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活命,她到寺庙引诱第一奸臣》 第209章 皇权的更替本就是残酷的 现在已进入腊月末,头天夜里才下了一场小雪。 院儿里的青石板上结着一层薄冰,透着刺骨的寒意。丫鬟小桃就跪在院中,瑟瑟发抖。 “还跪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夫人要见你。” 不多时,主屋里有人出来传话,连声催促她。 小桃一抖,着急忙慌从地上爬起,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好不容易颤颤巍巍站好,也顾不得湿滑,疾步往屋子里走。 厚重的锦帘被人掀开,有人从外面进来,带来一阵寒气。 秦烟年微微蹙眉,看向来人。 缓缓扫了一眼,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穿着一身粗布袄子,膝盖处有些湿濡,一看就是刚刚在院儿里跪过。 “你就是小桃?” 院子里的丫鬟多,除了近身伺候的,其他人她也认不全,最多觉得有些眼熟。 “奴,奴婢正是小桃。” 小丫头恐怕是被吓坏了,一听到她的声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忙不迭磕头道:“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要偷东西的,实在,实在是……” 话没说完就哭了起来。 秦烟年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别哭,我还没说要把你怎么样呢。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偷几块点心?” 要说这院儿里值钱的东西可不少,就是那装点心的盘子也比点心要值钱啊。 小桃抬手擦掉眼泪,回道:“奴婢是想把点心带给家里人。奴婢老家就在京城附近,这次雪灾,家里的房子也倒了,我爹和我哥哥嫂嫂都没逃出来。” “就,就剩下我娘和一个年幼的侄儿。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秦烟年一愣,她刚刚听到是偷点心就隐约有了猜测,只是没想到比她想的还要更惨。 好好一个家,顷刻间就散了。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小丫头吸了吸鼻子,“在城西的城隍庙,不少灾民都在那里避难。” “你先起来吧。”秦烟年咬了咬唇,随即又吩咐春兰道:“你去准备点吃食,让她给家里人送过去。顺便统计一下我们院儿里,还有多少人老家也受了灾,每人发二两银子,再给点米面。” “是。”春兰轻声应下。 下方跪着的小桃听到此话,连连磕头,“谢夫人恩典,谢夫人恩典。” 因为这段插曲,秦烟年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她本以为此次雪灾很快就会过去,可看现在这情况,只怕会越来越糟。 而且之前听风青和赵祁昀谈话,朝廷国库空虚,想来是没有多少银钱可以用于赈灾。 她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房檐下,手中捧着暖炉,望着院中的梅树发呆。 赵祁昀还没回来,似乎是一早就进宫见太后娘娘去了。 逍遥散的事一旦爆出,恐怕不止朝中,就是民间也会闹得沸沸扬扬。 果然一个朝代若是走入陌路,天灾人祸都少不了。 突然一阵穿堂风吹过,冻得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一旁的春兰连忙道:“姑娘,外面天冷,我们还是进屋吧。” 秦烟年怔了怔,点点头。 ………… 赵祁昀从外面回来后直接去了书房。 门外,风青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看他推门进去,众人连忙跟上。 赵祁昀直接走到椅子旁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已经微凉,但他却毫不在意,一口饮尽。 “主子,太后娘娘怎么说?” 卫书性子急,直接开口问道。 赵祁昀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先坐。”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在下方找位置坐好。 等了片刻,才听赵祁昀说道:“太后娘娘要把此事压下。” “什么?”孟元三跳了起来,“主子,这怎么能行?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找回来的账本,难道就这么石沉大海,放过那魏朗晏?” 孟元三为了此事跑了两次意州,自然心有不甘。 “其实这个结果我们一开始也预料到了。”风青语气平静,“主要是这次的雪灾来得太巧。老百姓已经怨声载道,若是让他们知道天家还有位皇子靠着逍遥散这种邪物赚钱,恐怕事情会变得更复杂。” “太后估计也是想到这层,才会作此决定。另外,逍遥散若是其他人弄出来的,太后还有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冒险,但你们别忘了,魏朗晏可是她的亲孙子。” 风青的话一说完,孟元三也只能愤愤不平地重新坐下。 几人又将目光移向赵祁昀。 半晌,风青又问道:“不知道四殿下魏朗月怎么说?” 逍遥散这件事对魏朗月的影响应该是最大的,毕竟他还想着靠此事扳倒魏朗晏。 赵祁昀一只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半个身子都压了过去,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桌面,“他本打算让人直接在朝堂上言明此事,把事情挑破。” “万万不可!”风青厉声道,“他若这么做,那主子就会被架在火上,没准儿陛下和太后还会记恨上主子。” 赵祁昀平静道:“所以我告诉他我另有办法。” “有时候似是而非的流言更恐怖。陛下已经下旨让魏朗晏全权负责此次赈灾事宜,用意也很明显,他想让这个儿子在此次救灾中积累民心,然后顺势立他为储。” “你们说若是魏朗晏把事情搞砸了会怎么样?尸横遍野,到处都是人间炼狱,这个时候在传出逍遥散的事情,不用我们动手,流言就能毁了他的帝王梦。” “主子……” 相比于其他两人的激动,风青更显悲痛,忍不住又唤了一声,“主子,难道非得如此?” 赵祁昀勾起唇角,“风青可还有更好的主意?” 风青一顿,张了张嘴,又停下。 赵祁昀叹了口气,“其实你很明白,这就是最好的办法。虽然残酷,但对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损失。而且,赈灾一事,在缺少国库支撑的情况下,即使我们不动手,魏朗晏能做得也很少。这些老百姓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可是要毁掉他的名声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风青急道。 赵祁昀却漫不经心道:“风青,皇权的更替本就是残酷的。” 第210章 布局谋划 赵祁昀回房间时,秦烟年正在喝药。 一碗药喝得痛苦,她刚放下药碗,春兰便递了蜜饯过去。 好不容易苦味压下去,结果又打了一个嗝,差点吐出来。 赵祁昀嘴角一勾,心情不错,说道:“这药再喝几日便可以停了,每日记得吃清风玉露丸就行。” 秦烟年这才高兴些,结果嘴角刚往上翘又垮了下来。 赵祁昀本打算去架子上拿本书,看到她的表情后,动作一顿,问道:“怎么了?” 秦烟年伸出手,喏喏道:“我有点难过,你抱抱我。” 赵祁昀果真过去打横把人抱起,干脆利落地往床边走。 春兰见状立刻抿着嘴角快步退出房间。 她家世子和夫人可真是恩爱。 “说说看吧,发生什么事了?”赵祁昀把人放到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自己则坐在床沿凝视着人,直接开口询问。 秦烟年死死抓住被角,手指用力到发白,“今年的雪灾是不是很严重?” “是。”赵祁昀没有瞒她。 “那,朝廷也不管吗?”她小心翼翼抬眼望过去。 “陛下今日已经下旨,让大皇子负责赈灾事宜。” 秦烟年张大嘴,愣了半晌。 赵祁昀蹙眉,伸手捏住她的脸,“怎么?很惊讶?” “你又捏我……”秦烟年嘟囔着把人的手拍开,一把拉过被子,翻个身,“我睡了。” 赵祁昀看着裹在被子里的那一小团若有所思。 这人的喜怒哀乐都喜欢放在脸上,从不避着他。想要什么也会很直白的告诉他,就连上次逍遥散的事,也是先在他这儿碰了壁才会拿自己做饵。 可是今天,对于雪灾一事这人竟然就只问了这么一句。 心里疑惑,坐在床边默默盯着人看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突然起身出了房间。 吱嘎。 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秦烟年睫毛微颤,直到确定人已经出了房间才一把掀开被子,翻身坐起。 咬了咬唇,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我的神啊,剧情又回到书上了。 准确的说法是接下来的剧情和她脑子里的原书内容又对上了。 本来因为意州这段内容她毫无记忆,所以最近已经很久没有特意回想过原书内容。但是今日听见小桃提到的城隍庙,她又突然记起一段。 本来在书中这个时间节点,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陈国出兵攻打大宁,然后丽妃和七皇子逃离京城。 可现在因为城隍庙她突然记起原书中的确写到过雪灾,负责赈灾的也是大皇子。 但是因为男主从中作梗,灾民死伤无数,大皇子不仅没有获得民心,反而因此获罪。 想到此处,秦烟年狠狠揪了两下自己头发,最后龇牙咧嘴倒头睡下。 ………… 赵祁昀从房间出来后,让人把春兰叫到了书房。 “世子。”春兰小心翼翼来到房中,莫名有些紧张。 她认识赵祁昀的时间已经很久,甚至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候,但不知为何,现在反而越来越害怕。 赵祁昀轻轻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夫人今日在府中都做了些什么?” “跟前两日一样。”春兰几乎没有思索就快速回道,“翻了翻话本,跟奴婢一起聊聊天,还有就是念叨着天冷了,想吃什么火锅。” “那今日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春兰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叫道:“今天院儿里有个小丫头偷了一些点心。后来夫人把人叫过来问了话。” “嗯?”赵祁昀手指点了一下桌子,“然后呢?” “然后那丫头说是家里遭了雪灾,逼不得已才偷东西。” 春兰一五一十把白日发生的事都告诉赵祁昀。 赵祁昀点了点头,挥手让人退下。 这时风青正好进屋,见他神色有异,等了片刻才出声叫人,“主子。” “有事?”赵祁昀斜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问道。 “四皇子那边已经有动作了,魏朗晏今日到户部碰了钉子,一个铜板也没拿出来。” 户部尚书姜远山是四皇子魏朗月的亲舅舅,他自然希望自己的亲外甥能坐上皇位。但此人在朝多年,也很清楚赈灾一事是佑章帝在为魏朗晏铺路,而他身为户部尚书,不得不听令行事。毕竟赈灾一事事关重大,圣旨已下,户部只能鼎力配合。 但主子今天下午专门派人给魏朗月传信,要他劝说自己的舅舅暂时压下赈灾银的发放。 这事情往大了说就是抗旨不遵,风青还以为姜远山要考虑一番,没想到这人还有几分胆子。 “主子,赈灾粮款姜远山最多也只能压几天,我们如果要动手脚,这几日最是关键。” 赵祁昀挑了挑眉,将视线落到风青身上。他最喜欢自己这个手下的原因,除了人聪明,最重要就是在下定决心后,做事绝不拖泥带水。 “那你说说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粮食。”风青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冷静道:“要想救灾粮食是根本,此次雪灾虽然受冻的人也不少,但最重要的还是没有吃的。” 正在这时房门却被人推开。 秦烟年裹着一身狐裘哈着冷气走了进来。 风青刚准备说的话被她打断,看了人一眼,悄声退到一边。 赵祁昀蹙眉,“怎么起来了?” 秦烟年咽了口唾沫,乖巧道:“睡不着,想着你在书房就来看看你,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说着就在角落找了个凳子坐好。 赵祁昀盯着人看了一眼,然后又对风青道:“你继续。” 风青声音干脆,“我们最好趁朝廷的赈灾粮还没拨下来时,大量收购市面上的粮食,再高价卖出去,最后将此事落到魏朗晏的身上。到时候只要放出风声,说他为了赚取暴利故意压着赈灾粮不放,害死无辜百姓。届时老百姓自然会将矛头对准他。即使他为自己喊冤,估计也没人听了。” 秦烟年越听越心惊,梗着脖子又往前移了移位置。 赵祁昀慢条斯理地扫她一眼,转头对风青道:“是个好办法,就照你说的做吧。银子方面你联系沈家。