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夫】:穿越之彪悍男妻发家记》 第113章 年初一 过年就是吃吃喝喝。 岑老和岑夫人年纪大了,没有守岁,其他人都几乎是一夜没睡,就是蒋沫熙都撑着不肯睡觉,着实令蒋康辰和蒋康宁惊奇不已。 子时一过,白菜猪肉饺子摆上桌。已经吃过年糕的三个孩子,还是一人吃了三个饺子。邵云安怕他们即食,又给他们一人塞了两颗山楂。 估摸着消化了,大家就赶紧去睡觉,王石井初一一大早还得去王氏祠堂祭祖。 村子里,爆竹声声,戴着耳塞的邵云安翻个身,睡得安然。 蒋康辰抱着儿子睡得放松,父子二人都不受爆竹声的影响。蒋康宁睁了睁眼睛,拉高被子捂住脑袋,带着对未来的展望继续睡。 王青和妮子在各自的床上睡得咂吧嘴,梦里或许在吃什么美食。外面的动静也被两人自动屏蔽在耳朵外。 王石井天不亮就走了,郭子榆和郭子牧却也是早早就起来了。 大年初一祭祖。 王氏、孙氏、赵氏的祠堂大门敞开,三族各自的族人要进祠堂祭拜。王石井家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在王氏一族的族谱上,他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当年蒋家被抄家,蒋家的男丁不少落罪的,蒋康辰、蒋康宁的父亲与祖父都身死。蒋家的祠堂在蒋氏老家。 蒋康辰和蒋康宁子时过后入睡前,已经在祖宗埋葬的方向给祖宗上过了香,所以不用早起祭祀。 郭子榆和郭子牧颠沛流离多年,如今能正经给爹娘上一炷香。只是他们暂时没法回乡,去爹娘的坟上祭拜。 郭子榆和郭子牧找了个远离王宅的地方,对着故乡的方向给爹娘烧纸。 杨天威死了,容月被贬了,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郭子牧默默烧纸,眼泪一滴滴落入炭盆中,家中的巨变都是因他而起。 郭子榆在心里对爹娘,尤其是对娘说:【娘,我与子牧遇到了贵人,现已在敕南府永修县秀水村安定了下来。 您地下有知,保佑恩人一家平平顺顺,安安泰泰。我与子牧一定会回去把您的尸骨与父亲的合葬。】 郭子榆拍拍弟弟,哑声说:“你跟娘说说话,告诉她,不必再为你忧心。” 郭子牧哭着点点头。 邵云安与王石井的大恩,特别是邵云安的,他兄弟二人无以为报。历经了多年的磨难,在郭子榆心里,他不是什么秀才公,他就是王宅的管家,也想能一辈子都做王宅的管家。 岑老和岑夫人起来后一起去厨房。前一天王石井也说了,他初一一早要去祠堂祭祖,其他人估计都在睡。 迎面,两位老人就见到了郭子榆和郭子牧两兄弟。两人的眼角泛红,明显是流过泪的。 岑老和岑夫人都心下了然,没有多问,四人就在厨房一道吃早饭。 年初一早上不做饭,要吃前一天剩下的,才是“年年有余”。早饭是前一晚就提前煮好的红豆粥,还有饺子,面包,搭配泡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待到吃完了,岑老对郭子榆和郭子牧道:“你二人就安心在安哥儿这里住着。安哥儿是个随性的人,石井也不懂那么多规矩,这家里还真需要一个利落的人帮他们管家。 子榆你日后若想再考,尽管来找老夫。子牧也不必藏着脸,别的地方老夫不敢说,但在敕南府,没人能寻你的麻烦。” “谢谢岑老。” 兄弟两人站起来,向岑老作揖行礼,郭子牧的眼眶又红了。 让两人坐下,不必如此,岑夫人温和地说:“云安他们怕是要很晚才能起身了,不管他们,咱们出去转转。” 郭子榆和郭子牧收拾完,就陪两位老人家出门了。他们也没去村子里,就在山边上溜达、散步。尽管岑老那么说了,郭子牧还是戴了帷帽。 王氏祠堂,王石井一个人站在王四叔一家的一侧。王大力带着王在铮站在角落。祭祖,王枝松本来也应在,不过他明显不打算参与,年二十九就走了。 女眷和嫁入王氏的男人站在祠堂外。若男妻也是王氏族人,便可进祠堂。如赵河此刻就在赵氏祠堂内,跟着赵氏的男丁一起祭祖。 王石井与本家分家,王氏王大力这一支下,王石井的名字旁边用朱笔注明:【长子王石井,分家另立门户,居村西。】 分家出来的王石井旁边,有一个妻:宋氏,朱笔注明已于何时和离。 当年王石井新婚没多久就服徭役去了。王青生下来,村里都传他不是王石井的孩子。王老太巴不得不要这个孙子,王大力也没有去跟族长提把王青的名字写入族谱。 王石井服徭役回来,初一祭祖,他自己也没有提儿子上族谱的事。王文和这位族长和族内的长老也不会有人去注意族谱上有没有一个少一个孩子的名字。 幼儿多夭折,很多生下来没长大的孩子都没写在族谱上。之后直到王石井再被带走,他都没提孩子上族谱的事。 这次他回来,王氏族里不少人跟王石井提了这件事,王石井却是沉默以对。现在的情况就是,王石井不松口,王文和这位族长反倒不好做主把邵云安和王青、妮子的名字写上去了。 邵云安大骂王老太和王春秀时就提到过,他的名字不在王氏的族谱上,他不是王氏族人,王老太也别想拿什么王氏一族去压他。 王文和听得不心塞么,他当然心塞。他不想邵云安和王青、妮子的名字写在王氏的族谱上么,他做梦都想。 可他现在却不能提,也不敢擅作主张,不经邵云安的同意就把他的名字写上去,他怕邵云安一把火烧了王氏的祠堂,他相信邵云安做得出。 为此,王书平也劝过父亲。在王石井的事情上,父亲已经一错再错。族谱的事,就不能再犯错。除非王石井和邵云安自己提了,否则父亲绝不能自作主张。 这一刻,看到王石井那边只有他一个人在,王文和、王氏的族老和许多族人心情都十分的复杂。事情闹到这一步,要邵云安承认自己是王氏族人,怕会很难。 王大力一直低着头,不看长子,也避开周遭投注到他身上的各种眼神。王在铮缩在一边,那可怜的模样与曾经的王青可谓是一模一样。 但曾经的王青惹人心疼,对于王在铮,却有那么几户人家恨不得淹死他。 王石井是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带着一身的香火气。 其他人这个时候也起来了。外面飘起了雨点,大家聚在暖房里吃吃喝喝,再玩玩乐乐,谁都不想出去淋雨。 空间里的那一堆散乱的东西都被王石井收拾的差不多了。邵云安很容易地从里面翻出一套纯白色的树脂麻将和一套纯水晶的某大牌高奢骰子。 树脂麻将,他就说是牛骨做的。某大牌的高奢水晶骰(读:头)子,材质不用解释。骰子不稀罕。麻将的来历,邵云安表示没人问,他就不做回答。 三个孩子就骰子,赌资就是各自分到的糖果。 大人么,就玩麻将。邵云安说了一遍规则就直接拉了岑老、蒋康宁和蒋康辰上桌,其他人围观。赌资是五香花生米。 面对这种新奇的玩意儿,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不问,只关注这“麻将”怎么玩。 麻将这种东西特别适合拉拢感情。这牌友牌友,一起打牌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成了朋友。蒋康辰听邵云安说麻将的种种意思,心下决定一定要学会这“打麻将”。 屋外的小雨渐渐变成了冻雨,哗啦啦地下着,屋内却是热意盎然,其中尤以岑老的嗓门最大。 邵云安是打得目瞪口呆。 一位是德高望重的县学学正大人,曾经正四品的礼部侍郎;一位是一县的县令,帝师的得意弟子兼义子,少年状元,难道不知道出牌无悔么! “放下放下,这张牌我要了!”邵云安眼疾手快地去抢岑老刚打出的一张七饼。 “我不出这张!”岑老迅速摸回来,纠结地看着自己的牌。 “您已经打出来都放下了!不能反悔!” “不行不行,容我再想想。我还没弄明白呢,不算不算。” 王石井抬手挡住邵云安的牌,正探头的蒋康宁镇定地缩回脑袋,嘴里还念着:“这胡牌的规矩是什么来着?云安你再说一遍。” 蒋康辰忍着偷看自家弟弟牌的欲望,一脑门想着如何出牌的他都没空去注意儿子了。围观的郭子榆、郭子牧和岑夫人是连连失笑,这老老少少的怎么打个麻将连耍赖都用上了? 三个孩子那边,王青和妮子欲哭无泪。 哗啦啦,就见蒋沫熙左手拿着一只宝贝机械鸟,右手跟个老千似的熟练得摇晃骰盅。 啪! 扣下骰盅,蒋沫熙打开,三个骰子,一个四点,一个五点,一个六点。蒋沫熙木然的脸依然木然,眼神却有了些闪亮的光芒。 妮子颤巍巍地掰着指头算,4加5加6等于几。算清楚后,她咽咽嗓子,拿过的骰盅和骰子。 熙哥哥有15点,要超过很难呀。 呜——,她的糖已经不多了。 第114章 难道是神童? “你们再这么赖皮我不打了!” “嗯,你不打让石井来,不行子榆和子牧也行。” “出牌无悔!这是打牌的基本要求!” “我们刚学,容许反悔。” 妮子噘着嘴挪到面红耳赤的小爹跟前,扯扯小爹的袖子。 正跟蒋康宁抢牌的邵云安回头,惊讶:“怎么啦,妮子?” 妮子吸吸鼻子:“小爹,我的糖输完了,熙哥哥太厉害啦!” “啊?” 麻将桌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蒋康辰第一个去看儿子。只见蒋沫熙的面前有一小堆糖果,王青的面前只有三颗糖果了,妮子的座位前空的。 “熙哥儿这么厉害?!” 邵云安牵着妮子的手站起来,心里暗惊,蒋沫熙竟然会跟青哥儿和妮子玩儿?! 蒋康辰和蒋康宁也不打牌了,岑老也起身过去瞧。邵云安在妮子的位置上坐下,把妮子抱到腿上,拿起骰盅。 “来,熙哥儿,安叔陪你玩两把。” 蒋沫熙仍是不抬头看人,玩着手里的机械小鸟。 邵云安也不在乎蒋沫熙能否听懂他的意思,他动作流畅地拿起骰盅,摇骰子。放定后,他打开骰盅。 两个4点,一个6点。 令人惊讶的一幕再次出现。邵云安这边刚放下骰盅,蒋沫熙就伸手拿过骰盅摇晃了起来,那流畅的程度一看就是个“老玩家”! 蒋康辰和蒋康宁的瞳孔在地震,蒋康辰揉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蒋沫熙的小手动作利索地摇晃骰盅,几下之后,他放下骰盅,打开。 “哇!” 三个6! 蒋沫熙收手,又没了反应,却给人一种等着邵云安继续的“错觉”。 邵云安抬头惊讶地看了眼激动的眼睛里都有了泪的蒋康辰,眨眨眼,他道:“青哥儿,借小爹一颗糖。” 王青把自己的三颗糖都给了小爹。邵云安拿起一颗糖放到蒋沫熙的面前。蒋沫熙低着头把那颗糖跟自己的战利品收拢在一起。 蒋康辰捂住了嘴,蒋康宁激动地搂紧住大哥的肩膀,不敢出声。生怕打散了眼前这一幕的惊奇! 邵云安卷起袖子。 “井哥,给我抓把糖过来。” 一群人都不玩麻将了,全都看着邵云安对战蒋沫熙。邵云安很有气势地放下骰盅,打开。 “两个5,一个3!” 蒋沫熙拿过骰子和骰盅,哗啦啦摇晃。 啪! “三个5!” “又是熙哥儿大!我就不信了!” 邵云安连续来了十把,只赢了一把。 蒋康宁出声:“我来!” 邵云安抱着妮子挪到一边,蒋康宁坐下。他拿过骰盅,摇晃。 “开!” 众人:“……” 妮子捂嘴偷笑,三个一,哈哈,大伯真笨。 蒋康宁脸上很是下不来,蒋沫熙可不给他这个舅舅重来的机会,哗啦啦摇。 一开,又是三个6! “可以啊,熙哥儿的手气太好了吧!”邵云安惊奇不已,蒋康辰的眼泪怎么也收不住。 “再来!”蒋康宁也努力压着内心的震动,拿过骰盅。 一炷香后,岑老拍拍蒋康宁:“你把安哥儿的糖都输完了,换我。” 王石井很有眼色地给岑老抓了把糖。蒋沫熙面前的糖山堆得高高的,眼里竟然有了些微的光彩。蒋康辰安静地在儿子身后坐下,轻轻抱住儿子,蒋沫熙直勾勾地盯着岑老拿骰盅的手。 邵云安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小天才了。跟蒋沫熙比,大哥这个舅舅完全不够看啊! 在场的除了岑夫人,其他人都轮番上阵,就是郭子牧都忍不住玩了十把。王石井不信邪地也玩了好几把。结果蒋沫熙只输给郭子榆一把,输给王石井两把,其余人他全都赢了。 就见蒋沫熙面前的糖山、花生山越堆越高,其他人都输得一塌糊涂。 邵云安抹了把脸,对蒋沫熙竖起大拇指:“牛,你真牛,安叔是甘拜下风了。” 蒋沫熙拿起一块糖放到嘴里,低头玩起了自己的机械小鸟,一副【尔等凡人技术太差】的“蔑视”模样。 邵云安看向不停擦眼角的蒋康辰:“康辰大哥,熙哥儿是天才,嗯,神童啊!他才刚学会就秒杀我等一众,我不敢说自己玩骰子多厉害,但绝对不差,结果在熙哥儿面上完全不够看!” 岑老摸着胡子点点头:“熙哥儿确实是厉害,这不仅仅是运气了。” 蒋康辰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儿子第一次被人说是神童,他只觉得死了很久的心都复苏了。 邵云安看着低头玩机械小鸟的孩子脑袋里灵光闪过。 他站起来拍拍王石井:“井哥,我记得你回来后带了一样东西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或许熙哥儿能知道,你跟我去找找。” 王石井沉默地站起来,拿过他和邵云安的棉外套,两人穿上出了暖房。 回了自己住的院子,一进屋,王石井就问:“你说的是什么?” 邵云安道:“是魔方,我们那儿的一种益智玩具,我有一套彩色水晶的,就说是一个奇人送的。说的高深莫测一点,剩下的岑老和大哥他们会自己脑补的。” 邵云安这么一说,王石井有点印象了:“是不是不同颜色,一块块的,从小到大有十个,装在一个手提箱子里的?” 邵云安:“对,就是那个。” 东西是王石井收的,两人进入空间,王石井找到了个皮质的手提箱,打开看,里面果然是十个从大到小的方块块。 王石井问:“这个不会露馅儿吗?” 机械小鸟还能说得过去,这魔方太稀罕了,也太漂亮了! 邵云安道:“就因为是天然水晶制作的才不会露馅儿。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别人一种咱们的种种特殊,都是因为遇到过一位奇人,以后有些事我们才好操作。 我突然就会制新茶,酿果酒,别人不问是不问,我们得能做到自圆其说。石头可以推你身上,但不能什么都推你身上。 你别忘了我过来的契机,那个才是最好的说辞。” 邵云安跟王石井耳语了几句,王石井连连点头,表示赞成,并道:“你这样说,旁人更会相信。但你别总这么想。” 邵云安:“知道知道,我以后如果能回去,一定带上你和孩子,行了吧。” 王石井抱了下媳妇儿,不许他再说。他怕媳妇儿哪天真的回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边。他生是媳妇儿的人,死是媳妇儿的死人! 邵云安不记得自己空间里的机械小鸟是怎么来的,但他清楚地记得这套高大上的水晶魔方,是他留学的时候,一位土豪同学送给他的。 对方那阵子痴迷于魔方,买了各种各样的魔方,还找人定做。他当时随口说了句水晶魔方真好看,那位同学就又给他定制了这么一套水晶魔方送给他。 当然,对方也从他这里拿走了好几套精品定制茶具就不提了。谁也没占便宜,也没吃亏。 收到这套魔方时,邵云安纯粹是收藏,他对玩魔方没兴趣。现在对蒋沫熙,或者说对三个孩子来说使用的意义绝对大于收藏。 两人出了空间,王石井这才问:“这魔方是做什么的?” 邵云安拿出最简单的二阶魔方。因为都是正规魔方,因此每个魔方都是6种颜色,透明、浅蓝、浅黄、绿色、红色、粉色。 只是当艺术品,这十个水晶魔方也是极其好看,有着收藏价值的。 邵云安拿起最基础的二阶魔方,打乱色块,解释道:“每一面都只有一个颜色才算完成。这是二阶魔方,最高阶的是十一阶魔方,也有人自己做出了十二阶。我这套最高只到十阶。 玩魔方要算,有基础算法什么的,我是完全搞不懂。放着也是放着,拿给孩子们玩。我真的觉得熙哥儿是个小天才。你们叫神童是吧。” 王石井点点头。邵云安转了几下,放弃了,递给王石井。王石井接过后,按照媳妇儿说的成功标准去转。 转了好半天,王石井咽了下嗓子,把仍旧“乱糟糟”的二阶魔方放回了盒子里。 他问:“这十个都拿出去?” 邵云安:“放着也是放着,拿出去吧。”说到这里,邵云安长叹一声,“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古董啊,这种未来货我已经看不上了。” 王石井的脸上闪过一抹笑。 邵云安:“玩魔方对智力和手指的要求很高,青哥儿和妮子玩不好也可以拿这个当锻炼。随便他们玩吧,换个盒子装,这个手提箱上有外文。” 王石井没找着合适的盒子,找了个布兜子,就这么拎过去了。 ※ 花厅的人左等右等等不回来那两人,越等越想知道邵云安去拿什么了。 蒋康辰已经止住了泪,他紧紧抱着儿子,眼圈仍旧红红的。蒋康宁也是激动不已,难道说熙哥儿的失魂症真的能治好? 终于,邵云安和王石井回来了,蒋康宁立马出声:“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什么东西?” 王石井把布袋子放在了临时麻将桌上,所有人围上去,就是蒋沫熙都抬头看过去。蒋康辰见状,放下儿子,带着他过去。 王石井打开布袋子,拿出里面的水晶魔方。 妮子惊呼:“爹,这是什么呀?” 真漂亮! 王石井把十个水晶魔方都拿出来,就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蒋康宁和岑老也是面带惊艳。 岑老拿起三阶魔方,仔细瞧了瞧,问:“这可是水晶?还是嵌的宝石?” 他摸了摸,也不像啊? 邵云安:“这是一个人放在我这里的,他也没说这是什么。我后来也忘了,还是井哥给我肉石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么一出。 熙哥儿这么聪明,岑老和大哥你们正好也在,你们看看这是干什么的?我和井哥也看不明白。” 邵云安说的含糊其辞,甚至有明显的避讳,岑老、蒋康宁、蒋康辰,包括郭子榆都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岑老当即说:“那咱们都来瞧瞧,这是做什么(用)的。” 第115章 夜里心境 邵云安把二阶魔方递到目不转睛看着十个水晶魔方的蒋沫熙面前。对方的眼里有着明显别样的光彩。 蒋沫熙把机械小鸟塞到衣襟里,接过二阶魔方,看了几眼,他就试着转了起来。 蒋康宁见这东西能转,他随手拿了一个4阶的魔方。试着转了转,发现,嘿,他的这个也可以! 岑老拿了个6阶的,同样能转。 蒋康宁一边转,一边说:“这玩意儿倒是精致的很,摸着像是水晶的。” 其他人也各拿了一个,发现都可以转。 邵云安装模作样的拿起最高端的10阶魔方,说:“这东西挺奇怪的,大小不相同,但都是6色。个头越大的,这色块就越多,还能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弄这么多色块。” 王石井刚才没玩过瘾(?),他挑了那个没人选的3阶魔方。二阶的他都弄不明白,高阶的他就不要自找没趣了。 不算邵云安在内,正好10个人,每人一个魔方。 岑老蹙眉深思道:“这每一个都是6种色,定是有其特别的道理。” 蒋康宁点点头:“但为何都是6种色?还能转?” 岑老摇摇头,他想不明白。 邵云安想着他不提醒,看谁能参透这魔方的奥妙。他特别注意蒋沫熙,没多久,他的眼里就浮现了震惊。 “熙哥儿?” 所有人都迅速看向了蒋沫熙。只见蒋沫熙手里的二阶魔方,6种颜色整整齐齐的排列成面。 邵云安假装发现了什么秘密般地叫道:“这东西不会是这么玩的吧!” 心里则大惊,蒋沫熙不会真的是一个高智商的天才自闭儿吧?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自闭,而是智商太高,身边的人都是凡人,他懒得搭理? 岑老伸手:“熙哥儿,给岑爷爷看看。” 蒋康辰很是焦急地去拿蒋沫熙手里的魔方:“熙哥儿,给爹瞧瞧!” 