府? 真是看不出来,也想不到,不知涂中锋平时就这么凶残,还是在特殊情形下激发出的野性呢? 虽然一击落空,可魔化鱼人军团长依旧获得了吴天的战斗特点,并将吴天的战斗能力向后传送给了默塞德湖黑色尖塔上的头领。 在无尽的虚空之中,一黑一白两个神秘强者经历了一番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天大战。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黑色的人影最终败下阵来,被身穿白衣的神秘强者强行赶走离开了所处的奇特宇宙。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开始南巡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万历十一年三月二十日,北京城春暖花开。 北京南站戒备森严。 一号站台上,一辆前进二型机车停在铁轨的最前方,后面的煤车侧面上写着三行大字。 “前进二型”,“滦车0246号”,“京畿局甲0126号”。 这是万历七年,滦州机车厂在前进一型的基础上,吸收数年来实用的经验,改进研制出来 “这一次,这里就是这个废帝的葬身之地了!”纪纲嘴里恶狠狠地说道。 沈彦想了想,然后恍然间就想起了从前。眼角一弯,对沐烟笑的满脸温柔。 “我也爱你!”八都葛叭仙妮喃喃说道,用手抱住了楚云啸的脖子。 此时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羞愧,悔恨,又期待的表情,让在场的每一位将士看了也是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华夏集团蓉城分公司的总裁是总部的一位副总许明杰,他是集团高管中少有的几位不是出身军队的真正职业经理人之一。 德国人也好。苏联人也罢,他们将用鲜血去粉饰欧洲战场最后也是最残酷的记忆。 一口白水才喝进去,姜暖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接着连肠子也跟着跳起了舞,她暗道一声不好!赶紧捂着嘴朝大门口跑去。 接电话的夏咏宁扭过头的时候,看到他们已经朝拍摄场地方向走去。 神龙爪子一抬,指了一个方向。麒麟感激的道了声谢,便连忙去追了。 老国公爷说完,扔下一句:“此事就这么定了,谁若胆敢有半句二话,休怪我不客气!”便起身拂袖大步去了。 “喏。”戴青搀着吕后回宫,她却根本没有想到吕后遇到这件事都可以容忍,难道后宫的战争竟将她火热的性格给磨平了吗? 放下托盘,摘下面纱,撩开帐幔瞧孟瑄安详的睡颜,她一时生出玩心,很想掐一掐他白里透红的面颊,弯腰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然而,等待她的,乃是对方早已布好的陷阱。 豢养势力,购买兵器,聚敛财富……至于他究竟是想干什么,只是把这些联合起来,就已可想而知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皇甫越勋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蔑视还是藐视。 未央宫,吕后早已在席间等候。忽报皇帝携手皇后过来朝拜,吕后面容淡然,叫传。刘盈拉着张嫣的手亲昵的笑着进来,下台阶时扶住张嫣,张嫣摇头称没事,吕后一切皆看在眼里。 “我可不可以要求换个居住环境?”万俟凉可怜巴巴的样子愉悦了有琴珈天,不过他不会因为这个一时心软而放过万俟凉,也许他可以很‘好心’地帮她换一个好地方。 九幽雪浪嘴角一抽,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跟八长老喝酒去了”说完,他果真看见他爹的脸黑了。 其他人也憨厚的笑着,燕子把抹布往张驰手里一塞,让他上楼继续擦窗户,自己洗了手,给我倒了杯水。 明明之前还疼得想死过去,怎么后来睡得那么舒服了?难道,这就是天赋增强的效果? 林深深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锦洋已经从宴会上离去了,今晚是谢氏集团做东,谢少华自是需要和所有人打过招呼,所以林深深并没有打扰他,直接去了宴会大厅外的阳台上。 那个兵士朝着前面做了手势,前面把门的兵士闪身放他们进了城。 “算了,算了,谁让我自作主张了,活该受断发之羞。”冷沅有些懊恼,现在的她该怎么见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皇权最大的敌人是谁?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朱翊钧起身,对张四维等人说。 “诸卿先休息休息,下一站天津。金水,我们什么时候到天津?” “回皇上的话,两小时十分钟后,也就是标准时间上午十点四十分到达天津站。” 朱翊钧点点头:“到了天津,我们就要下去看看。 天津是京畿门户,现在又是华北最大的轻工业中心,朕要好好看看。 “好的,胡安长老,就让属下在前带路。”那丁千寻有了这样巴结的机会立即抓住,抢着道。 在商场语言中,感谢信加婉拒加“非卖品”,并不是说绝对非卖,而是你的开价实在是距离我的心理价位相差太多。如果你有诚意的话,请提高报价。也就是说,为以后可能的谈判留下了一道后门。 夜不孤走了上去用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没有开口说话,凝眉的望着惹花。 “怎么回事?”突兀其来的攻击,让旁边的人微微一怔,望着地面上抽噎的老者,他们的脸色微微一变,这股波动已经不下于战王。 原来,师傅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演示给自己看浩天剑法的真正玄妙所在。原来,浩天剑法的真正‘精’髓在于那浩然正气。以君子之身御剑,可劈邪去浊,犹如白莲盛开于世。懂了,徒儿一切都懂了。 如画这脚停在半空,不知是往回收还是往前走,心里堵着气想一走了之,可叫她的是会长,怎能不听。 说上面的话,只是想说,计较是人之常情,如果能不再计较,就说明你进步了。 “混账!”三条魔龙在疯狂挣脱,他们邪恶的心灵在扭曲,那股禅音太可怕了,可以摧毁他们的心智,眼下更无法抵御那股镇压力度。 “你就不怕我把饭菜扔你头上?”诺娜忍住笑,说的语气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这家伙的脸皮怎么变的那么厚…”察觉到一股火热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元霞的脸颊微微鼓起,在心里有些气愤道。 林扬有伤在身,赵舒便留下他守南郡。赵舒自己又带着军马,至荆州城下安营扎寨。人马虽然不多,声势却造得很大。赵舒想吕蒙自己也不会相信,赵舒只有不到两万兵马,就让他连战连败,还收复南郡。 大滴大滴的鲜红妖兽宝血滴落在沼泽之,一股撕心之痛,从巨尾碰到之处传起,直达身体浑身神经。 “不要乱,不要慌,我们不能……不能……”不能什么呀,外面的毒虫开始慢悠悠的爬起准备进城了,这毒虫又不是人,可比人更难对付,烧不了,射不死,用毒攻更是等于送点心上门,让人如何抵抗? 一路上,四周都有人在朝他们说话,吉祥的讨好的恭喜的,简直吵的她神烦,不过这是习俗,必须遵守,她也只得跟着北冥长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于萧鱼淼的命令,这些人几乎全都是表面上服从了,但心里却是有很大意见的。 死而复生之后性格大变的她,确实让他们起疑以为被什么饿灵占据了身体,但是经过那段时间她的‘胡言乱语’以及对她性格的摸索,或许,这是舞儿复活之后的代价吧? 因为,她进入学院时间太短了,短的什么功劳和功绩都没有,就来参加这三国交流大会来。 赵舒努力想起身,却力有不逮,苦笑道:“不想舒前日去祭奠关君侯,本是一片好意,却弄得这般下场。”又请马谡坐下。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世上没有什么理所当然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标准时间上午十点四十分。 火车准点缓缓驶进天津站。 自从有了有线电报,客货火车驶过一个站,该站的调度室马上通过铁路专用线路,向后方车站发送信息,瞬间即到。 没错,目前大明电报线路有两套。 一是兵部直属电报局的有线电报线路,二是铁路总局自己内部线路。 民用的铺设在铁路或直 巨鱼凌是何等的眼光见识?所以哪怕只是他随口的指点,也让这金杯洞天上了一个层次。 原来张嬷嬷被杀害之地虽地处偏僻,但有一条近道却正好会经过此地。 所以,在要突破到通幽境之际,青龙选择向自己挑战……也能够理解,能够理解。 “哎呀城城,我太想你,想得我都睡不着,吃不下饭了!”秦舞抱着宫城一顿逛亲的,天知道此刻的她是多么的兴奋,多么的激动。 原来赵凌熹改变主意,决定不用杀死卫卿卿的方法唤醒萧紫翎后,便想法子将神秀抓到手,使了手段从神秀口中问出他想知道的所有事,还逼神秀交出记载借尸还魂之术的古籍。 徐寅乐点了点头,负手望着云海深处,仿佛要将那厚重的白色看透。 “呵呵,你觉得我还会上你的当吗。”林卫国面含恼怒冷笑着说道。 到达凝气境的王乐心念一动,开始从体内调动灵气,同时运转功法猛虎啸。 “三婶,四相谷这么大,哪里那么容易碰到人,别说他们了,我想找尚老爷子营地落个脚都没有找到”苍海说道。 “君姨,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夫君因为年少时荒唐,落下了病根。名医、太医请了无数,都无济于事。不过,吃了顾氏制药的六味地黄丸,才渐渐有了好转。”上官绯儿说着,瞪了泰郡王一眼。 辟谷丹,这时候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但能够数十年入一日的坚持苦修,才是真的难得。那样的人,心性都是无比的坚定。 桑塔纳在一阵黑烟滚滚后,开进了市区,现在是上午十点多钟,市区里车流如潮,行人匆匆。 而托尔则立马舞动起了手上的妙尔达尔,准备飞上天空做出他能做到的最后的反击。 欧正雪一听,这肯定是段新了。欧正雪给李夫人扶起斜倚着床边,自己去到外间,打开屋门。 明通子还感觉颇为遗憾,好不容易盼来祖师下界,虽然祖师可能因为转世的关系,一些记忆并未苏醒,但他也感觉收获很大。 唐雅扬了扬手,做出一副要揍他的模样,陈天翊笑嘻嘻的躲闪开。 她大多时候不是抽烟就是喝酒,把自己弄得很忙碌,手没有停下来。秦风有时候搂着她,她不躲,这份顺从让我心猛烈地酸了酸。 “本来我还一直有点奇怪,为何贪生怕死的你,居然敢在我警告你过后还是对乔安娜进行了‘初拥’……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是算准了会有这一天吧?”张太白突然话锋一转道。 段新包扎好伤口,又惊又气,居然让她给说中,得意之情也少了几分。 邱明摇摇头,这个他也只能是看看了,因为他缺少一个很重要的道具,那就是炼丹炉。没有这个,懂得再多也是白搭。 “我是真的不会。如果你非我治,我那我就试试吧。”凤轻尘不希望翟东明误会,只得折中。 “芸儿怕是有好些年没有来过我这陋舍,这次可要多停住一些日子。”黄家老爷子轻咳一声,笑着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工业布局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下午四点左右,在搪瓷厂会堂里,朱翊钧带着徐贞明、张四维、潘应龙等人,接见了暖水瓶厂和搪瓷厂四百名工人代表。 “诸位工友们,”朱翊钧举着铁皮大喇叭,又开始现场发挥。 在朝堂上下,大家公认,皇上在亲民和对待百姓群众这块,水平是最高的,核心精髓拿捏得死死的。 “非常感谢你们的辛勤劳作。 “干嘛?我要让你看着你爸爸和爷爷,因为你的愚蠢而死去!不知道那时候,你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叶晨说真的,忽然五指一抓,东方墨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在了脖子上。而后者的脸色瞬间涨红,呼吸变得困难了。 “药仙大帝。”齐玄易震惊,炼制七品仙丹,在炼丹界之中是最尊贵的存在,半帝修为,也是修士之中极为恐怖的存在。若是大帝修为,加上药仙丹术力量,只怕就是大帝都忌惮无比。 “去。”心儿姑娘出手,太真剑化为一条白色巨龙,瞬间瞬间出去,缠住两界石。其他修士也各自施展手段,将自身力量同众人力量融合,共同要拔出那转龙盘山的两界石。 渡化双拳一上一下,如老熊抱松般抡在那里,直直对着朱清的赤炎棍。 “君上大人,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眼前岛国情报人员说到这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几丝得意笑容,似是为自己的英明决定感到十分的庆幸。 九总管虽然是年轻修士的模样,却实实在在是一个万年老妖,火龙族的金仙大能。 其他宗门和家族高手看到蜀山的下场一个个看着萧峰的眼神,都充满了震惊。 院落的门被推开了,铁匠和裁缝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进到院子里面之后,他们也不客气,一人拿了一个板凳,坐在两边,遥遥相对着。 至于昨晚报道张天雪消息,往张天雪身上泼脏水的两个狗仔,更是当天就被清退。 龙形战剑是苍天之手和尊皇鼎融合而成,威力太恐怖了,即使放在古宇宙当中,估计也能排进前十。 高顺仪以为这次皇上还会将芸媱公主送去凝寿宫抚养,再不济也是送去昭惜宫,像别的不受宠的嫔妃那儿,根本就没可能。 莫樊的剑气如跗骨之蛆一般深入进高奇水的身体中再次开始破坏他的身体。 孟佳期的脸色由红转黑,她直接捂住萧然的嘴报了自己的地址,让司机赶紧开车。 可是如果不是非常熟悉辉夜的人,不可能注意到这种细节的吧?而且对方居然连自己和辉夜的存在都知道,这是辉夜告诉“她”的么? 躲在里面的苏妙婧死死的捂着口和鼻,听到门口沈云澈的话,她的心中震动了几下,她没想到他如此在乎自己,她以为他喜欢自己,不过是喜欢罢了,还没到深情的地步。 眨眼功夫,电梯停在十楼之间,那打开的电梯门正对辰宇科技Logo,她心慌麻,则路而逃,心想赶紧面试完了,离开慎人之地。 “你到这儿来干嘛?”皇上冷着脸问,眼神略过了舒莺,看向姚楚汐,眼神中满是心疼。 陆明看到屏幕上的字,直接一口水喷到了电脑屏幕上,连忙抓起桌子上的卫生纸擦拭了一番。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潘振安毕恭毕敬的说着这句他说了很多年的话。 接下徐志超递来的包袱品质上乘的挎包,程婷娜冲着徐志超揺揺头,进了学园的正门。 第一百八十八章 山东最大的问题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在天津巡视了三天,朱翊钧一行人坐上专列,继续南下。 火车沿着北运河东侧,一路穿过河间郡,中途不停,四小时后进入到山东境内,缓缓驶入德州站。 在德州,运河转向西南故城,走东昌郡临清、聊城南下。 铁路直接走平原、禹城南下济南。 在德州站站台,山东巡抚王宗载、山东布政使陈大科会同按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阴风卷来。上面的易志辉,看到金箭,反射性地一挥旗子。 “诸位,久候多时了。”沃默尔看着这些来势汹汹的人,还是保持着他的那种庄严肃穆,好似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一样。 梓锦现在还不知道宫里面的那位强手是谁,但是目前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乐王父子跟马士善。想要除掉他们不容易,但是暂时把他们赶回老巢还是能做到的,只要一切谋划得当。 毕竟,黑白学宫是得了这‘黑白图’才崛起,这里可是命根子,容不得出半点闪失。 “堵了她的嘴!拖出去!给我去抓,与此事相关之人,一个都不要放过!”林希大声怒吼道。 本来看有个贵宾席里一直没人说话,还以为是他,结果是耶律吉雅,那剩下的,最有可能的,就是这特级贵宾席了。 “死…死不了!多谢大哥!“段子羽见张宇初也受伤,知道是因为赶过来帮自己,不然凭借金毛狮王还不足以伤张宇初。 虚若无则疑惑的看着纪云,纪云来了有几天了,来的时候没见他拿这么大的酒坛,那这酒他是从哪里拿来的呢? 试了一下午,终于榨出了油,不过,榨油是个力气活,现在出油还是太少了。 我没有反驳,将脸撇过一边。而这时,我的目光正好落在那朵白色的彼岸花上。 直接将眼前这个红发老祖门下四大弟子之一,老牌金丹强者的秦陨,当成透明的空气一般。 幸好他过来的时候有所准备,途中去买了一件彩虹色的应援服,亲自在衣服上面写了u’s,然后匆匆地赶了过去。 太一知道的鼓类至宝有那么几件,有暮鼓、渔鼓,以及夔牛鼓,从眼前这个鼓的造型以及威力来看,渔鼓以及夔牛鼓排除。 好,回到修真方面,一般只有炼成元婴的修真者才会出现心魔,林希别说元婴了,就是内丹都没有半个,有心魔更是无稽之谈。 “海思兄,客套话就不多讲了,这月上梢头,可能还有人在等着你吧!”伍里说道。 虽然他大可以强势掌控峨眉剑盟,一步一步地将大江东去这些桀骜不驯的理事们一一换下,重新扶持更听话的人手。 以王浩对饭田绫乃的认识,对方此时早就应该大吵大闹了起来,最不济也要上演一出反抗的好戏,哪会像现在这样温顺的如同猫咪一般不吵不闹,虽然这只猫咪的笑容让人觉得稍微有点不太友善。 起初的时候,夕晨本体的表情变换很自然,大多都是笑容,即便是怒也是很平凡的恼怒,而不是那种极难出现在普通人身上的怨怒。这说明夕晨前世有段时间都很平滑,并没有多少波澜。 本来这些剧情,应该还在稿件上躺着的,但是因为的不注意,这就上到了vip章节了。 看着心爱的人就在自己的身前,风无痕想要走过去。可是,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一步!就在他疑惑不解之间,原本静坐的上官冰儿突然站了起来。然后,缓缓的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风无痕。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十一个月的大明第一 这软乎乎的毛团子此刻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似在俯瞰众生,优雅,高傲而又慵懒。首先,鬼甲螺的特性之一是会被有魔力的物体吸引,在海中它们甚至会涌向魔兽,想要吸附在魔兽体表,吸收魔力来生长繁殖;而依靠魔力驱动的客船,同样是它们的目标。相对于被写轮眼幻术控制,而一直耿耿于怀的守鹤,芙和重明倒是表示无所谓,重明是因为脾气好,芙则是因为交到了新的朋友。来时他以为是一个简单性的保护研究团人员任务,所以一直都是一种极为轻松的状态,但是现在,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他感到很难受,很闹心。“我不要你的命,你放他们都走,如何”陈庆之手腕向上一抖,三万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应声入鞘。看着被倒悬空中的沧龙,林恩伸手向内一握,却仿佛受到什么阻碍一般,动作有些滞涩。而其他三大大陆就不同了,他们没有祭炼弟子铭牌,猎杀的地狱犬释放的黑能量无法吸收炼化,久而久之便积存在天地间,只要黑能量达到一定的量,冥界之人便会降临。这样的行为对大家来说都是互惠互利的,给点钱也是可以,但不能按照市面上的价格交易,不然就会认定为私自交易了。仙者魂飞破灭之际,看到了一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那里透着毁天灭地的阴冷。“我想左少玲那丫头,现在一定还在你们班。”左少俊也不跟海保宝争辩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话未说完提腿就走。夜天行抬头,看了一眼主殿的谷翰林,冲其微微行礼,随即纵身一踏,回到了他的身后。华梅总算哄儿子睡去,大鸿一直站窗前沉默抽烟,挂钟敲响新年钟声,窗外礼花五彩缤纷,爆竹震天动地。华梅依偎着大鸿站在窗口悄悄落泪。“钱大人,你是吞了青蛙,还是老婆给你戴绿帽子了?”全拔毛冷笑问。经过净瓶淬炼后的封灵符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上几分,就是不知,此符是否只能用一次便自动销毁。这都是后话,现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先让凤凰蛋认主。随着时间推移,两人的动作也渐渐缓慢了下来,双眼不再有神,只是艰难的举起沉重的胳膊,机械式的挥舞着拳头击打着对方,显然已经到达体力的极限。陈清滢穿着米黄色紧身汗衫,浅灰色西式短裤,夸张的勾勒出一对坚挺的乳蜂和一双白嫩的大腿。在这黑红绿三色出奇流行的年代里,不能不说是个另类。一个个带着伤的混子在地上惨叫着,哀嚎着,被华新如同拖死狗一般的拖到了韩梦颖的面前,同刀疤哥一般一排排跪着。狂暴的劲风朝着徐峰狠狠的冲击出去,他的双手之上,十六条灵脉在交错。最让彝族士兵无语的是他们的军官竟然没有出来指挥的,这样混乱的作战让本就落入下风的他们战斗力更是减少了好几成,许多士兵都因此放弃了抵抗,纷纷开始逃亡,寨子里一片混乱,喊杀声,哭喊声混成了一片。“行!”叶轩压根不知道白鹭果、仙香果是什么,但还是答应了。“而且,想不到那个岳翎竟然还活着,他现在可是丹堂的大总管。”他的话语之中带着杀意。警报声响彻整个圣彼得堡,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四处响起,爆炸声,惊叫声,呼喊声混成一片,宁静的早晨被彻底的打碎,恐惧和惊慌的情绪在蔓延着,此情此景,不由地让他们想起以前蒙古人的西征。而那样的支持,就会让徐峰完全一心一意的修炼,根本不可能提出需要万年灵乳的要求。“李俊豪大医生,市第一人民医院混得如何?”另外一边,李俊豪的电话响了起来。“原来是董老!有您担任这拍卖师是最好不过了!”有商人笑着道。要是换在没有遇见赤由之前,打死二妹妹也不敢做出这样举动的,并且真要是做了也铁定讨不到半点好果子吃,总旗舰的威严岂是能够轻易所亵渎的?但是,在场的九成以上的百姓都为陈奇求情,一切都是因为陈奇立下了大功。虽然对于毒尸来说,这份剧痛可以忍受,可是战力毕竟也是大受影响,没了一双手的萧莫何,天下财神都能轻松应对。雷闻道这边竟然已经知道了血豹已死,这是杨逸并没有想到的,或者说,他吩咐二号处理现场然后报警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到会上电视这么一茬,不得不说,这一失误也会给杨逸带来了很多麻烦。 第一百九十章 白云湖 河村隆之抬手挥了一下,松本泉点头退下了,坐在一旁的另一人沉声问道。当这“轰隆”之声第三次传出的时候,只听“咯吱”一声,众人心中大惊,猛地低头看向地面。他们可以放过铁虎等人,甚至可以不要这“长龙”的尸体,但唯独不能放过齐瑜,谁让他们先招惹对方的,等齐瑜的伤好之后,他们拿什么去挡这样恐怖的人。柳胜男也注意到这山猫的目光,马上就明白了这山猫的打算,手中的长矛紧握,眼神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紧紧的盯着山猫,手中的长矛紧握。路双阳也是点了点头,于是从手环里取出了打火石和干柴准备点火堆。路双阳十分轻松地挡下了军人的剑击。而还有一道看不见的剑气,正迅速地向路双阳袭来。“那说完了吗?”血尽染两道淡淡的直眉皱起,原本以为要说什么,没想到还是这句话。白光融入脑海,云晓身体一震,他只觉脑海中多了一些东西,有种朦朦胧胧的明悟感觉。水溪娘水溪花连忙双膝跪地抱拳拱手,恩母在上,清瘦溪娘溪花一拜。还好这座岛规定了男人的留岛时间,不然游建还真不敢随意上这座岛。他要是也碰上阴变之类的灵异事件,只怕家里唯一的香火就要断了。“报告郭总,克隆人011号,大脑意识输入已基本完成!但只能存储简单而重复的意识。”技术员艾伦盖尔对郭志峰说。系统估摸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怨不得,连奖励都不给她发了。“表哥,王妃,你们俩这是做什么。王妃这样撒娇旁人看见会笑话表哥的。”林晚晚努力调整了情绪,声音中听不出一丝不悦。