你先下去吧。” “是。” 第211章 坦诚 等风青退出房间,赵祁昀抬眼看向秦烟年,“听到你想听得了?” 秦烟年有些心虚地看向自己的脚尖,隔了半晌才嗫声道:“听见了。” 然后又紧张抬头,急道:“我可没想搞破坏,更不会给魏朗晏通风报信。” 赵祁昀哼笑一声,冲她招招手,道:“过来。” “哦。” 秦烟年慢吞吞往前挪,小心翼翼站在离人半米远的地方。 “说吧,你想做什么?” 赵祁昀食指轻轻在桌面敲了敲,秦烟年忽地一颤,然后眼一闭,头一昂,说道:“我想救灾!” 说完没听到动静,又悄悄睁开眼瞟了一眼,就见赵祁昀正在给自己沏茶。 这也太淡定了。 她心里发慌,想问又不敢问,一双手绞紧衣摆。 过了片刻,赵祁昀抬眼看人,表情还算柔和,说道:“你很坦诚。” 秦烟年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又往前挪了一小步,讨好道:“因为你说的啊,不管任何事我可以不懂,不思考,但不能瞒着你,做事也不能擅做主张。” “不错,有进步。”赵祁昀语气平淡,虽然听起来有些像家长敷衍小朋友,但此时的秦烟年已经不敢计较。 “那我说我要帮他们,你真的不生气啊?”秦烟年问的忐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赵祁昀不放。很快又补充道:“放心,我绝不干涉你们,我们各做各的。” 赵祁昀打了个哈欠,“随你。好了,回去睡觉吧。” “哦,好。”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总归是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秦烟年心情也好了起来,拉着人回房休息。 ………… 翌日,秦烟年去告诉赵祁昀自己要出府时,又和风青打了个照面。 两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等秦烟年离开,风青才问道:“主子为何会答应夫人?” 赵祁昀将手中的笔搁下,淡淡道:“她救一人,我们害百人,那她救得这一人对局势便没有任何影响。” “而且最近灾情严重,京中有不少达官贵人都在开棚施粥,她现在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不管做什么都算是替国公府做事。另外,也算替我们打了掩护。” 风青点点头,不再说此事,而是汇报起收购粮食一事。 他昨晚便已连夜联系了沈家在京城的首领,沈家动作很快,在他走后便开始秘密行事。 今天一早米市的粮食价格已经翻倍。 而另一边秦烟年在得到赵祁昀的同意后,便立刻吩咐春兰准备马车,她要去米市街买米。 男主能同意她出去救人简直是不可思议到极点。 虽然之前她也曾强硬要求赵祁昀不要种植四季藤,但那主要是因为前世的教育实在根深蒂固,另外就是这件事不会影响到男主的事业。 就像她告诉赵祁昀的,要想积累财富,沈家就可以做到,只不过稍稍慢一点而已,但对他的大局是没有影响的。 甚至于她那次一时冲动和男主发生争执,希望对方能救救弱势群体,也说的是他登上权力巅峰以后,而不是现在。 毕竟那实在是不现实。 而且,没有腥风血雨是不可能统一这天下的。 她从小就学习历史,怎么可能不知道每一次的朝代更迭都是靠积尸如山换来的。 而她现在做得不过是让自己良心过得去,求一点自我安慰罢了。 “姑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春兰左手抱着一个包裹,右手将一个手炉递给秦烟年。 秦烟年伸手接过,说道:“东西呢?” 春兰拍了拍手上的包裹,“都在里面了。可是姑娘,这些银票是老夫人当初给您傍身的,您真要都拿出来啊?这可是好几万两银子。” 说到最后她又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生怕被人听了去。 秦烟年苦着脸点点头,而后又安慰自己道:“没事儿,银子总能赚回来的。我那几间铺子最近可都在盈利。” 说完便招呼人赶紧出发。 因为这次带着银子出门,为了保险起见,除了十一十二,她还另外从赵祁昀那儿要了两个暗卫。 一行人就这么从国公府出发,直接朝米市去。 ………… “掌柜的,您这价格不对啊。我前几日刚在您这儿买了大米,当时还是一斗米60文,怎么今日就变成150文了?” 一个身穿粗布袄子的中年男人守在一家米铺前,冲着掌柜的吵吵嚷嚷,口中骂道:“你这是坐地起价!奸商!” 钱三眯着眼睛,手上的算盘拨得又快又响,嘴里说道:“这可不能怪我们,这米市上都快没米了。我劝你啊,有得买就赶紧,要是再晚些,我怕你拿着银子也买不着。” 后面排队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这可怎么得了,家里一家老小还等着吃饭呢!” “钱掌柜,您行行好,便宜点卖我们吧。” 这时又有人大喊,“大家别慌,我家有人在衙门,听说这两日朝廷的救济粮就快发了,我们再坚持坚持。” 钱三嗤笑一声,“我这儿就这个价格,童叟无欺。要的就赶紧,不要的赶紧挪地儿。” 秦烟年站在远处,皱眉看着对面。 那钱掌柜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出去打听消息的两个暗卫也回来了,纷纷说道:“回夫人,整条街都是一个价格,说是天不见亮价格就涨了。” 春兰凑过去,轻声问道:“姑娘,那我们还买吗?” 秦烟年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气狠狠道:“买!不买这价格还会涨!” 春兰疑惑道:“姑娘怎么知道?而且那人不是说朝廷就快发救济粮了吗?” 秦烟年欲哭无泪,你问她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因为她亲耳听见的啊。 赵祁昀这个恶魔。 不对,这次要把风青也算上。 深吸一口气,她冲着十一道:“你们几人分头行动,不要集中在一家买,买好以后拉到城西的城隍庙。” “是。” 她真是没想到风青动作这么快,眼看着价格就翻倍了。 “姑娘我们去马车上等吧,地上太凉。”春兰小声劝道。 秦烟年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大街,点点头。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已经算是京城里有点余钱的人了。 第212章 易子而食 马车上烧着小炭炉,春兰把上面温着的百花露倒出一杯递给秦烟年,“姑娘,喝一口暖暖身子。” 秦烟年斜靠在车壁上,腿上搭着一整块狐裘,慢悠悠接过那只五彩小盖盅,吹了吹热气,刚喝过一口,就被人打断。 “夫人,价格又涨了。” 车窗外十一的声音传了进来。 秦烟年一凛,不等春兰动作就自己打开窗户,急道:“怎么回事?” 十一低头应道:“有人一直在高价收购,市场上的米和面已经很少。米铺现在不仅限购,价格也一直在涨。” 秦烟年眉心一跳,将手中的盖盅递给春兰,两手握住窗框,问道:“现在什么价?” “一斗米360文。” 这是翻了六倍啊,这样算下来一两银子连三斗米都买不了。 而且按照昨晚风青所说,在市面上已经没有米面的时候,沈家才会高价放出,到时候价格会更贵。 “姑娘,在这么涨下去,恐怕就没人买得起了。而且朝廷的赈灾粮就快发下来了,你说那暗地里收购的人就不怕砸在自己手里吗?” 春兰疑惑道。 秦烟年咬了咬唇,没有吭声。 毕竟赵祁昀要得就是让人买不起,至于那些高价买回去的粮食,他之后放出来能卖多少算多少,剩余的沈家也承担得起,完全不是问题。 她稍稍思索片刻,便对十一道:“还是先买,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别管价格。另外,让十四带人去买些御寒的衣服棉被。” “是。”十一沉声应下。 按照这个速度,恐怕到下午,这市场上百分之九十的粮食都会落到赵祁昀手上。 今天才第一天,他要放出来最快也会等到明天下午,也就是市场上有接近二十四小时不会有米面流通,普通时期还好,现在这种时候断粮,老百姓的恐慌可想而知。 万幸的是,他最多也只能断这么久,再久,姜远山也兜不住。 但人在极度的恐慌之后,他明天就算卖再贵恐怕也会有人买。 可是能买得起的人就更少了。 没钱没存粮的人只能等死。 秦烟年一整天都耗在外面买东西,把沈老夫人给她的几万两花了个干干净净。可就算这样,她买到的东西也远远低于预期。 ………… 翌日,秦烟年便带了人在城隍庙开棚施粥。 按照大宁的律令,私人开设粥棚救灾需到官府报备,以防有人借此收买民心,尤其是一些世家大族。 所以她早早就找到梁国公赵玄,让他帮忙处理此事。 之后几日,秦烟年也一直忙着粥棚的事,连赵祁昀的面都没见到。 “姑娘,您还是别去了。”春兰柔声劝道,“全是骨瘦如柴的饥民,有什么可看?您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待在车上,奴婢给您煮茶喝。” 秦烟年摇摇头,说道:“我就在附近走走,不会进去的。” 雪灾发生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赈灾的圣旨也下了六日,昨天户部终于把银粮拨了下来,但风青的计划已初见成效。 死的人越来越多,民怨已经激起。 今天一早,外面已经有人开始传,说是大殿下故意压下赈灾粮,然后找人暗地里收购粮食,赚取黑心钱。 虽然没有大面积爆发,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赵祁昀他们的推波助澜下,这也是迟早的事。 春兰见劝不住她,只能扶着她缓缓下了马车。 城西这片街道已经被官府划为赈灾区,大量的灾民挤在这里。 “变化好大……”秦烟年之前陪丫鬟来买胭脂水粉时,曾见过城西的繁华,此时整条街道上再也不见当日的热闹。 “夫人小心。” 十一替她拦住一个直直撞过来的妇人。 那妇人神情恍惚,手中抱着一团脏兮兮的破布,不知里面裹着什么。此时人被十一轻轻一挡,竟然摔倒在地上。 秦烟年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吩咐春兰,“你上去扶她一把,应该是饿得太狠了。” 春兰点点头,上前扶人,只是刚弯下身子,就尖叫一声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 她皱着眉头想要上前,却被十一拦下,“夫人别动。” 春兰此时也回过神来,一张脸没有半点血色,结结巴巴道:“姑娘别过去,她手里抱着的是个死婴。” 其实春兰这几日在这城西已经见过不少死人,但在毫无防备之下看到那么一张青紫色的婴孩儿脸,还是被吓了一跳。 而听见她话的秦烟年心情也骤然沉重起来。抬眼缓缓扫过一整条长街,成百上千的人缩在角落,这些人神色木然,仿佛已经没有任何鲜活的气息,唯余一点对生的执念。 突然间有一个裹着破袄子的男人从街拐角追了过来,这人在看见坐在地上的女人时双眼一亮。 秦烟年本以为是女人的家人过来寻了,正想着吩咐春兰给他们点吃的,就见那男人一把抢过女人手中的死婴,口中还喊道:“差点让你跑了,你们家余老二都已经把我们家丫头抱走了,你还想反悔不成。” 女人此时却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嘶吼道:“你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呸!老子还给你了,今晚吃什么?”男人骂骂咧咧把女人推开,抱着死婴就往回走。 那女人再次扑倒在地上,这次却像再也没有力气爬起。 “他们要吃了我儿子,他们要吃了我儿子……”女人口中喃喃自语,最后越说越大声,俨然已经疯了。可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过来,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秦烟年脸色苍白呆在原地,发不出半点声音。 岁大饥,易子而食。 曾经在史书上见到的寥寥几字,竟然在此刻让她看到了具象化的景象。 “姑娘,您还好吗?” 秦烟年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也不知此时的自己是好还是不好,过了片刻才对十一道:“给她点吃的吧。” “是。” “我们回……”话说到一半,秦烟年又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叫自己。 转过身去,就看见许久未见的秦琳琅扶着丫鬟的手正快步朝她走来。 “大姐。”秦烟年惊喜道。 第213章 疫症 秦琳琅上前紧紧抱住她,而后又将人松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才叹息道:“早几日就听说你和世子从别院回来了,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你。” 之前秦烟年他们离开京城去意州,国公府一直对外说的都是赵祁昀遇刺伤势过重,需要去别院疗养,所以秦琳琅此时才会有此一说。 但秦烟年现在也没心情跟她细说,只是问道:“姐姐怎么会来这里?” 秦琳琅握住她的手,回道:“是陪魏临的妹妹来的。” “妹妹?”秦烟年冲着她身后看了一眼,“她在哪儿?” 秦琳琅没有直接回她,而是扫了一眼四周,问道:“你的马车呢?我们上去聊。” 秦烟年忙说道:“在街角,我们过去吧。” 等几人上了马车,春兰立刻给炭炉加了几块新的木炭。 “姐姐刚刚说是陪魏临世子的妹妹来城西是什么意思?” 