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女配,靠龙傲天夫君躺赢了》 第34章 家宴(3) “够了!” 谢震天猛地一拍桌案,灵力震荡之下,满堂杯盏“叮当”作响,他额角青筋暴跳,却硬是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今日是家宴,不是让你们来斗嘴的!”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谢观雪,又狠狠瞪了谢云海一眼:“还不坐下!” 谢云海悻悻退回席位,雪芷兰也咬着唇低头,跟在谢夫人身后坐上了主座旁的席位。 “继续上菜。”谢震天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侍从们立刻战战兢兢地重新布宴,满堂宾客噤若寒蝉,只余几声压抑的咳嗽。 表面上看,宴席恢复了平静。 侍女们穿梭其间,重新端上热气腾腾的灵膳,乐师奏起舒缓的曲子,几位长老也开始故作轻松地谈笑,但所有人的余光都忍不住往末席瞟。 谢观雪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灵虾,修长的手指沾了酱汁也不急不恼,甚至细心地把虾肉放进李青萤碗里。 而李青萤的脸上则带着从容的笑意,胎记在烛光下流转着奇异的青纹。 “听说云海少主上次去猎妖,结果被一只三尾狐耍得团团转。” “还有一次,他为了显摆实力强闯秘境,结果被寒气冻在冰壁上嚎了三天。” “何止!我听说他还偷过祖祠的供奉香火钱......” 窃窃私语在席间蔓延,越说越离谱,谢云海的脸越来越黑。 他垂着眸子,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父亲压低的怒骂声仍在耳边回荡,字字如刀。 “废物!连个残废都压不住!” 谢云海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谢观雪…… 谢云海的胸腔里翻涌着剧毒般的嫉恨,他缓缓抬头,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直直射向轮椅上的身影。 凭什么!他本该是谢家最耀眼的少主,可只要谢观雪还活着,哪怕是个废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永远都带着比较。 十二岁筑基的天才,十四岁结丹的天之骄子……当时他为什么没直接死掉! 与此同时,看着对李青萤如此体贴的谢观雪,雪芷兰几乎要把手中的绣帕撕碎,她咬紧牙关,不着痕迹地朝角落里一个绿衣侍女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浑身一颤,想到被扣在柴房的弟弟,只能硬着头皮端起鎏金酒壶,走向末席的李青萤。 “少夫人,这是窖藏百年的雪魄酿,特意为您准备的。”她跪坐下来,低头轻语:“芷兰小姐说,方才多有得罪,望您海涵。” 酒液倾入杯中,泛起珍珠般的莹白光晕,表面还浮着几点冰晶,如玉片浮沉,香气清幽,看起来毫无异常。 谢观雪眉头微蹙,立刻在桌下轻轻扯了一下李青萤的袖子。 大庭广众之下,雪芷兰敢以自己的名义把东西送过来,肯定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而且雪魄酿是以“雪魄草”为主料,十年成酿,饮下一壶,可以洗涤经脉中的杂质,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她出手大方。 “这雪魄酿闻着不错。”李青萤暗中朝谢观雪眨了一下眼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邻近几桌听见:“表妹真是有心了。” 她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划,白色粉末无声地溶入酒中,慢慢举起酒杯,仿佛真的要品尝。 看见这一幕,在不远处盯着的雪芷兰已经忍不住嘴角上扬。 然而李青萤却突然端起酒壶起身,在她逐渐惊恐的目光中走向正席:“表妹,这么好的酒,我一人独饮岂不可惜?这第一杯合该敬给长辈。” 闻言,雪芷兰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不可!” 这一声喊得突兀,满堂目光齐刷刷投来,雪芷兰慌忙解释:“这、这雪魄酿是特意给青萤小姐赔罪的,大家若喜欢,我让人再送来……” “何必麻烦?”李青萤已经端着酒壶走近:“这壶我还未动过,家主和夫人若不嫌弃……” 雪芷兰急得额头冒汗,眼看李青萤越走越近,竟失态地冲过去想拦:“等一下!” “哎呀!” 看见雪芷兰的表现,李青萤心下有数,她“不小心”绊了一下,手指微动,酒壶摔碎在雪芷兰裙边,酒液溅上她的绣鞋,鞋面立刻“嗤嗤”冒出青烟。 “啊!”雪芷兰尖叫跳起,慌忙踢掉鞋子,只见那精致的绣花鞋已被腐蚀出几个小黑点,边缘还在不断扩大。 整个正厅骤然陷入死寂,刺耳的腐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酒……”李青萤站在谢观雪轮椅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和害怕,仿佛不敢置信:“表妹,你为何要给我喝这个?” 谢观雪眉头微皱,冷笑出声:“这是……蚀骨散?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不!不是!”雪芷兰慌乱地看向周围人,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没有放蚀骨散,我放的明明是……” 话一出口,意识到说漏嘴的她瞬间脸色惨白。 “小姐。”见势不对,送酒的绿衣侍女连忙跪下磕头,泪如雨下:“您明明说这只是让少夫人出丑的药,没说是蚀骨散啊!求您,求您放过我弟弟……” 话未说完,眸光狰狞的雪芷兰突然拂袖,一根银针直刺侍女咽喉,怒斥道:“胡说八道!分明是这侍女自作主张,想要陷害于我!” “叮!” 谢夫人弹指击碎银针,皱眉道:“芷兰,杀人灭口可不是我雪家的作风!” 侍女吓得瘫软在地。 面无血色的雪芷兰突然对上了李青萤的眼眸,少女左脸的胎记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青光,随后对她做了个口型:“回礼。”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轰隆”一声响突然从顶上传来。 一群看热闹的人茫然抬头,只见正席顶上的主梁在眨眼间断裂,轰然砸下! 巨大的楠木梁柱砸落,不偏不倚将主桌珍馐砸得稀烂,谢震天立刻躲开,谢云海却被飞溅的汤汁烫得嗷嗷直叫。 混乱中,雪芷兰昂贵的裙摆被倒下的烛台点燃,正尖叫着拍打火苗。 “快救火!” “小心横梁!” 一片鸡飞狗跳。 第35章 笑话 房梁断裂的刹那,谢观雪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揽,扣住李青萤的腰肢,猛地将她带起。 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扑面而来,混合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雷灵之气,李青萤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整个人跌进了谢观雪的怀里,被他牢牢禁锢。 他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力道不轻不重,既不会弄疼她,却也让她无法挣脱。 “别动。” 谢观雪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低沉而冷静,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轮椅在他指尖的操控下急速后退,灵活地避开了坠落的碎木和飞溅的瓷片。 “怕吗?” 谢观雪忽然低头,唇几乎擦过李青萤的耳尖,嗓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和沉稳的心跳。 李青萤侧过脸,正对上谢观雪近在咫尺的眉眼,他的睫毛纤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眸色深沉如墨,却因映着火光而显得格外灼亮。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观雪少爷反应这么快,我怕什么?” 谢观雪眸色微暗,李青萤转头时,发丝轻轻拂过他的下颌,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柔软得不可思议,让他莫名想起她蹲在药圃里认真除草的模样。 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却线条分明的小臂,她很专注,左手拨开杂草,右手握着小铲,动作利落地连根掘起一株顽固的野草。 阳光穿过藤萝架,斑驳地落在她身上。 有一束光格外亮,正巧照在了她的眼睛上,那双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亮的琥珀色,像是被光照透的蜜糖,清澈得能看见其中跳动的光点…… 谢观雪的呼吸拂过李青萤的耳尖,温热而轻缓,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扫过,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微微垂眸,目光无意间掠过近在咫尺的耳廓,或许是火光映照的,那原本雪白的耳廓渐渐漫上了一层薄红,从耳尖一路染到耳垂,像是素娟上晕开了一笔胭脂。 一枚银丝缠就的明月珰悬着,在他眼底晃出了一弧细碎的流光。 谢琢光喉结微动,鬼使神差地捻了捻手指。 如果碰一下……会不会更红? 轮椅突然“咔”地碾过一颗石子,李青萤警惕地转头,耳畔的明月珰一荡。 轮椅猛地一顿,停到了安全的回廊。 “少爷!少夫人!你们没事吧?” 谢忠和水莲匆匆跑过来,谢观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他松开手臂,任由李青萤从他怀中起身,指尖却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腕,留下一抹微凉的触感。 “看来家宴要提前结束了。”看着满堂鸡飞狗跳,谢观雪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低声道:“这场压轴好戏,看得可还尽兴?” 李青萤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垂下眸子,唇角悄悄扬起,眼底浮现出毫不掩饰的笑意:“观雪少爷策划的戏码,自然精彩。” 之前谢观雪打量大厅横梁时,其实是在找他年幼时曾留下的一道浅浅裂痕,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派上了用场。 趁着雪芷兰和谢云海搭台唱戏,他便暗中将剑意所化的细小雷龙送到了裂痕处。 眼前已经是一片狼藉。 主梁断裂的巨响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谢震天脸上。 他猛地抬手,灵力汹涌而出,硬生生托住了即将完全坍塌的屋顶,碎木残瓦悬浮在半空,簌簌落下的尘埃迷了满堂宾客的眼。 可即便他反应再快,也阻止不了玉盏珍馐砸得粉碎,琼浆玉液泼洒如血,他面前那张百年紫檀案几被砸成了两半,他精心准备的“火云犀炙肉”正狼狈地黏在儿子谢云海脸上。 “噗嗤。” 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旁支子弟笑出了声。 这声笑像是打开了某种闸门,满堂宾客虽然嘴上说着“家主息怒”,可那些抽搐的嘴角、飘忽的眼神,无一不在诉说着同一件事。 这场家宴,连带着他这个新家主,都成了一个笑话。 “管事!”谢震天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灵力失控地震碎了三块地砖。 “家、家主饶命!” 管事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哪还有半点方才耀武扬威的模样。 他的身躯像筛糠般颤着,衣袍上沾满了酒菜残渣,活像只被淋了热汤的落水狗,求饶道:“这、这主梁昨日检查时还好好的......” 谢震天面色阴沉如铁,周身灵力如暴风般席卷,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盯着管事那张涕泪横流的脸,胸中怒火几乎要烧穿理智。 就是这蠢货,信誓旦旦向他保证家宴万无一失! 这可是他继任后第一次全族宴请! 九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看着! “饶命?” 谢震天怒极反笑,五指猛地一攥,狂暴的灵力如巨浪拍岸,直接将那管事掀飞出去,连着撞断两根廊柱,又重重砸在院墙上,硬生生在青砖上撞出了一个人形凹坑。 “噗——” 管事喷出一口鲜血,像摊烂泥般滑落在地,当场昏死了过去。 满场死寂。 连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宾客都噤若寒蝉,几个胆小的女眷更是脸色煞白,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谢震天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未消,他缓缓扫视全场,每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 除了回廊下的谢观雪和李青萤。 谢观雪正慢条斯理地替李青萤拂去袖角灰尘,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这场闹剧。而李青萤……她手里甚至端着一盘糕点,还有闲心捡了块没摔碎的糕点塞进嘴里。 “咔嚓。” 谢震天脸色铁青,脚下的地砖又碎了一块。 李青萤装作没察觉到谢震天的目光,看向谢观雪,笑着说道:“观雪少爷,咱们是不是应该体恤长辈,先行告退?” 谢观雪微微颔首:“听青萤小姐的。” 两人对视一眼,施施然离去,身后传来谢震天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却再无人理会。 第36章 丹鼎区 回到青芜院时,天已经黑尽了。 檐下挂着的风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映在石子小路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青萤推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屋内点着淡淡的熏香,窗边小几上还摆着一碟新摘的灵果,显然是水莲已经收拾过了。 “明日带你出去逛逛。”谢观雪停在廊下,轮椅的阴影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边:“九州城八区,你想先去哪里?” 李青萤倚着门框,略一思索:“先去看看灵草种子吧。” “嗯。”谢观雪一点不意外地点头:“那就先去丹鼎区,玉丹阁的掌柜认识我,价格能压三成。” 这句“价格能压三成”刚说出口,李青萤的眼睛就“唰”地亮了起来,像极了夜行的猫儿突然瞧见小鱼干的模样。 “三成?!”