蒋沫熙松手,把自己的魔方给了小爹,却转头就把王石井手里的3阶魔方拿了过来,紧接着他就两手转了起来。 蒋康辰手里的二阶魔方,六个面,六种颜色自成一面。 这一刻,将康辰的眼泪再次夺眶,岑老从他手里拿过二阶魔方认真看了一番,沉吟地说: “兴许,这东西就是要这样。6种不同的颜色,各对应一面。通过转动,把相同的颜色转到同一面上去。” “那咱们都试试!”邵云安加把劲。 “试试!” 岑老放下二阶魔方,重新拿起自己刚才拿着的那个6阶魔方。 这下子大家谁也不说打麻将、玩骰子了。王青手里的是个8阶魔方,妮子是个5阶魔方。 邵云安拿起蒋沫熙弄好的二阶魔方,假装研究,实际上又重新打乱之后,递给王青:“青哥儿,小爹觉得这个比你手上的简单,你先玩这个。” 转的脑门上都出汗的王青马上把自己手里的魔方给了小爹,拿过二阶魔方。王石井顺手又从邵云安手里把8阶魔方拿走了。 这大中午的,谁也不说吃饭了,都跟魔方较上了劲,就是郭子牧都忘了做饭这码子事,只觉得手里的玩意(7阶)奇怪的很。明明看着很简单,怎么就转不到一起呢? 岑老和蒋康宁也是全神贯注。 不就是把同一种颜色转到同一面么,看起来很简单啊。想他蒋康宁可是18岁就中了状元的人呢! 呵~呵~ 邵云安在心里捧腹大笑,你们慢慢转吧,我可肚子饿了。 瞥一眼同样埋头转魔方的王石井,邵云安也不打扰他,一个人去厨房弄午饭。既然大家都忙着玩,午饭也不需要太复杂嘛。 事实证明,18岁能考中状元的人不一定能搞定魔方。众人口中神童才子的蒋康宁只搞定了二阶和(勉强)三阶魔方,到晚上了他还跟四阶魔方较着劲儿呢。 岑老,HOHO~绝对的学者型人物,也止步于三阶魔方。王青只勉强玩转了二阶,妮子是完全放弃了,二阶的她也搞不定。 基本上,所有成年人都止步在了三阶魔方,王石井也投降了,这东西看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太难了。 邵云安很清楚自己的能耐,压根没去挑战高难度。魔方这种东西不是随便转转就能成功的,那是有步骤和解题思路的。邵云安“以前”就放弃了,现在只有更放弃。 解不解得了其实无关紧要,这其中最最令人惊掉下巴的是蒋沫熙。在成年人都被4阶魔方堵死的时候,他却已经搞定了4阶,奔着5阶而去了! 这都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蒋沫熙还在跟5阶魔方奋战呢。他的鼻子尖上都是汗水,眼神亮亮的,似乎终于发现了一样让他觉得有挑战性的东西。 众人玩魔方玩的午饭和晚饭都没心思吃,邵云安不得不出声:“这东西又丢不了,明天睡起来继续。 岑老,您该休息了,晚了,一直盯着会头晕的。青哥儿、妮子,去睡觉了。” 说着,他还拍了王石井一下。 王石井放下手里被他玩了好几次,但还没有完全巩固的三阶魔方,以大家长的身份开口:“时辰不早了,都该歇了。青哥儿、妮子,昨日守岁,你们就睡得晚,今晚不能再晚了。” 王青恋恋不舍地放下二阶魔方,妮子还没有把视线从蒋沫熙手里的5阶魔方上移开。现在妮子看蒋沫熙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崇拜。 邵云安上前直接抱起了妮子,蒋康辰汗颜地放下完全没有头绪的六阶魔方去抱儿子。不是说蒋康辰已经攻克了4阶魔方,而是4阶魔方被岑老霸占了。 蒋康辰拉着仍不撒手的蒋沫熙去洗漱睡觉,王石井和邵云安把青哥儿和妮子带回他们各自的房间。岑老有夫人管,其他人,随便好了,反正是过年。 今天是初一,各家各户祭祖,可以不去拜年,明天初二就得出去走动走动了。 回到房间,王石井回味地说:“这魔方还挺有意思的。” 邵云安笑道:“我都不知道你会这么喜欢。反正这种益智类的我都是直接放弃的。” 王石井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着低头亲了下媳妇儿的嘴,问:“你们那里肯定有很多好玩的吧?” 邵云安:“是有。不过你们这些‘老古人’也有你们的玩法。‘老祖宗’的很多东西哪怕过去了千年也不过时。我们那里也有九连环这种东西的。” 邵云安没敢说,在某些玩法上,他们玩的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算了,有些太毁三观了。 魔方确实是一种很有挑战性的益智玩具,甚至还有专门的魔方大赛,那些参赛选手的手指就跟装了自动装置一样,不是人。 邵云安的空间里就这么一套用来收藏的水晶魔方。既然大家都喜欢玩,那就琢磨琢磨拿木头做几套。老祖宗中手艺卓绝的匠人不在少数,邵云安从不怀疑老祖宗的智慧。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向王石井建议了,王石井觉得非常可行。 邵云安今天最大的感慨是:“玺哥儿绝对是个天才没跑了。不管他是不是自闭儿,至少在某些方面绝对是高智商。” 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智商和情商,邵云安慎重道:“如果灵乳和灵泉对玺哥儿有效,那他以后可是不得了的。 井哥,你说我们以后要不要把熙哥儿往某个方面多引导引导?康辰大哥的眼圈红了好几回,他心里真的很苦啊。” 这在“以后”,孩子是自闭儿的家长也是苦得很。带着孩子出去,也会遭受各种异样的目光。 遇到那些坏心肠的,当面背地里嘲笑你,或是阴阳你……能坚持下去给孩子做干预的家长都是强者。 放在古代,这就是傻子。你生了一个傻子,你就是抬不起头来。更别说蒋康辰的婆家还是大户人家。蒋康辰心里的苦都不用他说,邵云安都能想象得到。 这种事王石井只能说:“媳妇儿你想做就做,就是不能太快,慢慢来。” 邵云安摸下巴:“嗯……我再观察观察,再想想。” 这边,夫夫两人洗漱后,上床歇着了。王青和妮子躺到床上疲倦感就上来了,秒睡。 蒋康辰所在的客房内,他轻拍着熟睡的儿子安静地掉眼泪,脸上却是欣喜的笑容。 蒋沫熙睡了,两手却仍牢牢地抱着5阶魔方。蒋康辰不停地抬手,擦掉眼泪。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多么的想念一个人。 想告诉他,他们的儿子不是傻子,他们的儿子,很聪明。云安说,他们的玺哥儿,是神童。 躺在床上,岑老仍睁着眼睛,岑夫人闭着眼睛咕哝:“怎么还不睡?都这么晚了。虽说是过年,你毕竟上了年纪,别熬着。” 岑老盯着床顶说:“熙哥儿说不定真能被云安治好。 云安给君后做了什么阿胶糕,说是对身子好的。若君后吃了那阿胶膏能诞下皇子,云安绝对乃我大燕第一奇人。 我一直在期待他能带给大燕什么,或许,我的期许还是小了些。” 岑夫人睁开眼睛,转过头:“你说安哥儿到底是什么出身?怎么会有那么多妙点子?难道他真是位奇人?那他以前怎么没显出来?还落个被家人逼婚。 若不是王家贪财,他阴差阳错地嫁给了石井,不然他真嫁给王枝松岂不是毁了。” 岑老一副深思状说:“康宁说云安是家中养子,他的养父母收养他的手段似乎也不是正经路子来的。 云安不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也不想节外生枝,他以此与邵家断了亲,条件便是他不再提此事。他不追究,康宁便只能罢了。 他死过一回,前后差距如此之大或许与此有莫大关系。康宁不提,京城的贵人也不提,你我也就当糊涂。 这奇人异事也非我等凡人能通透的了的。云安这小子呢也甚合我意,我也愿意结交他这个小友,只是我不免担心他风头太盛,引来祸患。” 岑夫人不解:“有皇上、千岁与翁老帝师,他会有危险?” 岑老叹道:“朝中不是只有皇上、千岁和翁师兄啊。这新茶和新酒肯定已经引来恒远侯府的注意了。康宁和康辰身后还有个安国公府的麻烦。 朝中先帝旧党、代家敌对,与皇上不在一条心的世家权臣……都是祸患。于这些人而言,云安再妙,也不过一介草民,生死皆轻。” 岑夫人不免担心了:“你是说,当真会有人不顾皇上与千岁,对云安下手?” 岑老:“这都不好说,皇上登基的时日尚短,千岁又一直无所出……日后怕是免不得麻烦。我得给翁师兄去封信。 我这一辈子还没遇到过像云安这样合我意的后辈,我虽已不在朝堂,但还是要尽力照佛。 我倒希望他那阿胶糕真能治好千岁。只要千岁能诞下龙嗣,那就谁都动他不得了。” 岑夫人不免惊奇:“那阿胶糕真那么神奇?” 岑老道:“但愿如此。这阿胶糕需用驴皮胶和黄酒,云安手头有的都先给千岁用了。康辰这次来带了上好的驴皮,云安也酿了黄酒,你我的要缓些日子。” 岑夫人不免宽慰说:“云安对你我确实是一直敬在心中的,我也甚是喜欢他这孩子。” 岑老却是笑道:“他啊,跟康宁说,要康宁做他的靠山。也跟我说,要孝敬好我,以后要我送青哥儿去京城的国子监。这小狐狸拍马屁都拍得光明正大的。” 脸上的笑容一收,岑老又叹道:“千岁若能有后,皇上就会越信任他,这才是他最大的靠山。” 他看向妻子,郑重地说:“你平日里多教妮子规矩,让她把琴练好。且不论那阿胶糕是否有效,他一家日后必定是要去京城的。” 明白夫君的意思,岑夫人点头应是。 第116章 拜年 若邵云安知道岑老如此担心他,且还为他打算,一定会感动地用力拥抱岑老。 他嘴上天天说要蒋康宁做他的靠山,要走岑老的关系以后送青哥儿去京师的国子监,所以他才多送礼。 但实际上作为一名孤身穿越人士,在无亲无故的古代,他又何尝不是真的想给自己多找几个亲人,多找几个朋友。 岑老携夫人主动来家里过年,他不知多高兴。 第二天,王石井一家人正常起床。岑老和夫人也不过刚起来,前一晚两人睡得都不错,也不知是不是动了一天脑子的原因。 郭子榆和郭子牧也起来了,郭子牧在厨房准备早饭,郭子榆准备王石井今天拜年要带的年礼。还别说,有了郭子榆这位名正言顺的管家,邵云安少操了不少心。 这哪家送什么年礼都是有讲究的,邵云安一个“未来人”还真不是太懂这燕国的规矩。 岑老就住在家里,邵云安和王石井就不必往岑老府上跑了。早饭是米粥配肉包子,还有辣白菜。 吃过早饭,邵云安和王石井带着青哥儿和妮子出门去拜年去。邵云安不用回什么娘家,村里也没有什么初二不能登门拜年的规矩。 岑老又在那边玩着魔方了,看得岑夫人无奈地直摇头,担心老伴儿的眼睛和脖子。 夫夫两人去的第一家是里正家。对于王石井一家人的到来,里正一家子热情得邵云安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一层又一层。 来里正家拜年的人也不少,大部分是赵氏一族的族人。这些人见到王石井和邵云安也是别提多热情,对王青和妮子也表现得十足喜爱。 这边夸王青读书好,那边夸妮子越来越漂亮,夸得两个孩子频频向小爹求救,他们长这么大哪受到过如此的“厚爱”。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睁眼说瞎话。能去“白月书院”读书的王青在村民眼里已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公。 他与赵丛博、王衍还不同。谁不知赵丛博和王衍是沾了王青的光。 现在的王青再不是以前的那个被人欺负、有父母却和孤儿差不多的可怜虫,而是不知引得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的富家公子,不少有闺女的人家都动了心思。 而妮子,更是令全村的女人们羡慕嫉妒恨不已。不过却没有哪家有儿子的想着把妮子娶回家。因为明摆着,邵云安这位彪悍的小爹绝对不会把女儿嫁在村里。 妮子是一条杏红的粗绸棉裙,外加一件粉色的小棉袄。棉裙的袖口、领口和裙摆都镶了一圈兔毛。 岑夫人的婢女给妮子梳了一个可爱的蒲桃髻,戴了好看的珠花。她还戴了珍珠的耳坠子,银手镯,珍珠璎珞项圈,妥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打扮。 有岑夫人在,妮子的一身装扮绝不会违制,但看着就是富贵无比。这村里哪里有过如此富贵的丫头。过年,自家姑娘能收拾得干干净净,能得一身新衣都是喜庆的了。 要不是妮子身边跟着王青,也确实是王石井和邵云安带过来的,村民们绝对认不出这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 以前的妮子,身上永远是脏兮兮的,小脸、小手也永远是粗糙的。现在的妮子,穿着打扮是富人家的小姐,脸蛋白里透红,一双小手也不见曾经的污浊与粗糙。 用邵云安的话来说,那就是从外在到内在,从外表到气质的变化。小姑娘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家中有这个条件,在秀水村他也不怕被人惦记,那当然是怎么打扮妮子都不为过喽。 王青虽然没有妹妹穿得这么“华贵”,但也是一身粗绸的长袄,腰上还挂了一枚玉佩。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在读书的富家公子。 无论是王青还是妮子,完全就是大变样。谁能想到半年前,这两个孩子还是村里的小可怜呢! 一开始村里有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王石井家这两个孩子有了后(小)爹之后会更惨。可现在,谁不羡慕这两个孩子,这有了后(小)爹比有亲娘还要幸福! 郭子榆给王石井和邵云安准备的拜年贺礼都不贵重,都是些自家做的吃食什么的。 王石井家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家,送的年礼太贵重,对方就不好回礼了。不如送些自家做的稀罕吃食还更显得有诚意,有礼数。 在里正家坐了一会儿,应了赵元德初五过来吃饭的邀请,王石井和邵云安带着两个孩子去族长王文和家拜年。 自从邵云安送王衍去了“白月书院”后,王文和的心态就发生了质的改变。 本来就已对王枝松失望透顶的他,现在看到王石井和邵云安就跟看到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两人一进屋,王文和的热情绝对跟里正有的一比。 王文和的老婆钱氏和儿媳妇王沈氏看到邵云安眼睛都要笑没了。王文和出嫁的闺女王婧今天正好带着男人和孩子回娘家。 王婧见到邵云安就一个劲的感激他送他们王家唯一的孙子去“白月书院”,还拉着自己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给邵云安磕头拜年,拜得邵云安赶紧让王石井掏红包。 王文和的女儿是长女,比王书平大了整6岁,很早就出嫁了。王书平上头原本还有一兄一姐,都是没长大就夭折了。 王书平是王文和唯一活下来的儿子,王衍又是王文和唯一的孙子。他能去“白月书院”的意义对王文和家这一支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不言而喻。 王婧唯一的儿子,也是长子徐临过了年刚满16,算起来比邵云安小半岁多点。现跟在一位专门给牲畜看病的兽郎(匠人)跟前学本事。 王婧的夫家姓徐,在稻望村,就是有个老秀才开了个私塾的邻村。王衍和赵丛博以前就是去稻望村念私塾。 徐家是稻望村的大姓,王婧的男人是她公爹这一支的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兄弟,却都没分家。王婧的男人是那种典型的老实本分,任劳任怨,在家做牛马的长子。 公爹和婆母喜欢的是读过几年私塾的老二,和嘴甜精明的老幺。 偏巧,老二和老三的儿子都在读书,只徐临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去学给牲畜瞧病的手艺。王婧作为长媳,在夫家的憋屈可想而知。 家里的活计她要做,大小事却又从不过问她这个长媳。老二和老三的媳妇儿都能压她一头。 王衍这个侄子来稻望村的私塾念书,王婧是特别希望他能读出来。王衍若能拿到秀才公的功名,她在婆家的腰杆子都能挺直一些。 王文和是族长,但也不过是秀水村王氏一族的族长,王氏又不是大族。当初有媒人给徐家老大说媒,王家就想着徐家是稻望村的大户,稻望村还有私塾,对方又是长子,老实本分的。 嫁过去之后才发现,有时候男人的老实本分,意味着媳妇的辛劳与委屈。 王婧嫁过去了18年,要不是她有个弟弟愿意给撑腰。私下里,男人也会想办法弄些私房给她存着,王婧是真熬不住。 王衍年后将入“白月书院”,且还能得学正大人亲自教导这一事由王书平亲自去徐家跑了一趟,告诉姐姐后,王婧在婆家的境况立刻得到了改变。 王婧的男人徐怀立要做的活计少了,王婧也并不需要日日煮饭、洗衣了。两个从来不干活,要么就偷懒的妯娌也被婆母分了活计去做,就是嘲笑徐临的声音都明显少了许多。 王婧的公婆话里话外想让她走娘家的关系,把老二、老三家的孩子也送去“白月书院”,或是跟着王衍去学正大人府上听课。 王婧当场就回绝了。她又不傻,别说她了,就是亲弟弟王书平在学正大人面前都没什么脸面,他能跟学正大人说上几句话,还都是邵云安和王石井的情分。 王婧也跟弟弟王书平透了个底,叫他防着徐家打着她的名号去找上王石井和邵云安。要王婧说,即便弟弟有这个情面,那也是给他的亲外甥徐临,别人的儿子算个屁呀。 王书平的头脑一向清醒。只要儿子王衍能读出个名堂,姐姐王婧在徐家的腰板就硬,徐家日后对姐姐也不敢再向以前那么苛刻。 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徐家惹来邵云安对他的厌烦。王书平要做的就是保持与邵云安的良好关系。至于王石井,嗯,他家他做不了主。 王书平也没有隐瞒王石井和邵云安。在两人准备离开去别家拜年时,王书平私下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石井。 王婧不会帮徐家说项,但难保徐家人不会仗着这么一丁点的关系来套邵云安的交情。 邵云安挺欣赏王书平的坦荡和清醒,绝对比王文和这个当爹的有智慧多了。 离开王文和家,邵云安问王石井的意见:“要帮吗?” 王石井想也不想地说:“不管。你这边帮了,那边找你的人就多了。咱不能给岑老找麻烦。” “听你的。” 邵云安当然不会管,这不王石井是家主嘛,还是要尊重一下的嘛。 随后,夫夫二人带着孩子又去了族中几位长老家中,以及与他们交好的人家拜年,包括孙阿爷、王四婶和银子叔等几家。 去的时候提了许多的拜年年礼,回来的时候手上的回礼只有更多。 那些得了二人直接、间接实惠的人家都很感激,没得实惠的也要卖个好。快到该吃午饭的时候,四人才得以返家。 远远的,就看到家门口好几辆骡车。 王石井和邵云安见状,加快步伐,邵云安道:“青哥儿先跑回去,跟客人们说我们马上到家。” 王青拔腿就跑。 王石井和邵云安手里提着很多东西,不好跑。 第117章 这就有了爹娘! 王石井和邵云安回到家中时,郭子榆在门口等着。他从邵云安手里接过东西,告诉两人有很多人来给岑老、蒋康宁拜年。 因为两人都不在县上,那些人就跑来这里了。岑老和蒋康宁让他二人安心拜年,故而没让人去喊两人回来。 邵云安一听放下心来。 按理说初二都是回娘家,若非他们今日拜年的人家都是在村子里,他们也不会去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跟他们一样选择初二来拜年。 岑老和蒋康宁的客人来了,邵云安和王石井作为主家怎么也得招呼一下。两人去了正厅,确实多了那么几个生面孔。 青哥儿站在岑老身边,显然,岑老是打算让青哥儿接触接触这样的场面。 岑老招呼说:“安哥儿和石井回来啦。来来来,老夫给你二人介绍一番。” 