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傻女逃荒路上起飞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两边不得罪 这就是收的意思了,周满屯懂了。 “爹,到底收不收啊?”周谷屯两个大眼里满是清澈的愚蠢,急的不行。 心里嘀咕,难道爹不打算收,他家还得赔上一顿早饭? 这也太亏了。 “收收收,赶紧滚,别搁着丢人现眼!”周村正捡起鞋朝小儿子砸过去。 胸口一起一伏的。 他也不笨啊,老婆子也不笨,咋就能生出这么个蠢蛋,三十好几的年纪了,孩子都生仨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周谷屯跳脚飞奔出去,牙都笑呲出来了。 好哎,能收礼了。 桑有福带着大柱和石头进了周村正家的院子,周村正亲自出来招呼人。 热情邀请人进屋子,都是人精,听话听音,这是要收下礼的意思。 桑有福心里一松,拍拍周村正的手,“老弟,不急,不急,我们送的也不是啥好东西。 趁着村里人都在正好让他们也瞧上一眼,以后也省的误会。” 送礼归送礼,不能坏了人家的名声,透过昨天偷窥一事,陶里正不可交,送礼只是暂时稳住陶里正,给他们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那周村正就是他们交好的首要人选。 不能得罪。 石头和大柱把盖着红布的背篓揭开,一样样拿出东西。 “这是药材,逃荒路上我们从山里经过,这些药材都是我们自己采的,没花什么银子。 这是干菜,这些是山货……” 背篓一点点被掏空,院门口围观的人眼里隐含的嫉妒没了,也不是啥值钱玩意,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送来吗? 周村正冲桑有福笑笑,这个笑明显真心了几分,颇为意味深长的说:“桑老哥费心了啊。” “哪里的话,自进村以来,村里人没少帮我们,这些我们都记在心里了。” 说着桑有福冲围观的人弯腰作揖,“现在是没条件,以后但凡有机会,一定会报答诸位。” 哎呀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从昨个到今天,被周满屯两兄弟招呼到西头帮忙的人不少,平白干活总有人心里不舒服。 被这么一感谢,不少人又开始不好意思, 红着脸摆手说“不值当,赶紧起来”等等的话。 不怕干活就怕干了活没人记得,如今一看,人家不仅记得他们的好,还记在心里了。 谁能不高兴。 周村正眼角跳了跳,心里嘀咕一句:老狐狸!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喊来大儿子,朗声道:“去把这些东西分一分,分成十四分,人家一片心意,让各家都尝尝。” 村里十四户人家都出力了,这些礼不能光他们一家收。 不患寡而患不均。 自家真全吞下了,村里人背后不知道要说啥难听的。 蹲下看药材的谷屯猛地抬头,眼里懵懵的,刚到手的礼还没焐热,又要分出去了。 啊啊啊啊~ 他心里狂嚎,面上却绷的厉害。 爹再三交代让他在外面少说话。 “谷屯,红英、弟妹都过来搭把手!”满屯路过踢一脚弟弟的屁股,又朝一边站着的媳妇和弟妹招手。 红英和周谷屯的媳妇郑秀愣了一下,接着一个拿了秤杆出来,一个拿出一串麻绳,剪成一节一节的。 准备一会儿绑东西。 围观的村民,不好意思的摆手 ,“不用,不用,这点儿东西哪值当分啊……” 周村正为人公正,为了他们也敢拼,村里人极其信服在,在村里人威望也很重。 听他这么说,不少人有些脸红,为自己刚才的龌龊心思脸红。 周村正却不理这些,让儿子和儿媳继续分。 背篓也就半人高,上大下小,也没多少东西,分成十四份儿就更少了。 分好后,剩下的活交给儿子和儿媳,周村正请桑有福进了屋,也热情招呼石头和桑大柱一块进屋吃。 两人忙摆手,石头正年轻,一人顶三个人的饭量。 桑大柱也能吃,两人哪好意思进去吃啊,要真跟进去了,俩老头不吃也不够俩人吃的。 桑有福让两人先出去。 两人一出去,院外还没散的几个妇人围了过来,围着石头左看右看,眼冒绿光。 这身板,这个头,这样貌,都不差啊。 啧啧啧,真是个女婿的好人选。 “小伙子叫甚啊?” “多大年纪了?成亲了吗?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石头被问的头皮发麻,求救的看向外围桑大柱、有金和有银三人。 三人齐齐转身,一个拿上空扁担和空背篓,有金有银挑上另一筐东西就走。 石头哎哎几声,三人越走越快。 桑有福还惦记着要去给陶里正送礼,没有多待,吃了一块地蛋饼就提出告辞。 门外就石头一个人在等,大冷的天还满头大汗的,老头稀罕的不行,“你干啥了?满头汗的!” “呵呵呵,石头被人瞧上了。”出来帮忙解围的郑秀笑着打趣。 红英从柴火垛掏一篮子柴出来,笑着接话,“可不咋地,石头长得不差,个儿还高。” 石头被两个婶子说的脸红,连连作揖,“婶子们别笑话我了。” 成亲的事他没想过,看常安哥被甜丫拿捏死死的模样,他一点都不想成亲了。 家里除了他,其余人都死完了,没人管,他乐的自在。 桑有福捋捋胡子,明白过来,笑看石头一眼,“害啥臊,这是好事儿。” 说罢,又对郑秀和戴红英摆摆手,“侄儿媳妇我们先走了,你们回吧。” 一条巷道没走完,桑大柱、有金有银三人从一个屋后探出头,石头呵一声,一个猛子冲过去。 一左一右勾住有金和有银,冷哼着算账。 桑有福任由三人闹,看看扁担,想了想,让有金有银拿着空扁担和背篓先回村西头。 “阿爷,我俩不回,我们要保护你。” 石头哥说了,里正不是什么好鸟,万一阿爷这趟去被为难了呢, 他们得跟着去。 两边扁担抽出来,就是两根木棍,他俩也跟着常安哥习武了,虽然是三脚猫功夫,对付没什么武功底子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有你石头哥和大柱叔就够了,你俩回去!”桑有福本来也没想带俩半大小子过去。 另一边,甜丫和穆常安赶着骡车颠颠往镇上走,离了村,没了狗吠声挑衅,丧彪也不叫唤了。 我在甜丫腿边,老老实实当个暖手炉。 骡子跑起来,寒风更甚,穆常安怕甜丫冷,推人进了车厢,车厢门一关寒风骤小。 第五百二十四章 去镇上 两人隔着车门说话,左右没人,甜丫放心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 一会儿变个面包出来,一会儿变盒牛奶出来,还有冰箱保鲜的鸡腿。 她也不嫌冷,大口大口吞咽着,一口气吃了三个动作才慢下来。 至于骨头喂给了丧彪。 她实验过,只要能吃的部分进了她的肚子,空间就会原模原样变出来。 不能吃的骨头喂给丧彪也没事。 坐在外面的穆常安一会儿被塞一块面包,一会儿被塞一个馒头,一会儿又是不知名的东西。 最后手里直接被塞了一个鸡腿。 他看看鸡腿又看看甜丫:…… “你哪来的……”他知道甜丫有秘密,但是连吃的都能变出来,难道甜丫是神仙? “吃你的吧,别问,别猜,你也猜不出来。”甜丫举着他的手,把鸡腿怼到他唇边,“反正没毒,你放心吃,我就一个要求。 别再问我哪来的! 等我想好了以后自会告诉你。” 穆常安早就发现不对了,如今两人快要成亲,她不想再瞒他。 今个也算是试探,看看他什么态度。 谁知穆常安只掀掀眼皮,认真看了她两眼,像是再看什么不得了的人,然后低头嘴一张,一口吞下鸡腿。 鸡腿再出来,就只剩一个骨头了。 看他这么淡定,甜丫不淡定了,歪着头打量人。 “看什么?”穆常安把骨头扔给眼巴巴瞅着的丧彪,笑着扶正甜丫的脸,“我只当自己要娶的女子是个神仙!” 想不通他就不为难自己了。 他全心全意信任甜丫,只需要知道甜丫不会害自己就行。 甜丫噗嗤笑了,凤眼弯成了月牙,“神仙?噗,神仙,哈哈哈哈~” 穆常安被笑恼了,一手控制着缰绳,另一只大手去捂甜丫的嘴。 甜丫左摇右晃不让人捂住嘴,穆常安无法,咬牙伸手一捞,揽着甜丫腰,把人直接提到自己胸前。 咬牙问,“还笑不?就这么好笑?还不是因为你不告诉我,我只能这么想。” 在他认知里,好像也只有神仙能这么做。 甜丫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拿掉男人的手,含笑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神仙,来,叫声神仙姐姐听听?” 神仙姐姐哎,光想想这个称呼,她就要乐开花了。 “……”穆常安绷着脸,一甩鞭子,“不叫!” “叫!”甜丫勾着男人脖子,手指在他喉结上一点一点,“叫不叫?” 穆常安身子瞬间绷紧,喉结上下滚动几下。 搂住甜丫腰的手上移,去抓那只煽风点火的小手。 甜丫躲开,手指得寸进尺的往下摁了摁,“叫嘛,我想听……” 一声闷哼自男人唇边溢出,又哑又暗。 “神仙……”姐姐两个字实在难以启齿,穆常安的牙像是被浆糊糊住了,最后吐出两个字,“妹妹!” 她比自己小,姐姐两个字实在叫不出来。 甜丫不满的哼哼,穆常安却不给她再作怪的机会,一把抓住她作怪的小手,两只手一起锁住。 甜丫挣脱不开,只得作罢。 有了甜丫拿出来的吃的,浔哥派丧彪送过来的地蛋两人都没吃,打算带回去。 聊着闹着,这一路倒是过得挺快,两人赶着骡车还带车厢,路上有不少人拦车。 问拉不拉人,车上拉的东西不多,两人合计了一下,就让人坐了。 根据距离长短收两文到四文的路费。 能赚一点是一点儿。 “丫头啊,以往没见过你们啊?你们是哪个村的?”裹着花布头巾的妇人是个爱聊天的,上车东看西看,问东问西。 “我们刚落户。” 落户? 妇人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你们是流民?” “嗯呢,落户到上定村了,今个碰巧去镇上一趟。”甜丫想打听事儿,和几人热络的聊起来,“婶子们都是哪个村的?离得近咱们常来往。 我们刚落户缺的东西多,婶子们家里要是有不用的旧缸旧盆。 或者有旧的青砖和瓦片,都可以来上定村来找我们,我们都收。” 本来妇人们还挺防备,一听收旧物,谁家能没个旧东西啊,闻言都动了心。 聊着聊着就聊开了,话题逐渐扯远。 一个长脸妇人左右看看,拽住甜丫的手,“丫头啊,你们刚来兴许不知道呀。 以后路上再遇到有人拦车,你们就别搭理了。” 甜丫适时皱眉,放低声音,冲几位婶子拱拱手,“我们刚落户,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难道这拉车还有什么忌讳?” 他们有二十多头牲口,冬天闲着也是闲着,还得喂草料养着。 刚才遇到有人拦车,她就盘算着,过几天等住的地方收拾好了,她就让村里人出来拉车。 虽然挣不了多少,但好歹有铜板进账。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最开始上车的胖妇人一拍大腿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敢做咱们还不能说了? 再说丫头早晚得知道!” 说着胖妇人往甜丫旁边挤了挤,“丫头你不知道啊,往镇上去的这条道儿啊, 有专门拉车的人。” “专门拉车的人?”甜丫追问,“有拉车的人很正常啊,难道他们能拉我们就不能拉。” “不能!他们都是交了银子的,要么就是那家拐弯抹角的亲戚!”胖妇人声音更小了,旁边的几个妇人连连点头。 “银子?那家是哪家?” “还能是谁,陶里正呗!”一个妇人嘴快,撇着嘴秃噜出来,末了又急急捂住嘴,“丫头,这话你听了就当忘了。” 甜丫眼珠子转转,趁着几位聊的火热,她打问陶里正家的事儿。 一旦开了个口子, 其余的事就好说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打问出不少陶家的事儿。 到了镇门口,四个妇人下了车,甜丫每人少收了一文,几个人笑开了花。 纷纷说以后家里有旧物就送去上定村。 今个不逢集,镇门口人不多,很快就到了他们两个。 甜丫有些激动的搓手,兴冲冲跟穆常安说:“今个咱俩一定得找到买家,无论卖啥先卖出去再说,卖完就买粮。” 她斗志昂扬,没想到一盆冷水已经等在镇门口,就等着泼她呢! 第五百二十五章 赤狐皮钓贪心人 在甜丫期盼的眼神下,穆常安抬手和甜丫击掌。 “后面的两个过来,户籍拿出来。”镇门守卫大声喊。 甜丫立马掏户籍,庆幸的说:“还好拿户籍了。” 按理说上定村离镇上这么近,用不着查验户籍,再说曲河堡只是个镇,不会有这么严的检查。 真正的远距离的,比如去县上或者去卫城,是需要去里正那里开路引的。 去自己所在的镇子不需要。 “最近落户的流民多,新加了这么一项。”守卫边翻看户籍边解释,眉头逐渐皱起来,指着户籍的角落问,“怎么没曲河堡的章子?” 啊? 他们刚落户,还没来得及盖章。 没盖章不行,守卫把户籍递回来,“等你们里正统一上报镇衙,经户房登记上册盖戳后你们再来吧!” 寒风呼啸,吹得甜丫的小心脏拔凉拔凉的,刚刚斗志多昂扬,这会儿就蔫吧。 真是磨刀霍霍,还没到战场刀刃先崩了。 “没事儿,等户籍上好,咱们再来!”穆常安也愁,但是哼嗐没用,“咱们先回去,口粮的话我来想办法。 回去就带上石头他们上山打猎,总能猎到猎物,不至于让大家伙断了顿。” 甜丫拖拉着腿无力的点了下,只能如此了,她空间里那一两袋米面拿出来都不够村里人打牙祭的。 杯水车薪。 “也不知道阿爷那边怎么样了?”甜丫坐在车辕上,双手合十摆了摆,“一定要顺利啊,看在那张狐皮的面子上,里正总不至于太为难咱们吧?” 事与愿违,另一边紧赶慢赶到下定村的桑有福三人,也吃了个闭门羹。 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人家里正家的下人说了,“里正今个不在!” 说完人家砰一声关上大门,桑有福的鼻子差点被夹到。 “你!”石头扶住桑有福,眼里满是怒火,恨不得把眼前的大门盯出一个洞。 “阿爷没事,别冲动。”桑有福摁住石头的拳头,扶住脑袋坐到门前的地上。 他们三人挑着盖红布的筐子招摇撞市,一路不避人,怕人不问,桑有福还特特和人打招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人脸。 大多都会停下聊两句。 这下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上定村新落户来十九户人家,人家今个带了特产特地来见里正。 至于为了啥,用脚都能猜出来,给里正卖好呗。 进了村,下定村人一听他们是上定村新落户来的流民,眼里满是好奇。 这好奇还不同,带着隐隐的防备。 跟在三人身后一起往里正家走。 等三人到了里正家门口,身后跟来几十号人,大冬天闲着也是闲着,有热闹谁能不来看。 这会儿看老头吃个闭门羹,满是褶子的脸更加老了,背都勾成豆芽了。 有心善的劝一句,“大爷啊,里正不在您就先回去呗,俺们里正是个良善人,你们不来该给你们办的都会给你们办的。” 这话也就下定村的人信,毕竟他们跟着陶里正吃的盆满钵满 ,是附近几个村里最富的村。 一眼望去,身上没一个补丁,棉衣也厚实,看那厚度,估计都是新棉花做的。 要知道就是周村正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垒补丁,袄子看着瘪塔塔的,一看就是经年的旧棉,早就不暖和了。 “阿爷,咋办?” “爹,咋办?人不在,咱们就是有千般法子也使不出来啊!要不咱先回去?”桑大柱劝道:“估计家里那边周村正已经带人开始划地了。 您老不回去看看?” 这边的事办不成,还不如回去呢,耗着也没用。 桑有福眼珠子落到围观的几十号人脸上,顺着他们的眼神又落到盖着红布的背篓上。 老头福至心灵,计上心头。 “咱们不走!”