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换嫁,清冷世子夜夜求垂怜》 第一百四十五章 罗幔半掀,光景无边 金鳞阁外,人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你也听说了?你求证了吗?” “可不是,说不定咱们都被骗了!” “若不是前阵子瑶仙楼那事儿提醒了我,我回去看了看自家买的金饰,说不定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什么老字号金楼,竟然干这种以次充好的事儿!” “就是!我们花了赤金首饰的价钱,拿回去的竟然是镀金的废铁!这也太过分了!” “奸商!金鳞阁就是奸商!” “掌柜的呢?出来!” “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你们金鳞阁还想接着开下去?” “对!出来!” 外面吵吵嚷嚷炸开了锅。 可身为金鳞阁掌柜的赵舒早就跑了,新掌柜没来几日,对之前的事情也不清楚。 这样的态度肯定不能让客人们满意的,叫骂的声音更大了。 更是有许多在金鳞阁斥巨资买过嫁妆首饰的女子,许多家中都是官身。 钱不钱的无所谓,她们主要受不了这份侮辱。 身边的丫鬟嬷嬷骂得更难听。 掌柜的无法,只能派人去请主人的示下。 一来一回需要时间,他说话不算,所以模棱两可的安抚被人理解成了推脱责任。 此时有两个官差走入人群,对着掌柜道:“一个姓盛的商人状告你们违背契约,谁是掌柜,跟我们走一趟。” 新掌柜叫苦不迭,自己这是接了个什么样的苦差事? 当即跟两个官差解释起来。 可官差才不管这些,拉着掌柜就要回衙门。 此时人群中有人喊道: “他们违背契约,这金楼要被查封了,咱们的银子讨不回来了!” “冲进去,拿回咱们自己的银子!” 群情激愤之下,有人带头闯入金楼。 两个官差,加上金楼中的伙计,根本拦不住这么多人。 能抢则抢,甭管是金是铁先揣起来再说。 能砸则砸,多的是人觉得这里面的富贵全都是不义之财。 掌柜的急道:“你们大胆!你们怕是不知道这金楼背后的主人是谁!” 根本没人理他。 大部分都是从众心理,进来抢完砸完一哄而散,上哪儿找人去。 先是被抢劫,现在又被打砸,之后还要面对那么多买主的索赔。 短短几日,开了许多年的金鳞阁仿佛已经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此时,金鳞阁前掌柜赵舒亵玩女童案被传出来。 原来那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笑起来十分和气的赵掌柜竟是这等衣冠禽兽! 听说在他买的院子里发现了隐藏在稻草车下的一个地窖,里面挖出七具骸骨。 依照骨龄来判断,都是不超过十二岁的女童! 那地窖被发现时,里面还有一个孩子! 真是骇人听闻。 谁能想到,这样的禽兽就在身边。 金鳞阁收留这么恶心的人,简直是助纣为虐,姑息养奸。 赵舒这等人面兽心的都能用,金鳞阁能是什么好的? 听说背后的主人势力很大? 究竟是何人? 铺天盖地的声讨中,自然也有贵人按捺不住,派人打听。 只是打听的声音随着金鳞阁的关张而销声匿迹。 究竟有没有人查出来,不得而知。 “所以你这个让程管事去假扮商人,诱赵舒上钩的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萧寂雪用筷子夹了一块肉给苏清霜道。 彼时两人正在吃肘子,萧聿风与萧凌风早已睡下,他们夫妻俩在偷偷吃宵夜。 萧寂雪将一块入口即化软糯肥肉放入她碗中,苏清霜夹起来一口吞了。 萧寂雪眼中漾出笑意:“慢点吃。” 苏清霜咽下去才道:“他们能想到用这个方法栽赃瑶仙楼,我就觉得这事不太对。 一个正经做生意的商人,打压同行竟用这种方法诬陷? 除非他们就是用这法子敛财,用起这招来才会这么顺手。” 萧寂雪又往她碗中加了一块肉:“有道理。之后呢?” 苏清霜吃掉肉继续道:“之后自然是一点点安排好咯。 得知赵舒他们出城,就让人跟着,程管事盛情款待拖延时间。 之后也只是礼节性地挽留一下以摆脱嫌疑。 是他们不在庄子上过夜,坚持要回去的,怪不了别人。” 萧寂雪双眼含笑,瞧着如同狐狸般狡猾的苏清霜,静静听她讲述。 “之后让江潮将他们身怀重宝的消息卖给山匪,那些山匪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放倒大树,将人抓了。” 说到这里,苏清霜没忍住噗嗤笑出来:“我只让江潮说不必留手,让他们多吃些苦头,哪知...” 想起在赵舒院子的发现,她又敛了笑容: “里面有我们的人,得了消息就回来打劫金鳞阁,顺便救走了杜鹃。 杜鹃和那几个孩子的骸骨完全是个意外。 谁能想到赵舒如此人面兽心呢? 利用完了农女,还对她妹妹下了手。 如此就算金鳞阁背后的人不想追究赵舒赔了钱的事,弄死那么多孩子,他也罪责难逃。” 她说着,给萧寂雪夹了更大一块肉,放到他碗中,一脸狡黠地看着他。 那意思很明显。 我吃多少,你也一样要吃多少。 萧寂雪轻哼,嘴巴张开,将那一大块肉全都吸入口中。 苏清霜惊呆了。 平日里看上去嘴巴不大不小,唇形不薄不厚,俨然一副清心寡欲的仙人模样。 吃起肉来倒是十分豪放。 他吃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买到金鳞阁的镀金铁首饰后,我就让人放出消息。 凌州城中买过他们家首饰的人心中都犯嘀咕,必然会找人查验。 这一查,可不就露馅了? 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诚信,若诚信没了,那这家铺子就再也立不住了。” 苏清霜喝了口清茶漱口:“他不是要瑶仙楼活不下去?我就要他比瑶仙楼先死。” 赵舒不懂这个道理?他是太懂了。 否则也不会用自己牟利的下作手段来污蔑瑶仙楼。 没想到弄巧成拙,让苏清霜找到蛛丝马迹,反击得他再也无法翻身。 金楼这生意,金鳞阁是别想再做了,只能关门大吉。 萧寂雪放下筷子:“吃好了?” 她点头:“太晚了,吃点解馋就好,没有他们两个在,就我们俩吃,总觉得有点愧疚。” 萧寂雪也喝了口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夫人冰雪聪明,窥一斑而知全豹,不知能否猜到为夫接下来要做什么?” 瞧着他毫不掩饰,充满欲念的眼神,苏清霜只觉得心头一荡,整个人都软下来。 她将头靠在他胸前道:“夫君诡计多端,我如何晓得?”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心知肚明,当即往床铺那边走去: “如此,我们便换个地方探讨,夫人为何如此聪慧,在其它方面,悟性是否也这么高?” “什么?” “昨日晚上让你看的春月录,你忘了?” 苏清霜想到什么,脸更红了:“你...登徒子。” 罗幔半掀,光景无边,乐事万千,独独此情无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她凭什么? 第二日,浑身酸疼的苏清霜迟迟没有起身。 下人进来伺候她梳洗时,萧寂雪已经练过武,用过早膳,两个孩子去学堂,他去上值了。 这个家伙,折腾一晚上都不累吗? 苏清霜腹诽了一句。 她不喜太多人在跟前,收拾得差不多,下人便都退下,只有香茗在帮她挑衣服。 今日难得有兴致,选了一套玉色衣裙,更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睛带着些微锋芒,仿佛能看穿一切。 刚穿戴好,外面就有人来报:“世子妃,苏婕妤召您入宫觐见。” 苏清霜皱眉。 她们双方彼此厌恶,为何苏明月还非要拉她过去添堵? 这些日子她也召过她几次,她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 前阵子她忙于善堂和瑶仙楼的事,根本没工夫应付她。 如今事情告一段落,她依旧不想莫名其妙去承受刁难和羞辱。 “世子妃,娘娘说了,你们是亲姐妹,这辈子都是躲不掉的。”似乎看出了她的踌躇,来回话的嬷嬷道。 苏清霜依旧不为所动。 苏明月因为李如渊后宫空虚,目前只有一个沈婕妤,最近还被陛下厌弃。 她没得宫斗,就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个嫡姐身上。 动手扳倒苏明月,对已经成婚的她影响甚微,对于苏家却影响巨大。 依照目前李如渊和萧寂雪君臣相宜的关系,他们一定是希望后宅和睦的。 可苏明月心眼小得像针尖一样。 就算她肯让步,这个妹妹也未必能领会这番好意。 苏清霜沉默着。 那嬷嬷又道:“啊,瞧奴婢不是老糊涂了,临来时,婕妤娘娘特意让人到祝夫子那里接了小少爷去玩耍,世子妃此刻进宫,刚好能与小少爷见到。” 苏清霜脸上骤然染上一层冰寒。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个嬷嬷。 那嬷嬷被她盯着,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苏清霜冷笑一声。 敢拿孩子威胁她。 苏明月长本事了。 以前她让杨氏往如是居里塞人,用苏清霜的命去给李如渊挡箭,如今敢动汤圆。 这桩桩件件,以为苏清霜会饶了她? 怪不得上一世她郁郁而终。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犯蠢。 那就重复之前的老路去吧。 “带路。”苏清霜声音有了明显的变化。 方才是漫不经心,现在带着几分爆发前的阴森。 嬷嬷应了声是,转头一味带路。 临出门前,她想起答应萧寂雪的事,特意遣下人去衙门与他知会一声。 自己则随着传话的人一同入宫。 苏清霜有意打苏明月的脸,没让嬷嬷同乘,而是让她跟在马车边。 这一路车速不慢,嬷嬷跟得有些吃力,脸色难看起来。 宫里的老人儿,谁不给几分颜面。 这世子妃真不怕她在苏婕妤跟前告状? 殊不知苏清霜就是要看她到苏明月跟前告状。 一路进了蔷薇苑,堂上也十分安静。 她没等通传,快步闯了进去。 外面侍立的宫女大惊:“哎,世子妃不能擅闯...” 她充耳不闻,仗着没人敢上前来拉扯,径直冲了进去。 里面汤圆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旁边放着一碟子糕点。 苏明月坐在主位,对汤圆的态度... 不冷不热,和蔼中带着几分轻蔑。 小孩子对于大人的态度格外敏感,或许知道这位姨母不喜欢自己,他乖乖坐着,没说话也没吃东西。 “汤圆!”苏清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她人就强闯进来。 萧凌风见到母亲,直接从椅子上蹦下来,冲到她怀中:“娘亲!” 苏清霜摸了摸他的头安抚:“可受伤了?” 汤圆摇头。 苏明月唇角勾起,眼中闪过得意:“姐姐目中无人,本宫屡次宣召都见不到你,只能将小外甥接过来稀罕稀罕。 姐姐强闯蔷薇苑,又问他有没有受伤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我会对自家外甥不利?” 苏清霜对她已经没了耐心:“你再敢这么做,我会直接出手,不会再给你机会。” 苏明月眼中光芒一闪,不可置信地笑道: “姐姐,我现在是苏婕妤,不日可能成为昭仪,妃,贵妃甚至母仪天下。 苏家,杨家,你们国公府都还指望着我呢,以后,我有的是委屈给你受,怎么你反倒威胁起我来了?失心疯啦?” 苏清霜看着她,忽然脸上的阴冷尽退:“苏婕妤究竟想要什么? 娘娘聪慧过人,不会做没有一点好处的事吧?” 怎么,知道自己犟不过,开始学乖了? 只可惜她苏明月今非昔比,除了皇上,她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苏清霜又算得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眸子一转看到苏清霜怀中的汤圆又停下。 “珊瑚,带着小少爷到御花园中玩一会儿,等我和世子妃说完了话再带回来。” 苏清霜将汤圆搂进怀中。 苏明月觉得自己这个嫡姐变蠢了:“姐姐,你带点脑子好不好?我若想要对他如何,为何不偷偷下手? 如今你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若在宫里出了事,我怎么跟陛下,跟国公府交代?” 她又不是苏清霜,可没那么蠢。 被她‘点醒’,苏清霜这才将汤圆交给珊瑚。 她蹲下身子对汤圆道:“只在御花园看看花,不要乱跑,尤其要远离池塘水边,娘亲一会儿就去找你,我们一起回家,嗯?” 她冲着他眨了眨眼。 汤圆乖巧点头。 就这样跟着珊瑚离开了蔷薇苑。 “妹妹被陛下禁足了这么些日子,怎么也不长长记性。” 汤圆一走,苏清霜也不想再跟她维持表面的虚假。 她丝毫不留情面,苏明月神色一凛。 “你用我去帮陛下挡箭的事,不会以为我忘了吧?” 苏明月冷哼一声:“我也没忘你敢当着皇上的面陷害我。” 苏清霜:“自己脑子不够,吃了亏都学不乖呢。” 苏明月瞪着她。 学乖? 她怎么可能学乖! 前世苏清霜入宫,这个时候已经封妃了,而她呢? 还在一个小小的婕妤上苦熬着。 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而这一世,苏清霜嫁给了萧寂雪,不仅没有被萧寂雪厌恶记恨,甚至还让他爱上了她。 只要苏清霜出现,他眼中就再也看不到旁人。 他这个样子让苏明月每次看到苏清霜都满腔嫉恨。 