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傻女逃荒路上起飞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两边不得罪 这就是收的意思了,周满屯懂了。 “爹,到底收不收啊?”周谷屯两个大眼里满是清澈的愚蠢,急的不行。 心里嘀咕,难道爹不打算收,他家还得赔上一顿早饭? 这也太亏了。 “收收收,赶紧滚,别搁着丢人现眼!”周村正捡起鞋朝小儿子砸过去。 胸口一起一伏的。 他也不笨啊,老婆子也不笨,咋就能生出这么个蠢蛋,三十好几的年纪了,孩子都生仨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周谷屯跳脚飞奔出去,牙都笑呲出来了。 好哎,能收礼了。 桑有福带着大柱和石头进了周村正家的院子,周村正亲自出来招呼人。 热情邀请人进屋子,都是人精,听话听音,这是要收下礼的意思。 桑有福心里一松,拍拍周村正的手,“老弟,不急,不急,我们送的也不是啥好东西。 趁着村里人都在正好让他们也瞧上一眼,以后也省的误会。” 送礼归送礼,不能坏了人家的名声,透过昨天偷窥一事,陶里正不可交,送礼只是暂时稳住陶里正,给他们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那周村正就是他们交好的首要人选。 不能得罪。 石头和大柱把盖着红布的背篓揭开,一样样拿出东西。 “这是药材,逃荒路上我们从山里经过,这些药材都是我们自己采的,没花什么银子。 这是干菜,这些是山货……” 背篓一点点被掏空,院门口围观的人眼里隐含的嫉妒没了,也不是啥值钱玩意,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送来吗? 周村正冲桑有福笑笑,这个笑明显真心了几分,颇为意味深长的说:“桑老哥费心了啊。” “哪里的话,自进村以来,村里人没少帮我们,这些我们都记在心里了。” 说着桑有福冲围观的人弯腰作揖,“现在是没条件,以后但凡有机会,一定会报答诸位。” 哎呀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从昨个到今天,被周满屯两兄弟招呼到西头帮忙的人不少,平白干活总有人心里不舒服。 被这么一感谢,不少人又开始不好意思, 红着脸摆手说“不值当,赶紧起来”等等的话。 不怕干活就怕干了活没人记得,如今一看,人家不仅记得他们的好,还记在心里了。 谁能不高兴。 周村正眼角跳了跳,心里嘀咕一句:老狐狸!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喊来大儿子,朗声道:“去把这些东西分一分,分成十四分,人家一片心意,让各家都尝尝。” 村里十四户人家都出力了,这些礼不能光他们一家收。 不患寡而患不均。 自家真全吞下了,村里人背后不知道要说啥难听的。 蹲下看药材的谷屯猛地抬头,眼里懵懵的,刚到手的礼还没焐热,又要分出去了。 啊啊啊啊~ 他心里狂嚎,面上却绷的厉害。 爹再三交代让他在外面少说话。 “谷屯,红英、弟妹都过来搭把手!”满屯路过踢一脚弟弟的屁股,又朝一边站着的媳妇和弟妹招手。 红英和周谷屯的媳妇郑秀愣了一下,接着一个拿了秤杆出来,一个拿出一串麻绳,剪成一节一节的。 准备一会儿绑东西。 围观的村民,不好意思的摆手 ,“不用,不用,这点儿东西哪值当分啊……” 周村正为人公正,为了他们也敢拼,村里人极其信服在,在村里人威望也很重。 听他这么说,不少人有些脸红,为自己刚才的龌龊心思脸红。 周村正却不理这些,让儿子和儿媳继续分。 背篓也就半人高,上大下小,也没多少东西,分成十四份儿就更少了。 分好后,剩下的活交给儿子和儿媳,周村正请桑有福进了屋,也热情招呼石头和桑大柱一块进屋吃。 两人忙摆手,石头正年轻,一人顶三个人的饭量。 桑大柱也能吃,两人哪好意思进去吃啊,要真跟进去了,俩老头不吃也不够俩人吃的。 桑有福让两人先出去。 两人一出去,院外还没散的几个妇人围了过来,围着石头左看右看,眼冒绿光。 这身板,这个头,这样貌,都不差啊。 啧啧啧,真是个女婿的好人选。 “小伙子叫甚啊?” “多大年纪了?成亲了吗?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石头被问的头皮发麻,求救的看向外围桑大柱、有金和有银三人。 三人齐齐转身,一个拿上空扁担和空背篓,有金有银挑上另一筐东西就走。 石头哎哎几声,三人越走越快。 桑有福还惦记着要去给陶里正送礼,没有多待,吃了一块地蛋饼就提出告辞。 门外就石头一个人在等,大冷的天还满头大汗的,老头稀罕的不行,“你干啥了?满头汗的!” “呵呵呵,石头被人瞧上了。”出来帮忙解围的郑秀笑着打趣。 红英从柴火垛掏一篮子柴出来,笑着接话,“可不咋地,石头长得不差,个儿还高。” 石头被两个婶子说的脸红,连连作揖,“婶子们别笑话我了。” 成亲的事他没想过,看常安哥被甜丫拿捏死死的模样,他一点都不想成亲了。 家里除了他,其余人都死完了,没人管,他乐的自在。 桑有福捋捋胡子,明白过来,笑看石头一眼,“害啥臊,这是好事儿。” 说罢,又对郑秀和戴红英摆摆手,“侄儿媳妇我们先走了,你们回吧。” 一条巷道没走完,桑大柱、有金有银三人从一个屋后探出头,石头呵一声,一个猛子冲过去。 一左一右勾住有金和有银,冷哼着算账。 桑有福任由三人闹,看看扁担,想了想,让有金有银拿着空扁担和背篓先回村西头。 “阿爷,我俩不回,我们要保护你。” 石头哥说了,里正不是什么好鸟,万一阿爷这趟去被为难了呢, 他们得跟着去。 两边扁担抽出来,就是两根木棍,他俩也跟着常安哥习武了,虽然是三脚猫功夫,对付没什么武功底子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有你石头哥和大柱叔就够了,你俩回去!”桑有福本来也没想带俩半大小子过去。 另一边,甜丫和穆常安赶着骡车颠颠往镇上走,离了村,没了狗吠声挑衅,丧彪也不叫唤了。 我在甜丫腿边,老老实实当个暖手炉。 骡子跑起来,寒风更甚,穆常安怕甜丫冷,推人进了车厢,车厢门一关寒风骤小。 第五百二十四章 去镇上 两人隔着车门说话,左右没人,甜丫放心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 一会儿变个面包出来,一会儿变盒牛奶出来,还有冰箱保鲜的鸡腿。 她也不嫌冷,大口大口吞咽着,一口气吃了三个动作才慢下来。 至于骨头喂给了丧彪。 她实验过,只要能吃的部分进了她的肚子,空间就会原模原样变出来。 不能吃的骨头喂给丧彪也没事。 坐在外面的穆常安一会儿被塞一块面包,一会儿被塞一个馒头,一会儿又是不知名的东西。 最后手里直接被塞了一个鸡腿。 他看看鸡腿又看看甜丫:…… “你哪来的……”他知道甜丫有秘密,但是连吃的都能变出来,难道甜丫是神仙? “吃你的吧,别问,别猜,你也猜不出来。”甜丫举着他的手,把鸡腿怼到他唇边,“反正没毒,你放心吃,我就一个要求。 别再问我哪来的! 等我想好了以后自会告诉你。” 穆常安早就发现不对了,如今两人快要成亲,她不想再瞒他。 今个也算是试探,看看他什么态度。 谁知穆常安只掀掀眼皮,认真看了她两眼,像是再看什么不得了的人,然后低头嘴一张,一口吞下鸡腿。 鸡腿再出来,就只剩一个骨头了。 看他这么淡定,甜丫不淡定了,歪着头打量人。 “看什么?”穆常安把骨头扔给眼巴巴瞅着的丧彪,笑着扶正甜丫的脸,“我只当自己要娶的女子是个神仙!” 想不通他就不为难自己了。 他全心全意信任甜丫,只需要知道甜丫不会害自己就行。 甜丫噗嗤笑了,凤眼弯成了月牙,“神仙?噗,神仙,哈哈哈哈~” 穆常安被笑恼了,一手控制着缰绳,另一只大手去捂甜丫的嘴。 甜丫左摇右晃不让人捂住嘴,穆常安无法,咬牙伸手一捞,揽着甜丫腰,把人直接提到自己胸前。 咬牙问,“还笑不?就这么好笑?还不是因为你不告诉我,我只能这么想。” 在他认知里,好像也只有神仙能这么做。 甜丫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拿掉男人的手,含笑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神仙,来,叫声神仙姐姐听听?” 神仙姐姐哎,光想想这个称呼,她就要乐开花了。 “……”穆常安绷着脸,一甩鞭子,“不叫!” “叫!”甜丫勾着男人脖子,手指在他喉结上一点一点,“叫不叫?” 穆常安身子瞬间绷紧,喉结上下滚动几下。 搂住甜丫腰的手上移,去抓那只煽风点火的小手。 甜丫躲开,手指得寸进尺的往下摁了摁,“叫嘛,我想听……” 一声闷哼自男人唇边溢出,又哑又暗。 “神仙……”姐姐两个字实在难以启齿,穆常安的牙像是被浆糊糊住了,最后吐出两个字,“妹妹!” 她比自己小,姐姐两个字实在叫不出来。 甜丫不满的哼哼,穆常安却不给她再作怪的机会,一把抓住她作怪的小手,两只手一起锁住。 甜丫挣脱不开,只得作罢。 有了甜丫拿出来的吃的,浔哥派丧彪送过来的地蛋两人都没吃,打算带回去。 聊着闹着,这一路倒是过得挺快,两人赶着骡车还带车厢,路上有不少人拦车。 问拉不拉人,车上拉的东西不多,两人合计了一下,就让人坐了。 根据距离长短收两文到四文的路费。 能赚一点是一点儿。 “丫头啊,以往没见过你们啊?你们是哪个村的?”裹着花布头巾的妇人是个爱聊天的,上车东看西看,问东问西。 “我们刚落户。” 落户? 妇人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你们是流民?” “嗯呢,落户到上定村了,今个碰巧去镇上一趟。”甜丫想打听事儿,和几人热络的聊起来,“婶子们都是哪个村的?离得近咱们常来往。 我们刚落户缺的东西多,婶子们家里要是有不用的旧缸旧盆。 或者有旧的青砖和瓦片,都可以来上定村来找我们,我们都收。” 本来妇人们还挺防备,一听收旧物,谁家能没个旧东西啊,闻言都动了心。 聊着聊着就聊开了,话题逐渐扯远。 一个长脸妇人左右看看,拽住甜丫的手,“丫头啊,你们刚来兴许不知道呀。 以后路上再遇到有人拦车,你们就别搭理了。” 甜丫适时皱眉,放低声音,冲几位婶子拱拱手,“我们刚落户,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难道这拉车还有什么忌讳?” 他们有二十多头牲口,冬天闲着也是闲着,还得喂草料养着。 刚才遇到有人拦车,她就盘算着,过几天等住的地方收拾好了,她就让村里人出来拉车。 虽然挣不了多少,但好歹有铜板进账。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最开始上车的胖妇人一拍大腿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敢做咱们还不能说了? 再说丫头早晚得知道!” 说着胖妇人往甜丫旁边挤了挤,“丫头你不知道啊,往镇上去的这条道儿啊, 有专门拉车的人。” “专门拉车的人?”甜丫追问,“有拉车的人很正常啊,难道他们能拉我们就不能拉。” “不能!他们都是交了银子的,要么就是那家拐弯抹角的亲戚!”胖妇人声音更小了,旁边的几个妇人连连点头。 “银子?那家是哪家?” “还能是谁,陶里正呗!”一个妇人嘴快,撇着嘴秃噜出来,末了又急急捂住嘴,“丫头,这话你听了就当忘了。” 甜丫眼珠子转转,趁着几位聊的火热,她打问陶里正家的事儿。 一旦开了个口子, 其余的事就好说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打问出不少陶家的事儿。 到了镇门口,四个妇人下了车,甜丫每人少收了一文,几个人笑开了花。 纷纷说以后家里有旧物就送去上定村。 今个不逢集,镇门口人不多,很快就到了他们两个。 甜丫有些激动的搓手,兴冲冲跟穆常安说:“今个咱俩一定得找到买家,无论卖啥先卖出去再说,卖完就买粮。” 她斗志昂扬,没想到一盆冷水已经等在镇门口,就等着泼她呢! 第五百二十五章 赤狐皮钓贪心人 在甜丫期盼的眼神下,穆常安抬手和甜丫击掌。 “后面的两个过来,户籍拿出来。”镇门守卫大声喊。 甜丫立马掏户籍,庆幸的说:“还好拿户籍了。” 按理说上定村离镇上这么近,用不着查验户籍,再说曲河堡只是个镇,不会有这么严的检查。 真正的远距离的,比如去县上或者去卫城,是需要去里正那里开路引的。 去自己所在的镇子不需要。 “最近落户的流民多,新加了这么一项。”守卫边翻看户籍边解释,眉头逐渐皱起来,指着户籍的角落问,“怎么没曲河堡的章子?” 啊? 他们刚落户,还没来得及盖章。 没盖章不行,守卫把户籍递回来,“等你们里正统一上报镇衙,经户房登记上册盖戳后你们再来吧!” 寒风呼啸,吹得甜丫的小心脏拔凉拔凉的,刚刚斗志多昂扬,这会儿就蔫吧。 真是磨刀霍霍,还没到战场刀刃先崩了。 “没事儿,等户籍上好,咱们再来!”穆常安也愁,但是哼嗐没用,“咱们先回去,口粮的话我来想办法。 回去就带上石头他们上山打猎,总能猎到猎物,不至于让大家伙断了顿。” 甜丫拖拉着腿无力的点了下,只能如此了,她空间里那一两袋米面拿出来都不够村里人打牙祭的。 杯水车薪。 “也不知道阿爷那边怎么样了?”甜丫坐在车辕上,双手合十摆了摆,“一定要顺利啊,看在那张狐皮的面子上,里正总不至于太为难咱们吧?” 事与愿违,另一边紧赶慢赶到下定村的桑有福三人,也吃了个闭门羹。 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人家里正家的下人说了,“里正今个不在!” 说完人家砰一声关上大门,桑有福的鼻子差点被夹到。 “你!”石头扶住桑有福,眼里满是怒火,恨不得把眼前的大门盯出一个洞。 “阿爷没事,别冲动。”桑有福摁住石头的拳头,扶住脑袋坐到门前的地上。 他们三人挑着盖红布的筐子招摇撞市,一路不避人,怕人不问,桑有福还特特和人打招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人脸。 大多都会停下聊两句。 这下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上定村新落户来十九户人家,人家今个带了特产特地来见里正。 至于为了啥,用脚都能猜出来,给里正卖好呗。 进了村,下定村人一听他们是上定村新落户来的流民,眼里满是好奇。 这好奇还不同,带着隐隐的防备。 跟在三人身后一起往里正家走。 等三人到了里正家门口,身后跟来几十号人,大冬天闲着也是闲着,有热闹谁能不来看。 这会儿看老头吃个闭门羹,满是褶子的脸更加老了,背都勾成豆芽了。 有心善的劝一句,“大爷啊,里正不在您就先回去呗,俺们里正是个良善人,你们不来该给你们办的都会给你们办的。” 这话也就下定村的人信,毕竟他们跟着陶里正吃的盆满钵满 ,是附近几个村里最富的村。 一眼望去,身上没一个补丁,棉衣也厚实,看那厚度,估计都是新棉花做的。 要知道就是周村正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垒补丁,袄子看着瘪塔塔的,一看就是经年的旧棉,早就不暖和了。 “阿爷,咋办?” “爹,咋办?人不在,咱们就是有千般法子也使不出来啊!要不咱先回去?”桑大柱劝道:“估计家里那边周村正已经带人开始划地了。 您老不回去看看?” 这边的事办不成,还不如回去呢,耗着也没用。 桑有福眼珠子落到围观的几十号人脸上,顺着他们的眼神又落到盖着红布的背篓上。 老头福至心灵,计上心头。 “咱们不走!”桑有福霍地站起来,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大门,“里正不在家,又不是家里没人,咱们今个过来得主要目的就是把礼送出去。 只要这礼在大家伙眼皮子底下进了里正家,那他就抵赖不了!” 前院堂屋里,陶才礼翘脚坐在椅子上喝茶,幽幽问:“那三人走了没?” “还没呢!” “不用管,晾一会儿自会离开。”陶才礼记着爹走前的交代,让他啥也别做。 看下人离开,想起下人说的送礼,他的心又痒起来,扬声把下人喊回来,“去,看看他们送的啥礼。” 这伙人有银子,送的礼应该不差吧。 他就问问,不拿就行了。 门外,老头满脸可惜的揭开红布,布下面的狐皮露出来,赤红的颜色格外好看。 黄红的毛发在寒风下根根分明,随风荡来荡去。 周围响起抽气声,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是狐皮吧?” “看头像是只狐狸,看颜色还是赤狐皮呢?” “赤狐皮?” 这精贵玩意,他们以前见都没见过,今个一见不吃惊才怪呢。 “这是俺们逃荒路上在山里碰巧打的,就这一张啊……”老头摸着狐皮,脸上的可惜真情实意。 外人以为他是可惜送不出去。 老头才不是呢。 他是可惜这么好的狐皮,要送给陶里正这个鳖孙,送他都不如扔粪坑里! “啥?狐皮?”屋里,听罢下人回话,陶才礼腾地站起来,眼冒精光。 “赤狐皮!”下人躬身答。 陶才礼在屋里来回转圈圈,嘴里嘀嘀咕咕,“赤狐皮,一张不便宜呢,不得几十两银子啊? 最上面的都是赤狐皮,底下还不定有多少好东西呢……” 爹让他啥也别干,可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错过,跟割他的肉差不多。 