在座的诸位都起身行礼,邵云安和王石井也急忙回礼。前来的客人中,两人只认识一个人,其余的两人一个都不认识。 认识的那个人两人也不熟,是康瑞。 来的人都是男性,邵云安不由地瞎猜:【不会都是单身吧?】 前来的客人中有永修县的乡绅,也有县衙的官员,还有三位府学的学生。这三人都是从县学出去的,如今也都有秀才的功名。当然,还有好几位是单纯来套关系的。 大部分来给岑老和蒋康宁拜年的都是套关系、拍马屁的。岑老和蒋康宁在永修县过年的事,只要有心,不难打听。 一个人打听出来了,那很快就会变成全县某个圈子周知的秘密。这些人年初一一过,就忙不迭地过来拜年,连陪夫人回娘家都顾不上。当然,单身的除外。 不过这些并不是来给岑老和蒋康宁拜年的全部人等。每年过年给两人拜年的,要从初二持续到初五、初六。像县学和白月书院的学生、夫子通常都是初三、初四来给岑老拜年。 岑老和蒋康宁都选择在王石井和邵云安家中过年。王青一进来就喊蒋康宁大伯,岑老对邵云安更是一声亲切的“安哥儿”,这来拜年的人没有傻子。 只从这称呼中就能看出岑老与蒋康宁这位县令对这二人的看重。除了康瑞之外,其余人等皆对王石井和邵云安客气不少,自然也带了些好奇。 邵云安没带妮子过来,都是些男人,让小姑娘过来实属怪异。不过后来,蒋康辰带着儿子蒋沫熙和妮子出来了。 两个孩子加一个王青都得了不少的压岁钱,令邵云安不得不怀疑康辰大哥此举的真正用意。 前来拜年的人,估摸着快午时了就告辞了,只有康瑞和那三位在府学学习的学生被岑老留了下来。 康瑞的妻子过世后他并未再娶,膝下也无一儿半女。若不是他不愿意,岑老还想喊他一起来这边过年呢。 午饭有郭子牧准备,邵云安又去厨房炒了三盘下酒菜,还让郭子榆去拿了米酒和黄酒招待。待吃饭时,除了不喜见外人的郭子牧带着蒋沫熙和妮子陪岑夫人在暖房用饭,其余人都在。 岑老虽已不在朝堂,但他的影响力多少还是在的。敕南府的知府又是翁老帝师的学生,私下里见到岑老也是要喊一声“岑师叔”的。 岑老算是已经直白地表明了把王石井和邵云安一家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在今天前来拜年的众人面前,岑老的话里话外也是总提到王石井,提到邵云安。 特别提到王石井为人忠厚、本分;邵云安聪慧明理。这样忠厚、本分又明理的夫夫,却能被人逼得不得不闹上县学,那孰是孰非? 王青要去“白月书院”读书了,日后也少不了要出现在人前。岑老这也是未雨绸缪,先为王青这个未来读书人的名声打一个基础。 在座的都不傻,就是王石井想不到这其中的关键,邵云安也能明白。邵云安把岑老的这份恩情深深记下。对岑老的爱护,感谢什么的都是多余,不如多做。 岑老留下的三名学生分别叫粟洪山、曹学容、陈冬,都是拿到秀才的功名后,由岑老举荐到了府学。 敕南府的整体经济水平不能说富饶,但相对燕国的其他州府,算是中上。经济条件好的州府,那读书人的比例相应就会高。 邵云安也是之后才从岑老那里得知,这三人的族中都有族叔、族伯在朝为官的。不是说因为他们的族中有在朝为官者,岑老就举荐他三人去府学。 而是因为他们三人家中有这样的资源、资本,他们才能得到更多的学习资源,进而在读书上也就比旁人更开阔。 所谓的寒门,那也是“门”,王枝松这样的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泥腿子,毕竟他的外祖朱家是有些许读书的资源的。 即便是真正的毫无背景的泥腿子,只要你读书成器,能让族人看到希望,那族中就会举全族之力去托举你。 所以全凭自己单打独斗一路读上去的,至少邵云安来到这里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天选之人。 粟洪山、曹学容、陈冬这三人族中有人在朝为官,他们自己家中也算是有些资产。三人县试、府试、院试都是一次通过,顺利拿到了秀才的功名。 可接下来的乡试(秋闱),三人却是纷纷落榜。今年8月的乡试,三人准备第二次冲击。年后,他们就要去府学了。 秋闱成绩下来后,他们三人要么就是在府学继续读书;要么就是背上行囊前往京城,参加接下来的会试。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严格说来,岑老是县学的学正,推举县学的三位学生去府学,却并不是这三人严格意义上的老师。岑夫人就是妮子严格意义上的老师,因为是行了拜师礼的。 三人只要回来,就会相约来拜访岑老,感激岑老的推举之恩。岑老辞官回乡之后再未收过学生,他三人被岑老留下来,就是询问他们三人今年乡试的准备情况,再顺带指点一二。 听三人说起的对乡试的准备,邵云安第一次懂得了“不明觉厉”的含义!没有参加过高考的他,不知被多少人羡慕他没遭受过高考的磨难。 可现在,听着这三位准考生的备考情况,邵云安忍不住就想擦冷汗,看向蒋康宁这位大哥的眼神都带了绝对的崇拜,看得蒋康宁背脊发凉。 这个时期的燕国,还存在一定的举荐(做官)制,这考试的范围就已是如此之广,选拔如此之严。这还只是乡试,算是古代的中考,那会试(高考?),殿试呢? 邵云安一边闷头吃饭,脑袋里一边天马行空地乱想。 而陈冬这边,却向邵云安和王石井举杯。王石井的腿轻碰了下邵云安,邵云安抬头,见状也赶紧拿起自己的酒杯,心里则纳闷不已。 却听陈冬道:“冬听县学的同窗提到过两位主家,特别是邵公子有关‘为师之道’的感悟,冬惊为天人。今日能得见邵公子一面,也是不虚此行。” 粟洪山和曹学容也都举杯,两人也是表明“久仰”邵云安的大名,对他好奇不已。 邵云安是瀑布汗,嘴里说:“惭愧惭愧。若非不得已,我确实是不该跑到县学去。这也是我好命遇到岑老和大哥。换个人我可能就要挨板子了。” 岑老笑着摆摆手,一副这没什么的样子。 王石井举着酒杯说:“我身为家主却需内子为我出头,羞愧难当。三位都是满腹学识的读书人,愿意来寒舍与我这泥腿子喝上一杯,是我王石井的福分。” 陈冬笑道:“王大哥客气了。我等今日是不请自来,谢王大哥和邵公子的款待。” 邵云安接话:“大家都不要客气了,说来还是我和井哥沾了岑老的光,今天才能见到你们这样的优秀学子,我这新宅也是蓬荜生辉。” 岑老笑呵呵地让他们彼此间不必客套了,接着说:“安哥儿和石井他们这一家子,老夫确实是甚喜。 老夫这一生,悲欢离合、嬉笑怒骂经历过不知凡几。本以为早已波澜不惊,却没想能在晚年遇到安哥儿和石井这么一双小友。 即便老夫与夫人的子女、孙儿远在京城,老夫也能享到天伦之乐。在老夫心里,他们一家也是老夫的儿子、孙儿。” 三人心中大惊,康瑞微微蹙眉,邵云安和王石井也是吃惊不已。岑老对他们的维护他们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岑老竟然是把他们当真正的晚辈来看待的! 三位学生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岑老的意思。此事他们回去后势必需要告知家中长辈,家中日后对待这两人,却是不能再当成是普通的庄户人家看待了! 岑老对邵云安慈爱地说:“青哥儿或许不够机敏,但却是十足好学的好孩子。他和妮子也着实慰藉了我与夫人的孙儿无法承欢膝下的寂寞。” 邵云安起身走到岑老身前,弯身抱住了他:“岑老,您怎么能对我们一家这么好呢,我都想哭了。” 时人谁会如此直白,邵云安这一抱,却是反而把岑老给弄得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才对。 不过岑老毕竟还是岑老,惊愣过后,他呵呵笑着拍拍邵云安:“你这小狐狸,就会拍老夫的马屁。” 邵云安吸鼻子:“我这是真心话,比珍珠还真。” 岑老哈哈笑,更用力地拍了拍邵云安。 放开岑老,邵云安就顺杆爬地说:“青哥儿和妮子没有爷爷,您和老夫人就是青哥儿和妮子的爷爷奶奶。我和石井就是您和老夫人的另两个儿子。” 邵云安拉过傻愣的王石井:“岑老,我和井哥有爹娘都等于没有,我和井哥以后孝顺您和老夫人!您和老夫人有什么事都可以交代我们,不用客气!” 岑老显然很高兴邵云安如此不假思索地就顺杆爬了上来,隔空点点他的鼻子说:“你放心,老夫肯定不会跟你二人客气的。选个好日子,老夫认你二人做义子!” 邵云安:“不行。” 岑老的脸沉了:“你说什么?” 邵云安很没大没小地说:“我家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要认了我和井哥当儿子,以后绝对麻烦不断。 您在我和井哥的心里就是我们的爹。等彻底解决那些麻烦,我肯定要大办一场认亲宴会。” 岑老是无语了:“你啊你,心思怎么就这么多。行吧,就听你的。日后你觉得合适了,你俩就来给老夫正经当儿子!” “爹~” 邵云安紧接着一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嗲叫,叫得众人是打激灵,叫得岑老是哭笑不得,可心里却是极暖。 他的好意,邵云安不仅领了,反而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亲近他。岑老又如何不高兴。 他这把年纪,儿孙都不在身边。如今遇到这么一个极得他喜欢,又恰好是孤身无亲的好孩子,那还不赶紧收到自己身边,别被人截胡了。 邵云安直白的“谄媚”和为岑老着想的心意让三位学生在惊讶之余,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岑老会这么做。 而王石井还有点懵,他媳妇儿就这么给他们两人找了个爹?这个爹还是岑老!王石井只觉得他家媳妇儿怎么能这么厉害! 第118章 人设不能崩 这认爹娘的事就在如此不严肃的氛围中算是定下了。邵云安闹归闹,但不管是他还是岑老都清楚,这件事只等时间和时机。 等到气氛恢复正常,岑老接着说:“青哥儿读书很用功,只要他不骄不躁,持之以恒,定能有所收获。” 邵云安道:“他去了书院,还是需要夫子们对他严要求。 青哥儿以前吃了不少苦,现在生活好了,这种环境的陡然变化,很容易让他的心态也随之造成变化。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生活上他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那种苦日子,那学习上就要多吃苦。 人生中要遇到的苦还多着呢,事事平顺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比如他,被一板砖给拍到这古代,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之前的人生都太顺了! 岑老、蒋康宁、蒋康辰和郭子榆已经习惯了邵云安说话时常有的惊人之言,可再听到这一句,仍难掩惊异。 一直很不明白老师为何对邵云安颇为看重的康瑞眼里也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岑老咀嚼这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句,好句!安哥儿,这句话可有出处?” 邵云安心里顿了一拍,再次不要脸地说:“啊,我自己总结的。这不没钱的时候菜窝窝我也吃得下,现在再叫我吃,我是一口都咽不下去了。” 所有人看着邵云安的眼神里都有一个相同的意思——【这小子(此人)竟还能想出如此警醒之言!】 康瑞看邵云安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轻视,三位秀才郎更是满目惊艳。 这句话之所以被后人所知,是司马光在《训俭示康》中援引他人的一句话,因此得以被世人所知。 这句话的原文出处邵云安不得而知,但这句话在他那个世界基本上人人皆知。 这倒不是邵云安故意不要脸,实在是他总不能搬出什么司马光,从他砸缸介绍起吧。所以不如自己厚脸皮一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从第一次见邵云安起就几乎没有与他说过话的康瑞开口了:“此言大善! 有多少学子功成名就之后忘了自己为官的初衷;又有多少人仗着家中财势胡作非为、横行乡里,皆因这‘奢’字而起。” “是啊!此言大善!”三位秀才郎不说心里如何,面上都是敬佩。敬佩的饶是脸皮深厚的邵云安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哈哈,好!好!”岑老开怀大笑,也不知好什么。 蒋康宁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说:“皇上登基之后准许妻郎科考,只要石井同意,今岁的科考,安哥儿何不试上一试?为兄当真觉得你在这村子里呆着,是屈才了。” 蒋康辰也赞成道:“由岑老出面推举,安哥儿可直接院试。以安哥儿的学识,我认为没问题。” 康瑞和三位秀才郎都出言,鼓励邵云安参加2月的院试,院试若能通过,就可参加8月的秋闱了。 岑老没有说话,等邵云安自己做决定,王石井只一句话:“云安想考,我支持他。” 邵云安在心里说了一连串的“NO”。让他一个都没参加过高考的人来古代考试,那不是扒一层皮的问题,那是没苦硬吃。就他那手烂字,考官能让他通过就怪了。 当然,邵云安心里是这么的没出息,嘴上却绝对不能这么说。 他保持着自己的人设,很是豁达地说:“我还是喜欢做我的农家子。我肚子里有些墨水,但离考取功名还差得远。 我也没什么雄心大志,做做我的小买卖,守好我这个家我就很知足了。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 我不做学问的状元,也可以做其他的状元嘛。若我们每一个人都去做学问的状元,那国家也不能进步啊。” 邵云安这后两句话是完全颠覆了在场所有人一直以来的认知。 岑老拍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安哥儿啊安哥儿,就冲你这句话,你就够格当这学识的状元!” “我等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原本是抱着猎奇的心态看待邵云安的三位秀才郎,是真心觉得惭愧了,他们心服口服。 康瑞看邵云安的眼里冒光,嘴上却反驳道:“士农工商。士为首。读书人之所以读书,为的自然是求取功名,报效朝廷,为国出力。 若众人皆与邵小哥这般,那我朝岂不是无人为官?无人为官,那又何以为国?又何以能如你所言,进步?” 邵云安知道康瑞一直不理解岑老为何对他会这么与众不同。他也看得出康瑞是故意要考考他。都走到这一步了,哪怕得继续厚脸皮,他也不能露怯。 反正到目前为止,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蒋康宁都从不问他,甚至还会给他兜底。嗯,岑老也不问,那他还怕啥! 邵云安摇摇头,说:“康山长的话我不认同。我认为,当官不等于为国出力,更不是社会进步的先决条件。社会进步的先决条件是生产力,而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生产力?科学技术?”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诸人是各个莫名,也各个有了极高的兴致。 蒋康宁第一个略显急切地催促:“云安,你说清楚,何为,生产力?何为,科学技术?” 邵云安拉着王石井坐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开讲了。 邵云安没有从哲学的角度来解释什么是生产力,科学技术为什么是第一生产力。他以浅显易懂的方式,从远古时期古人用石器发展到现在会用金属的工具来生产生活。 生产力从狭义上来说就是人类创造财富的能力。而创造财富的能力取决于所处社会的技术条件。 读书,最大的益处是使人开智,让人学会思考,人学会了思考才会去琢磨各行各业。当官,只不过是开智之后的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 社会的发展,生产工具的演变,包括朝代的更迭,都是因为人会思考,而不是有多少人考取了功名,去做了官,才令社会进步了。 古人用石头会觉得石头太笨重,那有没有什么东西比石头更好用?然后他们发现了金属,学会了使用金属,让狩猎与生产变得更加容易。 人们用耙子锄地太辛苦,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锄地变得更轻松?然后就有人想到了使用牲畜,发明了犁耙。 人类社会的所有进步都是因为人类会思考,因为人类有不同于其他动物的更聪明的脑袋。 人类会思考,就想要去记录,想要记录,就有了文字,有了文字,就有了书籍。包括纸张的出现,也是因为最初的“书籍”过于笨重,携带和传播不便。 有了文字,有了记录,有了书籍,有了知识的传播,让更多的人开启了智慧,让更多的人学会了思考,进而发展出更多的文化与学识。 但这不是说不读书的人就不会思考,只是说读书的人会更知道如何去思考,会更自觉地去思考。他们的眼界势必要比不读书,不识字的人要更宽广。 如果每一个读书人思考更多的是怎么让我们的生活更方便,怎么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怎么让这个国家的发展更好,那才能更大程度地促进社会的发展,促进国家的发展。 这个结果就是他们会努力去当官,用他们的身份去做到他们想要做到的事。不能否认,朝廷中大部分的官员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是想这个国家能变得更好的。 邵云安说到这里时,所有人都严肃地点点头。确实,朝堂上是有蛀虫,但不能说每一个当官的都是蛀虫。 就如蒋康宁,他当然会有自己的私心,但他也确实是想要做好这个县令,让永修县富裕起来。想要去达成自己的抱负。 他的抱负是什么,位极人臣,那位极人臣就必须拥有足够的政绩。政绩怎么来?抛开造假,就是他在任期间做了什么实质性地造福一方,并且没有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事。 邵云安接着说出他对士农工商的理解。 士农工商,只是每一个人的分工不同。 朝堂上的士大夫,他一定比农夫更会处理国家大事,但他不一定比农夫会种地,不一定能比农夫种出更好的庄稼。 那些设计房屋的人,他或许可以在纸上画出精美的宅院图,但如果没有匠人去建造,那也只是一张精美的图纸。 但有了匠人还不行,还得有盖房子的砖、瓦、木料,那这些又要从哪来? 那需要另外的一些人去砍树、晒木料,去烧纸砖瓦,最后还需要专门的商人把来自不同地方的这些盖房子的材料聚集在一起,才能更方便人们去买来、弄来这些材料去建造房屋。 没有农人种粮,大家就没有饭吃; 没有士兵保护家园,所有人就要颠沛流离; 没有夫子们教书,人们就无法传承文化知识; 没有官员,国家的治理就会变得一团乱; 没有商人流通货物,人们会面临物资贫乏。 邵云安最后总结:“所以我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一个领域都会有相应的杰出人才。 我们教授学生,是为了培养出三百六十行的状元,而不仅仅是要他们去当官。各行各业的杰出人才汇聚在一起,才能带动国家的发展和进步。 