她猛地凑近一步,明月珰一晃,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中闪闪发亮:“当真?” 谢观雪眉梢微挑。 他见过李青萤怯懦不安的伪装,见过她面对毒粥时的冷静,见过她反击雪芷兰时的机智,倒是头一回见她因为折扣而露出这般……生动的表情。 面前的李青萤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若一颗种子的市价是一百金,三成就是三十金,十颗就能省下三百金……” 越算她的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拽住谢观雪的袖角,笑着说道:“明日我们早些去吧!” 袖口传来的轻微拉扯让谢观雪一怔。 少女指尖莹白如玉,蜷曲的骨节微微泛着粉色,在烛火的映衬下像是雪里透出的梅骨朵。 “......财迷。” 谢观雪低声说了一句,嗓音却比平日柔和了三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李青萤眼中还漾着未散的笑意,下意识反驳道:“我这叫持家有道!” 夜风拂过,带着药圃里新栽的夜息香气息,又淡又清甜。 李青萤后知后觉地松开谢观雪的袖子,布料上立刻显出几道细小的褶皱,她干笑一声,赶紧伸手抚平:“那个……我是说,早去能挑到更好的种子……” 看着空落落的袖角,谢观雪忽然觉得夜风有点凉,他不动声色地推动轮椅往东厢房走:“嗯,明日随便你买。” 李青萤这才发现东厢房里竟也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书案的轮廓,笔墨纸砚整齐排列,一旁的矮榻上还搭着件玄色外袍。 “你今晚......”她指了指东厢。 “住这儿。”谢观雪侧过脸,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明日天气:“省得来回折腾。” 月光在他冷白的侧脸上投下细碎光斑,李青萤莫名想起刚才他替自己挡飞溅的木屑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那弯阴影。 “好啊。”她转身从屋里抱出个陶罐:“这个给你,放在枕边能助眠。” 罐中是用蓝星土培育的安神花,白日里刚抽芽,娇嫩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微光。 谢观雪微微一怔,夜风突然变得很轻,连虫鸣都安静了下来。 他接过陶罐,指尖不经意擦过李青萤的手腕,沉声道:“明日……带你去吃玉露丹糕。” 轮椅碾过青石的声响渐远,李青萤无意识地摸了摸耳垂。 奇怪,难道北圣州的月亮会烫人? * 翌日,晨光初绽,天边泛着鱼肚白,云层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像是有人用指尖蘸了金粉,轻轻抹在苍穹的边际。 屋檐上的青瓦被映得发亮,边缘凝着未干的露珠,在光线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撒了一把碎钻。 李青萤着一身素色衣裙,刚推开门,阳光便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落在她的发梢、肩头,将她整个人笼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谢观雪正在院中等她,晨光穿过藤萝架的缝隙,在他身上落下细碎的光斑,他抬头时,光线恰好映进他的眼底,将那惯常冷峻的眉眼镀上了一层罕见的柔和。 “走吧。”他指尖轻点轮椅扶手:“趁日头还没烈起来。” 李青萤点点头,上前去帮谢观雪推轮椅,阳光穿过云隙,一缕一缕地洒落下来,如同细密的金线,斜斜地穿过九州城的街巷。 九州城以观雪楼为中心,分为八片区域,这八片区域的范围便属于内城,多修士出没,居住在外城的基本都是凡人。 丹鼎区的热闹,从踏入街口的第一刻便扑面而来。 眼前的长街比李青萤想象中还要热闹十倍,青石板路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朱漆雕花的门楣上悬挂着各式幌子,有用金线绣着丹炉的,有画着灵草图谱的,还有直接挂着实物标本的。 路边还有摆摊的小贩,灵草多种多样,有的翠绿如翡翠,有的赤红似火,还有的泛着幽幽蓝光,远远望去,整片区域像是打翻的调色盘,斑斓夺目。 街上人流如织,混杂的药香浮动在空气中,清苦的、甘甜的、辛辣的,混杂着熬煮药汁的雾气,在阳光下形成朦胧的彩晕,小贩的吆喝声在周围此起彼伏。 “二品清心丹!今日特价三百金一瓶!” “新鲜采摘的月见草!附赠种植玉简!” “瞧一瞧看一看!能测灵丹纯度的验灵盘……” 李青萤好奇地左右看,突然被一阵清甜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只见右侧一个糕点铺前,老板娘正用竹夹从蒸笼里取出晶莹剔透的糕点,那糕点呈莲花状,中心一点朱红若隐若现。 “这就是玉露丹糕。”谢观雪示意她把轮椅推过去:“九州城特产,用灵米和玉露草汁蒸制。” 他掏钱买了两个递过去,语气里藏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期待:“尝尝?” 李青萤接过还冒着热气的丹糕,轻咬一口,顿时满口生津,那滋味像是薄荷与蜜糖的完美结合,咽下去后喉间还留着一丝清凉的灵气。 “好吃吗?”谢观雪问这话时,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青萤点点头,眉眼微弯:“好吃。”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突然传来,前方人群骚动了起来。 李青萤抬眸看去,只见八个白衣童子正手持青玉铃开路,后面四人则抬着一顶素纱软轿,轿帘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丹炉纹样。 旁人有人惊呼一声:“是玉丹阁的霓裳丹师!” 第37章 霓裳丹师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目光落在远处那顶素纱软轿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原著里关于霓裳的描写。 在《万世剑神》的前期剧情里,霓裳是九州城玉丹阁的天才丹师,年纪轻轻便已晋升五阶,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素有“素手仁心”的美誉。 她性情温婉,待人亲和,从不因身份倨傲,对待求药的修士也好、凡人也好,皆一视同仁。 而最让读者津津乐道的,是霓裳对谢观雪的态度。 原著里,谢观雪沦为废人后,曾经追捧他的世家子弟纷纷避而远之,就连谢家内部也对他日渐冷落。 可唯独霓裳,从未改变过对他的态度,她仍旧会每月亲自上门,为他诊脉、调药,甚至不惜耗费珍贵灵材,只为替他缓解经脉之痛。 哪怕谢观雪性情日渐阴郁,对霓裳冷言冷语,她也只是温柔一笑,继续默默研习丹方,希望能找到治愈他的方法。 “谢公子的伤,我会想办法。” “旁人如何想,与我无关。”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便不会放弃。” 这些台词曾让不少读者动容,甚至有不少人嗑起了这对CP,觉得霓裳痴情不悔,是谢观雪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 只可惜谢观雪走的是“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的无情路,满脑子修炼和报仇,毫无儿女私情。 李青萤眉头微蹙,努力回忆后续剧情,谢琢光觉醒寒魄剑骨,离开九州城后,霓裳的戏份就越来越少,没有再怎么出场过了。 不过小说还未完结,不知道她后期还有没有戏份。 正思索着,软轿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停下,轿子所过之处,青石板上会短暂浮现出半透明的药草虚影,转瞬又消散于无形。 轿帘被一只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掀起,那手指纤长如葱,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未染半分蔻丹,却自有一段清华气度。 霓裳缓步走出,她身着一袭素白广袖裙,腰间只系一条浅青色丝绦,乌发半挽,斜插一支青玉莲花簪,没有华贵首饰,没有浓妆艳抹,却比那些盛装华服的女修更显清丽绝俗。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在看到谢观雪的轮椅时,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光。 “观雪。”霓裳直呼其名,显得极为亲密,连声音都软了三分:“正巧我新炼了一炉养心丹,想着或许对你有益。” 说着,她从药囊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瓶身透着莹润的光泽。 药童刚要接过转递,霓裳却亲自上前几步,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清苦药香,俯身将药瓶轻轻放在了谢观雪的轮椅扶手上。 “这瓶养心丹我添了一味灵芝,药性温和些,你夜里服用,不会难受。”她声音轻柔,像是生怕惊扰了他。 谢观雪尚未开口,霓裳的手指就伸向了他膝上盖着的薄毯,轻声问道:“你最近……可有好些?” “劳丹师挂念。”谢观雪不着痕迹地转动轮椅,巧妙地拉开了距离,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还是老样子。” 霓裳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很快又扬起了温柔笑意:“无妨,我新研制的九转续脉丹已到第六重了,等炼制出了第九重,应该就能治好你了。” 这一幕落在周围人眼里,顿时激起一片低语。 “霓裳丹师真是情深义重啊,谢公子都这样了,她还如此待他……” “是啊,换作旁人,怕是早避之不及了,哪还会亲自送药?” “可惜啊,谢公子已经订亲了,不然……” “订亲?呵,你说那个李家硬塞过来的废物?”有人嗤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听说连灵根都没有,脸上还生了恶心的胎记,也配和霓裳丹师比?” 听见窃窃私语,李青萤在内心疯狂翻白眼,忍不住开启了弹幕式吐槽模式。 “好家伙,这届路人甲演技不行啊,说悄悄话的音量是生怕我们听不见吗?建议重修《反派龙套的自我修养》第一章。” “不是,你们夸她就夸她,非要踩我一脚?我胎记吃你家大米了?” “笑死,说我配不上谢观雪?你们是不是忘了这位哥现在坐的是轮椅不是龙椅?我俩一个‘废物’一个‘残废’,这不是绝配是什么?” 李青萤在内心疯狂输出,表面却十分淡定,迎着众人或怜悯或讥讽的目光,纤瘦的脊背挺直,让左脸上那藤蔓状的青白色胎记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那胎记从眼角蔓延至下颌,像半张精致的青瓷面具,在日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哪怕这是别人用来嘲讽她的最佳理由,但对她来说,只有缺陷和弱点才需要藏起来。 “听说那李家二小姐是因为堂姐不愿嫁,才被推出来顶替的。” “可不是嘛,李家那位大小姐天资卓绝,怎会愿意嫁给一个废人?自然要找个没用的来充数。” “啧,说起来谢公子也是可怜,从前何等风光,如今却要娶这么个……” 话未说完,嚼舌根的几个修士忽然觉得一道冰冷视线扫来,浑身一凛,下意识噤声。 轮椅上的谢观雪不知何时抬起了眼,眼神极冷,如寒潭深水,无波无澜,却让人脊背发凉,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格外低沉:“说完了?” 霓裳丹师眸光微闪,随即柔声劝道:“观雪,不必动怒。” 李青萤差点笑出声,这位“温婉仁心”的丹师,一边对她未婚夫深情凝视,一边有意无意地无视她,倒是有点意思。 “说够了吗?”她笑眯眯地看向那几个神色讷讷的碎嘴子:“来来来,我就是你们嘴里议论的李家二小姐,要不要我转个身让你们看个全景?” 周围人被李青萤这操作整不会了,有几个修士手里的东西都惊掉了,不是,虽然说坏话被正主听到了挺尴尬的,但这年头连废物都这么嚣张的吗? 谢观雪握拳抵唇,眼底闪过笑意。 见李青萤这般自然大方,有个女修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便是李家二小姐?你这胎记……” “是我,这胎记好看吧?”李青萤指尖轻抚脸颊,她挑眉看向那个说闲话最起劲的男修:“这位这么感兴趣,要不要给你纹一个?保证比你的发际线更显眼。” “噗——” 人群里不知谁没憋住笑,那男修脸都绿了,活像生吞了只蛤蟆,他可是堂堂筑基修士,居然被一个废物当众嘲讽? 霓裳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她这才看向李青萤,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又恢复如初:“这位便是李姑娘?” 话音未落,谢观雪伸手握住李青萤的手腕,轻轻一拉,将她带到身侧,动作做得自然又笃定。 “介绍一下。”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这是我的未婚妻,李青萤。” 第38章 不留情 谢观雪特意在“未婚妻”三个字上加了重音,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嶙峋如竹节,五指修长,拇指正抵在李青萤突起的腕骨上,力道不轻不重,仿佛轻抚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她的手腕在他掌中细得惊人,阳光流过瓷白的肌肤,照见了皮肤下的淡青血脉。 谢观雪居然主动牵了这个女人的手! 霓裳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那双惯常含情的杏眼微微睁大,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三年来,她费尽心机接近谢观雪,却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每次她想要为他诊脉,他都会巧妙地避开;每当她“不经意”地想要扶他的轮椅,他都会冷淡地拒绝。 可现在……他居然当众与这个废物牵手?! 不过瞬息,霓裳又恢复了那副温婉可人的模样,她的目光在李青萤脸上扫过,在看到那块青白胎记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柔声道:“李姑娘……真是好福气。” 要不是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郁,李青萤还真要被这温婉的假象给骗过去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久闻霓裳丹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如传言一般温婉贤淑、菩萨心肠。” “尤其是嘘寒问暖的本事。”她语气真挚:“连我未婚夫盖不盖毯子都要操心,真的好让人感动。” 霓裳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挂上那副标志性的温柔浅笑:“李姑娘说笑了。” 