秦琳琅叹了口气,“想必妹妹也知道,此次陛下将赈灾一事全权委托给大殿下,就已经是打算立他为储君。这在京城各大世家已经不是秘密,所以最近几日,京中各贵女都在城里设了粥棚,想在大殿下面前留个好印象。” “可我记得大殿下早已娶妻。” 秦琳琅嘴角一勾,“可若是大殿下真的登基为帝,他日就算被封为妃,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更何况大殿下本就长得玉树临风,是京中贵女们一直以来的青睐对象。” “等等,你刚刚说魏临世子的妹妹……难道她……”秦烟年不可思议,“先不说二人的关系是堂兄妹,我记得大宁是禁止同宗同姓成婚的。” 秦琳琅摇摇头,“那倒没有。魏雨来城西虽然也是救济灾民,但却不是因为大殿下,而是为了禁军统领白一州。” 秦烟年懂了,反正也算是为了大皇子一派。 思及此处,想到大皇子之后的下场,她不免有些担心秦琳琅被连累,遂装作不经意般提了一句,“她这么出来,安王爷没有说什么吗?” 要知道现在出来赈灾,基本上都会被划为大殿下一派。 而安王爷当初能留在京中当个闲散王爷,就是因为他从来不参与朝政。 秦琳琅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低声道:“父王的确不许她出来,但她在家吵吵嚷嚷,还说要闹到太后面前,父王才勉强在今日同意她外出。也是因此,我才跟着一起出来,就是怕她做出什么出阁的事。” “不过想来她明日就不会出来了,光是今日就已经吐了三次。” 说到此处,秦琳琅淡淡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讽刺。 不过听她这么说,秦烟年倒是放心下来,至少安王爷还是拎得清。 “不过年年,你这么在外抛头露面,国公爷和世子不会有意见吗?” 秦烟年撇了撇嘴,回道:“国公爷本就支持救灾,至于赵祁昀……总之他也是同意的。” 刚开始她也觉得有些奇怪,赵祁昀答应的实在是太痛快了。 后来才想明白,她现在代表的就是梁国公府,她出来大摇大摆的搭棚施粥其实是在替他打掩护。至少在外人看来,国公府不像背地里耍阴招的人。 后来秦烟年又细细问了秦琳琅婚后的生活如何,得知魏临对她很好,才放下心来。 ………… 大皇子府。 “殿下,这流言一事绝不是小事,必须尽快处理。”白一州神色难看,“一开始姜远山故意找借口拖延,应该就是为了布这个局。” 魏朗晏冷哼一声,“他们以为自己真能做到天衣无缝?我已经派人调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收购粮食,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到时候在一笔笔跟他们清算。” “另外还有一事,我们要尽早做好准备。” “什么事?” “刚刚下面的人回来禀报,说城西有的地方可能出现了疫症。” 魏朗晏一惊,抬头看向白一州,“消息可准确?” “我已经派了医者前去查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白一州目光沉沉,“但是殿下必须想好,如果真是疫症该如何处置。” 房中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魏朗晏手指不断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沉默很久才回道:“若真是疫症,那这些人就不能再留在城里了。” 白一州面色一沉,但最终还是应下,“我知道怎么做了。” ………… 秦烟年和秦琳琅分开后就直接回了国公府。 赵祁昀不在府里,也不知在忙什么。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人了。 不止赵祁昀,就连风青他们,她也没看见。 幽幽叹息一声,让春兰准备好干净的衣物,她打算泡个热水澡就上床睡一觉,这几日她实在太累了。 到了傍晚,赵祁昀回到院儿里时,春兰正和几个丫鬟在梅树下闲聊,便问道:“夫人呢?” 几个下人一惊,连忙站直身子,春兰更是急忙回道:“夫人在屋里睡觉。” 赵祁昀点点头,抬步往屋里走。 只是尚未走到床前就发现不对,几步上前果然看见秦烟年满脸通红,嘴唇干裂,后槽牙紧紧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赵祁昀瞳孔紧缩,连忙伸手将人抱起,竟然隔着衣服都能察觉到高温。 掰开对方的嘴,强行喂下一颗药丸,才扬声叫道:“来人。” 房门被人推开。 暗卫进入房间,“主子。” “准备纸笔,我要开张方子。”赵祁昀一边冷声吩咐,一边替秦烟年把脉。 而此时春兰才进了房间,她本以为世子和自家姑娘多日未见,会好好说会儿话,没准儿还会亲热一番,所以故意躲开了,没想到现在一进来就发现秦烟年变成如此模样。 “姑娘这是怎么了?”她慌慌张张靠了过去,手足无措。 赵祁昀冷冰冰看她一眼,“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家主子的?”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下去准备热水。” “是,是,奴婢这就去。” 春兰被他的眼神吓到,转身时差点跌倒。 第214章 还苦吗 赵祁昀小心将人放回床上,秦烟年忍不住呻吟一声。 此时暗卫已经把纸笔放到桌上,赵祁昀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起身到桌边提笔写了一张方子。 “下去抓药,顺便把十一叫过来。” “是。” 等暗卫退出去,他又回到床前,垂下眼睑看向秦烟年。 很快春兰打了热水回来,小心翼翼端过来,轻声道:“世子,热水来了。” “嗯。” 他应了一声,示意对方将铜盆放到一旁的矮几上,又让人出去,才自己伸手绞了帕子替秦烟年擦拭额头。 这时正巧十一也进了屋子。 十一早在听说夫人突发急病后,就一直在等着。这种时候,主子肯定会找他询问。 果真很快,卫七就过来叫他。 “主子。”十一扫了床上人一眼刻意压低声音。 赵祁昀问道:“她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 “夫人跟之前一样,就只在城隍庙附近。” “那见了什么人?有没有跟灾民接触?” “除了和魏临世子的夫人在马车上闲聊了片刻,夫人今天没和其他任何人接触。” 这点十一很肯定,他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就算今日那个疯妇也并未靠近夫人半寸。 赵祁昀点了下头,又问道:“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夫人中途下了一次马车,差点被一个女人冲撞。”十一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当时那女人手中抱着一个死婴,后来被一个男人抢走。属下听其意,像是两家交换了婴孩儿,用于煮食。” 听到此处,赵祁昀眉头一皱,低头看向昏睡的秦烟年,隔了半晌才挥挥手让十一退下。 秦烟年的脸还是红红的,赵祁昀伸手抚了上去,稍稍用力按压,口中低语道:“不过放你出去几日,就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唔……”不知是不是他手上力道太重,一直昏昏沉沉的人竟然微微睁开眼睛,气息微弱道:“赵祁昀,我难受。” 赵祁昀态度温和,回道:“你发烧了。” “难怪。”秦烟年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又搓了搓自己的脸,哀怨道:“我也太倒霉了。眼看着要过新年,竟然生病。” “嗯。”赵祁昀一边随口应她,一边帮人盖好被子。 这时暗卫把熬好的药端进来,秦烟年光是闻着药味儿就差点吐了。 本想装装可怜,结果一抬眼看见男人的脸色,只能就着对方的手把药全喝了。 刚喝完药,见对方起身,连忙伸手拽住他垂在腰间的手指。 带着一丝惊讶,赵祁昀回头,就看见秦烟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撒娇一般说道:“你还没喂我吃糖,嘴里苦。” “这点苦就受不了,那你还天天往外跑。”语气虽然淡漠,但眉眼间却透着几分温柔,赵祁昀转过身子,半弯下腰,抽出自己的手指从她脸颊一直划到嘴角。 因为发烧,手指所过之处满是灼热。 秦烟年被他的动作唬住,一动也不敢动。 “尔尔,张开嘴。” 低沉的声音响起,秦烟年像被蛊惑般跟着照做,结果下一秒,对方就凑了过来,狠狠吻住自己,力道大得吓人。 直到她快无法呼吸,才堪堪被人松开。 秦烟年脸色绯红,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半晌才恼怒道:“赵祁昀,你是禽兽吧,我都生病了,你还……” 赵祁昀嘴角上扬,坐直身子,问道:“还苦吗?” 秦烟年:“……” 被她的模样取悦,赵祁昀笑着离开房间,留下人在床上狠狠蹬了一下腿。 ………… 出了房间,赵祁昀冲暗卫吩咐道:“把风青他们叫到书房。” “是。” 等人离开,他才抬步往书房走去。 刚在椅子上坐定,卫书略显兴奋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 “主子,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赵祁昀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片刻,说道:“人都来了?” “是。”回他的是风青。 风青走在最后面,将门关上后,才说道:“主子果然料事如神,魏朗晏已经派了医者去城西。现在,疫症一来,他恐怕已经分不出心思调查外面那几句流言。” 赵祁昀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屋中几人,缓缓扫了一圈才说道:“就算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 几人神色一凛,纷纷站直身子,低声应道:“是。” 接着众人都不再说话,等着他接下来的命令。 等了半晌,没听见动静,几人悄悄对视一眼,又抬头看向他。却见他们的主子似乎在发呆。 孟元三出声唤道:“主子?” 赵祁昀手肘撑住桌面,用拳头抵住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说道:“明日放出第二个消息,就说城西出现了疫症,官府的人不想再管他们的生死。” 风青随即说道:“最好让我们的人混在里面。” 卫书立刻冲他点点头,“还是风青厉害,有我们的人在,不怕这些灾民闹不起来。” 赵祁昀眯着眼点点头,“就照风青说的做。另外,盯紧七皇子魏朗风。” 风青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上座之人,问道:“主子是觉得陈国要有动作了?” “张天师既然是他们的人,自然早就已经把宫中的消息传回去,陈国发兵是早晚的事。”赵祁昀坐直身子,“吕进那日在御花园中告诉丽妃,在陈国攻打大宁之前,他安排在京中的人会先行将魏朗风和丽妃接走。” “若真如此,这些人一定会事先和魏朗风接触。现在京中一片混乱,对他们来说,正是机会。” 风青听后五味杂陈,不管怎么说他曾经也是魏朗风的伴读,算是有些交情。现在知道要对付对方,始终心有不忍。 赵祁昀自然注意到他的沉默,不过也不在意,只是将目光移向孟元三,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京中张老也曾留下不少人,有什么问题就联系他们。” 张老就是当日在意州城那个老者,曾经是和沈家合作的牙行老大,现在专门为他收集情报。当初在徐州那个张强就是他的手下。 孟元三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应下。 这大宁终究是要乱了。 第215章 快了 商谈完事情回到房间时,秦烟年已经睡着了。 赵祁昀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穿着一身干净的寝衣,想来是之前喝过药,退热出了汗。 脱掉衣服上床,等了片刻,那人果然又滚了过来。 “你回来了。”睡意朦胧的声音响起,接着又是一阵哼哼唧唧。 赵祁昀没有理她,独自闭着眼睛休息。 好在对方也没继续闹腾,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半夜,赵祁昀突然被身边一阵小声的啜泣声惊醒,起身点燃一旁的蜡烛,再转头看向秦烟年。 发现这人闭着眼睛哭得伤心,口中还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抬手将人摇醒,秦烟年一脸怔忪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小心揉了揉人的头顶,柔声道:“你梦魇了。” 秦烟年神情恍惚,久久没有回神。 赵祁昀叹息一声,重新躺下,将人搂进怀里,问道:“跟我说说,做什么噩梦了?” 秦烟年往人怀里挤了挤,轻声道:“我梦见有人一直在后面追我,说要把我吃掉。然后我拼命告诉他,我的肉既不好吃也不能长生,但他还是一直追,一直追……” 赵祁昀突然笑了一下,“放心,没人吃你。” “谁说的,你之前就说要把我吃掉。”低声咕哝一句,秦烟年再不出声,只是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赵祁昀知道这人是被白天的事情吓到了,估计发热也跟这事脱不了关系。 