他右手握拳打到左手掌心,提步往外走,“走,去开门,让他们进来。” 大门吱呀打开,桑有福唇角勾起,果然是一家子坏种,就是贪啊。 听到赤狐皮就开了门。 “是你们找我爹?”陶才礼迫不及待的问。 桑有福转过头,脸上带上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意外,满脸赔笑,腰也弯了几分,“是是是,敢问您是?” “我是他儿子,进来吧!”陶才礼让开位置,“进去等吧,我爹估计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他才不知道爹什么时候回来呢。 只要这些人进来,他就用别的东西把背篓里的东西替换下来! 再盖上红布,让三人照旧挑着扁担回去,这样就没人能说他收礼了,就是说了,他也可以说自己回礼了。 等爹回来他也好交代。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今个这礼必须送出去! 桑有福脚步顿住,摆手让石头把背篓递过去,自己则赔笑道:“我们一路走来,鞋上都是泥,怎好脏了里正家的院子,还是不进了吧! 等里正回来我们再来。” 石头三步并两步,两人抬得背篓他一人抱起来,噔噔噔冲到陶才礼跟前。 往前一怼,背篓直接撞进陶才礼怀里。 陶才礼不得不接。 看背篓进了陶才礼怀里,桑有福冲石头和大儿子使个眼色,两人齐齐后退。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三人疾步下台阶,没一会儿就走没影了。 手里的背篓还挺有分量,陶才礼哎呦出声,咒骂身旁的下人,“眼瞎了吗?接着啊!” 下人接过去,陶才礼揉揉掌心,再一抬头门前除了村里人,哪还有那三人的影儿。 “人呢?” “走了啊,人家就是来拜拜里正,已经走了。”村里人好心提醒一句,又好奇的张望背篓,“才礼啊,你看看里面还有啥呗?让大家伙开开眼。” 陶才礼:……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这三人不是来送礼的吗?咋更像是给自己送炮仗? 他隐约觉得眼前的这个背篓有些烫手,但是一时又想不通。 心里正烦着,哪有心情理会村里人,不耐的摆摆手,“都散了吧,散了,一群流民送的东西能是啥好东西。” 门一关,围观的人不得不散。 不过人群中却有人嘀咕,“肯定是好东西,最上面的都是赤狐皮,底下不定是啥好东西呢?” “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不是好东西能巴巴送过来,还等在门口!” “不是好东西陶才礼那个掉钱眼里的能收?” “就因为是好东西,陶才礼才这么遮遮掩掩,不让咱们看,咱们看看咋了,又不抢?” 流言就这么来的。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下定村的人已经传开了,上定村新落户的流民给里正家送了好些东西。 都是好玩意,不是赤狐皮就是金银,值老鼻子钱了。 甜丫赌陶里正爱财,这才让人送礼。 没想到穆常安和老头偷偷合计,竟决定这么大张旗鼓的送礼。 效果还这么好,流言都传开了。 以后就是陶里正不承认,其余人也只会认为他是不想让人知道,这才扯得慌。 这个流言无解。 三人连走带跑的往村外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后面有鬼在追。 明明在送礼,不知道咋就送出来逃犯的感觉。 “大柱叔,咱们把阿爷架起来吧!”石头嫌弃老头走的慢,冲一边的大柱招呼。 大柱抽空回头瞅一眼,发现身后离他们几百米地方,几十号人正往这边走。 “快快快,有人追咱呢。”大柱二话不说架起老头另一只胳膊,大冬天脑门上挂了一圈细汗,“不知道那个陶才礼是不是反应过来了。 让人来追咱,石头来来来,叔数一二三,咱把老头架起来。” “一二三,起!” 桑有福都来不及说啥,双脚就离了地,咯吱窝那里被两只糙手死死扣着,给老头疼的边喘粗气边嘶气。 太疼了。 后面散开往自家走的下定村民,看到这一幕满脑门问号,也有人被逗笑了。 “哈哈哈,这仨流民也真是好笑,送礼就送礼,怕个啥?这都跑起来了!” “咱们又不吃人。” “能跑啥,怕跑慢了礼被送回来呗,咱们里正可管着四个村呢,开春以后赋税、徭役就连去远地方的路引都归里正管。 他们刚来,不得好好讨好咱们里正,不然……哼哼!” 这两声哼哼就有意思了。 要是得罪了里正可没好果子吃。 三人一口气冲出下定村。 在家里来回踱步的陶才礼,激动的心情平复,理智逐渐回升。 他慢慢咂摸出不对。 虽然还是没理清,但莫名觉着没有这么送礼的。 以往给老爹送礼的,哪个不是偷偷摸摸,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背着人趁黑天来送礼。 今个这仨人,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给爹送礼似的。 “不对不对不对……”他倏地转身,大踏步往外跑,跑到院里喊了几个下人,“走,给我去把那仨人追回来!” 下人们:…… 这三爷又是闹啥呢。 这都过去多久了,那些人早就走没影儿了。 还追个屁。 有人隐晦的提醒一句,陶才礼抬腿就是一脚,其余下人不敢再吭声。 纷纷跟着陶才礼跑出门,朝村外追去。 这一出看的下定村的人更迷惑,不少人心里嘀咕陶才礼有病,礼都收了还追个啥。 难道还想把礼送回去,真准备送回去追的时候直接把背篓背上不就行了,也没见他们背背篓啊。 陶才礼确实舍不得那张赤狐皮,这会儿满脑子只想着把仨人压回家里,等他爹回来做决断。 可石头三人怎么会给他机会。 出了村,三人也不走大道了,拐个弯直接进了盘山小道儿。 “石头,这是哪儿啊?你认识路?”桑大柱边跑边看,周围除了枯草就是枯树,压根不认识。 “叔,你放心跟我走,这条道是我和常安哥上次追偷窥之人发现的小道儿,可隐秘了,回村也快。”石头答。 回头瞅一眼,除了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草木,不见人影儿,他提着的心安定下来。 “放下,赶紧放下我!”桑有福忍了一路,眼看着身后没有人追,这才喘着粗气让两人放下他。 腾空的脚落到实地,老头顾不得别的,一下子蹲下双手交叉放到腋下,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老脸涨红涨红的,被疼红的。 “爹,你咋了?” “阿爷,你没事吧?” 桑大柱和石头慌了,弯腰围着老头嘘寒问暖。 “你们说咋了?”桑有福瞪着两人,脸阴的能滴水,朝两人打了两下,“换你俩被人掐着咯吱窝,你俩就知道是啥滋味了。” 可疼死他了。 石头和桑大柱对视一眼,想笑又怕挨骂,默契的低头。 “还笑,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被你们祸害散架!”桑有福没好气的骂。 末了冷哼一声,拄着拐棍朝前走去。 石头:“阿爷,走错了,不是那个方向!” 桑大柱:“爹,是这个方向。” 桑有福背影一僵,几息过后,超快转身瞥两眼,“带路!” 送礼很是迅速,三人回到上定村的时候刚半中午。 偷偷跟在三人身后的谷屯等人走远,这才甩开腿朝家里狂奔。 进门关门一气呵成,直奔正屋偏房,“爹,你猜我看到了啥?” 第五百二十七章 你也有这一天! 周村正一直等在家里,门一开盘腿坐了起来,伸着脖子问,“快,给爹说说。” 谷屯跑的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干完一碗水,这才把下定村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眉飞色舞的,比唱戏的还会说。 说到最后,又有些生气,“这些流民不老实,满身都是心眼子,给陶扒皮送的赤狐皮,听说值好几十两呢。 给咱们就送一堆儿不值钱的玩意,分明就是瞧不起爹,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全是哄人的!” “你懂个屁!”周村正骂一句,手指头都快戳倒儿子脸上了,“人家这才叫真聪明,真要给你爹我送一张狐皮。 咱家敢收吗?收了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咱家淹了。” 谷屯挠挠头,满脸写着为啥,周村正一看他这蠢样,就心梗的厉害,嫌弃赶人,“滚du子,忙你的去吧,帮着你哥去给西头那些人分地。 对了,你今个听到的、看到的事都给我烂肚子里,一句话都别往外说。 敢说一个字,老子打断你的腿!” 周谷屯腿抖了一下,嘶气抱怨,“不说就不说嘛,非要打断我的腿干啥,儿子好歹是三个娃的爹了。” 周村正不理他,只瞪着人,厉声问:“听懂没?” “懂了懂了,不过爹啊,连我大哥都不能说吗?” 周村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儿子,最后长叹一口气,无力的挥挥手,“你哥那边我来说,不用你,忙你的去吧。” 门一开一合,灌进来一股冷风,周村正的腰似乎被这股冷风吹的塌了几分。 片刻之后,他无声笑起来,咬牙切齿的呢喃,“陶扒皮你也有吃哑巴亏的一天啊!该!活该! 都是报应,当年你让我们全村吃那么大一个血亏,也是时候还了!” 想起那死去的几百号人,老头眼圈红了,赤红赤红的。 甜丫、常安和桑有福都走了,留守的村里人也没乱,各司其职该干啥干啥。 他们口粮不多了,今早是用地蛋和野菜炖的三大锅地蛋野菜汤,除了盐一点儿油水都没有。 家家户户其实还有不少从山里换来的山货,可自听说这些玩意能卖钱以后,各家就不再吃山货了。 都准备留着卖钱。 干吃地蛋挺费的,钱氏和做饭的一合计,加水炖了三大锅汤,能省下不少地蛋还能让肚子混个水饱儿。 口粮不多,吃饭都是限量的,男人一人一海碗地蛋汤,女人和半大小子一人一碗半,老人一人一碗,小孩都是一人半碗。 汤汤水水的下肚压根不顶饱,刚吃完肚子里就开始饿了,但是没人喊饿。 继续埋头苦干,修房子的修房子,做土砖的做土砖,修炕的修炕。 做木工活的做木工活。 力气的大的妇人跟男人干一样的活儿,力气的小的要么编草席要么去砍柴劈柴,要么就去荒草地里拔荒草。 力气的大的青壮,则是被安排去山里砍树,砍大树,修房子需要不少木板。 “二嫂,你和娘今个咋都怪怪的?”孙氏今早起来就发现二嫂和娘不对,看着有些兴奋。 今早吃稀稀拉拉的地蛋汤也不见二嫂抱怨,这可太不寻常了。 今个一早甜丫来喊田氏和老太太,特特把任务交代给两人。 田氏那个激动啊,冯老太虽然没有喜形于色,但看着也不太对,走路都带风,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 田氏激动了一早上,就等人问呢,孙氏一问,她迫不及待交代了,末了冲人得意挑挑眉,“羡慕吧? 这可是甜丫单独给我和娘安排的活,懂吗?单独的!” 孙氏无语的撇撇嘴,“就这儿?二嫂你也太能嘚瑟了,不就是去村里拉呱吗? 当谁不会啊?” 不就是甜丫安排娘和二嫂去村里打听消息,要把下定村和上定村两村的恩怨打听清楚。 扯闲篇谁不会啊,甜丫让她去她也会。 没收到意料中的羡慕眼神,田氏心里不舒服了,端着饭碗转个身,用屁股对着孙氏,“你懂个屁!给你说不明白!” 甜丫为啥不把这活交给别人,非得交给她和娘。 说明甜丫看好娘和她啊,换个人都不行。 四弟妹这个笨脑壳看不懂也正常。 冯老太那边也被王豆花缠上了,两人十来岁嫁进桑家。 当了三四十年的妯娌,也斗了三四十年。 谁不了解谁啊。 大嫂一个表情她就能看出不对来。 今个一早,大嫂虽然极力掩饰着,但是眼角眉梢的激动和嘚瑟劲儿瞒不住她。 她立马嗅到了不寻常。 所以今个吃饭就一直缠着人打问,吃饭一起,洗碗一起,冯老太去茅房她都跟着。 冯老太被缠的没办法了,上完茅房出来,拉着人去了个僻静处,两人头凑头蹲到地上。 冯老太三两句把大孙女交代给自己的特殊活计说给了王豆花。 王豆花眼倏地亮了,拽着冯老太的胳膊不撒手,“大嫂你带我一起干呗? 你还不知道我的嘴,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人一哄一个准。 保准从那些人嘴里套出实话来!” “哼,是呢,你这张嘴里没一句真话!”冯老太 白她一眼,甩开人往出走,“这可是甜丫交给我的活,和你有屁的关系。 你编你的草垫子去,甜丫说了,这些事不能让上定村的人知道,不然人家有了防备,咱们就不好打听了。 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嫂,你得带上我。”王豆花缠上来,死死挎着冯老太的胳膊,“你听我跟你掰扯掰扯。 既然是恩怨,下定村的人不一定愿意提起,咱一问,人家说不定就开始防着咱了。 我估计在上定村问不出啥,咱得去别处打听。 村里交给田盼睇,以她的嘴,一个人就够了,咱俩结伴去外村……” 冯老太心动了,咬牙想了片刻,一拍手,“成,就这么干!不过,丑话说前头啊,出了村必须听我的,不能瞎干胡干。” 她必须是头头。 王豆花在冯老太的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 大嫂可真是个官迷,非得压自己一头。 嘴上却连声答应下来。 两人回到家,田氏看到人立马过来,“娘,你去哪儿了?我找你一会儿了? 咱们是不是该……” 看到后头冒出来的二伯娘,她立马闭嘴,没音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兵分两路 “你二伯娘都知道了,说你的吧。”冯老太瞥一眼身后的王豆花,再次警告,“把嘴闭严实。” 王豆花了然的点点头。 田氏在两人身上来回瞟,有些不可置信,心里嘀咕:老太太这嘴也太不严实了。 显然忘了自己刚才跟四弟妹炫耀的事。 “娘,找人扯闲篇没点瓜子花生不好套近乎啊,您看要不给我抓点儿吃的带上……”田氏这点小心思昭然若揭。 干公活的时候给自己的嘴谋点私利不过分吧? 冯老太一个眼刀扔过来,“咋不馋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不就是自己馋了吗?” 田氏立马喊冤,她可都是为了打听消息啊。 冯老太想了想,最后还是给田氏抓了一把瓜子一把花生,再三交代,“别全喂自己嘴里了,给我好好打听消息。 今个你就在村里找人打听消息,我和你二伯娘去外村。” “外村?”田氏吃了一惊,稍微一想又觉得这是好事,没有娘盯着,这些瓜子花生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以她的嘴皮子,不用这些东西也能从人嘴里套消息。 想通以后,田氏欢快的超冯老太摆摆手,“娘,二伯娘,那我就走了啊。” 说完跟兔子一样跑了。 冯老太叹口气,眼前突然又伸过来一只手,抬头正对上王豆花理所应当的脸。 “大嫂,我这可不是贪吃,打听消息兜里总得带点吃的,有了吃的人家也能很快信咱俩。” 冯老太一巴掌拍到王豆花掌心,哼道:“你看我像瓜子花生不?”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王豆花想占便宜,那不能够。 王豆花眼睁睁看着大嫂把瓜子、花生全装自己兜里,嘴角流出羡慕的口水。 冯老太不管她,挎上伪装的篮子,带上水就出发了。 俩小老太就这么走了。 俩老太出去一个多时辰,甜丫和穆常安的骡子出现在上定村村口,村口树下拉呱的老头们立马注意到了。 双方相处的不错,老头们看到两人还热情的打招呼,“这么快就回来了? 赶紧回去吧,满屯、谷屯正领着人给你们划地呢。” 甜丫郁闷了一路的心情,因为这个好消息而转晴了几分。 “这么快就回来了?”周村正听到两人回来的消息,还纳闷了一下,“不该啊,一来一回一个多时辰。 这是没进镇吧?” 镇?镇! 周村正猛地想起一件事,入冬以来,镇上说来落户的流民有些多,为了防止流民作乱。 进出镇子都要查验户籍,远地方来的还要查验路引。 他把这件事忘了,昨个也没提醒甜丫他们。 他们的户籍还差一个曲河堡的戳,今个应该没能进去镇子。 这事儿闹得,他们没把这事怪到他头上吧? 想着想着,老头也不在家呆了,带上帽子就出了家门,直奔村西头。 骡车叮叮当当靠近西头,在桥头附近割草拔草的浔哥听到声音立马直起腰。 放下小背篓就往桥头跑,边跑边喊,“阿姐和常安哥回来了!” 甜丫听到声音扯出几分笑,跳下车接住扑过来的浔哥,“咋在这儿啊?早饭吃了没?” 丧彪也跳下车,朝浔哥扑过去,两个前腿竖起来抱住浔哥的后腰,热情的不得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几天没见了呢,其实也才一个多时辰没见。 “吃了,不饿!”浔哥知道阿姐担心,拍着肚子说自己不饿,其实咋可能不饿,早上一碗稀稀拉拉的地蛋汤。 吃完水就在肚子里晃荡,压根不顶饿,这才一个多时辰,他的肚子已经空了。 穆常安把早上没吃的四个地蛋拿出来,给围过来的村里娃分了,有了吃的小娃娃们高兴的不行。 虽然一人只分到一口,也高兴,围着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直到有金这些大人过来,一群小娃才散。 