她轻拢鬓角碎发,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我与观雪相识多年,自然要多关照他一些,而且他的习惯喜好,我都再清楚不过了,李姑娘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可以来问我。” 李青萤微微挑眉。 “比如观雪最不喜甜食,每次服药后总要含一颗青梅……”霓裳故意顿了顿,看向李青萤的眼神不经意地泄露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这些小事,李姑娘怕是还不知道吧?” 李青萤正要开口,谢观雪却突然冷声打断:“霓裳丹师记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瞬间划破了霓裳精心营造的暧昧氛围。 “我从未讨厌甜食。”谢观雪面无表情地转动轮椅,与霓裳拉开距离:“至于青梅……” 他忽然伸手,从李青萤手中的油纸包里拈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那是她方才在街边随手买的,甜得有些发腻的杏脯,淡淡道:“只要是她买的,什么都可以。” 霓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不敢相信谢观雪竟会当众拆她的台,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观雪真是爱说笑。”霓裳勉强维持着温柔语调:“三年前在玉丹阁赏梅时,你明明……” “霓裳丹师。”谢观雪终于抬眼看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结满冰霜:“我们只在丹道交流会上见过三次,每次都有十余位丹师在场。”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却字字如刀:“谈不上什么关系不一般的老相识。” 霓裳的脸色瞬间煞白,身子晃了晃,声音终于出现一丝颤抖,转身时甚至踉跄了一下:“我、我突然想起阁中还有丹药要炼……” 她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谢观雪居然配合那个废物一起羞辱她! 霓裳离去的背影纤弱单薄,素白衣袂在风中轻轻颤动,宛如一朵被风雨摧折的白茶花,周围修士们的窃窃私语声顿时如潮水般漫开。 “谢公子这话说得也太绝情了!” “霓裳丹师平日对他多好啊,每月都亲自送药……” “就是,听说为了治他的腿疾,霓裳丹师不知耗费了多少珍稀药材!” 一些人更是用嫌恶的眼神打量着李青萤。 “定是这个丑女在从中作梗。” “可不是?你们看她那胎记,看着就晦气。” “听说她是被李家硬塞过来的,谢公子也是可怜……” 李青萤耳尖微动,将这些闲言碎语尽收耳中,她非但不恼,反而故意往谢观雪身边凑近了几分,几乎要贴在他身上。 谢观雪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眉头微蹙,他正要开口,却见李青萤突然蹲下身,与他平视。 “观雪少爷。”她看了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你现在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九州城最受欢迎的仙子给气跑了,要不要配合演场戏?” 谢观雪还未反应过来,李青萤已经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提高:“什么?你说霓裳丹师送你的那些丹药都有问题?” 这一嗓子喊得半个街的人都听见了,周围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谢观雪:“……” 李青萤捂住嘴,一脸心疼:“天啊!难怪你每次吃完她送的药都会腿疼!原来她一直在……” 她的话没说完,尾音带上了颤抖的泣音,而周围的修士们已经炸开了锅。 “胡说八道!霓裳丹师怎会……” “可谢公子方才确实说……” “难道真有什么隐情?” 霓裳在九州城经营多年的完美形象,此刻竟因李青萤一句未尽之语出现了裂痕,谢观雪无奈地看着身旁的少女,低声道:“你可知这话传出去会惹多大麻烦?” 李青萤满不在乎地眨眨眼:“我看她挺想弄死我的,不如先给她找点事做。” 谢观雪一时语塞,居然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 “走了。”他一把拽住李青萤的手腕,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快速离开,直到转过街角,确认无人跟随,他才松开手。 谢观雪深吸一口气:“下次别这么冲动。” 李青萤撇撇嘴:“我看不惯他们那样说你。”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明明你才是受害者……” 谢观雪怔住了。 阳光透过树隙斑驳地落在少女脸上,那块青白胎记在光晕中竟显出几分妖异的美感,她此刻抿着嘴,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半晌,谢观雪轻叹一声,伸手替李青萤拂去发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花瓣:“霓裳在九州城的势力盘根错节,你……” “我不怕。”李青萤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反正还有你这个未婚夫罩着我。” 看着她灿烂的笑脸,谢观雪忽然觉得,或许偶尔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维护……也不错。 与此同时,远处阁楼上,霓裳死死攥着窗棂,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她雪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温婉模样。 “李、青、萤……” 她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嚼碎了吞下去。 第39章 测灵玉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两侧是高耸的青砖墙,墙缝里爬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远处市集的喧闹声渐渐模糊,只剩下轮椅碾过青石板的细微声响。 “就这儿吧。”李青萤松开轮椅把手,活动了一下手腕:“没人跟来。” 谢观雪微微颔首,巷子里的阴影笼罩着他的轮廓,显得眉眼愈发深邃,他指尖轻叩轮椅扶手,忽然开口:“你刚才并不是胡说,为何笃定霓裳的药有问题?” 李青萤倚着斑驳的砖墙,从怀中掏出那个白玉药瓶,正是霓裳今日所赠的养心丹,她随手一抛,药瓶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被谢观雪稳稳接住。 “首先。”她竖起一根手指:“你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一条准备咬人的毒蛇。” 说着,又竖起第二根:“其次,你明明厌恶她,却收下了她送的丹药,太反常了。” 谢观雪摩挲着药瓶,唇角微勾:“就凭这些?” “当然不止。”李青萤蹲下身,她伸手夺回药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莹润如玉的丹药:“最后,我辨药的本事还是可以的。” 那药丸通体雪白,表面有云纹状的丹霞,散发着清冽的雪灵芝香气。 “表面看确实是上品养心丹。”李青萤将丹药凑到鼻尖轻嗅:“雪灵芝、玉髓粉、百年茯苓……” 谢观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如何?” 李青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袖子里摸出薄如蝉翼的测灵玉,小心翼翼地刮下些许药粉,玉片边缘瞬间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青灰色。 “果然。”她眼睛一亮,凑近嗅了嗅:“表层是养心丹不假,但内层掺了别的东西,看到这颜色了吗?应该是加了蚀灵草的汁水。” 蚀灵草,四级毒草,无色无味,遇测灵玉会泛起青灰色,而且有一股浅浅的味道,发作极慢,但长期服用的话,会令经脉逐渐萎缩。 谢观雪瞳孔微缩,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确定?” 李青萤点头:“我小时候在李家遇见过,将毒药汁裹在正常丹药里,一般银器都测不出来。” 谢观雪的目光落到她指间的玉片上:“这玉片?” “这是我爹留下的。”李青萤灵活地把玩了一下,眼中浮现出浅浅笑意:“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残玉。” 这原本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青白残玉,边缘残缺,玉面还有几道细碎的裂纹,看起来毫无价值,她二叔二婶来搜刮她爹的遗物时,瞥了一眼就随手丢还给了她,连多拿一下都嫌麻烦。 “一块破玉罢了,给你留个念想。”二婶当时讥讽地笑了笑,转头就拿走了真正值钱的灵丹、功法和法器等等。 李青萤本来也没在意,直到某天,她在后山采药时,不小心碰到一株毒草,指尖刚要触到叶片,挂在脖子上的残玉突然微微发烫。 她一愣,低头看去,发现玉面上竟浮现出一缕极淡的黑气,如墨滴入水,缓缓晕染开。 李青萤试探性地将玉片靠近毒草,黑气立刻变得浓郁,而当她拿开时,黑气又渐渐消散。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想法——爹留下的东西不简单,这玉能测毒! 从那以后,李青萤就把这块残玉偷偷打磨成了薄薄的玉片,贴身佩戴。 后来她还发现,这玉不仅能测毒,还能分辨出灵植的品质,越是纯净的灵植,玉面泛起的灵光就越清透;而若是掺杂了杂质或毒性,则会显出浑浊的黑丝。 李青萤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个秘密,除了谢观雪。 谢观雪沉默良久,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紫锦囊,倒出了十来个白玉瓶,每个瓶身上都贴着日期:“这些……” “都是霓裳这些年送的药?”李青萤接话,随手拿起一瓶晃了晃:“你都吃了?” “大部分没有。”谢观雪神色平静:“三年前那次之后,我对她的药就留了心。” 李青萤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三年前?” 一阵风过,谢观雪的侧脸在明灭光影中显得格外冷峻:“我金丹碎裂后,父亲请过很多药师和丹师为我医治,霓裳就是其中一个。” “她声称研制出了续脉丹,能修复我受损的经脉。”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最初三个月,我确实有所好转,不仅能勉强站立,甚至还能运转些许灵力。” 李青萤屏息听着,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然后呢?” “直到第九个月圆之夜。”谢观雪平静的语调与内容形成诡异反差:“我服下当日的丹药后,双腿突然剧痛难忍,经脉如被万蚁啃噬,等疼痛平息,这双腿就彻底废了。” 李青萤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瓶:“是霓裳的丹药有问题?” “当时没有证据。”谢观雪淡淡道:“丹药是父亲亲自验过的,连玉丹阁阁主都确认无误,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伤势反复。只有我清楚,那绝非自然发作。” 他拿起最近的一瓶药,眼中泛起冷意:“这些年我暗中收集她送来的每一瓶药,终于在两年前发现了端倪。” 李青萤恍然大悟:“所以你今天才故意收下这瓶新药?” “我需要确认她是否还在继续下毒。”谢观雪颔首,他看向李青萤手中的测灵玉,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不过现在看来,答案很明显了。” 李青萤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道:“等一下,你说月圆之夜发作……蚀灵草确实是在月圆时毒性最强。” 她蹲在谢观雪面前,翻看散落在他膝头的药瓶,一边看上面的日期,一边嘀咕道:“而且霓裳每次送药都在月中,时间太巧了。” 谢观雪微微眯起眼睛。 “还有更蹊跷的。”李青萤扒拉出几粒药丸,凑近仔细观察:“你看,这几粒丹药的底部都有一个极小的凹痕,像是……” 谢观雪捻起其中一粒看,略一思索,从芥子囊中取出显形墨,轻轻涂抹在药丸表面,墨色渐渐渗入,显露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符文。 “是月引符。”他猛地握紧轮椅扶手,眸光冰冷:“这种符文会吸收月华之力,在月圆时激活丹药内部的蚀灵草。” 所有线索终于串联成线,霓裳利用月引符,让蚀灵草只在月圆时发作,这样即使事后查验,也只会认为是伤势恶化,而非中毒。 “好歹毒的心思……”李青萤面露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40章 须弥境 听见这个问题,谢观雪沉默片刻,忽然解开了衣领。 只见他锁骨下方,寸许之处,烙着一枚小小的赤金色印记,那印记形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羽翼纤毫毕现,每一根翎羽都似由流动的火焰凝成,在光下泛着熔金般的光泽。 李青萤第一次看见这个印记,不由得怔了一瞬。 太漂亮了。 不似寻常刺青的死板,这印记像是天生融在谢观雪的骨血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连边缘都晕染着淡淡的赤霞,仿佛皮肤下真的栖宿着一只神凰。 蹲着的李青萤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悬在印记上方,没敢真的碰上去。 这就是……原著里提到的“血凰印”? “怎么?”谢观雪垂眸看李青萤,声音里带着几分懒散的调侃:”青萤小姐这是看入迷了?” 李青萤耳根一热,立刻缩回手,嘴硬道:“谁看入迷了?我是在研究这是什么!” “血凰印。”谢观雪低笑一声,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指尖轻轻按在印记上:“听说是先祖留下的,需以嫡系血脉温养,三年前我意外唤醒了这个印记,霓裳大概是需要我的血脉,又怕我恢复实力……” 李青萤恍然大悟:“所以彻底废掉你的双腿,最保险。” 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原著设定,一开始没人知道,这血凰印其实是一方灵境的封印。 灵境是独立空间,非常少见,而这方灵境名叫“须弥境”,跟其它灵境不同,不仅能储物,更可怕的是内部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外界一日,境中十日,简直就是“修炼圣地”。 谢观雪觉醒寒魄剑骨后,就是靠这个金手指疯狂修炼,把仇家一个个按在地上摩擦。 李青萤咽了咽口水:“所以这个印记现在能用了吗?” 