这点倒跟个小孩子一样。 等了片刻,见人真的安静下来,赵祁昀才一下一下拍着人后背,问道:“怎么这次不替他们求情了?” 秦烟年哼哼两声,“我就算求情你也不会同意吧。那还不如我自己想办法,能帮多少就帮多少。不过……” 顿了一下,她又小声问道:“快结束了吗?” 赵祁昀盯着帐顶,回道:“快了。” “那就好。我这个样子也不能再出去了,好在城隍庙还剩了些粮食,让十一他们帮着再守几日。” 说着说着就渐渐没了声音。 赵祁昀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手指一挥熄掉蜡烛,屋子又重新陷入黑暗。 ………… 接下来几日秦烟年都留在院儿里。 春兰那日被她吓到,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她。 “姑娘,十一回来了。” 秦烟年手上捧着一盅热乎的牛乳,听见话后,说道:“让他进来。” “是。” 过了片刻,十一掀开锦帘侧身进入房间。 一进屋便是一阵暖气扑面而来,伴随着淡淡的腊梅香。 “夫人。”十一敛了神色,上前行礼。 秦烟年点点头,示意他稍等。自己则吹了吹手中的牛乳,然后三两口喝完。 春兰立刻递了香茶过去,她就着春兰的手含了一口在嘴里,漱过口后在低头吐到桌下的小盆里,而后才问道:“城西的灾民怎么样了?” 十一平静道:“城隍庙的人都没事,虽然受了些罪,但好歹活了下来。这两日属下已经派人送他们回乡安顿。” 秦烟年唏嘘道:“能在年前回家也算是幸事。那其他人……” 十一心头一跳,但想到主子曾经交代不必隐瞒,便直言道:“整个城西的灾民死了大半,尸体由官府的人拉到郊区掩埋。” 秦烟年手掌紧紧握住椅子扶手,轻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十一抬头看她一眼,随即躬身退下。 “姑娘,您别难过了。”春兰见秦烟年迟迟没有动作,不由有些担心。 秦烟年摇摇头,起身喃喃道:“放心,我没事。” ………… 马车速度不快,赵祁昀推开窗户,眯着眼打量四周。 “主子,您何必要出来一趟?” 卫书有些不解,“这满大街都是难民,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您不是说这疫症很容易传染吗?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被染上。” 赵祁昀关上窗户,没有回答,只是过了片刻,才问一旁的风青,“魏朗晏怎么样?” 风青勾了勾唇,“受了伤,虽然不重,但佑章帝想让他获取民心一事是不可能了。” “之前粮食涨价一事老百姓就已经轻信流言怪到他头上,再加上后来为了隔离疫症,他强行派兵镇压,早就激起民怨。所以昨日,他带着人到城西,本是想面对面跟百姓们解释一番,结果反而被现场愤怒的百姓包围,最终不知被谁用石头砸伤,真是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赵祁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吝赞赏道:“做得不错。” 风青低头,“是主子的计谋厉害。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乘胜将逍遥散一事散播出去?” 赵祁昀闭上眼睛沉吟片刻,说道:“不,待我明日进宫见过佑章帝再做决定。” ………… 自从佑章帝病入膏肓后,朝事已经交由几位内阁大臣处理。 而赵祁昀从意州回来后这还是第二次进宫。 第一次是去见了顾太后,将逍遥散一事进行禀报。按道理他当时也应该去给佑章帝回话,但佑章帝那几日昏昏沉沉根本无法见人,所以二人已经有好几个月未见。 赵祁昀看着宫墙两边的柏树,脚步微顿。上次见到还是秋天,现在竟然已是深冬,不过唯一不变的是这些树木仍然苍翠。 “世子?” 李福勇在发现他的动作后,跟着停下,问道:“世子怎么了?” 赵祁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口中说道:“还未恭喜公公升任御前内监。” 李福勇忙道:“奴才始终是主子的奴才。” 赵祁昀嘴角微扬,“宫里最近怎么样?丽妃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李福勇神色一振,轻声回道:“因为陛下的病,后宫各宫娘娘最近都往这边走得勤,丽妃倒不显得奇怪。只是奴才发现丽妃宫里最近闹过两次失窃,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也不知跟主子要查得事有没有关系。” “失窃?” “对,奴才特意打听过,丢得都是些小东西,不值钱。” “那偷东西的人呢?怎么处置的?” “驱逐出宫。” “这倒是怪了。” “的确是怪事,按道理,这种情况多是杖毙,要不也是发配到浣衣局,万没有赶出去这么容易的。” 赵祁昀说道:“我知道了。你继续帮我盯着宫里,陛下的大限之日应该就在这半月了。” 李福勇点点头,沉声应下。 而后二人加快步伐进了寝殿。 第216章 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祁昀一踏入佑章帝的寝宫就微微蹙眉。 整个殿里除了角落点着烛台,其他地方都没有一丝光线,即使在这白日,宫殿里也昏暗无比。 李福勇往前走了几步,在龙床前躬身,而后低声道:“陛下,世子到了。” 帷帐低垂,隔了半晌,才从里面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臂。李福勇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一旁随侍的小宫女也急忙将帷帐挂好。 “扶朕起来坐好。”干枯嘶哑的声音响起。 “陛下,太医说您……” 李福勇本想大着胆子劝阻,可眼角余光却看见赵祁昀朝他摇头,所以立刻停下,改口道:“奴才这就服侍陛下起身。” 说罢就冲着宫女太监们说道:“还不快过来伺候着。” 众人打了个激灵,忙上前帮忙。 只不过是让人靠坐在床头,就很是费了一番力气。 等佑章帝坐好身子,李福勇才轻手轻脚退到一边。 佑章帝眯着眼睛看向下方,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人跪在殿中,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喘息,“是祁昀来了吗?起来到近前说话。” “微臣遵命。” 赵祁昀起身缓步朝人走去,到了近处才发现佑章帝已面如稿纸,两颊凹陷,若不是身上盖着明黄绸缎的锦被,他这幅模样和昨日城西那些灾民没有任何差别。 不过都是将死之人。 “陛下。”他躬身行礼。 佑章帝目光浑浊,但仍如钩子一般射过来,嘴唇微动,半晌才说出一句,“李福勇,给世子赐座。” “是。” 李福勇很快指挥着人搬来凳子放在龙榻前。 赵祁昀谢过皇恩后,淡然坐下。 “有些日子没见祁昀了,你帮太后查得事情如何了?” “已经查明,也已回禀过太后。” 当初离京,赵祁昀也曾向佑章帝禀明,只是用的理由是帮太后查明顾小公子的死因,并未提到逍遥散一事。 “查……查清就好。” 正在此时,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大皇子求见。 赵祁昀一怔,随即低头勾唇,这人倒是动作快。是怕自己把逍遥散的事告诉佑章帝吗? 顿了片刻,佑章帝才出声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魏朗晏便在宫人的带领下进了内殿。 赵祁昀微微侧目看过去,就见此人今日穿着一身素服,头上裹着纱布,额角处有血迹渗出。 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痛心道:“父皇,儿臣办事不利,辜负了您的期望。” 烛火跳动,佑章帝没有说话,他的面容隐在阴影处,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摸不准他的想法。 沉默,让魏朗晏起了一身冷汗。 他今日本是进宫看望皇后娘娘,结果人刚坐下不久,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梁国公府的世子爷进了陛下寝宫。 这人早不进宫,晚不进宫,偏偏选在他把赈灾一事搞砸的档口,实在蹊跷。况且这人手上还握着他私售逍遥散的证据,若是被父皇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起来吧。” 终于,佑章帝微微抬手,“听说你前日在城西受了伤?” 魏朗晏起身后,抬头瞥了一眼赵祁昀,而后才道:“一点小伤,让父皇挂念了。” 佑章帝点点头,不再看他,转而对赵祁昀道:“不知祁昀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赵祁昀缓声道:“只是之前出宫帮太后娘娘调查时看到一些事。” “哦?”佑章帝低咳一声,说道:“说来听听。” “臣之前途经燕州……” 赵祁昀故意停顿片刻,扫了一眼魏朗晏,发现对方正死死盯着自己,心里冷笑,嘴上却平静道:“发现有百姓对着京城方向行叩拜大礼,高呼万岁。后来臣打听后才知,原是当地遇灾,陛下减免了他们的赋税,他们在感谢皇恩。” “当真?”佑章帝脸上露出几分惊喜。 “微臣句句属实。大宁有陛下乃万民之福。”赵祁昀诚恳道。 佑章帝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但心中始终还是高兴。过了片刻又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只可惜天不假年啊。” 话一说完,他便剧烈喘息起来,捂住嘴角像是无法呼吸。 “陛下,陛下……快,东西拿上来。”李福勇大声喊道。 赵祁昀往边上退开,魏朗晏却急忙围了上来,口中一直喊着,“父皇,父皇……” 殿里的宫女太监像是都已习惯,虽然还是惊慌,但却有条不紊。 很快就有人呈上来一个药包,李福勇立刻放到佑章帝口鼻间。佑章帝借着他的手猛吸几口才渐渐平缓下来。 不过,今日这般赵祁昀也不适宜再待下去,所以起身告退。 佑章帝喘息着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这边他刚走出大殿,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 “世子留步。” 魏朗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赵祁昀低头扫了一眼,平静道:“殿下有事?” 魏朗晏笑着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回道:“只是想提醒世子,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走错一步,很有可能满盘皆输。” 这两天天气不错,阳光照在人身上莫名有几分惬意。 赵祁昀沐浴在阳光下,近乎温柔道:“谢殿下提醒。另外,我也要告诉殿下,您想要的东西已经不在我手上。至于那人要拿它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魏朗晏眯了下眼,沉声道:“赵祁昀,你到底想做什么?” “啧,殿下这话可问到我了。”拍了拍刚刚被人抓过的肩膀,赵祁昀淡然道:“说句实话,将来您和四殿下谁继承帝位,我都并不在意。所以我现在做什么都不过是为了高兴。” “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真有那天再说吧。” 赵祁昀说完也不关心对方怎么想,抬脚便继续往外走。 徒留魏朗晏在他身后蹙眉思索。 第217章 心神不宁 这是秦烟年穿书后过的第二个除夕。 第一次还是在沈家。 当时男主设计拆穿了自己的身世,也把云氏做的那些腌臜事全都抖了出来,好好一个年过得稀碎。 这次自然没有这些烦心事。 晚上,秦烟年他们陪着赵玄夫妇吃过团圆饭,苏云还送了他们一人一条用红绳穿着的铜钱串。 “这东西本是送给孩童的压祟钱。”苏云拉着赵祁昀的手说道,“但你从小没在我们身边长大,这也是第一次陪我们过除夕,所以我特意准备了两条。” 说着又看向秦烟年,柔声道:“晚上睡觉时将它压在枕头下,希望能帮你们二人除邪祟,保佑你们在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谢过母亲。”秦烟年连忙道谢。 赵祁昀也点了点头,收下东西。 接着二人又陪着苏云他们闲聊片刻,才回到自己院儿里。 秦烟年回屋后,随手给自己沏了杯茶,问道:“我们今晚要守岁吗?” 在前世,除夕夜能做得事就太多了。 但古人的乐趣似乎要少很多。 在屋里能时不时听见外面鞭炮的声音,听说街上也有活动,但晚上实在太冷,她根本不想动。 赵祁昀拿了本书坐在椅子上翻看,听见她的话,也只是随口问道:“你想守岁?” 秦烟年沉吟片刻,摇摇头,“不想。” 说完就朝床边走去,然后整个人扑到床上,用脸贴了贴被子,叹息道:“我想睡觉了。” 古代守岁就是围炉夜话,最多喝喝小酒,关键是要熬到天明。 这太难了。 赵祁昀看她一眼,淡淡道:“想睡便睡。” “真的吗?”秦烟年翻身从床上坐起,她自然知道赵祁昀肯定不在意这些虚礼,可她怕苏云介意,所以才有几分犹豫。 “你刚刚也听母亲说到,让你睡觉时将压祟的铜钱放在枕头下,就证明她并没有想要你守岁。” 秦烟年没想到赵祁昀竟然看出了她的担忧,现在被对方说破,顿时松了口气。