如果读书人只想着要去当官,那我认为这才是我们教育的失败。 真正的读书人应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读得万卷书,行得万里路;握笔能行文,弃笔能从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样的读书人,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第119章 穿越人士必备技能 岑老用力一拍桌,脸涨得通红:“好!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好一个‘握笔能行文,弃笔能从戎’!好!” 岑老如此的激动,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特别是蒋康宁和康瑞。 邵云安最后那句出自“范仲淹”的话在蒋康宁的心中砸下重重的一锤。而三位秀才看邵云安的眼神已真正的惊为天人。 “安哥儿!你说的太好了!老夫惭愧!听你一席话,老夫惭愧啊!” 岑老的眼睛里甚至有了水光。如果所有的读书人都能做到这些,那燕国何愁不强大!燕国的盛世,又何愁不来! 邵云安恭恭敬敬朝岑老行了一个大礼,说:“老爷子,小子不过是空口几句,真正的付诸实际只能靠您和康山长这样的教育者去教授出更多有抱负的学子; 需要靠大哥这样的清官、靠井哥这样的将士来保证国家的安定; 需要像三位秀才郎这样的学子们去付出行动; 还需要像蒋大哥这样的商人让商品能更快、更广地流通起来,为国家带来更多的税收。 小子在您老面前大言不惭,班门弄斧了。” 把所有人的马屁拍了一通,所有人的好感刷了一遍,邵云安觉得自己可以完美退场了。 被彻底忽悠住的岑老站起来,握住邵云安的手说,激动万分地说:“不,你这一席话说的是极好!你这个儿子,老夫我是要定了!” 邵云安另一手拽过王石井:“老爷子您别忘了另一个儿子呀。” 虽然他挺厚脸皮,但他敢说,岑老认他这个儿子绝对不吃亏! 岑老开怀:“哈哈!你们二人,老夫我都要!” 康瑞这时候出声:“云安,你可愿来白月书院做夫子?”对邵云安的态度明显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他这么一提,岑老马上说:“安哥儿,你去书院做夫子吧。” 蒋康宁也跟着附和:“云安,你不愿意考取功名就罢了,但你若一直埋没于此,着实浪费了你这满腹的文华。现在朝廷可谓是百废待兴,你这样的人才理应去教授学生去。” “对!云安,你应该去当夫子!” 蒋康辰也大大地赞成,三位秀才公的眼里也是相同的意思。 邵云安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我就是空有理论,纯粹纸上谈兵的那种,我还好多字不会写呢。 而且吧,如果去做夫子,我可不敢这么‘胡言乱语’了。” 不不不,这种装逼的事做个一次两次就行了,天天装他早晚得露馅儿啊。 岑老一听,蹙眉叹了一声:“安哥儿的顾虑也是对的。” 他想到了那些潜在的危险。特别是邵云安说话随意,很容易招来有心人借此做文章,一个弄不好会出大麻烦。 见康瑞还想劝他,邵云安马上给自己找台阶:“我这就是胡侃,大家喜欢听我胡言乱语,就经常来我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咱们边吃边说。” 岑老一听,觉得这样也不错,他点点头:“如此也好。反正你这里也是老夫的家,老夫无事就来你这里小住几日。” 一副“这是我儿子的家”的表情,看得邵云安心情大好。岑老住过来好啊,住过来那是绝对的镇宅之宝。 三位秀才公爷马上做出反应:“那就叨扰邵公子与王大哥了。” 邵云安:“都来都来,我和井哥求之不得。”然后他就赶紧找了个去厨房拿甜品的借口谢幕了。 三位秀才公是意犹未尽,却也知道这是别人家,他们不能追着主家追问。 待邵云安再回来时,他拿了几包点心送给康瑞和三位秀才公。岑老是有一肚子想问的,不过介于还有外人在,他压下了心痒难耐。 三位秀才公又坐了半个多时辰就告辞了,已是下午,他们也该回去了。在回府城之前,他们肯定还要再来拜访。 三位秀才公走了,康瑞却留了下来。 结果,三位秀才公前脚刚走,去送人的邵云安和王石井回到正厅,就被人追问了:“云安,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也是你自己所想?” 邵云安可不好意思再厚脸皮了,说:“这个真不是。这句话出自一位名叫‘范仲淹’的人之笔,是有人(初中老师)教我的。” 全文是这么说的:【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全篇邵云安当然不记得了,但这篇文章绝对是读书期间的“经典背诵”文。后来邵云安迷上了开茶庄,那装逼的时候也没少拿出来背背,所以他大部分还记得。 但哪怕他没有完整地背诵出范仲淹的这篇《岳阳楼记》,在场除了王石井还能保持冷静外,其他人各个双拳紧握,一个个都是快喘不上气来的模样。 范仲淹是宋朝人士,宋朝的文化科学技术那是相当辉煌的。 范仲淹又是宋朝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和政治家。他的思想,他的文采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着绝对超前的制霸性。 岑老激动的手都有点抖了,他用力抓住邵云安,问:“安哥儿,你真的想不起来是谁告诉你的了?那你可知这‘范仲淹’是谁?” 邵云安很“无辜”地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死过一次之后忘记的就更多了,但脑袋里却多了许多东西。” “嘶——!” 邵云安更“无辜”了:“老爷子,您可知这岳阳楼在哪?我依稀记得这好像叫什么‘岳阳楼记’?” “《岳阳楼记》?”岑老茫然地去看蒋康宁,蒋康宁摇头:“我也不曾听说过这‘岳阳楼’。我会着人去打听,难保不是深藏民间的大家。” “必须要找!”岑老恨不得能马上见到这“范仲淹”。 邵云安很不厚道地在心里偷笑。他能说,中考前一天他还在背《岳阳楼记》和《愚公移山》吗? 蒋康宁又急切:“云安,只有这些吗?你可都记全了?你可还记得这人还写了什么?” 邵云安做出努力回想的模样,半晌后,他摇摇头:“我就只记得这个。” 岑老失望不已,接着又两眼放光:“安哥儿,你还记得什么?” 邵云安眨眨眼睛:“记得多了,您老想听什么?” “都想听!” 除了王石井外所有人的吶喊。 邵云安的目光落在王石井的身上,吟出:“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血,看我华夏男儿血。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未来”作家仇圣先生的《男儿行》,邵云安送给王石井这样保家卫国将士们。 长长的一篇《男儿行》,只要是血性儿郎,听了都恨不得手拿大刀,冲上战场,斩杀敌人。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穿越人士必背李白的《将进酒》,带给人奔放激情,令人不由遐想那从天上流下来的黄河是怎样的壮观情景,也令人向往对月畅饮的豪迈。 而天生我材必有用,又何尝不是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相得益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让还不曾见识过“宋词”魅力的几人瞬间进入了另一片文学的殿堂。 这个时代,诗歌还远不及大唐的那种鼎盛时期,词更加还没有出现。 而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听得蒋康宁、蒋康辰,郭子榆和郭子牧这两对兄弟,都不由眼眶泛红。 岑老和蒋康宁也无暇去玩什么魔方了,两人“逼着”邵云安把他肚子里的墨水都吐出来,还拿来了纸笔来记录。 邵云安倒也没吐干净,他能完整背下来的诗词歌赋也没多少,总要留点给自己日后用。而他今天如此高调,也是为了他打算做的一件事做铺垫。 邵云安背了十多首诗,三四首词,古文文章背了“孔雀东南飞”和“木兰辞”。 邵云安惋惜自己记住的太少了,可对做了一辈子学问的岑老来说,却是如获至宝。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离开秀水村! 康瑞和蒋康宁也有这个打算。就是郭子榆都忍不住一遍遍揣摩,想要再次拿起书本和笔墨。 只有在这里算是学渣的蒋康辰和郭子牧的反应相对来说冷静些。 第120章 想留下些什么 伸个懒腰,邵云安揉揉脖子,一人立刻给他轻捏起来:“累了吧?” “嗯。喉咙干。” 对方马上又端来一杯菊花茶,邵云安拿过来咕咚咕咚三口喝下。 打了个水嗝,他啧啧道:“岑老和大哥他们今晚不会不睡了吧?” 王石井接过邵云安手上的空杯子,说:“很有可能。你说的那些东西,足以令他们疯狂一阵子。” 顿了顿,王石井谨慎地问:“媳妇儿,你真的不想去做官?” 又顿了顿,他避开邵云安仰视的目光,说:“媳妇儿这么厉害,当丞相都足够了。” “噗哧!”邵云安喷笑,“你让我去?” 王石井微微别开头:“媳妇儿想去就去,我不拦着。” “得了吧。”邵云安两手捧住王石井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你真愿意我去当官?” 王石井抿抿嘴,态度马上就变了:“不愿意。” 媳妇儿若当了官,以媳妇儿的本事肯定能去京城,他本来就配不上媳妇儿…… 邵云安咧嘴笑:“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放心吧,我脑袋进水才会去当你们这些古人的官。每天升堂,威武么? 我就是仗着岑老和大哥会保着我,我今天才这么放肆的。去到京城,就我这脾气和心眼,绝对活不过一集。” 王石井的一只眼顿时放光,抱紧媳妇:“嗯,我就知道媳妇儿你看不上我们这里的官。” “那我若要去当官呢?”捏捏王石井的脸,邵云安坏笑地问。 王石井立马严肃地拿出家主的态度:“我会不让你去的。” “怎么不让?” 王石井低头在邵云安耳边耳语,邵云安一把捏住他腰上的肉,笑骂:“老色鬼!” 闹够了,王石井不由得问:“媳妇儿,你今天拿出那么多你那个世界的文章诗词,可是有何用意?” 邵云安点点头,说:“当然有了。空间里的东西,有的是咱俩一辈子都不能让见光的;有的,我是真想拿出来。 你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太落后了,而且是方方面面都很落后。别的不说,空间里的那些书对你们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别说对你们了,在我生活的那个‘未来’时代,都是无价的文化瑰宝。” 王石井用力点头:“是!我还打算等空闲下来后,把那些书都好好看上一看。” 邵云安吐了口气,说:“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想留下些什么,总不能就白穿越一场吧? 难道我穿越过来就是为了卖茶卖酒,为了挣钱?我承认我是个俗人,但我还是想留下些什么。 飞机大炮留不下,这些书籍,那些另一个世界的先人留下的文化瑰宝我觉得应该留下。 还有,把那些能拿出来的书交出去,以后我教青哥儿和妮子的时候也不必遮遮掩掩的。另外,我也有咱家安全上的考虑。” 邵云安会制茶、酿酒,但在这个世界,终归是难登大雅之堂。 他就算因此得到了君后和皇上的另眼相看,对那两位封建王朝的当权者而言,他也最多就是个会挣钱的农家子。 这制茶和酿酒的手艺他也不可能永远保密下去。最直接的,皇上一道圣旨下来要他交,他能不交吗? 其实,他们一家是没有任何保障的,反倒还容易招来麻烦。不然邵云安也不会千方百计地想着抱大腿。 听邵云安这么一分析,王石井握住他的手,沉重地点点头,确实是。 邵云安继续道:“先不管灵乳和灵泉能不能治好君后。就算能治好,咱们或许能多一个靠山,但也会多出许多的危险。 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君后,我的一个阿胶膏就把君后治好了,你说那些权贵会怎么对待咱们一家?恨不得灭门吧。” 王石井:“至少那些不想君后身体好的人会视咱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邵云安:“对!所以咱们家的靠山必须越多越好,最好能多到哪怕是国公那样的大权贵都不敢轻易动咱们,这样咱们家才是真正的安全。” 王石井:“我都听你的!” 邵云安说出他今天又是背诗,又是背词的最终目的。 岑老现在已经是他们的靠山了,但岑老毕竟离开了京城,只是一个县学的学正。蒋康宁背后虽然有翁老帝师,但他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县令。 先不说蒋康宁与蒋康辰身侧还有一个安国公府这样的隐患,单蒋康宁与他们两人的关系,蒋康宁估计也是某系人的眼中钉了。 他们给代小将军捐了那么多钱,如果对方真的像王石井说的那样,那代小将军肯定会承他二人的这份捐款之情。 那间接的,代家也多少会因此对他们两人多一份感激。再加上君后与代家的关系,这就等于他们两人与代家已经有了牵扯。 把空间里的一些藏书拿给岑老,他一定会拿给翁老帝师。先前因为蒋康宁的关系,翁老帝师对他一家已经有了一定的印象。再有了那些书,翁老帝师对他们的印象会更加深。 王石井明白媳妇儿的打算了。 邵云安:“我们给皇上和君后挣钱,我这位被‘大师’加持过的奇人又给他送上如此宝贵的文化资源,还给他的江山建设出谋划策。 如果我们再治好君后,让他能有个孩子,除非皇上脑袋进水,他绝对会保咱们一家平安。翁老帝师和代家也一定会保咱们一家平安。 哪怕他们最后还是要卸磨杀驴,那我们总是有时间去准备退路的。至少他们现在不会对我们出手,反而会保护我们。” 王石井连连点头。 邵云安:“以后,我们把良种、菜种都拿出来,增加这里的粮食产量和蔬菜种类,解决这里的温饱问题。 我不敢说皇上会把咱们当菩萨一样供着吧,那肯定也不能说杀就杀吧,他肯定还想着我们能再拿出点什么好东西。 到那时候,咱们一家才是相对的平安。在此之间,我们想好退路。哪怕真有危险来临,咱们一家也能马上离开。 现在,我们要的就是多方大神对我们一家的维护和保护。” 王石井抱住邵云安:“媳妇儿考虑的太周全了。都听你的。我脑子笨,想不到那么远。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邵云安就喜欢王石井的听话,他道:“我准备从那些线装书里挑一些拿给岑老,咱们就这么解释那些书的来历。” 王石井附耳过去。 ※ 康瑞隔日回了趟县上,收拾了一些私人衣物后就又跑来了秀水村,并且一副长时间住下的架势。邵云安对此表示欢迎,反正家里有客房,青哥儿还能多一位老师。 岑老与康瑞、蒋康宁、郭子榆在暖房里,会就一首诗、一首词、一句文章讨论半天。每当这个时候,王青就在一旁安静地听,认真地记。 妮子很乖地天天练琴,蒋沫熙会安静地坐在一旁,一边听琴,一边继续跟魔方奋战,他已经开始攻克六阶魔方了。 康瑞几人对魔方也很感兴趣,但暂时抽不出空去钻研。岑老和蒋康宁总觉得邵云安没有吐露完(墨水),恨不得邵云安时刻都能吐出些新鲜“墨汁”。 邵云安是直呼救命,墨汁再多,也不能天天吐啊。他能记得住那些已经很厉害了!再说,人设不能崩,总得给他留点自用吧。 岑老、康瑞和蒋康宁常常会因为对一句话,或一首诗词的理解存在差异,讨论起来是热火朝天,甚至还会急眼。 邵云安看得是很乐呵。三人,两个是做教育的,一个是少年成名的状元郎,都有自己的见解。有时候三人还会拉上郭子榆,甚至是王青评论他们谁说的有道理。 王青是瀑布汗直冒,他,他哪里说的出来嘛! 郭子榆去岑老屋里借了几本他放下了许久的书籍,王青在这样的“高压”下,甚至都开始写策论了! 整个王宅内陷入了某种狂热的学习氛围中。就是不爱露面的郭子牧偶尔都忍不住安静地在一边听他们辩论,或者聊某个话题,只觉得自己的见识蹭蹭蹭往上涨。 一直因自己的容貌不安的郭子牧都平和了许多,也会常常抬头看人了。因为不管是蒋康宁还是康瑞,看他这张脸还不如看一首“新诗”来的狂热。 同样在这样的氛围中,邵云安都觉得自己的文化素养提升了不少。他只是背诵,照搬,岑老、康瑞、蒋康宁和郭子榆那才是真正的学者! 年初八,蒋康辰收到京城来信,是安公公派人送来的,让他速速回京。新开的酒楼生意超出预期的火爆,安公公忙不过来,让蒋康辰回京帮忙。 他还在信中明示,让蒋康辰回去的时候带些邵云安家的新鲜菜。 安公公带回去的南瓜、白菜和白萝卜带回京时是没那么新鲜了,但味道仍旧十分不错。 皇上和千岁吃过后是念念不忘,说宫里南瓜、白菜和白萝卜吃起来不够甜。安公公吃过邵云安家的菜,心知有多好吃,送进宫里的菜都没那味儿! 安公公还要邵云安再做些点心、零食什么的让蒋康辰带回去,反正安公公是真没跟邵云安客气。 原本蒋康辰是打算过了正月十五再回去,现在不得不提前走。他舍不得儿子,但为了他和儿子的未来,为了弟弟,为了蒋家的重振,他必须抛下不舍。 邵云安需要两天的时间准备让蒋康辰带走的东西,蒋康辰便让王石井随他去县城买人。 邵云安完全没有人口买卖的经验,这是犯罪呀!可在这里却是稀松平常。岑老和岑夫人过来,都是自带家中的小厮和婢女。蒋康辰这回过来也是带了家中的奴仆。 邵云安也清楚他不买不现实,只能交给王石井去处理。他也跟王石井说了,买了人来,也是当成在家里打工的,他是真做不到把人当成“奴仆”。 蒋康辰有经验,岑夫人也派了自己身边的婢女跟着一道过去掌眼,随行的还有郭子榆。认为自己是管家的他,觉得有必要学学这方面的经验。 蒋康辰要回去了,岑老要他帮忙带些东西给翁老帝师。这天便拉着蒋康宁霸占着邵云安的书房不知在做什么。 书院有夫子家今日有喜事,康瑞这位山长不能不露面,他回去县上吃顿酒就回来。 县学二月初一才开学,开学前他再回家,反正他是单身汉一个,住哪都一样。经过这些天,他也明白了老师为何会看重邵云安,他自己都想长住下去了。 安公公信上虽说要些新鲜蔬菜,点心零食什么的,邵云安可不能只准备这些。翁老帝师那边、蒋康辰那边、安公公那边、宫里的两尊大佛那边他都要多备些礼。 最主要的是阿胶膏,安公公让蒋康辰带了两张驴皮过来,他得让人家见到该出的成品啊。 第121章 王石井家买人啦! 一直到傍晚,王石井、蒋康辰、郭子榆回来了。他们一回来,立刻就引来的村民们的关注。 可以说,自开始过年,村民们就一直关注着王石井家。这县令大人、学正大人和“白月书院”的山长都在王石井家过年。 消息传出不知在村子里引来多大的震撼。村民们对王石井已经不是用羡慕嫉妒可以简单形容的了。 里正来拜见过一次县令大人,赵元德带着赵丛博,王书平带着王衍来给康瑞这位书院的山长磕了个头。 里正是吏,他来拜见蒋康宁这位县令是合情合理,也是应当的,所以蒋康宁见了他。赵丛博和王衍年后要去“白月书院”读书,因此康瑞拨冗见了两个孩子。 其余人,王石井只能推掉,实在是岑老、蒋康宁和康瑞忙着做学问呢,直言闲杂人等不要打扰他们。 村里人再次议论纷纷,要王老太那家人对王石井好一些,没有在王石井离家时欺负虐待王青和妮子,那王枝松的功名还用愁吗? 