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修行废材吗,长生仙族什么鬼?》 第五十八章:法象峰大师兄 正在内院盘坐运炁修行的余安猛然睁开眼,感到一道强大气息逐渐靠近,从灵炁的浑厚程度看来,至少是练气级别的大修。 “汝南已无大修,难不成是紫虚宗来人?” 那道气息已至院外,也不知是何来意。 起身,出门。 来到院外,却见余修锋正与一名身穿紫袍,形似道人的白发老者交谈。 是了。 此人便是神识感受到的那位练气修士。 “在下余安,是汝南余氏家主,不知前辈......”看老道的温和模样,不像是有恶意的,余安缓步上前行礼。 “阁下便是修锋的父亲?果是虎父无犬子,余家主开窍泥丸,天资也算上佳.....” 魏灵朴闻言微滞,旋即自我介绍道: “老朽姓魏名灵朴,汝西紫虚宗法象峰主,如今挪窝来到元阳仙山,窃据了丹元峰,便算是在汝南这地界扎根了。那日在山中偶遇修锋,心中喜甚,今日登门来访,正是为了收徒....” 言语间,魏灵朴略显佝偻的脊背有意挺直了几分,又竭力撑起耷拉的眼皮,仿佛害怕余安看出他精神颓靡寿元将尽,因此不愿让余修锋拜入他门下。 听到是来收徒的,余安心中高兴至极,先前锋儿前去元阳虽说带回了不少往日宗门的功法传承,但无人指引,终究难解其中真要,还需真正入宗拜师才能走得更远,不囿于汝南偏隅之地。 紫虚宗魏灵朴的名号余安也曾有耳闻,据说此人擅符篆,可敕六品箓,一手炼器的本事更是出彩,紫虚宗各峰峰主以及宗主的法器兵器皆由他亲自锤炼而出。 就连昔年元阳宗的箓元峰主慕容长琴都曾慕名前去汝西拜见此人,只求能在符道上精进一二。 可见其术法之精。 如此术法高绝的大修,竟能看上锋儿.... “仙师跋涉而来,先请进院内饮盅茶吧!” 余安面色平静,不谄媚却也不失礼节,抬手请魏灵朴入院详谈。 今日特地褪去了老旧衣衫,换上一身崭新道袍的魏灵朴抚须昂首,迈着四方步随余安进入外院。 二人交谈间,余修锋已将刀鞘炼成,柳锷入鞘,铮铮嗡鸣。 腰挎狭刀,他手按刀柄,也跟着径入外院。 ....... 余安不敢贸然让魏灵朴进入内院,万一他身怀玄妙之法,知晓了那枚珠子的存在,对余家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阻隔在内院与外院之间的防护大阵虽仅是八品,但这座阵法乃是专用来隔绝他人神识感知的。 故此若身前这位练气大修不蓄意以神识钻破阵璧,也丝毫不会感受到其内的气机。 摒退左右,外院中余安、余修锋、魏灵朴三人茶桌围坐。 “敢问魏仙师门下有几名弟子?” 余安给魏灵朴倒上一盏茶,顺带打听打听法象峰一脉的境况,毕竟长子将去求道索学,了解得清楚一些,总无坏处。 “目下只有三名,皆是些不成器的,比不得令子的心性天资。修锋将是老朽所收的最后一名徒儿,也将是我的衣钵传人,老朽这一身本事.....全要靠修锋来承喽!” 魏灵朴言语间一点不掩饰对余修锋的重视,话里话外皆流露出对这位初次开炉便已能凝练八品法器的少年的喜爱。 见余安与余修锋皆是不语,魏灵朴有些急了,他又连忙补充道: “余家主若同意修锋入我门下,老朽虽无甚银钱财物,却带了一道七品破境符以表心诚...” 七品破境符,不可跻跃大境,只适用于练气以下的小境攀升。 他观余安正处于胎息四境玉符轮巅峰,应是久未寻得突破之法。 这道破境符融入灵窍,可霎时生发大量灵炁,继而助力破境,正是余安所亟需的。 余安见状笑了笑,收徒收到他这个份儿上,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起身,恭敬揖礼,道:“做父母的总是望子成龙,在下却只愿修锋能觅得一良师学艺精道,不涉险境足矣....” 余修锋不似父亲那般欲拒还迎,他一脸理所当然地接过破境符,塞入余安怀中,对魏灵朴道: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跪地,三叩首,起身后开口道:“这便启程回山吧!” 魏灵朴愣了愣,还以为余家会趁机敲诈他一笔。 若七品破境符不够看,他还准备忍痛割爱拿出一柄六品法器相献,没想到这就成了? “哈哈哈,好,乖徒儿!” 魏灵朴笑得乐滋滋,又道:“你且去与家人道别,此次回山,约莫得等半年才能回了。” 余修锋却一摆手,侧过头对余安道:“我不愿见到娘哭,爹,你待会进去与她知会一声,孩儿去了!” 说完,挎刀出院。 魏灵朴朝余安行过稽首礼,也辞别而去。 ......... 身法加持下,乐宁元阳顷刻便至。 法象峰,道观前,魏灵朴的三名弟子站作一排,双手置于腹前,神态恭敬。 “修锋,为师来给你介绍,这位名为王腾,是我的大弟子....” 顺着魏灵朴手指的方向望去,是居左的清瘦男子,模样三十来岁。 “修锋见过大师兄!” 魏灵朴接着介绍居中的二徒弟:“张冲虚。” “见过二师兄!” 三徒弟是个大胖子,一脸的横肉,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模样极为憨傻可爱。 没等师父介绍,他自己倒先开口了:“小师弟,我叫刘问,是你的三师兄...” 一一介绍完毕,魏灵朴又清了清嗓子,指向余修锋开口道:“他叫余修锋,首次开炉便能炼出八品法器,是名副其实的炼器天才,往后,你几人得喊他大师兄!” 听到最后一句话,余修锋眼眸一瞪,这老头...这不是玩儿我么? 后来者反而居上位,这三位能服气? 还不得变着花样为难我? 念及此,他连忙道:“师父打住,无论从年纪还是资历境界来看,修锋都无资格做这法象峰的大师兄,我看还是依照原样吧....” 谁料魏灵朴颇不乐意,在他看来,大师兄的位置不在年纪与资历,从来都是能者居之。 这三个不成器的家伙,入法象修习多年,却才仅能炼出九品法器,而余修锋初次开炉便成八品。 这大师兄不给他当给谁当? 这三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乖乖排在后头,若谁敢有意见,借机将他清理出去也未尝不可。 “为师意已决,往后你便是大师兄了,王腾老二,依次排序......” 第五十九章:雷符 丹元峰顶的风景极佳,自高处俯瞰,可见山间清风流动,云海卷拂。 作为法象峰主道场的小小道观便建在山巅,观外有一片以鹅卵石铺就的空地,中央以黑白二色石摆出阴阳鱼的图案。 魏灵朴略懂望气法门,见此方灵气最为郁盛,便令火工道人铺就了这六尺方圆的太极。 在太极图上吐纳修习,可事半功倍进境极快,先前都是王腾、张冲虚、刘问三人每日轮换,三天才能得到上图修习的机会。 余修锋一来,他们便不用再轮换了。 只因偏心的魏灵朴下令,除余修锋之外,旁人不得擅自到太极图上修行,否则便逐出师门。 师兄弟三人虽对魏灵朴这位脾气怪异的师父积怨已深,但好歹宗内每月还会发下二两俗银和各色丹药,又有功法可习,故无论师父如何责骂,他们也只好受着,对此事,更无一人胆敢吭声。 观外的太极图,也就成了余修锋的专属。 入宗修习半月,本就处于养性巅峰的他只感体内灵炁满而外溢,已是到了突破天癸的关头。 盘腿而坐,调息运炁,冲窍,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忽地顿开金绳,丹田紫宫一震,周遭灵炁疯狂涌入身体。 三境天癸轮,成了。 与此同时,正在道观静室内闭目打坐观想的魏灵朴眼眸渐渐张开。 徒弟跻身天癸,作为师父本应高兴才对,但他却心情低落,面色沉沉。 “十四岁的天癸,实在太过耀眼,老朽.....真的不会令明珠蒙尘么?” 魏灵朴虽精于符、器二法,但对于登境一事却很不在行,否则也不会碌碌修行百四十载有余,至今却仍仅是练气五层。 在符箓与炼器二法上,他自信能将余修锋调教为个中翘楚。 但只怕耽搁了这孩子的境界攀升啊。 “寿元还剩下不到二十年,时日无多喽!” 魏灵朴渐渐起身,走向观外的太极图,低语喃喃:“为师会尽快将一身术法传授与你,待你学成,任由你再觅良师,去搏那更高的境界,万莫要在老朽这里埋没了。” 