她凭什么? 萧寂雪的爱,是她两辈子都没得到过的东西。 她凭什么?! 每每想到此处,她便遏制不住心中对苏清霜的厌恶。 尤其她现在还用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苏明月脑子一热道:“你以为你能掌控一切?我告诉你,你的路不过是我挑剩下不要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以退为进 看到她轻挑眉梢,脸上现出意外,苏明月心中终于舒服了些。 苏清霜也有不知道的事。 她轻嗤一声道:“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我不妨告诉你。我是重活一世的人了。” 苏清霜渐渐敛了笑意。 苏明月更加得意:“没想到吧?前世是你入了宫,最终做了皇后。 这一世等我做了皇后,你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苏清霜惊愕:“你...” 她轻蔑地白了这个嫡姐一眼:“现在巴结我也来不及了。” 苏清霜身上总有一种宠辱不惊的淡然,皇权在她面前都逊色三分,变得没有那么有威慑力。 这简直让太让人恼火了。 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能真正触动她,伤害到她。 苏明月只要看到她,就觉得浑身刺挠不得劲儿。 只要苏清霜在,她的胜利都显得没那么痛快。 前世她没办法,这一世借了皇家的势,打压一个小小的世子妃是什么难事? 偏偏还是不成! 不知为何,陛下总是有意无意袒护。 她才复宠,不能再次失了圣心。 这次宣召苏清霜入宫,也不过是想耀武扬威一番,浅出一口恶气。 苏清霜瞧出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样的妹妹留着是为自己埋下祸根。 此时两人心中都有了决断。 苏清霜眸光看向殿外,忽然凑近苏明月,压低声音道:“所以,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将计就计,故意将入宫的机会让给你的?” 苏明月疑惑地皱眉看向她。 后者牵起唇角:“前世你郁郁而终,如此憋屈的结局怎么也没让你多些脑子? 我不用娘家帮忙就能在宫里站稳脚跟,母仪天下,这一世,我却不愿意再入宫了,为什么?” 苏明月张了张嘴唇,因为太过震惊没说出话来。 她,她竟然也是重生的! “不可能...你...”她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怎么不可能? 她都重生了,苏清霜怎么不可能是重生的? 若不是重生的,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国公府郁郁而终? 一瞬间,苏明月引以为傲的优势不在,只剩下茫然。 若她也是重生的,却故意将入宫的机会给了她。 那宫里究竟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抓住苏清霜的肩膀道:“所以,你为何没选择入宫?这宫里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苏清霜唇角微勾,却并不说话。 她如此反应,苏明月更慌了。 她对这个嫡姐没有留手,这个嫡姐又怎么会好心提醒她。 看着苏清霜挑衅的表情,她放弃了求助她的念头。 罢了,龙潭虎穴她自己闯就是,想让她给苏清霜低头? 绝无可能。 想到这里,苏明月又镇定下来。 她松开握着苏清霜臂膀的手:“你吓我?我才不怕。” 苏清霜能步步为营最终母仪天下,她也可以!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在想什么就不难猜了。 苏清霜无波无澜,只用同情的眼神注视着她。 苏明月在她的视线里逐渐恼羞成怒:“你这贱人!” “婕妤!” 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陛下与世子在御花园,传您和世子妃过去见驾。” 苏明月皱眉:“可知道是什么事?” 那宫人犹豫片刻道:“是...是凌风小少爷崴了脚,刚巧遇到了皇上,凌风小少爷一口咬定是珊瑚故意将他从假山上推下去的。” 苏明月心凉了一截。 宫中的贴身侍女,说话做事都代表了主子的意思。 她并未让珊瑚做这样的事啊! 陛下可会听她解释? 苏明月猛然看向苏清霜:“你算计我?” 苏清霜不解:“我的孩子在宫里出了事,我没怪婕妤,娘娘反而倒打一耙,实在厉害。 你今日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免你一灾,如何?” 苏明月才不信她那么好心,却止不住好奇:“什么问题?” “帮你争宠那人是谁?” 帮苏明月复宠,在她那里邀买人心。 苏明月这等连好坏关系都看不清的人,最好利用了。 这人一定没安好心。 说不定就是围场刺杀的幕后之人。 苏明月政治敏感不强,防苏清霜的敏感却一流。 她当即冷笑一声:“我在宫中有个帮手,你也看不过?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才不会告诉你。” 苏清霜并不意外,转身道:“陛下还在等着,婕妤娘娘,请吧。” 苏明月并不怕她。 一个孩子崴了脚而已,大不了申斥一顿,陛下还能如何? 她挺直脊背走在前面。 苏清霜垂眸跟在后面。 御花园中的凉亭里,李如渊面沉如水,坐在石凳上瞧着。 一旁的太医正在给萧凌风看脚上的伤。 “肿胀是因为扭伤,没有触及骨头是万幸,回去小少爷只要好好休养,一个月之后自然痊愈了。”太医道。 萧凌风脸色发白,眼眶泛红,却没有哭出来。 萧寂雪在旁边看着。 听太医这么说,珊瑚悄然松了口气。 “陛下,苏婕妤与世子妃到了。” “让她们进来。” 苏清霜与苏明月见礼之后。 李如渊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又对着汤圆语调柔和:“方才发生了何事?你仔细说给朕听,朕会为你做主。” 汤圆下意识看向娘亲。 苏清霜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萧凌风这才小声道:“是这个姐姐,拉着我到假山上去玩儿,然后把我从假山上推了下去。 还好我之前跟父亲学了一点拳脚,落地时翻滚卸力,脑袋还差点磕到石头。” 珊瑚听到他的话,脸色发白。 汤圆是个才六岁的孩子,说起方才的事情,忍不住看向苏清霜,身体也一点点朝她挪过去。 苏清霜蹲下身,对着他张开双臂。 小汤圆一溜烟小跑着扑进她怀中。 终于找到了能撒娇的人,他喊了一声娘之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孩子委屈而突兀的哭声响起,苏清霜瞧着苏明月厌烦的表情,李如渊微皱的眉头,垂头恭敬道: “陛下恕罪,小孩子受了委屈,有些克制不住了。” 她先告了罪,李如渊一个大人又能说什么。 小汤圆很快在苏清霜怀中平静下来。 萧寂雪上前拱手道:“陛下,今日这事,不能全归咎于人祸。 臣与内子也有看护不周的责任。只是苏婕妤屡次宣召内子入宫,每次都出事,臣斗胆,请陛下做主,让她们以后少见面为好。” 李如渊面沉如水,目光射向:“苏婕妤,你可有什么话说?” 第一百四十八章 娘亲,我方才演得可好? 苏明月被他冷峻的眸子一盯,心中紧跳了两下:“陛下明鉴,臣妾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珊瑚磕了个头:“陛下圣明,今日之事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带着小少爷到假山上去玩,可奴婢真的没有推小少爷啊!” 小汤圆哭声忽然大起来,他指着珊瑚道: “你这么大人了还说谎!当时只有你在我身后,你还让我往山下看,然后推我下去的! 我若说谎,就让我出门被车撞!” 苏清霜忙捂住他的嘴:“小孩子口无遮拦,陛下赎罪。” 这些已经够了。 如今就看李如渊愿意相信谁了。 苏清霜眼眶微红,将孩子搂在怀中:“陛下,您与苏婕妤是君,妾与世子是臣,忠君是臣子的本分,无论陛下如何裁决,我们都不会有怨言。” 狐狸精,竟敢迷惑皇上! 苏明月恨得牙痒,却也不得不再次重申:“陛下,臣妾真的没有示意珊瑚这么做!” 珊瑚伏在地上道:“我们娘娘确实不知,一切罪责奴婢愿意承担,求皇上明鉴!” 李如渊扫视众人,最终定格在苏明月身上:“你们主仆情深,令人动容。朕上次是如何跟你说的?” 他登基之后逐渐养成了上位者的威压,眼睛盯着谁,气势如同万钧压顶。 苏明月心头一慌,跪下来道:“皇上明察,臣妾...真的不知。” 李如渊的声音又重了三分:“朕上次如何跟你说的?回答朕!” “陛下解...解了臣妾的禁足,臣妾要安分守己,别再寻衅生事...” “朕听说这阵子她都没有入宫见你。你今日能召她入宫,用的什么手段?” 苏明月被问得一噎。 她拿孩子要挟才让苏清霜来见她的。 这等手段自然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 她只能沉默。 然而身为帝王,这宫里什么事能瞒过他? 李如渊一直没有制止,就是在给苏明月机会,可惜她根本没有领悟。 他如今说不出的失望。 都是苏家的女儿,两人的差距怎会这么大? 如今云苍的政事逐渐步入正轨,却也有许多先帝留下的弊端,他推行政事,大力惩治贪腐,却感觉朝堂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 上令下怨,推行困难。 铲除了齐王,还有旁人在暗中窥视。 偏偏后宫两个嫔妃,一个只顾着让娘家弄权搜刮; 另一个每天疯疯癫癫,四处树敌,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若是她... 于他的助力会更明显吧。 “苏婕妤旧疾复发,在蔷薇苑中养病,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珊瑚,看护不利,作为苏婕妤身边的大宫女,毛毛躁躁,不堪大任,着杖责二十,降为粗使宫婢。” 李如渊冷冰冰的处置声传来,苏明月脸色一白。 她才刚复宠,再次被禁足。 苏明月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 李如渊没再看她一眼。 这个女人,愚蠢短视,连他的态度都摸不清楚,实在不配与他并肩而行。 如今只能摆在后宫,给宁远侯瞧着罢了。 萧寂雪走到苏清霜身边,对着皇帝行礼:“陛下英明。” 李如渊看向他,目光莫名。 这个臣子比他年纪还要小几岁,却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光是从他说话的语气中,他从没察觉过情绪的波动。 方才自己的妻儿陷入这样的境地,他也能忍住不站出来说一句话,没有愤怒不满也就罢了,连心疼的态度不曾表露出来。 要么他心中真的不在乎,要么... 他城府太深,连李如渊都无法看透。 偏偏如今,在外力权势的压迫下,李如渊要冲出禁锢,将地方大权一点点握在手中,要依靠许多嫡系朝臣的力量。 而这其中最能干也最好用的,只有萧寂雪。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便是无比和谐的一家子。 李如渊瞧着莫名碍眼:“下去吧。” 三人行礼退下。 回去的马车上,苏清霜问汤圆:“脚腕如何?可还疼么?” 小家伙一改方才的委屈模样,哎了一声道:“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过几天就好了。” 他说着邀功似的冲苏清霜眨眨眼:“娘亲你说,我方才演得可好?” 苏清霜一怔:“演的?” 萧凌风已经六岁,大人之间好还是不好,他已经能看懂了。 今日宫里这位姨母娘娘,分明是用他来要挟娘亲,才能让娘亲入宫说话。 这么说来,娘亲根本不愿意见她。 两人见面之后,姨母娘娘对娘亲冷嘲热讽,这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身为母亲的儿子,大哥经常说他们都是男儿,要在外面帮母亲撑起门面来。 有他们在,谁也不能欺负了母亲去! 所以今日这事珊瑚故意为之,也是萧凌风顺水推舟。 他在家中跟父亲学武,在学堂也有武师傅教他们一些招式技巧。 他很聪明,学了半年已经有模有样。 否则那么高的假山,他也不敢就那样跳下来。 总是要让姨母娘娘知道,娘亲可不是好欺负的,谁要欺负娘亲,他就冲上去要谁好看!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跟娘说的。 光是自己心一横,主动跳下假山这件事,娘亲知道了一定会将他屁股揍开花。 小汤圆不说,不代表苏清霜想不明白。 她正了神色:“汤圆。” 小汤圆垂着头不看她。 又喊了两声,他还是耍赖。 “萧凌风!” 忽然喊他的大名,他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向苏清霜,只是眼中都是委屈小心。 这个孩子,才几岁就敢算计旁人。 腹黑倒是无妨,却不能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当回事。 苏清霜狠下心,教训道:“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知道...”