王春秀肯定也能嫁到大户人家,说不定还能当官夫人呢。王老太和王大力也能住进那么大的宅子,整日吃香的喝辣的,难说还有人伺候。 现在倒好,人家王石井和邵云安一家子的日子过得要多红火有多红火,还有那么大的靠山。反观王老太一家,哈,不说也罢,都成全村人的笑话啦。 而这回,出去了一趟的王石井回来带了那么些人。有大胆的村民上前试探,问王石井这些陌生人是干嘛的。王石井也没回避,直接回答是买来的仆佣,和在两个孩子身边伺候的。 这下子更不得了了! 王石井家买人了!王青和妮子这俩孩子都要有人在跟前伺候啦! 这说不眼红绝对是骗人的!可眼红有啥用! 你有人家有钱?你有人家有靠山?你能和县令大人称兄道弟,能让县学的学正大人从年三十就一直住到现在?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家大屋。在床上躺了一个年的王老太当即就下床大骂了起来。王春秀躲在自己屋里哭,王大力一如既往地坐在角落沉默不语。 不过王老太骂得再凶,却是不敢再去长子家找麻烦了。她最怕的县令大人此刻就在那边。而对于邵云安,王老太内心深处也多了几分的恐惧。 村民们的眼红王石井淡定接受。在蒋康辰的指点下,王石井财大气粗的一口气买了11个人。 这11人中,有一对中年夫妇,男人叫郑大,其妻卫氏,两人还带着一个14岁的女儿郑田花。这三人就负责府内的打扫、浆洗、种菜、喂养牲畜等杂事。 两名12岁的男孩儿苏册、苗元,是王石井给王青和蒋沫熙买的贴身小厮。蒋康辰很避嫌地没有打算把他的人留下来照顾儿子,他相信王石井和邵云安能照顾好儿子。 妮子还小,又是女儿,王石井给她买了两个丫头,是一对姐妹,叫夏春和夏秋。 另外还有一对兄弟丁一林和丁一森,带着各自的婆娘叶氏和吉氏。 这两兄弟都有些拳脚功夫,王石井买下他们主要做护院,平日里也负责家中的一些重活。两人的婆娘就跟着郑大一家负责杂事。 王石井带了这么一群人回来可把邵云安吓了一跳。他“原来”的家中也有保姆阿姨,家里也有固定的司机,但没这么夸张! 而且家里的保姆、司机可不是签卖身契的那种,你对人家苛刻,人家分分钟可以给你撂挑子不干! 王石井还说只挑到这么“几个!”合适的,以后再挑,邵云安听得头晕。身为一个千年后的未来人,他对于人口买卖是有点接受不能的。 年景越不好,人口买卖就越多、越频繁。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都是卖儿卖女,甚至是自卖自身,只求有一口饭吃。 郑大一家就是活不下去了,自卖自身。他们两人只有一个女儿,他们没有说把女儿卖了挣点活命的钱,而是宁愿自卖自身,也要一家人在一起。 丁家兄弟原本是一户大户人家的护院。邵云安的理解就是那户人家破产了,养活不起那么多下人,就转手把他们卖了。可能是嫌弃他们都成了家,有拖累,浪费钱粮? 王石井买来的这些人都是签了死契的,这样的人通常主家说卖就卖,人牙子也喜欢这种签了死契的人。 郑大的女儿皮肤黝黑,瘦归瘦,骨头架子却不小,等长些肉,肯定是粗粗壮壮的。她的一双手也是十分的粗糙,一看就是个会干活的。 伺候妮子的两个不满11岁的小丫头也是一副做惯了活的模样。 邵云安看着那几个孩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这不是虐待儿童么。 可在这个时代,多数普通人家的女儿13岁左右就能嫁人了,10岁以上的孩子就算是大人了,他也不能责怪王石井买这么小的孩子回来。 邵云安让郭子榆先带他们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吃饱肚子,至于怎么干活明天再说。至于那5个未成年,就当是家里三个孩子的伴读吧。 其实以王石井和邵云安的身份,他们还真没资格买这么多下人,能买一个都不错了。但蒋康辰带着去买人,他还让王石井买了这么多,那就没问题了。 蒋康辰的原话是,万一以后安公公再过来,不能没人伺候。还有蒋康宁这个县令,岑老这位学正大人会过来常住,那也必须得买人。 有蒋康宁和蒋康辰以及岑老背书,王石井和邵云安买多少人完全随他们需要。 ※ 正月初十一,蒋康辰抱了儿子良久,随后放心地把儿子交给邵云安和王石井,拜别亲人与朋友,坐上骡车前往渡口,从那里乘船返回京城。 王石井和蒋康宁送他走,随行的还有五车的特产年礼以及邵云安捐给代小将军的,装满了一箱子的银票。 王石井直接包了一条船,蒋康宁派衙役护送,途径敕南府府城,也会有一队人马上船护送蒋康辰回京。 旁人不知道蒋康辰随身带着的行囊中有一箱子都是银票,但蒋康宁作为弟弟,肯定要确保兄长回京途中的安全。 蒋康辰走的时候,靠在邵云安怀里的蒋沫熙手上拿着魔方,木然的双眼却是看着远去的骡车,直到骡车消失无踪,他才低下头继续研究七阶魔方。 邵云安注意到了这一幕,暗惊:【难道说灵乳和灵泉对熙哥儿的自闭症真的有效?】 为了治疗蒋沫熙,邵云安每天借着给蒋沫熙倒水或者盛饭的机会偷偷给他加了灵泉水或稀释的灵乳。蒋沫熙是自闭儿,不用担心他察觉到什么异常。 若灵乳和灵泉真的能治好蒋沫熙,邵云安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蒋大哥到时候的反应(狂喜)了。 蒋康辰这一走,邵云安还觉得家里冷清了一些。不过康瑞一直住着,每天还抽空教导王青。 康瑞一反最初对邵云安和王石井的冷淡,他虽然依旧是一位很矜持自律的书院山长,但为人却并不迂腐。 在发现了邵云安的不凡之后,他特别喜欢与邵云安辩论。邵云安的一些新鲜的想法往往能带给他不同的认知和启发。 每一天与邵云安相处,他都认为邵云安应该去教书育人,而不是热衷于制茶和酿酒。 辰大伯走了,妮子拉着熙哥哥去找师父练琴,王青回屋练画。这个时代的文人,特别是像岑老、康瑞、蒋康宁这样的人,那绝对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们三人甚至还会剑术。 精通不精通先不说,但确实是会的。年轻时,岑老和康瑞也是敢独自一人上路的。蒋康宁也是可以跟王石井比划几下的。 君子六艺,邵云安在岑老、康瑞和蒋康宁的身上有了最直观的感悟。他不由就想起来自己“年轻”时看过一套“狄仁杰断案传奇”的小画书。 上面画的狄仁杰就会剑术。那时候他还说是不是胡诌的,哪有当官的出门还自己佩剑的。现在想来,历史上的狄公说不定还真有一手好剑术呢。 这一点,邵云安自叹弗如。康瑞几笔下去,那画的意境就出来了。邵云安看看自己画的Q版小猪,果断收进了空间,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当初设计宅子的时候,邵云安给他和王石井设计了书房。房间用屏风隔开,分别两张大书桌。但搬进来为止,两人一次都没用过。 新宅内的家具还不够齐全,书房里就一张桌一把椅,书架、书柜都没有。岑老征用了这间书房后,屏风换了,书架、博古架摆上了,书桌和椅子也换了,连香薰炉都用上了! 原本用屏风隔开的两张书桌,增加到了三张,且摆成了“匚”形。中间的桌子是岑老,左右两侧的桌子属于康瑞和蒋康宁。 岑老和康瑞把两人家中库房里用不到的家具都搬了过来,可给邵云安高兴坏了。这不是省钱的问题,岑老和康瑞拿出来的家具,那能是普通的木料打造的么! 这还不算。妮子卧房里的小物件都被岑夫人换了一遍,还给妮子添置了各类摆设。邵云安由得两位老人家布置,反正肯定比他的眼光好就是了。 妮子的卧房现在一进去,邵云安可算懂得什么叫“大家闺秀”了。那种古韵的眼光与通过某一个小摆设就能体现出某种韵味的功力,邵云安是甘拜下风。 这不是看了几本古文书,看过几部古装剧,再听听那些所谓大家讲讲古就能学会的。那是岁月和时代的沉淀。 等过了年,先前请的那一批匠人还会过来继续精进大宅的房屋和院子。岑老和夫人以后肯定会经常过来住,他们常住的那间屋就得再好好收拾一番。 第122章 从前,有位老和尚...... 蒋康宁送蒋康辰去渡口,岑老和康瑞在书房里研究诗词文章,两人最近都迷上了作词。 邵云安知道宋词有词牌,但具体的宋词词牌囊括哪些类,他还真的不清楚。这又没有网络,他也没法上网查。 他笔记本电脑里储存的资料都跟末世有关,还有些小电影、小说什么的,还真没这些。 他就大概跟岑老提了提作词有“词牌”的说法,具体的就只能在他把宋词拿给岑老后,由岑老自己研究了。 即便邵云安对词牌知之甚少,但只是他背诵出的几首词,就已是在岑老几人面前开了一扇崭新的学识之窗。 岑老和康瑞正在琢磨这“念奴娇”、“满江红”、“水调歌头”是否就是那词牌名,又分别代表着什么。两人还是可惜邵云安记着的词太少,不够参考性。 康瑞放下笔,抬手捏了捏眉心,忍不住问:“老师,云安,究竟是何人?” 正在书写的岑老笔锋一顿,放下笔,抬眼,语重心长地说:“他是奇人,具体是何来历,不要追究。” 康瑞则有着某种担心:“他如此与众不同,学生是怕……” 岑老严肃地说:“所以老夫才说要认他二人为义子。他该是也有此担忧,所以才总念着要找靠山。” 岑老点点手边的一沓写了字的纸,道:“这不是简单的诗词文章,是他告诉我们,他身上却有奇遇。那你说,我们是该保他,还是该……” 康瑞:“自然是要保他。” 岑老:“那老帝师也一定会是你我的意思。” 康瑞微愣后,笑了:“老师您没说错,这小子还当真是只小狐狸。” 岑老:“一个农家子,又如何就会制这新茶新酒,又如何就会懂曲水流觞之妙意? 他的身世与王石井的困境,令他不能藏拙。可不藏拙,他农家子的身份就必定会为他带来麻烦。” 康瑞接下老师的话:“所以他的茶和酒没有继续与‘一丈轩’合作,而是通过蒋康宁,选了皇上。” 岑老:“所以,不要小看这只小狐狸。他死过一回,或许是想通了,也或许那就是他的造化。他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没拿出来。咱们得盯着他,不能叫他在家藏私。” 这后一句,岑老就说得促狭了。 康瑞笑道:“是极。他这只小狐狸岂会一口气就掀了自己所有的底,定是还有不少好东西没拿出来呢。” 康瑞说完,师徒二人哈哈笑了起来。在厨房和郭子牧商量午饭吃什么的邵云安打了个喷嚏,心里嘀咕谁想他呢。 说完了某只小狐狸,岑老就对康瑞说了他的打算。他打算找机会进京一趟。他虽也算是朝官,但他只是县学的学正,直属上峰是国子监,只要不耽误考生考试,随时可以进京。 今年因为有乡试,所以今年的院试时间会提前。府城那边已经有消息了,暂定7月,具体日子还没出。 4月前,县试与府试就能结束,他在也可,不在也可,因为蒋康宁这位父母官是必须得在的。 岑老就计划最迟府试结束,他就去京城走一趟,见见翁老帝师。院试前,他就回来。永修县的学府夫子还有一位康瑞,不会耽误赶考的学生。 反正今年永修县有资格参加乡试的就那么几个,岑老心里有数。过完年,这几个学生肯定会来找他写保举信和县学开具的身份文书。 参加童生试最后一场院试的学生,待朝廷的榜文下来,就会急着找学府夫子写保举信了,也不会拖到考试前。能拖到院试考试前才找学府夫子的,学府夫子也不必搭理他。 听了老师的打算,康瑞赞同道:“是应该拿给老帝师。老师您有什么需要学生的,学生义不容辞。” 岑老长叹道:“那小狐狸还是超出为师的预料了。康瑞,过去的事皆已过去,你我都需向前看。 为师原本也早失了庙堂之心,可如今你也看到了。安哥儿是相信你我才愿意交出这些东西,你我要记在心里吶。 这些东西他若一心要藏着,我们谁也想不到。甚至可能永远都会不见天日。 要保住安哥儿这只小狐狸,为师这个学正远远不够。这次进京,为师也正好见见你的师兄弟们和老朋友们。” 康瑞深吸了口气,沉重地点点头:“学生明白老师您的意思。云安只是想要一份平安,学生也不会坐视不理。老师您放心,学生知道该如何做。” 岑老欣慰道:“你能想通就最好了。” “叩叩叩”,有人敲门。 岑老开口:“进来。” 门推开,邵云安抱着一个一看就有些份量的竹箱进来了。一看是他,岑老和康瑞的脸上皆露出笑容。 岑老带着某种期待问:“你可是又从哪寻了些藏好的茶?” 邵云安很冷酷地打碎了岑老的希望:“我也希望我其实有在哪藏了茶,我自己给忘了,然后又想起来了。可惜没有。” 岑老顿时失望无比,不感兴趣地问:“那你这箱子里装的是甚?” 邵云安把沉甸甸的竹箱放到岑老的书桌上,说:“给您和山长的东西。” 康瑞严肃着一张脸说:“叫师兄。” 邵云安愣了下,马上熟练的顺杆爬:“师兄!” 康瑞起身走过来,也好奇:“是什么?” 邵云安两手放在箱子行,一脸神秘地说:“是你们会非常非常喜欢的东西。爹,师兄,要不要先猜猜是什么?” 岑老摸胡子,配合地问:“嗯,难道是什么新鲜吃食?”但,吃食这种东西,不该用竹箱来装吧? 邵云安摇头,看向康瑞,康瑞也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猜:“是,新奇的玩意儿?比如魔方那种的?” 邵云安还是摇头。 岑老笑着说:“那老夫猜不出了。你这小狐狸也别卖关子了,快说是什么。” 邵云安马上一本正经地说:“那在我揭开谜底之前,你们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岑老第一个答应。 康瑞点头:“好说。” 邵云安龇牙:“不能废寝忘食。” 两人一听顿时双眼一亮,岑老伸手就要去抢那个箱子,邵云安腰部一弯,直接趴在了箱子上:“您先答应我!” “我答应答应!”岑老猜到了可能是什么,这种时候,什么条件都得答应啊! 邵云安扭头看康瑞,康瑞马上点头:“我答应!” 说着,却是动手去拽邵云安,岑老也用力推人。 邵云安拿扛得过两个男人的力道,誓死抱紧箱子,喊:“你们做不到我就收回!” “收收收!答应了答应了!你快起开!” 岑老直接掰开邵云安扣着竹箱的手指,康瑞提着他的腰带,把他拽到一边。 邵云安拼命扑腾:“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知道了知道了!” 岑老箱盖,箱子里装的是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诗经】二字。岑老的呼吸一窒,康瑞伸手拿起那本线装书,下面露出的书上,写着【周易】二字。 岑老拿起【周易】,先是抚摸了封面的纸张,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翻过封面,翻到第一页。 这边,康瑞也翻开了。 邵云安和王石井花了几天工夫挑选出了这些繁体印刷的线装书,两人处理了一番,书皮上有不合适出现的内容,都给邵云安磨掉了。 反正书籍出版自哪个出版社不重要,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两本书中的字体,岑老和康瑞有许多不认识的。但正因为不认识,两人才无法控制呼吸的急促。只是浏览了一页的内容,两人就同时猛地阖上了书。 岑老抬头,手发颤。 “安哥儿,这些,这些是!” 邵云安握住岑老不稳的手:“老爷子,这是我的珍藏,但并不是我的。” 关于一个小男孩的传奇故事就此到来。 话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才10岁的主人公“邵云安”因为饥饿难耐,不得不半夜偷偷溜出家门,去寻些吃的。 他刚摸到地里想揪一把已长成的花生吃,却突然发现有人!小云安被吓坏了,可对方却向他招手。借着明亮的月光,小云安发现对方是一位和尚! 小云安大着胆子过去,发现对方受伤了!伤的还很重! 对方的身边摆着一口大箱子。咳,他是怎么在伤重的情况下把这口大箱子带在身边的,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口大箱子! 这口箱子里放了许多书,还有一些吃的。和尚说相见就是有缘,他需要把这口箱子托付给他见到的小施主。箱子里的食物就是谢礼。 和尚对小云安说,若他一个月后没有来取,那这口箱子里的书就任他处置。小云安是识得些字的,对书籍自然是加倍爱惜。 小云南拿走了箱子里的食物,然后与和尚一起,把那一箱子的书藏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坑洞中。 书藏起来了,受伤的和尚在小云安的脑门上点了下,就离开了。吃饱肚子的小云安摸回家长,爬上床,很快就睡了。 邵云安讲得是绘声绘色,把那位受伤和尚的模样描绘地格外详细。险些一时没把住门,把那位和尚与两条蛇的恩怨故事也讲出来了。 讲到书籍的来历,邵云安蹙眉道:“很奇怪的是,我睡了一觉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一直到我自杀之后才想起来。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出嫁的前一晚,我去藏书的那个坑洞里去找,发现还真的有一箱书!真的有过一个和尚拜托我帮他藏了一箱书! 后来我嫁过来,井哥也分家了,我就让井哥帮我偷偷把这箱书弄了回来。 老爷子,如果没有您、师兄和大哥在,这些书我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您和师兄、大哥是我的底气,我相信这些书您一定能妥善安排好。” 岑老的心跳如鼓,呼吸不稳。若真如云安所言,那这些书一定是大有来头! 邵云安接着说:“这些书井哥拿回来后我有翻看过。我背给您的那些文章、诗词都是出自这些书上。 这些书中有很多字跟咱们燕国的字不一样,我也是自己琢磨着看的。我也不确定我琢磨的对不对。” 岑老反手握紧邵云安的手,说不出话来,这已不单单是“信任”二字能做到的地步了! 这些书,邵云安完全可以通过蒋康辰的关系,直接送到御前换来权势地位,可他没有!他就这么随意又贴心的把这些书交给了他这个无权无财的老头子! 邵云安嬉笑:“老爷子,您是我爹,这是儿子给您的孝敬,还请爹您笑纳。” 岑老的眼眶微微泛红,抬手,笑着捏了捏邵云安的脸:“你小子就是会拍为父的马屁!” “嘿嘿。您还要记得您刚才答应我的,可不能废寝忘食。” “小狐狸!” 敲了邵云安的脑门一记,岑老也顾不上其他了。而那边,听完故事的康瑞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看书了。 第123章 岑老的焦虑 这日午时,岑夫人进来偏厅一看,问:“安哥儿,他们这是又要在书房里吃了?” 邵云安无奈地说:“老爷子那边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吧。咱们先吃,我一会儿给他们送饭过去。” 岑夫人坐下道:“那随他们吧。我下午需得回去一趟,张员外的夫人递了拜帖,她的女婿在府城做官,我不好不见。” 邵云安马上道:“那让她来这边呗,免得您跑。” 岑夫人却摇头说:“你这儿哪能什么人都过来。正好我也要回府中拿些东西,傍晚就能回来。” “那我跟您一起去。” “不必了。张家夫人碎嘴,你去了免不得被她东问西问的。” 王石井道:“我送您回去。家里也要采买些东西,您见完客,我再接您回来。” 邵云安接道:“就让井哥送您回去吧。四婶和银子叔他们的摊子开张了,许掌柜人没在。让井哥去看看四婶他们的生意有没有受影响,我也担心有人找他们麻烦。” 岑夫人一听便同意了:“也好。我给妮子订了张琴,石井也顺便去看看到了没有。” “好。” 虽然还未办正式的认亲宴,不过邵云安和王石井做岑老的义子已是双方都认定的事了。只等邵云安认为的麻烦解决或者那些麻烦不会再找上他们。 岑夫人现在看王石井和邵云安已是半个儿子了,对两人的态度自然会有所不同,多了明显的亲近。 