观外。 一身灵炁无处发泄的余修锋拔刀起舞,一柄柳锷挟动风雷,气势磅礴。 见师父魏灵朴来到一旁,他停下动作,持刀揖礼:“师父!” “修锋,破境了?” “嗯。” 余修锋淡淡回应,在他看来,破境只是水到渠成的事,并不值得如何欣喜。 平日里对其他徒弟总是怒容相待的魏灵朴,对待余修锋却是连说话的声音都生怕大了几分,多是轻声细语。 他一双昏黄眸子绽着笑意,低低道:“为师已老态龙钟,相信你也能看出,没有多少年的活头了,此生唯一未了的心愿便是一身术法还未传承下去。” “日后的修习将会艰巨非常,倒是要苦了你。” 余修锋能够听出师父的言外之意,不过便是他时日无多,想在死前让自己将他的一身本领融会贯通,故此免不了要日夜砥砺,兴许也无那么多的时间再去行炁进境。 一头扎进去研习术法,境界啥的统统得先抛在一边。 有取必有舍,幼时镇里的学塾先生便已教过,余修锋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师父勿忧,徒儿能吃苦,定不负您所望.....” 魏灵朴含笑点头,大袖凌空一拂,一支狼豪符笔、一张色金黄不知材质的符纸便浮现在空中。 “符箓一道,本就为我道家所创,先是作厌骇鬼神、驱除病邪之用,后经数代衍生,用途渐广。 寻踪、金光、神行、定神、传音、敕雷、问心、遁形等术符不胜枚举,更有六丁六甲、五行八极等诸多道符。 任重而道远,要学的还多着哩,今日便先从九品术符练起吧。” 将符箓一道的来龙去脉介绍明白,魏灵朴又手捏剑指,一道灵炁打入余修锋的眉心。 余修锋顿感识海内多出一样东西,闭目探识,原来是符箓的图案。 “这便是九品雷符,以寻常朱砂敕画即可。” 魏灵朴一招手,道观内被放置在正殿的朱砂盒便自动飞入他手中。 余修锋缓缓睁眼,拿起符笔,蘸砂,心中观想识海中那道符箓的图案。 行炁,挥毫。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落笔,望了望阴晦的天空,好似并无雷相。 余修锋眉头一皱:“师父,这是未成?” 魏灵朴淡淡摇头:“成与不成为师也不知晓,因为九品雷符所敕引的非是天雷,故而成符之时并不会引发天地雷相。” “至于此符敕画成功与否,你且注炁入内将其纵远去,一试便知!” 余修锋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右手双指捻住雷符,行炁注入,屈指一甩。 那道符箓骤射出去数十丈。 “轰!” 平地起惊雷,响彻山间。 峰顶边缘的几株大树都被炸得摇颤,枝叶漫天。 “看来是成了,不过这声势也太小了些,委实不过瘾!” 余修锋拍了拍手,望向远处的雷爆,瘪瘪嘴道。 魏灵朴则是抚须而笑,九品符法虽并不难以敕画,却好歹有些门槛在。 要求敕符人手稳心细,不容丝毫差错。 余修锋能够一举敕画成功,便代表着他有能够成为符师的潜力,至于在符箓一道上的天赋,还需八品往上的符才能试得出。 “嫌弃雷小?行啊,为师再给你一道八品玄雷符,这可是实打实的天雷,你小子悠着点,可别把我新修的道观给炸毁了....” 魏灵朴再抬手,又是一道符箓浮现在余修锋识海。 这道符箓,图案线条明显复杂不少,余修锋在心中不停捋着此符的敕画走向,却毫无头绪。 不愧是八品玄雷,连看也看不懂了.... 对于徒弟的愕然,魏灵朴并不意外,想当年这道八品玄雷,他可是花了九日才捋清画法,待真正敕画符成,整整耗去十二日光阴。 八品较之九品难上百倍不止,这才哪儿到哪儿? 用心琢磨吧。 “无妨,你且细细钻研,待何时知晓了该如何敕画,便告与为师....” 魏灵朴拍拍余修锋肩膀,转身离去,回观休憩去了。 太极图上,余修锋一人独坐,闭目解析八品玄雷。 第六十章:滚滚天雷 乌升兔落,已是一昼。 法象峰顶,皎月高悬,太极图上,眉头紧皱的余修锋仍旧坐在那里,闭目观想识海中那道八品玄雷符。 经过一日的解析,余修锋在心中模拟了上千次玄雷符的敕画方法,总算是有了些头绪。 “与寻常九品的低阶符箓先画符头再画符脚不同,原来这道八品玄雷符需从符胆起手,撇至符脚,再复转笔锋上挑勾向符腹,最后才是画龙点睛的符头.....” “果不愧是八品,真比九品难上不少。” 趁着心中有了颖悟,余修锋缓缓张眸起身,抬手握笔,点砂,拈纸。 注炁入笔锋,下笔如神,一挥而就。 符纸上的图案线条,已是与识海中那道八品玄雷符一般无二,几无分别了。 但.... 雷呢? 余修锋自信符箓线条勾画得毫无差错,但天地既未生雷相,那便代表着这张符敕画有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余修锋保持着持笔的姿势,开始沉思起来。 先前师父说高阶符箓会涉及到咒语,但八品实在算不上高阶,故而一定不会是咒语的问题。 他又将整个敕符的过程回想了一遍,希望能发现问题所在。 起笔、点砂、注炁、敕画、落笔。 “难道是注炁过多或者过少?” 除此之外,余修锋再也想不出其他原因。 还有师父先前也说过,敕符一事对于最重火候,所谓的火候应该便是指的注入灵炁的多少。 抬眸看向一旁仅剩下三张的金黄色符纸,余修锋低语道: “今日仍有三次机会,三张之内,定要将这八品玄雷给敕出来!” 再拈一张符纸,起笔,点砂.... 落笔。 霎时,天穹一道雷电照耀长空,余修锋抬头望天,却不见期待中的玄雷炸响,反而像是个闷屁一般,嗡嗡两声便再不见动静了。 很显然,这是又敕画失败了。 不过较之方才的第一符已是精进不少,至少此次能引出天地雷相,算是更加接近了。 接下来只需要凭心中所感不断控制注炁的多少,便能功成。 余修锋深呼一口气,三度起笔、点砂、勾画.... 此时夜阑人静,法象峰顶唯有夏蝉嗡鸣,夜鸟低吟。 道观内,魏灵朴所在的静室中,却是鼾声如雷。 这位符器双绝的练气大修正在梦会周公。 忽一声惊雷乍响,他惊坐而起,拍了拍胸口,骂道: “娘嘞,这时候来打雷下雨,岂非天公蓄意不让老朽睡个安稳觉?” 魏灵朴已百六十岁有余,虽说是练气五层的大修,但也相当于凡人的七八十岁,算得上是古稀垂暮。 人越老,觉越少。 特别是魏灵朴这种身肩传承大任,成天心事重重的老朽,更是难得睡上一个好觉了。 今夜既醒,便绝无可能再睡着了。 “罢了,且打坐观想吧。” 魏灵朴轻叹一口气,神色疲惫,开始盘腿而坐,合目行炁。 “轰!!” 又一声雷耳畔炸响。 他皓眉一蹙,掐指筹算起来,旋即啧啧两声:“不对啊...这两日分明不该有雨,干雷也应在冬季才对。” “难不成是修锋那小子....” 思忖一番,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魏灵朴苦笑摇头:“一日之间敕成八品玄雷?荒谬!” 昔日他可整整用了十二日,才将这道玄雷符敕成,就这,师父还夸赞他天资过人,禀赋超群呢。 一日成符? 还是做春秋大梦来得实在些。 被这两声惊雷扰乱,已没了打坐观想心思的魏灵朴渐渐起身,打算到外头吹吹风。 推开门,却见观外火光冲天,热浪蒸腾。 两旁,三名同样被雷惊醒的弟子睡眼惺忪,忽抬眸,见到观外的滚滚浓烟,一下子急了起来,皆是朝魏灵朴喊道: “师父,方才惊雷作响,这怕是生了天火了!” 旋即各自掐诀,使身法而出,纷纷从腰间掏出符纸,敕画祈雨符,求天公降水灭火。 来到观外,却见刚入宗不久的小师...不,大师兄正站在熊熊火焰之中,不断挥刀灭火。 “这火多半就是他放的,快去请师父来!” “让他好生看看,那余修锋分明就是养不熟的狗,亏师父对他那么好,他竟纵火烧山,想毁了咱们法象峰!” 王腾被这新来的毛头娃娃抢了大师兄的位置,心中本就积怨颇深,这次逮着机会,还不趁机添油加醋大作文章? 本为二师兄的张冲虚倒不在意这些,不过要他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喊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大师兄,却也委实有些为难。 