他显得底气不足。 “说。” “我...我不该自作主张诬赖姨母娘娘...” “不对。”她打断他。 萧凌风一愣,恐惧眼睛看向苏清霜。 他恐惧的是娘亲会因为此事不再喜欢他,疏远他。 有过她的疼爱关怀,他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 苏清霜瞧他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心软下来,将他拉入怀中,掏出帕子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痕。 “你不该以损毁自己身体为饵,这样娘亲和你爹爹都会心疼。 若要让你受到伤害还能报复他们,娘亲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想你如今日这般。” 原来娘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是要为她报仇才这样做的。 那就算崴脚也值了。 汤圆扁了扁嘴,为了娘亲受伤,他愿意的。 “娘亲!”他一下子扑进苏清霜怀中,紧紧箍着她的腰。 始终坐在一旁摩挲手指沉思的萧寂雪看到这一幕,抬手揪住汤圆的衣领,将他从她怀中拽出来。 “这么大个孩子了,以后不许再撒娇。” 汤圆和苏清霜都是一怔。 汤圆瞧着父亲严肃的表情,避猫鼠搬缩在一旁,不敢有什么异议。 苏清霜略带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他还是个孩子,你也吃醋? 萧寂雪轻哼一声,往她身边挪了挪:“这样太便宜她了,只要你点个头,我能让她更难受。” 苏清霜挑眉:“如何更难受?” “你想如何?让她满身红疹?还是旧病难医?” 汤圆探头过来:“爹,两个都让她尝尝?” 敢跟娘亲作对,都是她活该! 萧寂雪抬手将他的小脑袋扒拉到一边,目光始终盯着自家妻子:“我倒是想连根拔起,你该不会同意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今日要动手 苏清霜哭笑不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必,她屡次挑衅都没讨到什么好处。 马上就要到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了,等新人入了宫,自然有她忙的。” 这一波新人中,不乏野心勃勃者。 有人锐气逼人,有人两面三刀,就苏明月那个脑子,不用苏清霜做什么,她会自取灭亡。 只不过妹妹恶心到她跟前了,不送她一份大礼,不是苏清霜的脾气。 以前她不想浪费精力,如今看来,相安无事他们觉得她良善可欺了。 苏明月在宫里不好动手,不然就让杨氏尝尝女儿种下的果,是酸还是苦吧。 回到如是居,萧聿风已经等在正堂。 他来回踱着步,见他们回来赶忙迎上去。 “今日夫子让我们写一篇策论,我中午没有出来找汤圆,这才不知道他被带走了。”萧聿风说起来还十分自责。 兄弟俩上同一个学堂,虽然不在同一个院子,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该毫无所觉。 苏清霜摇头:“不是你的事,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用功读书以至于物我两忘,这有什么错? 错的是苏明月的卑鄙行径,用汤圆作为逼迫她入宫的手段。 萧聿风仔细检查,发现汤圆身上没有伤,这才放下心来。 说起苏明月再次被禁足,他冷笑一声:“这怎么够?” 苏明月搞他弟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有个弟弟。 苏明月的弟弟同在祝夫子那里读书,与萧聿风是同窗的苏斌。 他和苏明月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身上除了杨氏养出来的娇纵任性,还多了几分纨绔之气。 吃喝玩乐,斗鸡走狗,没有他不会的。 祝夫子总是学堂风气,这样的少爷他从来不收。 可宁远侯早年间与他有些交情,这才费劲力气将儿子这只野鸡塞进仙鹤群里。 萧聿风眸光微闪,下手倒是方便了许多。 第二日,萧聿风前往学堂,一进门,就瞧见苏斌在对着他笑。 凌州城中有些公子好男风,虽上不得台面,却也是贵人之中心照不宣的事情。 萧聿风因为身体原因没有练武,读书让他的气质趋于文弱,再加上精致柔和的五官,看上去竟比女子还清秀三分。 即便长得好看,他身份摆在那里,国公府世子的养子。 虽是养子,世子与世子妃都对他十分看重,谁敢不长眼地凑到他跟前说些有的没的? 苏斌这两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屡屡往他跟前凑。 起初萧聿风并不想搭理他。 苏斌缠着不放,萧聿风略施了些手段,让祝夫子格外关注苏斌。 这小子吃了亏,也不敢再造次。 只是每次对上萧聿风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猥琐垂涎。 瞧着眼前这个讨好的少年,萧聿风一反常态,对着他点了点头。 苏斌一愣。 直到萧聿风回到自己座位,他才回过神来,满脸带笑地贴上去。 ... 苏清霜皱眉剪下花撑子上的彩色丝线,端详上面的花样。 是一丛墨竹。 依旧很难看,可她再也绣不出比这更好看的了。 苏清霜认命地将布料锁边,做成了一个香囊。 “世子妃,黎舒来了。” 自那件事解决之后,黎舒与萧聿风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已经很久没有到她这里来通风报信了。 这是好事,这说明他们两个之间亲密贴心,且能解决大部分事情,不需要她这个母亲插手。 “让他进来。” “世子妃。”黎舒走进来,对着苏清霜行礼道。 在国公府养了这些日子,黎舒长了些个子,身体更加挺拔厚实,隐隐有了男子的模样。 苏清霜点头:“出了什么事?” 黎舒直接道:“公子这两日和您娘家的弟弟走得很近。” 苏清霜挑眉:“苏斌?” “嗯。” 她轻笑一声。 苏斌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 聿风这个孩子原则性极强,他若认为一个人不可交,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忽然一反常态。 有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 黎舒想了想:“已经有三日了。” 苏清霜轻笑:“聿风长了一岁,行事比之前稳妥,你且跟好了他,别让他吃亏就是。” 黎舒领命离开。 晚上苏清霜将绣好的香囊系在萧寂雪腰间,跟他说了这事。 萧寂雪乖乖坐着,任她施为:“聿风这孩子很让人省心,该是知道分寸的。” “他要替弟弟出气,这份心意难得,即便闯了祸,我也帮他兜着。” 她语气中都是纵容,萧寂雪将人揽入怀中:“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宽容?” 苏清霜打量着自己绣的香囊,觉得实在不搭,伸手去摘:“不好不好,难看死了。” 萧寂雪却护住腰间:“已经给了我,娘子不能再反悔。” 她执意要摘,他干脆将人整个压在身下:“聿风这事,真的不用管了吗?” 苏清霜用了半晌的力,徒劳无功,气哼哼道:“我们不插手,不代表不关心。” 萧寂雪垂头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入口仿佛晨起的鲜嫩豆花:“那要如何?” 苏清霜轻嘶一声,对他抗议地瞪眼。 萧寂雪干脆封住她的唇,两人痴缠许久,直到她抬手,有气无力地粉拳拍打他的肩头。 他终于放过她。 苏清霜满面绯红,似枝头盛放的海棠,娇艳动人:“我是说...约莫知道他要在哪里动手,我们等着看出戏便好。” 萧寂雪每次卖力讨好她时,她都表现得十分欢愉。 他似乎找到了窍门,或许多做几次,她对他就会越来越放不下。 床幔摇晃,吱吱呀呀了大半夜终于归于平静。 他轻吻她身上的每一处,带着珍视与虔诚。 苏清霜却享受之后很快陷入沉睡,每次都是。 像个吃完就不认账的负心人。 萧寂雪无言,看到她放松恬静的睡颜又发不出脾气来,只能气闷地将人搂如怀中。 * “你是说,这里?” 酒楼上,萧寂雪透过窗子看向不远处。 那里正事萧聿风之前购置的院子。 他用积蓄买的,苏清霜就直接将那院子给了他,让他有个自己的地方独处。 无论是心情不好想要清净,还是呼朋引伴读书玩乐,这里都能不被人所扰。 苏清霜将留给萧聿风之后就没再来过。 只听黎舒说,萧聿风将这里改造成了一个书房,里面全都是他的藏书。 这里曾经是他智斗那些反贼的地方,如今他要下手,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苏清霜眼中闪过自信: “晨间黎舒来报信时,你不是都听到了?” 萧寂雪跟她在一起这些日子,她已经渐渐忘记他之前那高不可攀的样子。 分明话多聒噪,重欲缠人,还偶尔冒出些幼稚言论。 苏清霜实在想象不到他披着铠甲上阵杀敌的样子。 黎舒晨间来报,说萧聿风今日要在这里宴请苏斌。 他们母子已经相处了大半年,彼此心照不宣。 黎舒代表的就是聿风的意思。 这句话简单,确实他来给他们传话了。 知会他们,自己今日要动手。 左右无事,来当个看客未尝不可。 萧寂雪抬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聿风如今还小,若往后十五六,自己能独当一面了,真不知道要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来。” 第一百五十章 谁看见我们交好了? 苏清霜拿起小刀,要剥桌上的菱角。 萧寂雪接过:“不要玩这么锋利的东西。” 说着很自然地帮她剥开,将粉嫩的菱角肉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中。 苏清霜吃了菱角道:“他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反正有我们给他兜底。” 只要不是恶贯满盈,谋逆犯上,国公府都能接得住。 就算国公府不管,苏清霜也能保他一条命。 苏清霜今非昔比。 齐部那边的五十二州潜力巨大,苏清霜已经派掌柜前往那边勘察,有合适的铺子就要开起来了。 吞并了齐国之后,宁国不可能坐视云苍壮大,一定会找时机挑事拱火。 若能再次使齐国五十二州反叛,对于宁国只有好处。 李如渊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 为了让这五十二州的父母官、守城武将及时上任,今年将加试一榜科举。 也就是说,今年会出两个状元,榜眼,探花...两榜赐进士出身和同进士出身。 如此朝廷吸纳的人才翻倍,这些人作为天子门生前往齐部五十二州做父母官。 再加上朝廷养民减税的政策和武官的镇压相配合,恩威并施,就算宁国意图分裂,也寻不到破绽。 这些朝堂上的事,萧寂雪都会说给苏清霜听,全当夫妻间的私房话。 在他眼中,她不是一个简单的深闺妇人。 她有眼光,有谋略,若在前朝做官,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而苏清霜会根据朝廷的动作,调整她们生意上的发展方向。 令她欣喜的是,如今太平盛世,人们没那么多顾虑,花起银子来痛快得很。 她们三个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积累着财富。 中间苏清霜不断地往生意中投入,几乎将所得都投了进去。 如今她已经是三人之中占股最多的人。 有银子开道,她完全可以保住两个孩子。 “世子,世子妃,出现了!”守在窗边盯着的香茗眼睛一亮,转头禀道。 苏清霜拉着萧寂雪起身,透过窗子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萧聿风脸上带着纵容亲近的笑,与苏斌并肩而行。 苏斌这等纨绔,除了享乐,对旁的事十分迟钝。 萧聿风这几日突然改变态度,对他殷勤起来,他只忙着高兴,时不时带着几分垂涎地打量这个清俊少年。 长得唇红齿白,清秀而不弱质。 可惜身份是镇国公世子的大公子,即便只是个养子,得了世子和世子妃的看重,也不能囚禁起来任他赏完。 瞧着他平日里温顺守礼,低调刻板的模样,尝个鲜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这些书读得好的人,都要脸,就算被自己玩了,也不敢往外说。 想到此处,苏斌更多了几分肆无忌惮,对着萧聿风谄笑道: “聿风,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萧聿风微微牵起唇角,让人如沐春风:“以前不曾接触,这几日与兄长在一处,感觉十分投契。 今日与你分享一处我的院子,以后兄长若没地方可去,或者想要找些乐子,尽可以到这里来。”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吗? 苏斌着实没想到萧聿风这么主动,竟然将他带到了他的私宅。 这不是明晃晃的邀请他对这个粉面公子做些什么? 苏斌没有丝毫起疑,眉开眼笑地跟着他往那小院行去。 “瞧着今儿我这弟弟要倒霉了。”苏清霜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萧寂雪轻嗤一声:“你不拦着?” 苏清霜白了他一眼:“世子不要装傻。” 她在宁远侯府过的什么日子,与杨氏和那一双儿女的关系如何,萧寂雪早就知道。 两人说话间,萧聿风已经带着苏斌进了小院。 进去之前,萧聿风打发走了黎舒。 黎舒出门拐了个弯到后门等待时机。 苏斌也很‘识趣儿’地让自己的小厮先回书院。 小厮有些担心,萧聿风在一旁语带嘲弄地道:“苏兄练武多年,还怕我不成?” 苏斌立即绷紧脸,呵斥小厮离开。 院子里苏斌打量了一下四周,布置得这么寒酸,除了一些郁郁葱葱的花草,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明儿我让人带些好玩的过来。”他说着往院子侧边比划,“这里,挖个坑,做成池塘,我那里有黄金,秋翠,松枝,各种名贵的锦鲤,给你送来些养着。” 萧聿风进了院子就将门拴上,冷笑一声往后门而去:“哦,苏兄有这么多好东西呢?” “那是,”苏斌得意地继续打量这院子,“廊下放一只画眉,晨起那叫声,唱歌儿一样婉转,好听极了。 后院再养几只斗鸡,这才好玩嘛。” 他忙于规划心中作乐的场地,没瞧见萧聿风打开后门,将黎舒放了进来。 “不过这些都可以往后放放,聿风,为兄教你个更好玩儿...” 他说着转过头去,就见黎舒手中拿着绳子,和萧聿风一同朝他逼近。 “他是怎么进来的?你们要干什么?” 萧聿风脸上没了笑意,两人虎视眈眈的眼神让苏斌心中警铃大作。 他也不蠢,尽量轻松道:“聿风...萧...萧兄弟,我们这两日不是玩儿得很好,你这是做什么嘛?” 萧聿风一个眼神,黎舒已经冲上去,二话不说将苏斌捆了。 “哎哎哎!你要干什么?” “我跟你有些恩怨要了结,了结之后才好做好兄弟啊。”萧聿风说着,从黎舒手中接过绳子,打好绳结。 苏斌怎么会坐以待毙? 他瞅准时机,猛地朝着前门冲去。 萧聿风身形单薄,突然发力,绳子脱手。 他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 身边的黎舒追上去,一脚将苏斌踹倒。 苏斌眼看无法逃脱,回头瞪着萧聿风:“你就不怕我告诉夫子?告诉家里?” 后者笑道:“这几日我与你交往都是在学堂之外,谁看见我们交好了?” 苏斌一噎。 萧聿风当时说的是,学堂是读书的地方,他有心玩乐却不想被父母察觉。 所以在学堂都是如平常那般专心读书。 只有午休和下学之后才会在外面与苏斌会合,跟着他去‘寻乐子’。 原来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是在算计他。 亏得他还以为萧聿风是想开了。 常年恪守礼教的少年嘛,忽然想要放纵一下有什么稀奇? 苏斌无比后悔,没想到萧聿风看着干干净净,其实心眼子比谁都多。 “你,你敢动我,我爹是宁远侯!我...我姐姐是宫里的婕妤娘娘!” 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说,萧聿风脸色立即阴沉下来。 “若不是因为这个,你或许还能躲过一劫。” 苏斌:?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什么少爷,不过是个贱种! 此时楼上好整以暇看戏的两人视线被外面的身影吸引。 “他怎么来了?”萧寂雪皱眉。 苏清霜努努嘴,眼中带着满意:“兴许是头脑好用吧?” 瞧着比苏斌机灵多了。 街道上,几个小厮围着一个男童。 身边的小厮紧张地劝着,那男童一脸不耐,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 萧凌风不顾下人的阻拦,顺着记忆往兄长之前买的小院而去。 这几日,他都觉得大哥有哪里不对。 他想跟母亲说,又怕坏了大哥的事。 今日下学,果然就见他带着苏斌出了门。 萧凌风在后面跟着,走到半路偶遇了同窗,对方与他说了几句话,还热情地要送他回去。 小汤圆惯会伪装,乖巧道谢回绝,再转眼的功夫,大哥和那个纨绔就不见了。 他跟着隐约的记忆找到这附近,就听见那院落之中传来一声没喊完的‘救...’ 就是这儿! 萧凌风忙让几个小厮在路口守着,哥哥在做大事,可不能让人打扰。 他自己扒着门缝听里面的动静。 此时的苏斌被黎舒踹翻在地,利索地用剩余的绳索绑住他的双腿。 “救...唔...”苏斌的呼救被堵在口中。 黎舒用一块布巾塞住他的嘴。 “你姐姐多威风啊?在宫里为所欲为,我弟弟还那么小,就把他从假山上推下去?好狠毒的心肠。” 萧聿风说着,抬手捏着苏斌的脸颊,轻声道:“她害我弟弟,我就害她弟弟,很公平吧?” 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郁与之前和煦的气质完全不同,带着令人不安的戾气。 苏斌呜呜着摇头,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聿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想了,我平日里与人为善,克己守礼,夫子同窗们谁会相信你的话? 休说学堂无人信,就是回去告诉你爹,他也不会相信。就算信了,你也不能将我如何。 而我想要整治你,随时随地。 你敢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我会让你在学堂时时刻刻都难受,你大可以试试。” 他的眼神带着戾气和侵略性,苏斌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心中有些后悔,干嘛要招惹他呢? 看着如绵羊一般,其实比夜叉还可怕。 “我今日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萧聿风说着看向黎舒。 黎舒会意,开门的瞬间外面萧凌风和贴身小厮差点摔个跟头。 “汤圆?”萧聿风看到他,瞳孔微缩。 萧凌风站直了身子,对着自家大哥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大哥你没安好心。” “....,你先带人回去。”萧聿风不想让他参与,这些污糟事,只他一人就够了。 他日事发,也不会牵连到弟弟。 萧凌风却丝毫不领情,他用发亮的眸子看向地上被捆的苏斌: “为我报仇,我怎么能不在呢?” 眼看萧聿风要动怒,萧凌风忙道:“你要是不让我一起,我回去就跟娘亲告状!” 萧聿风:... 这个没良心的,他是在为谁出气? 萧凌风眼看大哥动怒,忙道:“大哥让我看着,我绝不吐露半个字!” 见萧聿风有些犹豫,他继续道:“大哥替我出头,我当然要亲眼看着才解气!” 犹豫片刻,萧聿风还是点了头。 萧凌风顿时开心得手舞足蹈:“那,那下一步大哥要如何做?” 萧聿风给黎舒一个眼神,黎舒将苏斌扛到肩上,三人从后门往林子旁走去。 将苏斌扔在地上,黎舒脱下身上的长衫,三步并作两步地扎进旁边的小林子。 很快黎舒举着一根巨大的树杈走了回来。 树杈中间的位置,他的长衫挂在那里,遮挡住里面的球形物体。 苏斌疑惑地看着黎舒过来,一时没明白他要做什么。 萧聿风拉着萧凌风躲得远远的瞧着。 一切准备好,黎舒猛地抻走了外衫,露出里面的马蜂窝。 蜂窝落地的同时,黎舒已经转身快速跑向萧聿风兄弟俩。 苏斌瞪大眼睛,瞧着这窝里的细腰蜂朝他飞扑过来。 浑身上下传来刺痛,他一边杀猪般地嚎叫着,一边用力往外挪动。 直到全身上下被盯得都是包,他才注意到萧聿风方才打的节是个活节,一拽就能开。 他气急败坏地扯掉绳子,又将腿上的也解了,顾不上远处的三人,连滚带爬地逃离,掉进了旁边的河里。 萧凌风瞧着他狼狈的样子,心中痛快极了。 大哥说得没错,那个苏婕妤屡次三番跟娘亲过不去,虽然没讨到好,他也觉得不解气! 如今瞧着苏斌这副样子,他心中涌起一股畅快。 “要是娘亲在这儿就更好了!”萧凌风忍不住感叹。 萧聿风却警告道:“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 碍于大哥的厉害,汤圆没敢多说什么,只对着他点点头:“知道了,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萧聿风眯眼望着苏斌奔逃的背影。 他倒不是怕父亲母亲知道,只是这等小事,没有必要让他们费心罢了。 “大哥,他要是真的去夫子那里告状怎么办?” “没人会相信他。” 萧凌风点头:“太好了,那次有这么好玩的事,大哥还得带着我!” 他正回味着方才苏斌的惨样,眼前忽然飘过一只细腰蜂。 来不及细看,那细腰蜂已经落在他的嘴唇上,紧接着,一股刺痛传来。 “啊!” 汤圆尖叫的同时,萧聿风也感觉到脸颊一痛。 他立即将那马蜂拍掉,脸上的剧痛却没有丝毫减弱。 这下完了,留下罪证了。 酒楼上,将一切尽收眼底两人回到座位。 苏清霜啧啧两声:“两个全都这么会演戏,以后可不好管咯。” “如此欺瞒父母怎么行?等晚上回来我要教训他们。”萧寂雪抬手给她倒茶。 苏清霜哎了一声:“他们正是有主意的年纪,不可在这个时候干预。” 还是那句话,兜底就完了。 只是晚上,两兄弟回家后,着实被苏清霜嘲笑了一番。 一个嘴唇肿得无法吃东西,另一个半边脸高高鼓起,哪里还有平日的半分俊美。 问起来,他们只说是学堂中没注意被马蜂蜇了。 一家子各自装糊涂不提。 宁远侯苏家。 杨氏焦急地看着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儿子,吃不下睡不着。 她回到正堂,叫了苏斌身边的小厮来问话。 小厮战战兢兢:“夫人,小的只知这两日公子与镇国公家的聿风少爷一起玩,今日公子被他带去了一个院子...” 杨氏越听越气,一掌拍到桌子上:“我让你跟着公子,你竟然一句话就被打发了?要你何用?” 小厮也很委屈:“夫人,公子每次出去玩乐的时候都是把小的打发了...” “还敢顶嘴?来人,即刻杖责!” “夫人,夫人饶命啊,夫人!” 小厮被拖下去打了二十个板子。 杨氏犹觉得不解气。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攀上了国公府的大门也敢叫一句少爷。 什么少爷,不过是个贱种! 敢动她的宝贝斌儿,就别怪她不顾姻亲的情分! * 萧聿风兄弟俩第二日照常去上学。 苏斌请假了。 说是昨日落水,着了风寒。 萧聿风面无表情地拿出自己的文房四宝放在桌上。 风寒... 是最轻的毛病了吧? 他和弟弟被一只马蜂蜇到都如此狼狈,苏斌该是何种模样? 萧聿风的唇角微微勾起。 傍晚放学,萧聿风在学堂门口等待被留堂的萧凌风。 等弟弟出来的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祝夫子的宅子连通了一条街,前院用来做学堂,后院则是祝夫子和家人居住生活的地方,前院和后院中间隔了巷道。 萧聿风正问着弟弟今日被留堂的原因,祝家前院大门附近却来了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她死了萧寂雪会另娶 萧聿风还算镇定,头脑飞速运转:“你们是谁?” 萧凌风毕竟年纪小,握紧了大哥的手。 前院已经没人,此刻呼救后院根本听不到。 这些人穿的是样式统一的衣裳,说明是一个来处。 这两日他们只跟一人结了怨。 “你们是宁远侯府的人?” 对方并未答话,一拥而上将兄弟俩连同跟着他们的小厮全都抓了起来。 黎舒一瞧事情不对,仗着身手灵活,快速翻墙逃出了这些人的包围。 为首的人也不追,只将他们塞进马车,行至城北买卖奴仆的市场中。 “挨完打,报了我们少爷皮肉之苦的仇,你们就会被人贩子带走,卖到边关甚至宁国去。等那个人搬救兵来,你们早就被送走了。死了逃跑这条心吧。” 将他们扔进房间,男人神色冷漠的下令,便有人提着沾了盐水的鞭子进来。 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谁,抬手就是一鞭。 萧聿风连忙扑到弟弟身上,帮他挡住鞭笞。 鞭子落在身上,立时浮现出一道红痕,因着盐水的缘故,火辣辣地疼。 萧凌风想要挣脱他的保护,却被大哥紧紧搂在怀里。 鞭子甩动的风声落在萧凌风耳中,比打在他自己身上更让人难受。 萧聿风咬牙忍着,当打到第三鞭时,外面传来惊呼和惨叫。 木板门被推开,苏清霜冲了进来。 “聿风,汤圆!”她径直走向他们,一脸焦急道,“怎么样?受伤了吗?” 随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群家仆。 不用苏清霜吩咐,他们扑上去将人制伏。 世子妃身上散发出戾气。 苏斌不敢说,不代表杨氏会不过问。 只要一问,昨日之事根本瞒不住。 杨氏的一双儿女是她的软肋,有人这么针对她儿子,她怎么可能不出手? 聿风毕竟还小,只管着自己报了仇,心中痛快了,却没想过后面还会被人反咬。 为了防杨氏,苏清霜带着人就在附近徘徊。 果不其然,让她抓了个正着。 看到萧聿风身上的鞭痕,她的脸色阴沉下来。 萧聿风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一时有些无措。 江潮带人手脚利落地将这些家仆全都打倒,用绳子串成一串儿。 “世子妃,在这里审问还是等回去再审?” 苏清霜睨着他们身上的衣服,正是宁远侯府杨氏陪嫁庄子上的管事和一众奴仆。 她将萧聿风和汤圆扶起来护在身后,冷然道:“这些人身份不明,意图拐走国公府的两位少爷,全杀了,尸首扔去乱葬岗。” 