看看两人不太好的神色,又算算时间,有金这些大人就知道此行不顺。 大伙默契的没问啥。 “分地那边是谁盯着?”穆常安打破沉默问。 “二柱叔还有我爹他们盯着呢。”有金朝房子前面的荒地指了指,“正分着呢,都是先挑离房子进的荒地分给咱们。 也没有为难咱们,我看他们还放水了,每亩地都多划了点儿。” 这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 甜丫和穆常安望望远处晃动的荒草,心情又好了不少,虽然镇子没去成。 东西也没卖成,但至少别的事都顺利。 “阿爷他们回来了吗?”甜丫没看到桑有福石头几个。 “刚回来,盯着分地去了!”有金把早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儿。 甜丫扭头看向一旁不发一言的男人,撞撞他的胳膊 ,“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她忽然想起今早装东西的时候,他和桑阿爷嘀嘀咕咕的模样。 穆常安眼里笑意闪过,点了下头,意味深长的说:“你赌他爱财,我赌他爱名。 他这样的人贪婪的很,给一次财他还会要第二次,名声就不同了,只要他还爱惜名声,那就会有所顾忌。” 今早甜丫向那几个妇人打问消息时,他坐在车辕上也听了一耳朵,陶万山就是是好是坏,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甜丫摸着下巴点点头,今早因为没进去镇子的郁气彻底散了,心情一片大好。 “走,咱们看看分地分到哪家了!”甜丫拉着穆常安直奔分地的地方。 荒地里都是枯草和枯树,量亩划地不容易,也是个大工程,光周满屯兄弟俩忙不过来。 又喊了不少同村的汉子过来帮忙。 桑家庄的人也没闲着,量好一亩地,他们就搬着石头把地的四周围起来当做记号。 以后再石头上面垒些土,就成了田埂,农忙的时候方便人在上面走路。 这会儿已经分好了五六家的地,这几家人喜笑颜开,在自家的几十亩地里来回转悠。 好像已经透过人高的荒草看到明年丰收景象了。 有的人家分好地,已经开始收拾荒地了,闲着的老小齐上阵,拔草的拔草,砍树的砍树。 开春之前,地里的荒草、枯树还有石头这些都得清理干净。 桑有福远远看到两人还怔了一下,盘算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 村子离镇上有一个时辰的路,就是赶着骡车最少也得花费半个时辰,一来一回得一个时辰,可现在刚一个多时辰两人就回来了。 很明显是刚到镇门口就回来了。 这么一想,桑有福也没了看分地的心情,和周满屯说了一声,就淌着荒草往出走。 出来以后,三人默契的没说啥,直到进了屋子,门一关桑有福看向甜丫和穆常安:“是不是出事了?不然你俩不可能回来的这么快。” 第五百二十九章 想办法搞口粮 “什么都瞒不住您。”穆常安让人坐,给两人各倒一碗水,“今个我俩连镇门都没进去。 户籍上缺了个曲河堡的戳,人家不让进。” 桑有福眉头皱的死紧,“早知道今个送礼就不这么大张旗鼓了,现在弄得人尽皆知。 万一陶里正看出来咱们这是想他架起来,那就不好了,说不定会嫉恨上咱们。” 这要是把人得罪了,他拖着不给他们上户籍可咋办,户籍不全连镇上都去不。 家里这些东西还怎么卖出去。 “您放心,他没那么容易看出来,就算他怀疑,只要没证据,他也不能拿咱们怎么办。”比起老头的担心,穆常安倒是不咋担心。 淡定的问,“今个送礼,您都是按我说的做的?” “当然了。” “那就行了。”甜丫让人安心,话锋一转,把今个她和穆常安去镇上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儿。 “你的意思是陶里正仗着他儿子是户房典史,自己又是里正,把控着村里往镇上去的这条道。 不交银子就不让人拉车挣钱?” “嗯呐,可嚣张霸道了。”甜丫撇撇嘴,小声说:“不过他做的也没这么明目张胆。 那些没交银子就拉车的,表面上陶家没有出面为难人,都是在背后做小动作。 要么让人拉车的时候连人带车翻到沟里,要么就是把拉车的牲口给弄病了,通过这些手段把拉车的人吓住。 都是地里刨食的老百姓,一两次就被吓破了胆,还怎么可能继续拉车。 久而久之,周围村子的人也都看出来了,但是苦于没什么证据,也就只能私下里埋怨几句陶家霸道。” 桑有福满脸震惊,嘀咕道:“小小一个里正,竟然这么嚣张?” “光靠他一个人肯定不行,他儿子背后应该还有人,就是不知道这人是谁。”甜丫分析,最后一拍桌面,“最起码咱们现在能确定一件事。 这个陶里正是个坏怂,不可交。 这样的人,即使没有今个送礼这一遭,他也不会给咱们好脸色。” “今个我们去送礼里正家的下人说里正不在,我们仨就吃了个闭门羹。 门都没进去,后来阿爷想了个法子,提了提那张赤狐皮,门果然开了。 出来的是陶里正的三儿子陶才礼,一听有赤狐皮门就开了。 可见他这个儿子有多贪财,呸,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穆常安冷嗤一声,“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一家子都是贪财黑心的。 咱们落户拉了这么多车东西,家家户户还都有牲口,估计那位陶里正早就惦记上咱了。” “这可咋办啊?”桑有福唉声叹气,“咱好不容易落户,咋就能碰到这么个里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甜丫倒是不咋担心,“这一路咱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上定村和下定村的恩怨。 我估计户籍的事他不会压很久,陶里正爱财,就不可能一直不给咱办户籍。 咱一天不落户就不算上定村的人,他这个里正自然也不好管咱们。 只有咱们落户了,他才好施展手段啊。” 这么一想还真是,桑有福的眉间的皱纹轻了几分,叹气道:“只能如此了。” “还有一件事,咱的口粮不多了,必须想办法弄些口粮回来,我打算带上石头和雷五进山打猎。 光有肉也不行,还是得吃干的。” 桑有福捋捋胡子,“口粮的事交给阿爷,你俩放心。” “阿爷、大姐、常安哥,周村正来了。”在院子外玩的宝蛋几个叽叽喳喳的喊。 自从发生被偷听的事以后,村里人现在防备的很。 大人们都忙着,所以宝蛋这些半大小孩就被派过来充当通风耳,负责报信。 只要有人过来就大声喊。 周村正耳朵被吵的嗡嗡的,心想有必要这么做吗?他也没打算偷听啊。 “我去招待他,你俩跟着去打声招呼。”桑有福拽拽衣服站起来,率先往外走。 甜丫和穆常安跟上,周村正看到两人先赔不是,说自己忘了现在进镇子要查看户籍的事了。 这件事压根怪不到人家头上。 看三人没把这事怪到自己头上,周村正脸上的笑大了几分。 聊了几句,甜丫和穆常安借口还有事就先出去了。 穆常安一出来就拉着甜丫绕到房子后面,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道:“进南平之前,咱们不是藏了十把弓弩吗? 你现在能不能变出来三把?” 说着话他上下打量甜丫,心说这次一定要盯着人,看她是如何把这些东西变出来的。 甜丫岂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垫脚捂住男人的眼睛,警告道:“不准偷看,你一看我的神通就不灵了。” “嘁,你就糊弄我吧!”今个这丫头让自己叫她神仙姐姐,他就知道她一准不是神仙。 也没这么欠的神仙啊。 还神通?纯纯是不想让自己看。 甜丫唇角微勾,也不反驳人,另一只手伸出来,心里默默想着弓弩存放的地方,默念一声出来。 然后穆常安就听到重物落到草地的闷响,再睁眼,甜丫身侧的草地上就多了三把弓弩。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瞪大眼睛,看一眼弓弩再看一眼抱臂靠墙站着的甜丫。 甜丫傲娇的冲人抬抬下巴,“我厉害吧。” “厉害,真厉害。”穆常安心服口服,随手拔了一把枯草,缠吧缠吧编成草绳。 把弓弩放上去捆起来,一手拎起来,“我带回去找石头,再带上雷五,我们三个进山打猎。” “就你们仨?”甜丫不放心,“再多带几个人吧。” 谁知道山里什么情况,人太少了,万一遇到虎豹熊这些大玩意咋办? “村里现在武功最好的就是我们仨,其余人都不行,带多了也是累赘。”穆常安语带嫌弃,“叔伯们练个武都偷懒的不行。 自咱到了甘州,几乎没人愿意早起练武。 他们年纪大了,也过了练武的年纪,带他们还不如就我们仨个去呢。” 第五百三十章 买旧物 甜丫嘴角抽了抽,确实如此,进了甘州她明显感觉到大家伙的松懈,如今落户了,更是没人再提练武的事。 如今能早起练武的就剩穆常安三个,外加有金有银几个小伙子。 “什么三个?”石头找过来,对甜丫说:“冯阿奶和王阿奶回来了,正找你呢。” 话落,他看到穆常安手里拎着的弓弩。 吃惊地瞪大眼,围着弓弩稀罕的不行,“哥,这弓弩哪里来的?不是都烧没了吗?” 穆常安把弓弩扔给他,“哪来这么多话,拿着,把雷五喊过来,一会儿咱们三个进山打猎。” “真的?”石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从昨个到今天,他不是砍树就是夯土砖,不是他不想干。 可他还年轻,干这些总觉得没意思。 可算是有件好玩的事儿了。 “我这就去喊雷五,哥,咱们一会儿在哪里汇合?”石头拎着三把弓弩,一蹦一跳的窜出去,肉眼可见的兴奋。 “就在这儿,把弓弩用布遮好,带上干粮和水囊,衣服也都穿厚一点儿。”穆常安交代。 如今天寒地冻,山里的动物不是冬眠就是猫冬,估计也不太爱出来晃悠。 他们想多打猎物,就得在山里多待一两天。 甜丫想说啥,最后到底没说出来,趁着男人去收拾东西,她独自回了屋子,从空间里拿出一点吃食,待会儿给穆常安带上。 “常安要出去?”冯老太进来问。 “嗯,去打猎,石头和雷五一起去。”甜丫把包袱装好,转身朝外跑去,“奶,您和二奶奶在屋里等会儿,一会儿咱们再说。” “不急,你先忙。”打听到的消息太震撼,两人还没缓过神呢。 仔细看脸色还都有些发白。 送完穆常安三人,甜丫回来的路上又遇到刚回来的二伯娘。 “甜丫,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说……”田氏攒了一肚子的话,快憋不住了。 “阿姐,阿姐,村口有人找你!”浔哥小疯子似的跑过来,身旁 还跟着狂摇尾巴的丧彪,“人家指明找你,村里的小孩告诉我的!” 田氏到嘴边的话又被噎了回去,给她难受的呦。 还想拽着甜丫继续说,胳膊上就挨了一巴掌。 冯老太瞪她一眼,“没眼色的,有事一会儿再说。” 又看向甜丫,“咱们刚落户一天,你就有认识的人了?” 甜丫猛地想起早上拉人的时候。 难道…… 她脸上满是喜意,拽着冯老太的胳膊蹦了一下,“今早刚认识的,兴许是好事,我这就去看看。” 跑了几步,甜丫又转了回来,拉住冯老太,“奶,你也跟我一起去, 砍价您最在行,我怕说不过他们。” 一听砍价,那就要买东西啊,王豆花和田氏不约而同选择跟上。 浔哥小屁股一扭,冲丧彪吹了个半响不响的口哨,一人一狗跟着跑出去。 冬天闲着没事的老大爷们照旧坐在树下侃大山,眼睛不约而同的落到推着车的十来个外村人身上。 甜丫一来就认出来人了,这不是今早坐车的胖婶子吗? “甜丫啊,你可算来了。”胖妇人扯着嗓子朝人招手,“还记得婶子不?” “记得记得,咋能不记得,花妮婶儿嘛。”甜丫说着看向她身后的十来辆推车,“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 有钱挣谁能不积极,花妮一回村就挨家挨户说上定村有一群刚落户的流民。 家里啥啥都缺,新的买不起,想买点旧东西。 村里人一听就动心了,这不就推着十来车旧东西来卖钱了。 锅碗瓢盆缸、旧衣服、旧被褥、菜等等,甜丫看的眼花缭乱。 身后的冯老太、王豆花和田氏已经冲了过来 ,开始问价了。 甜丫笑着给花妮婶儿介绍,“婶子,这位是我阿奶,旁边的是我二奶奶和我二伯娘。 家里实在缺东西,婶子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这些可都是来送铜板的,她怎可能嫌弃,笑成了一朵花,“婶子去招待招待,甜丫啊,你们还有人没?要是有都叫过来吧。 看看有没有相中的!” 她是阳余村的,离镇上近些,但是离上定村挺远的,来一趟不容易。 甜丫点点头,使唤浔哥这个小脏孩回去跑一趟,把村里妇人喊过来。 买东西妇人们才是讲价的好手,不喊她们喊谁? 浔哥欸一声,一溜烟跑了,帽子里飞出来的头发随风飞扬,像个小疯子。 落户以后,浔哥明显放松了,性子也越发像小孩了。 “丫头,你们这是儿?”村口动静这么大,吵吵嚷嚷的,引来不少上定村的人过来看热闹。 “我们刚落户,啥啥都需要买,新的买不起只能买些旧的东西用用。”甜丫笑着解释,“婶子家要是有用不着的东西,也可以拿过来卖。” 妇人眼珠子转转,心思活络的已经动心了。 郑秀听说以后,放下针线筐就往家里跑,正好和进家门的公爹撞上。 “顺儿他娘,敲锣,让村里人过来一趟,爹有事说!” “爹,村口来了很多卖旧物的,是甜丫找来的……” 两人同时开口,周村正稍微一听就明白了,催促道:“我说的就是这件事,西头那些人要买菜和地蛋。 你把人喊过来,爹通知一声。” 郑秀脸上的喜意掩都掩饰不住,欸一声就去放杂物的屋子找铜锣。 “弟妹,给。”戴红英听到声音,已经先一步把铜锣找出来了。 郑秀二话不说,大踏步出门,没一会儿村里就响起了铛铛铛铜锣声儿。 这是村正有事要说,各家都派了几个人过来。 周村正把他和桑有福商量的事说一遍儿,“地蛋家家户户都不缺,也卖不上价儿。 我和桑有福商量了,一斤两文卖于他们。 至于冬天吃的葵菜、蔓菁、萝卜、菘菜这些,比地蛋贵一文。 你们要是同意,就这个价卖给她们。 还有,别看有银子挣就想把家里的都卖了,留够自家吃的!” 地蛋便宜是因为它产量高,家家地窖里都囤了不少。 葵菜、蔓菁这些青菜,冬天地里已经不长了,所以要比地蛋贵一文。 换做春天和秋天,这些菜连一斤一文都卖不上。 周村正话落,周围立马响起嗡嗡议论声。 与此同时,村口却热闹的像个集市。 同一时间,陶里正坐着骡车,晃晃悠悠往家赶,不同于早上离家时的严肃,此刻脸上满是轻松,嘴里哼着戏,好不自在。 第五百三十一章 读书人? 围着十来辆板车叽叽喳喳。 砍价声此起彼伏。 这其中数冯老太、王豆花和田氏的战斗力最强。 冯老太:“你这个水缸外面白中泛黑,黑种泛白,一看就是在外面风吹雨淋老些年的了,都是水道子。 太破了,三十五文太贵,十文吧!不能再多了。” 王豆花:“你这簸箕旁边都开花了,谁知道用了多少年,也就擦的干净罢了,一看就是你今早特意擦得,瞒不了我的眼,八文卖给俺家得了!” 田氏:“你家这坛子还不错!” 车上的东西被挑拣了个遍儿,卖东西的汉子脸一会儿红一会白,显见是气的不轻。 终于有人说一句人话了,难得一见的良心话,给汉子高兴坏了。 “这您可说对了,这坛子去年才买的,今年俺家没用上就拿出来卖了。”汉子搬起坛子里里外外让田氏看,“没一丝裂纹,虽然比不了新的,但是也不差啥了。 您要诚心要,二十五文卖你,去年买的时候花了五十文呢。” 下一秒田氏就撇了嘴,挑剔的指指坛子盖,“这盖子不严实,你没看见有条缝啊。 去年买的到了今年也是旧东西,哪能值二十五文,我看也就值十文,你卖不卖?” 汉子:……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说的是人话吗? 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坛子,既没有裂口也没有裂纹,她是怎么好意思挑剔的。 还说坛子盖不严实,谁家的粗陶坛子不是这样的? 都是老师傅徒手搓出来的,能一点缝隙都没有,这不是说梦话吗? 汉子看着眼前不要脸的两老一中,眼睛铜铃似的瞪着人,火气在眼里翻腾,身侧的手攥拳又放开,如此反复。 汉子长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摆手道:“不卖你们了……” 下一秒伸出来的手心一凉,铜板碰撞的叮铛声飘进耳朵。 “卖东西不就是有来有往吗?小伙子啊,做生意得沉得住气,这价格你不亏。”冯老太满脸笑的劝,顺手就把十文钱塞过去。 然后就招呼村里人搭把手,把大缸抬上自家板车。 汉子欸欸两声,话没说出口,又被王豆花和田氏接二连三的围住,十八文钱也塞进了手里。 三桩买卖就这么成了。 “真是不要脸!”汉子冲着三人背影骂一句。 要不是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他指定不能把东西卖给三人。 又是缸又是坛子的,拉着可重了。 卖不出去就得拉回去,想想他的肩膀就疼。 这也是甜丫让花妮婶来村里卖的用意,古代很多东西都很笨重,拉一趟来回挺费劲的。 又都是旧物,要是拉来卖不出去还得拉回去,费劲的很。 就算为了省事,只要价格压得不太过分,这些人都会卖的。 最终还是桑家庄人占了便宜。 甜丫围着卖旧物的板车转了一圈,很快一个围着不少女人的小摊吸引了她的注意。 卖东西的是个年轻小伙,吆喝声很是有一套,小词一套一套的,热情的很。 一看就是个卖东西的老手。 “小哥是个货郎?”甜丫拿起一个褪色的陀螺在手心里把玩,“专门收旧物卖旧物的?” 