虽不至于去蓄意刁难,但若有人想找那小子的麻烦,他也绝不会多管闲事。 见师父久久未出,浸淫胎息天癸多年的王腾恶向胆边生。 反正眼下混乱不堪,趁着师父不注意,倒可以给这小子一点教训,免得整日听咱们喊他大师兄,便真把自己当根儿葱了! 念及此,王腾抬手,敕一道九品雷符甩向余修峰。 引发山巅大火,心中焦灼万分正着急挥出太一剑意扑灭火焰的余修锋不曾注意,被那道九品雷符撞在腰间。 “轰...” 九品雷符虽仅是炁凝雷,远比不上天雷来得气势磅礴。 但若无防备,被结实炸在身上,也是能将人轰得丹田震荡,炁脉絮乱的。 只见余修锋身形倒飞,被炸出五丈之远,狠狠摔在一片雷火之中。 他吐一口血,起身,凝炁护体,低骂一声: “好歹同门一场,我余修锋又未曾主动招惹于你,你个驴入的竟用雷符招待我?” 擦去嘴角血液,他眼眸一凝,从腰间掏出最后一张金黄符纸。 起笔、点砂、敕画..... “九天玄雷,急急如律令!” “给我落!” 黑云弥漫的天穹乍开道道裂缝,雷光大放,好似天公吐火,龙王施鞭! 紧接着一声霆霓撼山动岳,天上层云卷动呈漩涡状。 中心,一座缠绕着银蛇的粗壮雷柱疾速下坠,径朝法象峰顶的小小道观砸来。 丝毫未意识到危险的王腾倏然望向天空,眼眸骤紧,“这是八品玄雷,整座山中除了师父无人能敕,难道师父出手了?” 直到发觉那道雷柱像是直奔自己而来,王腾才反应过来,使身法欲逃,却终究快不过雷电。 玄雷直落,纵然王腾胎息天癸仙人之姿,也是触则成灰,当场身死道消。 滚滚天雷,其威汹汹。 观内,魏灵朴掀髯仰天长笑: “得此一徒,吾道可兴!” 第六十一章:太阳正炁 眼看着王腾被天雷轰作齑尘,一旁的张冲虚与刘问汗毛竖立,被骇得一身冷汗。 恰又见前方滚滚雷火之中,嘴角带血的余修锋缓步走出,眼神极冷。 他手按腰间刀柄,双眸微眯,淡淡朝满脸惊愕的两位同门开口道: “二位若同样看不惯修锋,可光明正大来战上一场,千万莫要学那王腾小儿暗箭伤人,否则下场不会比他好到哪儿去。” 张冲虚视线落在余修锋腰间的符笔上,心中诧然。 听这语气,难不成方才的八品玄雷,正是这名才入峰不到十日的毛头小子敕的? 不可能,他张冲虚苦研八品半年之久,至今仍无颖悟,他不过刚跻身天癸,纵然禀赋高绝,也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成功敕画出八品玄雷。 但方才王腾的惨状他看在眼里,虽不大相信那道天雷就是余修锋敕引,却也没必要与之结仇,毕竟师父那老头子对此人极为重视。 念及此,他上前两步拱手道:“修锋,我对你并无意见,那王腾背后偷袭,委实是小人行径,死不足惜。” 刘问生得憨傻,听见余修锋如此说,便以为是想要找他切磋,他挠头傻笑道: “大..大师兄,刘问学艺不精,不敢逞能,还请大师兄放过。” 余修锋挑挑眉,心中有些无语。 一个诈善的伪君子,一个愚蒙的真痴儿。 还有个乘人不备的腌臜客。 都收的些什么徒弟? 怪不得整天念叨衣钵无传。 未与二位同门计较,余修锋一踏掠向观内,来到师父魏灵朴身前,揖礼道: “王腾欲行不轨,徒儿....” 紫虚宗门规有言:残杀同门者,废修为,除宗籍,永不再录。 但今日杀王腾乃是他出手在先,故而余修锋开口解释,想争取宽宥。 谁料魏灵朴却笑着摆了摆手,道:“杀,杀得好,那小儿生有反骨,老朽早便想将他逐出师门,奈何一直未寻到合适的时机,故此杀了便杀了吧。” 观外雷火高涨,若再不出手止住火势任由其蔓延,恐怕整座山头都要沦为一片荒芜。 魏灵朴倏然拔地升空,在法象峰顶虚立,大袖飘摇。 敕符大笔陡然而现,他抬起干枯的手臂握笔,凝诀行炁,凌空划动。 金光大绽,继而凝符,一道‘阴阳水符’刹那敕成。 山间霎时狂风大作,急雨如泼。 阵阵雷火顷刻而灭。 魏灵朴飘然而返,落在余修锋身前,轻声道:“此乃阴阳水符,属求雨符箓一类,九品,为师这便将符样传给你。” 说完,指尖析炁点入余修锋眉心,又道: “还有一道八品符,名曰‘遁形符’,玄雷为攻,这遁形便为避,往后若遇上打不过的修士,这便是保命的手段。” “你且细细体会,不必心急。” 言罢,径回静室。 余修锋站在雨中,闭目凝神,只见识海内多出两道符样。 “遁形符,好似较之玄雷符更为复杂?” ....... 乐宁,余家宅院。 大日耀灼,余修巍一如往日,正在院外站‘混元桩’。 父亲前去帮助那赵离伯父把守矿脉去了,家中族兵也带去了不少,如今无人来往扰乱,余修巍顿觉心中清净,站起桩来的效用似也更佳几分。 混元桩,夺天地正炁入己身,凝于泥丸,继而炼化。 所谓天地正炁,分为太阴、太阳。 余修巍之所以专选每日白昼,日轮炽盛的时候来到院外站桩,自是因其选择的乃是太阳正炁。 算算日子,这混元桩练了也有小半年了,余修巍每日吸纳太阳正炁,只感眉心泥丸时刻灼热,似有一枚火丹在内。 “今日便将泥丸窍之内的太阳正炁炼化了吧,应是能一举跻身应真了!” 余修巍运先天炁至泥丸,以先天炁催动其内的太阳正炁。 泥丸霎时沸腾起来,太阳正炁奔腾流转不休,阵阵灼痛传来。 强忍痛感,余修巍继续保持站桩姿势,如此持续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只听头颅内咔咔作响,泥丸窍穴似被先天正炁撑大了不少,可以容纳的灵炁更多。 与此同时,他的先天炁与太阳正炁彻底融为一体。 收桩,立在院外,余修巍缓缓抬手,金色炁芒吞吐一尺三寸。 “呼~入应真了,总算是真正成为修士了!” 他长舒一口气,久经大日暴晒却仍旧白皙如玉的小脸上绽放出满意笑容。 往日父亲曾言,应真者,炁出一寸。 余修巍看着在指尖吞吐的金色炁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初入应真却能出一尺三寸的炁。 待父亲归来,还需问上一问,万一是修行上出了什么岔子,这可是影响往后道途的大事,马虎不得。 今日跻身应真,半年来的苦苦砥砺终于见了成效,余修巍决定让自己休憩一日,原本仍需再站两炷香的时间,索性不站了。 盛夏溪边多虾蟹,娘亲近日又学他那般不思茶饭,肚里还怀着弟弟,不吃饭怎行? 且去溪边捉些虾蟹,再让两位做饭的老妈子弄些可口的给娘亲吃。 水边长大的孩子,好似生来就会捕鱼捉虾。 余修巍也不例外,他提着竹篓,才沿着溪边溯上去半里路,篓中已装有两只肥美的夏青蟹。 清泉溪广而浅,溪水内布满了湿滑长满水苔的鹅卵石。 余修巍卷起裤管,淌入水中,搬起石块,又收获几只三寸长短浑身透亮的明虾。 跻身应真之后,他的目力好似清明不少,出手的速度也更快,虽然才年仅五六岁,但捉些虾蟹已是信手拈来了。 整整一个下午,收获满满。 约莫有三五斤青蟹,一斤左右的明虾。 提着竹篓正准备返身而回,抬眸却见溪边岸上有名额戴兽角,颈悬骨链,一脸横髯的黝黑大汉,看上去似是未经开化的蛮人。 “五岁的修士,你小子可是姓余?” 那汉子应是在溪边观察了余修巍很久,他沉声问道。 余修巍顿觉此人面相凶恶,似是来者不善,但也并未慌乱,他立在溪中反问道:“你与那余家有仇?” “你个狡猾的娃娃,却来套爷爷的话。” 额戴兽角的汉子嗤笑一声,不再废话,脚尖一点,掠向溪中,抓起余修巍的脖领,朝青莽方向而去。 第六十二章:癝君 青莽山,居玄汝之极南,物产甚丰,其间遍布大兽,灵植,矿脉。 有蛮族名曰癝君,不下三千之众,世代蛰伏山间,深居简出。 冠兽角,悬骨链,耕种狩猎,穴居野处。 是夜。 山风吹拂,山谷间燃着几处篝火,有癝君族人围在火旁,炙烤今日捕猎的新鲜兽肉。 “大祭司此次走出青莽,不知能否成功带回那乐宁镇的余家次子。” “放心吧,听闻外头遭逢大难,原本尚有数名练气大修如今也死绝了,咱们大祭司练气一层的修为,已是无人可敌,必定将那余家次子成功带回!” “白龙杖之上的龙头珠,也会很快找回的....” 癝君族人有一世代相传的法杖,通体以白玉雕琢,形似龙。 是为神明之物,年经久远不可查,由历代大祭司亲自掌管。 