杨氏没有分辨是非,规劝苏明月,反而对两个孩子下手,她也不用再留什么情面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苏清霜就让她掂量掂量,谁更狠。 要跟她作对,杨氏究竟是不是对手。 江潮二话不说,出去办事了。 毕竟是杀人,萧聿风心有余悸地瞄了苏清霜冰寒的面容一眼。 这是真动怒了? 被注视的人回过头来,看向两个孩子的目光已经变得温和:“你们怎么样?” 两人眼眶都有些湿润。 他们差一点就被打个半死,外面就是买奴隶的地方,兴许还会被卖掉,远远地送走。 若母亲没来的话...现在他们已经遍体鳞伤了吧? 汤圆看到她忍不住哭出来:“娘亲,大哥被打了。” 苏清霜拽过萧聿风看到他后背上的鞭痕,气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这些人,就这么杀了真是便宜他们了。” “娘别动怒,儿子现在不疼了。”萧聿风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 苏清霜刚酝酿出来的情绪忽然消失。 这小子叫她什么? 娘? 两人没差几岁,虽然关系和谐,可萧聿风平日里连母亲都很少叫。 今日竟然主动而亲昵地这么叫了。 这说明他从心里接受了她。 苏清霜心中感动,用力点了点头。 宁远侯府。 “你说什么?”杨氏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看向来报信的人。 “没错,大小姐,那个丫头,确实下令把去办事的人全都杀了!” “反了她了,反了她了!”杨氏来回踱着步子,怒气冲冲地道。 心中不可置信,同时脊背升起一股凉意。 这丫头嫁人不过大半年,就从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女变得杀人不眨眼? 她吃定了这件事杨氏和杨家都不敢声张,所以才下这样的狠手。 死丫头,看人倒是很准。 对国公府两位公子欲图不轨,若成功了还好,如今失败了,杨氏连那些家奴的尸骨都不能认回去,否则便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苏清霜... 先是与自己女儿作对,又纵容养子对杨氏的儿子下手。 如今...更是将她派去的奴仆全都杀了。 欺人太甚! 好在婕妤娘娘被解除禁足不久,她这就进宫去让娘娘为她,为杨家做主! 穿戴整齐到宫门递了牌子求见。 白日里,大太阳底下,晒得人头昏脑涨。 杨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擦着额上细汗等待。 终于,传话的宫人回来了:“侯爷夫人,苏婕妤前几日被陛下禁足了,您还是回去吧。” 杨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苏婕妤不是才被解除禁足吗?” 那宫人叹了口气,方才收了杨氏的银子,只能透漏些消息给她。 当即道:“说得是呢,陛下刚刚解除了她的禁足,她就召世子妃和小公子觐见。 中途大侍女珊瑚带着小公子去玩儿,竟然想将小公子从假山上推下去! 哎哟,好狠的心哎。” 瞧见杨氏面色不善,他缓和了语气继续道:“陛下震怒,苏婕妤被连累,又禁足了!” 杨氏一脸怒气地往回走,门口处宫人的议论声传来。 “半月之内两次禁足的宫嫔,整个云苍开国以来头一份,真是长脸啊。” “就是,开始跟陛下标榜姐妹情深,如今又屡屡刁难陛下看重的萧大将军的家眷,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 “生怕陛下有一点儿顺心?” “苏家将这么蠢的女儿送进宫...” “嘘...别瞎说。” 杨氏眼前一黑,被嬷嬷扶着上了马车。 娘娘又被禁足了? 还是因为苏清霜。 这个小贱人,怎么哪哪儿都有她! 这是成心跟她过不去呀! 既如此,她也不必留手了。 只要除了苏清霜,娘娘自然没有什么烦心事了,以后在后宫也能更上一层。 “不回府,去杨家。” 嬷嬷在旁边瞧着,欲言又止。 夫人这个时候跟陛下的宠臣作对,真的是明智的吗? 大小姐,已经不是在苏家人人拿捏的大小姐了。 她可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妃啊。 且她如今执掌国公府的中馈,可见很受重视。 就算不能交好,相安无事也是好的,怎么夫人和娘娘都如猪油蒙了心,非要跟大小姐过不去呢? “那又如何?她死了萧寂雪自然会另娶,到时新妇就不能碍着我儿的事了。”杨氏咬牙道。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必须除掉苏清霜才能平一平心中的怒气。 “夫人,不跟侯爷商量一下吗?”嬷嬷试探着开口。 “告诉他?这事我还能办得成吗?” 杨氏闭了闭眼,脑海中立即浮现肿得不成人形的儿子和在宫里受苦的女儿。 她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去给我打听,凌州城谁家要举办宴会,苏清霜会去哪一家。”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拜见公主 “长公主安排到城外踏青?” 萧寂雪将盛好的汤放到苏清霜面前,点头道:“听说那日刚好学堂放假休沐,咱们可以一同出去玩。” 苏清霜注意力都在怀中的汤圆身上,检查他真的没有伤到着才放心。 萧聿风不乐意:“娘,被打的分明是我,你怎么光看他?” 苏清霜唇角含笑:“我早给你备好了金疮药,在你院子里,回去让黎舒帮你上药。” “我想让娘帮我上。”他从心中认可了苏清霜为娘的身份,立时就生出许多依赖来。 哪知萧寂雪沉了脸:“不然让我这个做父亲的亲自给你上药?” 萧聿风刚起来的撒娇之心刹那间偃旗息鼓:“那个...还是让黎舒来吧。” 萧寂雪一把将苏清霜怀中的汤圆拎走:“吃饭就好好吃饭,又没受伤,男子汉这么娇气?” 小汤圆莫名其妙地瞟了一眼父亲阴沉的脸色。 他平日也是这么跟娘亲撒娇的啊,爹今日是怎么了。 苏清霜却明白他在怄什么,懒得理这个醋坛子。 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脸上浮现出惊讶:“这是什么汤?怎么跟厨房平日里做的不同?好喝极了。” 萧寂雪脸色立即融化:“军中调来一个南方来的副将,带着些新鲜的笋尖,我回来让厨房炖的,怎么样?” 苏清霜十分给面子的竖起大拇指:“沾夫君的光,鲜美极了。” 萧寂雪得了想要的重视,心满意足地坐在旁边专心吃饭。 “娘,真好喝,我还要!”小汤圆将碗递给苏清霜。 “你娘也在吃饭,你自己盛。” 萧寂雪轻飘飘一句话,小汤圆如同被一只兔子,乖乖站起来自己盛汤。 萧聿风目光来回来父亲与母亲身上扫视,忽然轻笑一声。 父亲对母亲,未免也太紧张了些。 苏清霜将话题拉回来:“那说好了,那日我们一同出门踏青。” 许久没有一家人的行动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汤圆立即欢呼一声:“我要和娘亲穿一个颜色的衣裳。” 萧聿风凑热闹:“我也是。” 萧寂雪凉凉地扫了两个儿子一眼,看得他们脊背发毛时忽然转头对苏清霜道:“我也是。” 晚膳之后,两个儿子各自回去休息,苏清霜特意叮嘱黎舒注意萧聿风身上的伤。 “娘,咱们与杨氏的恩怨,就这么结束了?”萧聿风临走之前压低声音道。 萧寂雪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萧聿风心思深沉,萧凌风人小鬼大,看到这个父亲如避猫鼠一般,带着七分敬畏,哪里敢同他探讨这种事。 萧聿风只能找娘商量。 苏清霜轻笑一声。 她先是算计苏明月被禁足,又纵容儿子整治苏斌,如今更是将杨氏庄子上的劳力杀尽了。 这仇结死了,杨氏不会罢休的。 这正是她要带着他们去郊外踏青的另一个原因。 杨氏糊涂,她爹苏筠可不糊涂。 两个女儿都得高嫁,苏筠脸上有光,以后出了什么事都能对他这个父亲照拂一二。 苏筠若知晓,一定不会纵容杨氏这么做。 所以她一定会瞒着父亲,对她下手。 更有甚者,恐怕这个父亲被杨氏蒙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已经打完了。 如今杨氏隐瞒,她也不提。 如此苏筠就无法包庇杨氏和杨家。 她也不必手软。 堂堂宁远侯,一家之主,杨氏却敢瞒着他对苏清霜下杀手。 可见这个父亲做得有多失败。 踏青这日是个极好的天气,碧落天青,悠云游絮,阳光纯澈而明净。 萧寂雪一家身穿天缥色,春辰色为主色的衣裳,远远看去,说不出的和谐养眼。 长公主在凌州人缘向来不错,举办的宴会宾者如云,都是来捧场的。 今日苏清霜心中有事,却也不能因为这些许的意外就影响游玩的心情。 她春光满面地扶着萧寂雪的手下了马车。 他们成婚已经大半年,凌州城的姑娘们再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认清事实。 大部分未婚的少女都是家中娇养,身份尊贵的小姐,不能做出为人妾室的事情来。 那是自甘下贱。 是以垂涎萧寂雪的女子依然有,大部分也只是想想罢了,心中知道根本没有希望了。 除了物色男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们去做。 那便是帮自家主君维护朝堂上的关系。 比如陛下面前的新晋宠臣——萧寂雪。 她们自然接触不到他,却可以接触到他的家眷。 这次出来,苏清霜明显感觉到与先前不同的氛围。 许多官眷开始主动向她抛出橄榄枝。 带着孩子与汤圆萧聿风玩在一处。 这些官眷都是应酬的高手,绝大部分家中主君的官位都不如一品大将军的萧寂雪。 苏清霜被捧着,感觉与之前处处被刁难的处境不可同日而语。 有了萧寂雪和国公府这块金字招牌,不止在贵妇中的处境,她的生意比之前也顺利多了。 男宾席与女宾席只隔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苏清霜瞧着不远处与人交谈的萧寂雪。 其实也不用着急和离的。 “世子妃,听说世子今年春闱要参加科考?” 有夫人聊起这个话题,抛给苏清霜。 苏清霜笑道:“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世子如今已经是一品大将军了,参加了两次科考得了解元和会元,若为了一个三元及第的名头再上考场,与那些学子争一个名额,着实没什么意义。 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是将这个机会留给更合适的人吧。” 她这话说得,好像萧寂雪只要去参加,一定会是状元一样。 此时的萧寂雪如日中天,着实没有谦虚的必要。 只要是从忠君的角度出发,谁又能指责她说得不对呢? 四周附和声渐起。 汤圆与年龄相当的小公子玩耍,萧聿风也在不远处,苏清霜告了罪要去更衣,往另一侧的帐篷行去。 今日升平长公主露个面之后便离开了宴席。 此时距离开宴还有段时间。 苏清霜曾受过她的恩惠,想着找机会向她表达谢意。 她特意带了仙馔楼出的新品,一会儿宴会上赠给长公主殿下尝个新鲜。 眼见着马上就到升平公主的帐篷了,忽然窜出一个宫女,手中捧着的冰酥酪全都浇在了她的身上。 宫女一惊,忙行礼道歉:“世子妃恕罪,世子妃恕罪!奴婢是赶着将这东西送出去,这才...” 苏清霜用帕子将身上的食物残渣清理掉,瞧着她面色发白,奇道:“我又没怪你,怎的吓成这样?” 那宫女松了口气:“奴婢还有差事要办,世子妃...能不能被跟旁人说,奴婢的失职...” “这有什么,我没见过你就是了,你去吧。”好在她们出门都有备用的衣裳,如今这套脏了,再换一套而已。 “多谢世子妃,多谢世子妃!”那宫女感激地拜谢,忙起身去厨房再端一碗冰酥酪。 苏清霜垂头打量自己,这个样子不好去见公主了。 苏清霜绕到帐篷后面,抄近路去自己的帐篷换衣裳。 路过长公主的营帐时,里面传来令人遐想的暧昧声音。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她并未将她供出去 活了两世,她怎能不知里面在做什么? 苏清霜错愕不已。 驸马就在外面与萧寂雪说话,里面的人是谁? 娇喘微微间,长公主的声音传出来:“这...这下你放心了,有了那碗冰酥酪,你夫人不会找过来的。” “多谢公主。” 对面的人似乎十分急色,长公主乱人心志的娇吟传出之前,又被对面的人封入口中。 苏清霜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怪不得那宫女十分焦急的样子,原来是怕她发现这里的秘密。 男人说话有几分耳熟,只是他们此刻正是情动之时,声音与往常都不太一样。 苏清霜还想仔细分辨,他们却只剩下喘息了。 升平长公主比李如渊大了六岁,如今还不到三十岁。 她的驸马是先帝还在时的一榜探花郎。 文采斐然,生得也格外玉树临风。 驸马嘛,尚了公主自然就不能有多好的仕途了,只在翰林院混了个闲差。 这些年驸马与长公主的夫妻感情很好,从未有过龃龉。 即便如此,公主还是按捺不住,找了男宠吗? 升平公主的性子温婉沉静,端庄娴雅,怎么看都不像是纵欲之人啊。 苏清霜忽然意识到,自己撞见了皇族秘辛,若被发现,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抬步想走,才察觉脚下被淤泥裹挟,整个脚背都陷入淤泥中。 她不敢声张,悄悄用力,将鞋子和脚从泥中拔出来。 