这个摊子上的东西五花八门,头绳、花样子、拨浪鼓、针头线脑、衣服、旧碗筷等等应有尽有。 比起别家种类可谓太丰富了。 一个家里可凑不齐这么多旧物。 一看就是个专门倒卖旧物的货郎。 “姑娘看的真准!”小哥颇为意外,爽朗一笑,指指远处的胖妇人,“那是我亲二婶,她回村以后头一个喊的我。 我是个在各村转悠卖旧物的货郎,一听有人要买旧物可不就跟来了。 姑娘别看我这摊子上都是旧物,可都是能用的东西,太烂太旧的东西我是不收的。” 摊子上的东西虽然都是旧物,但是每个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特意收拾擦洗过的。 打理的很干净。 小哥没说假话,任谁看了这些干干净净的东西都会多生出几分好感。 甜丫也不例外,想着家里人,在摊子上认真挑起来,头绳来六根,三个妹妹一人两根。 陀螺来一个给宝蛋几个玩。 浔哥是个爱读书的,家里的墨没了,甜丫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块已经用了三分之二的旧墨。 最后又给家里其余人挑了些东西,都是旧物卖的不贵。 她可是有私房银子的人,这点东西她买的起。 小哥看甜丫出手爽快,喜的见牙不见眼。 最后挑了个竹筐给甜丫装东西,赶在甜丫开口之前先开口了,“这个不要钱,姑娘买了这么多,这个就送给姑娘装东西。” 不亏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就是会做生意。 临走前甜丫又多问了几句,把小哥的名字打问清楚。 她觉得以后她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儿。 小哥却误会了,脸有些红。 “长松,想啥呢?”花妮婶大踏步过来,狐疑打量神色不太对的侄子一眼,问:“卖的咋样?婶子带来的东西卖完了,来给你搭把手。” 长松忙摇头,收回异样的心思,专心卖东西。 这边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了,甜丫准备回西头。 刚过桥就看到桑阿爷和周村正并排往这边走,两人面上都带着笑,看样子是桑阿爷送周村正离开。 既然碰到了,甜丫跑过去打招呼,周村正视线在甜丫手里拎着的竹筐看了看,“这是买了不少东西啊?” 大部分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说实话都是他们现在不咋需要的东西。 可这丫头一下子就买了这么多,可见家里应该是不缺这些银子的。 周村正心里越发坚定和这伙人交好的决心。 “给家里人买些小玩意。”甜丫笑着解释一句,看向两人问,“您二老这是?” “阿爷打算从周村正他们手里买些口粮和菜。”桑有福没隐瞒,“这会儿谈的差不多了,你回来的正好,待会儿帮着算银子。” “甜丫还会算账呢?”周村成颇为意外。 桑有福捋着胡子,与有荣焉,“老弟不知道,这丫头爹娘还有姥爷家以前都是读书人。 他姥爷是个秀才,他爹三有是个童生,就是可惜了啊……” 桑有福适时把这些事抛出来,在周村正震惊的眼神下,接着道:“如今我们这还有一个读书人呢,开春我们安定下来。 是一定要让娃子们读书的,读书能明理、知事、识人,无论以后这些娃能不能考取功名,多读些书总没错……” 第五百三十二章 钱堆儿 周村正被这两个消息砸的懵懵的,走的时候神色不太对。 甜丫扶着老头回去,啧啧两声,“姜还是老的辣啊。” “你这丫头,什么辣不辣的?没大没小。”桑有福点点甜丫,又叹口气,“阿爷这也是没办法。 提起读书人的事也是为了在周村正心里给咱们加点分量。 镇上私塾只有两家,可见读书人在甘州多么珍贵。 如今咱们中间有读书人,明年开春把私塾开起来,既然有机会让家里小孩读书,我就不信周村正不心动。 只要他心动,那就会护着咱们,陶里正对付咱们的时候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甜丫懂了,老头这是给他们增加筹码呢。 读书的诱惑力太大了。 陶里正很明显是个靠不住的,奈何人家还官大一级,他们要想在他手里讨生活,必须和周村正紧紧抱团。 合力对抗陶里正。 另一边周村正到家还有些晕乎,怔怔在炕上坐了半晌,突然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眼中泪花闪闪。 “老天有眼啊,我们上定村有救了。” 堂屋力呜呜咽咽的动静瞒不了戴红英,听声有些不对,她犹豫一会儿 ,等屋里声音小了。 敲了敲门,试探的问,“爹,您没事吧?” “爹没事!”周村正吸吸鼻子,老眼亮的惊人,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开门说:“你去各家叮嘱一遍,别拿些不能吃的糊弄人。 人家既然掏钱买了,就当正经买卖做,要是让我发现谁家用发了芽的地蛋和那些叶子稀烂的菜糊弄人,我头一个不绕过!” 戴红英震惊于公爹态度的变化,这是真拿那些流民当村人了? 肯定是发生啥事了? “平儿他娘,明年开春咱家几个娃就能读书。”周村正心情好,有了闲聊的心情。 “读书?”戴红英瞬间站直身子,声音都拔高,随后想到什么又低下头,“镇上的私塾一年光束脩就得十两银子。 三节两寿的时候还得给夫子准备节礼,这还不算笔墨纸砚的银子。” 太贵了,他们家负担不起。 勉强供一个孩子读书还行,可兴平、心安、兴顺都到了年纪,都能去读书了,送谁不送谁也是个问题。 何况镇上一共才两个私塾,每年收的学生有限,人家夫子不一定看得上她家娃。 还有一点,这么些年,两家私塾里连一个上定村的娃都没收过。 她隐隐怀疑是陶里正在背后捣鬼。 “那伙流民中有读书人,咱家娃不用去镇上也能读书。”周村正压抑着激动说,“所以咱得跟这伙人把关系处好!” 戴红英猛地抬头,先惊后喜,在看到公爹点头时,戴红英红了眼。 原地转了几圈,突然往外走,“爹,我这就去通知村里人。” 第五百三十三章 口粮危机暂解 因着读书人的事,周村正对眼前的小丫头莫名又信了几分,她算的账不会有错。 但是他信不代表村里人也信,他接过单子递给大儿子,让他给村里人再算一遍儿。 周满屯手上沾着不少泥,闻言赶忙把手上的泥在身上蹭蹭,衣角被蹭的黑一块白一块儿。 他今早来村西头帮忙,上午指导他们修炕,中午又带着人给这些人划分地。 到现在连一趟家都没回,所以还不知道读书的事儿。 心里对这些新落户过来的村人还是防备的,接过单子以后就拉着几个汉子。 围成一圈嘀咕起来。 周村正看的眉毛一挑,有心提醒,奈何儿子蹲在地上,勾着头压根不看他。 周村正无奈极了,甜丫和桑有福看的好笑,估摸着算账还需要一会儿,老头招呼周村正进屋。 周村正摆手拒绝,“闲着也是闲着,老哥领我在你们这儿转转。” “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没来之前,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你该比我们熟悉啊。”桑有福客气一句,领着人往南边去。 走前交代甜丫,“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阿爷领周村正去转转。” 甜丫点头目送两人走远。 两人的说话声还时不时传进耳朵。 周村正在打问分地的情况,还有房子的事。 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是你们分好了房子和地,明个他就能去陶里正那跑一趟。 说起这事儿,周村正又想起他们送礼的事,似笑非笑的说:“有老哥今天送礼这一遭,陶里正想必不会太为难你们。 户籍、房契、地契应该要不了几天就能办下来,到时候你们就是正儿八经的上定村人了。” 桑有福瞥一眼周村正翘起来的胡子,不用看他的脸,他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幸灾乐祸。 由此可见,周村正对陶里正吃瘪有多开心。 他现在越来越好奇上定村和下定村的恩怨了。 听村名就知道两个村很久以前有可能是一个村,就算不是一个村,那也早就有渊源。 “老弟啊,落户只是第一步。”桑有福喊苦,指指塌的露天的房子,“看似我们现在有房有地。 可房是塌房,不修压根不能住人,现在是冬天,简单修修勉强能扛过这个冬天。 要想住的长久,开春以后还得重修。 地吧都不用提,不开荒压根不能种。 哪一样都得从头开始,我们难呐。 以后都是一个村的,还望老弟多多帮衬我们啊!” 说着老头对着周村正一揖到底,周村正侧了侧身子避开,把人扶起来,“老哥这是做什么,都是一个村的,咱们自然得互相帮衬。 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我们反过来求你们帮忙呢~” 第五百三十四章 后台不咋地! 甜丫和桑有福的脸色立时就不好了,村里人也忧心忡忡,刚刚解决口粮危机的喜悦被冲散了。 他们房子还没修好,炕也刚学会咋盖,这两天要是来一场暴风雪,对他们可不是好事儿。 “都加把劲儿,落雪之前能干多少就干多少。”没工夫给甜丫担忧,为今之计只能尽量多干。 她管天管地也管不了老天要落雪啊。 “有担忧的功夫,还不如多干点活!”桑有福扯着嗓子喊,左右看看道:“除了干不了活的小娃,其余人全部去做土砖。 做的越多越好!” 别的不提,暴风雪之前他们必须把避寒的房子修出来。 “一半人去做土砖,剩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波砍树。”甜丫拿着一个镰刀大声喊,“剩下的一波人跟我去捡柴割草。” 冬天最重要的除了房子和衣物,柴火同样重要,落雪以后房子周围的荒草和枯树势必要被雪水浸湿。 湿了的柴火就没法烧了,赶在落雪之前,他们必须收集够烧火的柴火。 就算避寒的屋子不够,多点几个火堆也能御寒。 闻言大家伙瞬间动了。 冯老太、王豆花和田氏本来还想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甜丫,憋了一个时辰了就等着一吐为快。 谁知天又阴了。 还念叨啥八卦啊,干活吧。 下定村陶家。 陶才礼像陀螺成了精,在前院堂屋来回转悠,地上铺的青砖都被他磨薄了一层。 “我爹回来了吗?”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问了。 看门的下人觑一眼陶才礼焦急的神色,小心摇了几下头,“里正每次去镇上,都是差不多天黑才回来……” 陶才礼不是不知道,但是今个莫名其妙被塞了礼,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那三个人又走的那么快,他心里莫名不安。 就盼着老爹赶紧回来。 所以一遍遍问。 “三爷,您坐下等吧。”下人端过来一杯茶,好心劝。 陶才礼屁股上跟长钉了一样,压根坐不住,没好气的接过茶杯,“你当我不想坐吗?” 他是坐不住好不? “三爷,里正回来了!” 咔嚓一声,陶才礼手一松茶杯就掉到地上,摔成了一堆碎片。 抬起的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跑进来报信的门房,咽咽口水问:“我爹……爹回来了? 我爹脸色咋样?” 第五百三十五章 被设套了 “你说这礼是咋送来的?” “抬过来的啊!”陶才礼不解的抬头去看老爹,下一秒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他脑袋嗡嗡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捂着头满眼委屈,“爹,你干啥啊?疼死了。” 嘭地一声,陶里正重重放下茶杯,站起来追着儿子打,咬牙切齿的骂:“你个蠢货,我以前教你的都喂狗肚子里了? 就是个畜生么多年也该开窍了! 老子这些年费心费力维护名声,你倒好,竟敢无遮无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礼? 你不要脸,我这张老脸还要呢! 你咋不在咱家大门口直接贴个‘收礼’,光明正大让人往咱家送礼啊,让附近的人都知道我这个里正收受贿赂。 闹得人尽皆知,闹进镇衙啊!!” 陶里正骂的上气不接下气,吹胡子瞪眼。 陶才礼捂着屁股,手里还攥着陶里正扔过来的一只鞋,扶着椅子把手和老爹对峙。 嘴里不服气的嘟囔,“咱家收礼这事谁不知道啊?” 他眼不瞎,每过一段时间,家里总会出现一些东西,有时候是粮食,有时候是银子,反正乱七八糟的都有。 爹收礼这事谁不知道,就爹还自以为瞒的挺好。 陶里正气的仰倒,指着陶才礼鼻子的手微微发颤,“你,你,你个……个混账羔子。 蠢蛋、傻子,那些都是暗地里的……呼呼呼…… 明面上最起码没人抓到过,外人就是怀疑也没证据,谁也不敢当面说咱家收受贿赂。 更不能以此要挟咱家!” 陶里正都六十有七了,就是个老菜帮子,十年前当上里正以后,家里不缺吃喝养的身子越发娇贵了。 这么一场追逐给老头累够呛,眼看着要翻白眼。 陶才礼吓了一跳,一个猛子扑过去扶住老爹,摁着人坐下,一边给人顺后背,一边尖声喊下人送茶送药。 陶里正被吵的脑仁嗡嗡的,生无可恋的躺在榻上,眼睛闭的紧紧的。 眼不见心不烦,这个蠢蛋儿子他多看一看就心梗。 一阵兵荒马乱,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陶才礼搓着手,搬着椅子小心坐到塌边,声音低如蚊蝇,“爹?爹?” 跟念经似的。 喊到第六声时,陶里正猛地睁开眼,两道射线刺向儿子,“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念经!” “呵呵,爹。”陶才礼吓得一颤,讪笑两声,“我这不是怕您睡着了吗?是儿子蠢,您别生气。 这礼儿子没动,大不了再给他们送回去就是了,他们不是住在上定村吗?又不是找不到地方。” 陶才礼到现在也没太想通爹到底为啥这么生气? 第五百三十六章 齐上阵 还有一点儿,他没给大儿子说,那就是他心里膈应。 自得知这伙人落户上定村,他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 即使他收买这伙人,可只要他们住在上定村一天,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被周秃子收买。 毕竟住在一个村,有什么勾连他也不清楚,他总不能时时派人盯着他们。 与其担心他们反水,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收买。 以他的身份,整治这些流民手到擒来。 “爹,你有招儿了?”陶才礼一扫刚才的不愤,期待的看向老爹。 “等周秃子把户籍和鱼鳞册子送过来,你别耽误,立马去镇上把他们的户籍、房契和地契都办下来……” 陶才礼越听越不对,眼里的光慢慢消失,听到最后他眼里的火苗腾地又着了。 点头如捣蒜,“儿子知道了!” 陶里正眼里闪过阴狠,慢刀子割肉,他有的是法子收拾这伙流民。 要是他们识趣,主动投靠他,好好孝敬他,他倒是也可以松松手,让他们喘口气。 要是不听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等开春以后,哼哼…… 甜丫他们还不知道陶里正已经在盘算怎么对付他们了。 就是知道了甜丫也不觉得奇怪,早晚的事儿。 再说这一会儿他们也没功夫想别的,忙的都快脚不沾地了,眼看着天越来越阴,呼啸的寒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疼的人只想把脑袋缩在脖子里。 再也不出来,可惜他们没有猫冬的条件,连过冬的屋子都不够。 在生死面前,这些算计都不值一提了。 小二百号人这会儿没一个闲着的,就连浔哥这些小孩都被揪来干活了,撅着腚在房子四周捡柴火。 每捡一小背篓就送回房子前面,有人专门负责垒柴垛。 甜丫也没闲着,手拿镰刀弯腰撅腚,唰唰唰快速割着地里的野草,脚边的野草越来越多。 后面跟着的半大的孩子,坐到地上随手用野草编绳子,给这些野草打捆。 打好捆的野草背到骡车上,统一运到柴火垛旁边。 所有人都忙着,冯老太心里憋着一肚子话,也不好去找甜丫说闲话,只能耐着性子忍着。 从半下午忙到天擦黑,天一黑气温骤降,冷风吹的人打摆。 房子前面用野草和枯枝点了四五个火堆,驱散天的漆黑,大家伙就着火光接着干活。 今晚是老太太们做饭,年轻的妇人都被喊去夯土砖了。 只能老太太们做饭。 甜丫特意找过来叮嘱老太太们,“今晚让大家伙吃顿饱的,今天刚买了口粮,暂时不缺口粮,没必要太节省。” 第五百三十七章 吃顿饱饭 一遍又一遍喊着“今晚能吃饱饭了!” 小孩高兴的情绪感染了大人,因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雪而忧心忡忡的心情也松快了几分。 再苦再难,看到这些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好像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冯老太也被感染了,嘴角耷拉的皱纹跟着展开。 就这样吧,笑着过一天,哭着过也是一天。 