桑有福霍地站起来,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大门,“里正不在家,又不是家里没人,咱们今个过来得主要目的就是把礼送出去。 只要这礼在大家伙眼皮子底下进了里正家,那他就抵赖不了!” 前院堂屋里,陶才礼翘脚坐在椅子上喝茶,幽幽问:“那三人走了没?” “还没呢!” “不用管,晾一会儿自会离开。”陶才礼记着爹走前的交代,让他啥也别做。 看下人离开,想起下人说的送礼,他的心又痒起来,扬声把下人喊回来,“去,看看他们送的啥礼。” 这伙人有银子,送的礼应该不差吧。 他就问问,不拿就行了。 门外,老头满脸可惜的揭开红布,布下面的狐皮露出来,赤红的颜色格外好看。 黄红的毛发在寒风下根根分明,随风荡来荡去。 周围响起抽气声,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是狐皮吧?” “看头像是只狐狸,看颜色还是赤狐皮呢?” “赤狐皮?” 这精贵玩意,他们以前见都没见过,今个一见不吃惊才怪呢。 “这是俺们逃荒路上在山里碰巧打的,就这一张啊……”老头摸着狐皮,脸上的可惜真情实意。 外人以为他是可惜送不出去。 老头才不是呢。 他是可惜这么好的狐皮,要送给陶里正这个鳖孙,送他都不如扔粪坑里! “啥?狐皮?”屋里,听罢下人回话,陶才礼腾地站起来,眼冒精光。 “赤狐皮!”下人躬身答。 陶才礼在屋里来回转圈圈,嘴里嘀嘀咕咕,“赤狐皮,一张不便宜呢,不得几十两银子啊? 最上面的都是赤狐皮,底下还不定有多少好东西呢……” 爹让他啥也别干,可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错过,跟割他的肉差不多。 他右手握拳打到左手掌心,提步往外走,“走,去开门,让他们进来。” 大门吱呀打开,桑有福唇角勾起,果然是一家子坏种,就是贪啊。 听到赤狐皮就开了门。 “是你们找我爹?”陶才礼迫不及待的问。 桑有福转过头,脸上带上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意外,满脸赔笑,腰也弯了几分,“是是是,敢问您是?” “我是他儿子,进来吧!”陶才礼让开位置,“进去等吧,我爹估计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他才不知道爹什么时候回来呢。 只要这些人进来,他就用别的东西把背篓里的东西替换下来! 再盖上红布,让三人照旧挑着扁担回去,这样就没人能说他收礼了,就是说了,他也可以说自己回礼了。 等爹回来他也好交代。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今个这礼必须送出去! 桑有福脚步顿住,摆手让石头把背篓递过去,自己则赔笑道:“我们一路走来,鞋上都是泥,怎好脏了里正家的院子,还是不进了吧! 等里正回来我们再来。” 石头三步并两步,两人抬得背篓他一人抱起来,噔噔噔冲到陶才礼跟前。 往前一怼,背篓直接撞进陶才礼怀里。 陶才礼不得不接。 看背篓进了陶才礼怀里,桑有福冲石头和大儿子使个眼色,两人齐齐后退。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三人疾步下台阶,没一会儿就走没影了。 手里的背篓还挺有分量,陶才礼哎呦出声,咒骂身旁的下人,“眼瞎了吗?接着啊!” 下人接过去,陶才礼揉揉掌心,再一抬头门前除了村里人,哪还有那三人的影儿。 “人呢?” “走了啊,人家就是来拜拜里正,已经走了。”村里人好心提醒一句,又好奇的张望背篓,“才礼啊,你看看里面还有啥呗?让大家伙开开眼。” 陶才礼:……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这三人不是来送礼的吗?咋更像是给自己送炮仗? 他隐约觉得眼前的这个背篓有些烫手,但是一时又想不通。 心里正烦着,哪有心情理会村里人,不耐的摆摆手,“都散了吧,散了,一群流民送的东西能是啥好东西。” 门一关,围观的人不得不散。 不过人群中却有人嘀咕,“肯定是好东西,最上面的都是赤狐皮,底下不定是啥好东西呢?” “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不是好东西能巴巴送过来,还等在门口!” “不是好东西陶才礼那个掉钱眼里的能收?” “就因为是好东西,陶才礼才这么遮遮掩掩,不让咱们看,咱们看看咋了,又不抢?” 流言就这么来的。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下定村的人已经传开了,上定村新落户的流民给里正家送了好些东西。 都是好玩意,不是赤狐皮就是金银,值老鼻子钱了。 甜丫赌陶里正爱财,这才让人送礼。 没想到穆常安和老头偷偷合计,竟决定这么大张旗鼓的送礼。 效果还这么好,流言都传开了。 以后就是陶里正不承认,其余人也只会认为他是不想让人知道,这才扯得慌。 这个流言无解。 三人连走带跑的往村外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后面有鬼在追。 明明在送礼,不知道咋就送出来逃犯的感觉。 “大柱叔,咱们把阿爷架起来吧!”石头嫌弃老头走的慢,冲一边的大柱招呼。 大柱抽空回头瞅一眼,发现身后离他们几百米地方,几十号人正往这边走。 “快快快,有人追咱呢。”大柱二话不说架起老头另一只胳膊,大冬天脑门上挂了一圈细汗,“不知道那个陶才礼是不是反应过来了。 让人来追咱,石头来来来,叔数一二三,咱把老头架起来。” “一二三,起!” 桑有福都来不及说啥,双脚就离了地,咯吱窝那里被两只糙手死死扣着,给老头疼的边喘粗气边嘶气。 太疼了。 后面散开往自家走的下定村民,看到这一幕满脑门问号,也有人被逗笑了。 “哈哈哈,这仨流民也真是好笑,送礼就送礼,怕个啥?这都跑起来了!” “咱们又不吃人。” “能跑啥,怕跑慢了礼被送回来呗,咱们里正可管着四个村呢,开春以后赋税、徭役就连去远地方的路引都归里正管。 他们刚来,不得好好讨好咱们里正,不然……哼哼!” 这两声哼哼就有意思了。 要是得罪了里正可没好果子吃。 三人一口气冲出下定村。 在家里来回踱步的陶才礼,激动的心情平复,理智逐渐回升。 他慢慢咂摸出不对。 虽然还是没理清,但莫名觉着没有这么送礼的。 以往给老爹送礼的,哪个不是偷偷摸摸,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背着人趁黑天来送礼。 今个这仨人,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给爹送礼似的。 “不对不对不对……”他倏地转身,大踏步往外跑,跑到院里喊了几个下人,“走,给我去把那仨人追回来!” 下人们:…… 这三爷又是闹啥呢。 这都过去多久了,那些人早就走没影儿了。 还追个屁。 有人隐晦的提醒一句,陶才礼抬腿就是一脚,其余下人不敢再吭声。 纷纷跟着陶才礼跑出门,朝村外追去。 这一出看的下定村的人更迷惑,不少人心里嘀咕陶才礼有病,礼都收了还追个啥。 难道还想把礼送回去,真准备送回去追的时候直接把背篓背上不就行了,也没见他们背背篓啊。 陶才礼确实舍不得那张赤狐皮,这会儿满脑子只想着把仨人压回家里,等他爹回来做决断。 可石头三人怎么会给他机会。 出了村,三人也不走大道了,拐个弯直接进了盘山小道儿。 “石头,这是哪儿啊?你认识路?”桑大柱边跑边看,周围除了枯草就是枯树,压根不认识。 “叔,你放心跟我走,这条道是我和常安哥上次追偷窥之人发现的小道儿,可隐秘了,回村也快。”石头答。 回头瞅一眼,除了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草木,不见人影儿,他提着的心安定下来。 “放下,赶紧放下我!”桑有福忍了一路,眼看着身后没有人追,这才喘着粗气让两人放下他。 腾空的脚落到实地,老头顾不得别的,一下子蹲下双手交叉放到腋下,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老脸涨红涨红的,被疼红的。 “爹,你咋了?” “阿爷,你没事吧?” 桑大柱和石头慌了,弯腰围着老头嘘寒问暖。 “你们说咋了?”桑有福瞪着两人,脸阴的能滴水,朝两人打了两下,“换你俩被人掐着咯吱窝,你俩就知道是啥滋味了。” 可疼死他了。 石头和桑大柱对视一眼,想笑又怕挨骂,默契的低头。 “还笑,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被你们祸害散架!”桑有福没好气的骂。 末了冷哼一声,拄着拐棍朝前走去。 石头:“阿爷,走错了,不是那个方向!” 桑大柱:“爹,是这个方向。” 桑有福背影一僵,几息过后,超快转身瞥两眼,“带路!” 送礼很是迅速,三人回到上定村的时候刚半中午。 偷偷跟在三人身后的谷屯等人走远,这才甩开腿朝家里狂奔。 进门关门一气呵成,直奔正屋偏房,“爹,你猜我看到了啥?” 第五百二十七章 你也有这一天! 周村正一直等在家里,门一开盘腿坐了起来,伸着脖子问,“快,给爹说说。” 谷屯跑的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干完一碗水,这才把下定村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眉飞色舞的,比唱戏的还会说。 说到最后,又有些生气,“这些流民不老实,满身都是心眼子,给陶扒皮送的赤狐皮,听说值好几十两呢。 给咱们就送一堆儿不值钱的玩意,分明就是瞧不起爹,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全是哄人的!” “你懂个屁!”周村正骂一句,手指头都快戳倒儿子脸上了,“人家这才叫真聪明,真要给你爹我送一张狐皮。 咱家敢收吗?收了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咱家淹了。” 谷屯挠挠头,满脸写着为啥,周村正一看他这蠢样,就心梗的厉害,嫌弃赶人,“滚du子,忙你的去吧,帮着你哥去给西头那些人分地。 对了,你今个听到的、看到的事都给我烂肚子里,一句话都别往外说。 敢说一个字,老子打断你的腿!” 周谷屯腿抖了一下,嘶气抱怨,“不说就不说嘛,非要打断我的腿干啥,儿子好歹是三个娃的爹了。” 周村正不理他,只瞪着人,厉声问:“听懂没?” “懂了懂了,不过爹啊,连我大哥都不能说吗?” 周村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儿子,最后长叹一口气,无力的挥挥手,“你哥那边我来说,不用你,忙你的去吧。” 门一开一合,灌进来一股冷风,周村正的腰似乎被这股冷风吹的塌了几分。 片刻之后,他无声笑起来,咬牙切齿的呢喃,“陶扒皮你也有吃哑巴亏的一天啊!该!活该! 都是报应,当年你让我们全村吃那么大一个血亏,也是时候还了!” 想起那死去的几百号人,老头眼圈红了,赤红赤红的。 甜丫、常安和桑有福都走了,留守的村里人也没乱,各司其职该干啥干啥。 他们口粮不多了,今早是用地蛋和野菜炖的三大锅地蛋野菜汤,除了盐一点儿油水都没有。 家家户户其实还有不少从山里换来的山货,可自听说这些玩意能卖钱以后,各家就不再吃山货了。 都准备留着卖钱。 干吃地蛋挺费的,钱氏和做饭的一合计,加水炖了三大锅汤,能省下不少地蛋还能让肚子混个水饱儿。 口粮不多,吃饭都是限量的,男人一人一海碗地蛋汤,女人和半大小子一人一碗半,老人一人一碗,小孩都是一人半碗。 汤汤水水的下肚压根不顶饱,刚吃完肚子里就开始饿了,但是没人喊饿。 继续埋头苦干,修房子的修房子,做土砖的做土砖,修炕的修炕。 做木工活的做木工活。 力气的大的妇人跟男人干一样的活儿,力气的小的要么编草席要么去砍柴劈柴,要么就去荒草地里拔荒草。 力气的大的青壮,则是被安排去山里砍树,砍大树,修房子需要不少木板。 “二嫂,你和娘今个咋都怪怪的?”孙氏今早起来就发现二嫂和娘不对,看着有些兴奋。 今早吃稀稀拉拉的地蛋汤也不见二嫂抱怨,这可太不寻常了。 今个一早甜丫来喊田氏和老太太,特特把任务交代给两人。 田氏那个激动啊,冯老太虽然没有喜形于色,但看着也不太对,走路都带风,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 田氏激动了一早上,就等人问呢,孙氏一问,她迫不及待交代了,末了冲人得意挑挑眉,“羡慕吧? 这可是甜丫单独给我和娘安排的活,懂吗?单独的!” 孙氏无语的撇撇嘴,“就这儿?二嫂你也太能嘚瑟了,不就是去村里拉呱吗? 当谁不会啊?” 不就是甜丫安排娘和二嫂去村里打听消息,要把下定村和上定村两村的恩怨打听清楚。 扯闲篇谁不会啊,甜丫让她去她也会。 没收到意料中的羡慕眼神,田氏心里不舒服了,端着饭碗转个身,用屁股对着孙氏,“你懂个屁!给你说不明白!” 甜丫为啥不把这活交给别人,非得交给她和娘。 说明甜丫看好娘和她啊,换个人都不行。 四弟妹这个笨脑壳看不懂也正常。 冯老太那边也被王豆花缠上了,两人十来岁嫁进桑家。 当了三四十年的妯娌,也斗了三四十年。 谁不了解谁啊。 大嫂一个表情她就能看出不对来。 今个一早,大嫂虽然极力掩饰着,但是眼角眉梢的激动和嘚瑟劲儿瞒不住她。 她立马嗅到了不寻常。 所以今个吃饭就一直缠着人打问,吃饭一起,洗碗一起,冯老太去茅房她都跟着。 冯老太被缠的没办法了,上完茅房出来,拉着人去了个僻静处,两人头凑头蹲到地上。 冯老太三两句把大孙女交代给自己的特殊活计说给了王豆花。 王豆花眼倏地亮了,拽着冯老太的胳膊不撒手,“大嫂你带我一起干呗? 你还不知道我的嘴,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人一哄一个准。 保准从那些人嘴里套出实话来!” “哼,是呢,你这张嘴里没一句真话!”冯老太 白她一眼,甩开人往出走,“这可是甜丫交给我的活,和你有屁的关系。 你编你的草垫子去,甜丫说了,这些事不能让上定村的人知道,不然人家有了防备,咱们就不好打听了。 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嫂,你得带上我。”王豆花缠上来,死死挎着冯老太的胳膊,“你听我跟你掰扯掰扯。 既然是恩怨,下定村的人不一定愿意提起,咱一问,人家说不定就开始防着咱了。 我估计在上定村问不出啥,咱得去别处打听。 村里交给田盼睇,以她的嘴,一个人就够了,咱俩结伴去外村……” 冯老太心动了,咬牙想了片刻,一拍手,“成,就这么干!不过,丑话说前头啊,出了村必须听我的,不能瞎干胡干。” 她必须是头头。 王豆花在冯老太的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 大嫂可真是个官迷,非得压自己一头。 嘴上却连声答应下来。 两人回到家,田氏看到人立马过来,“娘,你去哪儿了?我找你一会儿了? 咱们是不是该……” 看到后头冒出来的二伯娘,她立马闭嘴,没音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兵分两路 “你二伯娘都知道了,说你的吧。”冯老太瞥一眼身后的王豆花,再次警告,“把嘴闭严实。” 王豆花了然的点点头。 田氏在两人身上来回瞟,有些不可置信,心里嘀咕:老太太这嘴也太不严实了。 显然忘了自己刚才跟四弟妹炫耀的事。 “娘,找人扯闲篇没点瓜子花生不好套近乎啊,您看要不给我抓点儿吃的带上……”田氏这点小心思昭然若揭。 