在他们看来,白龙杖乃是癝君先祖所传,可庇佑一族兴旺,故此每逢月圆,全族皆要在供桌上摆放兽首、林果、甚至活人祭祀。 杖首龙头处,白龙口衔玄珠。 十数年前,玄珠不翼而飞,举族上下苦苦找寻,探遍了青莽山间的每一个角落,不仅未找到玄珠的踪迹,还因此搭上了不少族人的性命。 他们或不经意间踏入大妖领地,被妖兽吞杀,或因走出青莽碰到外面的修士被无辜杀害。 十多年间,已有上千族人死在寻找玄珠的路途之上。 好在半月前,修炼百年的大祭司成功跻身练气境,通过癝君远祖所传下来的秘法窥探得知,竟有一垂髫小童与白龙所衔玄珠有着颇深的勾连。 奈何那孩童的信息仿若云山雾罩,大祭司耗尽浑身法力,也仅是窥得七个字: “余家次子垂髫儿。” 经族人打探,很快便锁定了乐宁余家, 家主余安胎息玉符巅峰修为,膝下二子。 长子余修锋十四岁,胎息养性巅峰,拜入法象峰,有练气五层大修的庇佑。 次子余修巍五岁,炁已近道,全然符合秘术垂谶。 几名探子立即回山相告,大祭司动身,前往乐宁捉拿余家次子。 已去一日有余。 夜已深。 云厚无星月。 一道流光却划破黑漆漆的天穹,径落入这片燃着零星篝火的山谷之中。 来人横髯冠角,身上披着兽皮,肋下还夹着个四五岁的孩童。 正是癝君族的大祭司,阎尤蒙。 “大祭司!” 一名年纪约莫十八岁左右,手执长枪的青年男子走上前去,伸手探向余修巍道: “想必这便是那余家次子了,我等这便去准备祭祀物品,今夜大祭司便使秘法询问这小儿将珠子藏在何处吧?” 癝君族世代相传的秘法叫做‘拿月引’,唯有当族人的大祭司达到练气境界时方可修炼。 这秘法应是与那白龙法杖息息相关,其中不仅有各类术法,还有一门能够探寻白龙杖气息的法门,应是远祖特为白龙杖所撰写的功法,正是以防这柄被视为族内圣器丢失。 被称为大祭司横髯汉子阎尤蒙将余修巍放下,打出一道炁将他囚住,冷笑道: “余家小儿,我且问你,可有见到玄珠的踪迹?” 周遭一片荒凉,眼前这些人形似野魈,又有狼嗥时起。 夜色浓浓,火光映照下,场景诡异而怔怖。 余修巍并未着急回答,扫视一圈,心中思忖着。 他身受珠子传承,首先想到的便是家中那枚令余家从一介农户一跃而成乐宁首族,能够传承神妙功法的珠子,但余修巍虽只有五岁,却也明白那枚珠子的讯息一点也说不得,否则这些蛮人将有可能挟持他令父亲拿珠子来赎。 还有,看这名被称为大祭司的横髯大汉乃是练气大修,如既知晓珠子就藏在余家,为何不直接踏破余家大门前去夺取? 仅凭他的练气修为,余家拦得住? 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这癝君族对余家有着不少的了解,兴许是知晓兄长余修锋拜入法象峰,余家有练气五层的大修庇佑,故才不敢轻举妄动,直接强取,只得掳掠自己这名余家次子。 但此人既为玄珠而来,那么就不会对自己如何,至少在得到玄珠之前,自己仍旧是安全的。 想到此处,余修巍松了一口气,他昂首望向那位虬髯汉,嚷道:“唔!你是何人,为何掳我至此?” 癝君大祭司侧目,饶有兴致地看向这名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入道修士的娃娃,他笑道:“娃娃,你家....是否有一枚珠子?” 见自己的猜想不错,此人真就是为了珠子才将自己掳掠来了这片深山之中,余修巍脑袋一片,装起了糊涂:“珠子?我爱弹珠,父亲又实在宠溺我,时常去镇上为我买来五颜六色的弹珠,故而家中有着不少的珠子,爷爷若是喜欢,我赠你一袋便是。” 身为癝君大祭司的阎尤蒙冷哼一声,抬手扼住余修巍的咽喉,他阴狠道:“你个娃娃,竟然如此巧言舌辩,还敢来哄骗你爷爷,我早已探明,你家父亲余安原本就是一个没有灵窍的凡俗之人,多年前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阴差阳错打开了泥丸窍穴,你余家这才得以窥望仙道,成族制,称霸乐宁!” 喉咙被死死掐住的余修巍全然不惧,他据理力争道:“这位胡子爷爷,你家的探子也忒没有水准了,谁说我家父亲原本身无灵窍?要知道我爹的爹,也就是我爷爷,可是练气期六层的修士,练气修士的后代,你想想,练气六层的后代,怎会连灵窍都无?此番言论若说与别人听,岂非令人捧腹大笑?” 余修巍生来聪颖,面对危机时的反应也很快,他见自己父亲的灵窍来源无法解释,立马也抛出一个无法证伪的事情,那便是他的爷爷是练气六层。 之所以不能证伪,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爷爷长什么模样,也曾问过父亲,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只听过,没见过,至于身在何方,是否仍在世,一概不知。 即便不能真使这名虬髯大汉相信,但至少也能唬住他一时片刻,不敢轻举妄动。 阎尤蒙闻听此言,也是双眸微眯,若有所思:“练气六层的大修....” 第六十三章:玄珠感应 若那余家家主的父亲真是练气六层的大修,那么整个癝君族绑在一块也非是对手。 如此一来,倒不敢真正地对着小崽子有什么实质性地伤害,否则大修震怒,后果不是族力尚弱的癝君一族能够承受的。 见大祭司似乎被这名垂髫小儿的言语唬住,一旁身材清瘦的年轻族人上前躬身道: “大祭司,我族内动的探子再三探查,均是没有查到余家有练气大修的的讯息,我观这娃娃狡猾得紧,大祭司可万万莫要被他诓骗了!” 阎尤蒙一愣,心觉眼前之人所言甚有几分道理,他点点头,沉声道: “速速再派出探子,前往乐宁镇将余家的祖上三代查个一清二楚!” “是,小的这就去办!” 忌惮于那位莫须有的余家练气大修,阎尤蒙终是未敢对这个余家的小崽子动用任何的手段逼供,只是析出一道炁索将其束缚住,捆在一颗大树上,对旁边的一众族人吩咐道:“去取来饭食浆水,好肉伺候,在探清余家底细之前,万万不可怠慢了这小子。” 又转过头对余修巍道:“小儿,若被老夫得知你敢口出妄言哄骗于我,到时候要教你知晓我癝君咒术的厉害!” 言罢,转身回到自己的洞府中去了。 余修巍被炁索紧紧捆缚,只觉得浑身血流阻滞不通,青筋暴起,一股眩晕感涌了上来,他连忙催动识海中的太阳正炁疏通经脉,这才感觉好受了几分。 他昂首,望向挂在中天的那轮明月,心中凄然,也不知自己失踪后,父亲母亲该急成什么样子了。 家中的那枚玄珠,是父亲在溪畔拾回的,至于更为长久的来历根脚,实在是无从知晓,却不知与这青莽山中的癝君蛮族竟然大有渊源,如今人家应是依靠了某种秘法,寻到了玄珠的所在,族内,或将有祸事啊。 不行,应当与家中报信,让父亲早做准备,到时便不至面对癝君蛮族的突然进攻措手不及。 念及此,他缓缓合上双眸,内探识海,竭力感应这与家中被供奉在曾祖父木主后的那枚玄珠之间的联系。 他襁褓之时,便对玄珠遥遥有感,目今五岁,又已是入道的修士,神识充裕,应是能够与那玄珠建立沟通。 神识中,苍茫芒一片,周遭荒凉无比,花草树木蛇鸟鱼虫皆无,唯有天际一轮明月高挂,皎皎月光挥洒,映照在余修巍的脸上,朦胧如纱。 忽地,月下析出一枚白芒,仿佛一点如豆的灯光,圆陀陀白灼灼,在那里兀自炫耀。 “珠子!” 感受到那白芒熟悉的气息,余修巍心中一喜,连忙跪地默默念道: “青莽山中有族名为癝君,冠兽角,悬骨链,穴居野处,堪称蛮夷之族,今掳掠修巍至此,逼问玄珠下落。” “还望仙君代我给父亲传话,就说癝君族的大祭司已是练气之境,觊觎我家中玄珠,已派遣探子前往我余家探查,若无高境的大修庇荫,许是不日便将挥师攻打乐宁,强取玄珠!” 话音方落,天际月下的那道白芒光芒大放,耀得余修巍睁不开眼,又仿佛摄人心魄,使得他晕厥过去。 ....... 乐宁镇,余家宅院中。 夜色已深,余安和夏水苏躺榻上,早已进入梦乡。 内院,余烈木主牌位后的木盒自动打开,其中见证了余家一路崛起的珠子缓缓腾空,绽放青光。 卧寝之内的余安许是由于身受珠子传承的缘故,竟也没来由的心有所感,他猛然张开眼,生怕吵醒熟睡的下水苏动作轻微地下榻,开门,掩门。 