而这会儿紧张也在提醒他,想象固然是美好的,但在付诸行动的时候,可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的。王国庆也没有再说下去,他把安亦萱送到安安舒适家店门口,没有下车,直接离开。大家都见过纪诗涵战斗,可以说是团队的顶级战力之一,他们不敢反驳,乖乖照办。“晚安。”和神宫和也告别之后,星野唯走进了宿舍楼,乘坐电梯回到了自己在学校里的单间。“是我不好。”江城犹记楚月出面帮他赶走了王山等人,后又亲自操办母亲的葬礼。像动漫中那种,天天吃甜品,不控制饮食,熬夜,还特别漂亮的妹子。后来的这两个,林雅楠只低着个头也不吭声,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比那林雅丽要稍好点,却也是个上不得台面。路上,吴菲菲险些好几次撞上别人出车祸。那些车主本想破口大骂,但一看到吴菲菲开着的豪车,都忍着怒气闭上嘴走了,免得惹上不该惹的麻烦。“一个月左右,我会回赤阳一趟,到时候将新衣服送过来。”江东羽回答道。霍依兰看着季家古朴不失气势的宅子,深深吸了口气,挽着季言墨的手臂与他一道进去。“萧琰兄弟,这个不用解释的。大哥的心里相信你。”达达木呵呵一笑说道。般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儿,虽然说之前儿般若还是很纠结的,可是这会儿般若既然已经答应了带我去,那么就不会再返回,相反的,般若还是尽心尽力的把所有的事儿都处理妥当。陆棠棠无意中和郑夫人的视线对上,却发现郑夫人的眸子有些浅浅的红色,若是不仔细瞧,定然看不出来。待她走后,四皇子立时跪在圣人面前,哪里还有方才的言语轻佻样子。天色很黑,看不出有什么星星。不知道是因为我躺着,所以视线不好的缘故,还是因为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鲜艳的星星,总之,我没有看到,除了那铺天盖地的黑暗。林宇泽动作要比林暖暖僵硬了许多,只见他沉着一张脸,自林琨进来之时,就没有听他再说一句话。跟北凌窜通假婚的事他答应了,可是心头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其它的人听着,也都一阵无语,明明是你将人打成这么重的伤吧,可是偏偏乐冰说话又异常真诚,好像真是这么关心,真这么想的一样,根本让人挑不出毛病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乐冰拿他当仇人,对他要打要杀,那他就万万不能留下乐冰。其他人一听,也不走了,一个个的垫着脚、伸长了脖子想继续看戏。再看看这个不知道是精神病,还是神人的和尚。“啪!”上官晨一手重重拍在一旁的椅子上,那椅子顿时被拍的木渣碎裂,他手中一块木头,更是被他捏的碎成粉,从指尖滑落。毫无疑问,这个苹果此时在众人眼中却是价值连城了,不过有言在先,邢天宇却也不是赖账之人,掏出短剑将苹果一劈两半,将其中的一半递给了林笑笑。坐了不过一会儿功夫,身边传来脚步声,她抬起眼角,瞥了一眼走过来的人,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笑意。他想到这里,心里固然怕死,却也并不知晓那个在大邺的朝堂上做内应的人到底是谁,他的心里有几分猜测,却也知道如果他不说的话,他死也就只有他一人会死。这个常识更加深了朱达的一个判断,这还真是个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王法和规则都是在表面上,自家那个自强的判断没有错。分身白绝接过,点点头,同样什么都没说,又一钻地没有了踪影。叶轻舟安抚地看了眼角落里满脸涨红的陶晓凡,点开了手中的碎屏手机,按下了一段录音。“老大,我先给你演示一遍,你照着我演示的样子表演就行了。”莫闻说完就战在绿布前面,给易鑫做了一个简单的演示。如果对方真的想要跟自己做上一场的话,那么余泽是绝对不介意的,既然上次没有干掉那狐怨,这次正好就可以送它去它该呆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才是生机勃勃 朱翊钧一行人在白云湖中学和第一小学参观,两所学校是连在一起的,共用一个大操场。今天正常上学,大部分学生在教室里上课,朗朗的读书声从各个教室里传出来。“人之初、性本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小蝌蚪找妈妈...原来青蛙才是小蝌蚪的妈妈。”孩子们的她有些担心,但又想着,刚才姜言一个字都没提,应该也没事,便发动引擎去赴赵修云的约了。林君也没有感到遗憾,有面板在身的他,即便不靠着妖国,终有一日也能灭了纵龙岛,退一万步,也能让他们不再对下界有念头。电影的格调最终呈现的效果那是经过拍摄、配乐、剪辑等等工序之后形成的,现在哪怕有着原来的故事,把时空放到当下之后,周白感觉难度在某个程度来说也不下于重新写出一部剧本。从古至今城市攻坚战就屡见不鲜,并且一打就是数月乃至数年,攻守双方都会为此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李有为摸着自己的光头,对着满脸怒容的萧青露出了笑脸,如果不去看他的凸肚,倒也显得庄严圣洁。而紫金钵盂也早回到了李有为手中。楚潇潇被抱上了一张很大的桌子,周围摆了东西,金银玉器,古董花瓶,胭脂水粉,布匹针线,酒水吃食,几乎应有尽有。“那个,好师妹,你还是就在这里讲吧!”千万不能让他们转移了地方,如果师妹在讲故事的途中将捷径讲出来,自己不就亏大方了?她打开自己手机上的支付软件,从工位起身,拿着手机的卡走到办公室门口。如此,吴凡不去征战阿修罗界,阿修罗界也是他能够支配的力量。此刻各个势力的代表都挑选好了自己选择的入界者,唯独林君三人没有任何人看一眼。回到院落,他命人给芸芸郡主传讯,需要闭关一下,然后全力进入修行状态。他们实在想不到更多的赞美词了,此刻脑袋就仿佛秀逗了一样,支支吾吾半天,当场跪倒,嚎声求饶。龙吟声中,双龙盘踞,同时朝罗天而去。上升的龙兽足可撑起半边天,但罗天没有立即被冲飞。“你……竟是大衍余孽?”尹鸿远并未在意自己的伤势,而是冒出如此一句话,却在易轩心头响起一道炸雷。灵气入体,这个昏迷的冷千幽醒来,男人的气息,向着她的鼻子内灌入,心中顿时大惊,尤其是现在,还趴在一个男人身上,她是天魔门门主千金,手段了得,下手很黑,少有男子敢接近。这一刻,王昊能够感觉到。他已经触摸到了魂修气海五重天的门槛。“我连自家的弟子都保护不了,已经出卖过易轩一次,哪还有脸再对付他,贺某无计可施!”贺翰池满脸羞愧之色,根本不愿助纣为虐。按照男子的说法,陆沉唯一的生机便是在生死一线找到机会挟持灵柔,随后破开阵法远坠而去。坐在沙发上,思考着关于对面一家三口的事情,这是……巧合吗?护士看着肖辰心中很是紧张,那个贴吧她也有关注,这几天眼前这个男人早已经成为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时间居然回答不上来话。沐阳被送进病房的时候,嘉培这才看见我,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眼叶非情,跟着她皱起了眉,脸色微沉。 第一百九十二章 白云湖农家乐 ,最快更新朕就是万历帝! 一束粉光瞬间冲出空间,一头撞进楚然怀里,嗷呜嗷呜地痛哭起来。 “行了,你爸爸已经答应了,还不赶紧吃早餐去上班。”黎霞一唱一和。 不久之后,他与圆法,还有其他几名天人至尊,以及众多龙组成员,撤离出昆仑城。 这首诗为先贤大能卢纶所作,描述一位神勇的将军射箭,召唤出的将军虚影会对敌人连续的射出箭矢攻击,一击比一击强,以凝气境召唤出的将军虚影,能够发出三次的攻击。 卢克将车子停稳后,先是观察了一番四周,这才缓缓打开了车门。 而他的举动,也落到了旁边周端明的目光中,当他察觉到,叶天竟然在揣摩络腮胡中年人的剑意,并且借机修炼的时候,顿时惊为天人。 只见周嘉清径直走到谢元赋对面坐下,不甚在意地将桌上的茶壶往过推了推,好腾出一方地方,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显得自然无比,仿佛是已将这个动作在这里做了无数遍一样。 到这时,面板不再给出任何提示,卢克在此次事件中的收获终于全部达成。 郑贤妃听了淑妃的话,她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怒意,只是看着纪承熙笑而不语。 顾眠心一横,一个用力,一股铁锈味在两人纠缠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周围一片死寂,他与另一名侍卫对视了片刻,静得能听得到彼此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在伴侣身边,他会产生强烈的松弛感,能够放松、沉睡,等待改变。 随着秦政落座,赵厉再次缓缓开口,看向秦政的目光也充满了欣赏。 池家某个嫌命长的旁支,故意在沈云心面前提八年前的事,刺激到沈云心割腕。 “楚锦霄你看,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你真的舍得就这样放弃吗?”许知颜突然问道。 “到时候我一个外人又没孩子傍身,你说他们家能给我多少东西,又能对我有多好?”许温语开始给许老太洗脑。 “哥我换一种方法跟你说,若是爹是这种人,你知道我们会是什么日子吗?”以前的许山也很孝顺,但他知道什么是对错,没在许老太作妖伤害他们的时候,许山会保护他们。 放下手中的剧本,看着周围一双双带着考究意味的眼睛,迦娜知道,大卫-伯格之所以会让自己第一个上场,为的,就是让自己能够以实力服众。 如果连天仙都悄然遭了道,并且还隐藏得如此之深,没有引起其余人族强者的注意。 长福孤儿院,位于江城福冈区,几栋老旧的房子跟周围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 辰锋虽然被阴帝无形散发的威势给震慑住,但他也绝对不会把神剑拿出来的。 当日在李奇锋跟前,他也是吃了这护体功法的亏,却是没想到这一次又是如此。 “这……”魏无忌不由愣在原地,不用想他也知道,兰儿这是没穿衣服的,也难怪他说冷了。 没有痕迹,就不知道陈灵玄的行踪,也不知道他往哪儿跑了,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偷着神器下山。 他在等归化那边战斗的打响,只有那样才会牵制匈奴人大量兵力,减轻正面战场骑兵的压力。 孟凡海敏锐的发现罗菲公司也不是铁板一块,同样也有权力的争斗,这倒是值得利用的一点。 可因为有魔气在身,童言暂时获得了不俗的实力,这才有了刚才他霸气登场的一幕,但表面上看是霸气十足,而实际上,他是在硬撑。 首先要进行的是C1和d2的比赛,也就是法国和克罗地亚,比赛时间是在北京时间六月三十日晚上十点。中国队的比赛是最后一场,将在北京时间七月四日凌晨两点举行,中国队有足够的时间去备战。 船上的欢呼声还没完,身后的海盗船已经调整好了炮管,再次发出了炮弹。依然是尖利的呼啸声,不过这一次,他们调整得太过了,炮弹飞出炮膛不过一公里远,就钻进了水中。这引得船上的水手一阵轰笑。 四人想要躲闪,却躲不过黑尔莫斯恐怖的速度,被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通,都羞愤莫名。 真是没想到,他们费尽心力到处寻她未果,结果她竟然阴差阳错地自己撞上门来了,早知道如此,就索性在附近布满结界等着她自投罗网不就好了。 林魔天,本名林三,出生于战乱时期,在战乱的时候,九岁上山修道,二十一岁踏入炼气的境界,是当时百里之内,最有天赋的道士。 玉儿怕董飞有失,拉着他姐姐也跟在后面,就见侧面有也有道门,这门已经打开了,从门外朝里面,就见里面黑洞洞的。 岭南的树种多是阔林,不同于雪域的墨绿色,进了秋的阔林变成黄与红的世界。旅者法师们一点也没有即将大战的紧张感,更像是游览风光一样的轻松写意。 “我们可以在他们追上我们之前到达么?”我用下巴指了指后面不断逼近的海盗船。老唤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青,我要你偿命!”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夺眶而出,同时,我冲着李青一掌砸了过去。 他站了起来跳了跳,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竟然连半点不适都没有。 “我已经失败过一次,如果这次在失败,就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炎帝说话没有丝毫波澜,就像在叙述意见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此刻欧阳荣穿着一身粗大白衣,正在石门前拎着一只剪刀摘花弄草,天气不算太热,他看上去却有些累,额头生着涔涔汗水,想来是站的久了,抬眼瞧瞧天色,夕阳日暮,这一日算来又要结束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白云湖的数字吓死人 于大富答道:“回皇上的话,那是两间杂屋,一间大致是用来放农具、柴火、蜂窝煤。我们农场有蜂窝煤厂,每年分几次从河南或者滦州运几火车皮的煤回来,然后在蜂窝煤厂用机器压制成蜂窝煤,卖得比济南城要便宜,会沿着固定路线,定期送到各家各户。一般都是放在外面那间杂物房里。里面那间杂物房,一般放玉米白柔呢,也用奇怪地眼神看了看成天,好像在说:“看我干什么?”她好像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紧靠成天并抓住他手臂的状态。秦寒臻没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温顺贤淑的苏童竟然也有如此伶牙俐齿的时候。又联想到乐平昨日的神态,他问乐平是否与赵笙两情相悦,可乐平明显是有一瞬间的迟疑。“这是九幽魔帝的九幽魔火?你是九幽魔帝的人?”河山万里好奇道。郑河瞪大了眼睛,心中很是震撼,看来外面传言,时烁就是李世民的儿子这件事就是真的。不过伊佳人又具备一定的优势,万兽楼为了防止十分钟后,出现相同的竞价,还有另外一条规则。嬷嬷见事儿成了,忙端上葡萄,让柳氏吃两个甜葡萄消消气,主仆二人便商量着,哪日日去合适。但有了这枚出窍丹后,那可就不一样了。有了这出窍丹后,他完全就可以直接突破到出窍期,而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宋道隽深以为然,从前麻素家仗着有神木庇佑,无论选谁继承家业,麻素家都不会败。木芳颜顿了一下,好像是有点误伤了。她哈哈哈笑,没心没肺,宋道隽好气又好笑,直接把人横抱起来,上了卧榻。“嘭”的一声,一道影子狠狠斩在龟甲上,龟甲居然是中品的灵器,遇此一击后,光晕开始黯淡。不知道是谁,这么高喊一声之后,天罗府的魔头,千叶堂的实力派弟子,以及天脉神宗等势力中实力略强的门徒、弟子,纷纷放弃与对手交战,迅速闪身冲出,躲避雷电手掌的攻击。“不会吧?这么多人了盯着电视看,哪个评委敢这么做?那胆子也忒大了。我还是相信比赛是公正的,云华这帮人,确实有水平。”孔丽娟摇头说着自己的观点。许国强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罗力说的是谁,他脸涨得更红了,拿眼望向李丹,见李丹脸上也是红红的。传送飞船过来是送死,传送单人过来,差不多也是一个死,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已经和花满楼成为朋友,不论从花满楼这里论,还是从花如令的前辈身份论,他都不能拒绝。可是慕容青鸾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脑抽了,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心虚的。闻言,李杨更加肯定幽若没认出他,如果认出了,凭二人的“感情”,又怎么会用刀威胁他呢?灵魂沟通:可以复制灵魂之石等级之下非自然生灵一项主动技能供持有者使用,不可豁免。使用方法,将灵魂之石放置到复制对象体内。李重身上的盾牌防御只有八,格挡几率百分之二十。所以李重只能把升级得来的五个属性点全加在力量上,正要凑够二十二点力量,要不然他都拿不起来新装备。这样一来李重就不能加生命了,他只靠升级自动加了一点生命。罗德扇掉烟尘,闻了闻,确定洞内没有特殊气味后,他才俯下身子,开始往里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只想摘桃子 看着皇上慈眉善目的样子,于大富心里大定,连忙说。“农场动员职工,积极卖出稻米。我们不仅如此,还积极从河南、河北等其它兄弟农垦局,以优惠价购买优质小麦面粉,加上运费转卖给农场职工,让他们心里不慌。”“没错,手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皇上,我们积极动员职工,收购稻米,统一卖给济周孔孟在信中说,要巴毅早想对策,年后皇上微服出巡塞北,大概就是冲这个来的。此人的内力,竟然呈现了多种色彩,好似是彩虹一般,极为绚丽惊人。刘禄海有个毛病,平时的时候会说齐省味很足的普通话,可当他一激动的时候,就会变成完全的齐省土话,自称也从我变成了俺。当时,他也终于明白妻子为何经常偷着长叹,原来是怕自己言不由衷。“都怪我,不能给能帮上什么忙,还总是闯祸……”湘灵眼圈一红,哽咽着说道。第二天,纽约媒体都报导了麦迪逊广场花园上演尼克斯热火互殴第二季,只是由于加内特且战且退,冲突未能全面升级。还有你当老子是傻子?不是你孙公子做了什么混账事儿把人家彻底惹怒了,人家会往死里打你?蛋糕分完,气氛就变的轻松起来了,又胡聊了一阵子,才各自散去休息。他不想按照最后这一种意思来回答,可同样的,前两种意思,照样非常的难回答。给自己的很有可能是一架霍克战斗机,但是有霍克战斗机就足够了,强如李海洋不也就分到一架霍克么?也让他终于有了要好好享受生活的想法了,毕竟无论怎么算,他都还是很年轻的,没必要活的跟个老头子似的。随后依依叫经济人联系这里的房东,不一会房东就来了,看到眼前的三人,房东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主。最主要的是他一眼就认出了依依这个大明星,他直接叫了一个高价。我转身就厨房给她倒杯白开水,出来的时候发现一根烟已经叼在了她嘴里。我趁他失神的时候一把从他怀里夺过孩子搂住,严靳秦风一拥而上对商临拳打脚踢,就连沈茵也挤进去嘴里大骂着很多伤人的话用高跟鞋往商临身上踢。“你能拿出这个东西,估计也是找到应对的办法了吧。”叶远将盒子盖子盖好,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纪寒没有说话,按下了s键,其实打辅助也挺轻松的,平时给张晓婷打辅助的时候,纪寒基本上都是往草里一站,然后嗑瓜子的节奏。不过随着段位高一点,纪寒也不敢在这么做了。“雷天,按辈分我可是马家的老一代人,这么重要的商业合同,你不觉得由我来签订更显得重视!”马管家步步不让。其实就在昨天晚些时候,饕餮武魂出世的消息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估计是有人故意散播这个消息。想着江辞云不在家就一丝不挂地开了洗手间的门大摇大摆走出去。一听到纪寒说让自己猥琐,结果自己却跑去别人后方,要不是这是比赛时间欧里恨不得立马将纪寒拖出来打一顿。他没回话,只是上半身稍稍前倾,性感的唇瓣在她耳后:还记得那晚么?风蔚然看了一眼永遇乐。虽然,他从永遇乐身上,任何情绪都没有看出来。但不管怎么讲,这君臣关系在这几年来,头一次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君臣一片祥和。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还是我们皇上会折腾啊! 在朱翊钧的设计里,白云湖等农场,形式上跟国有农场非常相似,但是在具体经营方式上,却更多的像日本的农业协会。日本的农民协会赫赫有名。朱翊钧做资深公务员时,有几次凑人头去参加农业创新会议,听有关专家详细讲解过,还拿当时国内的农业合作社做了对比。日本农协属于商业法人团体,成员自愿加“慕大哥,你别这样。”陆啸一把抓住慕云澄的双手,拼命摇头道。“爸,想知道这个时候琅邪的话,会说什么吗?“琅晴歌柔声笑道,淡泊宁静。秦大夫人早已脸色发白,闭眼默默祝祷,只盼着能顺利生下孩子,母子均安,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实在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一行人到了粗茶淡饭最大的会客包间外,却已经听到了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原以为是kim和方斌在讨论菜色问题,金宝儿随意地推开门,却发现里面赫然坐着自己的公婆,原来他们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一路上有不少往城外跑的人,三城联盟的人为了保持自己行会的良好形象,并不是为难这些无关人员,但强盗们可不管这些,纷纷对路人发起袭击。“二郎神,为何不说话?缄默有时候可以不惹灾难上身,有时候只会证明自己心虚而已!”玉帝的目光直接入箭射一般扫向二郎神。他害怕,莫弈月会说,你我都已不再是孩子,既然选择了成长,有些责任就不能推卸。“秦东海他到底怎么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隐晦不清,张牙舞爪里还有着些孩子气,燕傲男却也明白以他的身份和性格,并不会空穴来风。造化登天经所开辟的每一个‘穴’窍都与自身的修为息息相关,秦明通过大通灵术瞬间将填满了好几个‘穴’窍,立即就让秦明的修为也跟着不断地上涨着。卓凌并没有忽略对面的王亚瑞,深沉得跟冰块一样,想忽略都难。“你们三个……是大学同学?”席间,他试探着问。都千劫道:“她的面位?这个面位是她的?”心里暗暗嘀咕,自己不过有三颗星核,那么就能择三颗星球。一个面位一般是七颗星球,她姐姐是怎么做到的?单富转身打量了一眼众人,悄无声息的走到紫夜身侧,垂首倾听了一阵她的呼吸,这才笑着将盒盖给盖上。“他们现在有多少个,什么实力?”华宇大帝说出心中最关心的问题。我蹭着她的后背进去坐下,本想开口跟她打个招呼,不过见她好像并不想跟我说话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下去。身躯缓缓的腾空楚风也没有再浪费时间,必须在狼族的人发现不对劲之前把狐族的人全部都给带走,不然的话妖皇赶来的话,大战就会提前降临,面对妖皇和妖尊,楚风没有必胜的把握,还容易连累狐族的人。因为刚才担心崛井,所以大古比众人慢了一步,就只能跟在后面。黑暗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大,楚风脸上的凝重之色更浓,想要打开魔神世界暂避其中,却是发现此刻连魔神世界都打不开。曾正义岂会在紫夜面前这么没面子,当下一声怒吼,脸红脖子粗的指指管会。刚一跳进去,我就感觉到了全身传来的炙热的感觉,像是跳进了大火里熏烤一般难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又被皇上教诲了一番 朱翊钧端起茶杯又喝了起来,低头想了想,发现自己讲得很透彻详尽,后续执行,就看他们的悟性和执行能力。徐贞明、王宗载和陈大科已经做完笔记,抬起头,求知如渴地看向朱翊钧。“推行新政,我们已经很有经验了。你们山东布政司先成立农业合作局,然后在鲁西北、鲁东、鲁西、鲁南选几个县,成立若干“十方禁地是什么地方,连孙叔都这么忌惮吗?”江东羽不解的问道。正主一走,叶征总算缓过来,擦擦嘴,跟三位华夏大佬对了对眼。“说假不假,说真不真……开阳。”东方纤云又是一拂手,星河中北斗之势第二颗星辰扭曲变化,又凝成一柄星光之剑。夏元推开办公室的们,他看到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一张黑色卡片。黄大娘微微睁开眼睛冲他眨了眨,然后又把眼睛给闭上了,黄财主这才放心。两人分宾主落坐,李日知躲到了郑刚令的身后,怕李正纯教训他,他最怕啰嗦,尤其是那种我有理,不管是什么理,总之理是我的,这种啰嗦太浪费时间,而且没什么意义,他觉得他爹李正纯就是这种人。众人相互扭头讨论,最后则是摇摇头,他们都能感到这傀儡蕴含的威势,谁也不想去冒险,而孙玄面色阴沉看着众人。