谢观雪摇头:“印记需要大量灵力才能激活,如今我金丹碎裂,灵力残缺,没办法激活。” “不过。”他顿了顿,忽然抬眼看李青萤,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有特殊血脉相助的话……” 李青萤被看得后背发毛,语气警惕:“干嘛?我连灵根都没有。” “这不是普通的胎记。”谢观雪眼底掠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指尖轻点她左脸的胎记,轻声道:“当时在飞舟上,我体内残缺的灵力和血凰印都跟它产生了共鸣。” 异变陡生,一股奇异的感觉再次顺着接触的点蔓延。 李青萤左脸的青白色胎记骤然发烫,藤蔓般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下蜿蜒游动,泛起幽微的灵光。 与此同时,谢观雪身上的血凰印也赤芒大盛,凤凰的羽翼舒展,一道炽烈的金红色光晕荡开。 “嗡——” 空气震颤,四周的景象忽然模糊了一瞬。 巷子里的风停了,远处市集的喧闹声戛然而止,连墙头的野猫都定格在了跃起的瞬间,仿佛整个世界被抽离了色彩与声音,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彼此间流转的灵光。 “这是……结界?”李青萤低喃,瞳孔微微放大。 谢观雪的目光扫过周围凝滞的景象,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不是结界,是灵力外溢形成的间隙。”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两人肌肤相贴处,青白与赤金的光华交织缠绕,在他们周身勾勒出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外界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剪影,唯独他们所在的方寸之地,清晰得连呼吸声都格外分明。 李青萤能感觉到自己胎记的热度,像是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被唤醒了,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谢观雪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的瞳色比平日更幽深,映着血凰印的光芒,恍若灼烧的焰心。 “你的胎记……”谢观雪嗓音微哑,指腹轻轻擦过李青萤脸颊上发光的纹路:“比我想象中更特别。” 青白色的藤蔓纹路染上了赤金色,如烈火燎原,在她左脸绽开一片瑰丽的光纹。 两股光芒在空中交汇,竟凝成了一道光门,光门打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山川河流,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滴落。 见状,谢观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兴奋,呢喃道:“这是……灵境?原来血凰印是灵境的封印……” 不过很快,青白与赤金的光华渐渐褪去,李青萤左脸的胎记恢复了原本的色泽,而谢观雪锁骨下的血凰印也重新蛰伏,只余一抹微烫的温度。 那道半透明的结界如雾气般消散,外界的声响重新涌入耳中,远处摊贩的吆喝、行人的脚步声、墙头野猫的叫声…… 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异象从未发生,除了他们交握的手,和彼此眼底未散的惊澜。 李青萤怔怔收回手,看向谢观雪:“……所以,我们刚才差点把灵境打开?” 谢观雪垂眸,指尖轻抚锁骨下的印记,神色若有所思:“只是共鸣,还未到开启的程度,你的胎记似乎和我的印记同源,但还缺了点什么。” 李青萤摸了摸自己左脸的胎记,触感如常,却隐约能感知到一丝陌生的灵力残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血脉深处轻轻震颤,呼应着谢观雪身上的血凰印。 她疑惑地问道:“缺了什么?” 谢观雪沉默片刻,目光落到李青萤脸上,摇头道:“不清楚。” “或许是我的灵力不足,或许是你的血脉还未完全觉醒,不过大概是两者都有。” 李青萤挑眉:“看来我们还得升级?” “升级?”听见这个词语,谢观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可以这么理解。” 李青萤咧嘴一笑,冲他伸出手:“那合作愉快?” 谢观雪看着她的掌心,片刻后,抬手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两人的指尖相触的瞬间,血凰印与胎记同时泛起微光,转瞬即逝。 灵境尚未完全开启,但钥匙,已经握在手中了。 第41章 凡人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慢悠悠地走出巷子,回到丹鼎区繁华的街市里。 她能感觉到不少路人的目光,有怜悯的,有嘲弄的,有看好戏的,毕竟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推着一个经脉尽断的废人,这组合无论放在哪里,都堪称笑话。 更别提他们刚才还得罪了九州城最受欢迎的丹师,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像一群恼人的蝇虫般嗡嗡作响。 李青萤神态自若,甚至悠闲地哼着小曲儿,仿佛那些刺耳的话语不过是清风拂耳,不值一提。 谢观雪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节奏舒缓,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些议论。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推得从容,一个坐得淡然,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一时间,嚼舌根的人竟感觉到了没意思。 今日的丹鼎区中心比往常更加热闹,最显眼的是一座七层琉璃塔楼,整座建筑宛如一尊巨大的丹炉,在日光下流转着温润的灵光,飞檐翘角上悬挂着风铃,随风轻响时,会飘落星星点点的药香粉尘。 那便是九州城的丹道圣地——玉丹阁。 周围的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低笑,眼神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听说了吗?谢家昨夜可真是闹了大笑话!”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散修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主厅屋顶突然塌了,砸得在场所有人灰头土脸。” “何止啊!”旁边卖灵草的摊主插嘴,脸上写满八卦的兴奋:“还有谢云海那个败家子,前脚刚在醉仙楼一掷千金,后脚连储物袋都押给了赌坊,真是丢尽了脸面。” “啧啧,谢家这是要完啊……”有人摇头晃脑地感叹:“老的没本事,小的没出息,难怪连祖传的丹方都保不住。” 李青萤耳朵微动,将这些闲言碎语尽收耳中。 她低头看了眼谢观雪,发现他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些议论,但唇角却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意。 “观雪少爷。”李青萤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谢云海输光家底的事……该不会是你动的手脚吧?” 谢观雪抬眸,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着街市的热闹,似笑非笑:“我一个废人,哪有那么大本事?” 李青萤无语了。 哥,您要是废人,那九州城其他修士岂不是连废品回收站都不收的残次品?坐着轮椅都能把谢家搅得天翻地覆,等腿好了是不是要直接剑指天道啊? 哦不对,最后确实是直接踏碎虚空了…… “巧合。”谢观雪语气淡定:“毕竟,蠢人自有天收。” 李青萤噗嗤一笑,推着轮椅穿过中心区的拱门,刚要再调侃几句,却突然注意到一些没有灵气波动的身影。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目光追随着一个肩挑扁担的灰衣男子,那人两鬓斑白,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扁担两头挂着装满新鲜草药的竹筐,压得他脊背微微佝偻。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谢观雪微微一顿:“怎么了?” “那个人...”李青萤压低声音,“是凡人?” 轮椅上的少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九州城本就有七成常住人口是凡人,青萤小姐不知道吗?” 李青萤确实不知道。 原著《万世剑神》浓墨重彩描写的是天才修士们的争锋,何曾提过这些蝼蚁般的凡人? 而且她重生以后才知道,十个普通人里能出一个有灵根的修士,百个有灵根的修士里能出一个称得上有天赋的,千个有天赋的人里,才能出一个天才。 至于魂师,更是珍惜,千个普通人里才能出一个,灵魂颜色按照三六九等分为黄色、青色、绿色、蓝色和紫色。 颜色越深,潜力越大,而且魂师只有丹修、器修和符修。 黄色和青色注定只能成为低阶丹师/器师/符箓师;绿色和蓝色能成为中阶丹师/器师/符箓师,通过修炼可能成为高阶丹师/器师/符箓师;紫色能成为高阶,而且有希望能成为顶级丹师/器师/符箓师。 李青萤推着轮椅继续前行,此刻再看长街景象,她忽然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滋味来。 蹲在药铺门口分拣草药的妇人,手指粗糙布满老茧;街角叫卖“灵渣饼”的小贩,嗓音洪亮却气息浑浊;旁边抬着火灵参走过的四个壮汉,细看发现只有领头者腰间挂着最低等的修士玉牌。 最震撼的是玉丹阁斜对面的那间药行,三进三出的气派门头,进出者非富即贵,可门口却跪着一排凡人。 他们额头顶地,双手高举过头,掌心托着各式各样的草药。 其中一个瘦弱少年捧着的蘑菇状菌类正渗出蓝色汁液,将手掌腐蚀得血肉模糊,可他手臂绷紧的线条却透着一股可怕的执拗,仿佛就算十指烂尽,他也会继续跪下去。 “他们在等鉴定师过目。”谢观雪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凡人采到的灵物,若能入修士法眼,可按价值换取一粒灵丹。” 李青萤盯着少年颤抖的脊背,忽然大步走了过去:“你这灵草,怎么卖?” 闻言,少年猛地抬头,他约莫十一二岁,瘦得像根风干的芦苇,脸上糊着泥灰与汗渍,左颊还有一道结痂的鞭痕。 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亮得骇人,像是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压缩在了这方寸之间。 “仙、仙子。”少年开口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声音沙哑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仙子要买吗?” “嗯。”李青萤蹲下身与他平视:“你要换什么?” 少年喉结滚动,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求一粒清心丹,我妹妹病了,侯医师说……只有清心丹能救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株蘑菇在他掌心微微颤动,蓝色的毒液仍在侵蚀他的血肉,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抓着它,仿佛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清心丹,三品灵丹,下品品质一粒大概是50-60金,钱不多,却系着一条人命。 第42章 未来反派之一 李青萤沉默了一瞬,直接从少年掌中拿起那株蘑菇,随手塞进了储物囊里。 “这菌子我买了。”她又从储物囊里掏出一百金塞进他手里:“够换清心丹吗?” 少年呆住了,捧着钱的手指微微颤抖:“够、够了!一粒清心丹只要五十金就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李青萤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了两粒莹白的丹药:“这是玉髓丹,比清心丹效果好。” 她将丹药放在少年完好的那只手里:“你手上的伤也应该医治,你和你妹妹各服一粒,余下的钱,够你们生活一阵子了。” 少年接住丹药的瞬间,李青萤看见他的瞳孔骤缩成了针尖大小,那不是惊喜,更像是饿鬼突然见到满汉全席,第一反应竟是恐惧。 “条……条件?”他喉结滚动,声音裂在风里。 李青萤愣了一下,笑道:“条件就是……等你妹妹病好了,就带她去吃顿好的吧。” 少年彻底僵住了,他猛地磕下头去:“谢谢仙子!” 他的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抬头时,额间已经渗出血丝,可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少年攥着药瓶的手指关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烂肉里,疼痛让他保持清醒,这不是梦,不是幻觉,眼前这个脸上有藤纹的仙子,真的给了他救命的丹药。 他仰着头,瞳孔里死死烙着李青萤的倒影。 她蹲下身时垂落的青丝被风吹起,发尾扫过左颊那奇异的青白胎记;她递来丹药的指尖沾着一点他的血,在白玉般的皮肤上红得刺眼;她说话时微微歪头的模样,像庙会上见过的,那种被香火熏暖的慈悲神像。 如果真的有神仙,应该就是长这样的。 少年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屏息,他伸手想去抓李青萤的袖角,却又立刻回过神来,缩回了手。 他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这才收好钱和灵丹,转身冲进暗巷,瘦小的身影眨眼就消失在了巷尾。 少年的脸被阳光照亮时,李青萤这才发现这孩子的右眼居然是重瞳,漆黑里嵌着更深的黑,像口吞尽光线的古井。 不对……等一下…… 李青萤瞳孔骤缩,突然想起了原著中期出现的某个人气还挺高的大反派——墨心,半人半蛟,戴着黄金面具,操纵万毒,令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的“毒君”。 小说中,墨心总是一身玄衣,戴着一张黄金面具,露出的右眼是诡异的重瞳,像是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没人知道他面具之下的脸是什么模样。 有人说,那张脸早已被毒液腐蚀得面目全非,狰狞如恶鬼;也有人说,他的脸其实完好无损,甚至俊美得近乎妖异,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看见,因为那眉眼,有几分像他死去的妹妹。 