抱着对晚饭的期待,大家伙干活的热情又高了几分。 天擦黑,白天大敞着的院门关的严实。 周村正家。 一家人围坐在周村正屋里的炕上吃着晚饭。 桌上的黑陶盆里盛着满满一盆的乱炖,金黄的地蛋和酸菜,几片深红色的肉片,这就是好饭了。 一家人围着炕桌稀溜溜吃着。 一碗酸菜汤下肚,周满囤额间冒出热汗,今天累的疲乏的身子也轻松了几分。 周谷囤一口饼子一口酸菜汤,没一会儿就吃饱了,他斜靠在你炕柜上,说起一件事,“对了,爹,大哥,我想起一件事。 今个秀儿说西头甜丫的二伯娘,叫什么田……田……” “算了,我说。”郑秀听不下去了,放下碗擦把嘴接着话头说:“今个我在村里转悠的时候,次次都能碰到甜丫二伯娘田盼娣。 她拿着一把瓜子,见人就拉着人扯闲篇,问东问西的。 看着像是在打问消息!” 郑秀刚开始还不在意,碰到的次数多了,心里就有了怀疑。 这个田盼娣实在是太能说了,头一次见她的时候,村里还没几个人搭理她。 毕竟他们刚落户,村里人和他们还没太熟,彼此心里还戒备着。 谁知半下午她再遇到田盼娣的时候,人家身边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都在听她嘚不嘚。 听的贼拉起劲,她也跟着听了一耳朵,田盼娣在讲他们一路逃荒的见闻。 村里人最远也就去过县里,很多人连镇上都没去过几回。 田盼娣的话可谓吸引力十足。 谁不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我可不信她是单纯出来找人扯闲篇的。”郑秀得意的撇撇嘴,“他们西头的人忙的脚底生风,没一个闲人。 独她一个闲着肯定有事,等她走了,我去找几个人问了下。 果然发现了不对。 爹,她好像在打问咱们和下定村的事!” 郑秀话一落,屋里吃饭的大人动作都停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恩怨一 四个大缸前站着四个老太太,一人手拿一个大马勺,呼呼给人盛饭。 这次盛饭谁也不抠搜了,碗盛的满满登登,都冒尖。 一走一动,白色的汤顺着碗边往下淌,汉子忙低头吸溜碗边的汤。 “哈哈,冯婶子,你可别给我盛那么多。”雷大递出碗,不忘指着舔碗的汉子笑,“我可不想像他那样边走边舔。 让人看了笑话!” 舔碗的汉子碗也不舔了,端着碗回来踹人一脚,“你能耐你一会儿别舔,你要是敢浪费就等着桑老叔的拐棍敲你吧! 冯婶子多给他盛点儿,让他笑话我。” 汉子撺掇冯老太,也不走了,就在锅边等着。 “今个管够,都多吃点儿!”冯大花高兴,笑呵呵给雷大盛了冒尖一碗。 雷大接过,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脚,他吓得咧开身子,碗边的汤就流了出来。 旁边人起哄,“快吸溜一口,不然这点儿汤可就浪费了。” 他们现在啥情况,那是一点都不能浪费。 雷大赶忙凑近碗边吸溜一口,流下来的汤也不能浪费,顶着大家伙的笑声,他把碗边的汤也舔干净了 刚刚被他嘲笑的汉子满意了。 盛完饭的人或蹲或站着,吸溜溜吃的喷香。 他们现在一没桌子二没板凳,压根没有坐下吃的条件,就这也没人抱怨,照旧吃的喷香。 他们不挑,能吃饱就满足了。 甜丫家一人一个漆黑的大陶碗,就连浔哥这些小娃用的也是和大人们一样的海碗。 那海碗比浔哥的脸还大,又大又重,盛满以后小孩压根端不住,只能把碗放到石头上,蹲下趴石头上吃。 反正今个不限量,想吃多少吃多少,以冯老太的性子,不占便宜统一算作吃亏。 所以今个一家老小的碗全部换成了大海碗。 “吃,都吃,多吃点儿!”冯老太手里端着一勺菜,满地转悠,看到碗里少的,哐当就是一勺。 甜丫碗里已经被添了两次,眼看着老太太又来了,她警铃大作,站起来端着碗就跑,“奶,我不要了,实在吃不下了!” “你跑个啥?就你那麻杆身板,最该多吃点儿。”冯老太拎着勺子在后面追。 威胁不成,冯老太改成哄了,“乖,听话,奶最后再给你添一次,就一次。” “不要!”甜丫绕着圈跑,脚下不停,生怕老太太追上来。 “哈哈哈,冯婶子你可别追了,再追甜丫就要跑出村了。” “就是,娃就那么大一个胃,能吃多少?再给娃撑坏了!” 冯老太跺脚停在原地,嫌弃的瞪甜丫一眼,“废物玩意,吃都吃不过人家,别人三碗四碗的吃,她吃一碗就饱了。” 看别人家吃那么多,自家吃的少,冯老太就觉得自家亏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恩怨二 王豆花在旁附和的点头,“这中间不定掺了几条人命呢,这可是大仇,咱要不还是别掺和了 。” “咱现在落户上定村,不是咱们想不掺和就不掺和的。”桑有福明白这件事上他们没得选,“那个陶里正估计已经记恨上咱们了。 光凭咱们落户上定村这一项,就够人家恨咱的了!” “还有吗?奶和二奶奶打听的事已经是上几代的事儿了,这中间肯定还发生了啥。”甜丫觉得不止如此,“上几代的恩怨都过去取三四十年了。 两家又分了村,要是中间没有结新仇,关系不至于闹得这么僵。” 再大的仇再大的怨,时间一长肯定会淡化,久而久之甚至会消失。 她觉得周村正不会因为几十年前的恩怨对陶里正厌恶至此。 几十年前的人估计都死的差不多了,人死债消。 “还有呢。”王豆花趁着冯老太喝水,赶忙接话,再不开口大嫂都不会给自己插话的机会儿。 明明出村打问消息是两个人一起去的,她也有很多话想说。 “我和你奶打问了一天,发现这陶里正真不是个东西。”王豆花咬牙切齿的,“陶里正是十年前当上里正的。 他大儿子几年前也在镇衙当上了了……啥户房……” “户房典史!”甜丫接话。 “对对对,就这么个官,听说可不得了,儿子是户房典史,自己又是里正,陶家就牛气起来了。 没少欺负咱上定村,就拿收粮税来说,个糟老头子弄了个大斗小斗,关系好的村子就给人家用小斗收税。 上定村次次都是大斗,次次收的粮食都比别的村多。 这也就算了,还有徭役,修路架桥这些苦差事每次都有上定村的人,别的村都能用钱代替徭役。 偏上定村不行,说什么以钱代役的人头就这么多,轮到上定村已经没人头了。 下定村的人狗仗人势,也跟着抖擞起来了,出门都拿鼻孔看人,欺负别村人都是常有的事。 反正咱附近这几个村的人都不敢得罪下定村的人,被欺负了也只敢忍着、受着。” “十年前……”甜丫拧眉嘀咕。 她要是记得没错,铁门关大战就是发生在十年前,自此甘州太平了很多,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她总觉得陶里正当上里正的这个时间点很不寻常。 “怎么了?这时间不对?” “陶里正家从前也没什么能耐,镇丞怎么会突然选了他当四个联村的里正?”甜丫纳闷的不行,看向阿奶和二奶奶,“十年前两村还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十年前?”冯老太皱眉想了想,眼睛突然睁大,“奶想起来了,今个一老太太提了一嘴。 十年前那些北蛮子杀到过这边,为了躲避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他们这些村想尽法子活命。 在具体的那老太太也不知道了。” 甜丫点点头,看二伯娘一直不说话,她喊了一声,田氏猛地回神,愣愣抬头看甜丫。 “二伯娘想啥呢?喊你几声了,你今个在村里有没有打听出什么消息?” 第五百四十章 吃屎了?!! 那陶才仁能当户房典史倒也说得通了。 “当年周村正家可死了什么人?”桑有福问田氏。 “还真有,听人说周村正家以前不止两个儿子,还有个老三呢。”田氏啧啧两声,“听说还个老来子呢。 周村正和老伴疼的不行,就死在那晚,死的时候才十来岁,连个全尸都没有。 小儿子的死对周村正老伴的打击太大了,没几年也死了……” “周村正也是窝囊,村里人被祸害了大半。 自己的老来子和老伴也死了,他就这么放过了陶家人?真是没骨气!”王豆花叹息的摇摇头,“我要是周村正就是拼着不活了。 也不能让陶家人好过!” 甜丫倒是能理解周村正的做法,下定村的人为了自己活出卖了上定村人藏身的地方。 这件事不光彩,传出去下定村的人别想做人了,为了自己考虑,他们肯定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周村正就是打听出了大概,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光凭一张嘴就去告官吗? 人家当官的能信?下定村统一口径陶万山还能反告他们一个污蔑。 另外,陶万山又当了里正,上定村还得在人家手里讨生活,不能把人得罪死啊。 那些枉死的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活。 要想活,他们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嗐,这都什么世道啊。”冯老太和王豆花齐齐拍腿,“坏种日子越过越好,受欺负的反而越活越难。” 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到哪里没权没势的被欺负了,大多也只能吃下哑巴亏。 “老叔,甜丫你们在这屋不?”雷大来敲门,“村里人问粮食啥时候分?还有房子。” 房子他们还没分,大家伙都盼着呢。 “让大家伙都去南边最大的那个院子,一会儿分房分粮。”桑有福扬声说,“顺便再给大家伙开个会!” 自落户以来,还没给大家伙开会呢。 “甜丫,一会儿你也讲几句。”桑有福点点甜丫,“你不是说要用地蛋挣钱吗?把法子给大家伙说说,给大家伙打打气。” 这几天凡是能干活的,差不多都是连轴转,身子累到了极点,的给人打打气。 甜丫点头,曲着腿从炕上下来。 王豆花和田氏也收拾下心情,想着一会儿好好跟村里人说说,以后离陶家人和下定村远点儿。 那个村没啥好人。 招惹不起还惹一身骚,划不来。 “大嫂,想啥呢,走了。”王豆花下了炕,发现大嫂还坐着,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一看就在盘算事儿。 冯老太心里在想刚才听到的一句话,地蛋能挣钱? 桑有福都说了,那指定是真的。 主意还是甜丫出的? 她这个亲阿奶咋不知道?倒是桑有福这个外人先她一步知道。 越想冯老太越气。 “起来,别挡道儿!”冯老太一把推开王豆花,穿上鞋就往外冲,边走边嘀咕,“个蠢丫头,有挣钱的主意不瞒着还告诉外人。 自家挣钱不好吗?真是越大越笨,没一点儿脑子。 不成,这事不能答应。” 明年开春就得盖房子,现在住的房子缝缝补补对付过冬天就不得了了。 要盖房子哪哪都需要银子,花银子跟流水一样。 这两天她一直盘算着手里的银子,越盘算越心焦,这点银子盖完房子就不剩啥了。 她正愁没法子挣钱呢。 甜丫倒好,有挣银子的法子不偷摸告诉她,还要告诉外人,法子都让外人学去了,自家怎么挣银子? 甜丫正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给大家伙说制作土豆粉的事儿。 边走边闷头朝南边头一座院子走,这个房子院子大,是目前大家伙开会的地方。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一串又急又密的脚步声,后背也好似吹来一股风,她莫名觉得要不好。 来不及回头,胳膊就被人紧紧拽着,身子也跟弹簧似的被人拉走。 她只来得及哎呦一声。 浔哥拉着丧彪从后面跑过来,睁着大眼睛疑惑的四处张望,挠挠头问:“阿姐呢?我刚刚明明看到阿姐的身影了?” “汪汪汪!”丧彪挣着脖子冲不远处的茅房叫唤,叫几声就回头瞥浔哥一眼。 快快快,去茅房,那边有主子的味道。 浔哥看过去小眉头瞬间皱紧,咬牙拽着绳子拉丧彪离开,一脸严肃的教训丧彪,“你休想去吃屎! 再吃,等阿姐回来我一定告诉她。 不能吃屎!屎又脏又臭!” 看丧彪还一直往那个方向看,浔哥把绳子缠腰上,在丧彪面前蹲下。 小手捧着狗脸,强硬扭到自己这边,揪住它的两个耳朵,耳提面命的说:“不成,不!能!吃!屎!” 丧彪歪歪脑袋。 呜汪一声。 一人一狗的对话惹人发笑,村里人路过都要看一眼。 “浔哥啊,狗改不了吃屎,你就别教了!”有人调笑一句。 “就是就是,丧彪那黑嘴筒子一看就最能吃屎。” “说不定在你阿姐看不到的地方,它已经吃屎了!” 浔哥咦一声,小身子后仰,虽然他很喜欢丧彪,但是一想到它吃屎了,这个嘴筒子他越看越辣眼。 “汪汪汪~” 丧彪扯着嗓子冲几个汉子吠叫。 你才吃屎呢,你全家都吃屎。 每次路过茅房,那个味道都格外销魂,但是它不敢过去。 自落户以来只要它靠近茅房, 主子总能从四面八方冲过来抽它嘴巴子。 它挨怕了。 也懂了,茅房不能去,去了就要挨打。 茅房=嘴巴子。 最终对丧彪的喜爱沾了上风,浔哥小大人般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揉揉狗头,“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要听话知道没。 离茅房远点儿!” 嘴上说着不嫌弃,接下来几天浔哥没再亲过丧彪,还每天拉着丧彪洗嘴。 弄得甜丫以为丧彪吃屎了,狠狠揍了它一顿。 接下来几天,丧彪看到浔哥端水盆就跑,实在跑不掉就趴地上,用两个前爪死死捂住嘴筒子。 当然这都是后话。 茅房后面的野草丛子里,祖孙俩面对面站着。 甜丫揉着被阿奶拽疼的胳膊,一股股臭味飘进鼻子,她神色越发不好了,“奶,你拉我干啥? 有啥事不能进屋说,非得在外面说。” 第五百四十一章 人心不能指望 又冷又臭的,太受罪了。 “你给我站好,奶有事问你!”冯老太扯下甜丫的胳膊,一副审问人的模样,“你是不是有挣钱的法子?” 甜丫还没意识到不对,“嗯呐,刚才在屋里桑阿爷的话您没听见?我想了个用地蛋挣银子的法子。” 冯老太听得两眼直冒火星子,叉腰深喘几口气,对上甜丫大而清澈的眼,老太气不打一处。 抬手狠敲了甜丫几个脑瓜崩。 “啊!”甜丫抱头躲避,委屈巴巴的看向咬牙的老太太,“奶!为啥啊?” “为啥,你说为啥?”冯老太恨铁不成钢的点叨甜丫,“有挣钱的法子你不想着自家人,反而先想着外人。 你还有理了? 咱们才是一家人,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有挣钱的法子你不藏着,还想告诉所有人? 你说你是不是傻? 谁家挣钱的法子不藏着掖着先自家挣钱,你倒好,还要告诉外人!” 有银子自家挣不好吗? 再说三房就剩甜丫和浔哥,要是甜丫能挣钱以后也就不愁了,还能存下一份不菲的嫁妆。 有钱就有底气,到了穆家她也不怕她受欺负。 甜丫被控诉懵了,愣了几瞬才想明白老太太为啥这么生气。 她嘴一咧,露出甜甜的笑,缠上老太太胳膊,拖腔拉调的喊,“奶,奶~你误会我了。 奶这么聪明,您的大孙女我能不聪明吗? 我不傻,就算没有地蛋这个法子,脑子里还有很多别的挣钱法子,咱家以后指定是村里最富的一家。” 说来说去,就是不说把挣钱法子留下,看来这丫头是打定主意要告诉村里人了。 欸,她老桑家怎么就能出这么个大善人? 祖坟冒黑烟了? “少说没用的,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告诉村里人?”冯老太不听她画饼的话,紧抓重点。 甜丫:…… 老太太越来越不好忽悠了啊。 土豆粉的生意她是一定要带村里人一起干的。 迎着老太太严肃的眼神,她坚定的点点头,“我和常安哥答应要带村里人活下去,在此扎根,我俩不能食言。” “你知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冯老太既心疼又生气,“咱们眼下有一起逃荒的情谊,正是情分最深的时候。 你这么干村里人指定感谢你,可时间久了,每家挣得银子不一样,有人满意就有人不满意。 到时候你咋办? 还有,但凡挣钱的法子就有诀窍,你就能保证这个诀窍一直不泄露?要是被人泄露出去,你这法子就不值钱了啊!” 人老成精,活得久见得多,就这点儿好。 人心是这个世上最不能指望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东西能战胜人心了。 何况一个挣钱的法子,只要给的银子够多,难保没人心动,把诀窍泄露出去。 到时候村里人赚不上银子,指不定回头怨怪甜丫。 她不想甜丫忙活一通最后还不得好。 关系再好,也没见谁家因为关系好就把自家的根底都说给别人。 就是亲戚之间谁能说自己没有小心思。 这些甜丫都懂,也都想过。 “奶,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现在大家伙信任我和常安哥,我俩就得尽一份责任。 这挣钱的法子是为了让大家伙度过眼前难的,我不可能一直不求回报的带大家伙挣银子。 要是以后有人起了二心,我也有法子收拾。” 她不是大善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不可能一直让大家伙吸她血过活,他们得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这个法子也只能让每家多挣些银子,要是想单靠这些银子是活不下去的。 “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成。”冯老太不再多说,听到有人喊甜丫,她拉着人从茅房后面出来。 