“命真好,恰好被你撞上昨天一连串的巧合,又有陈博士亲自出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代人讲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辛元感慨道。如果从庄元手里面购买一颗天珠,然后带着离境,然后将这颗天珠卖了,那不就得了?听到此话杨浩心中也是一惊,他能有如此强横的精神力,是因为他体内有“九重天”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而且还修炼了万魔老人的乱神诀。而明心居然天生一点也不比他弱,他相信老者是绝对不会夸大的。顾月落挤眉弄眼地想让江枫看向她,可是江枫却是故意不往那边看,可嘴角的笑意分明出卖了他。说完,见项月娥偏着脑袋,高南星心中微动,只觉得她现在的模样特别招人喜欢,特别可爱。林川此时虽然不知道范雨欣为何这么犟,但他绝对的支持范雨欣,于是走到范雨欣的前面,神色冰冷的看着保安。但是不管怎么想,就地球上的语言专家来说,目前能理解他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蒋老,我真的很想不通这里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徐平安看着蒋佳荣询问道,蒋佳荣是中央部委退休干部,对这方面应该有所研究才是。海德拉身上每一条蛇头都在疯狂嘶鸣,随后再一次的对着乔斯发动了攻击,然而就在乔斯刚刚回手欲挡之际,这蛇头居然僵硬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随后更是软趴趴的倒了下去。魏建业跟陈青山也看到了新闻,两人是齐齐的出来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下去了,“老魏,晚上我们去喝一杯,放松一下,我最近都失眠了,总算是可以睡个好觉了”陈青山如释重负的说道。范雨欣好像心情很好,挽着林川的手,一点不拘谨,那么的自然,像是情侣一般。夏风看时间已到,便在系统处买了初级隐身符,还有初级飞行符。面对这种未知的粉末,半猿人本能地还是选择了后退。漫天的化学干粉转眼间便笼罩了全场,如同凭空升起了层层化不开的浓雾。“卑下自然不会有二心,不过卑下已经年老,有一些部众却是年轻气盛,在前首领麾下日久,一时间难免会有些不习惯。”年老妖鲨说道。试想,如果你眼皮子底下的附属势力出现一个“非法”的首领,你会怎么想?怎么做?泱沐玲曾说,世间修者,不管是什么生灵,不管修的是何种功法,境界都是一样的。世间之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极于九,修炼境界也是一样。黑水屠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苍白,大半身躯都被枯黄树叶掩盖了,口中咳出几口鲜血后,言语依旧不依不饶。“你们俩要尝尝这边的菜吗?”正在秀英和tiffany犹豫的时候,徐玉像个天使一样拯救了她们俩已经纠结成一团的心情。“确实是他没错。”羽衣说道,这件事除了是蛇叔干的还能有谁。望着枫凌大摇大摆的背影,王涛和李四二人咬牙切齿,心头那叫一个恨啦,最后还是忍住怒火,一脸阴沉地跟了上去。声入耳,被先前声音轰鸣失神的几人立刻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叫做孟希然的男子。柯望原本想直接绕过去的,但在看到一队穿梭于城市废墟间的熟悉身影之后,便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船。“这龙魂战衣确实威能不俗。不过要说无上战技,似乎过了一些吧,在仙魔战场上我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应狼天的那一缕元神不太将其放在眼里地道。那一种速度,已经无法测量,虽没有达到光线的速度,可也绝对远超于音速。嗅蔷的雪魇滴加上魇君本身的雪魇滴,还有姐姐的半边心脏,会去了哪里?“等……等!”那管事听得从头顶到脚底都在冒冷汗,连肋骨都不觉得疼了,寻思着就去抓桂儿。这不对劲!对方来势汹汹,一下子便全绕进去了。李彬更是气得脸色发黑,浑身不停的颤抖:我曹尼玛,你点这么多东西还要老子结账?还不用和老子客气?你当老子是白痴给你耍着玩吗?我沉默地盯着他的脸,肤白胜雪,眼神冷冽,像一株冰封的植物,周身透着寒气。如果,如果哥哥,或者是忘言,看到我现在这种样子,怕是要忍不住痛心、也许是嫌弃地别转头去的吧。重重的拍开停留在自己脸上的大手,云韵脸上的复杂之色更甚,看着被自己随手一拍便倒在了地上的萧炎,手中的长剑随意的挽了个剑花,云韵将长剑对准了萧炎。惨叫在云七月的口中哀嚎着,他的面目已经狰狞,却只能惨叫着,连动也不敢动。“凌静,我没事!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太入神了!”抬头冲着旁边的人笑笑。见众妖族都完全不上心的样子,猴子气的上窜下跳,忽然不知道从哪扯出来一条棒子,轮圆了棍子直接砸翻了一个妖族。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群“义士”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举目看向坐在中间上首位的首领孔修文,眼神里全是崇敬。“大哥,你太牛了!居然搞来了制式火器。”“大哥,有这一百枝火器,我们大事可成!”孔修文矜持地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把木箱抬走,把忠义堂大门关上。房间里只有他和十位心腹头目。他指着左边下他的运气不好,登基的前几年就没什么舒心的日子。当然到了许县之后也没有,不过在许县虽然过得憋屈,却能吃饱穿暖,也无性命之忧。一想起在长安逃难的那几年,他现在仍是心有余悸。关于刘表重病在身的消息,不光是曹操,许多人早已知晓,只是没有想到就要死了。婆子道了罪,上前瞧了瞧林念幽的呼吸情况,然后把她的头偏向一边,把嘴里鼻子里的杂草抠出来,这次用力的按压她的胸部。「我听洪熙淇说,陶幽这周去国外了?什么情况?」顾易中场休息,好奇问。谁也料想不到,看似温和的官人竟有另一幅面孔,一看山高路远,便收起笑容,从来没给魏秋好脸色,也没如约给魏秋安排一个好官职,而是当作家中奴仆。谈到这个话题,白母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自己家里的生意已经做的很大了,根本就不关心这个事,所以她也就在随口提了一句,之后直接就跳过了话题。第四张青眼白龙的情报,怎么也得值个几百万日元吧?就算是旧新闻,那几万日元也得值吧?前排同在开会的段殷目睹着过程,事后收到分公司内部不少的艾特信息,他轻呵。片刻后,他就发现远处的密林之中有一个穿着蓑衣的人,那人单手持剑站在那里,剑锋正在滴选着血。林沐沨没法即刻使用,而是需要时间,将之融合到自身的技能树上,方才能够运用自如。没有理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慢慢地问吴漱雪:“吴漱雪也好,雪狐也好,想问一句话,真心地回答,在们认识的这几年里,真也好,假也罢,有没有动过一次心,有没有一次为的生死担心过。”。慕容楚海深吸一口气,然后骑着脚踏车在地上的路线就是一条弧线,弧线经过了那易拉罐和天台边缘的十五厘米距离,一开始的时候车身就和地面保持着六十度左右的倾斜角,然后车身倾斜着骑出一条弧线,也是完成了。“那地方的人怎么出手了?”看到黑衣人与秦风一言不发便斗在一起,老者面‘露’异‘色’,轻声自语道。保持相当独立性的只有轩辕家和龙何笑系,据说唐诗到一半的时候哮喘发作,返回了老空,轩辕家人马归唐然指挥,比起其它派系,声势首先就弱了下去,但轩辕家和龙何笑家也非常尊重陈世安的指挥权,毕竟这是在国内。周明轩不喜欢被她忽视的感觉,将手指插入她的头发里,轻轻的揉着“是你表姐让你去203号房的对吗?”他可是趁她睡着的时候,查的很清楚。神族,魔族……那些传说之中的种族竟然真的存在,而人族最终获得了胜利,这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充斥在每一个幸存的百姓心中。辰龙现在是服用了催化剂,药力因人而异。知道药效有多长时间的人也只有辰龙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冒黑烟的怪船 张湘怡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松开了抓住苏梨萍衣服的手,两人是好朋友,张湘怡不可能不了解自己好友是个什么样的人。耆广隶站起身,插在他心口的利刃在他起身的动作下一寸寸的被拔出。——身为这世界的神明,这颗星球上本就不存在能够束缚他一毫秒的东西。她能积累起如此丰富的理论经验,这位皇妃功不可没。相较于这位皇妃,她认得那个姐姐李婉淑简直太纯洁了。她摇头坐下来,看了看池雁玩游戏时的笑脸,内心忐忑,坐立不安。她隐隐觉得将会有大事发生,甚至有一种猜测的真相就要突破屏障冒出脑海,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不过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内心的疑惑,而是个个看着袁方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因为根据俞磊的分析,“异次元”这种真正的“杀人网球”在这个世界应该是七阶甚至八阶的能级才能达到的地步。当年天云宗宗主的一个孩子吃了我曾祖炼制的丹药,一命呜呼,惹怒了天云宗的宗主。那气势来到白起的身边时,犹如无根的浮萍一样,顿时飘散无影,什么都看不到了。显然是没有想到,巨鼋酋长此次前来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边荒狩猎。这乾坤八宝囊是刚才吴风被白弥勒一掌拍飞的时候,掉落在地上的,薛鬼医和蒙赤尤老将吴风匆匆抬走救治,谁也不曾发觉吴风身上的那乾坤八宝囊落在了地上。日倭落地,刚来个哈腰表示对强者的尊重和放过自己的感谢,就化成了白光。确定自己没什么大碍,何无恨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整理了身上的血污,就四处寻找睿星王爷。只有七大神殿殿主、各个家族的族长、长老这个级别的坐着没动,目光都向6青峰看来。黑帆海盗舰队主力还没有回归,码头上停泊的船只都是孙铁嘴手底下的商船,留守舰队在同土佐舰队交战覆灭后。就一直没有进行补充,领地的防守这段时间都是毛天加单桅战舰负责,空虚到了极限。不过很显然,这走廊楼梯似的东西并没有整个支撑在内椁和外桲之间,至少楼梯下面只有一层,而上面则是整个布满了,这种构造和结构让我有些拿不准——内椁难道不是悬在整个船桲的中央,而是整个沉在底部么?海底蛟眼中的狂热再次燃烧起来,他把匣子重新合上收入背包中,这次他不再假手于人,而是自己亲自背了起来…可就在此刻,一阵沙沙的声响突然从那白银堆中传了出来。从即墨海军提督府出来,背后是提督府高大的府门也拦不住的大笑,崔石感到自己死后肯定会下地狱。炮天明一个眺望,武当弟子也不能说少,一眼看去还是有那百来人,当然和魔教那一眼看去万把人还是有量的差距。不过看来质也不是很好,一个个哭丧着脸。这世界找幸运儿有难度,但是拉几个衰神难度真的不高。炮天明从少林后山一接近少林门派马上就发现了一个。这位仁兄正在偏僻位置对着一块石头苦练罗汉拳。林毅摆开架势,冷声道:“尽管来吧!杂鱼们。”他的眼中闪烁着战意,准备迎接下一场挑战。鲁鲁修还没等到自己清醒过来,一道明明在耳边出现,却能又直达灵魂深处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看到云浪,王二虎和冬生连忙聚了过来,上下打量云浪有没有受伤。宫黛雨紧抿唇角,看着云浪真挚的双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明知道自己想要去帝都。但当时他不知道有人失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所以没往这方面想。他点开脑海中的系统一看,果然如他所料,经过刚才这么一番操作以后,他收集的情绪值再一次暴涨,已经涨到100多万了。傅时今打了个电话,让人处理那辆车,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带她吃饭去。姜南溪和导演在网上澄清后,【晚晚の星光】还在网上继续发内容。毕竟精神灵能这种神秘系的能力,一看就适合在远处发动攻击,或者是借用灵能使用特定的武器来进行战斗。葬天是越听越心惊,而且他的双眸时不时还扫视着聂天与剑南星,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赞赏,这种眼神,犹如是发现了两个活宝一般。难怪她上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寻觅了那么久还是找不到和自己契合的人,原来是宸风根本就不在那个世界里,她又怎么能找得到他呢?就在这时候,虚空大鹏一声长鸣,千米羽翼如同两把利剑朝古天扫荡而下,无尽的锋锐之芒,仿佛诛灭一切。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同寻常的蒸汽机船 漕船上有见识的人指着吐黑烟的船只说:“这是小火轮。”“小火轮?名副其实,吐黑烟,会喷火啊。”“吐黑烟是因为它用的蒸汽机,烧煤肯定会吐黑烟。”“又是蒸汽机。想不到这玩意的用处这么大,到处都看得到。北边的厂矿有用,南边的棉纱丝绸厂也有用,现在连船上都用上。”小火轮突突地串马上人骑术精绝,马也是千中选一的好马,只不过这时嘴角已带着白沫,显然是已经过长途急驰。逐电追风之间,苏紫陌把迷迭之翼作为支撑,以追风逐电的速度侧身。我寻思着,若是按照他刚才的说法,难道其他人真的都死了?现在就只剩下了我们俩?“不是…我…”我来挽留你,这句话到嘴边,叶凌轩却怎么都说不出口。……那还是算了吧,别人的衣服我都不习惯穿,更别说是用别人的身体了。“闭嘴,就不能安静一点吗?不想死就别多嘴。”城主微微瞪眼,那眼中的羡慕掩饰不住。“谢谢哥哥!”苏齐一脸激动的看着哥哥,原本以为他会非常的反对他的做法。柳叶从此后就经常去找二哥倾诉,她说她真的后悔了,一直想着二哥的好,每天不用干活,家里的钱都是她管,还能帮衬着老父亲,孩子也是好久没见到了。其他人听了,到没什么太大反应,杨沂中却全身一颤,想不到赵倩如做得更绝,颤声道:“那岂不是…反”两个字始终还是没说出口。杨沂中接报之后,立刻招集都督府的人员商议如何对付金军的攻势,杨炎这时因为隆兴府的人马未到,还没有出发,因此也列席参加。兰溪看了看表,花费时间煲浓汤时间已经来不及,想起自己以前曾煲过适合秋天喝的冬茹清汤,耗时少用料简单,鲜美清淡,就做那个好了。“李儒!你乱说些什么!被擒住的范立怎么可能是假的呢?”董卓怒瞪着李儒,大声地喝道。李儒见到董卓生气,心中一惧,他也不再言语了。他只好告辞而出,不由仰天长叹。他对未来感到没有希望,可是却又无计可施。两人沉默着,半晌望帝才意识到他忘了说“平身”,兰溪还在弯腰行礼,他眼里浮上一丝不忍,虽然从来都是别人向他行礼,但也深知这个姿势时间长了实在不好受。纳兰雪原本是想说,信不信我悔婚不嫁了,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能这么说。便临时改了口,换了个事儿来威胁江越。俩个大家伙根本不懂人类的一些规矩,梅因希里了解他们,自然不会见怪。赵炎下声令后,他们才开始吃了起来。说完,我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慕容姗姗也不甘落后的跟了上来,看到两个领袖突出重围,后面的剑士玩家立刻抖擞jing神,拼死杀出。他得给纳兰雪一个答复。顺便,跟她询问。关于司马玉这个害她的混蛋,本不是莫国的皇子的这事儿。要如何处置。虽然不解,花上雪倒也没开口再问下去,毕竟,有些事情她还是少知道点,会比较安全。忙不迭的俯身,想要也伸手去试她的呼吸,却被“神人”伸手阻止了下来。不过当她回头看向宫修竹的时候,目光中隐隐也透露出了几分疑惑。被荡开的霏欧纳们没有受到强力的伤害,调整身形后,集体沉默的看了一眼遗迹便在海洋中化作泡沫消散开来,与此同时海底遗迹的样子也变得虚虚实实,不断地出现和隐藏,最后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二百章 天大的案子啊! 上来的渔夫就是方致远,他和王师丘曾经是锦衣卫的军校,一起给海瑞做过护卫。当年海瑞侦办曲阜孔府大案,他俩就在身边。后来两人按例轮换回锦衣卫,没待多久就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海军陆战队属于比海军还要新的新军种,非常缺人。王师丘出自金州卫金州中左所世袭副千户,不仅武艺高超,从球迷决定扣篮大赛的冠军方式始于2008年,那时的投票方式只有短信和官网投票两种,当时的标语是“他们扣篮,你们决定”,而今年推特投票将将在本次比赛中使用。“那你为什么不早些来跟我们说呢?难道你们有什么想法?”我继续说。面对经验严重不足的埃里克戈登科比直接开启了杀神模式,延续了上一场的攻击势头!第一节就拿下9分2助攻2篮板1封盖,并且轻松的锁死了埃里克戈登,让他首节3投0中,科比的那个盖帽就是送给他的。“那好吧。从这里到演武场大约还有九千五百里的路途,我大概需要两个呼吸的时间吧。”昊天一翻盘算后,淡笑着开口道。铃铛并没有释放出鳌凤双翼来飞行,反倒是释放出相当于元婴期后期修士的真元来飞行。但是很显然,教廷的人也不是傻瓜,一看这架势,就察觉不对劲。奥尼尔毫不犹豫的解开巴克利的伤疤!让巴克利懊恼的是,谁tm和你打赌了。终于我升到了外面的时候,感觉自己都迷糊了起来,段思平和陈秋杰就赶紧将拉起来,我一看,原来我们来到了另外一个墓室里,这个墓室的水已经以及高及人的胸部了。只见身体异常肿胀肥胖的所有呕吐者将三人包围了起来,围成了一个圈,随后诸如“呕……呕呕……”这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响起,所有的呕吐者同时将肚子里的浓酸喷吐向了王齐天、夏雪和甚寒。而且,他不明白,倾倾是如何在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内就做到了他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做的事情?从机械般的地板到墙壁都以淡色构成。晨瞑瞳感觉有一种似乎又回到了【密涅瓦号】的感觉。林笑笑费力的扭着脖子,把刚刚想转到威武将军那里去看看的脸又扭了回来。阎倾明白,以师兄滴水不漏的性格,定然不会将所有人都撤离水榭,而留下的那一个,是高三吧?低下头,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那只戒指,跟那一套首饰明显是同一个系列的。凤家大长老心中最不是滋味,本以为凤观洋是已经是最优秀的了,没想到和他们几个比起来,还逊色不少。走了两个院子,才到了大太太的院子里,李妈妈通报后,锦卿提着药箱进了房间,原本懒懒的靠在榻上的张氏,看到锦卿进来后迅速坐直了身子,仔细的打量着锦卿。“这不可能!”原来这张纸上面写的居然是萧明因在执行任务中收受贿赂,有变节的倾向,特予以逮捕,押往京城接受调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的精力和体力,终于被那多如牛毛的敌军高手,给完全的耗尽了。因此——就算是三只第三十五层最强等级的【醉狂猿人】,应该也不是【龙使西莉卡】的对手。下一瞬间,他们看清蓝月四姐妹,脸色巨变,想要催动灵力,起身反抗攻击,可是却发现自己灵力已经不知道何时被封印。 第二百零一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啊! “其实简单,便如敷脸一样,用丝巾将手敷上便可。”南宫玉环笑道。“好了。不笑了。你看。”独孤鸿直接指了指周围的环境对雨柔说道。大妖如影随形般紧跟在元璋身后,看着堪堪就要追上时,元璋不是吞下丸药,就是往身上贴一张符箓,瞬间又将两者间的距离拉开,大妖气得脸色铁青,可就是无论如何捉不到元璋。“本官刚来京城赴任,哪里有可以使唤得到的人,难道要本官出去抛头‘露’面不成?”陈知县的话音里带着几分怒意。“这位大当家的,你真的肯让我们现在就去找汪家的人报仇?”段老汉虽然很疑惑,眼前这个土匪头子竟然叫一个乡绅穿着的人‘父亲’,可眼下是自己为死去的儿子儿媳报仇的最好机会,因此,出声询问到方木。两人的婚事就在君上和全上京的肱股大臣面前,有了个口头的约定。虽然同窗们和同僚们纷纷笑颜相传,但这一场年少无知,真没人觉着能成。院门一打开,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万丈的悬崖。甚至还有数不尽的浓雾将悬崖下边的景象给遮挡住了。甚至这云雾都能够挡住神识的查探。所以,现在独孤鸿根本就不知道这万丈悬崖的下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对了,不知陈先生所说的异族人,他们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莫九卿与陈朝明聊着聊着,似是忽然想起了一开始提到的异族人之后,莫九卿忽然发问道。“这……,圣子英明。”特鲁普听了圣子的一番言论,仔细想了想似乎还有那么些道理,于是便也欣然接受了。冈崎美美伸出了四根手指头,她开始阐述曾经在网络上流传的著名学说。到了午夜时分,东方云阳就离开了船舱房间,然后夜鸠与西珀两人再次完成交接,开始他与贝莉的值守。这一次就连枪兵也未瞧得起她身上的灵力道行修为,直接打成了一地碎尸,不多看一眼。男人深吸一口气,微微低头,表情被深深地埋没在黑色的面甲之后。“一点儿也不奇怪!”罗恩大喊道,这时掌声和欢呼声席卷了整个礼堂。“厨子老师,我现在有些紧张,就是怕过一会不能正常发挥,从而害你损失那么多钱。怪道这对君臣能将盘踞朝纲数十年的旧党大佬们悉数赶走,简直逆天行事般强行推行了“与民争利”的新法。曾经失败过,林初才愈发珍惜如今能和童谣相处的时间,如果她拒绝了,那对于林初的打击是难以想象的。春我部山,也算是春我部这座城市最有名的景点之一,所以常年有人络绎不绝的来此旅游。咒语射向不同的方向,架子上的上百个玻璃球被炸成碎片,浮现出一个个乳白色的身影,在空中飘来飘去。只是他没有恐惧,因为他也只道,一旦步入轮回,自己所有的记忆都会忘记。谭诺萱好像是专门来浇冷水的,不过罗浩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既然云梦雪在离开罗家之后直接选择远离这座城市,就是有心要彻底躲开曾经有过过往的这些人,所以辗转麻烦的离去也不是不好理解的事。“千户大人有何情报?我等在这里洗耳恭听。”那岳和声更加恭敬了。“今日,我龙天逸是后辈,大家梦赏脸来此一坐,实乃在下荣幸,所以,就先干为敬一杯。”龙天逸端着一个温玉而铸的石碗,说完后,仰头就是一口而进。“只有猴子才能进去。”草虎一脸失望的说:说完他也不跑。这一刻他没有和玉珑开玩笑的劲了。黑影顿时打开乾坤袋,单手高举,另一只手结印,一声低沉喝道。直到金色圆球恢复了平静,在叶风的意识海内安静了下来,叶风紧皱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来,脸上神色也恢复了平静,沉沉地进入了睡眠状态,丝丝温和的阳光从铁塔顶端漫天洒了下来,照得叶风的脸颊一片柔和。“你帮我妈妈付医药费的时候。好像是从那时候吧~”还记得那次在医院里。她很感激他陪她一起把母亲送到医院來。还给她住最好的病房、请最好的医生。那算是她第一次被他感动了。杨沐风心中暗骂哥一笑蠢,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身边的数十位强者同时发难,瞬间将其制服。屈兵笑了笑说:“二点多就会起风的,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屈兵边说边看他的准备情况。李鸿章长身而起,高看李国楼一筹,倒是有点将军气概。环顾周围校官、学生,露出赞许之色。武堂战术课让他震撼,也让他有了危机感。如果是直接把人家的门敲开,要送人五色蛋的话,或许大多数人还心有疑虑,不肯收。