墨心十二岁那年,妹妹染了寒毒,医师说只有清心丹能救她,可清心丹是修士用的灵丹,他一个无权无势无钱的凡人想求,难如登天。 他听说蚀心菇能换丹药,便独自去了腐尸遍地的乱葬岗挖了一整夜,毒菇的汁液腐蚀了他的手掌,血肉溃烂见骨,可他仍然死死攥着那株毒菇,跪在玉丹阁门口,从日出等到了日落。 墨心没有求到药,只因他是半人半蛟,不仅蚀心菇被抢走了,他还挨了一顿打。 等他跌跌撞撞跑回家时,妹妹的身体已经凉了,她小小的手心里,还攥着一块糖,是留给哥哥的。 那一夜之后,少年墨心死了。 活下来的,是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君,他修邪术,炼万毒,戴着黄金面具行走于黑暗,再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而成为毒君后,九州城便成了他复仇的修罗场。 那一天,乱葬岗的毒瘴漫过城墙,黑紫色的雾气笼罩了整座城池,修士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腐蚀。 而毒雾深处,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玄衣,金面,重瞳如渊。 他指尖轻抬,万毒噬心。 当年见死不救的药行执事,被他亲手喂下蚀心菇的毒浆,浑身溃烂三日才死;那些曾对凡人采药者肆意欺辱的世家子弟,被他种下虫蛊,日夜受万虫啃噬之苦;而当年那个拒绝给他清心丹的鉴定师,则被吊在城门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一寸寸化为脓水。 毒君屠戮时,从不言语。 唯有黄金面具下偶尔溢出几声低笑,森冷如九幽之风。 直到某日,墨心在屠尽一脉修士后,于血泊中拾起一枚小小的银铃,那是孩童的饰物,和他妹妹生前戴的那枚……很像。 他盯着银铃看了很久,最终将它收入怀中,转身离去。 那日之后,墨心再未踏入九州城。 直到很多年后,他在一场大战中陨落,面具碎裂,露出了半张俊美的脸,临死前,他望着虚空,轻轻笑了,呢喃道:“阿盈……这次,哥哥找到好药了……” 可惜,已经太迟了。 而如今,李青萤的干预,让命运之线悄然发生了偏移。 少年攥着玉髓丹,怀揣着希望在陋巷中狂奔,途中还不忘给妹妹买了一个小小的糖人,这一次,他或许不必再戴上那副黄金面具,九州城或许不会再血流成河…… 李青萤有些懵,她不知道自己的干预会带来什么,但至少,她救下了一个小女孩的命。 她收回复杂的目光,一转头,就对上了谢观雪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慢悠悠道:“一枚中品玉髓丹的价值是一百五十金。” “我知道。” “那株蚀心菇最多值六十金。” “我知道。” 谢观雪安静看李青萤:“你认识那少年?” 李青萤摇摇头:“不认识。” 谢观雪看了她片刻,唇角微勾:“不是说自己持家有道?” 李青萤一噎,随即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杆:“这叫投资!那孩子一看就不简单,万一以后发达了,咱们不就赚了?” 谢观雪低笑一声,没再拆穿她。 他其实看得出来,她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回报,她只是……看不得那孩子跪在血泊里的样子。 就像如今,他经脉尽废、人人避之不及,也只有她,敢大大方方推着他的轮椅,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穿行。 谢观雪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败家。”可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李青萤走回他身边,推动轮椅缓缓前行:“走了走了。” 第43章 势利眼 玉丹阁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朱漆大门前,两名身着青袍的护卫肃然而立,腰间挂着象征丹阁身份的玉牌,目光冷峻地扫视着来往行人。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刚踏进门槛,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混杂着千百种灵草的气息,清冽中透着生机。 阁内陈设华贵,地面铺着青玉砖,每一块都刻有细密的聚灵阵纹,使得整层楼灵气氤氲,宛如置身灵脉之上,两侧是檀木打造的展柜,左侧摆放着各式灵草,右侧陈列着各种灵丹。 “三品灵芝,今日新到货,一千金一株!” “五百年份的玉髓参,仅此一株,价高者得!” 左边的伙计们高声吆喝,修士们三五成群地围在展柜前讨价还价,热闹非凡。 右边几名身着华服的修士正低声交谈,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瓶“破障丹”,仔细端详,旁边的伙计面带微笑,耐心解释:“此丹乃霓裳丹师亲手炼制,药性温和,突破时服用,可增三成成功率。” 玉丹阁内,一到二楼接待普通客人;三到四楼只接待VIP顾客,只有手持玉丹阁特制令牌,或是九州城各大世家的核心人物,才有资格踏入,在那里进行的交易,每一笔都足以让普通修士倾家荡产。 五到六楼是丹师重地,楼梯口设有禁制,非玉丹阁丹师不得入内。 每一间丹房都设有高阶隔音、隔热阵法,防止外界干扰,偶尔有丹成时的异象冲破阵法,在阁顶形成龙虎虚影或霞光瑞气时,都会引得楼下修士阵阵惊呼。 至于最高层的七楼,便是阁主专属的炼丹圣地,阁主是九州城唯一的八阶丹师,传闻他有一尊“八宝乾坤炉”,可炼九品灵丹。 玉丹阁内人流如织,却井然有序,低层喧嚣热闹,高层静谧深沉,宛如修仙界的缩影,强者登高,弱者徘徊。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穿行其中,不由得在心中暗叹:“难怪这里会被称为九州城的丹道圣地,简直就是真正的丹道资源中心。” 两人并未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瘦高个的伙计正在打量他们。 刘二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了一对奇怪的组合,一个坐着轮椅的残废,推轮椅的脸上带着一大片胎记。 “这也好意思出门?”他的嘴角下意识撇了撇,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在心里暗骂道:“两人倒是绝配。” 刘二整了整衣襟,故意慢吞吞地走过去,他盘算着得赶紧把这两人打发走,省得影响其他贵客。 要是让他们在店里待久了,说不定连空气都会变晦气,反正谁不知道,这位“废人”,早就被家族给放弃了。 刘二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两位,需要些什么?” 李青萤转过头,看见一个瘦高个的伙计正斜眼打量着他们,他的目光在谢观雪的轮椅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哎哟,这不是谢公子吗?”他拖着长音,故作惊讶地迎上来:“您这腿脚……还亲自来买灵草啊?” 周围几个客人闻言,纷纷侧目,有人低声窃笑。 李青萤眼睛一眯,唇角扬起一抹比他还假的甜笑,故作惊讶道:“哎呀,这位小哥真是眼力惊人呢!我未婚夫坐轮椅这么隐蔽的事,都被您一眼看出来了?您这眼力,不去城门口当守城卫真是屈才了!” 伙计脸色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她又眨眨眼,一脸无辜:“你这么敏锐,想必平时没少观察吧?是不是还专门记了笔记?比如‘今日来了个瘸子’、‘明日来了个瞎子’……哎呀,您这工作态度,真是令人敬佩呢!” 刘二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她:“你、你……” 李青萤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我什么我?您要是舌头打结,建议去医馆看看,别耽误了病情。” 她转头看向谢观雪:“未婚夫,你说是不是?” 谢观雪唇角微勾,淡淡“嗯”了一声。 刘二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正想再还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刘二,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内堂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走出来,刘二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弓着腰迎上去:“周管事,这两位客人想东西,小的正给他们介绍呢。” 周管事快步走过来,在看到谢观雪时明显一怔,随即快步上前行礼:“谢公子,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亲自迎接。”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周管事可是玉丹阁的三把手,居然对一个"废人"如此恭敬? 意识到这一点,刘二的脸色刷地白了,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周管事客气了。”谢观雪神色平静,只微微颔首:“带我未婚妻来买些灵草种子,不过你们这位伙计似乎不太欢迎我们。” 李青萤笑眯眯地看着那伙计精彩纷呈的脸,慢悠悠道:“是呢,原来您家管事这么热情啊?那这位小哥刚才怎么一副‘残废别进来’的架势?” 她故作惊讶地眨眼:“难道……他是背着玉丹阁偷偷搞副业,专门替别家丹阁赶客的?” 周管事脸色瞬间阴沉,转身一巴掌扇在刘二脸上:“混账东西!连谢公子都敢怠慢?” 刘二被打得踉跄几步,捂着脸不敢置信:“周、周管事,他不过是……” “闭嘴!”周管事厉声喝道:“谢公子是阁主的贵客,持有‘天’字令的贵客,就你也配评头论足?从今日起,你去后院整理药材!再敢怠慢客人,直接滚蛋!” 整理药材可是最苦最累的活……刘二的嘴唇哆嗦了几下,面如死灰,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说完,周管事连忙转向谢观雪,赔笑道:“公子见谅,是属下管教不严,您要买什么种子?我亲自去取来,保证是阁内最好的。” 谢观雪转头去看李青萤,她微微挑眉,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三级到五级的灵草种子,我们想都看看。” 谢观雪指尖轻敲扶手,语气随意:“三到五级的种子,各来一份。” 周管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是是是,两位且稍等,我这就去库房取来。” “来人。”他走之前还不忘下令:“请谢公子和李小姐去三楼雅间,上些茶点,好生伺候着。” 李青萤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凑到谢观雪耳边,压低声音:“哟,观雪少爷面子不小啊?” 谢观雪唇角微勾,同样低声回她:“玉丹阁的阁主,当年欠我父亲一个人情。” 李青萤恍然大悟,难怪这管事一副有些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恭敬的样子。 第44章 特殊灵种 玉丹阁,三楼。 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穿过一条铺着雪蚕丝地毯的走廊,来到一间名为“青鸾”的雅间, 推门而入,淡淡的檀香迎面而来,雅间内陈设典雅,四壁悬挂着名家绘制的灵草图谱,正中间一张紫檀木桌上已备好了灵茶和糕点。 “两位稍候,周管事已经去取灵草种子了。”说完,引路的侍从恭敬地退到了雅间外。 李青萤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指尖轻抚过墙上那幅《百草图》,画中的灵草竟随着她的触碰微微摇曳,仿佛活物一般:“这画……” “是幻灵墨所绘。”谢观雪端起茶盏:“每一株都是真实灵草的投影。” 灵茶的雾气袅袅升起,李青萤坐到对面,好奇地问道:“说起来,这位玉丹阁阁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回想起小说里关于玉丹阁阁主的描写,他名叫玉玄子,面容清癯,乍一看像个儒雅的文士,那双眼睛却很特别,瞳孔深处泛着淡淡的青金色,仿佛燃烧着不熄的丹火,让人不敢直视。 玉玄子的左手始终戴着一只玄玉手套,传闻是因早年炼制九品丹药时被丹火反噬,整条手臂都化作了半透明的“玉骨”,蕴含着恐怖的丹毒。 “玉玄子,九州城唯一的八阶丹师。”谢观雪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凝重:“丹师分九阶,而九阶之上……” 李青萤眼睛一亮,接过话:“是丹圣。” “嗯。”谢观雪抬眸,瞳孔恰好被照进来的一束光照亮:“如今现存六位九阶丹师,其中三位在中钧天的皇城,一位在青云书院,一位隐居仙山,还有一位……” 他顿了顿:“是魔修。” 原著后期确实提到过魔修阵营有位丹道巨擘,没想到等级这么高,李青萤一边思索,一边问道:“那丹圣呢?” “三千年前最后一位丹圣羽化后,再无人达到那个境界。”谢观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传说丹圣能炼出天地同寿丹,服之可与日月同辉。”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周管事带着四名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雕花玉匣,依次在桌上排开。 “按公子吩咐,三到五级的灵草种子都在这里了。”周管事亲自打开第一个玉匣:“三级灵草的种子,阁内共存有230种,比如这个,这是三级紫霞草的种子,最适合炼制养气丹、” 李青萤凑近观察,只见匣中整齐排列着数百颗米粒大小的种子,表面笼罩着淡淡的光华。 过了一会儿,周管事打开第二个雕花玉匣,继续介绍:“这里面的则是四级灵种,共有172种,比如这个,这是四品玉髓花的种子,需以灵泉浇灌……” 李青萤心不在焉地听着,注意力全被第四个侍女手中的雕花玉匣吸引了。 那匣子比其他的小了一圈,表面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装饰,但她的测灵玉却开始隐隐发烫。 李青萤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袖间的测灵玉,发现玉面竟还泛起了一层柔和的霞光。 “咦?”她轻呼出声。 谢观雪目光微动:“怎么了?” “没事。”李青萤笑了笑,心里却暗暗吃惊,测灵玉对普通的五级灵种从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那个匣子里是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周管事一愣,随即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是探荒人前几日带回的种子,品种尚未鉴定出来,只是灵气波动达到五级标准,就一并拿来了。” 谢观雪挑眉:“未鉴定的种子也敢卖?” “公子明鉴。”周管事擦擦汗:“这类种子通常会便宜些,买主自行承担风险,不过……” 他压低声音:“据说这批种子是在妖兽的遗骸旁发现的。” 