甜丫握紧老太太的手,轻声保证道:“奶,你就放心吧,我有的是法子挣钱,地蛋的法子说出去就说出去了。” 冯老太哼哼两声没说话。 娃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说再多也没用,只能尽力替人把关。 要是以后有人敢把挣钱的法子泄露出去,她就提刀和人拼命。 她就一条老命,要想欺负甜丫和他们桑家,那就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南边最大的屋子也盛不下小二百口人,桑有福本想把每家的话事人喊过来开会就行。 谁知一听开会,各家闲着的男女老少都来了,就连娃娃都抱来了。 娃瞌睡的在大人怀里点头,桑老头看的生气,压着声训,“这不是胡闹吗? 娃困得都睁不开眼了,赶紧给抱回去眯觉,大人说事儿他们也听不懂,回去!” 挨了顿骂心里舒服了,抱着孩子的妇人和汉子陆陆续续走了百十来号。 桑四余打个哈欠,一手牵桃丫,一手抱铁蛋就往外走,还紧着喊自己媳妇跟上。 他快困死了,能睡觉的时间就俩时辰,半夜还得起来接着干木工活。 反正家里的大事现在有甜丫盯着,大哥、二哥也在,用不着他费心,他也懒得费心。 “你干啥去?你不听听?”冯老太拉着甜丫进院就看到这一幕,额角突突跳,“今个说大事呢,你给我留下好好听听,一天天多大人了,没心没肺的。” 一家子没一个让她省心的,一个大孙女太有主意啥事都自己盘算。 一个都是俩孩子的爹了,还没心没肺的,让干啥就干啥,从来不想为啥。 唉,愁死个人了。 “娘,我留下干啥?我困死了,两天一夜我加一块睡得没六个时辰,快熬干了。”桑四余皱巴着脸。 说啥都要回去,抱着娃就走,“反正有您、大哥、二哥和甜丫盯着,用不着我费心。” 冯老太:…… 个憨吃酣睡的,别家走的都是妇人和娃,有几个汉子?就他困! 该留的不留,该走的不愿意走。 比如宝蛋这个八卦娃,浔哥这个小人精,就连草丫和兰丫也对阿奶说的大事好奇的不行。 眼巴巴瞅着甜丫。 只要大姐答应了,阿奶就是不高兴也会让他们留下的。 “……”甜丫犹豫一瞬,果断扭头蒲扇着大眼看阿奶,手合十央求,“阿奶~” 第五百四十二章 平摊银子 冯老太满脸黑线,甩袖进了屋子,来个眼不见为净。 没一个省心的。 “那咱能不能进去听啊?”兰丫还是老实,有些迟疑的问。 草丫比她胆子大,人也机灵,狡黠一笑拉着兰丫就往屋里冲,“走走走,进去,奶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又回头问甜丫,“阿姐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没错,进吧!”甜丫好笑的挥手,抬腿赏了宝蛋和浔哥一人一脚,“你俩进去以后就给我老实听着,尤其是你浔哥,少插嘴。” 浔哥心思细腻,想的多好奇的就多,最近已经有变成十万个为什么的倾向了。 至于宝蛋,甜丫相信他很快就能就着桑老头的催眠曲进入梦乡。 宝蛋之所以要进去,纯是为了凑热闹,至于什么大事,人家压根不关心。 他这辈子最关心的就是每天吃啥?喝啥? 走了百十来号人,屋里还剩八九十号人,不大的堂屋和偏屋挤得满满当当,炕上、地上到处都是人,有些人站不下直接踩上了桌子。 所有的人眼睛都在中间的桑有福身上。 桑有福有种被人当猴儿看的感觉,额角一跳一跳的。 一屋子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屋里嗡嗡嗡的,跟进了马蜂窝似的。 浔哥人小,走在后面只到大家伙的屁股高度。 越往里走小娃眉头皱的越近,最后直接捂住鼻子,拽着甜丫的衣角要抱,“阿姐,臭!” “啥臭?”甜丫不解。 “底下臭!”浔哥指着周围人的屁股控诉说。 他现在的高度只能闻大家伙放的屁。 “哈哈哈,谁放屁了?没看熏着咱们浔哥了。” “给娃眼睛都熏红了!” 有人吆喝一声,屋子的人瞬间哄堂大笑,笑声此起彼伏。 桑有福咬咬牙,手死死捏着拐杖,他又想骂人了。 甜丫一看不好,把浔哥交给有金抱着,自己走到屋子正中,抬抬手示意大家伙安静。 屋里渐渐没了声音,甜丫朗声道:“自咱们进了上定村还没给大家伙开个会。 今个拖我阿奶、二奶奶和二伯娘的功劳,弄清楚一些事儿,趁着今晚有空,给大家伙开个会。”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桑家这边,今个这仨人确实不在,听说是被甜丫安排了别的活计。 冯老太拽直衣角,身板挺的更直溜了。 王豆花脸上挂上一惯的温和笑。 她才没大嫂那么肤浅呢,很是端得住。 至于田氏,下巴颌都快扬上天了,甜丫看的只想捂脸。 “下面由阿爷给大家伙讲话!”甜丫挥手,“鼓掌!” “啪啪啪~”掌声犹如浪花般驱散老头脸上的严肃。 他笑着压压手,等声音小了拿出一个小本本,“先给大家伙报报账吧……” 逃荒路上贿赂那些官差花费的银子,在南平县为了进县城花费的银子等等。 落户以后买口粮花费了多少,今个白天给周村正和陶里正家送礼又送了多少。 这些看似细碎,算出来着实不少。 “从逃荒到落户,为了让大家伙平安,甜丫和常安没少花银子笼络那些当官的。”桑有福看着众人 ,“好处大家享了,这银子也该大家伙一起掏。 南平县城门口,救小孩抓流匪咱们被县令大人赏了五两银子和一头猪,猪当时就给大家伙分了。 大部分人家都用盐腌起来了,舍不得吃的估计家里现在还有。 五两赏银我交给甜丫和常安了,笼络官差花的就是这些,不够的这俩补上了。 一笔笔都记在本子上,你们传着看看,要是没意见待会儿就把银子给两个娃补上。” 老头让大柱把本子给大家伙传看。 本子落到雷大手里,他是个大老粗压根不看,直接递给旁边的人,“老叔,你说这些干啥,谁还能不信甜丫和常安吗? 一路千难万险的过来,咱们虽不是一家人,也早就胜似一家人了。 您说个数就行,一会儿我就让婆娘交银子。” 其余人纷纷附和,大部分人一个字都不认识,账本到手里也看不懂,只催着老头算每家要交的银子。 阿爷说的没错,好处他们享了,银子就该各家平摊。 桑有福满意的笑了,他就喜欢看大家伙一条心,落户陌生的地方,他们这些人就是最亲的人。 要是自己人都离了心,以后的日子也过不好。 这个屋子除了郭老太家,剩下十九户人家都得交银子。 古承业是个秀才,以前就不善这些家务事,都是听老娘安排,这两天他天天跟着其余人挖泥、和泥、夯土砖。 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今个难得吃饱一顿这会儿瞌睡的睁不开眼。 他媳妇霍氏听着周围的话,小声问旁边婆母,“娘,咱家要交银子吗?” 他们是到了南平才和这些人遇到的,前面都不同路。 “交,进南平县以后,要不是甜丫、常安和左百户有关系,那些押送官能对咱家这么客气? 夜宿驿站的时候咱们也睡不进仓房,人家不是给承业面子,是给甜丫和常安的面子。 既然受了好处,掏银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郭老太知道她家是外人,要和村里人搞好关系,有些事上必须让自家吃点亏。 霍氏点点头,但她以前也是读书人家的闺女,面皮薄,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只得求助的看向郭老太,郭老太叹口气,“学着点儿,以后不能端着读书人的架子,得放下身段舍下脸。” 郭老太以前也端着读书人家的面子,觉得男人和儿子都是读书人, 就连媳妇娘家也是耕读人家。 自家不是那些乡下人家不一样。 逃荒路上,她这个想法被一点点捏碎,什么读书人,乱世里读书人最没用。 只有活下来的才能当读书人,不然就是死人,和别的人没区别。 趁着人家还敬着她家有读书人,她家得多多表现,争取早日融入进去。 郭老太站出来表态,说她家也该交银子。 这话让屋里人都很意外。 谷家在南平县时加进来的,即使享受了甜丫和常安带来的好处也很有限。 第五百四十三章 分房闹剧 甜丫和桑老头算账的时候就没把她家放进去。 “郭阿奶,你家不用。”开春以后还指望谷秀才教娃子们读书呢,甜丫和桑有福商量着卖郭老太家一个好。 “那不成,咱现在是一个村的,大家咋样我家就该咋样。”郭老太掏钱袋子,“从南平到卫城这一路,要是没大家伙护着,我们一家四口还不定咋样呢。 这个银子我家该掏。” 她家老的老小的小,中间俩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要不是跟着桑家庄人,说不定早被被那些押送官和同路的流民吃干抹净。 看老太太坚决,桑有福没再拒绝,收了银子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郭老太如此行事效果也很明显,村里人对谷家的认同又多了几分。 收完银子,桑有福接着说分粮和分房的事儿,“今个为了让大家伙吃顿饱饭。 每人按照两斤地蛋的量做的饭,还以为吃不完呢,没想到一顿给造精光。 这一顿吃了近四百斤地蛋,今个买的地蛋还剩一万小两千斤。 待会儿按照每家交的银子给大家发下去,开完会都先别走,把粮一块儿领回去。 至于房子,二十八座房子有大有小,按照大小分了大中小三类。 人口多的抽大房子,人口少的或者小年轻想单独住的可以抽中小的房子。 抽中哪就是哪儿,抽完了也少找我念叨,更别计较谁家大谁家小,互相体谅体谅。 这两天加紧修炕,还剩五六间屋子的炕没修好,抽到的也别抱怨,今晚就能给修好。 晾烤两天也就能睡了,要是没意见就这么分了。” 桑有福说完就准备说下一件事,前面说事村里人就没有反对的,老头习惯了,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谁知村里人不乐意了。 不是几个人不乐意,而是大部分人都不乐意。 头一个站出来的就是冯老太,“不能这么分房,真抽签了谁知道自家住哪儿? 万一给甜丫和浔哥分的房子离家里很远咋办?他们姐俩还小,即使分了家也不能离我太远。” 冯老太好不容易接受了分家,绝对接受不了姐弟俩房子离自己太远。 她想的好好的,两家的房子挨到一起,中间就是隔着几米,出门走几步就到了。 以后姐弟俩有个什么事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两家离得近和没分家也没区别。 这话一出,村里人纷纷附和,说着自家想和谁家做邻居等等。 王豆花和郭老太几乎同一时间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挎住冯老太的胳膊。 王豆花:“大嫂,咱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亲戚就该住一块,也好走动不是? 我家挨着你家住如何?” 郭老太:“老姐姐,这一路我就和你最亲,咱俩可不能分开啊,我舍不得老姐姐。” 甜丫和常安都是有本事的孩子,以后就是这俩娃说了算,她家一定要和桑家搞好关系。 以后也能跟着桑家喝点汤。 她儿子承业除了读书,种地经商都不行,她家靠别人帮衬的地方还多着呢。 她得替自家找好靠山。 孙老太眼看着亲家左右两家的位置就要没了,也急了。 桑家可还没分家呢,她闺女和四余都要住在家里,她想和闺女、女婿住的近些,以后也好帮衬小两口。 孙老太平时和和气气,见谁都笑呵呵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甜丫眼睁睁看着平时和气慈祥的老太太变了脸,东挤西撞挤开人,紧紧拉住阿奶的手。 “亲家啊亲家,咱们才是一家人啊。”孙老太说的可怜,“这村里我就和你家最熟,咱得住一块儿。” 被挤开的郭老太岂能甘心,拉上儿媳妇霍氏闷头拽孙老太。 还有几个老太太紧跟在郭老太身后,想套近乎,想跟桑家做邻居。 冯老太没想到自家这么受欢迎,一开始还挺高兴,挤着挤着就笑不出来了。 被扯得脑门冒汗,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人打岔,连句话都插不上。 别家也没好的哪去儿,七嘴八舌的说要和谁家住一块儿。 屋子里乱成一锅粥。 甜丫扯着几个小娃退出战场,这也太吓人了。 桑老头被这一幕气的脑袋发晕,身子一晃一晃的,眼看事情要闹大。 甜丫挤开人冲出屋子,找到铜锣又往屋里冲。 “咚咚咚!”刺耳的铜锣声在屋里炸开,沸腾的人声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门口敲锣的甜丫。 离得近的人被铜锣声吵的耳鸣,纷纷捂住耳朵。 甜丫沉着一张脸,冷声喝道:“都吵吵个啥?分个房又不是给你们分村。 离得远些你们就不是一个村的了? 还是说只有当邻居才有情分? 为了个房子连逃荒时同甘共苦的情分都不要了,想撕破脸?” 甜丫很少这么严厉,平时都笑咪咪, 很容易让人以为她是个好脾气的丫头。 实则她的脾气并不好。 满脸怒火的甜丫莫名让人害怕,刚刚还吵吵叭火的人熄火了,嘴巴也跟沾了浆糊似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甜丫,我们这不是……”程家老太太搓着手出来打圆场,话没说完就对上甜丫利箭般的眼神。 一下子哑火了,剩下的话也咽了回去。 “我不管你们咋想的,就按阿爷说的法子抽签分房,抽到哪个就是哪个!”甜丫让有金把准备好的三个签筒摆到桌子上。 吩咐道:“排队抽签,一家派一个出来抽签!” “咳咳咳,还不快排队。”桑有福红着脸催一句,手里的拐棍用力杵地,骂一句,“为了个房子至于吗? 咱都住在东头,就算不住隔壁又能离多远? 这点距离,你们是走不动还是过不去?” 一屋子人被训的抬不起头,小声嘀咕一会儿,各家推出一个人去排队抽签。 抽签的人有大有小,无一例外都是各家认为手气最好的人。 “浔哥,你去。”甜丫神色缓和,推浔哥出去,“你代表着咱家去抽签。 咱家人少,去小房子那一队抽。” “好!”浔哥一蹦一跳的跑过去。 冯老太张张嘴想说话,对上小孙女黑沉的脸,硬是不敢多说一句。 刚刚还缠做一团的老太太们默默松开缠斗的手,讪讪的站在原地。 第五百四十四章 人比鬼可怕多了 “大嫂,你就不管管?”王豆花还是不甘心,怂恿冯老太去找甜丫,“咱两家住不住一块都是亲戚,这一点改变不了。 我现在就盼着月娥手气能好点儿。 但甜丫和常安不一样,他俩现在算是咱们的领头人,怎么能住小房子,现在人少不代表以后人还少啊。 等浔哥成了亲不就有人了,小房子到时候不一定住得下,还得重新买地基盖房子,这都要花银子的。” 王豆花替甜丫不平,明明有大房子非选啥的小房子,这不是吃亏吗? “你少撺掇我,有本事你去。”冯老太拉着王豆花往甜丫旁推。 这丫头板着脸还挺有威势,看着怪吓人的,她这个当阿奶也不敢去说。 王豆花撅着屁股往后退,连声求饶,“大嫂,算了,算了,我不去,你这个亲阿奶都不替她着想,我这个二奶奶何必多管闲事。” 冯老太嫌弃的看人一眼, “这会儿你成二奶奶了?平时一口一个甜丫亲阿奶的!” 王豆花:…… 她怕了还不行吗? 说归说,冯老太还真把王豆花的话放心上了。 看还没到浔哥抽签,老太太踱步到了甜丫旁边,小声问:“不气了吧?” 对上阿奶忐忑的眼神,甜丫噗呲笑了,又很快憋住,绷着脸说:“本来也没生气。” 她就是装生气吓唬村里人,不然任大家伙吵下去,今晚这房子就不用分了,压根分不下去。 孙女笑了,冯老太心里石头落地,拉着人就出了屋。 和甜丫一顿掰扯,“你家现在就你们姐弟俩,可以后呢? 等你和常安成了亲,家里就是三口人,以后有了娃又要多几口人。 等浔哥长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娃,家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房子就不够住了。 盖房子还得买宅基地,不得花银子,还不如一开始就选个大房子……” 甜丫听得嘴角抽了抽,老太太说的这些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儿了。 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啊? 再说她之所以要选小房子,也是为了避开阿奶一家,几房的人加一块只能选大房子。 比较大的房子都在南边,小房子北边多一点。 两家一南一北,以后她干个啥也不用避着老太太了。 不是她不和老太太亲了,也不是她要疏远大伯他们,而是她的秘密不好叫他们知道,她也没法解释。 两家离得远些,以后她干个啥也方便。 “奶,我不娶媳妇,我要和丧彪过。”浔哥突然从两人背后冒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木头做的扁签,一本正经的说。 “你知道啥是媳妇吗?”甜丫笑出声,拿过他手里的签问,“咱家的房子在哪儿?” 浔哥小手往北边一指,“靠近树林子的那个房子。” 说罢又一本正经的反驳阿姐,“我知道什么是媳妇,常安哥就要娶阿姐做媳妇。 我不要媳妇,媳妇会抢我的吃的。” 常安哥经常把好吃的给阿姐,他要是有了媳妇是不是也要把好吃的让给媳妇吃。 可他自己也馋啊,他有那么一丢丢舍不得呢。 “……”甜丫无语的揉揉浔哥的脑袋,“你个小抠!” 冯老太不听姐弟俩贫嘴,抽出甜丫手里的签就往屋里走。 