回京路上,她遇见了阿曜,自此多了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弟弟。应麒霜所托,前往东海将被囚千年的麒炎解救出来,那时候她屡次被自命不凡的应龙天神气的炸毛。林奇就是没有感觉什么,似乎没有察觉到韩晗的内心自白,还是慢条斯理的吃着糕点。前世我没有吃的没有穿的,一直苦着自己,也没有落下好,这一辈子我不会这么活了。 第二百零二章 敢叫人间换日月 朱翊钧抬起头,指节在文卷封面上轻轻一敲。“你们做得很好!恪尽职守。继续,该审问的继续审问,该追捕漏网之鱼继续追捕。这案卷放在这里,朕先看看。”“谨遵圣旨。”宋公亮四人被带离船舱后,朱翊钧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祁言。”“奴婢在。”“把杨金水请来原本还不知道直播的网友瞬间顺着某些网友在微博上留下的直播直通车涌进了翁子航的直播间。夏云彤和唐晶心的粉丝自然不肯任人这样污蔑自己的爱豆了,于是一起撕逼大戏又闹了起来。宗政桓和魏清璇一前一后地在宫门口下了马车,魏清璇一改往日的姿态,不顾形象地往宫内狂奔。收无双跟顾玺出道了,餐厅后看着在一旁等待着的爱丽,跟杰克恋人正在为难,前,看着下面的一项气球悬空挂在空中,旁边拉着几条闪光灯,灯光一闪一闪的,极其漂亮。明明是对方的错,自己是受害者,反倒将错背在自己身上,为对方开脱,真是让人叹惜不争又赞其高义。人多了,不知去哪儿了,反正匆匆走着,天明,雪匀匀的下,这是下雪最好的。然后顾萌冷静了下来,在房间内不断的来回转着圈,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接着,顾萌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不知道已经多久没回来过了,看着自己的房间,林茶只觉得陌生。“你们来啦?”魏清婉似乎对她刚才的处境茫然不知,拿着一个凤凰形状的糖人吃的正香。洪爷此后不再说话,只笑笑,由着惠老头在他淤血痛处补上于治病微不足道的几针。被两人期待的某艺术家还刚刚回到伦敦,正在自家楼下等待好友的车。那双抱着她腰的手,结实有力,似铁,却只是将她环了一圈,似乎生怕会弄疼她。随即,萧天双手捏决,头顶的混沌石瞬间光芒发作,亿万道霞光散落,威势滔天。就连何足道和灭绝老尼这两个金丹后期的高手此时也是现象重生,而木灵子和风清扬和无量大师实力相对低上一些处境却是更加危险。唐婉儿觉得她似乎该打破僵局,便好心好意地问了到访的公子是不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看大夫之类。夏天萌心忖度,原里逆渊何其霸道猖狂,又十分厌恶修仙着的做派,现在面对自己这样无声挑衅居然没有直接动手捏死,可见他现在还是不会动自己的。虽然不明缘由,但是心里总算是放心点了。那个男人满不在乎地说着,仿佛胜利早已被他放在口袋中,而龙居他们的败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的身上衣袍鲜血如水,口中犹如喷泉一般不断的向外冒着血泡。不过此时他却是越来越心惊。“原来如此,是躲进了地下吗?怪不得数量会突然变少呢!”少年摸着下巴了然的说到。“这几位朋友,可有请帖?”李阴没让他们进去,也是职责所在,但也客客气气的。在主持人的宣布下,这场拍卖会终于进行到了最后的一件物品的拍卖。手做龙爪,猛的一收,那缠绕在金轮上的龙状内气立时收了回来,连带着那只金轮一起。那会不会再次相遇?除了埃及,会不会还有北欧?还有迦南?还有印度?还有……华夏? 第二百零三章 来做客要带礼物 船队沿着运河继续南下。山东巡抚王宗载,布政使陈大科等四位山东地方大员,恭送朱翊钧御驾到昭阳湖中间的省境。国朝定制,这些地方大员,无旨意不得随意离开省境。王宗载和陈大科等四位山东大员,带着随从弃船上岸,坐马车直奔滕县。在那里坐上火车回济南,召开布政司、按察司和兵备司官吏“那我答应你,你绝对是最后一个。”袁绍举起两根手指,准备腰对天发誓的样子。“是他躲的好。”顾鸿飞看着那辆开进隔离带,在火光中冲出,却丝毫无损的车子,想不佩服都难。妙妙去换衣服之后,英俊的眼睛就看向了林若兮,林若兮看着自己的男人这色狼的目光,没有办法的白了他一眼说道:“好了,你想看那就穿行了吧,真拿你没办法。”林若兮说着同样拿着衣服走进了房间。“报告!抓到这两个闹事的,非吵着要见袁大人!”那些士兵向走过来的一个兵头汇报着。龙漠轩又沉默了。他知道再问下去,雪薇或许会误以为自己关心太多。可一时之间,仍然没想好该如何说出口。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看着雪薇的眼睛,怎么都说不出来。这一众人安顿下来,那一轮冷月已完全看不清楚了,只余下一抹暗淡的轮廓挂在西方的天幕,夜色黑得吓人,这是黎明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光。提起一口真气,墨朗月缩骨跳入,一路下滑至底部,眼前这才豁然开朗,隐约出现了一个门户。“贤弟不可!”陡然响起一声大喝,紧接着,平地里升起一道罡风,直向狄郁卷去。“恩,你跟着我以后就不要过打打杀杀的事情了,最近我正好要开个要点,正缺少人手,你和光头强就来给我帮忙把。”英俊只是想过赚赚钱,泡泡妞没事啪啪啪的幸福生活,对于什么争地盘看场子做老大并不是很热衷。如果钱是他的,他肯定二话没有就喊个两亿出来。事情是他挑起来的,如果半路给人吓退了,他还有脸见人吗?纪辞触动机关后,灵巧矫捷的身躯,从缓缓开启的床板疾速跃出。虽然原来很不愿意相信王泽的话,但是他也想不到王泽要骗自己的理由,他骗自己,根本没有半分好处。庄鸣远就从怀中拿了出来,不是别的,正是尹陆离的钱袋,原来,是他刚刚趁尹陆离不注意,在给他买完衣服之后偷偷给顺手牵羊拿走了。本来势均力敌的龙蛇,现在局势发生了改变,腾蛇支撑不住,败下阵来,两条金龙交相辉映,朝着楚君妍杀去。鸣人一声大吼,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他仿佛看见了,下一秒自己将面前这个坏蛋狠狠的打翻在地的样子。人走完了,林朝的心也能完全静下来,只是苦思了许久,却依旧找不到能够破城的方法。如今这些忍者的手筋和脚筋已经被徐金刀给斩断了,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走出这片森林,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见过冕下,圣子殿下在等您。”一道黑影在几人面前迅速凝聚,而后他冲着领头的罩袍人微微躬身一礼,而后者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显示出他更是不凡的身份。旁边的食客在笑,池镇伟搅拌好拌饭一口一口认真品尝,权志勇面无表情,打开手机开始刷ins。 第二百零四章 抵达南京 李鄂说:“...修建一条贯通江北地区的铁路。”“贯通江北的铁路?”“是的皇上,江苏父老乡亲希望沿着运河修一条铁路,最好在运河以东地区。”“为什么?”“皇上,江苏看上去有两条铁路,津浦和郑海铁路。津浦铁路已经修通,可它从山东入我江苏境,穿过徐州和黄河,然后向西南赠送唐明一栋房子,目的就是希望唐明,能再持续观察李琪琪一段时间。顿时,压制在唐明体内很久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被彻底的释放出来。他们刚才将四大天王吹嘘的那叫一个厉害,结果呢,之前的那些话就像巴掌一样,狠狠打脸,啪啪的,那叫一个响亮。古城之中,诸神依旧在叫骂,言语中伴着侮辱,可是在这一刻,那星空之中,枯涸公子看着那此时突兀而临的身影。它口里喷出的泡沫已经是浑浊不堪,就连一点光芒都无法发射出来。尤其那牛仔裤,完美衬出了那一对大长腿,以及那饱满,丰润的俏臀。别看苏雨眸没有多少实力,但是她的理论功底非常扎实,甚至就算姜玉轩有过去的记忆作为作弊器,听到苏雨眸的武道理论之后也会感觉很新颖,很有启发。珈蓝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氏族兄弟,他热情的走上去,给予了对方男子一个热情的拥抱。“刷……”一道类似轻纱抽动一样的声音响起来,然后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膜。这两人不敢不从,一一前面带路,一会后就来到了一个池子,而这个池子看起来黑乎乎的,里面的东西并不是液体,反而是一股怨气。穆远芳有些激动了,夏曦年纪不大,竟然能放出钱不是问题这种豪言壮语来,连她这个老太太听了都有点激动了。一只血色的拳头在空中渐渐凝聚成型,宛如一座山岳一般让人感觉到了一种窒息的压力。自己现在可以努力去感受一下声音的节奏感,空气的波动都有特定的声音,只要用心,相信自己会更上一层楼的。但是胖子多帕的事情却给他提了一个醒,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黑暗而且见不得光的事情。几乎可以想象,若是有一天林曦离开了兽魂星,那么波诺一家人绝对会遭殃。当晋升为完全体的时候,那么宿主和伴生魂兽便标志着进入了星师的级别,之后的提升便是看自己的造化了。当然,品质越高的伴生魂兽潜力就越大,整个魂兽星最强大的魂兽师他们所融合的兽魂晶便都是五级魂兽的魂兽晶。一边安抚,一边好言相劝,孟敬天上来的火气,再一次被压了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南瑾兴奋得手足无措,看得孟拓等人一阵尴尬。“我相信王爷,他一定会回来。不能让王爷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鲜血淋漓的王府,再说、除了这样,我们现在也别无他法了……不是吗?”苏扬道。“不知道是哪位妖族前辈驾临?蓝家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蓝天明和蓝天玉对视一眼,感觉还是低调一点好。从自己的角度去分析,自己的心里,孩子与家人的地位是不是至高无上的,与他们相比,一些身外之物就真的不重要了。听着浴室里水声正好也是一停,叶离赶紧躺回去,闭上眼睛准备装睡,因为觉得这样就不用再尴尬的面对秦朗了。 第二百零五章 一直在改革的财税制度 南京皇城文华殿的会议布置,跟而今时兴的会议布置一样。一张长圆桌,朱翊钧坐在中间上首位。徐贞明、张四维、潘应龙和胡如恭分坐在左右第一二个座位上。应天府尹李贽、江苏巡抚杨令德分坐左右第三位。沪州知州林泽友、浙江巡抚叶梦熊分坐左右第四位,接下来是安徽巡抚胡宗璞、江苏布政使李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爱丽丝菲尔,准确的说是“原圣杯容器”,李林的脸上没有一点点的异色,相反他的表情却给人一种神圣无比的感觉。方天风沉默不语,他还准备给长云区分局的秦局长打电话,没想到自己的“美名”已经传到沿江镇。刚才那男子已经放话了,说随时都可以将自己给撸了。联系到这种大话,刘炎松暗自估计这家伙的家中长辈,怎么着也要是军委委员才是。马鹏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他不但将孔传海的详细讯息都是说了出来,之后又是将孔传海的两个秘密号码也一并告诉了刘炎松。虽然杀了刘炎松肯定会给部族带了很大的祸害,但一颗增阳丹的价值,却远远不是一个生夷部族所能比拟的。猛地一撑,所有鼓包瞬间拉平,然后那些金灿灿的子弹被猛地弹射,在空中急速地翻着跟头,嗖嗖作响地飞了回去。更何况,毁灭红炎星对自己来说影响不大,以后还可以去寻找其他可能存在阳炎的星球,但星联不一样,失去这次机会,他们再想找到就难了。方浩的脑海内,石井面对着空荡荡的这片空间,脚下是波涛翻涌的大海,头顶是昏暗的天空,那一大片黑暗的区域静静地旋转着。轮盘旋转,钢珠跳跃,周围的人全都闭上嘴巴,死死地盯着钢珠,有的人不断地深呼吸。“这是!”刘炎松脸上露出愕然之色,根本就没有想到柏亥君居然还有如此手段,自己的霸王蛊竟然连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被其给禁锢了。就连灵羽门这样的修仙门派,都不惜举全派之力,跨越难以想象的距离,万里迢迢来到这里进行开荒。点点雪花从天空落下,短短一刻钟就演变成风声呼啸的鹅毛大雪。最难过的就是,受了委屈还独自承受,她希望自己是伴侣的依靠。慕青玄一怔,伤感道:“师父死了,那些长老也死了,这次妖殿之行,天玄古圣域已是名存实亡了。叶栗被宋宥羲看的一脸莫名,下意识也低头看向了自己,以为是自己衣服哪里没穿好。托马斯刚刚和雌性发泄了一场,满脸横肉,身躯壮得像一堵墙,皮肤黝黑,脸上还有几道伤疤。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身形几乎化作了一道道残影,不停向前奔逃。“那不行!”沈玉菲皱眉道:“你跟我这么见外,是不拿我当自己人看吗?宋宥羲不是没注意到叶栗的举动,他的眸光低敛,眼神不由的有些复杂起来。可惜他并不知道,真正的花狐貂已经被杨戬所杀,此时的花狐貂是杨戬所变,虽然杨戬和黄天化不认识,但又如何会对付西岐之人?所以当魔礼寿驱使时,杨戬趁他不注意,反而转头一口咬了魔礼寿。当然,也有一些身强体壮的妖兽穿过银色光幕,来到防御内圈,但迎接他们的是天辰的数道金色剑气。 第二百零六章 东南的任务 原太常寺卿、现江苏巡抚杨令德听在耳里,心里却是另外的想法。他做太常寺卿之前,在静海做过一任地方主官。不过静海的情况与江苏完全不同。静海是新纳入的疆域,主要任务是稳定安全。江苏是大明财赋重要承担者,主要任务是发展经济。朱翊钧说的这些税赋,杨令德和在座的其他巡抚、宫五叹口气,一脸无语的表情,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一个比一个让人无语?而容墨风正在加紧寻找天山雪莲,也使她有了危机感。毕竟,蓝盈娇在死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天山雪莲的下落,那么也就是说,那天山雪莲还在人间,倘若一旦被容墨风找到,她的计谋便会落败。刘思思听到凤倾城这样说,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谢谢凤姐姐,我会好好学的。”她甜甜的说道。我们几个坐的是总裁专用的直同电梯,迅速地就从地下的一楼上升到了顶楼45楼。其实容墨风就是嘴硬啦!他主要考虑到若把水媚放在衣袖中,衣袖来回晃荡,水媚肯定不舒服,所以这才改变主意将她放到了前衣襟里。这人是炽仁亲王的亲弟弟,炽仁亲王的谋划中的大部分在三天前都告诉了他。李明峰现在还没有心思,也没有力量管欧洲列强的内斗,老李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法兰西的事情。水媚的话令空聆心中一阵暗喜,原本他曾经亲眼看着水媚拒绝了那么多优秀的追求者,他是爱你在心口难开,始终都没有勇气表白。默然良久,李明峰继续说道:“迪化是北疆第一大城,城池坚固,如今攻城大业已经进展的七七八八了,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古柏进城支援。明日一早,咱们全军扑上,无论如何也要将阿古柏击溃,让其避走南疆。本来刘海超回国之后就重新担任财务。不过他自己压力和工作太多了,就动用了家族上面的势力,把刘雨的一切都调查清楚,确认了她的学历、家庭背景、经历等等的信息之后,张启航才举手同意刘雨上位。“请进。”菲斯克那标示性的沙哑声音从门内响起。靶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在菲斯克的目光示意之下坐在了他对面的作为之上,靶眼开始相当诚实地将今天的遭遇全部一一报告出来。“但金莎也说了,只要有足够的魔力进行补充,她不是不可以跟对方耗。”巴麻美补充了一句。“等等,该不会又有活儿要我做吧?”一旁的北川伊人警觉说道。“比你大了几岁。不介意就叫我燕姐吧。”燕绒落落大方的笑着。周安觉得自己扛得住,但这对他来说也是很危险的,那威力可是相当于中品天罡境剑修的全力一击,还是直接打在心脉上,换成其他天罡境,必死无疑。他们从入宫后,连睡觉、厕所都是有人盯着的,炼成一炉丹后,丹药马上就会被收走,他们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自己炼出丹药的效用。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感觉。在这如被烈火炙烧的感觉之下,诺曼却幸福地眯上了双眼。他已经忘记上一次能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好了,那大家就各自散开,去各组球台了!”龙崎教练最后招呼一声,大家开始四下寻找用着好用的球杆。 第二百零七章 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朱翊钧也不着急回答,指着浙江巡抚叶梦熊。“龙潭公,你来说。”叶梦熊答道:“皇上,诸位同僚。我们浙江的情况与江苏有些许相同,又些许不同。我们浙北,跟苏南可以说是同处太湖经济区域。丝绸、棉布是他们的拳头产品,也是太湖经济区域的主要产业。根据万历十年的浙江布政司户曹陈逸起身走至沙滩边缘,低头望了眼地面,没有犹豫,平静的朝前迈出一步。沙虫的身体表面炸开,绿色的汁液从伤口渗出,落在地上激起一阵黑烟,接触到汁液的沙子在顷刻间就变成了玻璃。此前,风紫独与太子哥的人马摆平了城门守卫,寻着动静刚刚赶到。黑、灰二人奉命而来,已经跟了邬瑾一路,总算是找到了行凶时机,原定是进门之后,立刻抽刀胁迫,无声无息带走邬瑾,哪知一进门,就让邬瑾抽懵了。六号低着头说道,通过他们的调查发现,林临最初去到那家酒馆的时候用的是银河系货币,而银河系现在正处于战争之中。不等莫聆风开口,她一把将莫聆风按在了隔间的椅子里,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伸手就给莫聆风擦脸。现在众臣们都明白了,这份奏折的可行性。说心里话,这份奏折的含金量超高。移民台湾岛,对很多人来说是机会,更是挑战。如果能通过挑战,那么就一飞冲天。如果失败了的话,可能很难再有翻身之日。他若有所思,看向面目平静的邬瑾,伸手请大家落座,让下人上茶。王老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林临这件事,但是一想到林临已经玩坏自己两台天龙机甲了,顿时就来了底气。白锦逸没有吩咐他们起来,那两名长老和那些暗影卫低头跪在空中不敢有丝毫动作,更是无人抬头。出了荒芜之域,这古魔界跟凰无夜想象中的魔界不一样,万花绽放,绿草茵茵,跟曾经去过的幽冥魔界完全不一样。为什么,她的灵魂,在混沌之初,创世神出现之际,已经出现,难道说,她也是创世神创造的吗?凰无夜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一会儿,让冰之圣灵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知为何,越等,李灵就越心慌,总有一种“憋尿”一般的急迫感。宋程毅心里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李中原把陆铭轩和骆清颜引到那里绝不是毫无准备,这样他们就更加危险了。上官凝更是面色苍白,一张脸上,已经是没有了血色,她愣愣的坐在了地上,难以回神。炼药台上,南宫影雪、黑风天纵、暗影、胖子、青儿等人一脸焦急的等在那里。她推开门看了看,今日是阴天,山谷中不见日光。不知和山谷的地形有没有关系,李灵觉着这里的风有些大。只要能够和他们家牵扯得上一点亲戚关系的人,一天之内,全部都找上了门,经常赖在他们家,还不停说好话,说完之后,就是借钱。陆水一和李星然没有问题,他们是和赵若知一起来的,即便各怀心思,此时还是共进退的,毕竟黑盒子还未找到。这飞行器落地后。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这人大约三十多岁。他后面跟着两名也是身材魁伟的男子。这两名男子年纪要轻一些。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像是前面那人的跟班或者是保镖。 第二百零八章 历史的耻辱柱 朱翊钧开口道。“江苏、浙江、南京和沪州,这两省一州一京,可以说在大明财税中占据了半壁江山,是大明户部国库的重要柱石。资政局只有二十八位学士,你们两省一州一京,就占去了四位。”没错,江苏和浙江巡抚,南京的应天府尹,以及沪州知州,都加了资政学士衔。资政局身为大明军国事最高似乎是被凉水泼醒,千晚皱紧了眉,极为不悦的睁开眼睛,正想出声质问是谁敢扰她安歇,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像是看穿了贺哲瀚在想些什么,林寒星朝着他极为讥讽的挑唇一笑。方岩目瞪口呆,眼前这一切太突然、太意外,局势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翻转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渡魂。”九捉到了关键字眼,联想刚才秦慕身上出现的神威,便明白他们是想给白白渡魂,这种古渡魂保命的古术九听说过,但是并不知道方式,所以当初才没有告诉童思思,给她这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这么看着我干嘛,瘆得慌。”秦少华缩了缩脖子,觉得这样的她随时会从背后掏出一把大刀,朝他刷刷刷几下,然后他就死翘翘了。莫桐划着随便搜来的美妆视频,拿着把粉刷有样学样,手法生疏的在电脑桌沿儿磕了两下。说道拿起菜刀朝着其中一个恶魔砍去,菜刀如同闪电一般重力的砍在那个恶魔胳膊处,紫色的鲜血如泉水一般爆射出来,可是那恶魔好像没感觉到痛一般,继续往前走,难道这诱惑这么大吗?“好了、好了,我是当兵的没错,你到底想说什么?”方岩连忙打断,被人看得一清二楚让他很没安全感,这赵毅在军中大概也是做斥候的,人机灵,眼光毒。穆何丝毫不介意,他根本就没有生气,他只是在很认真地配合苏白白的演出,居然她拿他寻开心,他何不让她开心呢?今天比起平常,除了热闹之外,就是和平了不少。日子过得和平就容易让人感觉舒坦,许是太舒坦了,我竟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站在一旁的福伯听到他这话,全身都忍不住颤了颤,他没有想到蔡林的眼力竟然这么好,一下子就能看出白灵的身份,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了担忧。回去的路上没有在经历什么坎坷,过程比较平顺的就回到了定远城。当赵飞镖师看到眼前的定远城墙时,不由地吐了口气,神情似乎缓松了许多。而通常,除了解说和星探等专业人士之外,观众们都很少去看这些数据。周逵王模很早就结识在了一起,所以相互配合有一种威力巨大的合击之术,两人几乎可以配合的天衣无缝。那迟到其实并非真正的迟到,而是对方故意为之。毕竟刚才过来时的影响被他们认为成下马威,而杨薇也没意识到就是用经常使用的车子,他们会产生如此大的脾气。在美国,很可能出现为了新闻价值而食言而肥的家伙,比如说现在这位。一时唏嘘不已,霍峻感叹道:“真没想到还能见到将军,将军武艺高强,在下十分佩服”。到是屋内的其它人,在一开始的震惊后,纷纷愤怒看向中间的人。怎么说这个?刁浪摇头,感慨夏初然的思维又大幅度的跳跃,但她能精神就是好的,刁浪也乐得解答她的疑惑。 第二百零九章 一路巡视一路祭祖 朱翊钧借着讨论东南经济布局的间隙,借着话头吹了吹风。打造中华民族的民族意识,是朱翊钧未来几十年非常重要的事情,跟继续推动工业革命,振兴大明科技一样重要。大明疆域广袤辽阔,未来几十年,还会在新大陆的艮巽洲继续扩展,把这片肥沃土地变成大明的疆域。可是地方大了,怎么维护统一和团结。秦峰他妈妈本来就瞧不上陈夏蓉,所以陈夏蓉她父亲来到家门口,她也并不打算让他进去坐。”无痕哥哥,你是说,我们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抢先到达离雁门关不远的辽境,在他们必经之路埋伏设卡?”依依悟道。凤族的范围很大,到处灵气充裕,算是地广人稀,资源严重浪费。“这就是妈妈害怕的人嘛,查克拉果然好强大。”羽衣也仰头望着天空,担忧的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贵宗的少宗主——江涛人不错,所以特意过来看看!”