午饭后,王石井驾车,带着郑大和丁一林送岑夫人回县上,顺便采买一番。 年初五,邵云安和王石井去拜访了关陈两位夫子。本来也要去给许掌柜和曾掌柜拜年,结果两位掌柜都不在,说是去了敕南府,归期不定。 龙井茶与醉花间的消息一传到永修县,以许掌柜和曾掌柜的敏锐,两人同时猜出这事与邵云安有关。毕竟安公公和蒋康辰来的那天,两人都在。 邵云安等着许掌柜来找他,也断定对方一定会来找他。这年后酒楼开门迎客,作为掌柜的却不在,邵云安也猜到了些原因。 提着重重的食盒,邵云安推开敲了半天没有人应的房门。走进去一看,果然,岑老、康瑞和蒋康宁每人一本书正埋头钻研。某位老人家忘了他之前答应过的不会废寝忘食。 邵云安把空间里能做旧的线装书都拿了出来。四书五经,那是必须有的;唐诗、宋词、元曲、清小说中的精品,也不能漏掉。 另外诸如欧阳修、范仲淹等古代名家的文集,那也是得拿出来的。 这些书对于当今的文化界、教育界而言无疑是一枚枚重磅炸弹,给在场的三人推开了一扇扇崭新的大门。 要问邵云安为什么有这么多线装书? 咳咳,还是末世言论的惹的。有空间在手,谁还没有一颗拯救人类文化瑰宝的豪情啊。后来末世没来,觉得自己特傻的邵云安把大部分的食物都捐赠了,书都保留了下来。 现在想来,邵云安也挺后悔的。他当时为什么把饮料一瓶没剩都捐了?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如果他没有都捐掉,那他就不会想着去买可乐,也就不会被板砖拍到这个地方了。 他虽然很喜欢王石井,也挺喜欢青哥儿和妮子,但他真的不喜欢这里啊!把王石井和两个孩子拍去未来也可以呀,他们还能做一家人。 把他拍来这里……算了,不想了,想多了郁闷的只能是自己。 邵云安放下食盒,出声:“老爷子、师兄、大哥,吃饭了。” 三人没有反应。 邵云安几步上前,很不客气地出手。 “安哥儿!” “云安!” 被人把手里的书抢走的岑老、蒋康宁和康瑞怒了。 “该吃饭了,这都过了午饭的时间了!老爷子、师兄,你们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废寝忘食的!这书就在这里又跑不了,慢慢看不行么。” “你这孩子!你懂什么!慢不了,不能慢!” 岑老着急地从邵云安手里夺回《诗经》,宝贝地摸摸, “我都怕我的时间不够用!你别打扰我看书,我饿了自己会吃!” 蒋康宁也夺回自己刚才在看的《孟子》,瞪了邵云安一眼:“别添乱!” 邵云安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康瑞抢回“自己”的《论语》,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邵云安深吸一口气:“先吃饭!不然我把这些书都烧了!” “你敢!”三声狮子吼。 “那你们先吃饭!食言者肥!” 岑老的一张脸涨红。 “说话不算话的人鼻子会变长!” 康瑞差点去摸自己的鼻子。 “我可没答应你什么。”蒋康宁低头看出去了。 “好啊。我本来还想再给你们几本书的。既然这样,那算了。” 蒋康宁抬起了头,岑老和康瑞的眼睛噌地亮了,接着岑老就怒了:“你小子还有私藏?!” “我就猜到您会这样。我这不叫私藏,叫留有后手!” 好吧。宝贝在人家手里,不听话都不行。 三人不甘不愿,狼吞虎咽,完全抛却了文人的优雅,在邵云安的监督下把食盒里的饭菜全部吃掉,嘴都顾不上擦就让邵云安交书。 “喝口茶,休息一会儿。” “……” 无法,三人按捺住内心的煎熬,坐下喝菊花茶。 邵云安道:“这些书又没人跟你们抢。你们这样不吃不喝地看,身体累垮了不是得不偿失?要劳逸结合才是最佳的学习方式!” 岑老宝贝地抚摸书,急道:“我若如你这般年纪,必定不急。安哥儿,为父都五十有一了,还不知能活几年。为父是怕到死都还没能参悟透这些书啊。” 说到这里,岑老的脸上是落寞,是难过,也是焦急。 邵云安心里一酸,在岑老面前蹲下,握住他手背上已经有了老人斑的手。在“未来”,51岁还是壮年,离退休都还早呢。 可在平均年龄三十四的燕国,岑老已是耄耋老者。 邵云安努力笑着说:“您老啊放宽心就是。您啊一定能长命百岁。您还有至少五十年的时间来看这些书呢。” 岑老笑了,带着欣慰。 “我答应您,一定让您在有生之年把这些书都看透了。所以您也要听话,好好吃饭睡觉。” 岑老被逗地呵呵笑。 蒋康宁拿起茶盏:“云安你说的对。累坏了身子反倒是浪费时间,大哥这就好好吃饭,好好饮茶。” 说罢,他就把茶盏里的菊花茶喝完了。康瑞也不坚持了,暂时压下焦急的心情,喝茶。 “这才对。” 邵云安站起来:“我那儿还有些杂书,我晚点给你们拿过来。” “行!” 邵云安接着说:“我想要几张好点的字帖给青哥儿和妮子练字。” 康瑞立马道:“我那里有。我写封信,你拿着信让人去我府里取,顺便告诉我府上的管家,我在你这儿长住了,无要事不要来打扰我。” “好。” 蒋康宁:“我也写封信,你让石井送去县衙给县丞。” “好。” 陪三人说了会儿话,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邵云安收拾好碗筷,拿着两封信离开。 蒋康宁跟着他出来,邵云安问:“大哥可是有事?” 蒋康宁把邵云安拉到一边,很是严肃地低声说:“云安,这些书,为兄必须拿给义父。这些书对我燕国来说太重要了!” 邵云安也小声说:“大哥你看着办就行了。不过大哥,咱们先说好。您和老爷子拿给谁,你们自己决定,但不能打扰我和井哥的生活。 你知道,我没那么大野心,井哥更没有。我们只想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蒋康宁:“大哥答应你。” 邵云安:“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忘了告诉老爷子老夫人要回家一趟,说是见什么员外夫人,晚上回来。井哥去送,再接回来。” 蒋康宁:“我告诉岑老。” 邵云安:“我和河子哥约了去他家拿羊骨,晚上做羊蝎子。” 蒋康宁:“你去吧。” 邵云安走了,蒋康宁看着他走远,不见人影,长长吐了口气,脚步匆匆地返回书房。 ※ 康瑞忙着研究书,王青就把王衍和赵丛博喊来家里一起学习。王青以前没有同龄的小伙伴,现在他有了王衍和赵丛博这两位小哥哥,也是他的好朋友。 三个人每天一起读书、一起学画、一起练字、一起玩耍。玩耍的时候,王青还会拉上蒋沫熙。不过如果正好碰到妮子在弹琴,蒋沫熙更喜欢听琴。 康瑞在信上交代管家去他的书房拿了好几本字帖和一些书、画给王青。王衍和赵丛博现在练的字帖就是王青手里的字帖。 临摹的画作也都是县令大人、学正大人和康山长送给王青的名画摹本。这些画作,哪怕只是摹本,以他二人的身份也不可能得见。 两人都清楚他们沾了王青很大的光,也感激王青记着他们。两人对王青也更好,更照顾了。也顺便照顾“生病”的蒋沫熙。 王衍和赵丛博如此,王书平一家和赵元德一家只会更甚。 邵云安说过一次想做羊蝎子,要羊脊骨,赵河就记在了心上。这不,家里刚宰杀了一头肥羊,赵河就让儿子去告诉邵云安,让他过来拿。 赵丛博过来后就和王青、王衍一道看起了书。妮子在午睡。 上午在妮子身边听琴的蒋沫熙,吃完午饭后没回他和王青的屋,而是跟着妮子去了妮子的闺房。妮子在睡觉,不困的蒋沫熙就坐在妮子的床头玩魔方。 妮子的两个贴身小丫头在一旁安静地守着。玩了一会儿,蒋沫熙也困了,揉揉眼睛。 夏春小心翼翼地上前:“蒋少爷,您可是要歇了?” 家里买来的仆从都知道这位县令大人的亲侄子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 蒋沫熙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他直接挨着妮子躺了下来。蒋沫熙不是头一回在妮子的床上是睡了,夏春和夏秋见状,一起给蒋沫熙脱了鞋和外裳,拿了另外一床被子给他盖好。 妮子和蒋沫熙睡了,夏春和夏秋也到外间歇着了。 有邵云安这样一个具有未来人灵魂的家主在,还未成年的夏春和夏秋绝对不会受到苛待。主人休息的时候,她们也可以去休息。在吃穿上,邵云安也是保证他们吃饱穿暖。 邵云安觉得家里这么多奴仆足够用了。蒋康辰临走的时候却还是跟邵云安提了,他会让安公公找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 以邵云安和王石井的为人,家里的仆从还是得有一个有规矩的人来管教,避免日后奴大欺主的情况发生。 特别是王青和妮子都还小,两个孩子又是穷苦出身,很容易就被身边的仆从们欺压到头上。 小主子们都睡了,大主子们要么在书房闭门钻研,要么就出去了,整个王宅静悄悄的。 三辆骡车和一辆马车出现在秀水村的村口,并且直奔王宅而去。有看到的村民马上嘀咕起来,又是什么大户来了? 第124章 京城又来人 叩叩叩,书房的门再次被人敲响。书房的三人谁都不理会。敲门声又起,外面传来郭子榆的声音。 “岑老、大人,来人了,说是京城恒远侯府的。” 岑老、蒋康宁和康瑞同时抬起头来。岑老揉了揉眼睛,蹙着眉头看向蒋康宁,蒋康宁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的郭子榆面露焦急:“大人,恒远侯府来人,找石井和云安。石井送夫人回县上了,云安在里正家,我让苏册去喊他了。” “你可知来的人是谁?” “说是恒远侯府的二公子,许掌柜和曾掌柜也来了,许掌柜说那人是他的大东家。” 蒋康宁知道是谁了。 岑老走过来,说:“康宁你先过去,我和康瑞随后到。他们肯定是冲着安哥儿的茶和酒来的。” 蒋康宁:“那我先过去。” 蒋康宁拂了下袖子,示意郭子榆跟上,并问:“送上茶水点心了吗?” “子牧准备着了,我让苗元送过去。” 蒋康宁点了下头,加快脚步。 康瑞走到岑老身边,看着蒋康宁走远,说:“恒远侯还真是心急。魏二公子亲自前来,怕是没打算空手而回。老师可有提醒过安哥儿和石井?” 岑老道:“我跟他提过,也告诉过他恒远侯府的情况,康辰也提过。” 康瑞:“那云安是如何打算的?恒远侯府可不是轻易能打发的了的。” 岑老忧心道:“安哥儿说他好好想想,没告诉我他是如何打算的。我也没想到恒远侯府会这么快就来人。此事有君后千岁在,恒远侯府倒是不敢来硬的。 我只怕此事安哥儿处理不好,得罪了他们,日后少不得麻烦。小人难防啊!何况对方还是恒远侯府的。走!我们去会会这二公子。” 康瑞转身锁好书房的门,和岑老一起去见那魏家二公子。对于从庙堂上出来的他们来说,恒远侯府的反应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燕国百废待兴,新皇登基不久,缺钱缺人。那些世家大族对皇上都有几分轻视,何况是对无子嗣的君后,这也是恒远侯府为何敢派人来的原因。 康瑞虽说离开朝堂多年,但对上一个恒远侯府的二公子,他还是不惧的。 邵云安正在里正家闲聊呢。 一个冬天,再加上过年,里正家靠着红枣酱和山楂酱又挣了个盆满钵满。 年初五,里正就把两个儿子喊到跟前,正式提出了分家。里正两口子跟长子赵元德夫夫过。赵元庆和妻子李彩娟分出去单过。 里正没有分家里的房子和地,直接补了银子给小儿子两口子买地、盖房,赵元德和赵河谁也不计较。 赵元庆还没孩子,里正也发话,两个儿子的孩子,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日后的花费都由他来负担。 他和老婆子花不了多少钱,挣的钱就给孙子孙女花。儿子和儿媳的花销他不管。这不,年还没过完,赵元庆就开始忙着选宅地、找人起房子了。 正聊得欢,李彩娟从外头进来急忙忙地喊:“云安,你家里来人了,你快回去吧!” “啊?”邵云安从炕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问,“有说来的是谁吗?” “没说。是你家的小厮找来的,只说让你快回去,说是从京城来的。我看他挺急的。” 京城的?邵云安穿鞋的动作慢了两拍,他大概猜到是谁来了。心里则道:【这还真的会来啊!是当真没把皇上和君后放在眼里?】 屋里的其他人一听是京城里来的,皆面色大惊,赵河忙问:“云安,没事吧?可是县令大人的人又来了?”他们都知道蒋县令的兄长就是京城人士,过年就在这里。 邵云安摇摇头:“不知道,恐怕不是,我回去看看。”抬头,他笑笑,“不会是什么大事,估计是来跟我谈买卖的。 赵叔,婶子,我晚上做好羊蝎子让人给你们送过来尝尝,若你们觉得好吃就让河子哥来跟我学。” 里正比他还急:“你别管我们了,你快回去吧!需要帮忙就让人来喊。” 邵云安:“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穿好鞋的邵云安接过赵元庆端来的一大盆羊骨,走了。 王宅的正厅内,魏弘文在与岑老、蒋康宁和康瑞交谈。他没说他的来意是什么,岑老和蒋康宁也没有问。在王家做主的人没有出现之前,大家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来到王宅,魏弘文才知道岑月白与曾经的国子监司业康瑞竟然都住在这里。且言语中,这师徒二人对那农家子是多般爱护。 原本对此行势在必得的魏弘文不得不谨慎起来。如果邵云安背后只有一个蒋康宁,那还好说。可现在却多了岑月白与康瑞,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些了。 岑老在京中时官位虽只是正四品下,可他师父与翁老帝师的师父当初位列三师,且关系十分的亲厚。别看他只是礼部的正四品下侍郎,可他同时是直学士。 若非他受到先帝晚年党争所祸,他现在的官职怕已做到了三省之一的高位。而康瑞是岑月白的学生,曾任国子监司业。 魏弘文对康瑞本人并不忌惮,他忌惮的是康瑞的岳丈,京城都尉中卫史的左域,掌管京城内城安全的守将之一。 康瑞的妻子已故,但康瑞一直没有再娶,他的那位岳丈在外对他很是赞赏。一副康瑞不是他的女婿,而是他的儿子的口吻。 康瑞是岑月白的学生,却未受牵连,其中就有他这位岳丈的关系在。他当初离开京城,也是自己主动辞官。他的那位岳丈在京城时不时提起这个女婿,就是表明了不许任何人欺负他。 恒远侯府是有权,但作为魏弘文个人而言,他还没有那个实力去与领兵的都尉中卫史对抗。即便是他的父亲恒远侯也不会无故去触左域这位武将的霉头。 岑老和康瑞的出现打乱了魏弘文的计划。也因此,魏弘文对于邵云安和王石井的能力不得不做出新的评估。他特别看了许掌柜和曾掌柜一眼,带着不满。 许掌柜和曾掌柜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年前他们就被大掌柜魏修急召去了敕南府,这也是和大东家一起过来,没想到也没来得及派人盯着邵云安这边。 可以说,岑老和康瑞的在场打了魏弘文一个措手不及。计划有变,魏弘文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不管怎么说,他这次一定要有所收获才行! 定了神,魏弘文客气道:“文久闻邵小哥大名,此次文前来敕南府面见几位管事,便动了与邵小哥一见的念头。” 许掌柜立刻补充:“邵小哥给我们出了不少好点子,我们大东家早就想见见邵小哥了。” 曾掌柜也点头称是。 岑老微微笑道:“这事老夫是有所耳闻的。安哥儿也没少跟老夫提许掌柜的大名。” “不敢不敢。”许掌柜急忙起身。 蒋康宁一副打趣的口吻说:“赵家的果酱没少给许掌柜挣银子吧。那小子就是备懒,挣钱的买卖一个个地往外送。” 许掌柜尴尬极了,不知如何接话。 接着,蒋康宁就说:“我倒想起一件事,云安卖给许掌柜一些金丝皇菊,还给许掌柜想了个法子走什么‘高端路线’,不知可有成功?” 许掌柜不敢应。 魏弘文心知蒋康宁必定清楚京中的情况,只能回道:“邵小哥的主意确实是好,但就是金丝皇菊的量太少。 蒋大人也知京城显贵众多,我可是头疼不已啊。我也不瞒您,我此次前来,就是想找邵小哥多买些好茶。” 魏弘文是侯府的公子,但说起来他仍旧是白身,蒋康宁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别管是几品,那也是官。更何况岑老与康瑞在,魏弘文还真不能摆自己侯府公子的架子。 魏弘文说的是好“茶”,却不是好“菊”,这话中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岑老假装糊涂,接话:“这‘金丝皇菊’确实稀罕,老夫也是喜欢的紧,不过也确实是太少了。老夫那儿,安哥儿一年能给出的也不过几十朵。” 有人在一旁插话:“老师您还有几十朵喝,学生却只能去您那儿讨要了。今年的皇菊下来,学生怎么也要跟云安要上一些。” “哈哈。”岑老大笑,很是得意,“老夫是他的义父。他有好东西,能不先孝敬他爹吗?” 康瑞挑眉:“学生还是他的师兄呢。” 魏弘文心下大惊,许掌柜和曾掌柜也是面露惊诧。 岑老笑道:“叫你们见笑了。安哥儿总是怕给老夫惹来麻烦,因而此事暂时并未对外声张。待他没了后顾之忧再办认亲之礼。届时若魏公子有空,不妨前来凑个热闹。” 蒋康宁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云安的那些麻烦压根算不得什么,他就是心思重。” “可不是。”岑老也是无可奈何。 康瑞:“云安那是为师父您着想,也是真心孝顺您这个爹。” 岑老:“呵呵。” 三人跟唱三簧似的,把对邵云安的维护表现得淋漓尽致。 魏弘文不得不表态:“此等喜事,晚辈定要备上大礼前来。” 岑老笑着摇手:“大礼就不必了。两位掌柜也一道来吧,图个热闹。” “谢学正大人,我等定会前去沾沾这份喜气” 许掌柜和曾掌柜同时起身行礼感谢,心下则皆万分焦急,东家此行怕不是要生变吧?谁能想到岑老会认邵云安为儿子?这下事情就不好办了! 第125章 魏弘文 邵云安不紧不慢地回到家中,可把郭子榆给急坏了。 他终于回来了,郭子榆一把拽过他来,快速说:“云安,是恒远侯府的人,怕是为了你的茶和酒!岑老让我告诉你,一会儿你喊他和康山长,就直接喊爹和师兄。” “嗯?”邵云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郭子榆:“你就听岑老的吧,他肯定有他老人家的用意!你快进去吧,他们等很久了,许掌柜和曾掌柜也来了。” 邵云安眨眨眼:“哦,好。你跟子牧说,晚上吃羊蝎子,让他把我带回来的羊骨热水焯一遍。” 郭子榆把邵云安往正厅的方向推:“行了,你就别操心了!快去吧!” 苏册抱着一盆羊骨,不知是该先送去厨房,还是在这里等着。 邵云安不徐不急地来到正厅外,听到里面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他深吸了口气,面带微笑地推开门:“老爷子、师兄、大哥,我回来了,是有贵客登门吗?” 屋内的交谈戛然而止,邵云安走进去,坐着的人除了岑老外,都站了起来。 “安哥儿。” “邵小哥!” 邵云安笑着打招呼,行礼:“许掌柜、曾掌柜,贵客贵客。我和井哥过年还去给你们拜年了,结果你们都不在家,说你们去府城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邵云安的热情缓解了两位掌柜的诸多尴尬与紧张。 许掌柜道:“昨日刚刚回来。”他马上介绍道,“邵小哥,这位是我的大东家。” 邵云安看向那位陌生人,对方抱拳:“魏弘文,久闻邵小哥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好话说的,邵云安自信要不是茶和酒突然冒了出来,对方不会这么客气的。 