李青萤心头一跳:“什么妖兽?” 周管事笑得有些尴尬:“这……遗骸不全,探荒人并未看出来。” 李青萤一脸天真好奇:“我能看看吗?” 周管事连忙打开匣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七颗漆黑的种子,形状怪异,表面布满鳞片状的纹路,乍一看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甲。 李青萤的测灵玉瞬间变得滚烫,她强作镇定地拿起一颗,种子入手冰凉,竟隐隐传来脉搏般的跳动感。 “这些怎么卖?” “若是姑娘喜欢,一颗1000金即可。” 灵种的价格要比灵草便宜很多,因为自己种植会有很大的风险,可能还会出现7颗种子都种不出一株灵草的情况。 谢观雪忽然伸手,从她掌心取过种子仔细端详,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李青萤的手腕,两人同时一怔。 血凰印与胎记竟产生了一瞬的共鸣。 “全要了。”谢观雪放下种子,语气不容置疑。 周管事大喜:“是是是,我这就……” “且慢。”李青萤突然按住匣子,露出挑剔又警惕的表情:“周管事,这些种子来历不明,在阁中存放期间,可有什么异状?” 周管事眼神闪烁:“这个……” 谢观雪眸光一沉:“说实话。” 在二人逼视下,周管事终于垮下肩膀:“实不相瞒,这批种子入库后,每晚子时确实会发出古怪声响,阁中丹师亲自查探过,说是内含妖兽残魂,建议……建议尽快处理掉。” 李青萤与谢观雪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如此!看来这真的不是普通的灵种! “既如此危险……”李青萤故作犹豫:“那是价格得再低些,600金一颗,我们全包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7颗5000金的价格成交。 三级灵种很便宜,100颗一包,100金,230种是23000金。 四级灵种是100颗一包,300金,172种是51600金。 五级灵种李青萤就只买了这7颗,毕竟她暂时只有种出五级七星草的经验。 总价是79600金,压三成后,只需要支付55720金,付钱的时候,李青萤笑得眉眼弯弯,看了看谢观雪,心中甚是满意。 这便宜真是占大了。 周管事如释重负地退下后,李青萤迫不及待地取出七颗灵种摆在桌上。 谢观雪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灵种?” “不知道。”李青萤摇头:“只是测灵玉反应异常,它从来不对普通的五级灵种有这么大的反应。” “它的品种连玉丹阁都鉴定不出来。”谢观雪指尖轻点桌面:“看来要种出来才能知道了?” 第45章 雪灵芝 离开“青鸾”雅间时,李青萤小心翼翼地将那七颗奇异种子收入贴身锦囊,测灵玉隔着布料仍散发出阵阵温热,仿佛在提醒她这些种子非同寻常。 “小心台阶。” 谢观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李青萤这才发现轮椅已经停在玉丹阁主楼梯前,楼梯旁巧妙地设计了一条平缓的坡道,坡道以深色灵檀木打造,与主楼梯材质相同,表面刻有防滑的云纹浮雕。 李青萤推着轮椅缓缓下行,没成想在二楼转角迎面就撞上了霓裳丹师,她站在台阶之上,衣袂翩翩,眉目如画,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 “好巧,观雪,李姑娘。”她嗓音清润,如春风拂柳:“听闻你们来买灵种,可还顺利?” 李青萤眯了眯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测灵玉,玉面微烫,显然霓裳身上带着某种高阶的东西。 谢观雪神色淡淡,只微微颔首,并不接话。 霓裳也不恼,眸光轻转,落在李青萤身上,笑意更深:“李姑娘初涉丹道,若在培育灵种时遇到难题,尽管来寻我。” 李青萤唇角一勾,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比霓裳还要灿烂。 “哎呀,霓裳丹师真是菩萨心肠!”她一脸感动:“连难怪九州城人人都夸您素手仁心呢!” 李青萤特意在“素手仁心”四字上咬了重音,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霓裳藏在袖中的手,那双手白皙如玉,却险些让谢观雪永世残废。 霓裳眸光一冷,面上却不显,依旧温婉如初:“李姑娘说笑了,丹道一途,本就该互帮互助。” “只是我听说李姑娘买了很多灵种,三级倒也罢了,那些四级五级的……”她语气柔和,却字字如针:“淡青色灵魂的灵力纯度,怕是供养不起。” 在修真界,丹师的灵魂色泽决定其丹道天赋,紫色为尊,淡青极次,霓裳此言,分明是在暗讽李青萤天赋低微,未来成就有限。 李青萤能感觉到周围几个侍从投来的异样眼光,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霓裳丹师说得是。”她从锦囊里取出一颗三级紫霞草种子托在掌心:“所以我特意选了些好养的。” 随着这两句话落下,种子在李青萤掌心突然泛起一层莹润的光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一截嫩芽。 霓裳的眸光微微凝住。 “哎呀,看来它很喜欢我。”李青萤惊喜地轻呼,指尖轻轻抚过那截嫩芽,芽尖立刻绽开两片翡翠般的小叶。 谢观雪适时地咳嗽两声,苍白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微微发颤。 霓裳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挤出一个意有所指的笑容:“李姑娘好本事,不过那些未鉴定的种子可危险得很,万一伤着……” “多谢霓裳丹师关心。”李青萤甜甜地打断她,顺手将那颗发芽的种子放回锦囊:“不过我这个人啊,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李姑娘好胆量。”霓裳深吸一口气:“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能保持这样的乐观。” “借霓裳丹师吉言。”李青萤不在意地笑了笑,推着轮椅继续前行,与她擦肩而过。 两人刚走出玉丹阁大门,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公子,李小姐,请留步!” 周管事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手中捧着一个通体雪白的玉盒,那玉盒不过手臂大小,表面却密布着天然形成的冰晶纹路,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是?”李青萤疑惑地接过玉盒,指尖刚触到盒盖,就感到一股刺骨寒意顺着经脉直冲心口。 周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阁主吩咐,要将此物赠予李小姐。” 李青萤与谢观雪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盒中静静躺着一株通体晶莹的灵芝。 状如展翅白鹤,表面覆盖着一层薄霜般的灵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 谢观雪罕见地露出惊讶之色:“雪灵芝?” 七级灵草,生长在万年雪峰之巅,百年才长一寸,眼前这株雪灵芝至少有八寸长,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李青萤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故作镇定地问道:“阁主为何要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这……”周管事面露难色,神情显然也有些不解:“阁主说,此物算是给谢公子和李小姐的婚约贺喜,此外,他也很期待小姐能培育出什么样的灵植。” 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阁主还让我转告,那些黑色种子……最好在月圆之夜播种。” 李青萤心头一震。 玉玄子不仅知道她买了那些种子,还知道种法?她下意识握紧了玉盒,雪灵芝散发出的寒气让她掌心刺痛,却奇异地与她产生了共鸣。 “替我谢过阁主。”她郑重道。 周管事躬身退下后,谢观雪若有所思地望着玉丹阁顶层的某个窗口,李青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隐约看到一道青色身影一闪而过。 谢观雪若有所思道:“看来玉玄子对你很感兴趣。” 说着,他忽然伸手覆在李青萤的手背上,两人的肌肤相触,血凰印与胎记再次产生共鸣,一股暖流抵消了雪灵芝的寒意。 “你的手在抖。”谢观雪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如墨的眼眸深不见底:“雪灵芝不是普通修士能承受的,即使是六阶丹师,直接接触也会被寒气所伤。” 李青萤把玉盒塞进储物囊里,笑吟吟地说道:“虽然不知道阁主为什么送我这个,但如果不是跟你一起来,我可连玉丹阁三楼都上不去,而且今日还省了很多钱,多谢你。” 谢观雪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低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那些黑色种子是什么?” 李青萤咬了咬下唇,她确实有所猜测,但不敢确定,微微弯腰,凑近了些小声道:“具体不清楚……不过肯定是某种伴妖灵植的种子。” “伴妖灵植?”谢观雪眉头微蹙。 “就是与特定妖兽共生的灵植。”李青萤解释道:“传说高阶妖兽陨落后,其精血滋养的土地会生出特殊灵植,种子通常带有妖兽特征,这些黑色种子上的鳞片纹路看起来就不简单……” 她看过很多记录妖兽的书籍,但却没有一本记录着这种鳞片纹路。 一脸沉思的李青萤抬起眼,剩下的话戛然而止,谢观雪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目光看着她,缓缓说道:“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懂得更多。”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却又比平日柔和许多,像是冬雪初融的湖面,映着细碎的光。 李青萤垂下眼睫,忍不住小声嘀咕:“……你夸人的方式,还真是直接。” 远处的高楼上,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霓裳丹师望着李青萤和谢观雪远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她攥紧栏杆,咬牙低声:“雪灵芝……阁主倒是大方。” 顿了顿,她忽然轻笑一声:“可惜,有些东西,可不是灵药能治好的。” 第46章 御兽区 李青萤推着谢琢光往外走,离开丹鼎区的青石大道后,空气中浓郁的灵药香气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杂着兽毛、铁锈与血腥气的特殊味道。 “前面就是御兽区了。”谢观雪淡淡道:“楚家的地盘,掌控着九州城七成的妖兽贸易。” 李青萤抬眼望去,只见远处高耸的玄铁高墙将整片区域围起,高墙上刻满了镇压妖兽的符文,隐约有雷光闪烁。 入口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御兽重地,闲人止步”,字迹凌厉如刀,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压。 玄铁高墙外面的区域就比较鲜活。 青石板铺就的主道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这里没有那种森严的秩序,反倒透着一股市井特有的热闹与杂乱。 “瞧一瞧看一看!三阶火尾貂幼崽,驯服温顺!” “刚从北境运来的雪原狼,买一对送驯兽口诀!” “特制妖兽口粮,包您的灵宠爱吃!” 叫卖声此起彼伏,李青萤推着谢观雪的轮椅穿行其间,不时被热情的摊主拦住推销,她发现这里卖的多是些三阶及以下的低阶妖兽,四阶都比较少见。 三阶的火云狐被关在贴了符咒的竹笼里,时不时喷出几颗火星;二阶的翠羽雀成排挂在木架上,每只脚踝都拴着细细的银链;还有最普通的一阶绒耳兔,被孩子们围在笼子前投喂菜叶。 《妖兽品阶录》有记载,妖兽共分为十阶,跟修士的十级修为境界相同,三阶以下妖兽灵智未开,多依据本能行事,六阶妖兽相当于元婴修为,六阶及以上才能化作人形。 草木精怪、飞禽走兽都属于自然之灵,生来便亲近天然灵气,天道给了他们修炼的优势,却也设下了限制,需到四阶方能开启灵智,六阶才可化形。 而人族的修炼速度比不上妖兽,却生来便有七窍玲珑心。 “你看那边。”李青萤指向一处摊位,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那些风灵兔的毛好软!” 谢观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几只耳朵上缠绕着淡淡青光的小家伙挤成一团,正抱着一片菜叶啃得欢快,三瓣嘴一动一动,雪白的绒毛随着咀嚼微微颤动,软乎乎的耳朵时不时抖一下。 李青萤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兔子,脚步不自觉地往那边挪。 然而还没靠近,原本吃得正香的绒耳兔们突然齐刷刷僵住,黑溜溜的鼻子疯狂抽动,随即像是见了天敌一般,“嗖”地全挤到了笼子最远的角落,缩成几个发抖的毛球。 李青萤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激动,差点忘了自己“动物嫌”的体质。 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修士,见状连忙赔笑:“姑娘别介意,这兔子性子胆小……” 李青萤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默默退后几步,奇怪的是,她一退开,风灵兔立刻安静下来,只是仍警惕地盯着她。 谢观雪将一切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他们继续向前,路过一个个摊位,三阶的碧眼灵猫在李青萤靠近时发出威胁的低吼;二阶的云纹松鼠吓得把尾巴盖在脸上;就连最温顺的一阶绒草鼠都瑟瑟发抖,缩成一团毛球。 谢观雪操纵着轮椅跟在李青萤后面,少女的肩膀微微耷拉着,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连发梢都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她的脚步声变得很轻,像是生怕惊动什么似的,连市集的喧闹声经过她身边都仿佛静了几分。 “要试试那个吗?”谢观雪突然开口,指向不远处一个卖妖兽点心的摊位。 李青萤眼睛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下去:“它们不会吃的……” 以前她斥巨资买了灵草饼去喂云纹松鼠,可那只小妖兽宁可饿着也不碰。 谢观雪转动轮椅,径直来到摊位前。他买了一块蜂蜜灵糕,却不是给妖兽,而是递给了李青萤:“给你吃,放心,虽是妖兽点心,但人也可以吃。” 