阴阳老祖面含微笑地说道。屋子外,大雪纷飞,屋子里空调开的很足,大家其乐融融,丝毫没有因为之前两位不速之客的闹剧而显得尴尬。我继续低头吃饭。不经意抬头看到我爸爸,正在一脸复杂的看着我。不过我知道,不管我和她说什么,她都会觉得自己是很可怜的受害者,我说的话都是强词夺理,根本不值得被原谅。可是羽夜不同,刚才他干脆利落灭了黑胡子海贼团的经过,罗可都看在眼里,如果让羽夜知道他敢骗他,自己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白墨寒眸光微变,面上却早就已经恢复了灵位不乱,淡定清雅的温润形象,只不过只有那一双眸底一闪而过的紧张之色,泄露了他心底的担忧。童恩又羞又恼地看着他,她真不知道一向刻己自律的钟岳还有这么顽皮的一面。“丢了?你咋不把人丢了?这么老套的借口,骗谁呢?给我到传达室登记班级姓名去!”那老师是得理不饶人,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传达室,便撇过头不再搭理我了。我恨楚楚,确切说是嫉妒,嫉妒楚楚为什么可以让你轻而易举的爱上,而我却要比她多付出千倍百倍。现在想想,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幼稚可笑,其实你终究还是爱我的。“是吗?那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灵珊她们多一点?”司徒千梦笑笑地问面前这个年轻的帅哥。只不过能得到张轻灵口头上的保证,那在华夏也是最为难得的事情之一了。不多时,身下一沉,他跟七尾灵狐双双落地。面前一处洞府,山门处写着“通幽府”三个红字,想来自然是七尾灵狐的大本营了。龙族总部神龙塔位于神山中央部位。此刻龙神塔议事厅内,五十多人齐聚一堂,个个脸色苍白,不知所措。“摊上我这样的朋友,你是倒霉了,我摊上你这样的朋友,是走狗屎运了。”林胜楠又恢复了她那乐观的天性。为什么会这样子呢?原因是九五之数下葬,又是风水之地,贱命葬于九五之数,多少会受到地底下面的龙气加持。普通人无法吸收龙气,就像放在油锅子里滚一样,在痛苦中熬过,长久下去,慢慢积成煞气,怨气等等。被对方客气的请进病房里的时候,夫妻俩犹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但是它们也不会忘恩负义的,这个大陆的人寿命都不长,可是它们的寿命却很漫长,展云歌对它们这么好,所以它们做好了保护她一辈子的准备。 第二百一十章 宴无好宴 朱翊钧在孝陵祭祖时,杨金水在上海城外吴淞河畔的邀月馆宴请了六十多位旧友。这些旧友,都是此前他奉诏到东南,操办统筹处时,在各地招募的落魄商贾、失意文人,几经大浪淘沙,跟着统筹处、输捐局和少府监发展起来。最初有四、五百人,慢慢的有人觉得前途渺茫,风险太高,早早就离去,现在大腿都拍紫了。“破风曲”随着妙音真人三人手中灵决完成,钟形结界轻轻的振动起来,发出一连串美妙绝伦的天籁之声,然后无数圈水涟漪般的音波互相交织着向四周震荡开去,顿时有大量冰炁罡煞在无形的震荡中悄然化于无形。“哼,七七,你要找到了你父亲,一定不要认他,当年把你丢了的时候,人跑哪里去了?”韩飞义愤填膺的说道。“砰!”左志翔这一击十分强大,即便是神器发出的攻击也是被摧毁在他的枪尖之下,让李清多少有些吃惊。李清点头,他也是看出来了,现在看来吞噬魂珠虽然略占上风,但是他却无法一击灭杀这些怪物,每当一个怪物受伤,便是会有另一个顶上,这种车轮战对吞噬魂珠是极为不利的。龙星羽沉默,这个自称天道的幻影,说话极其诡异,让他看不透,而且似乎反而能看穿他的心思,让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干脆沉默。痛苦还是持续,筋脉撕裂之痛,如同身受五马分尸之刑,苏京每晚都要受着这样的折磨,但他却无法习惯,这样的痛苦,真不是人可以习惯承受的。只怕,颜晨心里对他们并没有完全的信服,也没有完全的信任,更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应该要如何处理,所以才会如此吧?“我回来了!”对丹夜等人而言巨大无比的危机,在李清出现后,短短的数秒钟便是彻底的解决了,这一面倒的局面,看的卫灵等人目瞪口呆,他们知道,自上次分开后,李清的修为又再度的变得强大了。皇甫夜没有再说话,一双漆黑的眼瞳,就那般幽幽看着她,似想要击破她的心里防线。之后公子想起了白天朝皇四九出手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着实诡异,若非公子修炼自然之道,遇上那等人物也算是凶多吉少!对于黑衣人的身份,公子眼下已经可以大概的确认,应该就是那个被苏牧逼出皇极帝国的夏王子嗣。雷火亲自出面安排夜殇宅子的事,让林管事知道了雷火对夜殇的重视,所以他对夜殇这边的事,格外的上心。只见魔主单手一握,周围的黑雾极收缩。龙神,赫连星宇以及自己的母亲,就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了咽喉。顿时呼吸困难,满面憋的通红。王庭的强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恐怕超过了以往星辰榜上任何排行第一的强者,但是最终,仍然还是会丧生在他的剑下。当一片金色光芒闪烁时,那股压迫气息也迅速的消失了,虚无界上的规则之源似乎也停止了颤动。那是三个堪比仙族第三步大能的威压,带着一股野蛮与凶煞,硬生生的将一缕阴死的气息挤入到这蓝剑的剑体内,使得这蓝剑传出难以承受的剑鸣。康少是不把自家的钱当钱,他爸则是恨不能只花别人的钱!一听是张道玄,他第一反应就是问他要那一万块钱。 第二百一十一章 晓之以情 杨金水穿着一身飞鱼服,头戴三山帽,弯着腰,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杨公公万安!”“杨公公,又见到你老人家!”“杨公公,真是想杀我等!”“杨公公,看到你身体安康,我们也就放心了。”院门口,各种声音彼此起伏。杨金水面带和蔼的微笑,跟众人打着招呼。“宋公,你真“戏班子的人是多,可是,哪有走到一处一场戏都唱不出来的戏班子呢?再说了,就算皇上换了便服,只怕那气度也不像个班主吧!”贺萱笑着说道。叶飞笑着道:“怎么这么紧张?放轻松,听说是你接到了任务?”他笑看着这个还不到20岁的玩家,名字倒是很普通,低调转身,很符合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纸,不过看他的相貌,也的确长的够低调的。寒露被曹贵嫔的怒气吓得一哆嗦,见曹贵嫔如枯井般的双眸直直的看着自己,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寒意。等到叶明烟走后。浓重的睡意便止不住地涌上来,叶葵打了个哈欠将头埋进了枕头。可是他哪里知道,二夫人可是巴不得叶葵肚子里的那块肉早些没了的,哪里会愿意看顾叶葵。她若是不背地里使坏,叶葵几个便该偷笑了才是。陆云香心一颤,娇嗔的说道:“梨妹妹你坏死了,我不要理你了。”说着陆云香便直接走向了储物间。他们到达法场的时候,这里已经塞满了围观的百姓。可是,似乎要行刑的犯人还没有押到,众人都向天牢的方向张望着。那宫人自是不肯,可是看模样却似乎又有些怕流朱公主的模样,一时间踌躇了起来。现在,朝里派来了一个四品,一个三品。那首屈一指的廖家也来了位少爷。最后,连王爷都把帖子递到了自己。看来,各路人马都已经把眼光集中到了自己这里。贺萱的这三个字,让众人听的心里发酸,尤其是左俊忠,对贺萱眼下的明理感觉到非常的难过,他觉得,如此程度的理解,已经大大超出了她这个年纪的界限。死灵贴近魔猿,其巨大的双臂一展,两只手紧握成圈,悍然对着魔猿猛砸而去,魔猿眼瞳一阵收缩,它也是双手叠加,做成护盾状,想要抵挡住死灵的攻击。“当初我就让他不要接这么没油水的团,非不听,你们也是,几个学生都搞不定,真给我丢人。”那边的黑仔语气懒散地说道。杨水‘花’得令之后马上來了‘精’神,她平生最热衷的事情除了利用姿‘色’上位,就要数整人了,要搁在清宫戏里面,她决计是个争宠毁人的好手。远野美风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幕,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解,倒不是说她冷漠,只是天然呆的性格促使了她永远都是一副扑克脸,对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太丰富的面部表情。不过趁着对方身形不稳的时候,我也模仿着将身躯向前探了过去,正好能让自己的目光看到对方外套背后的那枚纹章。按照这个进度,估计沒有三分钟叶飞的防守就会崩溃,到时候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放心,她没事。走!我们去吃些宵夜。”唐川和煦道,打消了苏檀心中的担心,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当苏檀看到唐川的笑容时,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之感。 第二百一十二章 动之以法 杨金水的话,就像一串焦雷,在众人的头顶上滚过,炸得他们全都面无人色。尤其是缪传宗,铁灰的脸就跟刚从棺材里捞出来的一样。一双眼睛瞪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溅在旁边的吴保金脸上。嘴唇哆嗦,浑身颤抖,又恨又气又怕。我拿你当兄弟,当主心骨,你却拿我当挡箭牌,替死鬼。恨啊“这一次呢,我们选定了一些人选。至于能不能成为圣子候选人,还要看你们在试炼之中的表现。若是你真的有天纵之才,成为圣子也不是不可能。”广寒仙子道。梦涵把心里的疑惑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仿佛一颗颗炸弹,朝金圣哲疯狂地扔过来,在他耳边炸出动听却纠缠心绪的旋律。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走,梦涵的脸庞变得越来越红,鼻息变得越来越重。李道然站在峰顶恢复了自身的状态之后,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刚刚所有逃跑的帝级入侵者,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藤冈琉夏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随即就见那树状影子上开始显现出火焰那飘忽不定的形状,仿佛正在遭受大火焚烧一般。凌泇一身轻装飞到半空,见她这般模样,冷月孤薇也收去了戎装,换成了一身素衣,要知道冷月孤薇的化身法相也是学自于凌泇,凌泇若是要和自己斗力,恐怕会化身神策凌泇,现在凌泇如此模样,应该是要和自己斗法。柳月舞一脸羡慕之色,她也想有一件战甲,可惜家族当中的战甲都太丑了,还没有道然哥哥身上的这么好看。那些白猿怪物乃是水鬼水怪,自然惧怕火焰,遑论火神利器,顿时呈现溃败之势,只因数量庞大,喷涂万道水箭纠缠不休,一时未露出败相。目瞪口呆的人们从震惊中清醒,高举双手,欢呼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子弹的到来解决了燃眉之急,提供了安全保障,另一方面是为金圣哲的战斗胜利而欢呼。其他人看到胡冲出手,心中暗骂胡冲无耻,他们悔恨自己慢了一步,寒雪刀可是一件上品灵器,在原罪塔为数不多的宝物。广告还在有条不紊的拍着,顾忱连着一个月没有出席任何活动,粉丝在网上也查不到自己男神的动态,这下都聚在网上抗议起来。“你今天是不是一路跟踪我们去了墨岩街?”江老板开门见山,直接向月亮发问。柴桦有点儿疑惑,但是反正“中间正直桥畔”这个点儿是符合了,那就进去瞅瞅吧,而且肚子也有点儿饿了。李青衫现在听到这名字就想多问两句,要是她的弟子是来杀冉明朗的,那可就热闹了。“打个比方吧!每一个位面,就是桌子上的一只盘子或是一只碗,当无数不同等级的位面交错在一起时,你可以很容易的从一个位面飞向另一个位面。”凤飞天指着桌子上的盘子说道。“等欧阳伤好了,咱们先回国吧……一切,到时候再做打算。”说话的是江涯,他很清楚,即便是提出这个建议的木阿吉,也还需要时间做出最终的决定,到底是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还是不管不顾,继续前行。王珏嘴里答应的同时,迈步向对面的亲兵走去,一步到了这些人面前。所以,当这个身高将近两米的长发青年出现在福安街的时候,辛集下意识地打翻了手中的饭碗。而那人,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安静地坐了下来,认真啃一个鸡腿。墨绿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波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凤磐公救我一家满门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王世贞不敢怠慢,连忙说:“麟洲,你叫他们回避,我去迎接贵客。”“好的兄长。”王世贞到府门接住张四维。“凤磐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凤洲公,张某不请自来,还请恕罪。”“请!”张四维跟着王世贞往园子里走,一路欣赏着园中的美景。可是她知道,不管唐舟选谁,选定了一方,就会成为另外一方的敌人,这对只是一个侯爷的他来说太不明智。唐朝采取驱狼并虎之策,非常成功。东突厥归降之后,在唐朝的支援之下,一路西进,扫灭西域,最终唐朝出动以“汉军”为核心的大军,于公元657年灭了西突厥,把大唐声威播于异域万里之外。“三法印。”三法神尊终于出手,三法印乃是魔道的绝学,名曰唤魔印、唤仙印和唤神印,三印齐齐施展出来。化为三色灵光覆盖在万妖幡施展出来的力量之上,终于将这片核心虚空彻底笼罩起来。吴/义兵:吴国基础士兵,大多出身各种盗贼团伙,孙家平定江东后将其收编成为义军,拥有一定战斗经验。“三桐哥醒了?姐,你可别骗我了,真的假地?”电话那边的堂弟明显不相信堂姐的话。老头笑了一下?又伸出左手掌?只剩下了食指和中指两根指头?看上去也很骇人。朴中正看到黄巍身旁的年轻人后皱了皱眉头,然后看了一眼身边的陶华清,脸色扭曲了一瞬间,接着,他看向黄巍的目光中满是恨意。龙青尘离开的时候,北斗宗主和紫薇宗主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星系传送大阵,像“老朋友”送别一样。“师姐擅长施展风火雷印,如今有了风火之体,加上这五陨空心竹,定然能施展完整的风火雷印。”八荒楼的传承自然不差,风火雷印也是其中之一,齐玄易也曾经参悟过。不过他也只能施展火雷双印。让陈晚荣印象深刻地是。咄悉匐虽是一身突厥人装整。却少了突厥人那种粗豪之气。多了几分儒雅气质。两人打斗的地面原本凝结成的冰霜反而慢慢溶化,空气也解冻一般,众人没刚才那样冰冷的感觉了,就连魏忠贤也站上前看着熊倜和田尔耕这奇怪的对打。在明知道的情况下,却安排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反抗军投入注定会失败的战斗,他这是为什么?这是萧叶人性阴暗面中的残暴,主杀戮和破坏,恨不得能毁掉三千大界中,一切有形之物。“找我?”那位胖子回过头来,见到额头上缠着纱布、年青的谢磊,警惕地问道。“被一个无形的结界挡在了外面,他也给我说了一段,让我也没法理解!”谢磊无奈地回答道。一道无比生涩的声音传出,紧接着一尊高大的身影踏空而起,竟然强行撕开了永恒之地的入口,直接冲了出去。熊倜深深地呼了口气,双手运气,把火堆用力推向毒蛇的那边,一团猛烈的大火,涌向他们的前方。带着火焰的乱箭被打飞了,从空中飞下来,星星点点,像坠落的流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人人自危,都抱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想法,凡是都不太较真。考古这事儿虽然我懂点,但毕竟比不上晨曦,于是我让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该休息的休息,自己拉上她一起凑了过去,想看看这尸骸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要紧跟时代! 张四维给王世贞看的文明委工作计划草稿,是根据朱翊钧的指示,着力打造中华民族和华夏文明意识。主要从民族英雄入手。以中华民族和华夏文明多次劫难,神州陆沉、百姓历经磨难为背景,讲述这些民族英雄挺身而出,挽大厦于将倾之际,使得我们民族和文明,浴火重生!以此鼓舞激励人心。有正面面对如此事实,无论是波旁王朝还是黑衣邪宸都发现了其中有某些不对,因此将矛头争锋相对,但并沒有将整个问題摆到明面上來。想通了的端沁抹去涕泪,仰头看着母亲,目光坚定地下了决心:“母后,儿臣嫁!”姜枥知她委屈,却也只能委屈她,思及此也不觉红了眼睛。格格逗里匹逗昵番格格逗里匹逗昵番而这接下来的技能,自然就是猛龙断空斩了,这猛龙断空斩和破军升龙击其实还算有点相似之处,甚至跟陈秋白的三段斩也是十分类似。于是,陈秋白便也没有怎么考虑,直接双腿发力,向着山上跑了过去。这皇城根特四面环海,唯一对外的通道,就是海上列车,所以这座山的外面,也就应该是无尽的大海了。墨末原本是忌惮霍毅那惊人的逃逸速度和神秘莫测的隐身技法。现在有了虬夏的帮助,他对霍毅的截杀更是游刃有余了。其实听到风三的汇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是让公主过去试试,确定一下而已。其中一些大型的火焰兽类,甚至会对闯入这无尽山脉的人类修者动刀子,毕竟人族对于火焰妖兽来说,乃是最好的滋补之品。曾经有很多先代圣者,因为不服从妖皇的统治,被关于黑水牢狱,即便有真神的修为,也没能够抵挡住黑水的侵袭。蓝圣雪看着他,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如此平静……难道寰姨她对她传达错消息了吗?灭九重天、建立分舵,天地会展现出了巨大的潜力,这种潜力来自于多方面的积累,但如果不在这个阶段将天地会扼杀,那接下来所有人只能老老实实地见证一个传奇的崛起。就这样等待了将近一分钟,赵杰都没有感觉到周围的动静,不是周围机器的轰鸣声影响了的感官还是其它原因,反正赵杰确定希拉并没有离开,这个家伙一定在计划着。没多久,众人在陈灵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装饰典雅,古老庄肃的恢弘殿宇中。黑发男子的手在佳人裸露在外的香肩上轻轻地摩擦着:“我说了,我想要这个游戏玩的久一点,所以你越晚打开地狱之门越好,想要打开地狱之门,你的手下不是也有很多吗?”。但是等一开门,却发现地上有东西,拣起来一看,除了一张宣传单子以外,还有一张精美的年画,并且还带着曰历。众所周知,当年因为唐闲不顾反对离开宗族,前往神衍山拜师求道这件事,已经是触怒了唐氏宗族的许多大人物,也是直至如今唐闲在神衍山地位崇高,这才稍稍让唐氏宗族内的一部分大人物改善了对待他的态度。陈汐自己也无法揣测,只能将一切归功于融合了九块河图碎片的身躯。“吼!”近三百名亡者仰天长啸一声,化成七彩流星雨冲向阵中央。农业局这次从上面派下来的稽查组叫停的这些项目都是因为新占土地,因为涉及到改变农业耕地使用用途,属于农业局职能管理的范围,所以对于这种情况农业局确实有充足的理由做出相应的处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专捅义父的奉先 朱翊钧放下电报纸,对旁边站着的祁言说:“去把孺东公、凤磐公、虚江公、凤梧先生和胡恭如一并请来。”“遵旨。”很快,五人被请到。“五位先生都请坐,上茶。”寒嘘两句,朱翊钧说。“刚收到炎州三宝港南海都司的无线电报,说他们收到大明驻葡萄牙使节团送来的急信。南宫,你给大尚羽看了看廖雄,英俊的脸上疲惫不堪,虽然强打精神黑眼圈非常严重,尚羽心下有了计较,放了蜥蜴精,随着廖雄来到对面的酒楼。里面只有我的倒影,让我觉得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而他会一直爱我到天荒地老。“这些就是入侵者吗,看模样也就那样吗!”犹如幽灵般漂浮在半空中,位于海贼团前段的佩罗娜扫视了一眼卡彭·贝基他们后就是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咫尺之遥的剑意,令脖颈处的肌肉微微发痛,轻轻战栗。后心几乎瞬间就被冷汗打湿,强自按下一口气,让自己重归镇定。因为违抗军令私自动兵而挨了军棍,关了禁闭的孔太飞黑着个脸跟在后面,除了卓幼安,其他几人在穿过有些破败颓圮,枯枝乱叶成堆的连廊时,脸色都极为难看。“你……确定?”听了郎中这话,海宁宇犹如晴天霹雳般愣住了,他的手死死攥在一起,骨节处嘎嘎作响。雷恩观望一会后,自然是看出了两人实力相当,而且一旁还有这波尼斯掠阵,他自然不担心卡尔出现危机,所以停留少许就是离开了。现在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自己要逃跑好不好!风月桐心中腹诽道。一般修仙者都不会参与到凡人界的琐事之中,也只有修为较低的修士才会被凡人界的报酬所吸引。“……你怎么不早说?”包天无语了,这时候花精们已经都扑到跟前了,胳膊长点儿的都要搭到包天的身上了。随后,杨锋用一块布遮住汪梦涵的眼睛,然后从衣兜掏出银针盒,取出七根银针。“放开我……”白佑熙一边挣扎一边出声喝止。可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手脚已经变得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道,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威慑力。叶风的头颅并没有被他的血色大刀给砍落而掉,相反,叶风手中的那杆黄金长枪却是刺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挑了起来。在摒除了君王和储君这层敏感的关系后,她有意地回归到了父子之情,果然令得刚才还板着一张脸的云择天面色松动了不少。李雪儿倒在沙发上的样子很美,本来就穿着一件短红裙,那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极具视野上的冲击和诱惑。藤原煜把屋子里的窗户全部打开,外面的空气渐渐的袭进来,没过多长时间,简喻就感觉到有些懒洋洋的,甚至还有些热。然而,在他亲眼看到叶风和萧腾出手后,他内心还是被满满震撼到。他当然不会单纯地以为,这是因为薄母太想念薄言希的缘故,所以才会产生的幻觉。暗中躲藏的人非常多,都是要针对叶风出手的,可没人敢率先出手,叶风难以对付,他们都不想自身先有什么损伤,都尽皆想做那最后的黄雀。所以,她并不承认。因为如果两人都在清醒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的。虽然在最后的关头,唐簧是得到了她的允许。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朕的要求不高 众臣不由把目光投注到朱翊钧身上。皇上一向高瞻远瞩,大家还只想到第五步,他已经想到第十步。这一点众臣深有体会,也非常敬佩。朱翊钧缓缓地说:“吕布吕奉先专捅义父,首先第一点,他强义父弱,所以义父们被他捅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我们大明要做别人的义父,就得腰杆子硬,手里的枪炮足够犀利!“也是。”周嫂也笑了笑,突然怔住,他们是不是忘了告诉颜少他爸爸的事?周嫂有些忧虑的看向颜渊。本来她是想着慧珠、慧珍姐妹二人感情也不深,就算那孩子去了,慧珠出于没答应抚养那孩子的由头,也许会稍有难过,却不想慧珠居然是这般伤心愧疚。她这句话透过花窗飘出去,让山墙后倒座厅里的顾渔差点笑出声。我嘴上骂着她们,可用过膳后还是迫不及待地跑去沐浴,这让他们个个掩嘴憋笑,活像个掩嘴葫芦。好吧,如果这就是命运,很久之后,陆向东回想起爱上田蜜的整个过程,人生果然好像一盘斗兽棋,猫能够吃鼠,鼠却能够吃象。