干公活的时候给自己的嘴谋点私利不过分吧? 冯老太一个眼刀扔过来,“咋不馋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不就是自己馋了吗?” 田氏立马喊冤,她可都是为了打听消息啊。 冯老太想了想,最后还是给田氏抓了一把瓜子一把花生,再三交代,“别全喂自己嘴里了,给我好好打听消息。 今个你就在村里找人打听消息,我和你二伯娘去外村。” “外村?”田氏吃了一惊,稍微一想又觉得这是好事,没有娘盯着,这些瓜子花生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以她的嘴皮子,不用这些东西也能从人嘴里套消息。 想通以后,田氏欢快的超冯老太摆摆手,“娘,二伯娘,那我就走了啊。” 说完跟兔子一样跑了。 冯老太叹口气,眼前突然又伸过来一只手,抬头正对上王豆花理所应当的脸。 “大嫂,我这可不是贪吃,打听消息兜里总得带点吃的,有了吃的人家也能很快信咱俩。” 冯老太一巴掌拍到王豆花掌心,哼道:“你看我像瓜子花生不?”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王豆花想占便宜,那不能够。 王豆花眼睁睁看着大嫂把瓜子、花生全装自己兜里,嘴角流出羡慕的口水。 冯老太不管她,挎上伪装的篮子,带上水就出发了。 俩小老太就这么走了。 俩老太出去一个多时辰,甜丫和穆常安的骡子出现在上定村村口,村口树下拉呱的老头们立马注意到了。 双方相处的不错,老头们看到两人还热情的打招呼,“这么快就回来了? 赶紧回去吧,满屯、谷屯正领着人给你们划地呢。” 甜丫郁闷了一路的心情,因为这个好消息而转晴了几分。 “这么快就回来了?”周村正听到两人回来的消息,还纳闷了一下,“不该啊,一来一回一个多时辰。 这是没进镇吧?” 镇?镇! 周村正猛地想起一件事,入冬以来,镇上说来落户的流民有些多,为了防止流民作乱。 进出镇子都要查验户籍,远地方来的还要查验路引。 他把这件事忘了,昨个也没提醒甜丫他们。 他们的户籍还差一个曲河堡的戳,今个应该没能进去镇子。 这事儿闹得,他们没把这事怪到他头上吧? 想着想着,老头也不在家呆了,带上帽子就出了家门,直奔村西头。 骡车叮叮当当靠近西头,在桥头附近割草拔草的浔哥听到声音立马直起腰。 放下小背篓就往桥头跑,边跑边喊,“阿姐和常安哥回来了!” 甜丫听到声音扯出几分笑,跳下车接住扑过来的浔哥,“咋在这儿啊?早饭吃了没?” 丧彪也跳下车,朝浔哥扑过去,两个前腿竖起来抱住浔哥的后腰,热情的不得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几天没见了呢,其实也才一个多时辰没见。 “吃了,不饿!”浔哥知道阿姐担心,拍着肚子说自己不饿,其实咋可能不饿,早上一碗稀稀拉拉的地蛋汤。 吃完水就在肚子里晃荡,压根不顶饿,这才一个多时辰,他的肚子已经空了。 穆常安把早上没吃的四个地蛋拿出来,给围过来的村里娃分了,有了吃的小娃娃们高兴的不行。 虽然一人只分到一口,也高兴,围着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直到有金这些大人过来,一群小娃才散。 看看两人不太好的神色,又算算时间,有金这些大人就知道此行不顺。 大伙默契的没问啥。 “分地那边是谁盯着?”穆常安打破沉默问。 “二柱叔还有我爹他们盯着呢。”有金朝房子前面的荒地指了指,“正分着呢,都是先挑离房子进的荒地分给咱们。 也没有为难咱们,我看他们还放水了,每亩地都多划了点儿。” 这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 甜丫和穆常安望望远处晃动的荒草,心情又好了不少,虽然镇子没去成。 东西也没卖成,但至少别的事都顺利。 “阿爷他们回来了吗?”甜丫没看到桑有福石头几个。 “刚回来,盯着分地去了!”有金把早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儿。 甜丫扭头看向一旁不发一言的男人,撞撞他的胳膊 ,“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她忽然想起今早装东西的时候,他和桑阿爷嘀嘀咕咕的模样。 穆常安眼里笑意闪过,点了下头,意味深长的说:“你赌他爱财,我赌他爱名。 他这样的人贪婪的很,给一次财他还会要第二次,名声就不同了,只要他还爱惜名声,那就会有所顾忌。” 今早甜丫向那几个妇人打问消息时,他坐在车辕上也听了一耳朵,陶万山就是是好是坏,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甜丫摸着下巴点点头,今早因为没进去镇子的郁气彻底散了,心情一片大好。 “走,咱们看看分地分到哪家了!”甜丫拉着穆常安直奔分地的地方。 荒地里都是枯草和枯树,量亩划地不容易,也是个大工程,光周满屯兄弟俩忙不过来。 又喊了不少同村的汉子过来帮忙。 桑家庄的人也没闲着,量好一亩地,他们就搬着石头把地的四周围起来当做记号。 以后再石头上面垒些土,就成了田埂,农忙的时候方便人在上面走路。 这会儿已经分好了五六家的地,这几家人喜笑颜开,在自家的几十亩地里来回转悠。 好像已经透过人高的荒草看到明年丰收景象了。 有的人家分好地,已经开始收拾荒地了,闲着的老小齐上阵,拔草的拔草,砍树的砍树。 开春之前,地里的荒草、枯树还有石头这些都得清理干净。 桑有福远远看到两人还怔了一下,盘算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 村子离镇上有一个时辰的路,就是赶着骡车最少也得花费半个时辰,一来一回得一个时辰,可现在刚一个多时辰两人就回来了。 很明显是刚到镇门口就回来了。 这么一想,桑有福也没了看分地的心情,和周满屯说了一声,就淌着荒草往出走。 出来以后,三人默契的没说啥,直到进了屋子,门一关桑有福看向甜丫和穆常安:“是不是出事了?不然你俩不可能回来的这么快。” 第五百二十九章 想办法搞口粮 “什么都瞒不住您。”穆常安让人坐,给两人各倒一碗水,“今个我俩连镇门都没进去。 户籍上缺了个曲河堡的戳,人家不让进。” 桑有福眉头皱的死紧,“早知道今个送礼就不这么大张旗鼓了,现在弄得人尽皆知。 万一陶里正看出来咱们这是想他架起来,那就不好了,说不定会嫉恨上咱们。” 这要是把人得罪了,他拖着不给他们上户籍可咋办,户籍不全连镇上都去不。 家里这些东西还怎么卖出去。 “您放心,他没那么容易看出来,就算他怀疑,只要没证据,他也不能拿咱们怎么办。”比起老头的担心,穆常安倒是不咋担心。 淡定的问,“今个送礼,您都是按我说的做的?” “当然了。” “那就行了。”甜丫让人安心,话锋一转,把今个她和穆常安去镇上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儿。 “你的意思是陶里正仗着他儿子是户房典史,自己又是里正,把控着村里往镇上去的这条道。 不交银子就不让人拉车挣钱?” “嗯呐,可嚣张霸道了。”甜丫撇撇嘴,小声说:“不过他做的也没这么明目张胆。 那些没交银子就拉车的,表面上陶家没有出面为难人,都是在背后做小动作。 要么让人拉车的时候连人带车翻到沟里,要么就是把拉车的牲口给弄病了,通过这些手段把拉车的人吓住。 都是地里刨食的老百姓,一两次就被吓破了胆,还怎么可能继续拉车。 久而久之,周围村子的人也都看出来了,但是苦于没什么证据,也就只能私下里埋怨几句陶家霸道。” 桑有福满脸震惊,嘀咕道:“小小一个里正,竟然这么嚣张?” “光靠他一个人肯定不行,他儿子背后应该还有人,就是不知道这人是谁。”甜丫分析,最后一拍桌面,“最起码咱们现在能确定一件事。 这个陶里正是个坏怂,不可交。 这样的人,即使没有今个送礼这一遭,他也不会给咱们好脸色。” “今个我们去送礼里正家的下人说里正不在,我们仨就吃了个闭门羹。 门都没进去,后来阿爷想了个法子,提了提那张赤狐皮,门果然开了。 出来的是陶里正的三儿子陶才礼,一听有赤狐皮门就开了。 可见他这个儿子有多贪财,呸,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穆常安冷嗤一声,“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家子都是贪财黑心的。 咱们落户拉了这么多车东西,家家户户还都有牲口,估计那位陶里正早就惦记上咱了。” “这可咋办啊?”桑有福唉声叹气,“咱好不容易落户,咋就能碰到这么个里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甜丫倒是不咋担心,“这一路咱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上定村和下定村的恩怨。 我估计户籍的事他不会压很久,陶里正爱财,就不可能一直不给咱办户籍。 咱一天不落户就不算上定村的人,他这个里正自然也不好管咱们。 只有咱们落户了,他才好施展手段啊。” 这么一想还真是,桑有福的眉间的皱纹轻了几分,叹气道:“只能如此了。” “还有一件事,咱的口粮不多了,必须想办法弄些口粮回来,我打算带上石头和雷五进山打猎。 光有肉也不行,还是得吃干的。” 桑有福捋捋胡子,“口粮的事交给阿爷,你俩放心。” “阿爷、大姐、常安哥,周村正来了。”在院子外玩的宝蛋几个叽叽喳喳的喊。 自从发生被偷听的事以后,村里人现在防备的很。 大人们都忙着,所以宝蛋这些半大小孩就被派过来充当通风耳,负责报信。 只要有人过来就大声喊。 周村正耳朵被吵的嗡嗡的,心想有必要这么做吗?他也没打算偷听啊。 “我去招待他,你俩跟着去打声招呼。”桑有福拽拽衣服站起来,率先往外走。 甜丫和穆常安跟上,周村正看到两人先赔不是,说自己忘了现在进镇子要查看户籍的事了。 这件事压根怪不到人家头上。 看三人没把这事怪到自己头上,周村正脸上的笑大了几分。 聊了几句,甜丫和穆常安借口还有事就先出去了。 穆常安一出来就拉着甜丫绕到房子后面,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道:“进南平之前,咱们不是藏了十把弓弩吗? 你现在能不能变出来三把?” 说着话他上下打量甜丫,心说这次一定要盯着人,看她是如何把这些东西变出来的。 甜丫岂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垫脚捂住男人的眼睛,警告道:“不准偷看,你一看我的神通就不灵了。” “嘁,你就糊弄我吧!”今个这丫头让自己叫她神仙姐姐,他就知道她一准不是神仙。 也没这么欠的神仙啊。 还神通?纯纯是不想让自己看。 甜丫唇角微勾,也不反驳人,另一只手伸出来,心里默默想着弓弩存放的地方,默念一声出来。 然后穆常安就听到重物落到草地的闷响,再睁眼,甜丫身侧的草地上就多了三把弓弩。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瞪大眼睛,看一眼弓弩再看一眼抱臂靠墙站着的甜丫。 甜丫傲娇的冲人抬抬下巴,“我厉害吧。” “厉害,真厉害。”穆常安心服口服,随手拔了一把枯草,缠吧缠吧编成草绳。 把弓弩放上去捆起来,一手拎起来,“我带回去找石头,再带上雷五,我们三个进山打猎。” “就你们仨?”甜丫不放心,“再多带几个人吧。” 谁知道山里什么情况,人太少了,万一遇到虎豹熊这些大玩意咋办? “村里现在武功最好的就是我们仨,其余人都不行,带多了也是累赘。”穆常安语带嫌弃,“叔伯们练个武都偷懒的不行。 自咱到了甘州,几乎没人愿意早起练武。 他们年纪大了,也过了练武的年纪,带他们还不如就我们仨个去呢。” 第五百三十章 买旧物 甜丫嘴角抽了抽,确实如此,进了甘州她明显感觉到大家伙的松懈,如今落户了,更是没人再提练武的事。 如今能早起练武的就剩穆常安三个,外加有金有银几个小伙子。 “什么三个?”石头找过来,对甜丫说:“冯阿奶和王阿奶回来了,正找你呢。” 话落,他看到穆常安手里拎着的弓弩。 吃惊地瞪大眼,围着弓弩稀罕的不行,“哥,这弓弩哪里来的?不是都烧没了吗?” 穆常安把弓弩扔给他,“哪来这么多话,拿着,把雷五喊过来,一会儿咱们三个进山打猎。” “真的?”石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从昨个到今天,他不是砍树就是夯土砖,不是他不想干。 可他还年轻,干这些总觉得没意思。 可算是有件好玩的事儿了。 “我这就去喊雷五,哥,咱们一会儿在哪里汇合?”石头拎着三把弓弩,一蹦一跳的窜出去,肉眼可见的兴奋。 “就在这儿,把弓弩用布遮好,带上干粮和水囊,衣服也都穿厚一点儿。”穆常安交代。 如今天寒地冻,山里的动物不是冬眠就是猫冬,估计也不太爱出来晃悠。 他们想多打猎物,就得在山里多待一两天。 甜丫想说啥,最后到底没说出来,趁着男人去收拾东西,她独自回了屋子,从空间里拿出一点吃食,待会儿给穆常安带上。 “常安要出去?”冯老太进来问。 “嗯,去打猎,石头和雷五一起去。”甜丫把包袱装好,转身朝外跑去,“奶,您和二奶奶在屋里等会儿,一会儿咱们再说。” “不急,你先忙。”打听到的消息太震撼,两人还没缓过神呢。 仔细看脸色还都有些发白。 送完穆常安三人,甜丫回来的路上又遇到刚回来的二伯娘。 “甜丫,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田氏攒了一肚子的话,快憋不住了。 “阿姐,阿姐,村口有人找你!”浔哥小疯子似的跑过来,身旁 还跟着狂摇尾巴的丧彪,“人家指明找你,村里的小孩告诉我的!” 田氏到嘴边的话又被噎了回去,给她难受的呦。 还想拽着甜丫继续说,胳膊上就挨了一巴掌。 冯老太瞪她一眼,“没眼色的,有事一会儿再说。” 又看向甜丫,“咱们刚落户一天,你就有认识的人了?” 甜丫猛地想起早上拉人的时候。 难道…… 她脸上满是喜意,拽着冯老太的胳膊蹦了一下,“今早刚认识的,兴许是好事,我这就去看看。” 跑了几步,甜丫又转了回来,拉住冯老太,“奶,你也跟我一起去, 砍价您最在行,我怕说不过他们。” 一听砍价,那就要买东西啊,王豆花和田氏不约而同选择跟上。 浔哥小屁股一扭,冲丧彪吹了个半响不响的口哨,一人一狗跟着跑出去。 冬天闲着没事的老大爷们照旧坐在树下侃大山,眼睛不约而同的落到推着车的十来个外村人身上。 甜丫一来就认出来人了,这不是今早坐车的胖婶子吗? “甜丫啊,你可算来了。”胖妇人扯着嗓子朝人招手,“还记得婶子不?” “记得记得,咋能不记得,花妮婶儿嘛。”甜丫说着看向她身后的十来辆推车,“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 有钱挣谁能不积极,花妮一回村就挨家挨户说上定村有一群刚落户的流民。 家里啥啥都缺,新的买不起,想买点旧东西。 村里人一听就动心了,这不就推着十来车旧东西来卖钱了。 锅碗瓢盆缸、旧衣服、旧被褥、菜等等,甜丫看的眼花缭乱。 身后的冯老太、王豆花和田氏已经冲了过来 ,开始问价了。 甜丫笑着给花妮婶儿介绍,“婶子,这位是我阿奶,旁边的是我二奶奶和我二伯娘。 家里实在缺东西,婶子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这些可都是来送铜板的,她怎可能嫌弃,笑成了一朵花,“婶子去招待招待,甜丫啊,你们还有人没?要是有都叫过来吧。 看看有没有相中的!” 她是阳余村的,离镇上近些,但是离上定村挺远的,来一趟不容易。 