来到厅堂,却见玄珠光芒大作,他一头雾水,全然不解是何缘故,只得跪地垂头叩首道: “仙君在上,余氏弟子余安敬拜,不知仙君深夜显圣,可有何吩咐?” 那珠子不语,仍旧悬在那里,只是余修巍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余安闻言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他低低喃道: “癝君蛮族、练气境界、玄珠......” “什么?修巍被掳掠到了青莽山!” 他顾不得在仙君身前失礼,猛然站起身,向余修巍平日里居住的西厢房奔去,推开门,却见床榻之上空空如也,果是不见了这位余家次子的身影。 “怎会如此,护院大阵与我神识相连,若有人闯入我余家的宅院,我怎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修巍自己跑出了院子。 他连忙回到卧寝,叫醒夏水苏,神色焦急问道:“巍儿今日是否出过院子?” 夏水苏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道:“好似今日午后,去了溪边,怎的?此刻仍未归来么?” 余安一拍大腿,哎呀一声,果然是自行走出院子,故才被人逮着机会掳掠了! 未与夏水苏多言,他一掠出门,掐一道神行法咒,朝着昔日元阳宗的方向急掠。 不多时来到赵家门前,全然不顾惊扰了师兄赵离的清梦,他焦急拍门。 “师兄!师兄!” 此刻仍未入睡,正在院中行炁修炼的赵离眉头一皱,喃喃道:“师弟余安的声音,这么晚了,定然是有要紧的事情。” 他不敢耽搁,快步行去开门。 “师弟,何事惊慌?竟深夜来此!” 却见余安喘了两口粗气,道:“青莽山中有一蛮族,唤作个甚么癝君,今日白昼午后,我家巍儿去溪边玩耍,被那癝君族的大祭司掳掠去了青莽,那大祭司乃是练气境界的修士,我一人前往定是不敌,故才来此请师兄相助!” 余安胎息四境玉符轮,赵离胎息六境妙宝轮,皆是实力不俗的修士,放在任何一个县城之中都是可以创建族制的人物,可那癝君族的大祭司,可是练气修为啊,境界之差距犹如天堑鸿沟,即便是再来上三个余安两个赵离,也非是那人的一合之敌。 赵离深知此行凶险万分,极有可能丧命在青莽山中,但世侄落难,他这个当伯伯的岂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他沉吟了几息,道:“师弟勿忧,我这边将我那三名不成器的子女一同叫上,前去营救巍儿!” 第六十四章:乘舟落青莽 所谓患难见真情,昔日太元峰的师兄还是情谊未减,余安自然知晓此去多半是要折几条性命在青莽山脉的,师兄赵离又何尝不知?却仍是愿意随自己前去营救余修巍,甚至还叫上自己的三名子女,此等大恩,却不知如何才能相报了。 “多谢师兄,事不宜迟,咱们快快出发!”余安拱手,向赵离深深揖下一礼,沉声开口道。 赵离将他扶起,未曾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转身回院,唤醒长子次子与三女,不多时又走出院子,几人来到余安身前,赵家长子仗剑凝眉道: “余叔叔,你莫要惊慌,我赵家四位胎息修士,皆是可以任你调遣,咱们一同深入青莽,定杀得那劳什子癝君蛮族哭爹喊娘。” 赵婉儿也是柳眉紧蹙,修巍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竟也有人如此狠心下得去手,她向前两步,柔声安慰道:“余叔叔,你放心,有我们一同前去,修巍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深知练气大修恐怖之处的赵离却如何也乐观不起来,就凭咱们这几个灵炁低微的臭鱼烂虾,估摸着只能在那位癝君大祭司的手里撑半炷香的时间。 练气还需要练气来治啊! “师弟,你家锋儿不是拜入了紫虚宗法象峰的门下么?那法象峰魏灵朴乃是练气五层的大修,若是能够求得他出手,巍儿之祸可平矣。” 余安闻言心中暗忖,据巍儿所言,那癝君族乃是为了玄珠所来,若是贸然去请法象峰主魏灵朴,到时候被他知晓了玄珠的存在也是心生觊觎怎么办? 岂不是自找更大的麻烦么... 但巍儿此刻身处险境,亟待营救,总不能为了珠子而放弃巍儿的性命吧,再者说,余安与那灵朴老道有所接触,不像是那种城府极深心念极怀的修士,倒像一位毕生钻研术法,德高望重的慈祥老者。 一番权衡之下,余安做了决定。 “师兄所言甚是,我等这便纵身前往法象峰,请峰主灵朴道人出手相助。” ...... 法象峰顶,太极图上,余修锋盘腿而坐,闭目行炁,先前师父所给的雷符已修成,他正在尝试是否能自己鼓捣出一道符案,然后敕符。 月明星稀,偶有仙鹤清越长鸣,这座昔日的丹元峰此刻静谧至极。 忽地,几道掐着神行法咒的人影从峰脚飞速往上掠,片刻之间便已来到峰顶的太极图前,早已心有所感的余修锋见来人的面孔熟悉,父亲,赵离伯父与其家中子女,他这才松开原本紧紧按住的柳锷刀柄,放松了警惕,上前疑惑问道: “爹,赵伯,这么晚了,你们来法象峰作甚?”、 本就生性聪颖的余修锋心中顿感不妙,他面带忧色连忙问道:“爹,可是族内出了甚么事情?” 余安叹了口气:“巍儿,出事了,他被青莽山中的蛮族掳掠,此刻境况未知,那蛮族的祭司乃是练气境界的大修,我与你赵离伯父仅是胎息修为,自是不敌,故才来到你们法象峰,求你师父灵朴道长出手。” “什么?我余家与人和善,从不结仇,怎会有人盯上了巍儿,那人究竟意欲何为?” 余修锋霎时急了,青筋暴起,很快冷静下来,一鹊踏枝跃向道观内,却见魏灵朴熟睡正酣,性子向来桀骜的他扑通跪地,哀求道: “今我余家有难,还望师父感念师徒情谊,不吝施以援手。” 人老了,瞌睡就浅,一有风吹草动便要惊醒,更别说此刻余修锋的跪地沉声开口,于魏灵朴听来好似炸雷一般响。 他起身,扶起地上被自己视为衣钵传人的天才弟子余修锋,他宠溺道:“修锋莫慌,且与为师细细道来...” 余修锋抬起脑袋,眼眶发红,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知,却见魏灵朴闻言冷哼一声,愤然道: “青莽山,癝君族?岂非不知道余家长子已拜入我法象峰,成了我魏灵朴的亲传弟子,与余家交恶便是与我法象峰作对,便是找我魏灵朴的不痛快,我看是活腻歪了,什么他娘的狗屁大祭司,希望与老朽见面时,还能如此豪横!” 言罢,他缓缓起身,走出门,来到太极图处,见到余安与赵离一行人,捋须笑道:“癝君一蛮族尔,不足为虑,且待老朽去到青莽,拍两道符箓,他们便会知晓何为练气箓师了。” 听见魏灵朴这么说,余安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有练气五层的大修出手,那癝君大祭司定然落败。 “余安,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魏灵朴摆摆手,笑道:“余家主不必多礼,你家修锋来我法象峰短短的时间,已可敕引天雷,这是妥妥的天才,你将这样禀赋悟性高绝的弟子送入我门下,是老朽该谢你才对。” 余修锋站在魏灵朴的身后,嘴唇微动,终是没有说话。 魏灵朴大袖拂动,指尖金光缠绕,飘然腾空,肆意挥洒,敕了一道仙舟箓,箓成之时,青穹撕裂,一座足有山峰大小的仙舟轰然坠下,悬浮于峰顶百丈。 “诸位,上船吧,且去会一会那所谓的癝君大祭司,我倒要看看他的胆子是什么做的,竟敢来寻余家的麻烦!” ......... 青莽山脉,癝君族人聚居之地,余修巍仍旧被绑在树上,他脑袋低垂,似是沉睡过去。 一旁负责看守这位至关重要人质的年轻男子手执长矛,双目圆转,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风吹草动,一旦有异动,便立即去禀告大祭司。 