许褚当即从马上取下一支牛角大号,鼓动腮帮子就是吐气而出,牛角号顿时发出一阵绵长低沉的呜呜声。年长的道姑也不由迟疑一下,她知道白玉郡主要她说,但这话要是说出来岂不是大逆不道。这朵紫焰在里面不停的跳动着,深紫‘色’的火苗,朝六芒星里面散发而去,用来抵抗者那把黄金仙剑的冲击。“好了,别多想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查也不急在这一时。”陆宥真反而安慰起苏溪来。顾风华看到沈芊芊,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眼花,但仔细一看,人就蹙起了眉头,撑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董太狼、黄海龙等龙虎山工地组配备营盘防护宝盒、营盘多媒体监视通讯宝盒等一套,能量明珠一套。这何应倒是聪明,知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点点地把方家给耗尽,另一炉灶。机缘巧合下认识英俊帅气的豪门公子方赫沉,虽然有心攀附,但心底却是真心喜欢对方。只可惜命不好而已。普通城主,他们这几家就已经不是对手,现在这位更加不用说,结果他刚才还得罪过陆瑾,着实是够够的。第二天下午,卢樊宏把农场的事处理完,就回到市区,直奔广告公司。“是我对不起二弟,对不起二嫂,我当不了家主。”风流燃哭道。等到把折叠的桌子也摆好了以后,鹿轻轻也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在她看来,姻缘这种东西,只有分了合,合了分,难不成洛远之还要因为他们解除婚约拿刀砍她不成?其实,她该不该告诉顾美人,其实这里是公众地方,他身为一个集团大boss,是应该注意下自己的行为呢?“一会我就干掉你,戳破你们的谎言,不管我的弟弟桃白白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上,都无所谓了,为弟弟报仇,天经地义。”鹤仙人这么想着。说完,就是直接按下了红色的挂线键,丝毫不给电话那边的人有机会阻止他。“只怕此事一败,朝中便要多事,朝中便要多事!”母昭裔方才在我殿中之语,嘈嘈杂杂的在我脑中盘旋不去。“滚!马上给我滚!别让我再看到你!”郭风岚指着覃万荣的鼻子大叫。 第二百一十七章 皇上,你跑题了吧? 挥刀斩下他们的头,杜绝其变异的可能性,叶轩转身向外边走去。两位斗王还没能抵消掉杨善斩击的力道,被风罡影响,斗气化翼完全失效,从天际坠落。此时,六大把头之一的谢弘强已经返回天玄帮老巢,通知所有人开会。对于黎洛生吞金蝉,机缘巧合获得天赋——蝉鸣的事,她是知晓且吃惊的。林凡牵着比比东的手,无声无息的接近了必经之路上的几个护卫,林凡手中瞬间凝聚出紫色的暗影战斧。这人他们已经听毛蛋说过,是她从鬼子的包围圈内把毛蛋救回来的。青九老婆也要跟着,青九本来不想去,但是它又舍不得老婆。也只能一起跟着。“您安排我们住在哪里,我们就住在哪里,不敢妄自选用长老府上的房间。”青燕的语气有些低沉,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害怕的样子。直到这时,他才反应了过来,这家伙穿着的衣服分明是传说级的装备。靠着‘地狱球’逼退了钻石魔像之后,泰米尔并没有趁势追击,而是猛的跳起,靠着已经残缺的蝠翼,扑向了上空的某一个角落,手中更是直接甩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大火球。他们堆起坟茔以后,举步回城,再次汇拢聚合,分享奠祭挪丙的盛宴,在大能者佑护的王者、老城主拉麦的宫殿里面。他们一路上的天气情况不错,看不出什么暴风雪的预兆。不过在走出奥登堡的辖区范围后,雪原便成了彻头彻尾的无法之地,再大胆的佣兵也不会贸然深入此处狩猎,不然变成猎物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自己。众人一汇合,各自交流了信息,居然发现孙悟空很久没有归来。于是,林阳推算了一番,这一推算下来,林阳瞬间就感觉不太好了。因此纪妍放心把纪林枫给留下,况且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纪妍觉得,即便是有什么事情,纪林枫怕是也会以纪家为重。“那你就让老夫多赢几盘吧。”朱目之不由分说拉着他走了出去。不过,她虽然对百里良骝一个可以打三个,可是她在他面前却总是甘拜下风。“车厢就这么薄,就算压低了声音说话外面也听得见。”埃修懒得搭理露西安娜,他看了雷恩一眼,后者仓促地扭过头去。范允承有些疲累的坐到了椅中,用手支着额头,他今夜必须对燕飞讲明白这些事情,因为这些事情放在他心中太久了,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再也承受不了这些重压而崩溃。宁萌,是与她同平台的主播,人气不输于她……而且凭借诱人的萝莉脸蛋、汹涌的大白兔,人气已经渐渐超越她了。就连满天的飞鸟也像因无法承受这份沉重而奋力振翅遁逃,使得本该寂寥的冬日显得意外的繁嚣,不禁引得远方的一队人马驻足观望。怎么想了想不通,最后干脆不想了,芊芊回到酒店大堂里,偶尔跟酒店里的员工套下近乎,就像她以前在尊爵做得一样,其实她蛮喜欢在酒店工作的,那种看着客人满脸笑容离开,她就会感到很满足了。“好了,说了许多废话,该说正事了,我们与你的灵魂交流时间并不长。”红色人影道。随着这一道重磅消息的发布,王琪夫妻被逮捕,双手扣上手铐的画面出现在屏幕,措不及防的撞入所有人视线中。两人都有想进一步的渴望,宁远澜向来是没什么自制力的,手中的菜刀已经被她放下,情难自禁地转过身来。来回扫视了几眼,戮魔咕咚吞下一口口水。轻轻的踩着草,迈着两条瘦弱的腿走到狼宝的面前,眨眨眼。正当她想办法爬起来拿点止痛药吃,严正曦居然又走回来,手里还拿了个药箱,芊芊拧着眉警惕地瞪着他。“你是终将要成为皇上的人,而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皇上为妃的。”冷纤凝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楚渊微醺的双眸扫了一眼上前的几名男子,身量纤细,难以想象身为男子的他们是如何养出不盈一握的细腰?龙灵点头:"那就行,你们抓紧时间,其他的交给我把~",说完便朝高空飞去,与鹰身老妖远远凌空对立。之所以针对凌修是有原因的,这赵泷儿是她看中的弟媳,她决不允许任何人闯入赵泷儿的芳心,哪怕是一点苗头都不行,既然见到了,那就把这苗头踩灭在萌芽当中。更何况,她真的不相信凌修有本事挡下几百斤的铁轨。话虽这么说,芸怜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不过这会儿估计锦枫不愿意见到自己吧,毕竟昨日把他戏弄得那么惨,算了过段时间也不迟。若离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们排练,霓裳飘舞,彩带飞扬,九曲绕梁,不绝于耳。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这伙士兵甚至包括我,今天晚上很可能要死于非命。清丘勾唇一笑,一把抓住锦枫将他带了出去,十二妖并没有阻止。而在峡谷上方,看着全部局势的麟微微地皱了皱眉,秋木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一十八章 皇上想以民制官 “师太就是师太,知道我为何而来,走我来搀着您。”屠炫忠连忙上前相扶。听得此话,云晓心中一惊,自己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走进房间的时候,也是控制着气息和脚步声,尽量不惊扰到房中之人。那黑羽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见下一瞬六枚飞镖倒飞而回,反而向他激射过去。嗷吼,恐绿大佬自觉战胜了柳拓,非常得意,竟然想巨猿一般锤击着胸膛,发出嚣张的吼叫声。这种古城堡内的房间自然没有防盗门,外部连个把手都没有,姜陵试着去推了一下房门,轻易就推开了一丝缝隙,说明这间屋子是可以进入的。与此同时,奶妈极不显眼的身影悄悄跟了上去,无声无息。只一瞬间,老黑的拳头已经落下,炽热的拳风包裹着火焰,将金蟾的满头金发吹得乱飞。胖子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完全没有看到肖林脑门上蹦起的青筋。肖林咬着牙,继续问话。骨髓致密的最高境界呈现本命精华,爆发出强悍的生命力,柳拓现在是沥髓期巅峰修士,而又尾椎有一种突出的感觉,那是打破了戳椎期的瓶颈,一只脚踏入了戳椎期的象征。“想太多了,都说了她是为了刺激你。你不会真的是因为听到这个才醒过来的吧?”张月有些怀疑,真的有人会因为这种事情从长达一个星期的昏睡中突然醒过来吗?柳拓神色威武不凡,昂首挺胸地朝着大街上走远,身后的景色和人物纷纷崩碎。那一年,顾浅茵十八岁零三个月。无需监护权,有自主民事行为能力。轻轻展开折扇,四个烫金大字在清晨的阳光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你好像很希望我叫顾海礁来背这个黑锅是不是?”白卓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玄‘玉’带着死士们迅速退后,只有两名副官那边的反应慢些,等到他们退开时已经损失了十几条人命。原来跟在蔡老身边的年轻人是他的儿子,名唤蔡义铭,父子两人常年做‘药’材生意,每年秋季都会到石坊镇购进‘药’材。不过,再次出现的时候,噬魂枪则是横着对眼前这三只黑老虎的。因为以前我认为,欧阳志这样的人,那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而他因为我生病开始做起家务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表面那样,内在还是很有内涵的。这便是老天赐给他的宝贝,无论旁人如何评说跟非议他,她都不会被‘蒙’蔽了眼睛。“上访么?那桃林县的措施肯定是多方拦截,将上访的村民给抓回去看起来吧”?萧寒都不用想,当地政府肯定是采用的这种方法了,还别说现在,就是十几二十年后的国,也会有人生硬的才去围堵的方法的。南吴王哆嗦着身子,不知是骇怕,还是愤怒。席撒本觉陈善道行止太过,转念一想,成王败寇本是如此,此刻已成南吴仇敌,就算开口当这刹那好人也没有意义,何必因此让陈善道下不了台。赵政策知道,这段时间马风谣把公安局长邹天明的大腿抱得很紧,要解决个把编制应该问题不大。至于组织部那里的程序问题,赵政策却是打算请王丹出马,相信问题也不大。解决了风伯的问题。夸父吞噬了他身上的全部精血,只是这风伯也不过才复活了半日,一身地实力还都没有得到恢复,所以对他的实力影响也不算太大,只能勉强感应到巫门血脉地存在,却还发挥不出相应的威力。分别在即,赵宁宁也没多少要跟赵启明交待的,只说了让他注意房产价格的变动、好好照顾蒋芳、尽量远离孙永凤和赵萱萱,便没什么可说的了。乌云佛使用伏魔杖,毗卢佛使一月牙铲,金光佛使用齐眉棍,三人皆是那金仙后期修为,虽比不得弥勒佛与大日如来,但三人联手之下,威力也是巨大。身的这一带,自己举手间可以秒杀这些仙人,但是,很容易被九叶发现自己行踪,而被暗杀流圣人发现行踪,而自己未发现他的行踪,那便不太好处理。卡琳娜其实也很欣赏浅显的武技的!浅显的武技正如他这个名字一样,十分的浅白简单,不过,它的杀伤力,却往往比那些繁复精妙的招势更加有威力!西王母将众人都收了,见蛟龙王身边还剩下百十人,有的是刚才在他的法宝防护之下侥幸没被拖进星辰空间的,有地则是在进入星辰空间的那一刻便使神通震破空间逃了出来地。突然王母又是皱着眉头道:“万一那玄木岛能安然度过下一量劫,那我等天庭怕也难处了!”不过随即一想,王母便放下心来。如今却有人在模仿他们当年,企图对桑静婉做,却并没有做成的事情。上亿这俩字儿一从计鸿嘴里蹦出来,张木野嘴里的酒一下子就喷了满桌。堡垒的建造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像39号堡垒那样,靠人力,一般都是多人合作建造,正如39号堡垒里的许多家族。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朱翊钧的底牌 “朕真正想做的是建立一套完整有效的以民制官的制度,或者说,人民群众参与的对大明行政、监察以及司法方面的监督。朕把叫它博采众议。这一次沪州各界代表政事协商大会就是一次尝试,一次探索,然后沪州成立众议局,如各界代表一样推选众议郎。沪州众议局有一百二十名众议郎,按农工商学兵、医教文叶临渊勉强能听懂他的话,但对于他们给自己的称呼却是摸不着头脑。他转头看向韩诛妖:“看来这两位前辈的耳朵不好使了,听不见问候了。苏易烟一直在默默的听着,又没有打断江琪琪的话,有些事说出来会闷在心里,要更好。他也想要下去寻找,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自星君体内趋利避害的本能就提醒了他。申远仰头“週”了一大口“老雪”,擦了擦嘴角。太爷爷那辈以前他们家族就跟着闯关东的流民悄悄地扎根在了东北,他早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东北人了。那个母的巨人怪物,百分之九十也是五级家伙,虽然有些想斩杀那头怪物,但现在没了护能腕,面对五级基本是送死。整个拍卖场一片默然、众人似乎对这件让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奇怪拍品很是失望,一时间竟然没人上去鉴定品评一番。对与他们而言,想看的只是那玉姑娘拎着一根白绫走到露台之上而已。人造人双掌交错,掌心凝聚出了念动力球体。紫黑色的光球轰击而出,迎面击中了游星的d轮。赋灵星君见他那舍我其谁的模样,还以为他就这么应下来了呢,谁知道他竟然这么问。音乐声缓缓响起,落落清冷的声音也随着音乐而来,似从天外,飘飘渺渺,让人捉摸不定。却一下子将人带入了歌的意境之中。军大海此人虽然长的肥头大耳,身材臃肿,但是,嗓音却是尤为奇怪,如太监一般尖细,或许是因为他纵欲过度导致的吧。叶风原本以为自己一拳能够直接将黑雾魔狼轰击成散,结果却是没想到,黑雾魔狼周身的魂力极为凝实,使得其虽然雾化的身体却是坚硬无比,能量碰撞,直接将叶风震飞,身体重重的摔落在地。捡拾天赐,红泥极尽了捣蛋能事;昨夜,几人联手擅闯,骗他暴露了入口不说,还让人掉了裤子,绑在了地上;后来,更是同奢比凑在了一起……简直比那寻性滋事者更可恶。瑢梓摸摸右手,嗤道:“你当我喜欢藏头露尾么?!”又暗忖,看样子,下回再有暗中行事,还得更加留心细节才成。“阿黎,阿黎,阿黎……”景郁辰嘴角勾起,缓缓靠近,刻意压低了嗓音,眼里的深情似乎是要将人溺毙,薄唇微启,每一次呼唤都带着引诱,就像是一个诱人犯罪的巫婆一样。“狠狠地揍!”玄机子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够改变的了。这个时候,只能让雨柔出出气了。反正之前自己也已经准备将他们凑合到一起了。慕容泽健这一嗓子让原本已经沸腾了的校练场顿时安静了下来,空气好像都静止了,所有人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你不要管用的是什么手段,反正最后的目的我们已经达到了,龙家从此消失了。还有我警告你,不要说我爷爷的坏话,我爷爷是得病去世的。”面对向南的鄙视,姗姗并没有在意,只是对向南提起她爷爷有些不满。 第二百二十章 江轮向西 万历十一年四月二十六日,上海城外吴淞江码头,停着一艘硕大的铁壳轮船。该船长八十六米、宽十二点四米、排水量三千二百吨。三层甲板,船体中部有两个烟囱,搭载着两台蒸汽机。这是江南造船局吴淞造船厂制造的大明一艘全铁壳蒸汽机轮船,用于长江航运。航速为每小时二十公里,客货混装,可“你选什么了?真露的学生?”当真兰的想法乱飞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跳跃的香味还在他身后。合同上明确标注着,必须等百姓们全部安置结束,两方才能进行地皮交接的合同签约,届时,盛大会按照定好的价格支付给政府十亿地价款项。但是,合同最后还写到,这块地的价格要随着市场的波动而随时调整。这块陨石上的金是件好东西。它是制作灵魂级宝物最重要的材料。阿仁一脸懵逼,循着声音就望了过去,这一看可不要紧,顿时跟个勾子似的将阿仁的魂儿都给勾走了。“什么问题?”欧大业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个大老总究竟有什么高屋建瓴的见解。郑湘衣脸色瞬间苍白得有些可怕,九夜是什么人,她可是听了不少的传闻,所有相关的,都没有一句好词,无一例外,都是阴狠毒辣狡诈百变之类的。但他却觉得有些事情现在就确定下来还太早,因此,直到现在,两人间的关系还只是最好的朋友那种。新时期,周成突破了地域等级元,进入了地域等级的六个等级。内部气体激增,这本来是件好事。陆灵轩的脸色不可避免地变了,跟着她的那个冷面孔终于皱起了眉头店员闪过一丝不满,又笑了:“胡,你是个大男人,这次我们真的错了”否则,三杯是不够的。我为一瓶酒惩罚自己怎么样?李云知道,此时自己已经处于一种险境,进则有可能生,退则必死无疑。倒也焕发了自身深处最大的潜力。她热爱圣地那片净土,却也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探索欲,她不想坐一只井底之蛙,这是人的本能。“算了吧!”春风和秋霜齐齐说着,脑中不自己地就想到上次夏雨帮忙后的惨状,简直就是触目惊心。进了国舅府,端木蒙正慌忙出來迎接,礼毕坐定,不待端木云姬说话,端木蒙正已经一声长叹。“岚儿什么都沒有做错,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抓捕她!”三皇子怒吼一声,几欲喷火的眸子直直看着那对姐妹。钟可培完全慌了,开着车乱逃,警车被匪车追击,匪车又被警车追,这他玛要有意思了。也就是因为这样,这拖延时间的任务就落到了倒霉的墨夜身上,看着暗影大妈暗沉的脸,墨夜也不敢说出一句拒绝的话。身子僵了僵,长安无华想推开王安安,可是试了两次,这个丫头还是紧紧扒住自己不放。无奈,长安无华只得由着她去,自己说自己的了。“而且,这世界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度的。”青风铃想了想,说道。两人还都是脸不红,心不跳,跟个没事人似的,船舱内的众人都开始膜拜了。“按照你的名单,城内所有的威胁都已经拔除,周家想要闹事,那也是不可能了!”古沧澜冷冷的说道,双眼还爆发了两道精光。还没清醒过来徐洁,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在车里,她这一跳,脑袋直接撞在了车顶上,发出咣的一声闷响。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朕的大明梦! 杨令德和李鄂在瓜州上岸,从那里坐官船沿着运河北上回治所扬州。李贽、胡宗璞等人在南京上岸,各回自己的治所。船上只剩下朱翊钧一家人以及随员团。江宁号在江面上继续航行,太阳温暖,江风习习。朱轩妮、朱常浩、朱轩婉、朱常瀚四人在甲板那边,趴在栏杆上,唧唧咋咋地吵着。李凡,就是当年唐紫希去丹神宗求学,报考初试时相识的一个朋友。很久没有摸到我这专业游戏鼠标了,很久没和兄弟们肆意的杀戮了,毕竟在游戏里我还是有很大威望的嘛,现实中找不到平衡感,游戏里我就得加倍找回来。这样的画面实在太美了,怪不得那些偶像剧里总喜欢用烟花来作为特定的场景,因为真的很浪漫。黑衣人惨叫连连,不停的用头撞地,企图将自己弄晕,王彦却像是没看到,仍旧很有耐心的碾磨。他依然瞪大了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眼神是那么恨,那么不甘心。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杨锦心满心都是说不清的奇特感觉,她咬咬唇,伸手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他现在只是个孩子,他日后就会是个置你我于死地的皇上!”代璋一把推开弥含的手。刘燕儿伏在王彦怀里由着王彦胡来,却不主动,倒是雪莹捉住王彦的手专往自己饱满的地方上摸,而且为了让王彦有更好的体验,还特意拉开领口,让王彦的手直接和自己的肌肤接触。她不知道弥含对代璋其实还是一片深情,只以为这彻头彻尾就是个谢家的设局,而且,比采芝采萍更可怕,这个局,就直接设在了哥哥的枕边。李弘基双眉紧锁,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太监捧过来的奏章。疑惑的打开袋子后,里面全是一颗颗钻石,大约估计一百来颗左右,每一颗看起来晶莹剔透,没有杂质。2点的时候,闫思弦下了床,穿衣,凉水洗了把脸,开车奔向武警总医院。简恒回过了神来,摇了摇头,把这种自己觉得有点儿荒谬的想法甩出了脑袋,下意识的想把兔子抓回到笼子里去,自己好进空间里再取些全亏的水来喂兔子,继续实验下去,看看英国佬翻译的到底全部靠不靠谱。原来潘越听到汤显楚在绝境中的抱怨了。在舰体里,隐形的媒介精灵无处不在,既方便了精神通讯,也根除了隐私。牧歌压力山大。以前赵蕾和幕僚长只是在私下撮合郑倩,现在眼看牧歌要立功,两位常务都非常重视牧歌的潜力,决定在大庭广众下推波助澜,偏偏郑倩还逆来顺受,任人取笑,这就让牧歌非常被动了。“我好像……查到绑匪的落脚点了。”冯笑香将平板电脑递给两人。“张殊娜!你翅膀硬了,竟敢跟我用这种态度讲话?你只是军武顾问,无权插手内部决策!”袁华官威澎湃,力压殊娜。牧歌想起自己在青丘世界脱困的经历。那时的云嘉地位超然,掌握着牧歌的命运。也许牧歌在自身难保的时候,才会无可奈何地将计就计、冷酷无情吧。说到这里,眼前这位高人罕有的叹息了一声,竟然是沉默不语了而这声叹息一种包含的苍凉,却是让洞穴中的每个存在,包括那一条正在融合意志的真龙残魂也感受到了,微微动了一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告别过去,走向未来 “江宁号”在武昌码头靠岸,湖北巡抚李治彬、湖南巡抚刘建平、湖北布政使田乐、湖南布政使袁咸安,率领湖北湖南文武官员,在码头上接驾。李治彬和袁咸安分别从陕甘总督长史和陕西巡抚长史任上转任过来,田乐是梅国桢的半个学生,参加过西域收复战,是贵霜郡第一任郡守,昆崚布政司左参议,署理布政使。三人两柄长刀以武士的身体作为构建的桥梁,合二为一,朝着对手发动了致命一击。“我师傅他有点事,如果来得及,等下会过来。如果来不及,那这次就由我全权代表。”龙天行微笑说道。等容景解毒后,她离开县城归家时,玉容膏和玉肌水的生意暂时便不再做了,为了彻底让沈念死心,杨芸只好拿原材料说事。“那您先看,万一有啥自己需要的呢。”张经理说完,谦卑地走出雅间,轻轻地关上了门。那海蛇见牙齿啃咬并不能对敌人奏效,遂改变战略,重重跃起钻入水面。我自然是半点都有没坚定,签订协议前,点算坏羊和马匹,就付了银两,当天上午,就带着羊和马匹往塞北边疆这边赶了。陈泽一道水术—水瀑,水流从洞底冲击而出。元翼见势,一脚踩在水流之上,腾空一跃,跳了上去。附近的村民同这几天的杨芸一样,大家也就在前山挖野菜,摘野果,采蘑菇或者进去砍柴,也算应了那句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杨芸的手还没有到鼻子前,地上的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睛充满了杀气。刀长老手中出现一把精金长刀,直接斩了上去,刀剑碰撞,地面直接被撕开了一道巨大裂痕。嫣红坐在他的对面,什么也没有问他,只为他递上了酒坛,打开封条。所有人都恐慌了起来,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神中充斥着不安和茫然,虽然这事儿和大多数人无关,但城门失火还会殃及池鱼了,枪口可没长眼睛,万一牵连到自己那就亏大发了。“祝你凯旋归来!”这是她此时唯一能对他说的话,也是她对他和数万将士以及思颖深深的祝福。他的话传入她的耳中,传进她的心里,一时间,她心中所有的顾虑都因此消失殆尽。他可以等她,可他却不能容忍她心里有别人,他很担心夏海桐会因为身体被别的男人占据了,而导致她的心也被那个他占据了。楚涛回神的刹那迅即躲闪。良机,唐耀俯身拿回了刀就要反扑。