甜丫点点头,使唤浔哥这个小脏孩回去跑一趟,把村里妇人喊过来。 买东西妇人们才是讲价的好手,不喊她们喊谁? 浔哥欸一声,一溜烟跑了,帽子里飞出来的头发随风飞扬,像个小疯子。 落户以后,浔哥明显放松了,性子也越发像小孩了。 “丫头,你们这是儿?”村口动静这么大,吵吵嚷嚷的,引来不少上定村的人过来看热闹。 “我们刚落户,啥啥都需要买,新的买不起只能买些旧的东西用用。”甜丫笑着解释,“婶子家要是有用不着的东西,也可以拿过来卖。” 妇人眼珠子转转,心思活络的已经动心了。 郑秀听说以后,放下针线筐就往家里跑,正好和进家门的公爹撞上。 “顺儿他娘,敲锣,让村里人过来一趟,爹有事说!” “爹,村口来了很多卖旧物的,是甜丫找来的……” 两人同时开口,周村正稍微一听就明白了,催促道:“我说的就是这件事,西头那些人要买菜和地蛋。 你把人喊过来,爹通知一声。” 郑秀脸上的喜意掩都掩饰不住,欸一声就去放杂物的屋子找铜锣。 “弟妹,给。”戴红英听到声音,已经先一步把铜锣找出来了。 郑秀二话不说,大踏步出门,没一会儿村里就响起了铛铛铛铜锣声儿。 这是村正有事要说,各家都派了几个人过来。 周村正把他和桑有福商量的事说一遍儿,“地蛋家家户户都不缺,也卖不上价儿。 我和桑有福商量了,一斤两文卖于他们。 至于冬天吃的葵菜、蔓菁、萝卜、菘菜这些,比地蛋贵一文。 你们要是同意,就这个价卖给她们。 还有,别看有银子挣就想把家里的都卖了,留够自家吃的!” 地蛋便宜是因为它产量高,家家地窖里都囤了不少。 葵菜、蔓菁这些青菜,冬天地里已经不长了,所以要比地蛋贵一文。 换做春天和秋天,这些菜连一斤一文都卖不上。 周村正话落,周围立马响起嗡嗡议论声。 与此同时,村口却热闹的像个集市。 同一时间,陶里正坐着骡车,晃晃悠悠往家赶,不同于早上离家时的严肃,此刻脸上满是轻松,嘴里哼着戏,好不自在。 第五百三十一章 读书人? 围着十来辆板车叽叽喳喳。 砍价声此起彼伏。 这其中数冯老太、王豆花和田氏的战斗力最强。 冯老太:“你这个水缸外面白中泛黑,黑种泛白,一看就是在外面风吹雨淋老些年的了,都是水道子。 太破了,三十五文太贵,十文吧!不能再多了。” 王豆花:“你这簸箕旁边都开花了,谁知道用了多少年,也就擦的干净罢了,一看就是你今早特意擦得,瞒不了我的眼,八文卖给俺家得了!” 田氏:“你家这坛子还不错!” 车上的东西被挑拣了个遍儿,卖东西的汉子脸一会儿红一会白,显见是气的不轻。 终于有人说一句人话了,难得一见的良心话,给汉子高兴坏了。 “这您可说对了,这坛子去年才买的,今年俺家没用上就拿出来卖了。”汉子搬起坛子里里外外让田氏看,“没一丝裂纹,虽然比不了新的,但是也不差啥了。 您要诚心要,二十五文卖你,去年买的时候花了五十文呢。” 下一秒田氏就撇了嘴,挑剔的指指坛子盖,“这盖子不严实,你没看见有条缝啊。 去年买的到了今年也是旧东西,哪能值二十五文,我看也就值十文,你卖不卖?” 汉子:……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说的是人话吗? 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坛子,既没有裂口也没有裂纹,她是怎么好意思挑剔的。 还说坛子盖不严实,谁家的粗陶坛子不是这样的? 都是老师傅徒手搓出来的,能一点缝隙都没有,这不是说梦话吗? 汉子看着眼前不要脸的两老一中,眼睛铜铃似的瞪着人,火气在眼里翻腾,身侧的手攥拳又放开,如此反复。 汉子长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摆手道:“不卖你们了……” 下一秒伸出来的手心一凉,铜板碰撞的叮铛声飘进耳朵。 “卖东西不就是有来有往吗?小伙子啊,做生意得沉得住气,这价格你不亏。”冯老太满脸笑的劝,顺手就把十文钱塞过去。 然后就招呼村里人搭把手,把大缸抬上自家板车。 汉子欸欸两声,话没说出口,又被王豆花和田氏接二连三的围住,十八文钱也塞进了手里。 三桩买卖就这么成了。 “真是不要脸!”汉子冲着三人背影骂一句。 要不是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他指定不能把东西卖给三人。 又是缸又是坛子的,拉着可重了。 卖不出去就得拉回去,想想他的肩膀就疼。 这也是甜丫让花妮婶来村里卖的用意,古代很多东西都很笨重,拉一趟来回挺费劲的。 又都是旧物,要是拉来卖不出去还得拉回去,费劲的很。 就算为了省事,只要价格压得不太过分,这些人都会卖的。 最终还是桑家庄人占了便宜。 甜丫围着卖旧物的板车转了一圈,很快一个围着不少女人的小摊吸引了她的注意。 卖东西的是个年轻小伙,吆喝声很是有一套,小词一套一套的,热情的很。 一看就是个卖东西的老手。 “小哥是个货郎?”甜丫拿起一个褪色的陀螺在手心里把玩,“专门收旧物卖旧物的?” 这个摊子上的东西五花八门,头绳、花样子、拨浪鼓、针头线脑、衣服、旧碗筷等等应有尽有。 比起别家种类可谓太丰富了。 一个家里可凑不齐这么多旧物。 一看就是个专门倒卖旧物的货郎。 “姑娘看的真准!”小哥颇为意外,爽朗一笑,指指远处的胖妇人,“那是我亲二婶,她回村以后头一个喊的我。 我是个在各村转悠卖旧物的货郎,一听有人要买旧物可不就跟来了。 姑娘别看我这摊子上都是旧物,可都是能用的东西,太烂太旧的东西我是不收的。” 摊子上的东西虽然都是旧物,但是每个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特意收拾擦洗过的。 打理的很干净。 小哥没说假话,任谁看了这些干干净净的东西都会多生出几分好感。 甜丫也不例外,想着家里人,在摊子上认真挑起来,头绳来六根,三个妹妹一人两根。 陀螺来一个给宝蛋几个玩。 浔哥是个爱读书的,家里的墨没了,甜丫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块已经用了三分之二的旧墨。 最后又给家里其余人挑了些东西,都是旧物卖的不贵。 她可是有私房银子的人,这点东西她买的起。 小哥看甜丫出手爽快,喜的见牙不见眼。 最后挑了个竹筐给甜丫装东西,赶在甜丫开口之前先开口了,“这个不要钱,姑娘买了这么多,这个就送给姑娘装东西。” 不亏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就是会做生意。 临走前甜丫又多问了几句,把小哥的名字打问清楚。 她觉得以后她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儿。 小哥却误会了,脸有些红。 “长松,想啥呢?”花妮婶大踏步过来,狐疑打量神色不太对的侄子一眼,问:“卖的咋样?婶子带来的东西卖完了,来给你搭把手。” 长松忙摇头,收回异样的心思,专心卖东西。 这边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了,甜丫准备回西头。 刚过桥就看到桑阿爷和周村正并排往这边走,两人面上都带着笑,看样子是桑阿爷送周村正离开。 既然碰到了,甜丫跑过去打招呼,周村正视线在甜丫手里拎着的竹筐看了看,“这是买了不少东西啊?” 大部分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说实话都是他们现在不咋需要的东西。 可这丫头一下子就买了这么多,可见家里应该是不缺这些银子的。 周村正心里越发坚定和这伙人交好的决心。 “给家里人买些小玩意。”甜丫笑着解释一句,看向两人问,“您二老这是?” “阿爷打算从周村正他们手里买些口粮和菜。”桑有福没隐瞒,“这会儿谈的差不多了,你回来的正好,待会儿帮着算银子。” “甜丫还会算账呢?”周村成颇为意外。 桑有福捋着胡子,与有荣焉,“老弟不知道,这丫头爹娘还有姥爷家以前都是读书人。 他姥爷是个秀才,他爹三有是个童生,就是可惜了啊……” 桑有福适时把这些事抛出来,在周村正震惊的眼神下,接着道:“如今我们这还有一个读书人呢,开春我们安定下来。 是一定要让娃子们读书的,读书能明理、知事、识人,无论以后这些娃能不能考取功名,多读些书总没错……” 第五百三十二章 钱堆儿 周村正被这两个消息砸的懵懵的,走的时候神色不太对。 甜丫扶着老头回去,啧啧两声,“姜还是老的辣啊。” “你这丫头,什么辣不辣的?没大没小。”桑有福点点甜丫,又叹口气,“阿爷这也是没办法。 提起读书人的事也是为了在周村正心里给咱们加点分量。 镇上私塾只有两家,可见读书人在甘州多么珍贵。 如今咱们中间有读书人,明年开春把私塾开起来,既然有机会让家里小孩读书,我就不信周村正不心动。 只要他心动,那就会护着咱们,陶里正对付咱们的时候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甜丫懂了,老头这是给他们增加筹码呢。 读书的诱惑力太大了。 陶里正很明显是个靠不住的,奈何人家还官大一级,他们要想在他手里讨生活,必须和周村正紧紧抱团。 合力对抗陶里正。 另一边周村正到家还有些晕乎,怔怔在炕上坐了半晌,突然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眼中泪花闪闪。 “老天有眼啊,我们上定村有救了。” 堂屋力呜呜咽咽的动静瞒不了戴红英,听声有些不对,她犹豫一会儿 ,等屋里声音小了。 敲了敲门,试探的问,“爹,您没事吧?” “爹没事!”周村正吸吸鼻子,老眼亮的惊人,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开门说:“你去各家叮嘱一遍,别拿些不能吃的糊弄人。 人家既然掏钱买了,就当正经买卖做,要是让我发现谁家用发了芽的地蛋和那些叶子稀烂的菜糊弄人,我头一个不绕过!” 戴红英震惊于公爹态度的变化,这是真拿那些流民当村人了? 肯定是发生啥事了? “平儿他娘,明年开春咱家几个娃就能读书。”周村正心情好,有了闲聊的心情。 “读书?”戴红英瞬间站直身子,声音都拔高,随后想到什么又低下头,“镇上的私塾一年光束脩就得十两银子。 三节两寿的时候还得给夫子准备节礼,这还不算笔墨纸砚的银子。” 太贵了,他们家负担不起。 勉强供一个孩子读书还行,可兴平、心安、兴顺都到了年纪,都能去读书了,送谁不送谁也是个问题。 何况镇上一共才两个私塾,每年收的学生有限,人家夫子不一定看得上她家娃。 还有一点,这么些年,两家私塾里连一个上定村的娃都没收过。 她隐隐怀疑是陶里正在背后捣鬼。 “那伙流民中有读书人,咱家娃不用去镇上也能读书。”周村正压抑着激动说,“所以咱得跟这伙人把关系处好!” 戴红英猛地抬头,先惊后喜,在看到公爹点头时,戴红英红了眼。 原地转了几圈,突然往外走,“爹,我这就去通知村里人。” 第五百三十三章 口粮危机暂解 因着读书人的事,周村正对眼前的小丫头莫名又信了几分,她算的账不会有错。 但是他信不代表村里人也信,他接过单子递给大儿子,让他给村里人再算一遍儿。 周满屯手上沾着不少泥,闻言赶忙把手上的泥在身上蹭蹭,衣角被蹭的黑一块白一块儿。 他今早来村西头帮忙,上午指导他们修炕,中午又带着人给这些人划分地。 到现在连一趟家都没回,所以还不知道读书的事儿。 心里对这些新落户过来的村人还是防备的,接过单子以后就拉着几个汉子。 围成一圈嘀咕起来。 周村正看的眉毛一挑,有心提醒,奈何儿子蹲在地上,勾着头压根不看他。 周村正无奈极了,甜丫和桑有福看的好笑,估摸着算账还需要一会儿,老头招呼周村正进屋。 周村正摆手拒绝,“闲着也是闲着,老哥领我在你们这儿转转。” “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没来之前,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你该比我们熟悉啊。”桑有福客气一句,领着人往南边去。 走前交代甜丫,“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阿爷领周村正去转转。” 甜丫点头目送两人走远。 两人的说话声还时不时传进耳朵。 周村正在打问分地的情况,还有房子的事。 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是你们分好了房子和地,明个他就能去陶里正那跑一趟。 说起这事儿,周村正又想起他们送礼的事,似笑非笑的说:“有老哥今天送礼这一遭,陶里正想必不会太为难你们。 户籍、房契、地契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办下来,到时候你们就是正儿八经的上定村人了。” 桑有福瞥一眼周村正翘起来的胡子,不用看他的脸,他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幸灾乐祸。 由此可见,周村正对陶里正吃瘪有多开心。 他现在越来越好奇上定村和下定村的恩怨了。 听村名就知道两个村很久以前有可能是一个村,就算不是一个村,那也早就有渊源。 “老弟啊,落户只是第一步。”桑有福喊苦,指指塌的露天的房子,“看似我们现在有房有地。 可房是塌房,不修压根不能住人,现在是冬天,简单修修勉强能扛过这个冬天。 要想住的长久,开春以后还得重修。 地吧都不用提,不开荒压根不能种。 哪一样都得从头开始,我们难呐。 以后都是一个村的,还望老弟多多帮衬我们啊!” 说着老头对着周村正一揖到底,周村正侧了侧身子避开,把人扶起来,“老哥这是做什么,都是一个村的,咱们自然得互相帮衬。 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我们反过来求你们帮忙呢~” 第五百三十四章 后台不咋地! 甜丫和桑有福的脸色立时就不好了,村里人也忧心忡忡,刚刚解决口粮危机的喜悦被冲散了。 他们房子还没修好,炕也刚学会咋盖,这两天要是来一场暴风雪,对他们可不是好事儿。 “都加把劲儿,落雪之前能干多少就干多少。”没工夫给甜丫担忧,为今之计只能尽量多干。 她管天管地也管不了老天要落雪啊。 “有担忧的功夫,还不如多干点活!”桑有福扯着嗓子喊,左右看看道:“除了干不了活的小娃,其余人全部去做土砖。 做的越多越好!” 别的不提,暴风雪之前他们必须把避寒的房子修出来。 “一半人去做土砖,剩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波砍树。”甜丫拿着一个镰刀大声喊,“剩下的一波人跟我去捡柴割草。” 冬天最重要的除了房子和衣物,柴火同样重要,落雪以后房子周围的荒草和枯树势必要被雪水浸湿。 湿了的柴火就没法烧了,赶在落雪之前,他们必须收集够烧火的柴火。 就算避寒的屋子不够,多点几个火堆也能御寒。 闻言大家伙瞬间动了。 冯老太、王豆花和田氏本来还想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甜丫,憋了一个时辰了就等着一吐为快。 谁知天又阴了。 还念叨啥八卦啊,干活吧。 下定村陶家。 陶才礼像陀螺成了精,在前院堂屋来回转悠,地上铺的青砖都被他磨薄了一层。 “我爹回来了吗?”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问了。 看门的下人觑一眼陶才礼焦急的神色,小心摇了几下头,“里正每次去镇上,都是差不多天黑才回来……” 陶才礼不是不知道,但是今个莫名其妙被塞了礼,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那三个人又走的那么快,他心里莫名不安。 