姐弟俩的房子出来了就改不了,她得看看家里抽的房子在哪儿,要是离得近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和甜丫想的差不多,桑家其余人的房子在南边,和她的房子中间隔了好几百米。 相比冯老太的失望,甜丫挺高兴的,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老太太得炸。 不仅不能表现出开心,她还得表现出不舍。 劝老太太,“奶,东头就这么大,远能远到哪里去,走路也就一盏茶的时间,我想您了随时可以来找您。 再不济,您也可以来我和浔哥这里住啊,两边换着住不就好了……” 听甜丫这么一说,冯老太有些心动了,心里好受不少。 分完房大家伙就等着分粮,谁知桑有福喊住人,“不急着分粮, 还有两件事。 一件事是关于上定村和下定村的恩怨。” “恩怨?能有啥恩怨?” “都是两个村,离得还挺远,能有啥不对付?” 他们只知道偷窥的事,对陶里正这个人有些看不上,但是压根没想到两个村有仇,更没想到两村恩怨这么大。 说这么久桑有福有些渴,就让甜丫给大家伙说说两村的恩怨。 随着甜丫的话,屋里说话声逐渐小了,脸上的笑被不可置信、震惊、害怕、气愤等情绪取代。 “陶家也太不是人了,咋能干出这畜生事儿,他们想活周家人就不想活了?” “那可是匈奴,杀人不眨眼,杀人跟砍菘菜似的,下定村的人这是用上定村人的命换他们自己的命啊!” “呸,一村子黑心烂肺的,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被他们祸害了,阎王爷就该收了他们的命。” 他们现在所在的东头一共有二十八座房子,周村正他们住的西头有十四座。 十年前的祸事,他们村整整死了二十八户人家。 一户人就是再少,二十八户人家加一块也得有三四百人,这可是三四百条人命啊。 想明白这些,屋里更安静了,胆子小的人都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有些害怕的看着破败的屋子。 “当年这里可是死了三四百号人啊,孩他爹你说这块会不会有鬼?”妇人心惊胆战的问。 “说啥呢!”汉子一想到这个可能,浑身一激灵,忙捂住妇人的嘴,“你别胡咧咧吓人,咱们人多怕啥?” 有些事不能想,越想越害怕,从前听习惯的寒风如今变了样,成了鬼哭狼嚎,厉鬼索命。 甜丫:…… 她是没想到大家伙竟然往这块想,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古人更迷信些。 “都别瞎想了,少自己吓自己,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桑有福喝止大家伙的胡思乱想,“当年死的人早就被周村正他们埋了。 每年还上香呢,哪来的孤魂野鬼,再说就是讨债也讨不到咱们这。 他们的仇人是下定村那些人,是陶里正他们。” 第五百四十五章 挣钱法子 “对对对,你们可别索错命了,报仇就去找陶里正那个王八羔子。”冯老太双手合十念念叨叨,“咱们无冤无仇,你们别找错人。” 不少年纪大的老人都跟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重点吗? 甜丫叹口气,等他们拜完了才说,“这些都不重要,给大家伙说两家的恩怨,也是为了给大家伙提个醒。 下定村的人不是啥好人,如今他们有陶里正和户房典史撑腰,咱们暂时得罪不起。 以后遇到了大家伙都避着点,别起正面冲突。 还有一点,咱如今落户上定村,陶里正估计连咱们也记恨上了,以后怕是会找麻烦。 我提前给大家伙提个醒,但咱也没必要怕,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他要是不让咱好过,他自己也别想好过,镇丞不替咱们做主,咱们就去县上,我就不信没有好官。” 还有一句话甜丫没说,最后要是实在没办法,他们还有一条路能走,逃荒这一路打打杀杀的事没少见,也没少干。 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逼急了大不了灭了陶里正,还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毕竟古代可没监控摄像头。 这个选项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做的,毕竟现在他们是良民,杀人还是有风险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又响起嗡嗡议论声。 有人想到了重点,“那他要是不给咱办契书咋办?” “还有救济粮,这些可都捏在他这个里正手里呢。”有人担忧的说。 “啧,还做梦呢,醒醒!”冯老太撇嘴骂:“陶万山就是个黑心烂肺的老损贼。 缺德带冒烟的玩意,还能有便宜不占? 这些救济粮就是领回来也进不了咱们口袋,估计都能被他拉进自己家。” 老太太们附和的点头,又唉声叹气,“救济粮是指望不上了,连救济粮都贪,他们老陶家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坏事做绝了迟早遭报应,等报应来了,他们哭都找不到坟头!” 大家伙骂的格外起劲儿,浔哥也听得津津有味,甜丫看的嘴角抽搐。 “别听了,去睡觉。”甜丫捂住浔哥耳朵,喊瞌睡的草丫和兰丫,“你俩领着浔哥和宝蛋回去睡觉,剩下的事你们听了也没用。” 浔哥不愿意走,他听的瞌睡都没了,甜丫瞪眼,“桑浔!” 浔哥立马蔫吧了,阿姐都连名带姓叫自己了,他还是赶紧走吧。 “甜丫还有事儿要说?”有人问。 “对,这件事最重要,挣钱的事儿。”甜丫点头。 说起挣钱,大家伙也顾不得骂人,一个个眼睛晶亮。 赶在甜丫开口之前,桑有福先交代道:“今个给你们说两村的恩怨,是让你们心里有点数,别当睁眼瞎。 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目前来看周村正他们是好人,陶里正是坏怂。 咱们以后要和周村正他们搞好关系,只有团结了,陶里正欺上门时咱们才有一抗之力。 但也别傻不愣登的啥都跟周村正他们说,无论啥时候都得留个心眼。 在外面都放聪明点儿,心里再厌烦下定村的人也不能在外面说他们的坏话。 不能给人留把柄。 反正就是一句话,别主动惹祸、惹事。” 一屋子的人连连点头,都不是小孩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等老头说完,甜丫开始说挣钱的事,“我想了一个用地蛋挣钱的法子,地蛋可以做白玉粉条。 地蛋两文一斤,做成白玉粉条可以卖上二三十文一斤。 甘州不缺地蛋,地蛋价贱,要是咱们收的多了,价格还能再低一点儿 三文钱两斤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咱们的利润还能更高,各家挣的也就更多。 等开春,咱们自己种地蛋,成本就更低了……” 甜丫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把做粉条的原理简单说了一下,详细的步骤等做的时候大家伙看一遍也就会了。 说实话,做粉条除了生熟粉混合这一个诀窍,其余的都很简单。 就是她不做,时间长了也肯定有人能想出来。 所以她得趁没人做出粉条之前,先带着村里人挣一波钱。 “多得我不敢多说 ,但是年前带大家伙挣一二两银子不难。”甜丫自信的一挥手,“到时候手里有了进项。 大家伙也能过个肥年,今年是咱们落户的头一年,一定要过个肥年开了好头,以后年年都是好日子。” 村里人听得晕晕乎乎,过年前他们就能挣到钱了? 不是做梦吧? “孩他娘,我没听岔吧?” 妇人伸手拧男人耳朵,男人疼的吱哇一声,叫着叫着就笑了。 “甜丫,你说的是真的?” “咱真能靠做白玉粉条挣钱?” 粉条是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这名字一听就值钱。 那可是白玉,富贵人家的人才能有玉做的东西。 “对,只要大家伙好好跟着我干,一定能挣钱!”甜丫豪气的说,志气满满。 屋子里笑声一片,村里人有多高兴,桑家人就有多不是滋味儿。 看着甜丫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娘,你知不知道这事儿?”田氏头一个忍不住,不信邪的拧自己一把,“我这不是做梦吧,这丫头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有挣钱的法子偷摸告诉咱们不好吗?咱们一家人挣钱不行吗? 一家一二两,二十户加起来就是三四十两银子啊!” 田氏捶胸顿足,好像自家的银子被人偷了,跟割她的肉没区别。 王豆花一家也是满脸呆滞,想笑又莫名觉得自家亏了,王豆花一眼一眼瞥大嫂。 等着大嫂说话,大嫂可是最爱银子的,自家银子被分出去她能甘心吗? 桑大吉几个也难得的不是滋味,他们宁可这些银子都进了甜丫口袋,也不想她被村里人白白占便宜。 平时看这丫头聪明的不行,咋就在关键时候糊涂了? 有钱揣自己兜里不香吗?非要和人分? 是不是傻了? “娘……”桑二吉焦急的拉了下冯老太,压低声音说:“甜丫就这么把法子说出去吃亏的是她自己啊。” 他们做叔伯的宁可不沾甜丫的光,也不想看她被人占便宜。 第五百四十六章 怎么分利? “都闭嘴,这事儿我知道。”冯老太猛地出口,话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你们一个个也别来劝,更别去找甜丫胡咧咧。 法子是她想出来的,她想说出来就说出来。 由不得你们愿不愿意。 这事儿她自有盘算,你们都消停点儿 ,谁要是敢去找甜丫,别怪我不客气。 再说法子说出来,你们也能跟着沾光。” 老太太这话是对众人说的,把桑家人的心思都堵了回去。 娘有一点说的没错,法子是甜丫的,想干啥都轮不到他们来说。 田氏则憋屈的低下头,暗暗撇嘴,甜丫不说出来他们也能跟着沾光。 如今村里人掺和进来,他们能得到的利反而少了。 老太太和甜丫都魔怔了,一心想着村里人,咋就不替自家考虑考虑。 真是疯了。 在桑家人不解和憋屈的时候,桑老头的大儿媳吴银花站了出来,对甜丫说:“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以后挣了钱也该是你拿大头儿。 说实话这法子你不拿出来是人之常情,拿出开就是顾忌着情分照顾大家伙。 但我们却不能装聋作哑占你一个小丫头的便宜。”说着话吴银花看向村里人,“我提议卖白玉粉条挣的银子分甜丫七成,这是她该得的。” 甜丫微微震惊的看向笑眯眯,稳坐钓鱼台的桑老头。 她记得没这一趴啊。 老头私自安排的? 桑有福摇了摇头,让甜丫别插手,“大家伙都是有良心的,这事不用我交代也会有人提。” 果然,下一秒屋里就想起一声声对,一声高过一声。 “同文娘说的没错,幸好她提了一嘴。”雷大声如洪钟,激动的脸发红,转身冲甜丫抱了抱拳,“甜丫,叔谢谢你。 多谢你不计回报的替大家伙着想,亲兄弟明算账,这件事上不能马虎。 一会儿让同文写个文书,我们所有人都摁个手印。” “不……”甜丫刚说了一个字,就眼睁睁看着桑同文跑了出去。 “对对对,雷大说的没错,刚才是太高兴了,忘了这茬,甜丫理应拿大头。” “我觉得七成都少了,老家那个卖豆腐的老白家,做豆腐的方子还是个传家宝呢。 别说告诉外人了,他家后院外人都不能进,更别提带着外人挣钱了。” “还真是,俺觉得该给甜丫八成,剩下的二成村里人分就行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火朝天,甜丫这个主人公反而一句话都插不上。 桑家人越听越高兴。 这才对嘛,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冯老太把甜丫拉过来,不让人说话,“你把嘴闭严实,听奶说。” 冯老太喜笑颜开,这会儿看村里人咋看咋满意,“还算他们有良心没光想着占便宜。 他们有这份心,你的好意也没白费,奶放心了。” 她想着要是没人提就自己提,甜丫在乎名声她不在乎,反正她不能眼看着大孙女吃亏。 老太太是为了她好,甜丫都知道,但是她一人占八九成就太高了。 老太太拉不住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窜出去。 心里再气冯老太也不能表现出来,让人看出她的不乐意就不好了,既然甜丫想做好人。 那她这个当阿奶也必须表现出乐呵,不能拖甜丫的后腿。 “别人家祖坟冒青烟,桑家祖坟冒黑烟。”冯老太翻着白眼嘟囔一句,接着又骂:“老头子你在地底下也不顶用啊,真是没用!” 甜丫抬手打断众人的话,表态道:“这方子虽然难得,但是别人要想琢磨出来也不是难事。 何况我只出一个方子,要想做成白玉粉条,必须大家伙一起出力。 我一个人可做不成,削皮、切块儿、磨浆、滤粉每一样都需要出大力。 这是个极耗时耗力的活,既然大家伙都出了力,我怎么好意思拿七八成的利钱。 我想好了,就要要二成利,剩下的八成大家伙根据出力多少分。” 八成? 让他们拿八成? 底下又炸锅了。 雷家人嗓门大,声音又厚,头一个冲出来,手摆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不能这么算。 掏力算个啥,重要的是做粉条的法子。 都是庄稼汉谁还没有几分力气了?力气是最不值钱,大家伙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没有你的的法子,一时半会我们还真找不到挣钱的法子,也就只能再家里呆着,这力气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些事儿干!” 冯老太紧握的手松了几分,眼里带上笑,满意的哼道:“还算他们有心。 甜丫和常安这一路没白替他们盘算。” 就冲他们这些话,甜丫带他们挣银子就挣银子了,她不计较。 “没想到村里人还有这一面呢。”王豆花凑近冯老太感叹一句,“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为了几个铜板、几根葱,谁家没干过架? 薅头发、又踢又打,鼻血都得干出来。 没想到还有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的一天。” 她心里也跟着生出一阵豪情和激动,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他们真能过成一家人。 彼此没那么多算计。 “逃荒又不是白逃的,总得有点长进。”冯老太说。 换做以前的自己,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瓣儿花,绝不能同意甜丫这么干。 甜丫举着铜锣用力敲两下,等大家伙都看过来,她拍板说:“就这么定了,银子的影儿还没见到呢。 接下来的最重要的,是先把白玉粉条做出来。” 说着说着又觉得有些好笑,“你们连粉条都不知道是啥,更没有见过,就这么相信我? 要是粉条做不出来,咱现在说的一切都是白搭。” 村里人还真没怀疑过甜丫,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你不是说大话的人,但凡你说出来心里指定已经盘算百八十回了,这事准能干成。”桑有福看了半天热闹,终于舍得出来说话了。 看向村里人的眼神是从没有过的欣慰,“看你们为了让利吵来吵去,我这心里比吃肉都开心。” “咱早就是一家人了,哪能为了点银子就吵吵的急头白脸。”程土根笑着开口。 其余人高声附和。 第五百四十七章 白玉粉条 桑有福满意的点点头,看向甜丫,“这件事阿爷替你做主了,你拿二成太少。 最少也该拿三成,剩下的七成给他们分也不算少了。” “阿爷……” “你别说话!”桑有福打断甜丫的话,很是坚决,“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阿爷,这件事就听我的。” 说着招呼同文写文书,写完就让村里人摁手印,会写名字的写名字。 甜丫:…… 这是霸道阿爷强制“爱”吗? 没一会儿摁了一片手印的文书就到了甜丫手里,让她签名字。 真是神速啊。 “桑有福老归老,脑子还没糊涂。”这会儿冯老太看桑有福可太顺眼了。 分成商定,村里人最关心的就是咋做白玉粉条。 “甜丫,做白玉粉条都需要啥?需要多大地方?用啥工具?你一次说清,今晚我们熬夜开始做。” “早点做出来咱也好早点挣钱。” “分完房子还剩八座房子,咱现在不缺地方。” 眼看离过年越来越近,光吃没进项,家里的银子一点点变少,不少人焦虑的睡不着觉。 “做粉条需要个大院子,磨浆需要石磨。 晒粉要用簸箕或者竹筛子。 做粉条的时候用水量极大,需要不少盛水的大缸。 压粉条需要面床子,粉条做出来还需要晾晒的木头架子……” “这些咱都有,就是没有的咱也能做,不是难事。”桑有福想了想说,末了又问,“只一个,这个压粉的面床子是啥?这个阿爷没听过。 估计得你详细说说。” 面床子其实就是现代压面的饸烙床子。 一般有三条腿或者四条腿,整体都可以用木头做成。 床身用粗壮、坚硬的木头整体制成,木头中间挖一个圆柱形的洞,洞底垫一片布满圆孔的木头或者铁片。 杠子中间有一个和圆洞一致的实心圆柱形木头,床架一端固定好,另一端可以利用杠杆原理,通过杆子带动圆柱下压粉团。 