停了片刻,又扭扭捏捏朝对方走去。 赵祁昀连头也没抬,问道:“还有事?” 秦烟年没有吭声,最后弯腰飞快在人脸上亲了一口就赶紧跑开。 赵祁昀一顿,抬头看了过去,那人却早已跑远,随后无奈摇摇头。 不过如今也没了继续看书的心情。 ………… 新年这几日,整个国公府都喜气洋洋。 因为是世子第一次回府过正旦,国公夫人赏了不少银钱给下人。 年初三,秦烟年听说苏云派人把别院的赵清濛接了回来,本打算让她在府中住几日,结果当天赵清濛就弄伤了自己,苏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玄无奈,只能又将人送了回去。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时辰,秦烟年连对方人都没看见。后来跟赵祁昀提起,对方也是淡淡的,并不感兴趣。 初五,宫里传来消息,说佑章帝病重,恐怕撑不住了。 赵玄和赵祁昀匆匆进宫,在宫中守了整整一日,直到对方平稳才在傍晚回到府上。 秦烟年本有些担心,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口。 第二日,赵祁昀越发忙碌,除了晚上,这人其他时候已经不再回房。 “主子,出事了。” 卫书从屋外匆匆进来。 赵祁昀支着一只手慢悠悠翻着手中的册子,就像没有听出卫书话语中的急切,淡定道:“怎么了?” “魏朗晏对四皇子动手了。” “嗯?”手上动作一顿,声音微扬,“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卫书垂首回禀,“魏朗晏找了杀手在四皇子回府的路上截杀,我们的人回来说,四皇子受了重伤。” “主子,您说四皇子这边会不会……提前动手?” 他们本已和对方商量好,等再过几日再将逍遥散的事传出去,一是迷惑魏朗晏,使其放松警惕;二是佑章帝此时已经陷入半昏迷,在最后时刻把事情爆出来,效果更好。 但现在魏朗晏先沉不住气动了手,四皇子还受了重伤,那姜远山和如妃绝不会善罢甘休。 很有可能会直接把账本呈给佑章帝,那就真的要和魏朗晏鱼死网破了。 “我让你们盯得七皇子有没有动静?还有那两个因为偷盗被赶出皇宫的宫女现在何处?”赵祁昀口气不悦,他很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七皇子最近一直待在自己府上,偶尔外出也没有异常。至于那两个宫女现在还在京城,并未离开。但暗卫来报,说这两人这几日准备了不少东西,对外说是回乡用的,但属下怀疑,这些东西都是给丽妃和七皇子准备的。” 赵祁昀沉吟不语。 他还是觉得奇怪。若是丽妃和七皇子要离开京城,应该不用两个宫女做准备。而且,当初赶这两个宫女出宫时,闹得动静实在有些大。听李福勇的意思,这事还上报了。 一般各宫娘娘处置自己宫里的宫人都是秘密处置,很少这么大张旗鼓,那这么看来,倒是有些像故意转移视线。 “继续盯着他们。”赵祁昀将手中的册子扔到桌上,沉声吩咐。 “是。”卫书站直身子,而后又问道:“那四皇子那边……” 轻哼一声,赵祁昀漫不经心道:“他们既然想打,那就随他们。至于最后是两败俱伤还是谁能杀出重围,就看他们自己了。” “可是主子,我们先前做了这么多,如果现在不帮四皇子一把,若他败了,那我们……” 赵祁昀歪头一笑,“谁告诉你,我想让他赢了?” 卫书一怔,突然想到主子的确没说过要帮四皇子当上储君。 心中纠结一瞬,但还是眨眨眼应下。 总之主子要做的一定是对的。 而另一边的秦烟年一直心神不宁,已经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遍。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秦烟年揉揉眉心,“不知道,总之就是很不安。” “是担心世子吗?世子现在就在书房,姑娘可以过去问问。” “也不是担心他,我就是……” 话没说完,就有下人匆匆进来,说道:“夫人,晚州沈家来消息了。” 第218章 把人送出去 晚州沈家?沈家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消息? 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现在这样,秦烟年反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时之间愣在原地没有出声。 直到春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沈家有什么消息?” 下人低着头,声音哀痛,“沈家老夫人在半月前去了。” 秦烟年脑中嗡的一声响,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吓得身旁的丫鬟急忙将她扶住,口中喃喃道:“夫人……”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秦烟年闭了闭眼,反手死死抓住丫鬟的手。 “是沈家派了人连夜进京,刚刚才到府上。说是老夫人入冬后身子就一直不好,本以为还可以再拖些日子,没想到还是没能……” 当初赵祁昀就说过,沈老夫人最多还能再熬半年。这一年来秦烟年几次写信回沈家问候,沈家都说老夫人身子骨还行。 她还以为会有奇迹,想着老夫人肯定是心情好了,没准儿还能多活几年。 可如今看来,一年已是极限。 春兰此时也反应过来,几步来到她身前,带着哭音道:“姑娘……老夫人她……” 秦烟年转头看着春兰,张了张嘴,最后只是默默流泪。 ………… 赵祁昀让卫书退下后就一直坐在书房中。 不出意外,如妃现在已经在佑章帝寝宫中了。 皇子遇刺乃是大事,更何况这个皇子在朝中还颇有势力。 只是不知姜远山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刚刚跟卫书说,自己从未想过要帮魏朗月赢,但若是这人真的输了,他们的确会比较麻烦。 而且,陈国随时会出兵,他还需要魏朗月帮他稳住朝廷。 起身来到案桌前,赵祁昀缓缓打开风青之前绘制的地图,手指一点点划过大宁的版图来到西南方向的陈国和西夷。 “这里会更有意思吗?”口中呢喃出声。 这时门口有暗卫匆匆进来。 掀动眼睫,问道:“怎么了?” “主子。”暗卫来到案桌前,快速道:“沈家刚刚有人来了府里,给夫人报丧。” “报丧?”赵祁昀站直身子,“是沈老夫人吗?” “是。”暗卫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低声道:“夫人刚刚已经知道了,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里。” 只要是有关夫人的事,暗卫们全都不敢怠慢,所以那边一有动静,都会第一时间来给主子汇报。 赵祁昀揉了揉眉心,说道:“我知道了。” 之后便抬步往外走。 等回去才发现主屋门外守着一堆人,看他过来,下人们纷纷避到两边。 “怎么样?” 他扫了一眼一旁的春兰,出声问道。 春兰忙低头应道:“夫人一直待在里面,奴婢们叫过好几次,都没应。” 赵祁昀点点头,让所有人退下。 自己上前试着推了推门,而后眉头紧皱,温声道:“尔尔,开门。” 过了片刻,门内传来动静,接着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道身影扑过来,他叹息一声伸手将人接住。 “赵祁昀,我想回沈家。”秦烟年哭得久了,声音有些哑,知道对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又连忙说道:“你不用陪我,让十一他们跟着我就行。” “好。” “啊?”对方应得太干脆,秦烟年怔住,半天才抬头诧异道:“真的可以吗?” “嗯。我明日就让人送你出京。”赵祁昀抬手碰了碰她略显红肿的眼睛,“你去送老夫人一程也好,她应该很高兴你能回去。” 秦烟年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又重新将头埋进男人怀里。 怎么说呢,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她其实潜意识里就觉得赵祁昀是把她当成私有物的,比如上次去意州,是个人都知道带上她是累赘,但这个人却偏偏要一意孤行。 这次她还以为要花点心思,甚至连苦肉计都想好了,结果对方却一口答应,实在有些反常。 赵祁昀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抬手拍拍她的背。 其实让秦烟年回晚州也是他刚刚才下的决定。京城最近不太平,而他接下来要做得事也不安全,把人送出去,反而更好。 ………… 翌日,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就从梁国公府出发,朝着城门而去。 望着远去的马车,风青并肩站到赵祁昀身旁,“主子接下来想做什么?” 赵祁昀嘴角一勾,“去见姜远山。” “主子是想?” “趁早结束这混乱的局面,才有精力做更有意思的事。”赵祁昀转身,继续说道:“走吧,该我们行动了。” 姜远山此人年近五十,在官场沉浮几十年,这一生经历太多,也看过太多。 姜家本就是大宁的名门望族,更何况后来还出了一个如妃。 在如妃诞下皇嗣后,姜家便把全部重心都放到了这个皇子身上。 前两日,魏朗月突然遇刺,姜远山第一次没有沉住气,连夜进宫见了佑章帝,和如妃一起要求陛下彻查此事。 今日正准备再次进宫,就听见管事的来报,说是梁国公府的赵世子求见。 如果是旁人没有事先递帖子就上门求见,管事的都是直接赶出去,但这位不一样。 姜远山面色阴沉,思索片刻后,问道:“人在哪儿?” “花厅。” 管事的不敢怠慢,但也不敢直接带着人过来,所以把人领去了花厅。 姜远山点点头,抬步往花厅走去。 赵祁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起身站到一幅字画前细细欣赏。 姜远山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这位世子爷自从回京后就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但他其实一直没将人放到心上。直到这次,对方不管是从意州带回账本,还是暗地里操纵赈灾一事,都太过狠辣,不容小觑。 “咳。” 姜远山轻轻咳嗽一声,果然看见对方快速回身。 “姜大人。” 赵祁昀恭敬打了声招呼。 “嗯。” 姜远山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然后抬脚越过人,径直朝正中央的座位走去。 他端坐在上位,故意沉默不语,直直看向对方。 赵祁昀也不着急,一脸坦然地任由对方打量。 又过了片刻,姜远山才开口道:“不知世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想助大人一臂之力,帮大人拿到最想拿的东西。” 第219章 风起云涌 姜远山一怔,随即眼中蹦出寒光,冷声道:“哦?老夫愿闻其详。” 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心思,也就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打哑谜。 遮遮掩掩惹人笑话。 赵祁昀往旁边走了两步,回到座位上坐好,不紧不慢道:“想必前两日四殿下受伤,姜大人和如妃娘娘已经去找过陛下了。” “让我猜猜看,陛下应该并不打算深究此事吧。虽然其实是谁做得,大家都心知肚明,陛下也一清二楚。” 姜远山脸色变得难看,这也是他今日打算再次进宫的原因。 明明现在整个京城,甚至周边几个州郡的老百姓都对大皇子分外不满,但陛下似乎仍然想立他为储。 一个已经失去民心的人又如何能继承大统? 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把逍遥散一事直接挑明。他们之前商议的是将消息散播出去,用流言倒逼陛下,但此时看来不一定有用。 而且陛下的身体实在是太差,这种徐徐图之的方法已经不适合。 见姜远山没有说话,赵祁昀继续道:“如果大人是想将账本交出去,那我希望您可以先呈给许阁老。许老为人正直,绝不可能包庇大殿下。” 佑章帝近段时间早就没有上朝议事了,朝中各事都是几位阁老商议后再做决定。 而许阁老是坚定的大皇子党,或者说他坚持的是立长立嫡。 但此人又和赵玄不一样,身为文官之首,他的文人风骨让他绝对无法接受将来的君主是这样一个人。 姜远山沉吟片刻,很快明白他的用意。 如果由他将账本交出去,陛下虽然也会相信,但同时也有可能会迁怒四殿下,觉得四殿下为了储君之位,不顾念兄弟之情。 帝王的心思向来就是风云变幻,难以琢磨。 但如果由陛下一直信任的许阁老呈上去,就可以把他们从此事中完全摘出来。 姜远山虽没应下此事,但看他的表情,赵祁昀便知这人已经有了打算,所以也松了口气。 当然,这细微的变化,无人发现。 过了片刻,姜远山才突然出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之前鹤儿曾说,这人只想要钱,但他还是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要知道梁国公府所代表的权势已经超过这世间太多的财富。他一个世子为了一点银子这么拼命,怎么看都不值得相信。 