就盼着老爹赶紧回来。 所以一遍遍问。 “三爷,您坐下等吧。”下人端过来一杯茶,好心劝。 陶才礼屁股上跟长钉了一样,压根坐不住,没好气的接过茶杯,“你当我不想坐吗?” 他是坐不住好不? “三爷,里正回来了!” 咔嚓一声,陶才礼手一松茶杯就掉到地上,摔成了一堆碎片。 抬起的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跑进来报信的门房,咽咽口水问:“我爹……爹回来了? 我爹脸色咋样?” 第五百三十五章 被设套了 “你说这礼是咋送来的?” “抬过来的啊!”陶才礼不解的抬头去看老爹,下一秒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他脑袋嗡嗡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捂着头满眼委屈,“爹,你干啥啊?疼死了。” 嘭地一声,陶里正重重放下茶杯,站起来追着儿子打,咬牙切齿的骂:“你个蠢货,我以前教你的都喂狗肚子里了? 就是个畜生么多年也该开窍了! 老子这些年费心费力维护名声,你倒好,竟敢无遮无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礼? 你不要脸,我这张老脸还要呢! 你咋不在咱家大门口直接贴个‘收礼’,光明正大让人往咱家送礼啊,让附近的人都知道我这个里正收受贿赂。 闹得人尽皆知,闹进镇衙啊!!” 陶里正骂的上气不接下气,吹胡子瞪眼。 陶才礼捂着屁股,手里还攥着陶里正扔过来的一只鞋,扶着椅子把手和老爹对峙。 嘴里不服气的嘟囔,“咱家收礼这事谁不知道啊?” 他眼不瞎,每过一段时间,家里总会出现一些东西,有时候是粮食,有时候是银子,反正乱七八糟的都有。 爹收礼这事谁不知道,就爹还自以为瞒的挺好。 陶里正气的仰倒,指着陶才礼鼻子的手微微发颤,“你,你,你个……个混账羔子。 蠢蛋、傻子,那些都是暗地里的……呼呼呼…… 明面上最起码没人抓到过,外人就是怀疑也没证据,谁也不敢当面说咱家收受贿赂。 更不能以此要挟咱家!” 陶里正都六十有七了,就是个老菜帮子,十年前当上里正以后,家里不缺吃喝养的身子越发娇贵了。 这么一场追逐给老头累够呛,眼看着要翻白眼。 陶才礼吓了一跳,一个猛子扑过去扶住老爹,摁着人坐下,一边给人顺后背,一边尖声喊下人送茶送药。 陶里正被吵的脑仁嗡嗡的,生无可恋的躺在榻上,眼睛闭的紧紧的。 眼不见心不烦,这个蠢蛋儿子他多看一看就心梗。 一阵兵荒马乱,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陶才礼搓着手,搬着椅子小心坐到塌边,声音低如蚊蝇,“爹?爹?” 跟念经似的。 喊到第六声时,陶里正猛地睁开眼,两道射线刺向儿子,“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念经!” “呵呵,爹。”陶才礼吓得一颤,讪笑两声,“我这不是怕您睡着了吗?是儿子蠢,您别生气。 这礼儿子没动,大不了再给他们送回去就是了,他们不是住在上定村吗?又不是找不到地方。” 陶才礼到现在也没太想通爹到底为啥这么生气? 第五百三十六章 齐上阵 还有一点儿,他没给大儿子说,那就是他心里膈应。 自得知这伙人落户上定村,他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 即使他收买这伙人,可只要他们住在上定村一天,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被周秃子收买。 毕竟住在一个村,有什么勾连他也不清楚,他总不能时时派人盯着他们。 与其担心他们反水,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收买。 以他的身份,整治这些流民手到擒来。 “爹,你有招儿了?”陶才礼一扫刚才的不愤,期待的看向老爹。 “等周秃子把户籍和鱼鳞册子送过来,你别耽误,立马去镇上把他们的户籍、房契和地契都办下来……” 陶才礼越听越不对,眼里的光慢慢消失,听到最后他眼里的火苗腾地又着了。 点头如捣蒜,“儿子知道了!” 陶里正眼里闪过阴狠,慢刀子割肉,他有的是法子收拾这伙流民。 要是他们识趣,主动投靠他,好好孝敬他,他倒是也可以松松手,让他们喘口气。 要是不听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等开春以后,哼哼…… 甜丫他们还不知道陶里正已经在盘算怎么对付他们了。 就是知道了甜丫也不觉得奇怪,早晚的事儿。 再说这一会儿他们也没功夫想别的,忙的都快脚不沾地了,眼看着天越来越阴,呼啸的寒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疼的人只想把脑袋缩在脖子里。 再也不出来,可惜他们没有猫冬的条件,连过冬的屋子都不够。 在生死面前,这些算计都不值一提了。 小二百号人这会儿没一个闲着的,就连浔哥这些小孩都被揪来干活了,撅着腚在房子四周捡柴火。 每捡一小背篓就送回房子前面,有人专门负责垒柴垛。 甜丫也没闲着,手拿镰刀弯腰撅腚,唰唰唰快速割着地里的野草,脚边的野草越来越多。 后面跟着的半大的孩子,坐到地上随手用野草编绳子,给这些野草打捆。 打好捆的野草背到骡车上,统一运到柴火垛旁边。 所有人都忙着,冯老太心里憋着一肚子话,也不好去找甜丫说闲话,只能耐着性子忍着。 从半下午忙到天擦黑,天一黑气温骤降,冷风吹的人打摆。 房子前面用野草和枯枝点了四五个火堆,驱散天的漆黑,大家伙就着火光接着干活。 今晚是老太太们做饭,年轻的妇人都被喊去夯土砖了。 只能老太太们做饭。 甜丫特意找过来叮嘱老太太们,“今晚让大家伙吃顿饱的,今天刚买了口粮,暂时不缺口粮,没必要太节省。” 第五百三十七章 吃顿饱饭 一遍又一遍喊着“今晚能吃饱饭了!” 小孩高兴的情绪感染了大人,因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雪而忧心忡忡的心情也松快了几分。 再苦再难,看到这些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好像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冯老太也被感染了,嘴角耷拉的皱纹跟着展开。 就这样吧,笑着过一天,哭着过也是一天。 抱着对晚饭的期待,大家伙干活的热情又高了几分。 天擦黑,白天大敞着的院门关的严实。 周村正家。 一家人围坐在周村正屋里的炕上吃着晚饭。 桌上的黑陶盆里盛着满满一盆的乱炖,金黄的地蛋和酸菜,几片深红色的肉片,这就是好饭了。 一家人围着炕桌稀溜溜吃着。 一碗酸菜汤下肚,周满囤额间冒出热汗,今天累的疲乏的身子也轻松了几分。 周谷囤一口饼子一口酸菜汤,没一会儿就吃饱了,他斜靠在你炕柜上,说起一件事,“对了,爹,大哥,我想起一件事。 今个秀儿说西头甜丫的二伯娘,叫什么田……田……” “算了,我说。”郑秀听不下去了,放下碗擦把嘴接着话头说:“今个我在村里转悠的时候,次次都能碰到甜丫二伯娘田盼娣。 她拿着一把瓜子,见人就拉着人扯闲篇,问东问西的。 看着像是在打问消息!” 郑秀刚开始还不在意,碰到的次数多了,心里就有了怀疑。 这个田盼娣实在是太能说了,头一次见她的时候,村里还没几个人搭理她。 毕竟他们刚落户,村里人和他们还没太熟,彼此心里还戒备着。 谁知半下午她再遇到田盼娣的时候,人家身边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都在听她嘚不嘚。 听的贼拉起劲,她也跟着听了一耳朵,田盼娣在讲他们一路逃荒的见闻。 村里人最远也就去过县里,很多人连镇上都没去过几回。 田盼娣的话可谓吸引力十足。 谁不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我可不信她是单纯出来找人扯闲篇的。”郑秀得意的撇撇嘴,“他们西头的人忙的脚底生风,没一个闲人。 独她一个闲着肯定有事,等她走了,我去找几个人问了下。 果然发现了不对。 爹,她好像在打问咱们和下定村的事!” 郑秀话一落,屋里吃饭的大人动作都停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恩怨一 四个大缸前站着四个老太太,一人手拿一个大马勺,呼呼给人盛饭。 这次盛饭谁也不抠搜了,碗盛的满满登登,都冒尖。 一走一动,白色的汤顺着碗边往下淌,汉子忙低头吸溜碗边的汤。 “哈哈,冯婶子,你可别给我盛那么多。”雷大递出碗,不忘指着舔碗的汉子笑,“我可不想像他那样边走边舔。 让人看了笑话!” 舔碗的汉子碗也不舔了,端着碗回来踹人一脚,“你能耐你一会儿别舔,你要是敢浪费就等着桑老叔的拐棍敲你吧! 冯婶子多给他盛点儿,让他笑话我。” 汉子撺掇冯老太,也不走了,就在锅边等着。 “今个管够,都多吃点儿!”冯大花高兴,笑呵呵给雷大盛了冒尖一碗。 雷大接过,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脚,他吓得咧开身子,碗边的汤就流了出来。 旁边人起哄,“快吸溜一口,不然这点儿汤可就浪费了。” 他们现在啥情况,那是一点都不能浪费。 雷大赶忙凑近碗边吸溜一口,流下来的汤也不能浪费,顶着大家伙的笑声,他把碗边的汤也舔干净了 刚刚被他嘲笑的汉子满意了。 盛完饭的人或蹲或站着,吸溜溜吃的喷香。 他们现在一没桌子二没板凳,压根没有坐下吃的条件,就这也没人抱怨,照旧吃的喷香。 他们不挑,能吃饱就满足了。 甜丫家一人一个漆黑的大陶碗,就连浔哥这些小娃用的也是和大人们一样的海碗。 那海碗比浔哥的脸还大,又大又重,盛满以后小孩压根端不住,只能把碗放到石头上,蹲下趴石头上吃。 反正今个不限量,想吃多少吃多少,以冯老太的性子,不占便宜统一算作吃亏。 所以今个一家老小的碗全部换成了大海碗。 “吃,都吃,多吃点儿!”冯老太手里端着一勺菜,满地转悠,看到碗里少的,哐当就是一勺。 甜丫碗里已经被添了两次,眼看着老太太又来了,她警铃大作,站起来端着碗就跑,“奶,我不要了,实在吃不下了!” “你跑个啥?就你那麻杆身板,最该多吃点儿。”冯老太拎着勺子在后面追。 威胁不成,冯老太改成哄了,“乖,听话,奶最后再给你添一次,就一次。” “不要!”甜丫绕着圈跑,脚下不停,生怕老太太追上来。 “哈哈哈,冯婶子你可别追了,再追甜丫就要跑出村了。” “就是,娃就那么大一个胃,能吃多少?再给娃撑坏了!” 冯老太跺脚停在原地,嫌弃的瞪甜丫一眼,“废物玩意,吃都吃不过人家,别人三碗四碗的吃,她吃一碗就饱了。” 看别人家吃那么多,自家吃的少,冯老太就觉得自家亏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恩怨二 王豆花在旁附和的点头,“这中间不定掺了几条人命呢,这可是大仇,咱要不还是别掺和了 。” “咱现在落户上定村,不是咱们想不掺和就不掺和的。”桑有福明白这件事上他们没得选,“那个陶里正估计已经记恨上咱们了。 光凭咱们落户上定村这一项,就够人家恨咱的了!” “还有吗?奶和二奶奶打听的事已经是上几代的事儿了,这中间肯定还发生了啥。”甜丫觉得不止如此,“上几代的恩怨都过去取三四十年了。 两家又分了村,要是中间没有结新仇,关系不至于闹得这么僵。” 再大的仇再大的怨,时间一长肯定会淡化,久而久之甚至会消失。 她觉得周村正不会因为几十年前的恩怨对陶里正厌恶至此。 几十年前的人估计都死的差不多了,人死债消。 “还有呢。”王豆花趁着冯老太喝水,赶忙接话,再不开口大嫂都不会给自己插话的机会儿。 明明出村打问消息是两个人一起去的,她也有很多话想说。 “我和你奶打问了一天,发现这陶里正真不是个东西。”王豆花咬牙切齿的,“陶里正是十年前当上里正的。 他大儿子几年前也在镇衙当上了了……啥户房……” “户房典史!”甜丫接话。 “对对对,就这么个官,听说可不得了,儿子是户房典史,自己又是里正,陶家就牛气起来了。 没少欺负咱上定村,就拿收粮税来说,个糟老头子弄了个大斗小斗,关系好的村子就给人家用小斗收税。 上定村次次都是大斗,次次收的粮食都比别的村多。 这也就算了,还有徭役,修路架桥这些苦差事每次都有上定村的人,别的村都能用钱代替徭役。 偏上定村不行,说什么以钱代役的人头就这么多,轮到上定村已经没人头了。 下定村的人狗仗人势,也跟着抖擞起来了,出门都拿鼻孔看人,欺负别村人都是常有的事。 反正咱附近这几个村的人都不敢得罪下定村的人,被欺负了也只敢忍着、受着。” “十年前……”甜丫拧眉嘀咕。 她要是记得没错,铁门关大战就是发生在十年前,自此甘州太平了很多,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她总觉得陶里正当上里正的这个时间点很不寻常。 “怎么了?这时间不对?” “陶里正家从前也没什么能耐,镇丞怎么会突然选了他当四个联村的里正?”甜丫纳闷的不行,看向阿奶和二奶奶,“十年前两村还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十年前?”冯老太皱眉想了想,眼睛突然睁大,“奶想起来了,今个一老太太提了一嘴。 十年前那些北蛮子杀到过这边,为了躲避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他们这些村想尽法子活命。 在具体的那老太太也不知道了。” 甜丫点点头,看二伯娘一直不说话,她喊了一声,田氏猛地回神,愣愣抬头看甜丫。 “二伯娘想啥呢?喊你几声了,你今个在村里有没有打听出什么消息?” 第五百四十章 吃屎了?!! 那陶才仁能当户房典史倒也说得通了。 “当年周村正家可死了什么人?”桑有福问田氏。 “还真有,听人说周村正家以前不止两个儿子,还有个老三呢。”田氏啧啧两声,“听说还个老来子呢。 周村正和老伴疼的不行,就死在那晚,死的时候才十来岁,连个全尸都没有。 小儿子的死对周村正老伴的打击太大了,没几年也死了……” “周村正也是窝囊,村里人被祸害了大半。 自己的老来子和老伴也死了,他就这么放过了陶家人?真是没骨气!”王豆花叹息的摇摇头,“我要是周村正就是拼着不活了。 也不能让陶家人好过!” 甜丫倒是能理解周村正的做法,下定村的人为了自己活出卖了上定村人藏身的地方。 这件事不光彩,传出去下定村的人别想做人了,为了自己考虑,他们肯定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周村正就是打听出了大概,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光凭一张嘴就去告官吗? 人家当官的能信?下定村统一口径陶万山还能反告他们一个污蔑。 另外,陶万山又当了里正,上定村还得在人家手里讨生活,不能把人得罪死啊。 那些枉死的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活。 要想活,他们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嗐,这都什么世道啊。”冯老太和王豆花齐齐拍腿,“坏种日子越过越好,受欺负的反而越活越难。” 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到哪里没权没势的被欺负了,大多也只能吃下哑巴亏。 “老叔,甜丫你们在这屋不?”雷大来敲门,“村里人问粮食啥时候分?还有房子。” 房子他们还没分,大家伙都盼着呢。 “让大家伙都去南边最大的那个院子,一会儿分房分粮。”桑有福扬声说,“顺便再给大家伙开个会!” 自落户以来,还没给大家伙开会呢。 “甜丫,一会儿你也讲几句。”桑有福点点甜丫,“你不是说要用地蛋挣钱吗?把法子给大家伙说说,给大家伙打打气。” 这几天凡是能干活的,差不多都是连轴转,身子累到了极点,的给人打打气。 甜丫点头,曲着腿从炕上下来。 王豆花和田氏也收拾下心情,想着一会儿好好跟村里人说说,以后离陶家人和下定村远点儿。 那个村没啥好人。 招惹不起还惹一身骚,划不来。 “大嫂,想啥呢,走了。”王豆花下了炕,发现大嫂还坐着,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一看就在盘算事儿。 冯老太心里在想刚才听到的一句话,地蛋能挣钱? 桑有福都说了,那指定是真的。 主意还是甜丫出的? 她这个亲阿奶咋不知道?倒是桑有福这个外人先她一步知道。 越想冯老太越气。 “起来,别挡道儿!”冯老太一把推开王豆花,穿上鞋就往外冲,边走边嘀咕,“个蠢丫头,有挣钱的主意不瞒着还告诉外人。 自家挣钱不好吗?真是越大越笨,没一点儿脑子。 不成,这事不能答应。” 明年开春就得盖房子,现在住的房子缝缝补补对付过冬天就不得了了。 要盖房子哪哪都需要银子,花银子跟流水一样。 这两天她一直盘算着手里的银子,越盘算越心焦,这点银子盖完房子就不剩啥了。 她正愁没法子挣钱呢。 甜丫倒好,有挣银子的法子不偷摸告诉她,还要告诉外人,法子都让外人学去了,自家怎么挣银子? 甜丫正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给大家伙说制作土豆粉的事儿。 边走边闷头朝南边头一座院子走,这个房子院子大,是目前大家伙开会的地方。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一串又急又密的脚步声,后背也好似吹来一股风,她莫名觉得要不好。 来不及回头,胳膊就被人紧紧拽着,身子也跟弹簧似的被人拉走。 她只来得及哎呦一声。 浔哥拉着丧彪从后面跑过来,睁着大眼睛疑惑的四处张望,挠挠头问:“阿姐呢?我刚刚明明看到阿姐的身影了?” “汪汪汪!”丧彪挣着脖子冲不远处的茅房叫唤,叫几声就回头瞥浔哥一眼。 快快快,去茅房,那边有主子的味道。 浔哥看过去小眉头瞬间皱紧,咬牙拽着绳子拉丧彪离开,一脸严肃的教训丧彪,“你休想去吃屎! 再吃,等阿姐回来我一定告诉她。 不能吃屎!屎又脏又臭!” 看丧彪还一直往那个方向看,浔哥把绳子缠腰上,在丧彪面前蹲下。 小手捧着狗脸,强硬扭到自己这边,揪住它的两个耳朵,耳提面命的说:“不成,不!能!吃!屎!” 丧彪歪歪脑袋。 呜汪一声。 一人一狗的对话惹人发笑,村里人路过都要看一眼。 “浔哥啊,狗改不了吃屎,你就别教了!”有人调笑一句。 “就是就是,丧彪那黑嘴筒子一看就最能吃屎。” “说不定在你阿姐看不到的地方,它已经吃屎了!” 浔哥咦一声,小身子后仰,虽然他很喜欢丧彪,但是一想到它吃屎了,这个嘴筒子他越看越辣眼。 “汪汪汪~” 丧彪扯着嗓子冲几个汉子吠叫。 你才吃屎呢,你全家都吃屎。 每次路过茅房,那个味道都格外销魂,但是它不敢过去。 自落户以来只要它靠近茅房, 主子总能从四面八方冲过来抽它嘴巴子。 它挨怕了。 也懂了,茅房不能去,去了就要挨打。 茅房=嘴巴子。 最终对丧彪的喜爱沾了上风,浔哥小大人般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揉揉狗头,“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要听话知道没。 离茅房远点儿!” 嘴上说着不嫌弃,接下来几天浔哥没再亲过丧彪,还每天拉着丧彪洗嘴。 弄得甜丫以为丧彪吃屎了,狠狠揍了它一顿。 接下来几天,丧彪看到浔哥端水盆就跑,实在跑不掉就趴地上,用两个前爪死死捂住嘴筒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 茅房后面的野草丛子里,祖孙俩面对面站着。 甜丫揉着被阿奶拽疼的胳膊,一股股臭味飘进鼻子,她神色越发不好了,“奶,你拉我干啥? 有啥事不能进屋说,非得在外面说。” 第五百四十一章 人心不能指望 又冷又臭的,太受罪了。 “你给我站好,奶有事问你!”冯老太扯下甜丫的胳膊,一副审问人的模样,“你是不是有挣钱的法子?” 甜丫还没意识到不对,“嗯呐,刚才在屋里桑阿爷的话您没听见?我想了个用地蛋挣银子的法子。” 冯老太听得两眼直冒火星子,叉腰深喘几口气,对上甜丫大而清澈的眼,老太气不打一处。 抬手狠敲了甜丫几个脑瓜崩。 “啊!”甜丫抱头躲避,委屈巴巴的看向咬牙的老太太,“奶!为啥啊?” “为啥,你说为啥?”冯老太恨铁不成钢的点叨甜丫,“有挣钱的法子你不想着自家人,反而先想着外人。 你还有理了? 咱们才是一家人,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有挣钱的法子你不藏着,还想告诉所有人? 你说你是不是傻? 谁家挣钱的法子不藏着掖着先自家挣钱,你倒好,还要告诉外人!” 有银子自家挣不好吗? 再说三房就剩甜丫和浔哥,要是甜丫能挣钱以后也就不愁了,还能存下一份不菲的嫁妆。 有钱就有底气,到了穆家她也不怕她受欺负。 甜丫被控诉懵了,愣了几瞬才想明白老太太为啥这么生气。 她嘴一咧,露出甜甜的笑,缠上老太太胳膊,拖腔拉调的喊,“奶,奶~你误会我了。 奶这么聪明,您的大孙女我能不聪明吗? 我不傻,就算没有地蛋这个法子,脑子里还有很多别的挣钱法子,咱家以后指定是村里最富的一家。” 说来说去,就是不说把挣钱法子留下,看来这丫头是打定主意要告诉村里人了。 欸,她老桑家怎么就能出这么个大善人? 祖坟冒黑烟了? “少说没用的,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告诉村里人?”冯老太不听她画饼的话,紧抓重点。 甜丫:…… 老太太越来越不好忽悠了啊。 土豆粉的生意她是一定要带村里人一起干的。 迎着老太太严肃的眼神,她坚定的点点头,“我和常安哥答应要带村里人活下去,在此扎根,我俩不能食言。” “你知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冯老太既心疼又生气,“咱们眼下有一起逃荒的情谊,正是情分最深的时候。 你这么干村里人指定感谢你,可时间久了,每家挣得银子不一样,有人满意就有人不满意。 到时候你咋办? 还有,但凡挣钱的法子就有诀窍,你就能保证这个诀窍一直不泄露?要是被人泄露出去,你这法子就不值钱了啊!” 人老成精,活得久见得多,就这点儿好。 人心是这个世上最不能指望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东西能战胜人心了。 何况一个挣钱的法子,只要给的银子够多,难保没人心动,把诀窍泄露出去。 到时候村里人赚不上银子,指不定回头怨怪甜丫。 她不想甜丫忙活一通最后还不得好。 关系再好,也没见谁家因为关系好就把自家的根底都说给别人。 就是亲戚之间谁能说自己没有小心思。 这些甜丫都懂,也都想过。 “奶,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现在大家伙信任我和常安哥,我俩就得尽一份责任。 这挣钱的法子是为了让大家伙度过眼前难的,我不可能一直不求回报的带大家伙挣银子。 要是以后有人起了二心,我也有法子收拾。” 她不是大善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不可能一直让大家伙吸她血过活,他们得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这个法子也只能让每家多挣些银子,要是想单靠这些银子是活不下去的。 “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成。”冯老太不再多说,听到有人喊甜丫,她拉着人从茅房后面出来。 甜丫握紧老太太的手,轻声保证道:“奶,你就放心吧,我有的是法子挣钱,地蛋的法子说出去就说出去了。” 冯老太哼哼两声没说话。 娃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说再多也没用,只能尽力替人把关。 要是以后有人敢把挣钱的法子泄露出去,她就提刀和人拼命。 她就一条老命,要想欺负甜丫和他们桑家,那就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南边最大的屋子也盛不下小二百口人,桑有福本想把每家的话事人喊过来开会就行。 谁知一听开会,各家闲着的男女老少都来了,就连娃娃都抱来了。 娃瞌睡的在大人怀里点头,桑老头看的生气,压着声训,“这不是胡闹吗? 娃困得都睁不开眼了,赶紧给抱回去眯觉,大人说事儿他们也听不懂,回去!” 挨了顿骂心里舒服了,抱着孩子的妇人和汉子陆陆续续走了百十来号。 桑四余打个哈欠,一手牵桃丫,一手抱铁蛋就往外走,还紧着喊自己媳妇跟上。 他快困死了,能睡觉的时间就俩时辰,半夜还得起来接着干木工活。 反正家里的大事现在有甜丫盯着,大哥、二哥也在,用不着他费心,他也懒得费心。 “你干啥去?你不听听?”冯老太拉着甜丫进院就看到这一幕,额角突突跳,“今个说大事呢,你给我留下好好听听,一天天多大人了,没心没肺的。” 一家子没一个让她省心的,一个大孙女太有主意啥事都自己盘算。 一个都是俩孩子的爹了,还没心没肺的,让干啥就干啥,从来不想为啥。 唉,愁死个人了。 “娘,我留下干啥?我困死了,两天一夜我加一块睡得没六个时辰,快熬干了。”桑四余皱巴着脸。 说啥都要回去,抱着娃就走,“反正有您、大哥、二哥和甜丫盯着,用不着我费心。” 冯老太:…… 个憨吃酣睡的,别家走的都是妇人和娃,有几个汉子?就他困! 该留的不留,该走的不愿意走。 比如宝蛋这个八卦娃,浔哥这个小人精,就连草丫和兰丫也对阿奶说的大事好奇的不行。 眼巴巴瞅着甜丫。 只要大姐答应了,阿奶就是不高兴也会让他们留下的。 “……”甜丫犹豫一瞬,果断扭头蒲扇着大眼看阿奶,手合十央求,“阿奶~” 第五百四十二章 平摊银子 冯老太满脸黑线,甩袖进了屋子,来个眼不见为净。 没一个省心的。 “那咱能不能进去听啊?”兰丫还是老实,有些迟疑的问。 草丫比她胆子大,人也机灵,狡黠一笑拉着兰丫就往屋里冲,“走走走,进去,奶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又回头问甜丫,“阿姐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没错,进吧!”甜丫好笑的挥手,抬腿赏了宝蛋和浔哥一人一脚,“你俩进去以后就给我老实听着,尤其是你浔哥,少插嘴。” 浔哥心思细腻,想的多好奇的就多,最近已经有变成十万个为什么的倾向了。 至于宝蛋,甜丫相信他很快就能就着桑老头的催眠曲进入梦乡。 宝蛋之所以要进去,纯是为了凑热闹,至于什么大事,人家压根不关心。 他这辈子最关心的就是每天吃啥?喝啥? 走了百十来号人,屋里还剩八九十号人,不大的堂屋和偏屋挤得满满当当,炕上、地上到处都是人,有些人站不下直接踩上了桌子。 所有的人眼睛都在中间的桑有福身上。 桑有福有种被人当猴儿看的感觉,额角一跳一跳的。 一屋子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屋里嗡嗡嗡的,跟进了马蜂窝似的。 浔哥人小,走在后面只到大家伙的屁股高度。 越往里走小娃眉头皱的越近,最后直接捂住鼻子,拽着甜丫的衣角要抱,“阿姐,臭!” “啥臭?”甜丫不解。 “底下臭!”浔哥指着周围人的屁股控诉说。 他现在的高度只能闻大家伙放的屁。 “哈哈哈,谁放屁了?没看熏着咱们浔哥了。” “给娃眼睛都熏红了!” 有人吆喝一声,屋子的人瞬间哄堂大笑,笑声此起彼伏。 桑有福咬咬牙,手死死捏着拐杖,他又想骂人了。 甜丫一看不好,把浔哥交给有金抱着,自己走到屋子正中,抬抬手示意大家伙安静。 屋里渐渐没了声音,甜丫朗声道:“自咱们进了上定村还没给大家伙开个会。 今个拖我阿奶、二奶奶和二伯娘的功劳,弄清楚一些事儿,趁着今晚有空,给大家伙开个会。”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桑家这边,今个这仨人确实不在,听说是被甜丫安排了别的活计。 冯老太拽直衣角,身板挺的更直溜了。 王豆花脸上挂上一惯的温和笑。 她才没大嫂那么肤浅呢,很是端得住。 至于田氏,下巴颌都快扬上天了,甜丫看的只想捂脸。 “下面由阿爷给大家伙讲话!”甜丫挥手,“鼓掌!” “啪啪啪~”掌声犹如浪花般驱散老头脸上的严肃。 他笑着压压手,等声音小了拿出一个小本本,“先给大家伙报报账吧……” 逃荒路上贿赂那些官差花费的银子,在南平县为了进县城花费的银子等等。 落户以后买口粮花费了多少,今个白天给周村正和陶里正家送礼又送了多少。 这些看似细碎,算出来着实不少。 “从逃荒到落户,为了让大家伙平安,甜丫和常安没少花银子笼络那些当官的。”桑有福看着众人 ,“好处大家享了,这银子也该大家伙一起掏。 南平县城门口,救小孩抓流匪咱们被县令大人赏了五两银子和一头猪,猪当时就给大家伙分了。 大部分人家都用盐腌起来了,舍不得吃的估计家里现在还有。 五两赏银我交给甜丫和常安了,笼络官差花的就是这些,不够的这俩补上了。 一笔笔都记在本子上,你们传着看看,要是没意见待会儿就把银子给两个娃补上。” 老头让大柱把本子给大家伙传看。 本子落到雷大手里,他是个大老粗压根不看,直接递给旁边的人,“老叔,你说这些干啥,谁还能不信甜丫和常安吗? 一路千难万险的过来,咱们虽不是一家人,也早就胜似一家人了。 您说个数就行,一会儿我就让婆娘交银子。” 其余人纷纷附和,大部分人一个字都不认识,账本到手里也看不懂,只催着老头算每家要交的银子。 阿爷说的没错,好处他们享了,银子就该各家平摊。 桑有福满意的笑了,他就喜欢看大家伙一条心,落户陌生的地方,他们这些人就是最亲的人。 要是自己人都离了心,以后的日子也过不好。 这个屋子除了郭老太家,剩下十九户人家都得交银子。 古承业是个秀才,以前就不善这些家务事,都是听老娘安排,这两天他天天跟着其余人挖泥、和泥、夯土砖。 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今个难得吃饱一顿这会儿瞌睡的睁不开眼。 他媳妇霍氏听着周围的话,小声问旁边婆母,“娘,咱家要交银子吗?” 他们是到了南平才和这些人遇到的,前面都不同路。 “交,进南平县以后,要不是甜丫、常安和左百户有关系,那些押送官能对咱家这么客气? 夜宿驿站的时候咱们也睡不进仓房,人家不是给承业面子,是给甜丫和常安的面子。 既然受了好处,掏银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郭老太知道她家是外人,要和村里人搞好关系,有些事上必须让自家吃点亏。 霍氏点点头,但她以前也是读书人家的闺女,面皮薄,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只得求助的看向郭老太,郭老太叹口气,“学着点儿,以后不能端着读书人的架子,得放下身段舍下脸。” 