然而楚涛也已摆好了防守的架势。两人相距太近,紧紧对峙,唐耀狡诈的眼神逼视楚涛,仿佛在欣赏自己已经到手的猎物。而这边,王选侍终于忍不住尖叫起來,被褥上的血也越來越多,无奈她和刘嫔有心相助却帮不上忙,心里打着鼓,慌乱一片。这救命丸的药性奇特,比之前萧炎他们炼制的任何丹药都要困难,但效果也比其他丹药要好,而且没有副作用,可以说是救命的好药丸,也只有英家才会研究出这等药丸。几人赶忙跑了过去,顺着凌水月的手指方向,他们看到了草叶被踩踏的痕迹,而这痕迹正在向着密林深处延伸,另一头则是向着外围延伸过去,想来这是有东西经过而踩踏出来的,不知道是人还是行尸或者是野兽所为。“魁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天尸族的事情他们也要插手?”我吃惊地问道。 完本感言 “哎哎,那你都和凌未一路了,为什么不干脆帮我升到经理去嘞?”然后简璎关心的重点向来没有和晗莹一个样子,她在意的是财路。等单均他们恢复以后,陈沫带着他们继续前往枫火林深处,枫火林的火麟兽比起雪原山脉的冰原兽要多几十倍,陈沫他们只是深入一段就遇到了十几头。当然最应该感谢的,非此时听到我们回来,下车迎接的张晓微莫属。“它哪怕是受伤也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了,既然如此就只能把它给留下了!”陈沫心里暗想。忽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有雨看了一眼,发现是几天的消息。因此太师便是怀恨在心,暗中联络匈奴欲要将镇远将军除之,怎料镇远将军是在凶猛无比,他和匈奴的打算也是未曾得逞。“云兮,我扶你。”杜苗苗急忙走过来扶住了颜云兮,毕竟她心脏附近中了枪,此时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身体实在是虚弱的很。他倒不是怕旁人看自己,只是怕颜云兮脆弱的这一面会被旁人看去,所以他伸手掀开了自己的大衣,将颜云兮牢牢的包裹在自己的怀中,一点都没有露出来。至此,我总算是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可以放开手脚,去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了。听到张氏的话,丁二脸一下又拉了下来,但此时酒意已经是渐渐消散,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当初补足武将完美极境的时候,他的气海壁上凝聚出了神龙烙印。在有了王泽提供的三万匹战马后,王勇手里的骑兵数量在事实上已经达到了五万人,可以说已经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势力,哪怕是北齐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凑齐这么多的骑兵部队。虽然所有玩家都在吐槽,但是你让他们放弃游戏是不可能的,杨教授都不行。当然,他们今天晚上丢脸的次数已经很多了,所谓债多了不愁,看他们的样子表现得也没有多羞耻,估计都已经习惯了。“乔乔在哪里?”蓝辰俊抓住了这个重点,俞锋绝对知道什么,不然他不会这么问。对于那些虾兵蟹将,麦阿瑟实在懒得理会,他只是调动所属兵力,将克鲁兹的座舰围了起来。不管是普通人,还是有着数年偷盗经验的窃贼,或是退伍兵,全都一个下场,没有一个能回来的,这就让许多的幕后之人,不得不重视了。他甚至在悔恨,怎么没将这次前来换防的那些m国士兵,连带他们乘坐的军舰一起报销在东京湾呢?“难怪他一直对我那么冷漠,居然还要杀我,天底下又怎会有这种父亲?”白玲珑嘴里喃喃。不怪铁冠王内心膨胀,因为这支军队是由带有厚重鳞甲的改良刺骨,现在命名为刺鳞的兽化兵作为主体步兵,体型更加庞大的毒蜥依然作为远程支援兵种,还多了一支空军。就在张也苦闷之时,脚行的伙计告诉他,想要北上京城,要么走官道租借沿途驿站的马匹,但是租金极为高昂,非常不划算,若是遇上官府征用马匹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此世无他佛,唯华光佛可怜众生并降世,这一切都是此世的大机缘。魔都上海滩一个从来不缺乏传奇故事的地方,这地方魏凛很喜欢。林玉凌只觉得自己下巴被捏得生疼,她挣扎着想要脱离,可是越是如此司马律玺就越发的用力,疼痛感也越发的明显起来。说完,在来到李善长的身边时,对他使了个眼色,李善长急忙跟了上去。侯平佩服得五体投地,就盈盈这功夫,怪不得,她是五星!一秒入戏,戏如人生,娘的,这楼里的世界,楼外的天,究竟,何处是真的?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林玉凌每日所要处理的事情许多许多,但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却并没有感觉到半分的劳累,相反还十分的有精神。而这千万,全部都是三位鬼王为了对抗鬼劫的重要之物,任何鬼物可都无法涉足。自残,还特意当着视频电话面前,原来夜深人静之后的花姐是这样的,人格分裂了吧。她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在避免种子流传出去的同时,也在想未来几年的路线。禾早往后扭脸看了看连翘跑走的方向,没见人影,心绪有些烦躁,胡乱洗了洗,边上那好心的姑娘,就又主动帮她拧干衣裳。烟雨十分有耐心的等在原地,果然不多时,便见那几个婆子愁眉苦脸的走了回来。“你要是输了,就一辈子不可以离开厨神酒店!白天给我做饭,晚上陪我赌博,这一辈子都不可以离开。”老头淡淡地说。一阵换笑声中,几人同时晃动手中的酒瓶,各自干掉了一整瓶飞天茅台方才作罢。乔清想想也是,化拳为掌,搭在他肩膀上,“哼……”声音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威胁。并且把话说在前面了,用这五万块钱买的石头,赌赚了大家平分,赔了王浩明一人出,四比一举手通过。王浩明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当回领导了。 番外一 万历二十年夏四月。班超城。这座城池原本察里津,是莫斯科公国于万历十六年修建,用来抵御大明仆从军队,克里米亚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的军队,对莫斯科和伏河(伏尔加河)以西腹地的进攻和袭扰。耗费了无数的人力和物力,把察里津修筑成一座坚固堡垒,也挡住了克里米亚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向北的那个下人继续半真半假的说给尚先生听,这样即将整件事情都告诉了尚先生,又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的。怒吼一声,林世雄从下方扑了上来,一把接住了狼战车,将狼战车叼在嘴里,向着上方攀爬而上。胡晋雄这边忙碌了好一阵子,才将三百多乡勇遣散。报名参军的六十多人也先各自回家去,让他们明天再到公厅报道。忙碌过,胡晋雄也无暇回家一趟,在大庙里胡乱吃过东西,便去公厅找唐希泰。天空中,风雷滚滚,天空竟然变成了赤红色,奔腾烈焰凝聚成焚天之火。沐氏、瑞氏、安氏,还有各路世家却全被甩出十万八千里,双方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达摩和浪翻云本想骂一句“卑鄙”。但一想到这阴狠的招数正是自己一方想出来的,于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古往今来甚至千年之后,会当官的总玩不出太出乎人意料的花样来。秦时明月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再次一个腾身,身体若一只蝴蝶,轻巧的落在了它的头顶。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这样的事情不是他能够掺合进去的,他只要规规矩矩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真有个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那根本就是自寻死路。鲜血飞溅,能量锥穿透了身躯,叶扬猛然后退,口喷鲜血的倒跌在地上,而对方的这一击神晶能量也同时力竭消弭了。夜墨煊不常回苗疆,族长所做的事情,以及接触的人,他一律不得而知。说完郝兵就投海,嗖的一下就窜了下去,把经过海船的黑白海兽们吓了一大跳。最起码佐藤美和子昨天晚上是一闭上眼脑海中就能浮现出这个男人挤眉弄眼的坏模样,导致其直至下半夜方才于困倦中不知不觉睡去。格林德沃关在纽蒙迦德,附近都是魔法,猫头鹰肯定是进不去,更别说送圣诞礼物了。魏薇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趴在门上,听着里面没有声音,这才推门而进。但是大家都没办法反驳,你说大家以为娱乐活动多了才不看的?沈渊只会怼得更凶。终于,一次航行过程中,电动船刹船系统失灵,急驰了好几海里,无法停船,还连撞多船。路道崇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眼光,猛地一个侧踢,将一个巷子里冲出来的不明生物给踢了回去。郝兵的碧水珠还在她身上,估计他们一出舟山城就会做任务,碧水珠对于他们来说算得上很大用处,余姚也没好意思一直用着。毕竟有着几百年的经验和记忆,说不定黄狗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打脸就打脸吧,改天问问罗姐,如果罗姐真的不喜欢的话……帮帮林雪也不是不行。与此同时,他张口一吐,一道本命精气喷薄而出,涌入了那大阵之中。“谢谢了!”陆易平接过了地图之后说了一句,然后带着庞重转身进入了遗迹之中。 番外二 一身精光闪闪的铠甲,从头罩到脚。背后两杆羽翼,红得像火,在原野上向前飘动,仿佛要焚烧一切。满地高呼的“乌拉”声,就像一阵阵大风,把这一大片火云,向前吹动。以波兰翼骑兵为先导,十几万欧洲联军,步兵、骑兵、火枪兵,排成一个个方阵,气势汹汹直扑明军阵地。伊雷城西北四公里外的不等许佳君说话,莫抢一把搂住她,天使之翼随心而出,眨眼飞上了天空。在中韩之战开始之前,四分之一决赛的第一场比赛在澳大利亚和乌兹别克斯坦之间展开。不过主裁判可没有空理会场边的阿莱格里,因为这时候曼联的进攻已经推过了半场。赵大锤终于长大了嘴巴,猛地吸了一口气,好似从噩梦中醒来,感觉身边的一切又渐渐地清晰起来。只是她的儿子龙天威丝毫不懂得他娘的良苦用心,瞪大了双瞳一动不动地看着徐志灵。老头只能拿财消灾了,一蛇皮袋子的神格,应该足以让韩云消气了吧。若真的的敌对,刘协前世袁术称帝覆灭之后,就不会想着投奔袁绍了。“行了,行了!别装了!一大清早的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说吧,什么事情!”苏梦瑶瞥了一眼梅香,云淡风轻地说道,看着她那副夸大其词的模样,苏梦瑶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在玄灵大陆的某些隐匿之地,一些上古遗迹,迅速的出现,而战族的祖地,正是其中之一。果然,蛟龙真形简直碾压一切,摧枯拉朽,将机械装甲们纷纷卷成了碎片。祖冲之没有起身依旧跪着,葛怡汐就在郭允身旁跪坐,没到洞房花烛时盖头已是拿下,事出有因也是没有办法。当初我和他说山海就是我灭掉的时候,我都没有看到他的眼中出现过这种眼神,但是现在面对摆渡人会出现这种情,让我有点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着沈世康的面,顾水秀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浅笑着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中立势力聚集了过来,准备亲眼目睹这一场旷世大战,毕竟上一次有此规模的大战,应该也就是不死大帝陨落之战了。忘川缠绕在玄渊右手之上的意识松了开来,在知道自己的数据核心已经被销毁后,前任主神就很清楚祂再也没办法找回自己的数据核心。易修荆赤微微挑挑眉,这姜柯是个除了秦镹外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怎么今天仿佛老鼠见了猫似得。说着,手在腰间轻轻一按,止水剑瞬间出鞘,剑身微微一震,嗡嗡作响。说到这里,天毒使脸上居然不由自主的涌起一丝恐惧的神色,赵远看得出来,他这恐惧之色那可是发自内心恐惧,绝对不是做作。王语嫣眉头一皱,原本她还以为,知道妹妹放出来了,乌鸦就会放她们俩离开黑盟,过自己的生活,没想到,正如陈飞说的那样,乌鸦真的是在利用她,没完没了,永远走不出他的魔爪。清洗干净后,林飞看到秦云岳左肩膀发肿发脓发黑,可见江陵这一脚有多狠。微光下胡定中见他脚步虚浮,手中长剑挥动软弱无力,根本不像是高手模样,然剑招精妙绝伦,几次急攻都被他长剑守住,心中不由得疑虑丛生:“难道他在诱引我上当?”只这么迟疑片刻,突见他猛然转身往湖里跃去。 番外三 韦六顺站在喧闹的瑞阳城(伊基克),有些迷茫。他是启州枹罕郡(玻利维亚)清源县人,属于前夏遗民,现年十八岁。他的祖父、父亲曾经在西班牙人波多西银矿做苦役,祖父丧生在那里,十五岁的父亲也奄奄一息。幸好祖家来人,赶走了该死的西班牙人,把大家都解救出来。过了几年,波多西银矿被他的声音一落,精瘦汉子急道:“还有那么远呢,我肚子饿了,便在这里用餐吧。”一双三角眼四下搜寻着,莫非,他与盗贼们约好的地方便是这里?依郁微笑着道“等待机会。”血狂瞪了依郁眼道“也难怪,好不容易用汗水堆积起来的财富,说撒手就撒手,也是需要理由和勇气的。”“你当年的理由是什么?”依郁微笑着发问道。如果他死了,或许很多事情都没有意义了,但是现在他还活着,他就一定要将那些人都揪出来。薛仁杰进来之后,凌厉的看了她一眼,便大步走到椅子上坐下,皱眉紧紧的盯着她,却一言不。安念楚很是幽怨的看着他,然后一言不发。公司大厅里时不时就有人来一句‘总裁好,夫人好’,让她时时刻刻都有种在聚光灯下的感觉,一直到车里,她还回头瞄了几眼。他留意看了一下张靖云,张靖云向来性情平淡,波澜不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样的面具,除了他,京城没人会有。秦若男还没等想好该怎么对仲志强说,身后传来了安长埔的声音,她扭过头,看到安长埔刚从大门里走出来。“绝世,留在此地吧!”空空儿身影浮现出来,对准绝世高手身影斩出一道刀芒。尹碧蔚精疲力竭,连水都喝了三杯,苏念安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盯着地板发呆。这个样子的她,毫无一丝活力,根本就像个没有生气的活死人。接着朱天寿略一犹豫的瞬间,李辉便向那狮兽出手,先是飞剑将其击伤,但接下来以肉身之力,一掌一拳一指,三式一气呵成,干干净净将那狮兽击杀的大神通,更是让他感到心惊肉跳。“好吃!好吃!”王勃几口就将一块野猪肉片吞下肚,接着又扎起一块来。因涉及军事机密,杨家并不知道两人出差所为何事,但猜测大概和前线有关。“欺人太甚!”欧楚阳怒喝一声,左手揽住慕婉晴的纤腰,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右手名剑‘秋水’带着清冷的寒光反手横斩。谁都可以出看到那些信息,只要是贩卖的求购的都可以布那“云信息”,倒是集市的交流方便了许多,许多修者,对于永恒大仙的这个创意,只能佩服的五体投地。“是谁杀了我儿!”暴怒如雷,在云层中回荡,一个气势滔天的身影从云层上冲下来。实际上这长剑对上袭击者手中的那些破铜炼铁,简直就是神器,什么剑一碰就断。叶修泽一大早就到了马球场,看着陆陆续续而来的朝臣嫔妃们,他静静等待着,他想见的人只有一个。只是有些话,该怎么说才不会让对方觉得难过?她,还会像还一样哭泣吗?那自己跟那些利用她的人有什么区别?似乎因为白鲸消失的消息传开,南来北往的商旅又开始出现在这片王国的边境领地上,百废待兴的阿拉姆村成了商人们发横财的圣地。 番外四 进到夏州大学的大门,韦六顺和廖学贤看到一座十几米高雕像,万历圣天子穿着一件风衣,左手叉腰,右手向上斜挥,仿佛在跟万千臣民打招呼,又如同在给众人指明方向。十几位新生,放下行李,对着雕像高叉手长揖行礼。办完新生入学手续,分配好宿舍,放好行李。韦六顺和廖学贤等四十几位新生,在雕像附高中最后一年由于我一直在研究天罡祖气九法密旨中的阵、法二门,所以导致我成绩一落千丈,最后与大学失之交臂。夜鹤轩带着沐倾歌和莲莲跪下,先给皇帝皇后、太后请了安,行了大礼,又给妃嫔们行了礼。命运就是如此神奇,一个为了家族兴盛而拔剑,一个为了妻子而出刀。于将军的人见周靓起变卦非常恼怒,但又不能来硬的,只好气势汹汹威胁了几句双方不欢而散。“别害怕,我不走远就在外面,要不,我看着你喝完了药再出去。”方灏尘以为她害怕就安慰道。刚才在王府里有些事还没想明白,结合今天一批又一批所谓的证人,沐倾歌好像发现了什么,但一时没有抓住。不过遗迹岛上有很多危险,不仅存在许多强悍的凶兽,更有一些诡秘无比的存在。水月警告的看着唐银,好像告诉他不要太过分了,但是身体很诚实,而且姐姐在旁边,那种兴奋感瞬间击穿她的大脑。神射营率先登上井栏,一个个张弓搭箭,各自在城墙之上搜寻目标,只待传令官一声令下,便是千箭齐发。只是云楚楚已经下了命令,而且他也是靠着云楚楚才走到今天的,若是违抗云楚楚的命令,怕是会被打回原形。到底要如何是好呢?想到这些的灵月,眉头拧成了一团,心里变得越来越不安。于是整个办公室,只有商务部长那做作的哈哈哈的笑声,他笑了一会儿,便逐渐降低了声音,到最后,轻轻地咳嗽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千丈剑气轰然而起,东方厉手中的长枪发出悲鸣。被卫鼎天一剑斩落,东方厉狂吼一声,脚踩波纹,电弧闪现出现在远方。所以这些因素加起来,在陈烨芝的心中也像是一块大石头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在心底里面儿的疑惑久久不能消散。到了桌子下面后,刘勇还在不停地在姚思思的身上摸来摸去,搞得姚思思难受之极。愉悦之余,他不禁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阳光。“能知道你的雇主是谁吗?”总裁竟然变得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有眼光能物色到这个年轻人并得到他的保护?“啪”的一声,那镖正好打在了十环的位置上,正中筢心,看得其他的人不由得一愣。若说刚才刘勇的那一次九环是运气成份占大头,但现在这一次的十环却让人不由得望而生畏了。这个天杀的刘勇……太没有绅士风度!也太没有素质了!居然……居然就这么把自己死死的搂在怀里!这是他应该做出来的事儿么?沉浸在炼药的红玫瑰丝毫没有察觉外部对她的炼制速度和成功率有多大的震惊。若是不懂行的人看来,简直就像是两个普通人在玩过家家,沈若凡飞出一刀,然后秋易青打落。边境侯力量增长带来的直接效果就是吴良感到更加吃力了,本来他的战甲出力与边境侯使用身体强化后的力量相差无几,这一下吴良是彻底落入了劣势当中。 第969章 番外五 第969章 番外五 把烟斗敲击干净,塞进一个布袋子,装进口袋里,赵士祯继续说。 “现在的大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出生万历年后,祖家的,艮巽新大陆的,都是如此。他们是遇上好日子,从出生到生长,再到读大学,经历的是华夏历史最鼎盛时期,也经历着人类文明最迅猛的发展。 工业革命,蒸汽机,电机,内燃机,数学物理,医学生物,在万历二十年这一段时间里集中爆发,如同十几座巨大的火山同时爆发,给人类历史带来的影响,是翻天覆地的。 你们很多人,在华夏历史上最富强最有生机的年代中,衣食无忧,享受着父辈们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富足生活,于是就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而整个世界理所当然也应该是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赵士祯语气加重。 “皇帝陛下曾经给我们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万历新政如此辉煌,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无数尸骸堆积起来的。 其中有祖家的保守势力,有南海地区负隅顽抗的土著势力,有天竺、阿拉伯以及西班牙等国的无数尸骨。 就拿艮巽新大陆来说,以前西班牙有数十万人在这里,现在呢他们在哪里难道都横渡大西洋,游回老家去了” 会场里肃静一片。 赵士祯继续说。 “鄙人的《自然物种演化论》初问世时,为何遭到无数的人抨击和怒斥因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彻底撕碎了他们此前一直编织维护,并沉溺其中的秩序社会假象。 要温文尔雅,要谦卑恭顺。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其实第一个发现这个真理的是皇帝陛下。当初我整理环球考察详细资料时,有许多感悟,也有许多疑惑。 后来皇帝陛下看到了我向钦天监提交的报告,在西苑召见了我,跟我进行一次深入坦诚的交流。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这两句话是皇上提出来的,这是演化论的核心,还有许多其它核心思想,也是皇帝陛下在那次谈话指出来的。 当《自然物种演化论》成稿时,我请皇帝陛下审稿,同时强烈要求把皇帝陛下列为作者。 皇帝陛下帮我审完稿,把许多细节修改,还补充了许多真知灼见,然后亲笔告诉我。 朕不缺那点虚名。你要是把朕列为作者,世人和后人还会以为你这是为了巴结朕的谄媚之举,反而坏了朕的名声,坚决不同列名。 大家可以去翻阅《万历圣天子宝录》,在万历三年,万历七年,还有万历十一年召见我的那次谈话,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皇上的关于演化论的思想脉络。” 赵士祯长舒一口气,继续大声说。 “这件事,我到哪里讲演化论,都会说一遍。不是我奉承皇上,而是这是事实,我担心后人在整理万历宝录时,发现皇上早就几年前就发表了类似的言论,说我是盗世欺名。 这个罪名我可不背!” 会场里响起轻笑声,尤其是胡应麟等人,他们深知万历帝的博学多识,也清楚他的脾性。 赵士祯停了一几秒钟,继续说。 “我转回正题。 皇帝教诲我们,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他深刻认识到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所以陛下殚尽竭力,在大明推动工业革命,提高生产力,同时推行万历新政,完善合适的生产关系。 再加上亿万军民在陛下的指挥下,大明才会国强民富,傲然屹立在世界之巅。” “皇帝陛下常常说,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更是一个残酷的大草原,弱肉强食! 所以我在这里要鼓励大家,多出去看看,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不要一味地沉溺在自己的偏激和幻想中。 只有看清楚世界残酷的本质,我们才会继续发奋图强,让自己,让大明变得更强。更会心甘情愿地照顾受伤的同伴。 统一和团结,是中华民族和华夏文明延续至今,然后傲立世界之巅的重要基础!” 掌声雷动,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把会场的屋顶掀开了。 说得太好了! 韦六顺拼命地鼓掌,掌心都拍麻了,眼泪水静静地流淌在脸上。 他听父亲说起小时候吃过的苦,也说起祖父的悲惨命运,对于世界残酷性,韦六顺有着某种体会。 他现在无比地庆幸,大明来到了巽洲,解救了同为中华民族一份子的无数前夏遗民。 也庆幸自己努力读书,走出大山,来到了太平城。如果像兄长他们那样,还留在清源县,恐怕无法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听到这么精彩的演讲。 