鞋子出来的瞬间,没有收住力道,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帐篷内的两人忽然停住动作。 升平公主厉声质问:“谁!” 没人回话,那男子匆忙裹了衣裳冲出帐篷。 后面没人,只是泥地里多了一双脚印。 升平紧随其后,看到地上的痕迹道:“这人被泥困住,离开时选择赤脚,没有痕迹了。” 男人回头看向她:“公主,您说那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升平也没了心情,拉着男人回到帐篷。 “把谷穗找回来。” 很快,谷穗被带到帐篷里。 “孤方才让你去给魏夫人送冰酥酪,你可见到什么人了?” 谷穗脑海中闪过苏清霜的影子。 只是苏清霜答应她不会将她差事失误的事情说出去,若她交代了看到苏清霜,公主多问几句,世子妃会不会转头把她给卖了? 她如今正和阿稷姐姐较劲,争公主身边大宫女的位置。 若被公主知道她毛毛躁躁将冰酥酪打翻,再回厨房取了一碗回来时撞见魏娘子来寻夫,差点撞破公主的事... 她在公主身边,再没有指望了。 呼吸之间,谷穗心中揣度了这么多,当即叩首道: “奴婢依照公主的吩咐,将守卫侍女全都遣到远处听用,奴婢端了冰酥酪给魏娘子,并未瞧见其他人。” 升平皱眉:“你确定?” 谷穗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奴婢确定,这一路确实没人靠近。” 男人思索片刻道:“或许那人只是路过,听到声音不敢多留便走了。” “若他发现了是我们呢?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怎么能将你我的前程放在侥幸二字上?” 男人沉默片刻:“公主说得是。” “给我去查,这个时候都谁来帐篷这边了,谁的鞋子又沾了泥。” 另一边,苏清霜回到帐篷很快意识到升平公主听到声音,一定会追查到底。 不管那人是谁,她总要查出来给自己一个交代。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要放纸鸢,这个时间来帐篷这边更衣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大部分都不会从公主的帐篷经过。 就连苏清霜都是临时起意,想要抄个近路才从帐篷后面走的。 那宫女... 见过她。 她当时答应帮那宫女保守失职的秘密,她若不想节外生枝,就会隐瞒遇见她的事。 一旦她隐瞒了就得一直隐瞒下去,翻供改口必然会受到惩处。 至于那宫女有没有隐瞒,她只需要等上一会儿,公主的人有没有来召她过去,就晓得了。 她将所有沾泥的衣衫全都脱下,里里外外换了套干净的。 “香茗...方才让你去看宁远侯家的帐子在哪里,可看到了?” 香茗向前道:“离这里不远,就在西边第三个。” “带我去。”苏清霜拿了命人将脏了的衣服鞋子装进包裹中:“记得一会儿等开宴了再送去马车上。” 小丫鬟应了,苏清霜才带着香茗往外走。 杨氏今日心神不宁,就连夫人间最喜欢的寒暄吹捧环节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 半天的时间,就躲在帐篷里坐立不安。 越不想看见什么,那东西便越会出现在眼前。 外面传来苏清霜与香茗的说笑声。 小贱人的帐篷距离这里这么远,她都能溜达到来给她添堵,实在是令人厌烦。 杨氏忍不住走在帐篷门口偷听她们说话。 “世子妃,那毕竟是您的妹妹和弟弟,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香茗一改方才的语气,犹豫着道。 苏清霜嗤笑一声:“如何不好了?他们从来没把我当成嫡姐,我又何必顾念什么弟弟妹妹。” “你是没瞧见,被陛下禁足的时候,苏明月那个表情,咯咯...简直太痛快了。 她弟弟也不长眼,非要惹我家聿风做什么?活该他如今卧床不起。” 杨氏听到这里,急怒攻心。 来不及多想,人已经冲了出去。 “夫...夫人...”香茗错愕地看向杨氏。 苏清霜回头时,她一个巴掌呼了过去。 杨氏抬手要打,苏清霜却拉住了她的腕子,猛地向后一扯,她踉跄着后退才到溪边的污泥。 “小贱人,你敢还手?”杨氏怒不可遏,又要冲上来。 苏清霜站着没动,香茗当在她身前:“你敢对世子妃无礼!” 杨氏冷笑一声:“我苏家的女儿,我想教训就教训!苏清霜,敢对你弟弟妹妹动手,你翅膀硬了?小心我禀告老爷,回去赏你一顿好打!” 苏清霜眸光瞟向不远处而来的一队宫女侍卫,忽然一改方才的挑衅,眼眶微红道: “母亲说的是,只是您与其在这里为难我,不如回去多多教导弟弟妹妹,让他们明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也能少吃些亏。” 杨氏听了更怒:“你个贱人知道什么?如今还敢教训起我来了?信不信我让你活不过今日?” 不由分说地再次上前,扬手就要打。 “侯夫人,世子妃...”身后的宫女打断了她们,屈膝施礼道:“两位一直在这里散步?” 长公主身边的谷穗姑姑,杨氏是见过的,当即换上客气的笑脸:“哟,姑姑这是来做什么?” 不答反问,谷穗目光耐人寻味地看向苏清霜: “长公主有令,席面那边有茶水果子,在帐篷中寻清净的夫人小姐们也不能怠慢,特地让奴婢带着东西来给夫人品尝。夫人和世子妃一直都在这里吗?” 她又问了方才的问题。 谷穗这个眼神,苏清霜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并未将她供出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兵贵神速 杨氏喜上眉梢:“多谢长公主殿下的惦记,长公主贵人事忙,还能做得如此周到,实在是细心...” 她开始喋喋不休地吹捧,谷穗用帕子掩了面上的不耐。 苏清霜吸了下鼻子忽然出声:“我与母亲并未一直在一处。我在这溪边散步了许久,母亲是方才出现的。” 香茗忿忿接话:“夫人才出现就打了世子妃一巴掌,奴婢实在不知夫人这是要干什么...” 搞出这么大动静,就好像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闹? 更像是欲盖弥彰。 谷穗听明白了其中的暗示,目光落在杨氏满脚泥泞的鞋子上:“夫人的衣裳鞋子都脏了,宴会马上开始,还是去换了吧。” 有人看着,她也不好再动手打人,只能笑着道:“说得是呢,这一身实在失礼,我这就去更衣。” 说着瞪了苏清霜一眼,转身回了帐篷。 “世子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谷穗加了一句。 苏清霜不慌不忙:“我方才在宴席上点心吃多了,就沿着帐篷的外围消食,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 为了让这话可信,她出帐篷之后特意绕一圈外围,沿途的守卫都看到了她。 “宴席马上要开始了,世子妃早做准备吧。” 谷穗满意点头,对苏清霜叮嘱一句带人继续调查去了。 苏清霜应了一声,待宫女侍卫们走后也离开了原地。 只是与公主在帐中的男人... 说话声音实在耳熟,她一定见过,可究竟是谁,又想不起来了。 时近正午,宴会开始。 男女分席,却有隔溪相见,在春日阳光的沐浴下,吃酒赏花,作诗弹琴,别有一番情趣。 升平长公主带着另一位六公主青平来参宴。 这位六公主以前也是骄傲恣意却不乏天真单纯的性子,先帝在位时,她的母亲因为宫斗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之后她被养在皇后娘娘身边,性情变得沉默寡言,以至于在如今的皇室没什么存在感。 鉴于她日后的命运,苏清霜记得很清楚,她今年及笄了。 升平公主在这个时候将她带出来见人... 难不成是想要给这个妹妹找个如意郎君? 她远远观察着,青平公主与前世没什么不同。 衣着华贵地坐在那里,却如同隐形人,极少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或许生母的经历让她学会了低调处世,明哲保身。 只是身为皇家的公主,许多事情都不由她们自己说了算。 “哎,你们知道吗?瑶仙楼那块璞玉前两日揭晓了。” “我听说了,只是没来得及去看。你们谁去见过了?” “揭晓的第一日我便去看了,果然名不虚传,那块玉身上还有雷电劈下来的痕迹呢!” “啧啧,这等奇物,诞生在凌州,可见咱们云苍有上天庇佑,是天命所归呀。” “史书上有记载的不都是?只有当朝是明君,民间才能出此祥瑞。” “就是就是...” 一时间,附和声响起。 苏清霜听着她们的议论,低头喝茶。 就是这样,多多议论,她的铺子生意就会更好。 男子席面那边早早结束,老爷公子们纵马到山上玩。 夫人小姐们结束了宴席,有的告辞离开,有的继续垂钓放纸鸢。 长公主这次一反常态,并没有找苏清霜聊天。 即便她主动上前对于公主先前的帮助道了谢,升平应了,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萧聿风和汤圆玩儿得开心,苏清霜在等,他们都没急着回去。 萧寂雪过来特意与她打了招呼,让她带着孩子们,他去与同僚下棋。 他颇有深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苏清霜对着他弯了弯眼角。 萧寂雪转身离去。 直到夜幕降临,大部分官宦家眷都离开了这片草场。 两位公主起驾回宫,保护公主们安全的禁军在副统领秦良的带领下撤走了。 至此郊外这片草地上,只有零星几家官眷在收拾东西,也准备回去了。 “世子妃还不走吗?”一位贵妇上前询问。 苏清霜浅笑道:“难得孩子玩儿得高兴,我们再乐一会儿。” “这里天黑就不安全了,还是早些回城为好。”那夫人热心道。 出于善意的提醒,苏清霜很感激:“多谢,我们再玩一会儿也回去了。” 那夫人对她打了个招呼,登上马车。 他们离开之后,这片郊外的场地只剩下苏清霜一家和杨氏。 侯爷这两日军务繁忙,并未来参加宴会。 杨氏最喜欢这种场合,今日苏清霜还在,她必然不能缺席。 杨氏确定所有人都走了,目光阴狠地盯了苏清霜一会儿,也上了马车。 她的马车一走,苏清霜就给身边的江潮递眼色。 江潮立即转身离开。 她抬头瞧了瞧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还不动手吗? 就要回府了,苏清霜派人将萧聿风和小汤圆叫回马车上。 她要上车时,忽然从暗处飞出两枚飞镖,径直朝着她射来。 苏清霜停住身形,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这才堪堪躲过飞镖。 “世子妃小心!”香茗说着,忙将苏清霜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 她们扫视周围的功夫,就见许多黑衣人从林子中窜了出来,个个手握大刀,伸手极好地朝他们扑过来。 苏清霜神色镇定,原本只有萧聿风和汤圆的马车内骤然窜出十几个侍卫,迎上去与那些黑衣人战到一处。 几乎是同一时间,萧寂雪带着手下的兵从林子里涌出,将刺客团团围住。 这些人当即明白自己中计了。 可此时想要逃走已然来不及,只能和眼前人拼了。 “谁能说出幕后之人,我放他一条生路!” 苏清霜面色沉静地开口。 这些人不过是被雇来做这桩杀人的买卖。 以杨家的实力,根本没那个资本养死士,想要取人性命,也只能用这种方式。 既不是死士,人家没有因为这一桩买卖就把命搭进去的觉悟。 听到这话,许多人明显犹豫起来。 如今敌众我寡,他们想逃逃不掉,想杀也杀不成了。 “放下武器留一条命,还是抵死反抗,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自己选。”苏清霜加了一句。 此言一出,许多刺客相互递了个眼色,很有默契地将武器扔到地上:“贵人恕罪,我们也不过是拿钱办事,幕后黑手并不是我们啊!” 萧寂雪赶到她跟前,将她护在内侧。 苏清霜斜了他一眼,眼底掩映着笑意。 “既如此,你们将雇主吐出来,也能脱去一半责任。” 此时,全部刺客都已束手就擒,小汤圆掀开车帘,萧聿风从马车里端了矮几出来,上面放了笔墨纸砚。 贼首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萧聿风执笔将整件事录下来。 写完之后要贼首确认,那人是个土匪,不认字,萧聿风便念了一遍。 确认无误,贼首很痛快地在上面画了押。 “夫人,我们本就是拿钱办事,你们找到元凶可要秉公处置啊,我们宅子上还有婆娘幼童要照顾。” 苏清霜点头:“你们说得都是实情,我自然会帮你们运作。” 萧寂雪命人将他们送往凌州府衙门。 随即带兵赶往杨家。 兵贵神速,不到亥时,杨家人承受不住他的雷霆手段,招了个七七八八。 第二日早朝,萧寂雪出列参宁远侯夫人伙同娘家对自己的妻儿下狠手,派人刺杀的事禀告给陛下,要陛下无论如何都给他一个交代。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杨氏也遇刺了 忙了一晚上焦头烂额的宁远侯一脸懵。 昨晚杨氏被送回来的时候身受重伤,听说是遇刺了。 没错。 杨氏也遇刺了。 刺客出手狠辣,杨氏逃跑不成,被刺客一剑穿胸。 距离心脏只有半寸,如今还躺在家中生死不明。 刺客得手之后快速逃离。 萧寂雪的手下江潮路过恰巧遇到,还是他将杨氏送回了宁远侯府。 杨氏重伤,要找大夫医治,还要查凶手是谁。 这一晚上,苏筠过得浑浑噩噩。 强撑着来上朝,又被自家女婿参了一本。 