邵云安也立刻回礼:“魏公子久仰,我也听闻了许多您的善举,甚是佩服。快坐快坐。” “邵小哥请。” 岑老和蒋康宁坐在首位的两张椅子上,康瑞坐在岑老的下首,魏弘文和两位掌柜依次坐在蒋康宁的下首。 邵云安挨着康瑞坐下,说:“魏公子今日来得真巧。我晚上正要做一道新菜,您和两位掌柜正好尝尝。” 不得不说,魏弘文对邵云安的表现是非常的惊讶的。对方明明是一副青涩少年郎的长相,别说丝毫看不出对方已嫁人,更看不出他是那位令他又恨又怒的农家子。 这样一个模样俊朗,落落大方的少年郎怎么看都像是官家子,而不是泥腿子出身的农家子。魏弘文已经看走眼过一回了,他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再轻视此人。 魏弘文露出一抹儒雅的笑,说:“那文来得可真是巧了。邵小哥的厨艺,文也是久闻盛名。正巧文也带了些酒水,权当助兴。” 邵云安:“那再好不过。老爷子和我师兄、我大哥总说我家的酒没味,不够劲儿。” 岑老、康瑞和蒋康宁及时闭住了嘴,他们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魏弘文也差点一口血喷出,你还敢说你家的酒不够味?! 邵云安笑得无辜,岑老、康院长和大哥是说过他酿的米酒没有羊奶子酒够味呀。 邵云安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问魏弘文的真正来意,只当对方就如他自己所说的是久仰他的“大名”,特来拜访。 而岑老、康瑞和蒋康宁在场,魏弘文也无法对邵云安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他原本是想拿恒远侯府的背景来威逼利诱邵云安分出一部分的龙井和“醉花间”的量给他。 结果不仅岑老和康瑞与邵云安的关系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邵云安的过于从容与“天真”也让他无从下手。 有岑老、康瑞和蒋康宁“做主”,邵云安只要跟着他们的话题走就是,绝对的乖乖牌。魏弘文不管心里多么着急,面上也只能一派泰然,表现得极为畅谈。 从魏弘文的言谈中听得出他去过许多地方,在经商上确实有一套。 让邵云安比较感兴趣的是,魏弘文可以说跑遍了燕国的东南西北,甚至还去过燕国周边的国家,包括刚与燕国打完仗的胡哈尔国做过生意。 这魏弘文也不过24岁,看起来却有30了,这与他常年在外经商、风吹日晒不无关系。 蒋康辰跟邵云安说过,这恒远侯府的情况很复杂。 魏弘文和他的兄长魏弘儒是恒远侯正经的嫡子。通常大户人家不会在嫡子出生前就弄出庶子来,但这一任的恒远侯比较没规矩。嫡子出生前就先弄出来三个庶子。 魏弘儒与魏弘文的生母是恒远侯的第一任夫人,病故了。现在的恒远侯夫人是续弦,娘家比前面那位夫人的娘家地位高些,本人又比恒远侯小了许多岁,是正经的娇妻。 恒远侯与这位续弦的小娇妻又生了一儿一女。这个嫡子的年纪小,不到10岁,但架不住自己的亲娘是正在位的恒远侯夫人。 相比前面两个已经成人的儿子,恒远侯更宠爱这个小儿子。 而恒远侯这个人说好听是风流,实际上比较好色。府里妾室、通房、美婢加起来有几十个,庶子庶女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个。 魏弘儒和魏弘文的外祖家人丁单薄,势力无法与继母娘家相比。 没有亲娘和外祖家的帮衬,魏弘儒和魏弘文的个人实力再强,但只要魏弘儒一日没有被请封世子,他和魏弘文在恒远侯府的地位就一日不算真正的牢固。 试想,那位续弦的新夫人就甘愿世子的头衔落在前头夫人儿子的头上吗?同样是嫡子,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可以被请封为世子。 而恒远侯的庶长子魏弘正是没希望拿到世子位的,但他是长子,就因为一个“庶”,就只能与侯府的爵位失之交臂,他甘愿吗? 蒋康辰是听说,魏弘正与现任恒远侯夫人的关系非常好。蒋康辰这么一说,邵云安稍一琢磨就能琢磨出这其中的门道。 魏弘正占了个长,魏弘儒占了个嫡,这不就是某历史剧中被立为太子的老二与最年长的妃子所出的老大之间的恩怨么。 长子与新夫人联手做掉两个嫡子,仅剩的嫡子继承侯府,但由于他年纪小,那少不得需要年长的庶兄相助,瞧瞧,多么符合宅斗剧的情节。 魏弘文能亲自来跑一趟,也从侧面反映出这次的龙井和羊奶子酒应该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才让他不得不从京城大老远地跑过来见他。 邵云安猜到了魏弘文这一趟的内情,魏弘文自己也清楚他这一趟必须要拿到茶叶和酒的买卖份额。 并且他需要从邵云安这里拿到一个保证,就是对方日后若再出新的东西,必须给他留一份。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反击魏弘正。 但现在,魏弘文觉得事情超出了他意料的难办,可他却始终找不到机会与邵云安单独谈一谈。这事儿肯定不能当着岑月白和蒋康宁的面谈。 邵云安不提,不是故意刁难魏弘文,他没那恶趣味。只是他得先看看魏弘文值不值得他投资。 在魏弘文与岑老、康瑞和蒋康宁交谈时,邵云安是一直在暗中观察、评估。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在他还比较弱小的时候得罪恒远侯府这样的权贵。 暗箭难防,小人难惹,何况对方还是有权势的恒远侯府的嫡公子。他现在是有靠山,但靠山也各有各的麻烦。他现在还没有能让某位大靠山必须抱住他的资本,所以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这第二个原因嘛。家主还没回来呢,谈什么正事! 傍晚天将黑的时候,王石井带着岑夫人回来了。一回来,郭子榆就告诉了他家里的大事。王石井和邵云安曾讨论过这件事,倒也不慌。 他让人送老夫人回房休息,送去饭菜,他自己先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洗了手脸,这才去正厅见客。 邵云安此时正在厨房做饭,岑老、康瑞和蒋康宁继续在正堂招待客人。王石井的出现令现场的气氛再次出现变化。 看到戴着独眼眼罩的王石井,魏弘文的第一反应就是—— 一朵鲜竹插在了牛粪上。 不管是年龄还是长相上,在外人看来邵云安都是委屈了,王石井是占了大便宜。 王石井先告诉岑老他把夫人接回来了,然后客气地对魏弘文的到来表示欢迎。 王石井不像邵云安那么能说会道,但正是因为他表现出的内敛,再加上他的那副长相,倒也给了魏弘文深刻的印象。 王石井毕竟是上过战场,带过兵,杀过人的,再配上黑眼罩,他只要不说话,就会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魏弘文见过的人不知凡几,他从许掌柜那里自然打听清楚了王石井的事。见到王石井本人,他更是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并且在军中不会只是一个小兵卒子。 这一对夫夫都超出了魏弘文原先的预料。他目前真的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石井回来没过多久,郭子榆出现在正厅门口,晚饭做好了,请主客入席。 岑老满含期待地说:“安哥儿做饭的手艺怕是‘一丈轩’的厨子都比不上的,魏公子可有口福了。” 魏弘文微笑:“晚辈早已久闻,期待不已。” 第126章 魏公子的“帽子” 对邵云安来说,冬天就是要吃羊肉。羊蝎子有“补钙之王”的美誉,邵云安自己没做过。过年家里杀羊,他也想到了“羊蝎子”,不过忙着忙着就忘了去查菜谱了。 这回赵河家里要杀羊,要给他拿羊肉,邵云安就想把这羊蝎子做出来。他不要纯羊肉,就要羊脊骨。 空间里有专门介绍羊肉做法的食谱书,邵云安不仅查了,还写了下来。他和郭子牧两人分工合作,弄了红汤和白汤两种汤底的羊蝎子。红汤里有辣椒,白汤则是纯鲜味。 三个孩子和岑夫人都吃不得辣,就吃白汤的,其他人随意。询问了大家要吃什么汤的后,邵云安让卫氏给每个人单独分装了一盆,放在各自的面前。 这还没吃,只看着、闻着,众人的口水就开始止不住了。在岑老首先拿起筷子后,其他人谁也不矜持。 魏弘文郁闷是郁闷,但他肚子还真饿了。尤其是羊蝎子端上来后,就是他这个自诩吃过不少美食的人,也不由得咽口水。 上桌的也不止有羊蝎子,邵云安还让郭子牧炒了几个菜,还蒸了馒头,烙了饼子。 邵云安先做示范,用芦苇管把羊脊髓吸出来,然后再吃肉。第一口肉下去,魏弘文的生意经就止不住地在他脑袋里转。 若是以前,许掌柜肯定会要求邵云安做这生意,或者跟邵云安买这道菜的方子。但现在,许掌柜无法开这个口了。 有客人在,岑夫人就带着三个孩子回屋吃了。 吃了三块,魏弘文放下筷子说:“这羊蝎子实在是太美味了。文自诩吃遍了燕国美味,今日却不免自觉惭愧。邵小哥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岑老呵呵笑道:“安哥儿做饭是好吃,老夫的胃口已经被他养刁了。” 康瑞和蒋康宁都点头附和。 邵云安随意道:“养刁就养刁吧。我这儿就是您老和夫人的另一个家,想吃什么还不方便?倒是大哥和师兄要忙了吧?” 蒋康宁道:“刚开衙,不忙。进了二月衙门才会正式办差。” 康瑞接下说:“二月初一书院开学,师兄前一天去书院与诸位夫子见一见即可。” 邵云安看向岑老:“县学那边老爷子您不用去吗?” 岑老道:“我初一也要过去,不过下午就可走了。” “那初一一早井哥送您过去,您忙完了就回来。” “好。” 见他们说完家常了,魏弘文插嘴道:“邵小哥的厨艺如此了得,难道不打算开一家酒楼吗?以邵小哥的手艺,即便是我‘一丈轩’的厨子也是远远比不上的。” 邵云安笑道:“我这个人懒,开酒楼麻烦的很,井哥也不喜欢我太忙。”说着他就去看王石井。 王石井马上接话:“我们家人口简单。平日里做的小买卖已足够日常用度,无需再去劳心劳力。况且云安年纪尚小,过于劳累于他也不是好事。” 魏弘文很想吐槽。你们那是小买卖么! 别说他了,许掌柜和曾掌柜都很想吐槽。 王石井接着说:“银子是挣不完的,我们一家也没那么大的野心。” 一句话堵住了魏弘文想要与邵云安合伙开酒楼的话头。 蒋康宁适时出声:“魏公子可是难得能尝到云安的手艺,莫要浪费啊。” 魏弘文重新拿起筷子,无奈地对邵云安笑笑。先吃吧。吃完了怎么也要找个机会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魏弘文在那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跟邵云安提他的事,一顿饭就在他的思虑中过去了。不过他没想到,还不等他先提,有人却提了。 “老爷子、师兄、大哥,我让大厨房烧了水,你们要不要去泡泡?” 岑老看向邵云安,眼里是询问:【你有主意了?】 邵云安露出自信的笑容:“我正好有事找许掌柜。老爷子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去泡泡解解乏。” 看着邵云安的笑容,岑老、康瑞和蒋康宁明白他是有对策了。邵云安在他们心里一向是有主意的,三人也就不担心了。 邵云安这么一说,魏弘文、许掌柜和曾掌柜都不由得神情一正。 许掌柜赶忙说:“我也正好有事找邵小哥商谈,你我想到一块去了。” 岑老摆摆手:“那安哥儿你们去谈正事吧,我与你师兄、大哥再喝一会儿(菊花)茶。” “好。” 邵云安起身,示意三人跟他走。三人朝岑老、蒋康宁和康瑞略一行礼后,跟着邵云安和王石井走了,脚步中带着急切。 在他们离开后,康瑞道:“不知云安是如何打算的。” 岑老摇摇头,他知道邵云安肯定有对策,不过他也猜不到邵云安会想到什么对策。 岑老看向蒋康宁:“茶和酒是断不能交给恒远侯府的。此事你要上一封密奏给皇上,另外再修书一封给康辰,要他禀呈千岁。” 蒋康宁点点头。 ※ 邵云安把魏弘文三人带到了暖房,郭子榆带着苗元和苏册送了菊花茶过来。 几人坐定后,邵云安没有吭声,王石井开门见山地问:“魏公子此次前来不是单单只想见见内子吧?” 魏弘文还真没想到这两人会如此直白。不过对方既然直白了,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魏弘文直接道:“正是。魏某从商多年,年前京城突然冒出一种新茶和一种新酒,京城的达官显贵是趋之若鹜。尤其是那新茶的价钱,可说是千金难求一两。 魏某得知那新茶和新酒出自您和邵小哥之手,恰巧魏某也得知手下与您二位多有接触,故而前来套份交情。不瞒您二位,魏某希望能与您二位做这个买卖。 魏某也知,新茶与新酒背后的大东家是谁。魏某不是要与那位‘东家’抢这份买卖,实乃魏某也有不得已之处。 这新茶与新酒魏某不多求,新茶一年至少一百斤,新酒一年你们可出的最大桶,20桶即可。魏某查过,以永修县的茶树和红酸果的出产量,这数目并不多。” 魏弘文当初的设想可不是这么点,他原本是打算至少从邵云安手上拿到4成的量。但在这一天过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降低到了这个数量。 对魏弘文来说,数量是不多。但有一点他能肯定的是,除了他,别人再无可能从邵云安手上拿到新茶和新酒。毕竟,那位大东家不是普通人。 邵云安被逗笑了,这还不多。一百斤的新茶,20桶最大桶的酒,你恒远侯府是真不怕得罪皇上和君后啊。 邵云安没搭话,王石井面无表情地说:“魏公子您也说了,你知道茶和酒的大东家是谁。 我与内子不过是一介草民,您觉得我们能不经那人同意就把茶和酒卖给您?魏公子的要求强人所难了。” 许掌柜和曾掌柜一听不由着急起来,许掌柜可怜巴巴地祈求地看着邵云安,希望邵云安能看在他们两人那一点点交情的份上给个方便。 邵云安却是假装没看到,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有想过他会为难吗?他们背后有恒远侯府,自己可是毫无背景的泥腿子! 他们上门来就带了以权压人的目的,现在又来套什么交情? 邵云安拿起茶碗喝起了茶,一副自己很渴的模样。 魏弘文看了眼邵云安,深吸了口气,对王石井道:“魏某也不跟二位兜圈子了。我要这些茶和酒,为的仅是我恒远侯府的名声,至于这价钱却不重要。 这茶和酒,那位东家卖出多少,我就多少价钱收,只要让外人觉得,我恒远侯府也有能拿到这茶和酒的本事即可。” 邵云安放下茶盏,轻笑一声,出声了:“我不在京城,不知道这茶和酒到底怎么卖。但魏公子您若真这样收,那可就亏大了。” 魏弘文也轻轻一笑,说:“有时候,脸面更重要。也是因为邵小哥与许、曾二人的交情,魏某才特意走这么一遭。邵小哥是个重情重义的,还望邵小哥能理解魏某的难处。” 不,他的重情重义是有条件的。邵云安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魏弘文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挂不住了。 许掌柜实在忍不住开口:“邵小哥,您就帮帮忙吧。这件事对大东家、对恒远侯府真的很重要。” 王石井开口:“除非‘那人’准许,此事我与云安做不得主。魏公子有恒远侯府,我二人可无法与魏公子相比。” 魏弘文:“王大哥谦虚了。岑老虽不在朝堂,可并不是普通人。你二人为蒋县令的义弟,该也知道蒋县令的背后有谁。” 王石井反问:“魏公子的意思是,岑老与老帝师的面子比那位的还要大?” 魏弘文抿紧了嘴,许掌柜又忍不住要说话,邵云安抬手制止了他。 “许掌柜、曾掌柜,不是我和井哥不给你们面子,也不是我们故意拿乔。茶和酒是出自我与井哥之手,但也仅此而已。” 邵云安扯了扯嘴角,不客气地说:“魏公子您也别说什么情分,你们过来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在为难我们。 你们在京城比我们更清楚新茶和新酒的价值。你们开口就说给你们情分,要你们挣这份面子。那就是说我和井哥可以不用在乎‘那位’的面子? 你们恒远侯府不怕得罪‘那位’,我和井哥可不敢。我与井哥一颗忠心向宫城,做不出拿那位的面子给别人做情分的事。” 魏弘文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找补:“邵小哥恐怕是误会了。恒远侯府绝无此意!” 邵云安一脸不解地问:“没有吗?可是您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就是这个啊。 您张口100斤、20桶的,都不说让我先去问问‘那位’行不行。您笃定了我必须行,因为您背后有恒远侯府嘛。” 您要真没那意思,您会来跟我提这个要求?您会明摆着来跟‘那位’抢生意?” 魏弘文出了一身的冷汗,许掌柜的脸都白了。 是,他们是恒远侯府,想拿这个买卖。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但若真把邵云安这番话捅到皇上和君后的耳朵里…… 魏弘文忍着擦汗的冲动,不由正视邵云安的这张嘴了。许、曾二人都跟他说过,此人的口舌极利,且做事极不按常理出牌。 邵云安只要在君后跟前说一句“他是故意来跟君后抢生意”,皇上或许不会把恒远侯府怎么样,但一定会把他怎么样! 该死!他想的太简单了!这两个农家子,特别是这个邵云安,他是真敢说啊! 许掌柜和曾掌柜急了,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们的东家可绝对担待不起! 两位掌柜赶忙求情:“邵小哥,您误会了,我们东家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邵云安打断两位掌柜的话,对面色紧绷的魏弘文说:“魏公子,我与井哥想跟您单独谈谈。” 魏弘文的神色微变:“可以。” 第127章 我不打你,我不骂你,我吓死你! 许掌柜和曾掌柜出去了。 邵云安一扫刚才的“压迫”,对脸上下不来的魏弘文微微一笑,问:“魏公子,我能问问您来找我,是为了恒远侯府还是为了您自己吗?” 魏弘文看着邵云安,半晌后,他开口:“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恒远侯府。” 邵云安却是摇摇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他这段话“背”完,魏弘文的面色微变。 邵云安压低声音,带着某种引诱:“魏公子又想为了你自己,又想为了恒远侯府,就如那鱼和熊掌;如生死与大义,您只能取其一,无法兼得。 如果什么都想要,最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二选一,魏公子您选什么?” 魏弘文微微挑眉,问:“若为我,该如何?若为恒远侯府,又该如何?” 邵云安往后一靠,姿态随意地说:“若只是为了魏公子您自己,我倒可以给您出个主意;若是为了恒远侯府,那我就没办法了。 ‘那位’和恒远侯府于我,就好比鱼和熊掌,生死与大义,我也只能选其一。毕竟,我跟你们恒远侯府不熟嘛。” 魏弘文在心里一琢磨,来了兴致:“可能详解?” 邵云安摇头:“那不行。