金黄的蜜糖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散发出甜腻的香气,李青萤愣愣地接过,小心咬了一口,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连低落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微微勾起嘴唇:“多谢。” “低阶妖兽灵智未开,对气息敏感。”谢观雪语气平静:“不必在意。” “观雪少爷。”李青萤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故意调侃道:“你在关心我?” 谢观雪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微微一顿。 阳光斜斜地穿过市集的布幡,在他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他垂眸整理了下袖口,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波澜:“你想多了。” “是吗?”李青萤不依不饶地绕到他面前,故意晃了晃手里咬了一半的蜂蜜灵糕:“那这个怎么解释?” 谢观雪抬眼看她,少女逆光而立,发梢被镀上一层金边,眼睛里盛着明晃晃的笑意,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李青萤。”他抬手精准地扣住了李青萤悬在半空的手腕,声音却很轻:“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 现在真是一点看不出当初在李家唯唯诺诺的样子了。 李青萤刚想说话,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动物总是莫名地惧怕她,连最温顺的牛羊都会在她靠近时焦躁不安,山间的野兔更是远远嗅到她的气息就会逃窜。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只能归咎于自己身上或许带着什么令生灵畏惧的气息。 可刚才那一瞬间,李青萤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让开!都让开!”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喝斥声,李青萤抬头,只见六名身穿暗红色劲装的楚家护卫正抬着一个巨大的精铁囚笼走来,路人们纷纷避让,她也连忙将轮椅推到一旁。 囚笼上贴满镇压符箓,随着移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笼中关着几只伤痕累累的妖兽。 最显眼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它不过巴掌大小,右前爪被铁链锁住,洁白的皮毛上沾着刺目的血迹,三根尾巴无力地垂落,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可即便如此,它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却依然清亮,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当小狐狸的视线扫过李青萤时,突然定住了,随后,它挣扎着站了起来,前爪扒在铁栏上,冲她轻轻叫了一声。 那声音细弱,却像是直接撞进了李青萤的心口。 “咦?”她微微怔住。 从小到大,从未有动物敢这样直视她,更别说主动靠近,可这只小狐狸……不仅不怕她,反而像是认识她一般,眼中流露出了一种奇异的期待? 第47章 月影狐 李青萤的脚步不自觉地跟着囚笼移动,那只雪白小狐狸的目光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牢牢牵引着她的心神。 “月影狐……”谢观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静而克制,带着一丝若有所思。 《万兽通玄录》中有记载:月影狐形如雪狐而尾多,善匿光,生而通人性,较罕见。 而《三灵兽典》又有划分,妖兽天生受天地灵气滋养,依其本源之力,可分为三大属性——光属性、暗属性和月华属性。 光属性妖兽天生亲近日精阳炎,灵力纯净炽烈,擅长净化、治愈、破邪之术;暗属性妖兽生于幽冥阴煞之地,灵力诡谲难测,擅长腐蚀、隐匿、摄魂之术;月华属性妖兽则汲取太阴精华,灵力清冷绵长,擅长幻术、隐匿、通灵之术。 “那狐狸……”李青萤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手腕却被谢观雪轻轻拉住。 “别急。”谢观雪的声音很低,几乎只有她能听见:“楚家的护卫队不是好相与的,从不做亏本买卖。” 李青萤这才注意到铁笼上烙着暗红色的“楚”字徽记,那些护卫腰间都挂着相同的玉牌,每人袖口还绣着一只狰狞的狼首图案。 谢观雪的目光在那月影狐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护卫们的装束,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轻轻敲击轮椅扶手,低声道:“三尾月影狐,按理说至少是四阶灵兽,可它身上没有四阶妖兽应有的灵力波动。” “也许是受伤太重?”李青萤猜测道。 谢观雪不置可否,只是操纵轮椅向前滑去,李青萤下意识地上前,指尖轻轻触碰到铁笼。 见状,小狐狸立刻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贴在她的手指上,轻轻蹭了蹭。 刹那间,一股暖流从接触点涌入,李青萤体内的灵力突然沸腾起来,经脉中似有万千萤火虫同时亮起。 她轻呼一声,本能地想抽回手,却发现指尖像是被黏住了。 小狐狸的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惊喜,三根尾巴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泽。 “喂!别乱碰!”一名楚家护卫厉声喝道,抡起铁棍就要敲向笼子,李青萤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抬手格挡。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耳边传来“铛”的一声脆响,她睁开眼,看见铁棍悬停在半空,被一层淡蓝色的光幕挡住。 谢观雪的手指轻轻点在轮椅扶手上,指尖有微光流转,他神色未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轮椅……” 护卫队长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左眼上一道狰狞伤疤,他脸色一变,显然认出了谢观雪的身份,咧嘴笑道:“原来是谢公子,这妖兽野性难驯,小心伤着您和这位小姐。” “那只月影狐。”谢观雪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普通商品的价格:“卖吗?” 护卫队长一愣,随即笑道:“谢公子好眼力!这月影狐虽只是三阶,但若能培养出第四尾,价值可翻十倍不止啊……” “五万金。” 谢观雪直接报出一个数字,声音不轻不重,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李青萤耳边,她瞪圆了眼睛,声音都差点变调:“多、多少?” 三阶妖兽的市价最高不过两万金,即便是比较罕见的,三万金也顶天了。 一众护卫的嘴张得快能塞进一枚妖兽蛋了:“谢公子说笑吧?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三阶……” 虽然他们刚才说什么培养四尾,可那也不是说培养就培养的。 “十万。”谢观雪眼皮都没抬,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十……十万?!”护卫队长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谢公子,您确定?” “等等等等!”李青萤倒吸一口凉气,拽了拽谢观雪的衣袖,压低声音提醒道:“你疯了吗?我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到五万金!” 闻言,谢观雪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起来:“十……” “住口!你别乱喊价了!”李青萤瞳孔地震,想都没想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生怕这位大少爷又喊出什么惊人的数字:“救命!你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 温热的掌心贴上微凉的薄唇,两人同时一怔。 谢观雪微微挑眉,李青萤触电般缩回手,看见他那双常年淡漠的眸子此刻竟漾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不是你要救它?” “我是想救……”李青萤欲哭无泪道:“可那也要量力而行啊!” 苍天啊!等会儿她要是拿不出钱,该不会被人揍吧!? “十万金成交!”护卫队长几乎是扑上来递过小笼子,生怕这位冤大头反悔,连忙递上一块契约玉简:“谢公子爽快,这月影狐是您的了!” 完犊子。 李青萤眼前一黑,绝望地看着谢观雪在玉简上按下灵印,眼前仿佛有无数的金灿灿长着翅膀飞走, 她颤抖着接过小笼子,小声嘀咕:“完了完了,这下真要流落街头了,这可怎么办?能赊账吗?” 话未说完,她就看见谢观雪不知何时取出了一枚玄铁戒指,戒圈上精细的云纹如水波流转,内侧那个小小的“谢”字家徽清晰可见。 李青萤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枚玄铁戒指可是能暗中调动谢家半数资源的信物……是谢观雪他爹失踪前留给他的。 谢观雪却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递给她一颗糖果般随意,他指尖微动,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她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李青萤一个激灵,差点没有接住。 “戴好。”谢观雪淡淡道,声音里却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别吧……”李青萤有些结巴:“这太贵重了……” 谢观雪忽然倾身向前,轮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掌心,引起一阵战栗。 “怕什么?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他低笑一声,声音像是羽毛拂过心尖:“不是吗?未婚妻。” 李青萤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谢观雪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那枚戒指缓缓推进她的食指,玄铁微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 十万金说付就付,谢家信物说给就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掷千金为红颜”? 李青萤盯着手上的戒指,大脑一片空白,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出息了。 第48章 演戏 “慢着!” 忽然,一道傲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身穿华贵锦袍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走来。 他面容俊秀,却带着几分刻薄,腰间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楚”字,身后跟着四五个随从。 “表少爷!”护卫们连忙行礼。 谢观雪低声对李青萤介绍道:“是楚明辉,楚家家主的侄子。” 楚明辉走到近前,目光轻蔑地扫过谢观雪的轮椅,又在李青萤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哟,我当是谁这么大手笔呢,谢少爷今日不在府里躲着,倒有脸出来见人了?”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随从哄然大笑,周围的路人也纷纷驻足,投来或好奇或怜 第49章 静思堂 暮色如墨汁般在谢府的高墙内洇开时,青芜院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驱散了入夜的凉意。 李青萤提着月影狐踏进院门,谢观雪的轮椅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去打盆温水来,再找忠叔取一瓶续转膏。”谢观雪的声音打破庭院的寂静,候在廊下的侍女水莲无声退去。 他瞥了眼笼子里的那一团雪白,说道:“放榻上吧。” 李青萤点点头,打开笼子,小心翼翼地将小狐狸放在窗边的湘妃竹榻上。 小家伙右前爪的伤口一看就被简易处理过,可能是它自己处理的,但血痂混着尘土,凝结的暗红在雪白皮毛上格外刺目。 它似乎痛极了,身体微微发抖,琉璃般的眼睛蒙着一层水汽,湿漉漉地望着李青萤,喉咙里溢出细弱可怜的呜咽声。 “乖,不怕啊。”李青萤心都揪紧了,指尖凝起一丝极淡的青色灵魂之力,试探地靠近伤口。 小狐狸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反而主动将伤爪往她手心里送了送,可能是灵魂之力缓解了疼痛,它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温水与药瓶很快送来,谢观雪操纵轮椅停在榻边,拿起浸湿的软巾:“我来。” “我来吧。”李青萤十分积极地接过软巾:“你看,它在我手里多乖。”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小狐狸用没受伤的脑袋讨好地蹭她的手腕,三根蓬松的尾巴轻轻缠上她的手臂,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谢观雪盯着那碍眼的尾巴,面无表情:“它倒是会谄媚。” “这叫有灵性!”李青萤头也不抬地反驳,动作越发轻柔。 温热的软巾小心避开伤口,擦拭周围的血污,小狐狸舒服地眯起眼,甚至在她清理到腿根一处擦伤时,主动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四爪朝天,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李青萤被它这毫无防备的姿态逗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心里满足至极。 “玩够了就上药。”看着少女眉眼弯弯、全心逗弄狐狸的模样,谢观雪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声音没什么起伏:“它爪子上的伤是楚家特制的‘骨钉’所伤,再耽搁,这条腿就真废了。” 李青萤一惊,不敢再耽搁。 