之所以如此谨慎上心,全因这名垂髫小儿的家族与他们族群的玄珠勾连颇深,玄珠代表着癝君一族往日的荣光,是全族之所望,每一个人都无比期待能够寻回失踪已久的玄珠。 忽地,山脉震颤动起来,青灰色的天穹被生生撕裂开一道口子,一座巨大如山岳,泛着湛湛金光的大船自裂缝中钻了出来,原本漆黑的青莽山脉霎时间亮如白昼。 年轻男子瞠目,被此等异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上又传来一道沙哑如金石的嗓音,淡定自若:“法象峰魏灵朴,前来拜会癝君祭司,还请现身一叙!” 第六十五章:针锋相对 “大祭司!大祭司!” 年轻男子瞠目结舌,一脸紧张地呼号起来,“天上飞来了一座金色的大船!” 原本在洞府内抱着小妾安眠的阎尤蒙忽地眼眸一睁,感知到外头的强大气息,他顿感大事不妙,一把将胴体玉白的小妾推开,猛然起身喃喃道: “练气修士....而且是练气的高境修士....” “难不成,那余家真有一位练气练气六层的老祖坐镇,知晓我掳掠了那个小娃娃,勃然大怒前来问罪来了?” 阎尤蒙只觉背后一阵发毛,冷汗渗了出来,若真是六层的大修前来,那么必须赶紧将那崽子双手奉还。 “癝君大祭司,老朽远道而来,怎的当起了缩头乌龟?这便是你癝君的待客之礼么?” 一道爆喝在阎尤蒙的耳畔炸响,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魏灵朴已感知到了他的气息,这道声音是刻意传音给他听的。 此时此刻,若是再装听不见那便不太合适了,癝君的族人见到自己的大祭司闭门不敢相见,估摸着也是要跳脚骂娘的。 娘的!既然都找上门来了,那本祭司便来会一会你! 念及此,阎尤蒙身形消散,先是化作黑炁继而化作一只黑色的鹞鹰,双翅一扑,便朝洞外而去,不多时落在绑缚余修巍的哪株大树的树梢之上,将身一摇,又化作人形,抬眸昂首望向头顶那座巨大无比遮天蔽月的金色大船,他被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世人皆言,宗门的大修有那骇人的法器,这条大船于虚空中潜行,盖日般大,却不知该是什么品阶的法器,这便是大修的底蕴么? 船上,魏灵朴行至船边,微风吹动他花白的须发,他双眸微眯,望向下方立在树梢那位癝君一族的大祭司,他淡淡笑道: “化形鹞鹰?原来是修的畜生道才得以进境练气,我还当是何方神圣呢,你区区畜道修士,怎敢掳掠余家的次子?岂非是取死之道?” 下方的阎尤蒙指尖掐了道诀,轻飘飘落在地上,手掌轻抬,灵炁凝为一杆通体漆黑丈八有余的长矛,他将矛尖对准余修巍的咽喉,看向高高在上的魏灵朴,轻笑道: “这小子的命在我手上,你等若执意相逼,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我等蛮人的命不值价,这小崽子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入道的修士,是禀赋悟性极佳的上好修行苗子,若是他夭折了,你们余家真舍得?” 阎尤蒙十分明白,天上那位大修来势汹汹,想必今日之事必定是无法善了了,若是乖乖将此子交出去,说不定换来个性命顷刻而休的下场,唯有以此子作为谈判筹码,方能有一线生机。 这小娃娃天赋异禀,甚至连阎尤蒙都生出了惜才之心,不舍得出手动刑伤害来逼供,否则依照他的残忍性子,早就将其折磨得看不出人形了,哪里还会似这般完整无缺精神抖擞? 大船之上,余修锋见到那名虬髯大汉将持矛相逼,他勃然大怒,骂道: “直娘贼!你个深山的老乌龟,丑恶的矬老汉,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还不快快将我弟弟放了,老子或还可饶你一条命!” 饶是作为癝君祭司的阎尤蒙也不禁心下暗叹:“好个口齿伶俐的娃娃,骂起人来比之我先前那位泼辣的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定睛一瞧,那娃娃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竟有胎息三境天癸轮的修为,这余家之人,真就个个都如此惊才绝艳么? “小娃娃,本祭司不愿与你作口舌之争,有胆量的下来一战!” “我呸!” 余修锋啐了一口,“你个老匹夫练气修为,让我一个胎息三境的娃娃来与你一战?你快将你癝君一族的脸面都丢尽了,你怎不说要与我师父一战?” 余修锋自然不去上当,若是下去近身斗法,以他的低微境界,照面就要败下阵来,故此只能缩在船上,扔两张符箓。 念及此,他抬手,摸索出符笔符纸,挥毫敕符行云流水。 雷符! 符成之际天穹登时雷鸣大作如擂鼓,青紫色的电痕撕裂长空,一道粗壮的刺啦作响的电柱轰然砸落。 下方,癝君族人见状立即四散奔逃,霎时乱作了一锅粥。 好在那道电柱并非是直奔他们而来,仅是砸在一座山峰之上,将山头砸得轰然炸碎。 目下自己的亲弟弟还在对方手中,余修锋自然不敢行事太过张狂,若是将癝君的族人砸死,那所谓大祭司震怒之下,难保不会对巍儿做出什么伤害之举,故此,他只好操纵天雷砸在远处的山峰,起到示威的作用即可。 一旁,余安与赵离皆是瞠目心惊,几乎同时出声:“锋儿..这是天雷?” 没想到锋儿仅是胎息天癸的修为,竟已可敕令天雷了,要知道,胎息境引来的天雷一击,不弱于练气初期的修士全力一击,这便意味着,即便是往后碰到练气的修士,锋儿也有了保命的手段,趁其不备,一道天雷落下,定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魏灵朴见到两位的惊愕表情,心中也是隐隐自豪,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自然是差不了。 下方,阎尤蒙眸子睁得大大的,久久不能言,他知晓这是箓法,与癝君一族的咒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就是挈捉天地之力,以某种神异的纹路导引,最终敕令出种种效用各异的术法,但这小子才十来岁,怎么可能敕下这么一道天雷来。 念及此,他心中一阵寒意升起,这余家....竟然恐怖至此! 他喉咙微动,吞下两口唾沫,竭力压下心中惊惧,抖擞精神喊道: “兀那娃娃,不必在本祭司身前炫耀你的术法,有本事引天雷往我身上砸!” 说着,手腕轻动,漆黑长矛的矛尖又离余修巍的咽喉近了几分,几要刺穿他柔嫩的肌肤。 余修锋看得心惊胆战,怒起喝道:“老匹夫!你敢!” 这时,魏灵朴动了,只见他抬手,指尖析出金光,凌空敕符。 第六十六章:脱困 昏沉天地间,只见一道白芒乍现,分裂为数道细索,骤然射向地上密密麻麻的癝君族人,束住他们的腰身,临空提起,这些人便被尽数捉向半空,在那里挣扎,哭嚎。 “大祭司,救救我们...” 此刻这些癝君族人的心中满是对这名看上去清癯瘦弱的老道人的恐惧。 下方的阎尤蒙见状也是心中慌乱了一瞬,继而慢慢冷静下来,转念一想,这老道不过便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捉挟了族人,好让他放过这名余家的垂髫小儿,并未真正地起了杀心,他也不敢冒险动癝君族人的半根汗毛,否则这余家小儿顷刻便要死在长矛之下,现下拼的便是谁更能沉得住气,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乱,要僵持下去,寻机谈些条件。 念及此,阎尤蒙嘴角轻扯,冷笑一声:“兀那老道,没料想你一把年纪了,竟还学我这般手段腌臜,这手段对我无用,老子不吃这套,本祭司就立在此处,看你是否有那个胆子杀我族人!” 言罢,直接收了炁索,余修巍随之落下,又被阎尤蒙一把吸起,掐住脖子,腰身被锐物顶住。 “老道,你杀我癝君族人一名,本祭司便捅这小娃娃一矛,我倒要看这位五岁的胎息修士能承受得起我练气修士的几矛!” 