除非魏公子您做出选择,不然我没法详解。” 魏弘文不假思索地说:“魏某选为自己。” 邵云安笑了,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 他道:“若是为了魏公子您自己,这件事其实很好办。” 魏弘文:“愿闻其详。” 邵云安一句话说愣了魏弘文:“您干嘛要跟‘那位’抢生意?您完全可以跟‘那位’合伙做生意嘛。这样不但不会招来‘那位’的不满,您还能得一大靠山,何乐而不为?” 魏弘文的心下谨慎起来:“可否请邵小哥明示?” 邵云安先问:“魏公子觉得皇上这个人怎么样?是昏君还是明君?” 魏弘文的头皮顿时发麻,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回道:“皇上自然是明君。” 邵云安:“那皇上作为明君能容忍有钱又有权的手下还时刻盯着他挣的那点钱吗?” 魏弘文的后背一阵冷汗涌出,半晌后,他气短地回道:“自是,不能。” 邵云安点出:“那你们恒远侯府这个有权又有钱的正在做的不就是这样吗?你们已经很有钱了,还要盯着‘那位’刚刚挣到的那一点点钱。你们可真是贪呐……” 魏弘文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邵云安对皇权的更多感触还是来自于影视剧和书本,毕竟他没见到过皇帝本人,也想象不出那种帝王的威严与杀气。 这种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极其大逆不道的话,邵云安是说来就来。反正也没别人在,魏弘文就算去告发他,也没证人。再说,他说的也没错啊。 他敢这么说出来,魏弘文还真就不敢这么传出去。 魏弘文就不同了,他不仅脸上没了血色,嘴唇都没血色了。他似乎已经看见了帝王之刃砍向自己的脖子。 因为他能预料到,若皇上也认为恒远侯府太贪,惹得皇上龙颜大怒,那他的那位好父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这个“罪魁祸首”推出去,说一切都是他的自作主张。 邵云安压压手,让魏弘文坐下,心下唏嘘,瞧把这孩子吓得。做这事儿之前就没想过后果吗? 还是恒远侯这个人这就自大到让自己的儿子一叶障目,想不到这其中的关键? 说实话,邵云安比较不能理解魏弘文的盲目自信。从他张口说要多少斤茶,多少桶酒后,邵云安就看出恒远侯这个人怕是心里就瞧不上龙椅上的那位。 魏弘文腿软地坐了回去,邵云安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是泥腿子,不懂朝堂这一套。我就单纯地好奇,作为上位者,手底下的人已经比自己有钱很多了,还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一点钱,会怎么想? 魏公子,以己度人。如果许掌柜和曾掌柜比你有钱数倍,还天天盯着您手里好不容易挣到的一点钱,您会是什么心情? 魏公子您为了恒远侯府来找我要茶叶和酒,在我眼里您就是明摆着跟‘那位’抢生意。我都这么感觉了,那您说‘那位’呢? 你们恒远侯府已经很有钱了,又是侯爷,你们这么明晃晃地抢‘那位’的钱,当真是不怕死吗。” 魏弘文腾地又站了起来,声音都变调了:“恒远侯府上下对吾皇绝对是忠心耿耿!” “那位”的身后就是皇上,这种时候魏弘文也不能再避着皇上了,赶紧表忠心才是正经! 对封建王朝的人们来说,皇权是绝对敏感的话题。哪怕恒远侯对当今皇上心中有轻蔑,但他也绝对不敢把这种轻蔑说出来,说出来就是死罪。 邵云安是“未来”人,没这忌讳,他赌的就是魏弘文是不是当真不怕死,恒远侯府对魏弘文是不是当真重过他的那颗脑袋。 邵云安耸耸肩:“恒远侯府上下对皇上衷心不衷心,不是我和井哥这种升斗小民能关心的。但如果别人知道您来找我要茶叶和酒的生意,那人家就是会这么认为。 魏公子您能有把握堵住所有人的嘴,不让他们在皇上面前说那么一两句? 如果您觉得无所谓,或者没有人敢这么做,那我可以把茶叶和酒按照您的要求卖给你。 反正‘那位’问起来我好说呀。我就是一介草民,您是恒远侯府的公子,您来找我,我不敢不从。谁叫我无权无势呢。” 魏弘文的额头上的冷汗都清晰可见了。他是没想到邵云安是真敢说,更没想到,邵云安是真不怕他身后的恒远侯府。 想到许、曾二人说,这人敢为了反抗婆家跑去县学大闹……魏弘文的头脑在这一刻无比的清醒。这人怕不会也敢去金銮殿上大闹吧! 邵云安再次压压手,待魏弘文明显比刚才腿发软的坐下后,他道:“所以魏公子,恒远侯府和你自己,你只能选你自己。如果你选了恒远侯府,你就是死。 因为一旦这件事发展成我所说的那样,恒远侯府要保住自己就只能把你推出去,说这是你个人的私人行为,与侯府无关。 如果你爹很爱你,愿意为你担责,那整个恒远侯府恐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说到这里,邵云安语重心长地做了一个最后总结:“挡人财路,可无异于杀人父母啊。” 魏弘文是真的被邵云安的胆大言辞给吓到了。现在还管什么侯府的脸面不脸面,他恳求道:“还请邵小哥指一条明路!” 此时的魏弘文哪里还有来时的自信与对邵云安的轻视,只求对方能救他! 邵云安笑笑:“其实很简单。真正缺钱的是谁您应该很清楚。那您就帮着那位赚钱呗。 当然,前提是您以您个人的名义帮忙,不能以恒远侯府的名义。恒远侯府的钱已经够多了。都说‘钱财迷人眼’,钱太多,有时候会看不清路呀。” 魏弘文的心中再次咯噔一声。 邵云安希望魏弘文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他是永明帝,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臣子看自己刚挣了点钱就来明晃晃地跟自己抢钱,他早晚有一天会弄死对方! 没有哪个皇帝是真正大度的。 邵云安:“魏公子常年在外做生意,那门路肯定不少,您何不帮着拓展茶叶和酒的生意? 去年茶叶和酒的数量少,以后会越来越多。您利用‘您的’人脉,‘您的’路子帮‘那位’财源滚滚来不好吗? 别人有,不如自己有。你自己若是都有金山了,还看得上侯府的那三瓜俩枣吗?” 魏弘文心里一动,他觉得他听出了邵云安的意思,又怀疑对方怎会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邵云安最后推了一把。 “皇上是明君,尽管现在国家百废待兴,但皇上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一切,国家也会在皇上的治理下变得强盛起来。皇上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雪中送炭永远好过锦上添花。” 魏弘文这回是彻底明白了,眼前的这位“少年郎”,他是当真敢那么想!也是当真在给他指一条明路! 魏弘文起身,这回是真心实意地朝邵云安和王石井躬身,以示感谢。 随后他重新坐下,面露为难地说:“文有此心,但只怕‘那位’却看不上文。” “看上”你就糟了,皇上还不砍了你! 邵云安嘴上说:“‘那位’不接受,无非就是担心您是为了恒远侯府。那您就想办法向君后表明您的衷心。 再者说,如果您自己的财富和权力超过了恒远侯府。到那时候,您和恒远侯府也就不需要再分得那么清楚了吧。” 魏弘文的心再次猛地一颤。 世族大家,每个人从出生起就被教导所作所为都要为了家族,他们与家族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可以去为自己。想到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后,他和兄长在家中的憋屈,魏弘文握紧了拳头。 他与兄长再愤懑父亲的不公,再愤懑父亲的偏心,也只能尽力去做好父亲交代的事,直到父亲有一天愿意把世子之位交给兄长。 可现在却有一个人让他抛开侯府,只为自己。用自己的手段,为自己去谋一个脱离恒远侯府的新前程! 魏弘文再次审视邵云安,此人当真只是一个长于村中的泥腿子吗? 邵云安:“有些时候,面子是个屁。今日胯下之辱,明日还不知是谁骑在谁的头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皇上的了,您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徒招忌惮。” 魏弘文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文今日听邵小哥一言,如醍醐灌顶,文很庆幸今日走这么一遭。” 他站起来,对邵云安又是一个躬身。 邵云安起身回礼,笑着说:“许掌柜和曾掌柜帮助过我和井哥,我和井哥记着他们的这份人情。魏公子,我和井哥很期待日后与您一起合作,为我们共同的‘东家’效力。” 魏弘文抱拳:“文也期待与邵小哥,王大哥共事!” 第128章 各自的想法 许掌柜和曾掌柜在偏厅等得焦急。郭子榆把两人带过来后就出去了。 屋内没人,曾掌柜小声说:“这邵小哥不会真的这么不讲情分吧?” 许掌柜苦笑:“我们与邵小哥有什么情分?真要算起来,是邵小哥对我们有情分,他可是给我们挣了不少的银子。 我们给出的银子与他为我们挣到手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当初果酱他还帮我们压低了收购的价钱。” 叹了口气,许掌柜比较有良心地说:“这次真是我们为难他了。” 曾掌柜叹道:“东家也是没法子。这邵小哥向来主意多,兴许他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也说不定。” 许掌柜不怎么抱希望地说:“但愿吧。” 两人焦急地等了有一个时辰,门外传来了明显的脚步声,两人立刻表情一紧,站了起来。 紧接着,两人就听到外面传来邵云安的声音:“魏公子既然要赶着回去,我和井哥就不留您了。” “此次匆忙,下次文来此小住,要叨扰邵小哥与王大哥了。” “我和井哥欢迎都来不及。” “文也在此相邀邵小哥与王大哥改日带着孩子去京城,文定大礼相迎。” “您太客气了。以后我和井哥一定会带着孩子到京城去麻烦您的。” “文求之不得!” “哈哈……” 许掌柜和曾掌柜看向对方,两人的眼里都是惊喜,难道说事成了?! 不一会儿,魏弘文与邵云安、王石井推门进来,许掌柜和曾掌柜赶忙迎上去。 邵云安抢先说:“许掌柜、曾掌柜,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本来我和井哥想留你们住几天的,魏公子说你们还有事要赶回去,我就不留你们了。” “邵小哥客气了。”许、曾两位掌柜忙道。 许掌柜充满歉意地说:“原本过年时许某该登门拜访的。待许某回来,许某在‘一丈轩’摆酒,还望邵小哥和石井兄弟能赏光。” “许掌柜这么客气干嘛,什么赏光不赏光的。等你有空了,和曾掌柜一起来我家吃饭。” “呵呵,好!” 双方又说了几句客气话,魏弘文留下一堆送给邵云安的年礼,邵云安也回赠了一堆家里自己做的吃食,然后送对方出了大门。 魏弘文要立刻赶回京城,心急的他甚至都不打算在永修县住一晚。因为还在过年期间,城门要到子时才关。他这时候走,完全可以赶在城门关之前出城,赶去渡口。 送了这三人出门,邵云安和王石井就去见岑老他们了,郭子榆也跟了过去。 两人一出现,岑老和蒋康宁就同时问:“事情如何?” 邵云安坐下道:“暂时解决了。接下来就不是我和井哥的事了。” 岑老:“说说看。” 邵云安把他是怎么跟魏弘文说的都讲了出来,岑老、康瑞和蒋康宁听得是无语又叫好。无语是,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叫好,自然是邵云安这么说也确实没错,而且他出的主意对魏弘文来说也确实是最合适的。 邵云安从蒋康辰那边听来恒远侯府内宅的事情后,他就开始琢磨了。相比他这个泥腿子,深受世子之位影响的魏弘儒和魏弘文其实更需要靠山。 这宅斗文、宅斗剧里不都是这样吗?没了亲娘的嫡子,要跟庶子斗,要跟同父异母的嫡子斗。当然,文中、剧里,肯定都是主角嫡子赢,可过程……啧啧。 而现实中的嫡子当真能那么好命,能那么顺利么? 说了自己是怎么琢磨的,邵云安摊手道:“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他们穿鞋的。魏弘文来跟我提这个要求,就是他身在居中没看明白。 要皇上和千岁知道他来了这么一出,会怎么看他和恒远侯?这不就从侧面说明恒远侯对皇上不忠嘛?” 虽然恒远侯是魏弘文的亲爹,邵云安却不打算给他遮羞。一码归一码,他又不认识恒远侯,没义务给他善后。 相反,他不会放过机会给恒远侯上眼药。魏弘文没拿回去茶和酒,恒远侯或许会放过自己的亲儿子,但还真不一定不记恨他这个泥腿子。 岑老隐晦地说:“皇上还是太子时,与恒远侯府走得并不近。” 果然!邵云安在心里打了个响指,难怪呢。 蒋康宁道:“魏弘儒和魏弘文都不傻,他两人也是有真本事的。 不然魏弘文也不可能把持恒远侯府诸多的生意,魏弘儒也压不住他那些蠢蠢欲动的兄弟。 不过对世家子来说,家族的利益永远是首位,魏弘文如此鲁莽也是他身在局中,一时没想到这一点。” 邵云安翻个白眼:“纵观历史,皇权永远才是第一位的。恒远侯这么作,皇上如果真的动了杀心,十个恒远侯也得被灭了吧,除非他敢造反。” 哪怕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也有个天子在前当遮羞布。恒远侯是有钱,但他还没曹操那么大的能力。 “云安!慎言!” 蒋康宁和康瑞急忙呵止邵云安大逆不道的言语,岑老却问:“那安哥儿是如何看待当今皇上的?” 邵云安看看蒋康宁和康瑞,傲娇了:“不说了!不然大哥和师兄又要凶我了!” 蒋康宁被气得没脾气:“我是怕你在外头也这么口无遮拦,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邵云安:“我又不是傻子!在外面乱说不是找死么。” 蒋康宁被气笑了:“那你说吧,大哥不凶你了。” 康瑞:“师兄洗耳恭听,不过你要切记,在外一定要谨言慎行。” 邵云安不傲娇了,咧嘴笑笑,说出他对当今皇帝的看法。 其实到目前为止,邵云安对永明帝的感观都不错。首先吧,皇上对君后那么情深意重就实属难得,这说明皇上该讲情分的时候还是讲情分的。 其次,皇上颁布的新科举法令,也是看重官吏的选拔,希望选上来的官员都是好官、清官,说明皇上是有心整顿吏治的。吏治清明,朝政才能清明。 第三,皇上没有让他交出制茶和酿酒的方子,还愿意给他分钱,更加说明皇上是个难得的明君。起码不贪财,讲道理。 说了自己对皇上的感观,邵云安没忘了甜言蜜语。 “有皇上这位明君,有老爷子、师兄、大哥这样的能人辅佐皇上,哪怕现在国家比较困难,以后也会恢复并且强盛起来的。 再说,哪一个朝代开国的时候不是百废待兴的,但每一个朝代都会出现盛世,而每一个盛世的背后都有一位明君。我相信,燕国也会强盛起来的!” 岑老笑了,哈哈大笑,心中豁然开朗的大笑。 “好!好!有安哥儿的吉言,老夫也相信我大燕会盛世再现!” 如果别人这么说,岑老不会当真,但邵云安这位“奇人”如此肯定的这样说,岑老愿意相信。 康瑞也被说的热血满满:“若真如云安你所言,我等也要奋起才是!” 蒋康宁踌躇满志地说:“这其中也少不了云安你啊。” 邵云安拉过王石井的手说:“我只要负责赚钱就行了。” “你就是懒!” 三人恨铁不成钢,如此才华,不入朝堂,真真是浪费! 郭子榆在一旁笑,心里则更安定了。 王石井握紧媳妇儿的手,他才不会让媳妇儿去当官,万一被京城的那些大家公子看上可咋办! ※ 回屋上了床,王石井这才问:“媳妇儿,那魏弘文真会帮千岁做生意?” 邵云安比较肯定地说:“除非皇上废了君后,不然魏弘文就得掂量掂量。你想啊,君后能得到皇上的独宠肯定不止长得好看吧?” 王石井:“那肯定。” 邵云安就分析,亲兄弟都还明算账呢,君后要是没两把刷子,皇上能让君后负责这么挣钱的生意? 皇上一是信任君后不会贪这些钱,二也是相信君后的能力。 一个男人,一个会打仗的男人,就算他做了另一个男人的老婆,也不会变成水一样的女人。男人该有的狠劲儿他肯定有。 更何况他的男人可是皇上,那是天下最最有权力,也最最容易花心,还可以随便花心的男人。可人家君后就是能被独宠,能被信任,那能是一般人吗? 听邵云安这么一分析,王石井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对,就跟我媳妇儿一样。” 邵云安捏了把王石井的脸,说:“我都想好了,如果魏弘文以恒远侯府的地位压咱们,我就把他要的茶叶和酒卖给他。回头我就写信跟辰大哥和安公公哭去。我就不信皇上和君后不生气。” 王石井:“肯定生气。” 邵云安:“所以这个魏弘文还算聪明。没有一直高高在上,想着拿他的身份来压他们。也说明他在恒远侯府确实有麻烦。” 王石井:“他把媳妇儿你想得太简单了。” 对于自家媳妇儿的聪慧,王石井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以他媳妇儿的来历,就是当今皇上都不如媳妇儿呢! 说完了魏弘文的事,邵云安跟王石井说正事了。新年一过,清明谷雨就不远了,这可是今年采茶的重要时期。 别人邵云安不放心,这件事只能由王石井去跟进。特别是可以制作成(祁门)红茶的槠叶种古茶树。这是他今年挣钱的大头。 邵云安估摸着永修县境内的这种古茶树数量不会太多,损失一斤都够他肉痛的,必须得有个熟手带着人去采。 王石井总觉得自己能帮媳妇儿分担的太少,巴不得媳妇儿多给他派些任务。媳妇儿说让他负责采茶,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蒋康宁也准备大干一场,还打算在县里弄一个制茶间,邵云安也打算推郭子榆过去帮忙盯着。郭子榆怎么也是个秀才公,不能真就叫人家在他家做管家,那太大材小用了。 如果郭子榆能负责起县里制茶那一块的差事,只要蒋康宁在任上,那他都可以担着。这才是符合郭子榆身份的工作。 邵云安其实还是想以后找机会劝郭子榆继续往上考,总要去试上一试,实在考不上再说。 对于自家媳妇儿的打算,王石井向来是听从、尊重。 邵云安和王石井在房间里说悄悄话,岑老和康瑞也在书房里谈事。原本岑老是打算年后去一趟京城,见见老帝师和同门的师兄弟,以及他的那些还在京城做官的学生。 现在,他更是打定了主意必须走这一遭,而康瑞也决定与师父一同前往。 康瑞去京城的目的很直接,就是去见岳父大人。自从妻子病故后,康瑞就很少再去京城,不愿触景伤情。现在,为了和老师共同的目的,他决定亲自走一趟。 蒋康宁在自己的屋里给京城写信。 他还给他的师兄,敕南府知府庄汶学以私人的身份写了一封信,叫对方收购敕南府周围的茶叶,他会派人前往做技术支持。 这时候的采茶没有一叶一芽等这样精细的采摘方法,蒋康宁打算派王石井过去。若王石井走不开,就让秀水村里去年跟着王石井采过茶,有经验的人过去。 入夜,很多人都无法入睡,想着种种心事,只有邵云安和王石井一夜好眠。 空间里,鲜艳的羊奶子果散发着阵阵的果香。扦插的古树枝条也已经长成了小树,抽出了新芽。金丝皇菊、普通菊花汇聚成一片金色的海洋。蔬菜和粮食作物也在一茬茬的成熟。 嘀嗒嘀嗒,两滴深绿色的灵乳滴落在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