郭老太以前也端着读书人家的面子,觉得男人和儿子都是读书人, 就连媳妇娘家也是耕读人家。 自家不是那些乡下人家不一样。 逃荒路上,她这个想法被一点点捏碎,什么读书人,乱世里读书人最没用。 只有活下来的才能当读书人,不然就是死人,和别的人没区别。 趁着人家还敬着她家有读书人,她家得多多表现,争取早日融入进去。 郭老太站出来表态,说她家也该交银子。 这话让屋里人都很意外。 谷家在南平县时加进来的,即使享受了甜丫和常安带来的好处也很有限。 第五百四十三章 分房闹剧 甜丫和桑老头算账的时候就没把她家放进去。 “郭阿奶,你家不用。”开春以后还指望谷秀才教娃子们读书呢,甜丫和桑有福商量着卖郭老太家一个好。 “那不成,咱现在是一个村的,大家咋样我家就该咋样。”郭老太掏钱袋子,“从南平到卫城这一路,要是没大家伙护着,我们一家四口还不定咋样呢。 这个银子我家该掏。” 她家老的老小的小,中间俩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要不是跟着桑家庄人,说不定早被被那些押送官和同路的流民吃干抹净。 看老太太坚决,桑有福没再拒绝,收了银子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郭老太如此行事效果也很明显,村里人对谷家的认同又多了几分。 收完银子,桑有福接着说分粮和分房的事儿,“今个为了让大家伙吃顿饱饭。 每人按照两斤地蛋的量做的饭,还以为吃不完呢,没想到一顿给造精光。 这一顿吃了近四百斤地蛋,今个买的地蛋还剩一万小两千斤。 待会儿按照每家交的银子给大家发下去,开完会都先别走,把粮一块儿领回去。 至于房子,二十八座房子有大有小,按照大小分了大中小三类。 人口多的抽大房子,人口少的或者小年轻想单独住的可以抽中小的房子。 抽中哪就是哪儿,抽完了也少找我念叨,更别计较谁家大谁家小,互相体谅体谅。 这两天加紧修炕,还剩五六间屋子的炕没修好,抽到的也别抱怨,今晚就能给修好。 晾烤两天也就能睡了,要是没意见就这么分了。” 桑有福说完就准备说下一件事,前面说事村里人就没有反对的,老头习惯了,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谁知村里人不乐意了。 不是几个人不乐意,而是大部分人都不乐意。 头一个站出来的就是冯老太,“不能这么分房,真抽签了谁知道自家住哪儿? 万一给甜丫和浔哥分的房子离家里很远咋办?他们姐俩还小,即使分了家也不能离我太远。” 冯老太好不容易接受了分家,绝对接受不了姐弟俩房子离自己太远。 她想的好好的,两家的房子挨到一起,中间就是隔着几米,出门走几步就到了。 以后姐弟俩有个什么事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两家离得近和没分家也没区别。 这话一出,村里人纷纷附和,说着自家想和谁家做邻居等等。 王豆花和郭老太几乎同一时间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挎住冯老太的胳膊。 王豆花:“大嫂,咱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亲戚就该住一块,也好走动不是? 我家挨着你家住如何?” 郭老太:“老姐姐,这一路我就和你最亲,咱俩可不能分开啊,我舍不得老姐姐。” 甜丫和常安都是有本事的孩子,以后就是这俩娃说了算,她家一定要和桑家搞好关系。 以后也能跟着桑家喝点汤。 她儿子承业除了读书,种地经商都不行,她家靠别人帮衬的地方还多着呢。 她得替自家找好靠山。 孙老太眼看着亲家左右两家的位置就要没了,也急了。 桑家可还没分家呢,她闺女和四余都要住在家里,她想和闺女、女婿住的近些,以后也好帮衬小两口。 孙老太平时和和气气,见谁都笑呵呵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甜丫眼睁睁看着平时和气慈祥的老太太变了脸,东挤西撞挤开人,紧紧拉住阿奶的手。 “亲家啊亲家,咱们才是一家人啊。”孙老太说的可怜,“这村里我就和你家最熟,咱得住一块儿。” 被挤开的郭老太岂能甘心,拉上儿媳妇霍氏闷头拽孙老太。 还有几个老太太紧跟在郭老太身后,想套近乎,想跟桑家做邻居。 冯老太没想到自家这么受欢迎,一开始还挺高兴,挤着挤着就笑不出来了。 被扯得脑门冒汗,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人打岔,连句话都插不上。 别家也没好的哪去儿,七嘴八舌的说要和谁家住一块儿。 屋子里乱成一锅粥。 甜丫扯着几个小娃退出战场,这也太吓人了。 桑老头被这一幕气的脑袋发晕,身子一晃一晃的,眼看事情要闹大。 甜丫挤开人冲出屋子,找到铜锣又往屋里冲。 “咚咚咚!”刺耳的铜锣声在屋里炸开,沸腾的人声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门口敲锣的甜丫。 离得近的人被铜锣声吵的耳鸣,纷纷捂住耳朵。 甜丫沉着一张脸,冷声喝道:“都吵吵个啥?分个房又不是给你们分村。 离得远些你们就不是一个村的了? 还是说只有当邻居才有情分? 为了个房子连逃荒时同甘共苦的情分都不要了,想撕破脸?” 甜丫很少这么严厉,平时都笑咪咪, 很容易让人以为她是个好脾气的丫头。 实则她的脾气并不好。 满脸怒火的甜丫莫名让人害怕,刚刚还吵吵叭火的人熄火了,嘴巴也跟沾了浆糊似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甜丫,我们这不是……”程家老太太搓着手出来打圆场,话没说完就对上甜丫利箭般的眼神。 一下子哑火了,剩下的话也咽了回去。 “我不管你们咋想的,就按阿爷说的法子抽签分房,抽到哪个就是哪个!”甜丫让有金把准备好的三个签筒摆到桌子上。 吩咐道:“排队抽签,一家派一个出来抽签!” “咳咳咳,还不快排队。”桑有福红着脸催一句,手里的拐棍用力杵地,骂一句,“为了个房子至于吗? 咱都住在东头,就算不住隔壁又能离多远? 这点距离,你们是走不动还是过不去?” 一屋子人被训的抬不起头,小声嘀咕一会儿,各家推出一个人去排队抽签。 抽签的人有大有小,无一例外都是各家认为手气最好的人。 “浔哥,你去。”甜丫神色缓和,推浔哥出去,“你代表着咱家去抽签。 咱家人少,去小房子那一队抽。” “好!”浔哥一蹦一跳的跑过去。 冯老太张张嘴想说话,对上小孙女黑沉的脸,硬是不敢多说一句。 刚刚还缠做一团的老太太们默默松开缠斗的手,讪讪的站在原地。 第五百四十四章 人比鬼可怕多了 “大嫂,你就不管管?”王豆花还是不甘心,怂恿冯老太去找甜丫,“咱两家住不住一块都是亲戚,这一点改变不了。 我现在就盼着月娥手气能好点儿。 但甜丫和常安不一样,他俩现在算是咱们的领头人,怎么能住小房子,现在人少不代表以后人还少啊。 等浔哥成了亲不就有人了,小房子到时候不一定住得下,还得重新买地基盖房子,这都要花银子的。” 王豆花替甜丫不平,明明有大房子非选啥的小房子,这不是吃亏吗? “你少撺掇我,有本事你去。”冯老太拉着王豆花往甜丫旁推。 这丫头板着脸还挺有威势,看着怪吓人的,她这个当阿奶也不敢去说。 王豆花撅着屁股往后退,连声求饶,“大嫂,算了,算了,我不去,你这个亲阿奶都不替她着想,我这个二奶奶何必多管闲事。” 冯老太嫌弃的看人一眼, “这会儿你成二奶奶了?平时一口一个甜丫亲阿奶的!” 王豆花:…… 她怕了还不行吗? 说归说,冯老太还真把王豆花的话放心上了。 看还没到浔哥抽签,老太太踱步到了甜丫旁边,小声问:“不气了吧?” 对上阿奶忐忑的眼神,甜丫噗呲笑了,又很快憋住,绷着脸说:“本来也没生气。” 她就是装生气吓唬村里人,不然任大家伙吵下去,今晚这房子就不用分了,压根分不下去。 孙女笑了,冯老太心里石头落地,拉着人就出了屋。 和甜丫一顿掰扯,“你家现在就你们姐弟俩,可以后呢? 等你和常安成了亲,家里就是三口人,以后有了娃又要多几口人。 等浔哥长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娃,家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房子就不够住了。 盖房子还得买宅基地,不得花银子,还不如一开始就选个大房子……” 甜丫听得嘴角抽了抽,老太太说的这些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儿了。 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啊? 再说她之所以要选小房子,也是为了避开阿奶一家,几房的人加一块只能选大房子。 比较大的房子都在南边,小房子北边多一点。 两家一南一北,以后她干个啥也不用避着老太太了。 不是她不和老太太亲了,也不是她要疏远大伯他们,而是她的秘密不好叫他们知道,她也没法解释。 两家离得远些,以后她干个啥也方便。 “奶,我不娶媳妇,我要和丧彪过。”浔哥突然从两人背后冒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木头做的扁签,一本正经的说。 “你知道啥是媳妇吗?”甜丫笑出声,拿过他手里的签问,“咱家的房子在哪儿?” 浔哥小手往北边一指,“靠近树林子的那个房子。” 说罢又一本正经的反驳阿姐,“我知道什么是媳妇,常安哥就要娶阿姐做媳妇。 我不要媳妇,媳妇会抢我的吃的。” 常安哥经常把好吃的给阿姐,他要是有了媳妇是不是也要把好吃的让给媳妇吃。 可他自己也馋啊,他有那么一丢丢舍不得呢。 “……”甜丫无语的揉揉浔哥的脑袋,“你个小抠!” 冯老太不听姐弟俩贫嘴,抽出甜丫手里的签就往屋里走。 姐弟俩的房子出来了就改不了,她得看看家里抽的房子在哪儿,要是离得近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和甜丫想的差不多,桑家其余人的房子在南边,和她的房子中间隔了好几百米。 相比冯老太的失望,甜丫挺高兴的,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老太太得炸。 不仅不能表现出开心,她还得表现出不舍。 劝老太太,“奶,东头就这么大,远能远到哪里去,走路也就一盏茶的时间,我想您了随时可以来找您。 再不济,您也可以来我和浔哥这里住啊,两边换着住不就好了……” 听甜丫这么一说,冯老太有些心动了,心里好受不少。 分完房大家伙就等着分粮,谁知桑有福喊住人,“不急着分粮, 还有两件事。 一件事是关于上定村和下定村的恩怨。” “恩怨?能有啥恩怨?” “都是两个村,离得还挺远,能有啥不对付?” 他们只知道偷窥的事,对陶里正这个人有些看不上,但是压根没想到两个村有仇,更没想到两村恩怨这么大。 说这么久桑有福有些渴,就让甜丫给大家伙说说两村的恩怨。 随着甜丫的话,屋里说话声逐渐小了,脸上的笑被不可置信、震惊、害怕、气愤等情绪取代。 “陶家也太不是人了,咋能干出这畜生事儿,他们想活周家人就不想活了?” “那可是匈奴,杀人不眨眼,杀人跟砍菘菜似的,下定村的人这是用上定村人的命换他们自己的命啊!” “呸,一村子黑心烂肺的,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被他们祸害了,阎王爷就该收了他们的命。” 他们现在所在的东头一共有二十八座房子,周村正他们住的西头有十四座。 十年前的祸事,他们村整整死了二十八户人家。 一户人就是再少,二十八户人家加一块也得有三四百人,这可是三四百条人命啊。 想明白这些,屋里更安静了,胆子小的人都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有些害怕的看着破败的屋子。 “当年这里可是死了三四百号人啊,孩他爹你说这块会不会有鬼?”妇人心惊胆战的问。 “说啥呢!”汉子一想到这个可能,浑身一激灵,忙捂住妇人的嘴,“你别胡咧咧吓人,咱们人多怕啥?” 有些事不能想,越想越害怕,从前听习惯的寒风如今变了样,成了鬼哭狼嚎,厉鬼索命。 甜丫:…… 她是没想到大家伙竟然往这块想,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古人更迷信些。 “都别瞎想了,少自己吓自己,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桑有福喝止大家伙的胡思乱想,“当年死的人早就被周村正他们埋了。 每年还上香呢,哪来的孤魂野鬼,再说就是讨债也讨不到咱们这。 他们的仇人是下定村那些人,是陶里正他们。” 第五百四十五章 挣钱法子 “对对对,你们可别索错命了,报仇就去找陶里正那个王八羔子。”冯老太双手合十念念叨叨,“咱们无冤无仇,你们别找错人。” 不少年纪大的老人都跟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重点吗? 甜丫叹口气,等他们拜完了才说,“这些都不重要,给大家伙说两家的恩怨,也是为了给大家伙提个醒。 下定村的人不是啥好人,如今他们有陶里正和户房典史撑腰,咱们暂时得罪不起。 以后遇到了大家伙都避着点,别起正面冲突。 还有一点,咱如今落户上定村,陶里正估计连咱们也记恨上了,以后怕是会找麻烦。 我提前给大家伙提个醒,但咱也没必要怕,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他要是不让咱好过,他自己也别想好过,镇丞不替咱们做主,咱们就去县上,我就不信没有好官。” 还有一句话甜丫没说,最后要是实在没办法,他们还有一条路能走,逃荒这一路打打杀杀的事没少见,也没少干。 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逼急了大不了灭了陶里正,还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毕竟古代可没监控摄像头。 这个选项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做的,毕竟现在他们是良民,杀人还是有风险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又响起嗡嗡议论声。 有人想到了重点,“那他要是不给咱办契书咋办?” “还有救济粮,这些可都捏在他这个里正手里呢。”有人担忧的说。 “啧,还做梦呢,醒醒!”冯老太撇嘴骂:“陶万山就是个黑心烂肺的老损贼。 缺德带冒烟的玩意,还能有便宜不占? 这些救济粮就是领回来也进不了咱们口袋,估计都能被他拉进自己家。” 老太太们附和的点头,又唉声叹气,“救济粮是指望不上了,连救济粮都贪,他们老陶家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坏事做绝了迟早遭报应,等报应来了,他们哭都找不到坟头!” 大家伙骂的格外起劲儿,浔哥也听得津津有味,甜丫看的嘴角抽搐。 “别听了,去睡觉。”甜丫捂住浔哥耳朵,喊瞌睡的草丫和兰丫,“你俩领着浔哥和宝蛋回去睡觉,剩下的事你们听了也没用。” 浔哥不愿意走,他听的瞌睡都没了,甜丫瞪眼,“桑浔!” 浔哥立马蔫吧了,阿姐都连名带姓叫自己了,他还是赶紧走吧。 “甜丫还有事儿要说?”有人问。 “对,这件事最重要,挣钱的事儿。”甜丫点头。 