谁料上首的魏灵朴竟是没有丝毫慌乱,依旧老神在在地掀髯轻笑,神色自若,他淡淡开口: “老朽并非是想伤害你族人,恰恰相反,正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我虽垂垂老矣,但还没有到老迈昏聩的境地,自诩也懂得些道理,当然不会似你这般只晓得欺凌弱小!” 之所以将这些境界低微的癝君族人吊到半空,正因这位符、器二法冠绝汝西的法象峰主将要纵身而下,与那癝君大祭司正面近身交锋,练气之间的斗法,自然是余波激荡,胎息修士哪怕仅是在一旁观战,若是没有数十丈的安全距离,恐怕也要被纷乱的炁锋所伤,抑或是难以承受练气威压而吐血身亡。 话音方落,只见魏灵朴驾风而起,飘然踏出金色巨船,骤然下落到地面,一身积蓄百余年,浑厚无匹的炁流轰然荡开,狂风骤起,周遭树木摇颤不休。 这位百岁有余的佝偻老人,腰身渐渐挺起,不再佝偻,重新焕发光彩,他抬起手掌,食指中指并拢,往内一勾,轻喝一声: “来!” 站立在魏灵朴十丈之外的阎尤蒙面容一滞,眸光涣散,仿佛被抽去了三魂七魄,身躯也软了下来,掐住余修巍的那只手渐渐失力,松散开来,原本紧握在手的漆黑长矛也铿然落地。 余修巍顿感缠绕周身的练气威压消散一空,被锁住咽喉所造成的憋闷感尽去,他落在地上,见机有利,连忙向不远处那位道袍须发飘扬不止的和蔼老者奔去,跑之前还不忘转身踢了阎尤蒙一脚。 余安和余修锋见巍儿脱困,那癝君大祭司也是瘫软在地,再无了威胁,皆是纵身一跃,落下船去。 “老匹夫,看招!” 余修锋怒骂一声,抬手一道八品雷符,又是天雷轰然砸落,径直砸向倒地不起的阎尤蒙,几乎同时,余安拔剑,太一剑意霎时充斥整座山脉,凝而为一,刺向已是强弩之末的癝君祭司。 许是感知到了危险气息,阎尤蒙那双涣散的眸子渐渐凝聚起了光彩,恢复了神韵,他起身,一手上抬作撑天式,一手前推,灵炁暴涌,凝为炁墙,挡住汹涌而来的凌厉剑意。 胎息与练气之间,终究有境界鸿沟,即便余修锋引来了天雷,纵然余安的剑意里锐利无匹,终是被已然踏入练气初期的阎尤蒙轻松挡下。 天雷熄灭,剑意闲散,这位被癝君族人奉若神明的大祭司仍旧稳稳立在原地,表情悠然,却似仍不觉酣畅,他眉目一横,往向拢袖立在远处又恢复佝偻体态的魏灵朴咬牙切齿道: “老道好生阴险,竟趁我不备,使摄魂咒暗算,算得甚么本事?” 魏灵朴将奔来的余修巍,护在腋下,抚了抚余修巍的脑袋,惊叹于这位余家二子惊人的天赋秉性,竟五岁便入道,体内还有某种阳刚至强的炁流,只是目今尚弱,尚不能发挥作用,待年纪稍大,境界攀升后,不敢估量其力量将有多么恐怖。 余家究竟有着怎样的机遇,即便是筑基修士之后,也未必如余家这般个个惊才绝艳吧? 这令魏灵朴又起了收徒之心,只是不知余家两个儿子皆拜入法象峰,那家主余安是否同意。 “巍儿,无事了。” 魏灵朴将余修巍揽到身后,昂首望向阎尤蒙,轻笑道:“方才那道术法并非是甚么摄魂咒,而是我门下的箓法,你若是想学,可以三跪九叩拜我为师,若诚心改过自新,老朽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将你收为外门弟子。” 此番言语在阎尤蒙听来无异于是指着他鼻子骂娘,让他这个大祭司去当外门弟子,岂非是蓄意来羞辱人的? 阎尤蒙勃然大怒:“你这老道,我不愿与你作口舌之辩,如今那小娃娃已被你们营救而回,你也放了我族人,咱们来一场公平较量!” 即便他知晓自己初入练气的修为定然是无法与这名老道媲美,但癝君一族尚来崇敬强者,鄙视懦夫,他作为大祭司,纵然心中有惧,但此时此刻有千百族人在侧,却无论如何也不敢露怯,自是要拿出纵死无惧的气魄来。 魏灵朴眯眼笑道,“明知必死而毅然蹈危涉险,倒令老朽有些刮目相看了,你们癝君一族老朽早有耳闻,世代蛰居在山中,耕种狩猎,几乎隔绝世外,老朽倒是有几分好奇,余家向来与人为善不曾属地,却不知何处招惹了你们,竟要掳掠余家孩童?” 显然,魏灵朴毕竟老了,不再想大动干戈伤了自身元气。 余安闻言心中一紧,若是那虬髯汉子将玄珠的事情和盘托出,难保魏灵朴不会心生觊觎。 念及此,他纵身一掠,在阎尤蒙正要开口作答之际,骤然一剑扫去。 “匹夫!吃我一剑!” 第六十七章:正炁 余安仅是胎息境界,即便全力一击却也不能伤练气阎尤蒙半分,只见阎尤蒙手中长矛一抖,金石相撞,铿然作响,余安所挥出的那道剑意便被扫落下去。 “余家主,你忧我说出那个秘密。岂不知那珠子对于我癝君一族更为重要,我又怎会将它暴露于众人呢?故此,是你多虑了。”阎尤蒙并未乘胜追击,只是将长矛拄地,给余安传音道。 既然二人心照不宣,那余安也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今日之战便到此作罢,否则若是惹急了这位癝君大祭司,狗急跳墙,将珠子说了出来,到时候万一练气五层的魏灵朴心起歹念,那将是灭族之危。 虽说魏灵朴作为自家长子余修锋的师父,看上去也是一副与世无争并无贪欲的模样,但玄珠的神异余安可是再清楚不过,不仅能够使凡人横破仙凡之隔,其中更有不少的高阶功法。 要知道这世上还有着许多时运不佳的大修,子孙后代一多,保不齐就有哪个生不出灵窍,无法踏足仙道,然而这些大修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能接受这样对于他们而言说是耻辱也不为过的事情,故此,一旦有能够让凡人超凡入圣的机会,这一群人一定会蜂拥而至,到那个时候,偏安于汝南乐宁镇中,其底蕴不过才短短十数年的小小余家,能撑得住那些大修的随手一击么? “我念你族人生存不易,与我家族一般,都是在危机四伏中苟活,故你掳掠我余家幼子一事便就此翻篇,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日后你若还敢来犯,便莫怪我余家心狠,要你满族覆灭了。” 余安收太一剑入鞘,悬在腰间,双手背负,他威严开口道。 阎尤蒙又岂会不知余安想法,现今玄珠之秘只有他们二人知晓,阎尤蒙也不愿说出,否则被比余家实力更强的大修抢去,他们癝君一族便更无法寻回玄珠了。、 而余安亦是不敢让将阎尤蒙逼急了,若阎尤蒙身死之际,将玄珠之秘说出,那么余家也将面临覆灭之险。 现在的局面就犹如棋到险处,谁也不愿轻举妄动。 听见父亲如此说,余修锋不乐意了,他上前一步:“父亲,这老匹夫自作孽不可活,咱们余家与癝君族素来无冤无仇,他却恁地辱我欺我余家,趁着师父这位练气五层的大修在此,今日便将他灭杀在此,连同这些个癝君族人,都要斩草除根的一个不留!” 余安摆摆手,递去一个莫要多言的眼神,本不知晓事情原委却生性聪颖的余修锋心有所感,当即觉得此事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般简单,索性闭上嘴不再言语了。 阎尤蒙笑道:“你这娃娃,年纪轻轻倒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是个能成事的,若待本祭司缓过气来,也要学你这般,趁你尚还弱小,先灭杀了你。” 今日之后,癝君一族与余家的梁子算是就此结死了,这位余家的长子又是如此睚眦必报之人,即便日后癝君不再进犯余家,那么待这位腰挎狭刀的天癸修士日后跻身练气,也必然会杀来青莽山,找他们的麻烦。 癝君一族向来是有话直说,从不会藏着掖着,就算有练气五层的大修在后头庇荫,他也无惧。 魏灵朴轻笑一声:“可以,这小子唤作余修锋,是乐宁余家的长子,前不久已拜入了我紫虚宗法象峰的门下,是我魏灵朴的亲传弟子,如今道场就在昔日的元阳丹元峰,道友若是想来取他性命,我魏灵朴随时恭候。” 既然余家主发话了,那么魏灵朴自是不会如何为难这些癝君人,故此即便这位癝君的大祭司如此口出狂言他也心平气和的未曾出手,否则以他年轻时候的暴烈脾性和护犊子的习惯,早就一道雷符将其轰作一抹飞灰齑粉了。 