这叫什么事儿啊? “陛下,大将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苏筠站出来,神色惶惑。 萧寂雪冷哼一声:“人证物证俱全,能有什么误会?” 他说着从袖口掏出两张供词呈上。 那分别是山贼和杨家人的供词,彼此互为佐证,可以证明其真实性。 李如渊了解萧寂雪,若不是证据确凿,他不会闹到他跟前。 皇帝一言不发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如今山贼已经在凌州府衙门大牢,陛下可以随时派人去问话。”萧寂雪补充道。 苏筠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只能凭借这些年为官的经验保持沉默。 多说多错,还是摸清楚形势再说。 皇帝看着上面的内容,脸色越来越沉: “好,好啊。宁远侯,你的好夫人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下手,真是母慈子孝的一家。” 苏筠跪在地上表示不解:“陛下何出此言啊?” “你自己看!” 苏筠慌忙从地上拾起供词,快速浏览一遍,大惊道:“陛下,这上面写的内容是什么?” 萧寂雪冷笑一声:“是什么?是继母谋害嫡女的证据!杨氏如今在何处? 侯爷纵容妻子买凶杀人,是不是该给自己女儿,给国公府一个说法!” 苏筠大喊冤枉:“这件事,臣从头至尾都不知情啊!” 萧寂雪:“从头至尾都不知情?在场的各位大人也是一家之主,侯爷这说法可信吗?” 苏筠:... “就算你不知情,杨氏买凶杀女这么大的事能完全瞒过你,苏侯爷英明。” 苏筠:... 萧寂雪平日里沉默寡言,谁曾看到他如此言辞激烈,步步紧逼的时候? 家丑都要扬到陛下跟前了,可见萧寂雪是动了真怒,根本不想善了。 “杨氏呢?她犯下这种人神共愤的罪行,难道就想躲在府中不出来了吗?” 苏筠苦笑一声:“实不相瞒,内子昨日从宴会上回来遇刺,刺客一剑穿胸,内子至今只剩一口气,生死不明。” 这话一出,包括皇帝,萧寂雪在内的满殿朝臣都是一怔。 萧寂雪随即道:“侯爷以为这样就能包庇她了吗?” 苏筠恨不得让皇帝和萧寂雪亲自去看看:“陛下明察,臣在这种事上怎么敢说谎?这可是欺君啊!” 萧寂雪冷哼一声。 “大将军若是不信,尽可以道我家中去看,内子如今还在昏迷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咽气。” “信物是杨家的信物,事情是杨家族人办的,臣已将整件事情调查清楚,求陛下主持公道。” 这件事,萧寂雪选择在朝堂上揭露,就是不想与苏筠再谈私情。 他是铁了心要办杨家,自己自己媳妇出气。 朝堂上的老狐狸此时已经想明白,都选择了缄默。 “陛下,您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啊!” 李如渊坐在龙椅上,眉梢微挑:“真不听信一面之词,你倒是说说,杨氏究竟有没有做这种事?” 苏筠一噎。 他不知道。 若一味相信杨氏,在陛下面前作保,若事情败露,真相不是他想的那样,自己在陛下面前,在满朝文武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他不能把话说死。 “怎么,苏侯爷不敢说话了吗?” 萧寂雪道:“内子待字闺中之时就只能用岳母留给她的嫁妆过活,嫁给臣时,侯府给准备了十八抬嫁妆,其余的全是前岳母与外公家添置的。 可见侯爷对这个大女儿,没几分疼爱之心。 如今更是纵容续弦对自己女儿下杀手,实在令人费解。 侯爷不拿她当回事,只能我这个做夫君的出来给她做主了。 亦或者,杨氏的所作所为侯爷都是知道,甚至默许的?” 苏筠摇头:“我没有!都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萧寂雪知道不是他做的,除非他失心疯了。 但这脏水还是要泼在他身上:“侯爷说得是,霜儿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忍心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苏筠:... 这个女婿没给他留半分情面。 被将了一军,他又不知真相,明智地选择闭嘴。 若真是杨氏做的,他保不住杨氏,还能保全自己。 只要自己在,侯府就在,他还能照拂杨氏。 “陛下,臣一心只在军务上,真的不知杨氏在外面搞了什么事啊!臣糊涂失察,还请陛下恕罪。” 李如渊差点没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一堆罪名中,苏筠给自己找了个最轻的。 这件事并不难,李如渊知道,萧寂雪不敢歪曲事实。 昨日事发的,今日杨家人就招了,实在没什么骨气可言。 “杨湍整日里不在考绩政务上努力,却一心研究谋害同僚这种歪门邪道。 看来还是朕治下不够清明,这种魑魅魍魉才有机会发挥作用。 萧寂雪,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为妻儿报仇。杨湍无视云苍律法,雇凶杀人,嫉贤妒能,枉为朝廷命官。 着撤去他礼部主事一职,谋害朝廷命官亲眷,抄家流放西南三千里。 大将军萧寂雪执行。” “谢陛下。” “罪魁祸首杨氏,品行不端,如今遇刺难以伏法领罪,等她病愈那日离京,与百里外的天成寺出家,青灯古佛相伴,以赎其罪。” 终究是没有牵连苏筠。 苏筠跪地谢恩:“谢陛下恩典。” 散朝后,苏筠赶上萧寂雪:“大将军,你...你这是干嘛呀?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岂不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后者歇了他一眼:“岳父大人,但凡你能对霜儿有一点关心,让她得一点公平,今日之事我都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不关心她了?”苏筠觉得十分委屈。 “她与我成婚大半年,你有派人来问候过吗?没有就算了,唯一一次回府是杨氏往我萧家塞小妾,这事你怎么说?” “我...我不知道...” 萧寂雪冷笑一声:“又是不知道,你一个做父亲的,女儿的事你一问三不知,还说关心,哪里关心了?” 苏筠再次语塞。 “如今霜儿有我,也不会再指望你什么,只是作为她的夫君,我希望你能管教好妻女,再让霜儿受这样的委屈,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萧寂雪说完也不管苏筠的反应,拂袖而去。 苏筠咬牙,瞪着他背影半晌。 男主外女主内,他家中的事都教给杨氏打理有什么问题? 至于从小用母亲的嫁妆长大... 那不是很正常吗? 家中银钱吃紧,让她用她娘留给她的银子又怎么了? 霍氏将所有产业,钱都留给了女儿,生怕旁人惦记。 她小小年纪手中大把银子,难不成还要家里养着? 倒是她,如今真是翅膀硬了。 知道让夫家来给她出气,真是出息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盟友与敌手 杨氏出事在苏清霜的预料之中。 长公主在帐篷中与人私会,这等事传出去便是皇家丑闻。 她可以保证守口如瓶,可长公主却不能安心。 她必须找到在帐篷外偷听的人。 苏清霜刻意让杨氏的脚沾染上污泥,谷穗姑姑自然会将看到的禀告给长公主。 她会在宴会散场之后动手,让杨氏永远闭嘴。 只可惜杨氏命大,一剑穿胸竟然还能活下来。 如今整个杨家被流放,杨氏没了娘家的助力,苏明月复宠之前都不会再有威胁。 复宠? 想都别想。 “去将悠月送来的那套星月之思头面送去给大理寺卿夏大人的千金,夏咏荷。” 前世,这位夏咏荷可是一路晋升到贵妃,野心勃勃要将她拉下皇后宝座的人。 前世是对手,换了个身份,她就成了可以相交的盟友,实在有趣。 她与夏咏荷并无交情,但这不重要。 因为她们有共同的敌人。 夏咏荷看到这套头面微微挑眉。 “小姐,这星月之思是瑶仙楼这个月出的新款,一共就两套,一套不知被谁拍走了,这一套竟然在世子妃手上。”身边的小丫鬟显然十分兴奋。 “小姐,听说戴在头上仿若星辰般闪耀,到夜晚更加熠熠生辉,小姐入宫若戴上这套头面,一定像仙女下凡一样美。” 夏咏荷伸出手在那一整套十八件头面上摩挲:“我要进宫和她妹妹争宠,她倒给我送来这么一套头面...她到底是哪头的?” 这问题小丫鬟也回答不了。 夏咏荷沉吟片刻:“去打听打听,这位世子妃与宫里那位婕妤娘娘关系如何。” 没有交情的情况下送来礼物,这种善举必定蕴含着别的意思。 小丫头领命下去了。 苏清霜与苏明月关系如何,新近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要打听不难知晓。 “你说什么?她屡次在陛下跟前标榜姐妹情深,转头又在宫里屡次三番地为难世子妃?” 夏咏荷用帕子掩住上扬的唇角。 小丫鬟点头:“正是呢。” “蠢货。”既然都各自婚嫁,还用以前在闺中那一套怎么行得通? 打压也好,看不顺眼也罢,怎么能跟自己的利益相提并论呢? 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都能化敌为友。 这点都不明白,不配做她的对手。 “镇国公世子与刚刚扳倒了杨家,抄没家产,流放西南三千里。”小丫鬟将打听来的一并说出来。 “听说宁远侯夫人在长公主设踏青宴那日遇刺了,至今昏迷不醒呢。正是因为昏迷,陛下才没有追究她的罪行。” 这么说来,这位世子妃已经和娘家的继母继妹撕破脸了。 怪不得将这种宝贝送给她。 这是让她入宫之后别留手啊。 夏咏荷瞧着匣子里熠熠生辉的头面,合上了盖子。 “将我新得的那匹天水纱送去给世子妃。” 苏清霜瞧着眼前如梦如雾的布料,唇角勾起笑意。 同盟达成。 苏明月,不用她再多费心了。 解决了娘家的事,苏清霜将更多精力放在了事业上。 因为她的重生,前世许多事都有了改变。 如今苏明月入宫,能不能登上凤位都成了未知,那苏家的荣耀也不会从皇帝姻亲的角度延续。 只能靠苏筠和苏斌自己争气了。 而苏清霜,自从成了镇国公府的世子妃,生意上的事如鱼得水,竟找到了几分前世在皇宫不曾拥有的自由和宽广。 国公爷爱屋及乌,对萧寂雪信任,对苏清霜也从未怀疑。 国公府的产业在她的打理下稳定增长。 她自己的产业这段时间疯狂扩张,根本没存下什么钱,苏清霜还持续往里面搭了不少。 好在主要的店铺都已经开始运作,前两个月收益十分可观。 照这样下去,不到半年她就能收回成本,半年后就可以赚钱了。 有了银子,善堂,影堂,都可以正常运转,培养自己的心腹。 程幽琴家中已经来过好多次信,催促她尽快回去。 可程幽琴在这里越久,与善堂的孩子们的感情越深厚,有些离不开了。 她失去过一个孩子,便将自己的母爱都释放在善堂那些孩子的身上,每天过得都很充实。 在善堂时曾偶遇萧延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萧延霆借着酒意上前纠缠,幸而被萧寂雪手下的一员小将所救。 ... 总之,各种原因夹杂在一起,程幽琴最终决定留在凌州城。 她留下,善堂和一部分生意就可以交给她。 林悠月负责点子和经营,程幽琴负责账目,苏清霜负责银子的支出与生意的扩张。 三人各司其职,她们铺子的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只是最近在南面一带租地种药材有了阻力。 管事的过去想要租地,却发现这里原本应该是农户们散碎持有的土地如今被人整块买走。 连续走了十几个村子都是相同的情况。 那些地的主人又藏得很深,只有一个专职的管事在打理。 自家管事又是请客,又是送礼,趁着对方酒后放松了警惕,打听下才知晓,这里个县的土地竟有三分之一都是同一个主人。 这不是陛下十分忌讳的圈地吗? 县令也不管? 背后之人权力通天啊。 苏清霜隐隐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这么大的事,不是一个管事能做的了。 苏清霜一边让管事继续做他租地的买卖,其余的不要管。 另一边派出江潮,让他去查访一下南边那一带有多少土地都被人买了。 土地易主,不再是农户而变成了某一个人。 往小了说,农户从主人变成了佃户,影响百姓的生存。 往大了说,大片土地都被人买走,百姓没了立身根本,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若那人再心怀叵测,就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 苏清霜要亲自去一趟南方。 “世...世子妃...” 她正寻思着如何跟萧寂雪说这事,香茗从外面进来,神色带着几分凝重。 “出什么事了?” “外面来人了。” “什么人?” “说是表小姐。” “表小姐?” “是煦州来的表小姐。” 苏清霜在脑海中搜寻。 国公府的年节单子中确实有一门亲戚是煦州的。 国公是大房,二房早逝的二老爷家的姑娘嫁到了煦州。 又生下了这位表姑娘。 因为路途遥远,已经有多年没有联络了,只在年节时派人相互送些礼物来往。 “叶...叶兰舟?”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亲上加亲 “叶...叶兰舟?”苏清霜回忆着道。 “世子妃说得是,正是叶兰舟。” “来便来了,你拉个脸做什么呢?” “世子妃你说,这到人家做客,哪有不提前知会一声的道理?她说来就已经到家门口了,这也太失礼了。”