她接过谢观雪递来的玉瓶,倒出泛着珍珠光泽的药膏,屏息凝神,将药膏均匀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 小狐狸的身体猛地一僵,喉间溢出含着痛楚的低鸣,三根尾巴死死缠紧李青萤的手臂,勒出了浅浅红痕。 “忍一忍,马上就好。”李青萤小声安抚,手上却加快了动作,并未注意到,谢观雪的视线冷冷扫过那缠人的狐狸尾巴,又落在她手臂的红痕上,眸色沉了沉。 终于包扎妥当,小狐狸虚弱地瘫在软垫上,尾巴尖儿还眷恋地勾着李青萤的手指。 而水莲已经悄声布好了晚膳,四菜一汤,皆是清淡滋补的灵食,摆在庭院中的石桌上。 “我回房用。” 谢观雪看了一眼便欲离开,他因腿疾厌烦与人同桌,更厌烦旁人小心翼翼的目光,多年来习惯独自在书房用膳。 “别呀!”李青萤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轮椅扶手,怀里还抱着赖着不走的小狐狸:“月色这么好,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一轮清辉正洒落在院中,她晃了晃怀里装乖的小狐狸,半是玩笑半是央求:“就当陪我?而且它今天还花了你那么多钱呢。” 谢观雪的目光在她亮晶晶的眸子和她臂弯里那碍眼的白团子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调转轮椅的方向,停在了石桌旁。 李青萤眼底掠过一丝惊喜,忙抱着小狐狸坐下,她将它放在脚边特意铺的软垫上,夹了一小块清蒸的银鳞鱼腹肉,仔细剔了刺,放在小碟子里推到它面前。 小狐狸鼻尖翕动,嗅了嗅,伸出舌头优雅地舔食起来,吃相斯文,全然不见妖兽的粗鲁。 第50章 大长老谢有道 静思堂的灯火煌煌如昼,将堂内摆设的每一根线条都照得纤毫毕现,檀香的气息过于浓郁,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大长老谢有道端坐在上方,一身暗紫色云纹常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见他们进来,脸上立刻堆起了长辈特有的、带着几分忧心的笑意。 “来了?”他声音温厚,目光落在谢观雪的腿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春寒料峭,入夜了更要注意保暖,青芜院的地龙可烧足了?” “劳大长老挂心。”谢观雪微微颔首,轮椅停在堂下左侧,声音平淡无波。 李青萤抱着小狐狸,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低眉垂目,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能感觉到大长老温和的目光在她身上,尤其是她怀中的小狐狸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一瞬。 “近日事务繁忙,老夫都还未得仔细看过青萤小姐。”谢有道居高临下地看向李青萤,带着审视的意味:“观雪这孩子性子冷,难得见他对人如此上心。” 李青萤微微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局促和羞赧:“见过大长老。” 小狐狸似乎被这堂内的肃穆气氛和浓郁的檀香熏得不舒服,在她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 “这就是今日花了十万金买下的……小东西?” 谢有道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杯盖轻轻撇着浮沫,语气像是闲话家常,却又带着无形的压力。 “听底下人回报,只是一只三阶月影狐?”他的目光落在谢观雪身上,带着长辈的规劝,也藏着探究:“观雪啊,虽说谢家不缺这点钱,可你这手笔……未免也太过豪奢了些,年轻人疼惜未婚妻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分寸。” 来了。 李青萤心头一紧,下意识抱紧了小狐狸,它似乎感受到她的紧张,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带来一丝暖意。 “大长老教训的是。”谢观雪脸上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不过难得这小东西合青萤的眼缘,左右不过是身外之物,能搏她一笑,倒也值了。” 说着,他还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黏糊。 李青萤被谢观雪这眼神看得后颈汗毛倒竖,在袖中掐紧手指,把这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配合地低下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见状,怀里的小狐狸抖了抖尾巴尖。 “你啊,还是这般随心所欲。”谢有道笑容一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被慈祥的笑意覆盖:“唉,罢了,钱财花了便花了,你高兴就好,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老夫记得,你名下几处收益最好的灵矿和铺面,去年都转交给云海代管了,这十万金的现钱,你又是从何而来?” 这才是谢有道今夜召见谢观雪的真正目的,他被边缘化五年,名下资源早已被谢震天一脉蚕食殆尽,今日却突然拿出一笔来源可疑的钱…… 堂内气氛瞬间凝滞。 侍立在两侧的几位管事也纷纷抬眼看向谢观雪,十万金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大数目,可来源却值得深思。 谢观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点被冒犯的不悦:“大长老这是疑心我动用家族公库?还是怀疑我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抬起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声道:“不过是些积年的私藏罢了,我虽成了废人,但也不至于连哄未婚妻的钱都掏不出来。” 他刻意加重了“废人”二字,带着自嘲,也带着刺。 一旁的李青萤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时不时偷瞄一眼谢观雪,又迅速垂下眼帘,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却又贪慕虚荣的做派。 “观雪哥哥……”她声音细如蚊蚋,带着几分矫揉造作的甜腻:“大长老是不是……嫌我花钱太多了?” 谢观雪眼皮一跳,显然被她这声“观雪哥哥”噎得不轻,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配合地露出一丝宠溺又无奈的笑:“无妨,你喜欢就好。” 李青萤咬了咬下唇,故作扭捏:“可是……十万金,确实太多了……” 第51章 栽种灵种 天边泛起鱼肚白,青芜院还笼罩在薄纱般的晨雾里,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与草木特有的清新气息。 李青萤绕过软垫上熟睡的小狐狸,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径直走向了院子。 之前清理的时候,她把混合着蓝星土的土壤划分成了一块灵圃,专门用来种植那些需要吸收月华生长的灵草,比如月辉草、星玉藤、寒露兰等等。 除此之外,她还用低矮的青玉砖在旁边围起了一片更大的灵圃,专门用来种植其它类型的灵草。 李青萤动作麻利地从储物囊里取出工具,一把小巧的玉铲和玉锄,一只水桶和葫芦瓢,还有几个装着不同颜色粉末的瓷瓶。 瓷瓶里面装的是她专门调配的土壤改良剂,虽然远不如蓝星土珍贵,但足以支撑大部分三、四级灵草的前期生长。 垒起来的青玉砖上还整齐地摆放着一只打开的玉匣子,里面分门别类地盛放着昨日从玉丹阁买回来的灵种。 准备工作就绪,李青萤开始正式播种。 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却有力的手腕,用玉锄在灵圃仔细地挖开几条浅沟,眼神专注,动作麻利,清晨微凉的空气让她的精神格外集中。 “三级流萤草,喜阴湿,微光环境最佳,需浅埋……” 李青萤一看到灵种,脑子里就立刻想起了相关知识,她用指尖捻起十粒芝麻大小、散发着微弱绿芒的种子,均匀撒入沟中,覆上一层薄土,再用葫芦瓢洒下细密如雾的水珠。 说着,她又走到另一处阳光稍好的位置同样操作:“三级赤炎花,需向阳,耐旱,深埋半寸……” 二十种三级种子,每种十粒。 李青萤的身影在初升的晨光中移动,时而蹲下,时而站起,动作流畅,有条不紊。 她对每一种灵草的习性都了如指掌,何处该深埋,何处该浅覆,何种需要特定环境,她都处理得一丝不苟。 就在李青萤专注地种下最后一种三级地脉根的灵种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她回过头,只见小狐狸不知何时醒了,正叼着它昨夜垫着的软垫,一瘸一拐地从屋内挪出来。 它的右前爪还缠着干净的布条,走路时小心地避免用力,但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好奇地望向李青萤和她身前的土地。 小狐狸走到屋檐下的阴影处,将软垫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趴伏上去,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三根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安静地看着李青萤忙碌。 阳光斜斜地洒在它雪白的绒毛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也照亮了它眼中纯粹的好奇与依赖。 李青萤的心瞬间柔软下来,朝小狐狸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它立刻竖起耳朵,尾巴摇得更欢快了些,发出细小的嘤咛声回应。 “小家伙,伤口还疼吗?”她柔声问。 小狐狸十分人性化地摇摇头,又用没受伤的前爪轻轻拍了拍地面,像是在催促她继续。 李青萤有些失笑,转身开始处理四级灵种,四级灵种蕴含的灵气更强,需要更谨慎地处理。 在这片宁静的忙碌和专注中,东厢房的雕花木窗一直敞开着。 谢观雪早已起身,一身素色衣衫,正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案上摊开一卷古老的阵法图谱,旁边放着一盏清茶,茶烟袅袅。 他的目光落在书页上,神识却一直被院中那道忙碌的身影牵引着。 起初只是随意一撇,看李青萤蹲在灵圃边,纤细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坚韧。 她能精准地为每种灵种找到最合适的位置,用最恰当的方式将它们送入土壤,这种对灵草习性深入骨髓的了解,竟比他见过的许多灵植师还要精准流畅。 谢观雪翻过一页书,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 第52章 消息 李青萤忙忙碌碌了一整天,本以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可当暮色将院墙染成金色时,一道裹着风尘的身影如青烟般掠过重重门禁,径直落在了青芜院紧闭的院门前。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几乎与渐浓的夜色融为一体,风帽下露出的半张脸轮廓分明,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 他抬手叩门,指节敲在乌木门环上的声音短促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观雪,开门,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坐在院中石桌旁的谢观雪手指蓦地收紧,睡在软垫上的小狐狸抬起头,眼珠警惕地转向院门方向。 “谢前辈?” 李青萤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谢观雪的小叔谢听澜,他身上带着一股未散尽的凛冽煞气和血腥味。 “青萤姑娘。” 谢听澜的声音有一点沙哑,带着长途奔袭后的干涩,他反手关上院门,布下一道隔音禁制,动作干脆利落。 “家宴没赶上,刚回府就听说你花十万金买了只狐狸?”他的目光扫过小狐狸,带着探究:“楚家没动手脚吧?” 谢观雪摇摇头:“没有。” 风灯燃起,照亮了谢听澜眉宇间深刻的疲惫与一丝压抑的亢奋,他灌下整整一壶冷茶,才低声道明来意:“灵源秘境,要提前开了。” 李青萤心头一跳。 《九州秘境志》中有记载,灵源秘境是北圣州的重要秘境之一,入口在紧邻九州城的龙脊山脉深处,传说乃是上古大能陨落之地,留下了不少天材地宝,还有助人突破修行瓶颈的绝世功法。 此秘境每三十年开启一次,开启时间固定,从未有过偏差,且每次名额都是六十个,金丹及以下可入内。 谢听澜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却异常清晰:“开启时间大概就在半个月后,入口的空间波动异常剧烈,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撕开的。” “消息还没传开?”李青萤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低声问道。 谢听澜点点头:“知道的人很少,整个九州城不超过六个。” 这些年,为了寻找大哥谢临渊,他经常在外奔波,还暗中经营了自己的情报网。 谢观雪的指尖轻敲轮椅扶手:“若已传开,谢家乃至整个九州城恐怕早就炸开锅了。” 灵源秘境提前开启,确实是足以震动整个九州城的消息,到时候各大家族、宗门必定会倾尽全力争夺名额。 谢听澜看向两人,目光灼灼:“不管谢家分到多少个名额,我要为你二人争来两个。” 书房内霎时一静,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李青萤抱着小狐狸的手微微收紧,她一个“淡青色灵魂”、还未踏入丹道门槛的“废物”。 谢观雪一个经脉受损、修为停滞的“残废”,谢家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如此珍贵的名额落在他们头上? “不可。”闻听此言的谢观雪脸色微变,立刻出言阻止,声音低沉:“小叔,你若是……” “少废话。”谢听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锐利如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为你们抢到两个名额,但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们,这次秘境很不对劲。” 说着,他取出一枚布满裂纹的留影玉简,慢慢注入了灵力。 随着一声嗡鸣,一片模糊的光影投射到半空。 画面在剧烈晃动,背影是连绵不绝、嶙峋险峻的黑色山脉,正是奇峰众多的龙脊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