那阎尤蒙却还不知趣,竟狂傲地大笑起来:“哈哈,,老道,你且等着,待我进境,到时定要来踏平你的法象峰!” 余安听得胆战心惊,生怕给这位法象峰主惹急眼了,上去就给癝君祭司一掌拍死,他连忙出声打断道:“魏老先生,此间事了,咱们回去吧,这些癝君人今日便放他们一马,相信他们亦无那个胆量再来招惹我余家了。” 魏灵朴点点头,抬手掌天,一道灵炁冲上云霄,牵引住天上那座金色的仙舟,向下一扯,仙舟缓缓坠落。直至触地,稳稳矗立在那里,巍峨如山峰。 众人皆是一跃而上,乘舟远去,破开云层,望天上月色如水,前方亦有朝曦初露,好一派惬意风景。 不知行了多久,乌升兔落,朝阳映照在劫后余生的余修巍面庞上,他感知到了 浓厚的太阳正炁,当即盘腿而坐,贪婪地吸收起来。 天地间的光辉凝为细线,收束在一处,汇入余修巍的泥丸窍穴,他额头上缓缓凝聚一道圆陀陀的火红印记,好似大日中天。 眉心炼红日。 在场众人皆是吃了一惊,尤其是经多见广的魏灵朴双眸一紧,叹道:“此子身负大机缘,不知从何处修的太阳正法,竟能吸纳太阳正炁入体。” “太阳正炁?” “那是什么?” 纵是昔日曾为元阳太元峰高徒的赵离也未曾听闻过什么太阳正炁,只知人皆有先天一炁,若是得开灵窍,入道胎息,先天一炁便可化为体内的灵炁。 余安作为余修巍的父亲,每日共食同宿,竟也不知晓自己儿子竟有这样的机缘在身,他沉念一想,应是家中那枚珠子不知何时赐下的功法吧。 但此时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不好直接询问巍儿,他也只好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惊奇疑惑地喃喃道: “巍儿终日窝在家中,出过最远的门便是被那癝君祭司掳掠到了青莽山中,魏老先生所说的那什么太阳正炁,莫非正是从那山中所获的机缘?”、 余安如此说,当然是说给正盘坐闭目的余修巍听的,旨在告诉他待会行来莫要说出家中玄珠来,要祸水东引,让在场众人以为青莽山中有大机缘。 第六十八章:妖瘴之地 余修巍处在一种玄妙的状态中,他浑身空灵,仿佛一件未装水的瓷瓶,体内空空如也,整座天地之间的太阳正炁疯狂涌入,周遭众人的惊叹声他听得一清二楚,听到父亲所言,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 现下仙舟之内,不仅有赵离这位胎息六境的修士,更有魏灵朴这样的仙门一峰之主,个个都身具能够覆灭余家的手段和能力,自己在这种情形下运行太阳正炁无异于小儿持金过闹市。 虽说这些人都是父亲的挚友,兄长的老师,但保不齐心生歹念。 “父亲方才的话正是在提醒我....”余修巍心中这样默默念着。 但那癝君一族知晓玄珠之秘,若待会说这道机缘是从青莽山中得来,岂非又要再回青莽一趟,到时候再与那癝君大祭司对峙,徒增玄珠暴露的风险。 青莽山脉绵延八百里,癝君只在最南侧的一小块山谷聚居,那就往东走去到青莽之东,便不会与癝君相遇,到时候若是未寻到什么机缘,那里妖兽遍布,他们也不会过多纠缠。 念及此,余修巍缓缓张开眸子,眸光泛着大日的金色,很快又消散,恢复为黑色的眸珠。 他站起身,吐出一口浊气,淡淡道:“原来这东西名叫太阳正炁?当初那癝君祭司掳我去青莽山时,曾途经一片妖兽遍布之地,当时就有一道金光钻入我的眉心,我亦不知是何物,方才朝阳初生,那道金光似有感应,在我体内晃跃不休,我也鬼使神差的盘坐运炁,便有数不尽的热灼之炁涌来。” 魏灵朴闻言心中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机缘这种东西,命中有便有,若是命里该无,任你千般苦寻亦是无济于事,见到自家徒儿的手足兄弟得此机缘,这位向来不起贪妄之心的老道由心感到高兴,毕竟是自家人,往后还能成为徒儿修锋的助力,不是坏事。 他捋捋胡须轻笑道:“巍儿年方五岁,便得此机缘,委实是天公青眼相加,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倒是一旁的赵离有些心动,据巍儿所言,那妖兽遍布之地,说不准是什么已逝古修的墓穴,巍儿得了一道太阳正炁,那墓穴中说不准还有不弱于太阳正炁的机缘。 “巍儿,你说那片妖兽遍布之地在何方?” 余修巍挠了挠脑袋:“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该是在青莽山脉的东隅。” 余安为余修巍的高绝悟性感到欣慰,不仅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想到了青莽山南有癝君族群在,故而刻意说成了在东方。 赵离闻言若有所思,现下自己的三名孩儿皆是资质平庸,若无机缘在身,仅凭日夜砥砺,那便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如今知晓一处古修墓穴的所在,作为父亲,纵然是粉身碎骨身死道消也该为自家孩儿谋求一份机缘,好使其前程明亮。 须知,一家一族,皆是一代托举一代,郡里那些个豪门仙族无不如此,如今的超然地位皆是先辈用性命换来的,才有了后辈的好日子。 他赵离自从师父郁广成身死,太元峰师兄弟三人四散后,便被家族冷落。流放到偏远的山中镇守矿脉,还不是因为自身的实力不够强大? 故此,万不能让子孙后代再受如此屈辱了 ,哪怕那地方真是大兽遍布的龙潭虎穴之地,也合该去闯上一闯,为三个孩子博取一份机缘。 念到此处,他昂首,望向余安道:“师弟,我想....去巍儿说那地方看看,为我三名孩儿.....” 余安闻言点点头,青莽山东素来以妖兽闻名,那里充斥着各类大兽,也从来不缺乏捕猎者,从古至今死在妖兽口下的修士也不在少数,故而那里即便没有什么大机缘,前去探一探寻到些功法灵宝妖丹之类的应是不成问题,加之现下余家底蕴尚浅,亦要寻些资粮填补,故此他也正有此意。 “那山中既有太阳正炁这样的大机缘,兴许是一处古修的墓穴,魏老先生,可有兴趣随我等前去一探?” 青莽山东的某些大兽据说有着练气境界的妖力,若是没有魏灵朴这位练气大修相护,余安可不敢贸然前往。 魏灵朴笑了笑,看向余修锋:“老朽无事,若是修锋有意前往,便随你们前去耍耍!” 将方才交谈尽数听入耳中的余修锋当然知晓自己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当即回应道:“近几日在山中待得憋闷,再加上如今我已入天癸轮,会敕天雷,寻机头妖兽来练练手,何乐而不为?” 魏灵朴闻言掀髯大笑:“既然修锋愿往,那咱们便一同去那妖兽聚集之地瞧上一瞧!” 言罢,手掐剑指,念动法诀,正急速向前行驶的金色仙舟猛然停顿,原地掉头,往山脉东侧而去。 ....... 来到这片远近闻名的妖瘴之地,已是天色大白,大日凌空。 但下方却是阴森森的,瘴气密布,茂盛的枝叶遮盖天光,远处鸟鸣鸦噪,时不时传来几声大兽的啸叫,气氛诡异而怔怖。 落下仙舟,寻机缘心切的赵离首先踏入这片密林,顿感浑身一阵发毛,不禁打了个寒战。 “果然不愧为妖地....” 赵婉儿作为一行人中唯一的女子,其虽自幼性子活泼胆大,但那是处在安全环境中,而这片妖瘴之地可是稍不留神就要丢掉小命的。故而饶是这个男儿性子的赵家三小姐,也不免有些心中发瘆。 余修锋见状,按住腰间刀柄,挺了挺脊背,来到她身前,打趣道:“怕成这样?跟在我身后吧,若有妖兽来袭,不说能否战胜,但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赵婉儿连忙呸了两声:“呸呸呸!谁死啊。我才不会死,还有你...你也不能死,别说这样的晦气话!” 余修锋笑而不语。 忽地,走在最前方的赵离顿下了脚步,他昂首,却见一条通体赤红长约十丈的大蛇盘虬在那里,两只大如灯笼的猩赤眸子正死死盯着几人,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