因此,韦六顺心里暗暗发誓,在理工学院机械系毕业后,自己先去远洋轮船做轮机技术员,跟着轮船走遍四大洋,如后湖公那样所言,行万里路,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 韦六顺正式成为夏州大学理工学院机械系机械制造专业的大一学生,在这个艮巽新大陆最好的学府里如鱼得水。 他积极参加社团活动,一口气加入了登山队和射击队。 韦六顺是山里孩子,没事就去矿里附近的山峰爬着玩。那些山峰属于流波山(安第斯山脉)山脉,有的终年积雪 射击队 没错,矿上地处偏远,经常会有野兽。矿上有护卫队,韦六顺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位,一杆隆庆二式滑膛枪打得炉火纯青。 矿上子弟学校贯彻礼部的《大明中小学校强身健体、配合国防建设的部令》,初中就开始军训。 列队射击,真枪实弹的那种。 韦六顺深得父亲传授,枪法不错,很容易就进了射击队。 由于艮巽新大陆情况特殊性,这里厂矿农牧家庭,家家户户都有枪,青壮都是预备役。 夏州大学射击队有男女队员一千二百人,全员装备有隆庆二式和万历元式火帽击发滑膛枪,还配置有十六门九十五毫米滑膛炮。 真要打起仗来,欧洲那些火枪兵还不见得打得过他们。 在艮洲,地势比巽洲平坦,日常出门都是骑马。 这里的百姓,移民或遗民,家家户户都有马。 韦六顺看到射击队那些艮洲各郡的同学,策马射击,帅气得不得了,又报了一个马术社团,然后和廖学贤一起,合租一匹马,学习骑术。 这天,上完课的韦六顺来到射击队参加社团活动,在准备枪弹时,十几位同学议论开来。 “听说皇上要对艮巽洲实行分封制” “我有听胡校长说过。说艮巽洲离祖家太远,布政司和郡县制力不从心,于是采取分封制。” “分封制,岂不是历史倒退” “不是历史倒退,是因时因地的权宜之策。” “怎么个权宜之策” “听说皇上要把几位皇子分封到艮巽大陆,分成诸国,然后各国分布政司和郡县。皇子只是皇帝派来的代表,监督各地三司行驶行政权、司法权。 国防、外交全是听从祖家指挥。 此外,全力推行众议局,提高各地的自治权.” 十几人说来说去,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这时,一位学长冲了进来,大声喊道。 “捷报!捷报!” “什么捷报”同学们纷纷围了上去。 “夏州兵备司刚接到无线电报,三天前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指挥十一万马步军在兑洲东部,莫斯科公国南部的伊雷城,大败西夷联军三十五万。 打死六万一千人,俘虏二十七万五千人。 瑞典国王约翰三世、波兰国王兼立陶宛大公齐格蒙特三世、丹麦挪威王国马斯克亲王、普鲁士公爵弗里德里希等以下大小贵族,被打死两千六百一十人,俘虏四千九百二十人” “好!” 欢呼声在校园里响起,在远处,还能听到砰砰的枪声,以及轰隆的炮声,整个太平城都沸腾了。 过了两天,夏州兵备司组织了一次远征,东渡融水(密西西比河),清剿那里的残余西夷。 大明陆军、海军海军陆战队对艮洲东海岸进行攻略,在那里建立了十六个城要塞,开辟了六个港口。 有上万西班牙、英吉利以及其它西夷军民,向西逃窜,有的占地为王,成为草寇。 有的与不识天时的土著部落合流,继续负隅顽抗。 陆军和海军陆战队以团为单位,深入清剿。 夏州兵备司就从各厂矿、农牧场和学校抽调预备役,组成民兵团,东渡融水,配合行动。 这一次抽调了两万六千名预备役,组成了十个民兵团,全部是车骑机动团。 夏州大学射击队被抽调了一百六十名,今天韦六顺等队员欢送他们。 看着他们骑在马上,全副武装,另外两匹备马上放着武器和行李,韦六顺等人羡慕得不得了。 有机会参加战事不说,这次行动结束,这一百六十位同学的履历会被记上一笔,以后考公或者进入各厂矿农牧单位,还会被“重点培养”. 只是民兵团不是你想加入就加入,必须有一定时限的军事训练,足够优秀才能加入。 看着学长队员们的身影,消失在学校大门,韦六顺和廖学贤对视一眼,心里更热。 万历二十年七月,伊雷战役后的一个月。 莫斯科城。 伊雷大败,莫斯科公国元气大伤。 莫斯科大公费奥多尔一世受伤逃回来,没多久就死了。贵族死伤殆尽,兵马损失惨重。 莫斯科公国已无抵抗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里,莫斯科公国各地残余的领主贵族,或逃走,或投降。 莫斯科城也很快落入大明陆军之手。 在莫斯科城里大公府的后厅里,朱翊钧指着地图说。 “妮子,你想哪块土地,朕分封给你。” “父皇,这些可是大明的领土,分封给我可是违制了。” “大明疆域暂定在聂河(第聂伯河)和瓦河(维斯瓦河)一线以东地区,以西地区还是他们的。” “父皇,西边那么多肥沃的土地不要了” “土地永远是抢不完的。能不能永远占住,把它变成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才最重要。” 朱轩妮点点头,“也是。几千万西夷人,总得有地方住。想成为大明子民,从此享福,那是不可能的。 还是待在西边老老实实给大明做牛当马吧。” 朱翊钧哈哈一笑,继续问:“不过大明要在与西夷之间要建立几个缓冲国,届时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会分封在这里。 你是老大,你先选。” 朱轩妮想了想,“上次伊雷战事,我看到那群身披黑十字架的条顿骑士团不错,很勇猛。我就他们了。” “条顿骑士团这些可是基教狂热分子,在波罗的海西岸抢地盘,现在建立了普鲁士公国,以哥尼斯堡(加里宁格勒)为首都。 地方好说,把瓦河以西移就好了。 只是这些条顿骑士团可是基教死忠粉,不好管教” 朱轩妮嘻嘻一笑,嘴角挂着冷笑:“我背靠大明,一手驳壳枪,一手银子,再顽固,我也会把他们驯化成日月神教!” 朱翊钧哈哈大笑,“朕封你为燕国长公主,你的夫婿为燕国公。 先到先得,朕富庶的易北河地区拨给燕国。 连同普鲁士公国百姓拨给燕国,一并西进。条顿骑士团也拨给你,早点把它们教化成日月神教。” “谢父皇。” 一年后,朱轩妮带着身披前日后月白袍,被教化成日月神教的条顿骑士团,一千六百名骑士,以及由三百五十名大明陆军军官志愿者组成的普鲁士军官团指挥的一万六千名火枪部队,以及六千西迁瓦剌骑兵,大败下萨克森公国和萨克森公国联军。 一月后,在大明海军大西洋舰队第三特遣舰队的配合下,占领易北河下游的自由汉萨市汉堡。 三个月后,朱轩妮夫妇宣布在汉堡立大明藩属国,燕国。 一年后,占领丹麦半岛,成立燕国丹阴郡。 接着皇三子朱常涵被封雍国公,封地为奥得河流域。 五年后,朱轩妮和朱常涵率燕雍联军攻入布拉格。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匈牙利及克罗地亚国王、波希米亚国王和奥地利大公鲁道夫二世自杀身亡。 接着两兄妹召集了神圣罗马帝国境内有三百七十多个公国、侯国、宗教贵族领地、自由邦、自由城市、骑士领地等的首领们在布拉格,宣布神圣罗马帝国灭亡,以后欧洲再也没有皇帝。 天下只能有一位皇帝。 不过为了安抚他们,朱轩妮宣布,经过向皇帝陛下请旨,兑洲以后改名为欧罗巴洲,简称欧洲. 接着朱轩妮开始地图作业,把这三百七十多个势力,划分成六十七个侯爵和伯爵领地,再层层分包. 自此,德意志变成一个地区的泛称,而不是一个民族的代称。 皇长子朱常浩成了波斯沙赫科达班的女婿,在科达班死后,即位波斯沙赫。 成为沙赫不到两年,朱常浩宣布恢复袄教,并为波斯国教,此举引起轩然大波,同时引发了波斯十我年战争。 朱常浩在十五年战争中,背靠大明的支持,扶植了一批留学大明的波斯新贵,逐渐迫使各地百姓改奉袄教。 同时大批信奉佛教和萨满教的哈萨克人、布哈拉人、伊丽人、楚河人从钦察草原和濛池地区,不断涌入波斯,成为朱常浩的臂助。 万历三十九年,波斯国内战争基本结束,波斯袄教徒达四成,佛教徒以及萨满占两成,而且他们的人数在不断增加。 万历二十五年,皇子逐一分封。 皇二子朱常瀚被封为齐国公,在艮洲东海岸立国,乐都(弗吉尼亚比奇)为国都。 皇五子朱常渲被封郯国公,在朱吾郡卢容(亚特兰大)立国。 皇六子朱常浔被封卫国公,在雕阴郡永业(丹佛)立国。 皇七子朱常浔被封宋国公,在弘化郡南安城(休斯顿)立国。 皇九子朱常鸿被封许国公,在巽洲带方郡昭明(里约热内卢)立国。 皇十子朱常溶被封蔡国公,在巽洲永熙郡(乌拉圭、阿根廷)怀德(蒙得维的亚)立国。 皇十一子朱常泞被封陈国公,在巽洲乐浪郡(巴西中南部)海冥(萨尔瓦多)立国。 陆续六年间,艮巽洲被九位皇子,以及三位皇孙分为十二国,艮洲七国,巽洲五国。 再加上夏州(加州)、宁州(西雅图、温哥华一带)、商州(中美洲)、湖州(五湖地区)、营州(波士顿到巴尔的摩一带)、启州(秘鲁、智利和玻利维亚一部分)、饶州(哥伦比亚和委内瑞拉)七布政司,以及北艮和南巽少府监直辖地(分别为加拿大大部分、阿拉斯加和智利阿根廷南部地区)。 艮巽洲十二国被称为海内藩属国,与朱轩妮、朱常瀚建立的海外藩属国不同。 海内藩属国的实权掌握在三府手里,分别是属国国务丞、国司马和国御史分领的政务司马和御史三府。 他们直接管辖下属的郡县。 三府主官由内阁、戎政府和都察院提名,资政局讨论,报请皇帝批准任命,,比艮巽洲直辖的七州三司司行政级别高一阶 在艮巽洲充分自治的过程中,大明中枢保持着某种程度的控制。 万历四十五年,一统历一千八百三十六年,朱翊钧宣布禅位给太子朱常衍,改元天启。 朱翊钧在各地巡视,天启五年,一统历一千八百四十一年,他带着还在人世的皇后薛宝琴、宋贵妃、淑妃曾氏、康妃董氏、贤妃俞巧莲五人,坐上飞马号一万六千吨蒸汽轮船,在大明第一支铁甲战舰的护卫下,从大沽出发,开始他计划了二十年的环球旅行计划。 真的完了!再写就没完没了 推荐新书《我只是牛马,却要我去拯救人类》 第969章 番外五 把烟斗敲击干净,塞进一个布袋子,装进口袋里,赵士祯继续说。 “现在的大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出生万历年后,祖家的,艮巽新大陆的,都是如此。他们是遇上好日子,从出生到生长,再到读大学,经历的是华夏历史最鼎盛时期,也经历着人类文明最迅猛的发展。 工业革命,蒸汽机,电机,内燃机,数学物理,医学生物,在万历二十年这一段时间里集中爆发,如同十几座巨大的火山同时爆发,给人类历史带来的影响,是翻天覆地的。 你们很多人,在华夏历史上最富强最有生机的年代中,衣食无忧,享受着父辈们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富足生活,于是就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而整个世界理所当然也应该是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赵士祯语气加重。 “皇帝陛下曾经给我们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万历新政如此辉煌,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无数尸骸堆积起来的。 其中有祖家的保守势力,有南海地区负隅顽抗的土著势力,有天竺、阿拉伯以及西班牙等国的无数尸骨。 就拿艮巽新大陆来说,以前西班牙有数十万人在这里,现在呢他们在哪里难道都横渡大西洋,游回老家去了” 会场里肃静一片。 赵士祯继续说。 “鄙人的《自然物种演化论》初问世时,为何遭到无数的人抨击和怒斥因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彻底撕碎了他们此前一直编织维护,并沉溺其中的秩序社会假象。 要温文尔雅,要谦卑恭顺。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其实第一个发现这个真理的是皇帝陛下。当初我整理环球考察详细资料时,有许多感悟,也有许多疑惑。 后来皇帝陛下看到了我向钦天监提交的报告,在西苑召见了我,跟我进行一次深入坦诚的交流。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这两句话是皇上提出来的,这是演化论的核心,还有许多其它核心思想,也是皇帝陛下在那次谈话指出来的。 当《自然物种演化论》成稿时,我请皇帝陛下审稿,同时强烈要求把皇帝陛下列为作者。 皇帝陛下帮我审完稿,把许多细节修改,还补充了许多真知灼见,然后亲笔告诉我。 朕不缺那点虚名。你要是把朕列为作者,世人和后人还会以为你这是为了巴结朕的谄媚之举,反而坏了朕的名声,坚决不同列名。 大家可以去翻阅《万历圣天子宝录》,在万历三年,万历七年,还有万历十一年召见我的那次谈话,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皇上的关于演化论的思想脉络。” 赵士祯长舒一口气,继续大声说。 “这件事,我到哪里讲演化论,都会说一遍。不是我奉承皇上,而是这是事实,我担心后人在整理万历宝录时,发现皇上早就几年前就发表了类似的言论,说我是盗世欺名。 这个罪名我可不背!” 会场里响起轻笑声,尤其是胡应麟等人,他们深知万历帝的博学多识,也清楚他的脾性。 赵士祯停了一几秒钟,继续说。 “我转回正题。 皇帝教诲我们,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他深刻认识到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所以陛下殚尽竭力,在大明推动工业革命,提高生产力,同时推行万历新政,完善合适的生产关系。 再加上亿万军民在陛下的指挥下,大明才会国强民富,傲然屹立在世界之巅。” “皇帝陛下常常说,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更是一个残酷的大草原,弱肉强食! 所以我在这里要鼓励大家,多出去看看,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不要一味地沉溺在自己的偏激和幻想中。 只有看清楚世界残酷的本质,我们才会继续发奋图强,让自己,让大明变得更强。更会心甘情愿地照顾受伤的同伴。 统一和团结,是中华民族和华夏文明延续至今,然后傲立世界之巅的重要基础!” 掌声雷动,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把会场的屋顶掀开了。 说得太好了! 韦六顺拼命地鼓掌,掌心都拍麻了,眼泪水静静地流淌在脸上。 他听父亲说起小时候吃过的苦,也说起祖父的悲惨命运,对于世界残酷性,韦六顺有着某种体会。 他现在无比地庆幸,大明来到了巽洲,解救了同为中华民族一份子的无数前夏遗民。 也庆幸自己努力读书,走出大山,来到了太平城。如果像兄长他们那样,还留在清源县,恐怕无法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听到这么精彩的演讲。 因此,韦六顺心里暗暗发誓,在理工学院机械系毕业后,自己先去远洋轮船做轮机技术员,跟着轮船走遍四大洋,如后湖公那样所言,行万里路,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 韦六顺正式成为夏州大学理工学院机械系机械制造专业的大一学生,在这个艮巽新大陆最好的学府里如鱼得水。 他积极参加社团活动,一口气加入了登山队和射击队。 韦六顺是山里孩子,没事就去矿里附近的山峰爬着玩。那些山峰属于流波山(安第斯山脉)山脉,有的终年积雪 射击队 没错,矿上地处偏远,经常会有野兽。矿上有护卫队,韦六顺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位,一杆隆庆二式滑膛枪打得炉火纯青。 矿上子弟学校贯彻礼部的《大明中小学校强身健体、配合国防建设的部令》,初中就开始军训。 列队射击,真枪实弹的那种。 韦六顺深得父亲传授,枪法不错,很容易就进了射击队。 由于艮巽新大陆情况特殊性,这里厂矿农牧家庭,家家户户都有枪,青壮都是预备役。 夏州大学射击队有男女队员一千二百人,全员装备有隆庆二式和万历元式火帽击发滑膛枪,还配置有十六门九十五毫米滑膛炮。 真要打起仗来,欧洲那些火枪兵还不见得打得过他们。 在艮洲,地势比巽洲平坦,日常出门都是骑马。 这里的百姓,移民或遗民,家家户户都有马。 韦六顺看到射击队那些艮洲各郡的同学,策马射击,帅气得不得了,又报了一个马术社团,然后和廖学贤一起,合租一匹马,学习骑术。 这天,上完课的韦六顺来到射击队参加社团活动,在准备枪弹时,十几位同学议论开来。 “听说皇上要对艮巽洲实行分封制” “我有听胡校长说过。说艮巽洲离祖家太远,布政司和郡县制力不从心,于是采取分封制。” “分封制,岂不是历史倒退” “不是历史倒退,是因时因地的权宜之策。” “怎么个权宜之策” “听说皇上要把几位皇子分封到艮巽大陆,分成诸国,然后各国分布政司和郡县。皇子只是皇帝派来的代表,监督各地三司行驶行政权、司法权。 国防、外交全是听从祖家指挥。 此外,全力推行众议局,提高各地的自治权.” 十几人说来说去,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这时,一位学长冲了进来,大声喊道。 “捷报!捷报!” “什么捷报”同学们纷纷围了上去。 “夏州兵备司刚接到无线电报,三天前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指挥十一万马步军在兑洲东部,莫斯科公国南部的伊雷城,大败西夷联军三十五万。 打死六万一千人,俘虏二十七万五千人。 瑞典国王约翰三世、波兰国王兼立陶宛大公齐格蒙特三世、丹麦挪威王国马斯克亲王、普鲁士公爵弗里德里希等以下大小贵族,被打死两千六百一十人,俘虏四千九百二十人” “好!” 欢呼声在校园里响起,在远处,还能听到砰砰的枪声,以及轰隆的炮声,整个太平城都沸腾了。 过了两天,夏州兵备司组织了一次远征,东渡融水(密西西比河),清剿那里的残余西夷。 大明陆军、海军海军陆战队对艮洲东海岸进行攻略,在那里建立了十六个城要塞,开辟了六个港口。 有上万西班牙、英吉利以及其它西夷军民,向西逃窜,有的占地为王,成为草寇。 有的与不识天时的土著部落合流,继续负隅顽抗。 陆军和海军陆战队以团为单位,深入清剿。 夏州兵备司就从各厂矿、农牧场和学校抽调预备役,组成民兵团,东渡融水,配合行动。 这一次抽调了两万六千名预备役,组成了十个民兵团,全部是车骑机动团。 夏州大学射击队被抽调了一百六十名,今天韦六顺等队员欢送他们。 看着他们骑在马上,全副武装,另外两匹备马上放着武器和行李,韦六顺等人羡慕得不得了。 有机会参加战事不说,这次行动结束,这一百六十位同学的履历会被记上一笔,以后考公或者进入各厂矿农牧单位,还会被“重点培养”. 只是民兵团不是你想加入就加入,必须有一定时限的军事训练,足够优秀才能加入。 看着学长队员们的身影,消失在学校大门,韦六顺和廖学贤对视一眼,心里更热。 万历二十年七月,伊雷战役后的一个月。 莫斯科城。 伊雷大败,莫斯科公国元气大伤。 莫斯科大公费奥多尔一世受伤逃回来,没多久就死了。贵族死伤殆尽,兵马损失惨重。 莫斯科公国已无抵抗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里,莫斯科公国各地残余的领主贵族,或逃走,或投降。 莫斯科城也很快落入大明陆军之手。 在莫斯科城里大公府的后厅里,朱翊钧指着地图说。 “妮子,你想哪块土地,朕分封给你。” “父皇,这些可是大明的领土,分封给我可是违制了。” “大明疆域暂定在聂河(第聂伯河)和瓦河(维斯瓦河)一线以东地区,以西地区还是他们的。” “父皇,西边那么多肥沃的土地不要了” “土地永远是抢不完的。能不能永远占住,把它变成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才最重要。” 朱轩妮点点头,“也是。几千万西夷人,总得有地方住。想成为大明子民,从此享福,那是不可能的。 还是待在西边老老实实给大明做牛当马吧。” 朱翊钧哈哈一笑,继续问:“不过大明要在与西夷之间要建立几个缓冲国,届时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会分封在这里。 你是老大,你先选。” 朱轩妮想了想,“上次伊雷战事,我看到那群身披黑十字架的条顿骑士团不错,很勇猛。我就他们了。” “条顿骑士团这些可是基教狂热分子,在波罗的海西岸抢地盘,现在建立了普鲁士公国,以哥尼斯堡(加里宁格勒)为首都。 地方好说,把瓦河以西移就好了。 只是这些条顿骑士团可是基教死忠粉,不好管教” 朱轩妮嘻嘻一笑,嘴角挂着冷笑:“我背靠大明,一手驳壳枪,一手银子,再顽固,我也会把他们驯化成日月神教!” 朱翊钧哈哈大笑,“朕封你为燕国长公主,你的夫婿为燕国公。 先到先得,朕富庶的易北河地区拨给燕国。 连同普鲁士公国百姓拨给燕国,一并西进。条顿骑士团也拨给你,早点把它们教化成日月神教。” “谢父皇。” 一年后,朱轩妮带着身披前日后月白袍,被教化成日月神教的条顿骑士团,一千六百名骑士,以及由三百五十名大明陆军军官志愿者组成的普鲁士军官团指挥的一万六千名火枪部队,以及六千西迁瓦剌骑兵,大败下萨克森公国和萨克森公国联军。 一月后,在大明海军大西洋舰队第三特遣舰队的配合下,占领易北河下游的自由汉萨市汉堡。 三个月后,朱轩妮夫妇宣布在汉堡立大明藩属国,燕国。 一年后,占领丹麦半岛,成立燕国丹阴郡。 接着皇三子朱常涵被封雍国公,封地为奥得河流域。 五年后,朱轩妮和朱常涵率燕雍联军攻入布拉格。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匈牙利及克罗地亚国王、波希米亚国王和奥地利大公鲁道夫二世自杀身亡。 接着两兄妹召集了神圣罗马帝国境内有三百七十多个公国、侯国、宗教贵族领地、自由邦、自由城市、骑士领地等的首领们在布拉格,宣布神圣罗马帝国灭亡,以后欧洲再也没有皇帝。 天下只能有一位皇帝。 不过为了安抚他们,朱轩妮宣布,经过向皇帝陛下请旨,兑洲以后改名为欧罗巴洲,简称欧洲. 接着朱轩妮开始地图作业,把这三百七十多个势力,划分成六十七个侯爵和伯爵领地,再层层分包. 自此,德意志变成一个地区的泛称,而不是一个民族的代称。 皇长子朱常浩成了波斯沙赫科达班的女婿,在科达班死后,即位波斯沙赫。 成为沙赫不到两年,朱常浩宣布恢复袄教,并为波斯国教,此举引起轩然大波,同时引发了波斯十我年战争。 朱常浩在十五年战争中,背靠大明的支持,扶植了一批留学大明的波斯新贵,逐渐迫使各地百姓改奉袄教。 同时大批信奉佛教和萨满教的哈萨克人、布哈拉人、伊丽人、楚河人从钦察草原和濛池地区,不断涌入波斯,成为朱常浩的臂助。 万历三十九年,波斯国内战争基本结束,波斯袄教徒达四成,佛教徒以及萨满占两成,而且他们的人数在不断增加。 万历二十五年,皇子逐一分封。 皇二子朱常瀚被封为齐国公,在艮洲东海岸立国,乐都(弗吉尼亚比奇)为国都。 皇五子朱常渲被封郯国公,在朱吾郡卢容(亚特兰大)立国。 皇六子朱常浔被封卫国公,在雕阴郡永业(丹佛)立国。 皇七子朱常浔被封宋国公,在弘化郡南安城(休斯顿)立国。 皇九子朱常鸿被封许国公,在巽洲带方郡昭明(里约热内卢)立国。 皇十子朱常溶被封蔡国公,在巽洲永熙郡(乌拉圭、阿根廷)怀德(蒙得维的亚)立国。 皇十一子朱常泞被封陈国公,在巽洲乐浪郡(巴西中南部)海冥(萨尔瓦多)立国。 陆续六年间,艮巽洲被九位皇子,以及三位皇孙分为十二国,艮洲七国,巽洲五国。 再加上夏州(加州)、宁州(西雅图、温哥华一带)、商州(中美洲)、湖州(五湖地区)、营州(波士顿到巴尔的摩一带)、启州(秘鲁、智利和玻利维亚一部分)、饶州(哥伦比亚和委内瑞拉)七布政司,以及北艮和南巽少府监直辖地(分别为加拿大大部分、阿拉斯加和智利阿根廷南部地区)。 艮巽洲十二国被称为海内藩属国,与朱轩妮、朱常瀚建立的海外藩属国不同。 海内藩属国的实权掌握在三府手里,分别是属国国务丞、国司马和国御史分领的政务司马和御史三府。 他们直接管辖下属的郡县。 三府主官由内阁、戎政府和都察院提名,资政局讨论,报请皇帝批准任命,,比艮巽洲直辖的七州三司司行政级别高一阶 在艮巽洲充分自治的过程中,大明中枢保持着某种程度的控制。 万历四十五年,一统历一千八百三十六年,朱翊钧宣布禅位给太子朱常衍,改元天启。 朱翊钧在各地巡视,天启五年,一统历一千八百四十一年,他带着还在人世的皇后薛宝琴、宋贵妃、淑妃曾氏、康妃董氏、贤妃俞巧莲五人,坐上飞马号一万六千吨蒸汽轮船,在大明第一支铁甲战舰的护卫下,从大沽出发,开始他计划了二十年的环球旅行计划。 真的完了!再写就没完没了 推荐新书《我只是牛马,却要我去拯救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