香茗嘟囔着。 苏清霜:“只有表小姐来了?现在到何处了?” “只有她来了,还带了个丫鬟。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过了前门了。” 那到正堂还要一刻钟的时间。 “走吧,到正堂去会会这个表小姐,看她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未进正堂,里面传来欢快的交谈声,气氛轻松。 萧柠与萧长霖都在正堂与这位表妹说话。 “阿橘前阵子已经出嫁了,那你呢?什么时候嫁人呀?” “表姐你说什么呢?”萧柠保持了待字闺中少女的娇羞。 萧长霖道:“四妹妹的婚事已经定了,是抚安侯世子贺云礼。” 苏清霜抬脚迈入正堂,刚好瞧见那个陌生少女脸上一闪而逝的变色。 她随即意识到什么,换了笑脸道:“如此甚好,恭喜四妹妹。” 她表情变化极快,不过呼吸之间,堂内的两人没来得及品出其中的异常。 三人见到苏清霜,各自起身迎上来。 “嫂嫂,平日里这个时辰你都是在处理内务,我就先过来了。”萧柠与她最亲近,第一时间走到她身边道。 萧长霖也往前走了两步,随即站定施礼:“见过嫂嫂。” “三叔再过两个月就要下场考试了,书温得如何?” 萧长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温和:“劳嫂嫂记挂,日夜苦读,不敢懈怠。” “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别累着自个儿了。”她笑着道。 她笑得绚烂,萧长霖忽然失神,垂下眸子应了声是。 最后,苏清霜才将目光转向这位表小姐叶兰舟。 “听说煦州多美人,今日见过叶小姐方知名不虚传。”她目光惯常的温和。 叶兰舟微微一怔,对着她道:“原本来凌州家中给置办了小院,只是父母不放心我孤身一人,这才到国公府来叨扰。” 苏清霜唇角微勾:“千里迢迢,让你一个姑娘家住在外面,自是不方便的,我已经给国公爷去了信,你就住在这里吧。” 叶兰舟屈了屈膝:“多谢国公爷,劳烦费心。” 苏清霜颇有些玩味地打量她一圈:“香茗,带表小姐到翠芜院住下。” 这什么表小姐? 见了世子妃的面,也不叫人,给她安排住处,她谢的是国公爷,有意思的。 香茗垂着眸屈膝施礼:“表小姐请。” 叶兰舟却没动:“怎的没看到大表哥?” 香茗眨眨眼:“表小姐好偏心。” 叶兰舟一怔。 “世子与二爷都没在,你怎的只问世子,不问二爷?” 叶兰舟身后的小丫鬟上前一步,笑道:“这个姐姐就不知道了,我们家小姐与世子可不是一般的交情...” “春桃,休得胡说。”叶兰舟皱了眉,呵斥自家丫鬟。 话都递到这里了,苏清霜不问,戏还怎么唱下去? “哦?不一般的交情?” 她开口询问,叶兰舟脸上立时染起一片粉红。 春桃得意道:“我们小姐幼时与父母来凌州小住,曾与申夫人有言,说世子与我家小姐两小无猜,形影不离,长大亲上加亲才好...” “春桃!”叶兰舟厉声打断了侍女的话,对着苏清霜道:“世子妃恕罪,小丫鬟不懂事,才将陈年往事拿出来说事。 那些都是长辈们说笑之语罢了,世子妃千万不要多想。” 身后的萧柠一双眼睛来回在叶兰舟与苏清霜身上变换,看前者时的眼神没了方才的亲昵。 萧长霖坐回椅子上,低头喝茶,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清霜安抚地拍了拍她肩:“你也说,这是十几年前长辈们的说笑之语,我为何要多想?安心住下便是。” 她没回答叶兰舟的问题,用眼神示意香茗将人带下去。 待人走后,萧柠上前道:“嫂嫂,我实在不知她...” 原来是本着大哥来的。 “未必...” 叶兰舟所在的叶家,父亲官居煦州通判,在当地算是中上等。 到了遍地都是达官显贵的凌州便不算什么了。 这次叶峯将女儿送到凌州,此举用意十分明显。 拜托国公府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这分明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不知为何既没有提前来信知会,也没有按照规矩带些礼物来撑场面。 实在是怪得很。 她将心中的疑虑说给萧寂雪,后者沉思片刻,走到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 “将这个发出去,几日后就能得到表姑父那边的回信了。” 苏清霜接了信,顺便与他说了要往南边一趟的事。 “什么时候动身?” “五日后吧。” “这么快?”萧寂雪垂头翻开一本书,余光却有意无意瞟向她:“叶兰舟来了,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苏清霜抿唇,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透出戏谑:“没有。” 此言一出,他执笔的手一顿,随即继续在纸上写字,落笔锋锐了几分。 瞧出他身上细微的变化,苏清霜回到卧室卸妆。 刚拿下两件钗环,某人就跟了上来。 将她从凳子上捞起,揽入怀中。 苏清霜想要推开他,根本没推动。 感觉到他微微用力的禁锢,像个任性的孩子,苏清霜笑起来: “你说得是她与你从小就要亲上加亲的事?” 看,她什么都知道,她就是不在意他。 想到这里,萧寂雪更生气了。 心中像堵了一块石头,抱着她的手更加用力。 苏清霜:“你们若真是郎有情妾有意,还有我什么事? 既然世子对她没有意思,我干嘛还要吃那个飞醋?” 虽然有道理,萧寂雪心中那股气依旧没消。 苏清霜与他相处恬淡和谐,却总是让他感觉不太够。 有种他对她欲罢不能,她却随时都可以全身而退的感觉。 果然就听她下一刻道:“你若真的和她有什么,我绝不会缠着你,我们就和离。” 萧寂雪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与我和离?” 苏清霜诧异:“没有啊...我...” 她未说完,萧寂雪已经转身离开。 挺拔的身形颓下来,带着三分落寞。 苏清霜:... 她不过是有成人之美的觉悟,又没说着就要放弃他。 国公府世子的招牌还是很好用的。 只要放出些风声,就免去许多生意上的麻烦。 萧寂雪这是...生气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突破口不就来了么? 苏清霜知道,只要此刻自己上前哄一哄他,他就会阴转晴。 可她不想这么做。 叶兰舟一来就借由丫鬟之口迫不及待地向她传达小时候两家长辈的意图,明显是对萧寂雪有心思。 娶平妻或者纳妾,都不是苏清霜想要的。 萧寂雪若真这么做了,她会舍弃如今的便利,与他和离。 这一世,她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 若想自己过得潇洒恣意,就要狠得下心,敢于舍弃。 萧寂雪作为夫君很合她的心意,但若这份温情变成了夹生饭,她会毫不犹豫地斩断。 心中隐隐作痛,苏清霜看向窗外的向日葵,一言不发。 她不想让他轻易左右心情,却隐约觉得他在心中越来越重要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 五日后,苏清霜带着香茗前往江南一带勘查。 影堂第一批少年少女刚刚挑选出来,还在训练之中,要等几年才能派上用场。 她只能带走了江潮。 有他在,萧寂雪的势力也能为她所用,不是坏事。 出城时天刚蒙蒙亮,东方现出浅淡的白,隐约可见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马车后忽然响起马蹄声,一道熟悉的嗓音催马而来。 苏清霜惊讶地掀起车帘,看向外面。 “江南一带的土地兼并引起了陛下的重视,我奉命去那边调查。左右都是要去那里,一起吧。” 萧寂雪说着话时,还在和她赌气,并未看她。 “如此,多谢将军。”她却心情颇好,调笑之后放下车帘。 萧寂雪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夹着马腹就在车辆附近随行。 他们这一路除了休息就一直在赶路,很快就到了江南一带。 他们到的南云州正是典型的江南模样。 这里与凌州大不相同,无论是口音,民风,还是建筑,吃食,都说不出的婉约含蓄。 沿途的客栈酒楼,大部分都说官话。 几人分两桌坐下用饭,就听旁边桌上有人议论。 “听说了吗?” “什么?” “离这儿不到五里的齐家庄出人命了。” “啊?怎么个事儿?” “听说是...一个农女,弄死了新来的管事一家,十几口人,全死了。” “农女敢弄死这么多人?”那人显然不信。 “这你就不知道了。齐家庄这几年的土地都被人连哄带骗,威逼利诱的给买走了。村民被迫沦为佃户,日子愈发艰难。” “那农女的父亲察觉到了不对,死也不卖田,结果...真就死了。” “啊?怎么死的?” “说是干农活回来晚了,掉进山沟里摔的。当时就不省人事了,浑身上下还都是伤,那样的伤,不像是被摔的。” 男人嗤了一声:“说得你好像看见了一样。” “你不信?只要见过的人都这么说。常年在田里干活儿的人,摔得和打的伤能分辨不出来?” 那人不置可否:“之后呢?” “之后?死了呗。回家没两天就咽气儿了。” “剩下孤儿寡母?” “可不是,就这,并购土地的管事也没放过她们,日日在家门口叫骂,农女的母亲不堪受辱,当街撞死了!” 四周全都静了下来。 隔壁桌的人插话道:“这也太欺负人了!” “就是,说不定这家男人就是被他们暗地里整死的。” “可不么,秀姑办了父母的丧事之后把家里的宅子卖了,用得来的银子买了酒肉菜,请那个管事吃饭。” “她...她这是要报仇?” “没错,汤里放了蒙汗药,全都倒了。” “那管事没想到她一个农女有这胆子,大意轻敌才上了她的当。 管事的宅子里十几个壮丁,一斧子一个,全被她给...” “孩子呢?” “妇人孩子都被放过了。” 众人听了,无限唏嘘。 “如今人已经被压在县衙大牢,说是要上报州府,秋后问斩呢!” “真是想不开,胳膊能拗得过大腿?还不如把自己日子过好,忍了这口气。” “父母都没了,秀姑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这样为父母报了仇,也算是有些血性。” 众人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苏清霜与萧寂雪对视一眼。 这件事,方才还在想如何开始调查,这突破口不就来了么? 他们付了银子,到县城找间客栈住下。 一番打扮,苏清霜与香茗都扮成男子,粗布衣裳,浓眉黄肤,俨然普通差役的模样。 “怎么样?”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萧寂雪瞧着她的样子,忍不住道:“这...也太像了。” 完全没有平日的娇嫩模样。 “像就对了,走吧。” 香茗还用深色胭脂将肤色涂黄,看上去就是两个单薄些的男人。 身形不够,气场来凑。 南云州榆阳县县衙。 衙役瞧着江潮拿出的皇族令牌,怀疑的眼神一直在几人身上逡巡。 江潮跟着萧寂雪,什么身份地位的人没见过? 当即居高临下的睨了那衙役一眼,眉头微皱道:“奉陛下旨意办差,你有什么要问?” 衙役原本怀疑,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慑,立即将令牌双手奉还:“没有没有,上差自去便是。” 说着十分上道地将他们带进县衙大牢。 这里与寻常的大牢没什么两样,里面零星关押着各种名目的犯人。 牢头带着他们一路到最里面的牢房。 这间牢房只关了一个人。 “几位大人自便。”牢头打开牢门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秀姑浑身是伤,黑色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地挡住整张脸,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苏清霜向前两步观察着她。 萧寂雪看在眼里,并未阻拦。 “秀姑?” 里面的人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身子微微挪动,依旧没抬头。 “我们是凌州城来的,奉命调查土地兼并一案,你若有冤情可以跟我们陈述,我...这位大人会帮你的。” 苏清霜指了指江潮。 他们出门在外,萧寂雪习惯低调,与苏清霜他们一同扮做江潮的手下。 秀姑依旧没动。 香茗上前一步:“你有冤情就快说,机会可不是日日都有的,错过了这位大人,他们冤死你都没人再管了!” 秀姑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仿佛没有听到她们说话一般。 苏清霜沉吟片刻:“你的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也是想看你好好活着,而不是如此不值得的搭上一条命吧?” 秀姑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些,隐隐带着几分颤抖,似是在极力隐忍。 苏清霜再接再厉:“你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能彻底解决这件事,将所有的土地都归还给村民。 如此是造福多少人的事?他们都是你的邻里乡亲,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