赵祁昀听到他的问话,愣了片刻,也真是怪事,最近似乎总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他施施然端起手边的茶盏,用茶盖撇去浮沫,浅浅抿了一口。 茶水已凉,但茶香仍在,满意地眯了眯眼,才淡然道:“我这么说姜大人可能会不信,但我的确不想做什么,只是单纯觉得想找点有意思的事做。” “而恰好,这件有意思的事和姜大人想做的事不谋而合。” 姜远山自然不信他这话,但现在也不能得罪此人。先不说现在局势未定,就光是梁国公府手上的兵力就让人忌惮。 咬了咬牙,姜远山继续道:“你别忘了,还有白一州,他手上可握着几万禁军,整个皇宫都在他掌控之下。他们若是想要逼宫……” 赵祁昀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只说了一句,“宋卓是我的人。” “什么?”姜远山有些诧异。 宋卓是谁?宋卓乃是禁军副统领,白一州的左膀右臂,他竟然是…… 赵祁昀也没说太多,只是意味深长道:“姜大人就不必担心这些小事,倒是另外有一件事我要提醒您,陈国最近可是蠢蠢欲动。”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姜远山声音变得暗沉,此时终于坐不住,刷地一下站起。 前不久,魏朗晏才让人上疏佑章帝,说西南边境不稳,希望派梁国公再次驻守边关。但后来遇到雪灾,加之国库空虚,此事才作罢。 他之前一直以为此事只是对方的计谋,为的是将梁国公支出京城,可现在听赵祁昀的意思,分明不是空穴来风。 严从南还在北方,他们和北戎的战争也就是最近两年才有所缓和。若是陈国真的出兵,大宁不一定能撑住。 赵祁昀低着头将茶盏放下,才缓缓道:“姜大人忘了,我刚从意州回来。消息自然是从那里得知的。至于信不信,就全在于您了。不过我倒是觉得,此事对四殿下来说是好事。” 说到此处,他抬头直直看向姜远山,“陛下若是知道陈国一事,四殿下赢得几率也更大。民心不稳,军心不定,是沙场大忌。” 姜远山定定看着他,再次为此人的心计感到害怕。 事情又回到了最初,那些账本恰恰就是毁掉魏朗晏民心,军心的催命符。 这么多年,逍遥散流传有多广,这人死得就有多惨。 知道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赵祁昀也不再多待,和姜远山告辞后就转身离开。 ………… 姜府门外,马车一直候在原地等他。 待他上了车,风青才问道:“主子这趟还顺利吗?” 赵祁昀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淡淡道:“他若不蠢,就该知道怎么做。” “对了,宋卓那边怎么样?” 风青神色一凛,“已经联系上,这位宋副统领也不简单。不过,国公爷会不会……他毕竟一直不想参与这其中。” 赵祁昀轻笑一声,“已经晚了。他将宋卓给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要做什么。此外,白一州还有一个妹妹叫白筝,我当初在魏朗晏的府上见过一面。他们兄妹二人关系似乎不错,暗地里把这人看好。” “是,属下知道了。” 平乐二十九年,正月十七日夜,佑章帝突然呕了一口鲜血,人也陷入昏迷。太医院的人守在寝宫内寸步不离。 太后娘娘带着后宫各位娘娘在佛堂念经祈福,而皇子公主们则全都跪在寝宫外。 一直到深夜,佑章帝才缓缓转醒,不知怎么突然生出几分力气,一把抓住一旁张得远的手腕,哑声道:“替朕宣许阁老。” 第220章 遗诏 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点点雪花,不张扬,不肆意,带着几分温柔。 三朝元老许松之和一众肱骨大臣候在殿外,面色凝重。 前两日他刚刚得知大皇子的所作所为,也在第一时间和佑章帝进行了密谈。君臣二人都以为他们还有时间,至少不会这么快,没想到不过两日,就已经到了必须做决定的时候。 许松之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梁国公赵玄。 沉吟片刻朝对方走去,轻咳一声,开口道:“国公,老夫有些事想请教你。” 赵玄收回思绪,有些受宠若惊道:“许老客气了,有什么您尽管问。” 许松之看了眼四周,随即低声道:“不知国公对如今的西南边境是何看法?他们是不是有卷土重来之势?” 赵玄面色一凛,静静看了看眼前的许阁老,问道:“许老怎么在这个时候问这些?” 许松之目露精光,“你我都是大宁的重臣,一辈子为了大宁勤勤恳恳。现如今陛下恐怕是……那新帝的人选就是重中之重,关乎着大宁的千秋大业。” “可老夫前些日子知道些事情,现在心里很是不安。若是此时陈国或者西夷出兵……” 他话没说完,但赵玄早已从自己儿子那儿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只是沉默看着许松之,半晌才道:“陈国现在的国君是丽妃娘娘的亲哥哥,此人心狠手辣,绝不好对付。” 他并未直接言明陈国是否会出兵,但许松之已经听出其意。 而就在这时,殿内突然有宫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尖利的声音响起,“快,陛下召见许阁老。” 众人将目光移到许松之身上,许松之怔愣之后连忙跟着宫人往里走。 此时大家也都明白,这一进去会发生何事。 ………… 殿内。 佑章帝微闭着眼斜靠在龙榻上,身穿一件明黄的中衣,外面盖着云龙纹锦被和一层雪貂腋绒。 许松之神色微怔,面露哀伤,大宁的帝王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突然,略显苍老无力的声音说道:“许老,你来了。” 许松之回过神来,跪伏在地,“陛下,老臣在。” 佑章帝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床前之人,颤声道:“许老,你看着朕,陪着朕,守着朕这么多年,如今……” “陛下……” 许松之整个人往前跪伏几步,耸动着肩膀哽咽出声。 佑章帝哀叹一声,“去吧,研墨,替朕执笔,朕要……立储。” 张得远和李永福候在一旁,额间沁出丝丝冷汗,二人一同见证了大宁史上又一次权力的更迭。 很快殿外众人就听见殿内传来几声凄惨的悲鸣声。 而后就见大太监张得远从里面连滚带爬跑了出来,然后从阶梯上一滚而下。 赵玄等人立刻围了上去,还未开口,便听他口中呢喃道:“陛下……驾崩了。” 跪在殿外的众位皇子皇女,以及各位重臣全都一拥而入,哭声震天。 ………… 雪越下越大,风刃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 整个皇宫灯火通明。 此时,佑章帝的寝宫内跪满了嫔妃宗亲以及几位重臣。 大太监张得远站在殿前,高声宣读遗诏。 “……朕传位于皇四子,命他即刻登基。尔内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辅弼,保乂大宁!”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魏朗晏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怒道:“这遗诏是假的!” 张得远低声喝道:“大殿下慎言!此遗诏乃是先帝口述,许阁老执笔,老奴和李公公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何来作假一说?” 魏朗晏冷哼一声,这城门早已封锁,宫内也已戒严,有遗诏又如何? 他转头看向角落里的白一州,冲对方使了眼色。 白一州正要动作,却有人到他耳边低语几句,他顿时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来人,低喝道:“宋卓,你背叛我?” 宋卓没有出声,只是冷冷看着他。 也是这时,人群中有人哭着喊道:“臣,内阁首辅许松之,谨遵陛下遗诏!” 继而转身朝着魏朗月跪拜道:“老臣叩请殿下早登大位,以安社稷!” 梁国公赵玄也径直起身走到魏朗月身前跪下,高声道:“臣梁国公赵玄,恭请殿下早登大位,以安社稷!” 此话一出,剩下的几位大臣对视一眼,也纷纷开口,朗声道:“臣等恭请殿下早登大位,以安社稷!” “你,你们……”魏朗晏颤抖着手指着众人,随即又看向白一州。但白一州只是冲他摇摇头,他便知情况有变,而后身子一软踉跄着摔倒在地。 魏朗月缓缓起身,背对着众人,面朝佑章帝的遗体,良久才哑声道:“儿臣……绝不负父皇在天之灵!” ………… 平乐二十九年,正月十七日夜,佑章帝驾崩。 京城内外钟楼,鼓楼鸣钟三万杵。全城禁屠宰,禁婚嫁歌舞四十九日。 一夜之间,商铺撤下红灯笼,改挂白布。 天下缟素,万民哀痛。 而秦烟年得到消息时刚刚回到晚州城。 此时已是正月二十一,她茫然望向京城的方向。 按原书中所写,这位四皇子也不是最终的胜利者,他也不过在这皇位上待了不到一年。 马车停在沈家门前。 春兰刚扶着人从马车上下来,罗姨娘便迎了上来,红着眼眶道:“尔尔回来了。” 秦烟年颤声道:“罗姨娘。” “回来就好,你外祖母她……”罗姨娘说着便用帕子拭了拭泪,半晌才缓声道:“先进去吧。你舅舅和你三表哥都不在府上,晚些时候等他们回来了,再来看你。” “到了明日,我们再一起去祖茔祭拜老夫人。” 在路上时,秦烟年就收到信,说是老夫人已经出殡。因为要和早已过世的沈老爷合葬,风水先生算了好几个日子,若是这次不出殡,就要等到几个月后,所以沈家众人商议一番后还是决定早日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 秦烟年知道古人非常相信这些东西,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此时也只是点点头,跟着人往府里走。 第221章 陈国出兵 平乐二十九年,正月二十八,西南边境传来战报,陈国发兵攻打雾盐城。 两日后,雾盐城失守。 消息传回京城,震惊朝野。 刚刚登基的新帝魏朗月下旨,命梁国公赵玄率十万大军前往西南边境抗击外敌。 而此时月明殿里的丽妃娘娘正装扮成宫女的模样,偷偷溜出皇宫。 看着跨出宫门的背影,李福勇低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小太监李年在他身旁躬身道:“师父放心,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发现。” 说罢又轻声问道:“只是小的不知,师父为什么要帮丽妃娘娘逃出宫去。” 若不是有师父在后面为丽妃打点,她自以为精妙的出宫计划,早就被人发现了。 李福勇转头看他一眼,平静道:“小李子,这宫里的事,不该问的就别问,不然这脖子上的脑袋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李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脸色一白,颤声道:“小李子知错了,谢师父提点。” 李福勇没再看他,转而又看了一眼宫门外,半晌才道:“走吧。” “是。” 而后两人转身往宫里走去。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驾崩,他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御前内监也不知道还能干多久。 不过听主子的意思,新帝应该暂时不会动他。 ………… 国公府。 “主子。” 孟元三从外面风风火火进来,口中急道:“丽妃已经出宫了。” 赵祁昀一顿,放下手中的笔,问道:“魏朗风呢?” “仍在七皇子府。卫书带着人一直看着的。”孟元三双眼发亮,“您说这丽妃是不是马上就要和魏朗风汇合了?” 赵祁昀眯了眯眼,“不一定。吕进的人至今没有现身,很有可能他们会分头行动。而且,魏朗风此人并不一定会选择离开大宁。” 话音刚落,风青也从外面进来,抬眼看向赵祁昀,沉声道:“主子,吕进的人出动了。” 他们之所以帮助丽妃从宫中逃出,就是为了引出吕进安插在京中的人手,以便一网打尽。 “主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孟元三目光灼灼,落在自己主子脸上。 赵祁昀手指点了点桌面,“不急。魏朗风还没动,他才是关键。丽妃今晚肯定会想办法和他见面,他们不管是分开行动还是一起,或者谁留谁走,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风青此时也道:“的确没有必要心急这一时半刻。” “而且,主子也不仅仅是为了吕进留在京中的人手吧。如果只是为了这些人,应该还不值得主子如此大费周章。” 赵祁昀突然勾唇一笑,“风青果然聪明。陈国出兵,领兵之人正是吕进,而吕进此人对丽妃情根深种。你们说我们要是拿下丽妃,吕进会如何?” 若是这丽妃一直待在宫中安分守己,即使陈国出兵,她和魏朗风身份尴尬,朝廷为了所谓的面子,也不会真的拿他们母子怎么样。 可若是他们自己先行想要逃跑,被他们抓住,那就是叛国。 叛国之人即使被千刀万剐也无不可。 第222章 丽太妃 “陛下,李公公求见。” 魏朗月的话还没说完,便有宫人进来禀报。 他脸色一变,有些不悦,问道:“哪个李公公?” 宫人躬身道:“是先帝爷身边的李福勇李公公,他说有急事禀报。” 因魏朗月初登大位,宫中几位大太监,除了张得远自请去为先帝守陵,其他几人都还各司其职,并未更换。 只是这几日他身边伺候的都是自己人。 所以一时之间没想起哪儿来的李公公。 现在听宫人提醒,才记起这位李公公就是后来一直陪在先帝身边的大红人。 “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后,李福勇匆匆忙忙从殿外进来,恭敬跪伏到地上,口呼万岁。 “行了。”魏朗月不耐烦地挥挥手,“有什么急事快说?” 李福勇故作为难,看了一眼垂首站在角落的赵祁昀,吞吞吐吐半天没有出声。 魏朗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想着自己刚刚和人缓和关系,便缓缓说道:“世子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是。”李福勇这才慌忙道:“陛下,月明殿的丽太妃不见了。” 魏朗月身子一顿,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李福勇抬手抹了把冷汗,战战兢兢道:“奴才有个对食叫珠儿,是丽太妃宫里的宫女。今日,她来看奴才时突然提到,说丽太妃将自己关在房里要为先帝祈福三日,只留了一个贴身宫女随身伺候,不许其他人打扰。” “奴才当时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怕出什么岔子,所以跟着珠儿去了月明殿。哪知到了殿里,却发现丽太妃根本没在房里,屋内只有一个宫女。” 魏朗月坐直身子,冷声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李福勇指尖紧紧抠进掌心,稳住心神,回道:“后来奴才将那宫女严加审问才知,丽太妃之前让她准备了一套宫女的衣服,在今天天一亮就换上衣服出宫了。” 他一说完就将头死死抵在地板上,不敢动弹。 一旁的赵祁昀神色不变,静静等着魏朗月的反应。 李福勇这个时候前来禀报丽太妃一事自然是他的授意,虽说丽太妃逃出宫迟早会被人发现,但他必须保证自己在场。 因为他要让魏朗月亲自开口求他处理此事。 魏朗月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结果,反应过来后,怒道:“简直荒唐!丽太妃为什么要逃出宫去?” 先帝去世,除了没有之女的嫔妃殉葬以外,其他各宫娘娘全都得到了应有的妥善安排。甚至几位品级高的娘娘连宫殿都没更换。 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想不通丽太妃为何要这么做。 可是突然间,他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赵祁昀。 赵祁昀抬眸,轻声道:“陛下应该已经想到了。” “的确,朕差点忘了,这位丽太妃可是陈国人。”魏朗月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冲李福勇冷声道:“封锁消息,看好月明殿的人。” 李福勇忙应声,“是,奴才遵命。” 说罢就起身慢慢退出大殿。 等人走了,魏朗月身子往后一靠,嘲讽道:“没想到她竟然还想着回陈国。” 随即又想到什么,就要出声叫人,却被赵祁昀拦住。 “陛下是否想让人去七皇子府上?” 魏朗月蹙眉,“当然。丽太妃出宫必然会去找他,没准儿这一切都是陈国计划好的,就是想将他们二人接回国。” “正是如此,陛下才不能打草惊蛇。”赵祁昀声音平静,”如果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那京城里必然有接应。刚刚陛下已经吩咐李公公封锁消息,那他们很有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毕竟,若不是因为恰巧那位珠儿是李公公的对食,再加上公公心细,恐怕丽太妃的事一时还没被人发现。” 魏朗月此时也冷静下来,沉吟片刻,问道:“世子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按兵不动,暗地里监视七皇子府,最后来个一网打尽?” “正是。”赵祁昀点点头,随即似笑非笑,道:“陛下难道就没想过陈国出兵的时机太巧了吗?几乎是在先帝驾崩时就立刻发兵了。” “细想的确太过蹊跷。看来,这陈国这么多年没少在大宁安插探子。”魏朗月手指轻轻敲了敲书案,又颇有深意地看向赵祁昀,问道:“世子可愿替朕分忧?” 其实这事他身边能办的人也不少,但七皇子和丽太妃跟他的关系太过特殊,如果他的人处理此事,不管结果如何都有可能落人口实。 所以现在他需要一个在外人看来跟他毫无关系,但又能切实替他处理此事的人。 而赵祁昀实在太合适不过。 赵祁昀目光微垂,往前走了两步,躬身道:“微臣领命。” 魏朗月眉头一松,道:“好,那此事就交予爱卿了。只是晚州那边……” 赵祁昀语气和缓,“臣会派人去接她,陛下不必忧心。” 其实早在几日前他就已经接到秦烟年的消息,人已经在回程的路上,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等她回来时,京城这边的事也正好处理完毕。 ………… 当天夜半,暗卫敲响赵祁昀的房间。 片刻后,房门打开。 赵祁昀披着外衣倚在门前,问道:“怎么了?” 暗卫垂首回道:“七皇子刚刚和丽太妃见面了。只是二人发生了争执,七皇子似乎并不想离开京城。” 这倒在赵祁昀的预料之中,因为魏朗风的身份比丽太妃更尴尬,他的身体里流着大宁皇室的血。如果就这么回到陈国,他更难以自处。 留在京中反而更好,也许还能当个闲散王爷。 只可惜丽太妃还是被吕进的花言巧语所骗,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魏朗风。 “我们的人在做什么?” 沉默片刻,赵祁昀淡淡问道。 “属下离开时,先生正吩咐人动手。” 暗卫口中的先生指的是风青。 “知道了。”赵祁昀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 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吕进在战场上得知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被抓时是什么表情。 那一定很有意思。 第223章 夫人跟我走一趟吧 天未亮,赵祁昀再次被敲门声吵醒。 睁开眼睛,有些烦躁地翻身坐起。 打开房门后才发现几个属下全都守在门外。 “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声音黯哑,带着几分被人吵醒的怒气,转身朝屋里走去。 风青等人对视一眼,而后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 之后暗卫便将房门关上。 赵祁昀坐到桌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一口饮尽。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往下,刹那间就让人清醒过来。 漫不经心扫了屋内几人一眼,直接点名道:“风青你说,事情出了什么岔子?” 风青抬步站到屋子中央,声音涩然道:“魏朗风跑了。” “呵。”冷笑一声,赵祁昀语气森然,“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魏朗风都抓不住,是不是我平日里太过放纵你们?” 他其实很少发火,就像他所说,他平时给了他们足够多的自主权。 孟元三和卫书听到他的话,立刻单膝下跪,背脊绷得笔直,哑着声音道:“是属下办事不利,求主子责罚。” “你们二人待会儿下去各领二十大板。” “是。” 这件事主要是他们二人在负责,现在出了纰漏,自然要当全责。 此后,赵祁昀叹了口气,视线落到桌面,良久才问道:“丽太妃呢?” “按主子的吩咐关在偏院,严加看管着。”风青沉声回道。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赵祁昀沉默着没有说话。 风青悄悄看了他一眼,而后小心道:“主子觉得魏朗风是会直接前往陈国,还是会找机会回来救丽太妃?” 赵祁昀目光淡漠扫过风青,“我若是他就会直接离开。如果回城救人,一是他已经没有援兵,二是就算把人救走,恐怕也没有办法离开京城了。” 到时候京城各个城门肯定会戒严,他们想要出去就太难了。 这次魏朗风能够顺利逃出京城,除了风青他们轻敌,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魏朗月希望他们低调处理此事。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主子,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追……” 卫书抬头,有些心虚问道。他跟在主子身边最久,这次没把事情办好,心里既有愧疚也有不甘心。若不是陈国那些细作太过阴险,他们也不会失败。 赵祁昀摇摇头,“不用了。” 毕竟能够影响吕进的是丽太妃,而且让魏朗风回到陈国,丽太妃的作用就更大了。 半晌,赵祁昀再次将目光落到几人身上,叮嘱道:“看好丽太妃,接下来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差错。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连她也看不住,你们也不必回来了,外面随便找条河跳了吧。” 几人瞬间冷汗滴落,但是也松了口气,刚刚有一瞬间他们真怕主子就这么杀了他们。 ………… 奉县是从晚州回京城的必经地。 这里虽然只是个县城,但因地理位置优越,很是繁华。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缓缓进入城里。 马车周围跟着十数匹骏马,上面全是身穿黑色劲装,一脸冷漠的男人。 马车内宽敞无比,再加上已经进了城,道路平坦,车速也不快,秦烟年伸了一个懒腰,呢喃道:“总算舒服些了。” 春兰端了一杯百花露递给她,“姑娘喝一口吧,待会儿到了客栈,奴婢再为您好好揉揉身子。” “嗯。”秦烟年轻轻应了声。 她这次回沈家也没多待,祭拜过沈老夫人后,便张罗着回京了。 沈老夫人一死,她和沈家便没了什么牵绊。倒是离开时,罗姨娘又给了她一笔银子傍身。 她其实能理解对方的做法。 沈家现在真正当家的人已经不是沈观而是沈延,也就是沈家三公子,罗姨娘的亲儿子。他们母子二人都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赚钱,而她身为赵祁昀的夫人,罗姨娘给她银子,也不算给了外人。 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在巴结讨好她。 这时,马车渐渐停下。 一炷香后,十一在车外说道:“夫人,客栈已经找好了。” “好,知道了。” 她应了一声,便由着春兰替她穿好斗篷,戴好帽子,又将一个手炉递给她,才缓缓下了马车。 青石客栈就开在奉县最热闹的东市街上。 傍晚时分正是人多的时候,整个大堂坐得满满当当,一眼望去全是高谈阔论的食客和旅客。 秦烟年跟着十一他们往里走,这么一群人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堂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一开始是被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吓住,但很快注意力又落到中间那人身上。 那是一个长相清艳无双的女子,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里面穿着软银轻罗的绣花锦袍,行动间流光溢彩。看样子倒像是外地来的,只是这排场属实有些大,比县里的首富家还要张扬。 十一上前,对着店小二道:“刚刚让你准备的房间怎么样了?” 店小二连忙说道:“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楼上,我这就带各位上去。” 十一转头看向秦烟年,秦烟年点点头,然后一群人跟着店小二往楼上走。 这时,大堂里的人才又渐渐恢复人声。 ………… 秦烟年住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听说是客栈的贵宾房,平日里住的人少,收拾的也干净。 她对此倒没什么感觉,毕竟之前跟着赵祁昀,连野外都住过了。 “夫人,您要的热水来了。” 忽然房门被敲响,店小二在门外说道。 房门打开,春兰招呼人把热水送进屋,然后才伺候秦烟年洗漱。 “姑娘待会儿想吃点什么?” 春兰一边替秦烟年揉肩,一边轻声问道。 秦烟年闭着眼睛,隔了片刻才回道:“我今日在马车上吃太多了,现在没什么胃口。不若让他们准备些牛乳吧,我随便喝点暖暖肚子。” “是,那奴婢一会儿去吩咐。” 晚上,春兰按例留在房里值守,门口也有两个暗卫守着。 但是秦烟年却莫名在半夜醒来,正想叫人,就发现有人停在自己床前,用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冷声道:“夫人跟我走一趟吧。” 第224章 这位大哥,我们是不是见过 秦烟年第一反应就是大叫,结果还没出声,脖颈间就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男人察觉到她的意图,将匕首往下压了几分,刀口锋利,直接划破了她柔嫩的肌肤。 “夫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这匕首可不长眼。” “我……”秦烟年心里发慌,狠狠用力咬了下唇一口,才借着疼痛冷静下来,颤颤巍巍道:“大哥,你若只是求财,我可以给你,多少都行。” 她一边平复情绪,一边偷偷打量屋子。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了,这人应该就是从窗外进来的,那春兰呢? 春兰她……心里正焦急,结果一转眼就看见春兰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把我的丫鬟……” 话刚出口,她便一阵头昏,然后控制不住地陷入黑暗。 妈的,卑鄙无耻,下流! 意识消失的那一刻,秦烟年脑海里跳出一大堆国骂。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一张板床上。 周围都是破败不堪的家具,就连身上盖得棉絮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味儿。 但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昏迷之前的种种,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本想翻身从床上跳起,结果身子一软,直接摔到地上,还把床前那把已经快要散架的椅子撞翻了。 哐当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随即,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看来夫人是醒了。” 秦烟年用手臂撑住地面慢慢坐起,心中虽然懊恼,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诚恳。 “这位大哥,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 “呵。”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半蹲到她身前,缓缓道:“那夫人就仔细看看,还认不认识我。” 突然凑近的脸吓了秦烟年一跳,她干笑两声往后移开自己的头,但眼睛却死死盯着对方。 真的好熟悉,这人的身形还有声音都很熟悉,但偏偏这张脸,她却毫无印象。 他到底为什么绑她? 肯定不会是为了钱,不然在客栈时这人不会只将她带走,要知道她的枕边还放着大量银票。 那是想要她的命? 应该也不对,要杀她在客栈就会动手,不用大费周章带出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男人已经站直身子,冲着门外喊道:“进来。” 很快又从外面进来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男人。 “动作快点。” “是。” 秦烟年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但下一秒,那个麻子脸的男人就将手伸到了她脸上。 她忍不住惊恐道:“你要干什么?” 麻子平静道:“只是帮夫人换张脸。” 秦烟年中了软筋散,浑身无力,即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无济于事,只能任人摆布。 她不知道这麻子在她脸上涂抹了什么,总之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对他身后的男人说道:“殿下,弄好了。” 殿下? 殿下! 这两个字就像一道惊雷炸在秦烟年耳边。 她战战兢兢道:“你是……魏朗风?” “夫人终于记起了。” 魏朗风抬步过来,对着秦烟年的脸仔细打量一番,露出惊叹的神色,随即吩咐道:“拿面镜子给夫人看看。” 秦烟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人竟然真的是魏朗风,可是他的脸明明就完全不一样。 而此时,麻子已经将一面镜子举到秦烟年面前,秦烟年看着镜中人,哑口无言。 这人哪里还和自己有半分相像之处,明明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平凡至极。 心里一沉,很快就明白过来,这麻子跟风青一样,都会一手厉害的易容术。 那魏朗风的面容有所改变也就不难理解了。 接着她便听对方冷声道:“通知他们,我们立刻回京。” “殿下,万万不可啊。” 麻子上前拦住人,劝道:“殿下,京城现在肯定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您回去。我们现在应该立刻启程回陈国,然后再想办法把丽长公主救出来。” 砰! 魏朗风一脚踢飞倒在地上的椅子。 秦烟年吓得浑身一颤,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下一瞬,他便将目光落到她身上,而后对麻子道:“天快亮了,出发吧。” 麻子松了口气,知道这是把人劝住了,忙应道:“是。” 之后便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娘进来帮秦烟年换了衣服,不仅如此,还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首饰。 半个时辰后,她被这个大娘扶上了一辆马车。 秦烟年欲哭无泪。 她记得书中,明明魏朗风和丽妃娘娘最后都被男主抓住了,而且丽妃还被他拉到阵前,当着陈国人的面千刀万剐。 为什么现在魏朗风会逃脱啊? ………… “我肚子痛。”秦烟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小声说道。 但魏朗风只是用手掀开帘子看向马车外,根本没有理她。 他们现在停在官道上的一个茶铺边,魏朗风的人在下面买吃的。 “我说我肚子痛。”见人没有反应,她不由地加大音量。 这时魏朗风终于回过头来看向她,阴笑道:“夫人这一路不是想喝水就是要拉肚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我劝你少费心思。不然就算我现在不能杀了你,但划破你的脸,或者砍掉你一条胳膊还是可以做到的。” 秦烟年呼吸一滞,稍稍往后移开身子。 心里暗骂一句,疯子。 当初她怎么就没看出这人还是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人。 好在这时,有人在马车外说道:“老爷,后面有人追来了。” 魏朗风冷冷回道:“知道了。” 然后转头对秦烟年道:“下车。” 秦烟年无法,只能从马车上下去,那个帮她换衣服的大娘将她扶到一张桌子前坐好,口中说道:“夫人,您身子不好,小心着些。” 魏朗风也紧挨着她坐下,不仅如此还柔情蜜意地看着她,给她倒水喂她喝茶。 这一套动作下来,在茶铺休息的人都当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片刻后,官道上就传来阵阵马蹄声,不一会儿,一队黑衣人纵马而来,然后齐刷刷停在茶铺外。 茶铺里顿时安静下来,好奇地看向他们。 第225章 夫人被人劫走了 当看清来人是谁时,秦烟年眼睛一亮,只是还来不及说话,便有重力紧紧握住她的腰肢。 秦烟年一惊,想要挣脱,魏朗风却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别动,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是我的刀快还是他们救人的速度快。” 下一瞬,这人又提高音量道:“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语气里尽是体贴与担忧,但只有紧挨着他的秦烟年将他眼中的阴暗冰冷看得一清二楚。 腰被人紧紧锁住,半点不能动弹,秦烟年无奈只得配合,在外人看来就是这位夫人又犯病了。 她根本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抓她,虽然一路已经想尽办法打听,但对方却半点口风也没露出。 一开始,她以为这人抓她是想威胁赵祁昀,可是他们现在却在往陈国走,已经离京城越来越远,那要怎么威胁。 难道是想用她交换丽妃? 先不说赵祁昀这人会不会同意,恐怕朝廷就不会答应。 要知道在书中,大宁就是用丽妃的死刺激了陈国大将军吕进,然后诱敌深入,最后将其射杀。而后,陈军溃不成军,很快就败北。 在这种情况下打交换人质的目的根本不现实。 暗卫们在马上缓缓扫过整个茶铺,然后十一十二从马上跃下,两人先是仔细看了看铺子里的人,面色有些失望。 不过十二还是拿出一张画像询问茶铺老板,“你这两日可有看见过画中女子?” 老板搓着手看了看画像,而后赔着笑脸道:“没有。这女子长得如此美貌,我要是见过肯定不会忘记。” 十二听后转身对十一道:“怎么办?” 十一再次看了一圈周围坐着的客人,然后手一挥,马上的暗卫纷纷下马,然后将茶铺中的客人都强行看了一遍。 刚开始所有人还在看热闹,现在被暗卫一个个拎起来检查,纷纷不满,但却无人敢反对。 等搜到秦烟年处时,她的心猛地一跳,心里疯狂叫道:“看仔细一点啊,我就在这里。” 只可惜,没有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她被魏朗风揽住身子,半个人都靠在对方怀里,没有人瞧见的腰间抵着一根啐了剧毒的银针。 “这位大哥,这是我家夫人,最近染了疾病,正要带她回老家寻医。” 暗卫定定看向眼前这个长相普通的女人,最后挥挥手,让人离开。 秦烟年瞬间就想伸出尔康手…… 救命! ………… 国公府。 “主子,陛下怎么说?” 风青出声问道。 今天一早主子便进宫把已经抓住丽太妃的事告诉新帝。 本来人他们已经抓住好几日,但还是特意把消息瞒了下来。 主要是怕别人起疑。因为他们不仅抓了人还将陈国在京城的细作全都一网打尽,这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 必然是在之前就有所准备。 赵祁昀手指摩挲着腕间的佛珠,淡淡道:“他已经同意我将人带去阵前。” “主子是将丽太妃和吕进的关系告知陛下了吗?” 不然新帝应该不会同意。 要知道丽太妃始终是先帝的宠妃,这么做实在有悖人伦,想必之后朝中也会引起一阵轰动。 赵祁昀点点头,“对。那还要多亏风青你仿得信,不然魏朗月不会这么容易相信。” 他们之前特意找到了吕进的手稿,让风青按着他的笔迹和口吻,模仿了一封吕进写给丽太妃的信。 信上那浓浓的情意让魏朗月震惊,也让他明白抓到丽太妃才是关键,也因此抵消了他对他们放走魏朗风的不满。 “那主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这句话是孟元三问得,“属下愿随主子一起。” “属下也要去!”卫书和风青也跟着一同开口。 赵祁昀抬手敲了敲桌面,示意几人安静,半晌才说道:“京中必须有人留下,我们……” 这时暗卫却突然过来敲门。 赵祁昀神色一凛,虽然知道如果不是事态紧急,他们不会在自己谈事时打搅,但还是冷声道:“什么事?” 暗卫几步进屋,沉声道:“主子,夫人被人劫走了。” 赵祁昀霍然起身,“什么时候?” “两日前的夜晚。我们的人刚刚快马加鞭回来。” 屋内几人全都抬眼看向赵祁昀。 赵祁昀面色难看,抬头揉了揉眉心,“让人进来。” “是。” 很快之前被他派去保护秦烟年的一个暗卫便进了屋子,单膝下跪,挺直脊背,道:“主子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利,才会让夫人被人劫走。” 赵祁昀往前走了两步,一脚将人踢飞。 暗卫抹了把脸又爬起来跪好。 “说!” “那天晚上,因为……” “我不想知道事情怎么发生的,无能不需要借口!”赵祁昀出声打断,重新在座位上坐好。 “是。”暗卫凝目,而后继续说道:“我们的人已经沿途去追,根据线索来看,夫人很有可能是被陈国人带走了。当时留在客栈的残余迷药就是出自陈国。” “主子,会不会是魏朗风?”风青开口,“当时他能逃出京城,也许就是还有人在暗中接应他。” 赵祁昀抬起头来,狭长的眼眸中满是阴郁,“我原以为这人无关紧要,没想到倒是我小瞧了他。” 他本想着把陈国打退即可,至少之前他从未想过赶尽杀绝,只是到了现在,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主子,我们现在立刻派人去拦截,他们应该还在大宁境内。”卫书往前踏出一步,“属下愿意带人去追。” “我们的人无能,不代表别人也无能!” 赵祁昀心里烦躁,来回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半晌才道:“他既然把尔尔带走,就一定会有打算。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我们静静等着即可。” “另外,看好丽太妃,我要她好好活着!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若是陛下要将人带走……我们……”风青有些担忧,他们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他们是无所谓的。人在谁手上都可以,但是现在…… 赵祁昀冷哼一声,“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