说起挣钱,大家伙也顾不得骂人,一个个眼睛晶亮。 赶在甜丫开口之前,桑有福先交代道:“今个给你们说两村的恩怨,是让你们心里有点数,别当睁眼瞎。 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目前来看周村正他们是好人,陶里正是坏怂。 咱们以后要和周村正他们搞好关系,只有团结了,陶里正欺上门时咱们才有一抗之力。 但也别傻不愣登的啥都跟周村正他们说,无论啥时候都得留个心眼。 在外面都放聪明点儿,心里再厌烦下定村的人也不能在外面说他们的坏话。 不能给人留把柄。 反正就是一句话,别主动惹祸、惹事。” 一屋子的人连连点头,都不是小孩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等老头说完,甜丫开始说挣钱的事,“我想了一个用地蛋挣钱的法子,地蛋可以做白玉粉条。 地蛋两文一斤,做成白玉粉条可以卖上二三十文一斤。 甘州不缺地蛋,地蛋价贱,要是咱们收的多了,价格还能再低一点儿 三文钱两斤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咱们的利润还能更高,各家挣的也就更多。 等开春,咱们自己种地蛋,成本就更低了……” 甜丫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把做粉条的原理简单说了一下,详细的步骤等做的时候大家伙看一遍也就会了。 说实话,做粉条除了生熟粉混合这一个诀窍,其余的都很简单。 就是她不做,时间长了也肯定有人能想出来。 所以她得趁没人做出粉条之前,先带着村里人挣一波钱。 “多得我不敢多说 ,但是年前带大家伙挣一二两银子不难。”甜丫自信的一挥手,“到时候手里有了进项。 大家伙也能过个肥年,今年是咱们落户的头一年,一定要过个肥年开了好头,以后年年都是好日子。” 村里人听得晕晕乎乎,过年前他们就能挣到钱了? 不是做梦吧? “孩他娘,我没听岔吧?” 妇人伸手拧男人耳朵,男人疼的吱哇一声,叫着叫着就笑了。 “甜丫,你说的是真的?” “咱真能靠做白玉粉条挣钱?” 粉条是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这名字一听就值钱。 那可是白玉,富贵人家的人才能有玉做的东西。 “对,只要大家伙好好跟着我干,一定能挣钱!”甜丫豪气的说,志气满满。 屋子里笑声一片,村里人有多高兴,桑家人就有多不是滋味儿。 看着甜丫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娘,你知不知道这事儿?”田氏头一个忍不住,不信邪的拧自己一把,“我这不是做梦吧,这丫头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有挣钱的法子偷摸告诉咱们不好吗?咱们一家人挣钱不行吗? 一家一二两,二十户加起来就是三四十两银子啊!” 田氏捶胸顿足,好像自家的银子被人偷了,跟割她的肉没区别。 王豆花一家也是满脸呆滞,想笑又莫名觉得自家亏了,王豆花一眼一眼瞥大嫂。 等着大嫂说话,大嫂可是最爱银子的,自家银子被分出去她能甘心吗? 桑大吉几个也难得的不是滋味,他们宁可这些银子都进了甜丫口袋,也不想她被村里人白白占便宜。 平时看这丫头聪明的不行,咋就在关键时候糊涂了? 有钱揣自己兜里不香吗?非要和人分? 是不是傻了? “娘……”桑二吉焦急的拉了下冯老太,压低声音说:“甜丫就这么把法子说出去吃亏的是她自己啊。” 他们做叔伯的宁可不沾甜丫的光,也不想看她被人占便宜。 第五百四十六章 怎么分利? “都闭嘴,这事儿我知道。”冯老太猛地出口,话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你们一个个也别来劝,更别去找甜丫胡咧咧。 法子是她想出来的,她想说出来就说出来。 由不得你们愿不愿意。 这事儿她自有盘算,你们都消停点儿 ,谁要是敢去找甜丫,别怪我不客气。 再说法子说出来,你们也能跟着沾光。” 老太太这话是对众人说的,把桑家人的心思都堵了回去。 娘有一点说的没错,法子是甜丫的,想干啥都轮不到他们来说。 田氏则憋屈的低下头,暗暗撇嘴,甜丫不说出来他们也能跟着沾光。 如今村里人掺和进来,他们能得到的利反而少了。 老太太和甜丫都魔怔了,一心想着村里人,咋就不替自家考虑考虑。 真是疯了。 在桑家人不解和憋屈的时候,桑老头的大儿媳吴银花站了出来,对甜丫说:“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以后挣了钱也该是你拿大头儿。 说实话这法子你不拿出来是人之常情,拿出开就是顾忌着情分照顾大家伙。 但我们却不能装聋作哑占你一个小丫头的便宜。”说着话吴银花看向村里人,“我提议卖白玉粉条挣的银子分甜丫七成,这是她该得的。” 甜丫微微震惊的看向笑眯眯,稳坐钓鱼台的桑老头。 她记得没这一趴啊。 老头私自安排的? 桑有福摇了摇头,让甜丫别插手,“大家伙都是有良心的,这事不用我交代也会有人提。” 果然,下一秒屋里就想起一声声对,一声高过一声。 “同文娘说的没错,幸好她提了一嘴。”雷大声如洪钟,激动的脸发红,转身冲甜丫抱了抱拳,“甜丫,叔谢谢你。 多谢你不计回报的替大家伙着想,亲兄弟明算账,这件事上不能马虎。 一会儿让同文写个文书,我们所有人都摁个手印。” “不……”甜丫刚说了一个字,就眼睁睁看着桑同文跑了出去。 “对对对,雷大说的没错,刚才是太高兴了,忘了这茬,甜丫理应拿大头。” “我觉得七成都少了,老家那个卖豆腐的老白家,做豆腐的方子还是个传家宝呢。 别说告诉外人了,他家后院外人都不能进,更别提带着外人挣钱了。” “还真是,俺觉得该给甜丫八成,剩下的二成村里人分就行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火朝天,甜丫这个主人公反而一句话都插不上。 桑家人越听越高兴。 这才对嘛,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冯老太把甜丫拉过来,不让人说话,“你把嘴闭严实,听奶说。” 冯老太喜笑颜开,这会儿看村里人咋看咋满意,“还算他们有良心没光想着占便宜。 他们有这份心,你的好意也没白费,奶放心了。” 她想着要是没人提就自己提,甜丫在乎名声她不在乎,反正她不能眼看着大孙女吃亏。 老太太是为了她好,甜丫都知道,但是她一人占八九成就太高了。 老太太拉不住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窜出去。 心里再气冯老太也不能表现出来,让人看出她的不乐意就不好了,既然甜丫想做好人。 那她这个当阿奶也必须表现出乐呵,不能拖甜丫的后腿。 “别人家祖坟冒青烟,桑家祖坟冒黑烟。”冯老太翻着白眼嘟囔一句,接着又骂:“老头子你在地底下也不顶用啊,真是没用!” 甜丫抬手打断众人的话,表态道:“这方子虽然难得,但是别人要想琢磨出来也不是难事。 何况我只出一个方子,要想做成白玉粉条,必须大家伙一起出力。 我一个人可做不成,削皮、切块儿、磨浆、滤粉每一样都需要出大力。 这是个极耗时耗力的活,既然大家伙都出了力,我怎么好意思拿七八成的利钱。 我想好了,就要要二成利,剩下的八成大家伙根据出力多少分。” 八成? 让他们拿八成? 底下又炸锅了。 雷家人嗓门大,声音又厚,头一个冲出来,手摆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不能这么算。 掏力算个啥,重要的是做粉条的法子。 都是庄稼汉谁还没有几分力气了?力气是最不值钱,大家伙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没有你的的法子,一时半会我们还真找不到挣钱的法子,也就只能再家里呆着,这力气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些事儿干!” 冯老太紧握的手松了几分,眼里带上笑,满意的哼道:“还算他们有心。 甜丫和常安这一路没白替他们盘算。” 就冲他们这些话,甜丫带他们挣银子就挣银子了,她不计较。 “没想到村里人还有这一面呢。”王豆花凑近冯老太感叹一句,“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为了几个铜板、几根葱,谁家没干过架? 薅头发、又踢又打,鼻血都得干出来。 没想到还有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的一天。” 她心里也跟着生出一阵豪情和激动,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他们真能过成一家人。 彼此没那么多算计。 “逃荒又不是白逃的,总得有点长进。”冯老太说。 换做以前的自己,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瓣儿花,绝不能同意甜丫这么干。 甜丫举着铜锣用力敲两下,等大家伙都看过来,她拍板说:“就这么定了,银子的影儿还没见到呢。 接下来的最重要的,是先把白玉粉条做出来。” 说着说着又觉得有些好笑,“你们连粉条都不知道是啥,更没有见过,就这么相信我? 要是粉条做不出来,咱现在说的一切都是白搭。” 村里人还真没怀疑过甜丫,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你不是说大话的人,但凡你说出来心里指定已经盘算百八十回了,这事准能干成。”桑有福看了半天热闹,终于舍得出来说话了。 看向村里人的眼神是从没有过的欣慰,“看你们为了让利吵来吵去,我这心里比吃肉都开心。” “咱早就是一家人了,哪能为了点银子就吵吵的急头白脸。”程土根笑着开口。 其余人高声附和。 第五百四十七章 白玉粉条 桑有福满意的点点头,看向甜丫,“这件事阿爷替你做主了,你拿二成太少。 最少也该拿三成,剩下的七成给他们分也不算少了。” “阿爷……” “你别说话!”桑有福打断甜丫的话,很是坚决,“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阿爷,这件事就听我的。” 说着招呼同文写文书,写完就让村里人摁手印,会写名字的写名字。 甜丫:…… 这是霸道阿爷强制“爱”吗? 没一会儿摁了一片手印的文书就到了甜丫手里,让她签名字。 真是神速啊。 “桑有福老归老,脑子还没糊涂。”这会儿冯老太看桑有福可太顺眼了。 分成商定,村里人最关心的就是咋做白玉粉条。 “甜丫,做白玉粉条都需要啥?需要多大地方?用啥工具?你一次说清,今晚我们熬夜开始做。” “早点做出来咱也好早点挣钱。” “分完房子还剩八座房子,咱现在不缺地方。” 眼看离过年越来越近,光吃没进项,家里的银子一点点变少,不少人焦虑的睡不着觉。 “做粉条需要个大院子,磨浆需要石磨。 晒粉要用簸箕或者竹筛子。 做粉条的时候用水量极大,需要不少盛水的大缸。 压粉条需要面床子,粉条做出来还需要晾晒的木头架子……” “这些咱都有,就是没有的咱也能做,不是难事。”桑有福想了想说,末了又问,“只一个,这个压粉的面床子是啥?这个阿爷没听过。 估计得你详细说说。” 面床子其实就是现代压面的饸烙床子。 一般有三条腿或者四条腿,整体都可以用木头做成。 床身用粗壮、坚硬的木头整体制成,木头中间挖一个圆柱形的洞,洞底垫一片布满圆孔的木头或者铁片。 杠子中间有一个和圆洞一致的实心圆柱形木头,床架一端固定好,另一端可以利用杠杆原理,通过杆子带动圆柱下压粉团。 通过人力把粉条从空洞里挤压出来。 落到滚水里,粉条就成了。 古代没有现代的机械,这中间每一步都需要人力。 尤其是磨浆和压粉条的时候,人力耗费极大。 人工成本很高。 众人听的认真,甜丫讲完众人对白玉粉条的制作方法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不再两眼一抹黑。 “这个压粉床子是关键,得抓紧时间做。”桑有福左右看看,没找到想找的人,问桑家人,“四余人呢? 他木工活最好,脑子也活泛,压粉床子还得他做。 不能不耽误做白玉粉条,这东西越早做越好。” 大家伙的视线一下子落到桑家这边。 冯老太被看的黑脸。 那个没心没肺的,不让走偏走,这会儿好了吧。 “四弟这两天连轴转,困不行了,今晚实在熬不住,已经回去眯觉了。”桑大柱接话,他心疼四弟说了句公道话。 就是身子再好也经不住这么熬啊。 “他就睡两个时辰,后半夜还得起来做活。”桑二柱在旁边补充,“等他醒了,我亲自给他说做压粉床子的事儿。” “成,他手头其余的活计先交给别人做,这两天主要做压粉床子。”桑有福看向甜丫,“压粉床子需要多少个?” “越多越好,越多咱做的粉条越多,挣的银子就越多。” “那就多做,先做个百八十个。”桑有福豪气的说。 反正他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木头,想用多少用多少。 甜丫把做粉条需要的一件件事交代下去,明天就开始干,争取大后天就把粉条做出来。 最后又叮嘱一件事,“做白玉粉条是咱们目前唯一的挣钱法子,不能让外人知道,更不能放外人进做粉条的院子。 另外,做粉条有个诀窍,除了这个诀窍其余部分都很简单。 所以我还需要一个单独的院子,这个院子只能特定的人进出,进出还要锁门,外人不能靠近。” 这话一出,众人的激动的心稍微平复几分,郑重的点点头,还不忘嘱咐自家人,出门都闭紧嘴。 少提粉条的事,更别嘚瑟,免得粉条被人惦记。 “都不是小娃了,孰轻孰重你们都清楚,我就一句话,谁要是把诀窍泄露出去断了大家伙的财路。 不用我说,大家头一个容不下你。”桑有福板着脸警告一番。 “老叔你放心,甜丫做粉条的院子我们盯着,绝对不会放一个外人过去。” “就是,谁要是敢起了异心,不用您出手,我们自己处理。” 皮紧的差不多了,桑有福看向甜丫。 甜丫想了想,“今晚就这些事儿,每家留几个人领粮食,房子都分好了,搬回各自家里就行了。 轮到休息的人待会早点睡,半夜还得起来干活。” 今晚他们还是接替睡觉,干活的事不停。 没办法,时间不等人。 这场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 二十八座房子自进了村就开始收拾,如今院子里的枯树、干草,倒塌碎裂的瓦片、烂了的木头都被清理出来。 如今这些院子除了破些,别的地方已经大变样。 甘州冬季严寒,百姓有挖地窖储菜的习惯,所以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地窖。 不过这些地窖长时间没人打理,塌了不少,还没塌的也不结实了。 承重的木头都得换。 如今收拾出来的地窖有七八个,有些人怕买回来的菜和地蛋被冻,合计之后就决定先把家里的粮和菜运到地窖里面。 等自家的地窖收拾出来再把东西搬回去。 分菜分粮的活计交给有金负责,甜丫打着哈欠准备回去,回去还不能睡,她得把压粉床子的图纸画出来。 有了图四叔也好理解,这东西没啥技术难度,以四叔的手艺用不着多久就能搞明白。 “甜丫,你等会,阿爷和你一起回去。”桑有福喊住人,快走几步追上人。 “您慢点。”甜丫往回走几步扶住人,两人一块并肩往出走,“阿爷有事?” 老头喊住她肯定还有事儿。 “你是不是忘了这个。”桑有福把一团沉甸甸的东西递给甜丫,“这是大家伙补给你和常安的银子。 一共九两又二百三十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