通过人力把粉条从空洞里挤压出来。 落到滚水里,粉条就成了。 古代没有现代的机械,这中间每一步都需要人力。 尤其是磨浆和压粉条的时候,人力耗费极大。 人工成本很高。 众人听的认真,甜丫讲完众人对白玉粉条的制作方法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不再两眼一抹黑。 “这个压粉床子是关键,得抓紧时间做。”桑有福左右看看,没找到想找的人,问桑家人,“四余人呢? 他木工活最好,脑子也活泛,压粉床子还得他做。 不能不耽误做白玉粉条,这东西越早做越好。” 大家伙的视线一下子落到桑家这边。 冯老太被看的黑脸。 那个没心没肺的,不让走偏走,这会儿好了吧。 “四弟这两天连轴转,困不行了,今晚实在熬不住,已经回去眯觉了。”桑大柱接话,他心疼四弟说了句公道话。 就是身子再好也经不住这么熬啊。 “他就睡两个时辰,后半夜还得起来做活。”桑二柱在旁边补充,“等他醒了,我亲自给他说做压粉床子的事儿。” “成,他手头其余的活计先交给别人做,这两天主要做压粉床子。”桑有福看向甜丫,“压粉床子需要多少个?” “越多越好,越多咱做的粉条越多,挣的银子就越多。” “那就多做,先做个百八十个。”桑有福豪气的说。 反正他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木头,想用多少用多少。 甜丫把做粉条需要的一件件事交代下去,明天就开始干,争取大后天就把粉条做出来。 最后又叮嘱一件事,“做白玉粉条是咱们目前唯一的挣钱法子,不能让外人知道,更不能放外人进做粉条的院子。 另外,做粉条有个诀窍,除了这个诀窍其余部分都很简单。 所以我还需要一个单独的院子,这个院子只能特定的人进出,进出还要锁门,外人不能靠近。” 这话一出,众人的激动的心稍微平复几分,郑重的点点头,还不忘嘱咐自家人,出门都闭紧嘴。 少提粉条的事,更别嘚瑟,免得粉条被人惦记。 “都不是小娃了,孰轻孰重你们都清楚,我就一句话,谁要是把诀窍泄露出去断了大家伙的财路。 不用我说,大家头一个容不下你。”桑有福板着脸警告一番。 “老叔你放心,甜丫做粉条的院子我们盯着,绝对不会放一个外人过去。” “就是,谁要是敢起了异心,不用您出手,我们自己处理。” 皮紧的差不多了,桑有福看向甜丫。 甜丫想了想,“今晚就这些事儿,每家留几个人领粮食,房子都分好了,搬回各自家里就行了。 轮到休息的人待会早点睡,半夜还得起来干活。” 今晚他们还是接替睡觉,干活的事不停。 没办法,时间不等人。 这场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 二十八座房子自进了村就开始收拾,如今院子里的枯树、干草,倒塌碎裂的瓦片、烂了的木头都被清理出来。 如今这些院子除了破些,别的地方已经大变样。 甘州冬季严寒,百姓有挖地窖储菜的习惯,所以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有地窖。 不过这些地窖长时间没人打理,塌了不少,还没塌的也不结实了。 承重的木头都得换。 如今收拾出来的地窖有七八个,有些人怕买回来的菜和地蛋被冻,合计之后就决定先把家里的粮和菜运到地窖里面。 等自家的地窖收拾出来再把东西搬回去。 分菜分粮的活计交给有金负责,甜丫打着哈欠准备回去,回去还不能睡,她得把压粉床子的图纸画出来。 有了图四叔也好理解,这东西没啥技术难度,以四叔的手艺用不着多久就能搞明白。 “甜丫,你等会,阿爷和你一起回去。”桑有福喊住人,快走几步追上人。 “您慢点。”甜丫往回走几步扶住人,两人一块并肩往出走,“阿爷有事?” 老头喊住她肯定还有事儿。 “你是不是忘了这个。”桑有福把一团沉甸甸的东西递给甜丫,“这是大家伙补给你和常安的银子。 一共九两又二百三十五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保证文书 甜丫还真把这个忘了,最近没休息好,脑子也跟着浆糊了,上一秒还记得的事扭头就忘。 出来吹吹寒风,人精神了不少。 看着两眼放光的丫头,桑有福好笑的摇摇头,“就这么喜欢银子?” 比看着祖宗还亲。 “哼,阿爷敢说自己不喜欢银子?”甜丫拿出一角青黑色的银子左看右看,要不是银子实在太脏。 她都要上牙咬一咬。 以前看古装剧的时候,那些人拿到银子总是要咬一咬,她还不解。 如今她是明白了,不仅是为了验证银子真假,最重要的是,上嘴啃一口有实感啊。 看到银子上的牙印,光想想就满足。 桑有福一噎,银子谁能不喜欢,他也喜欢。 就是别人的喜欢和这丫头不一样,她对银子的喜爱太外露了,看到银子眼珠子都要黏上去。 “你现在估计是咱村最富的丫头了?”他笑着调侃。 “都是我该得的,再说谁能嫌银子多啊。”甜丫宝贝的把银子塞怀里拍了拍,问,“阿爷还有事?” “还要一件。”说起正事,桑有福也认真起来,“你说做粉条有诀窍,这诀窍就是挣钱的关键吧。” 看甜丫要说,他忙摆手,“别告诉阿爷,这个诀窍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做粉条的时候需要人揉粉团,总会有人知道的。”甜丫有些好笑的看着就差捂耳朵的老头,“村里人早晚都会知道的。 不然光靠我一个人揉粉团,就是累死也挣不了几个钱。” “那也只能告诉那几个揉粉团的人。”桑有福很是严肃,捋着胡子沉思几息,老头突然开口,“揉粉团的人由你亲自选。 选那些你认为靠谱的人,阿爷不插手。 这样也还是有风险。 容阿爷想想……” 桑有福原地转圈,甜丫心里早就有了计策。 桑有福突然抬头看甜丫,正对上笑意盈盈的眼,老头福至心灵,“你是不是早就想好对策了?” “嗯,就是说出来不太好听,我怕村里人心里不舒服。”甜丫有些纠结,“我想让揉粉团的人签个保证文书。 绝不泄露揉粉团的法子,谁要是泄露了,要按十倍赔偿银子。” 其实送官的威慑力更大,但是甜丫想了想还是没把这条加进去。 这样太伤同村情分了。 “你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办。”桑有福眼一亮。 “啊?”老头答应的太快,换甜丫愣神了,“您就这么同意了?” 这也太快了,他还以为老头会纠结一会儿,不会轻易答应呢。 “阿爷这也是为了他们好。”桑有福有些感慨的抬头望漆黑的天,幽幽道:“财帛动人心,与其等他们被人动摇,起了异心。 还不如一开始就给他们上个枷锁,这样他们就算动摇了,也得再三掂量着。 不写送官已经是顾念同村情分了。” 老头都点头了,甜丫更不会犹豫了,道:“成,我待会回去就写十来份保证文书,想揉粉团的人就得签这个文书。” 甜丫回到睡觉的屋子,正准备进去睡觉,东厢房的门突然拉开。 冯老太揪着四余叔的耳朵出来。 “还睡啥睡,睡觉还能比挣银子要紧?”冯老太猛拍四余几下,让人清醒点儿,“我们开会开了一个多时辰,你拢共就能睡两个时辰。 这会儿起来也不算委屈你。” 桑四余叹口气,他咋不委屈? 他委屈的很! 离两个时辰不还差半个时辰吗? 睡得好好的,猛不丁被人捏着鼻子弄醒,换谁能不发脾气? 要不是一睁眼看到老娘,他保准出拳把人揍一顿。 但扰人美梦的是老娘,他就只能憋憋屈屈的认了。 冯老太还能不了解自己儿子 ,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啥,手上用力推人一把,“少墨迹,赶紧出来。” “阿奶,四叔。”甜丫喊人,颇为同情的看一眼满眼红血丝的四叔,对老太太说,“奶,其实做压粉床子也不急这一会儿。 要不让四叔再睡会儿吧。” 一直这样熬,她怕四叔猝死。 “就是,就是,娘你就再让我睡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桑四余实在太困了,顾不得在侄女面前维持长辈的姿态,抓着老娘的胳膊晃了晃。 顺着门边往里面挤,他要回去睡觉。 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睡觉。 “睡啥睡?”冯老太眼一瞪,侧身挡住唯一剩下的一点门缝,把桑四余推出去。 她跟着出去,顺手拉上门。 “桑有福给你安排了一项大活,要做百十来个压粉床子,再睡你啥时候能做完?”冯老太也是为了儿子好,苦口婆心的劝,“这些活说来说去还得你干。 那不如早点干完,雪不知道啥时候就落下来了,早点干完也早安心。 等你干完这波活,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娘绝对不叫你,让你睡个够!” 娘再说啥桑四余已经不在意了,满脑子都在回荡百十来个……百十来个……压粉床子。 “阿爷是不是疯了?百十来个?把我掰八瓣也做不完啊?”桑四余声音拔高,眼里的困意一扫而空。 眼瞪的跟铜铃似的,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屁股上的泥,抓着甜丫问,“四叔没听错吧? 百十来个压粉床子? 这压粉床子又是啥?” “四叔你没听错。”甜丫同情的拍拍四叔的肩,对上四叔灰败的眼,难得良心一回,“百十来个就算了,四叔先做三四十个就行。 这些应该就够用了。 压粉床子是做粉条的工具,我待会儿给四叔画个图纸,你照着图纸做就行。 这玩意不难,你一看就明白了。 做起来很快的,四叔我看好你呦!” 甜丫怕四叔真被数字吓的打退堂鼓,一边劝一边夸,双管齐下。 “你可真是叔的好侄女!”桑四余咬牙,肩膀猛地塌下来欲哭无泪道:“再简单三四十个也不少啊。” 桑四余捂脸,睡眠不够,他的这双大眼都耷拉了,酸疼酸疼的。 真是可怜了他的大眼。 “少哼唧,这几天咱村有几个睡饱的,不都熬着呢。”冯老太拿着一个袄子给儿子套上,推人出门,“去吧,做木工的屋子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里面还点了火堆冷不着你。 娘待会儿再去趟孙家,看旺财旺寿起来了没?喊他们去给你搭把手,有银醒了也让他去……”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不知天地为何物 有银性子老实,也静得下心,现在给跟着他四叔学木工。 简单木工活已经会做了。 “算了娘, 别叫他们了。”桑四余抹把脸,吸吸鼻子,“让他们多睡一会儿,这两天他们也累的不轻。” 桑四余到底心疼两个小舅子和侄子。 冯老太没忍住沉了沉脸,自己都啥样了,还有闲心心疼别人。 桑四余讪讪摆了摆手,大踏步朝院外走去。 桑四余出了院门,西厢房的门被拉开,孙氏打着哈欠出来,看到院子里的祖孙俩还愣了一下,“娘,甜丫你俩还没睡呢?” “你出来干啥?外面冷,别吹了风。”冯老太催人进屋,“我俩这就去睡。” “我不睡了,去给四余帮忙。”一出来寒风直往脖子里钻,孙氏缩着脖子往出走,“娘你和甜丫回去睡吧,木工活我也会些。” 她爹以前是个木匠,两个弟弟和男人都是木匠,简单的木工活她看都看会了,给四余打下手足够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光知道心疼别人,不知道心疼自己个儿。”冯老太骂一句转身进屋。 “四叔心疼两个小舅子,心疼侄子,四婶心疼弟弟和侄子更心疼四叔,这说明四叔和四婶关系好呀。”甜丫替四叔和四婶说句公道话。 歪着头瞅老太太,一副看透老太太的样子,“您呀也就嘴硬,要是四婶光顾着自己,不心疼四叔了,您又该生气了。” 冯老太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进了屋,甜丫让老太太先睡,自己点了一豆油灯,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压粉床子她只在视频上见过,实物她没见过,只能依葫芦画瓢,把形态画出来, 先画两条交叉下弯的木头,木头交叉的中间画一个挖空的圆柱形洞。 上方再画一根压粉的木杆,木杆中间有一个突出来的圆柱。 冯老太本来想等甜丫,奈何太困,沾枕头就着,连甜丫举着油灯出去都不知道。 甜丫出门左拐去了第三座院子,这个院子如今暂时批给四叔他们做木工。 院子左右两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头,地上满是刨花,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 三间正屋塌了两间,唯一一根独苗苗经过简单整修,如今正亮着灯。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屋里透出来。 “冷了吧?”桑四余抽空握一把媳妇的手,冰冰凉凉的,解开袄子就把手往自己的腋下塞,“你别做了,先暖暖手。” 此刻没外人,孙桂娘也羞得脸红,左右看看,把手往外拽,“让人看到了不好……” “哪有人?有鬼还差不多!”桑四余夹住媳妇的两只手,不让人动弹,做工的手也不停,咔咔敲着木头,“再说你是我媳妇,娃都生俩了。 就是让人看到了又能咋? 都多少年了还害羞?” “少替鬼,我害怕!”孙氏红着脸去拧他的嘴,嗔怪道:“仗着没人就说臭不要脸话,也不怕被人听到” “咋就臭不要脸了……”桑四余哈哈笑着躲开媳妇的手。 屋外的甜丫无语望天。 她就来送个图纸,没想到还附赠一把狗粮,都给她喂饱了。 四叔四婶沉迷于打情骂俏,不知天地为何物。 甜丫却尝够了恋爱的酸臭味,冷风也吹够了。 屋里的笑闹动静没个消停,她等不了了,跺跺脚故意冲着窗户咳嗽一声。 屋里两人成功石化。 甜丫狡黠一笑,把图纸塞进门缝,扬声冲屋里吹个口哨,“四叔四婶,图纸我给塞门缝里了。 不打扰你俩说话,走了不用送啊。” 调皮一通,甜丫高兴的很,赶在门被拉开之前,撒丫子就跑。 桑四余拉开门,一张纸顺着寒风吹进来, 门外哪里还有甜丫的影子。 “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 孙氏脸更红了,跟个红透的柿子一样,锤男人一拳,“让你闹,这下好了吧?也不知道甜丫听到了多少?” 她这会儿懊悔的不行,两人打情骂俏让侄女听到,光想想她就恨不得挖个地缝藏进去。 桑四余把图纸拿起来,顺手合上门,拉着媳妇去火堆旁,安慰道:“怕啥?甜丫又不是啥都不懂小孩? 眼看都要成亲了,这事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甜丫一溜烟窜出院子,跑了一阵才喘着粗气停下,呼出的热气化成白雾升空。 手里的油盏在寒风里晃悠几下倏地灭了四下一片漆黑。 她抬头看天,穹顶漆黑,没有月亮更没有一颗星子。 不知是不是要下雪,前几天还能看到的星子此刻一颗也无。 “常安,你现在在干啥呢?”看到四叔和四婶的相处,甜丫不由想到了离家打猎的穆常安。 穆常安、石头和雷五三人此刻也不好受。 刺骨的寒风吹起山里的浮雪,打在露出的皮肤上跟刀割似的,生疼生疼的。 面上带的面罩子此刻结了厚厚一层冰,又沉又冷,却没一人敢解开。 要是解开面罩子,吹上半天冷风,明天脸上的冻疮就得复发。 三人半中午从村里离开,走山道直奔大山。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三人低估了村里到山上的距离,足足走了大半天才进山。 山外的积雪化的差不多了,只有背阴处还有积雪。 山里不一样。 枯树和枯燥遮挡太阳,积雪晒不到太阳,几乎没咋化 表层的积雪在白天和黑衣之间反复融化又结冰,人踩上去硬邦邦的,发出咔嚓咔嚓薄冰碎裂的声音。 积雪挡道,三人踏雪进山时天都擦黑了。 要是在春夏秋三季进山,估计半天就能进山。 夜晚的山林很危险,穆常安举着火把左右照照,选一个方向喊两人跟上,“咱先找个背风地方歇下,明个一早再出发打猎。” “好。”石头和雷五同时舒口气,两人被冻的受不住了,寒风透骨,每走一步都是对身子的折磨。 半夜,不知名的吼叫透过森森寒气飘出来,三人不由停下步子。 “听声音也不像是狼叫啊?”石头没听出来是啥叫的。 雷五没打过几次猎,更不知道这是啥叫的。 “像豹子的叫声。”穆常安判定了下声音的方向,朝东南指了指,“明个咱们就去那边。” 第五百五十章 选址 冬天山里的动物不活跃,要是没个方向,漫无目的的在山里瞎逛,遇不到多少猎物。 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打猎,当然哪里猎物多就往哪里去了。 猎物多得地方虽然危险大,但是机会也大啊。 “成,都听哥的。”石头和雷五没意见。 另一边,甜丫想了穆常安几秒,满腔情绪就被肆虐的寒风吹得七零八落,缩着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狼狈跑回家里。 进门关门一气呵成,挤进炕尾抱着浔哥热乎乎的身子就睡了。 身子累,躺下就跟昏迷一样。 连个梦都没做,只觉自己眼一睁一闭的功夫天就亮了。 青白的光透过木头缝隙透进来。 甜丫左右看看,炕上除了地蛋几个小娃,就剩她一个大娃。 屋外照旧是敲敲打打的动静。 心里惦记着做白玉粉条,甜丫穿上衣服就起来了,又给地蛋几个把被角掖了掖就出门了。 屋外天色才蒙蒙亮,青灰色的薄云还没褪去。 太阳更是找不到,估计是被厚厚的积云挡住了。 早饭很简单,一锅葵菜汤配两个地蛋,滑溜溜的葵菜入口黏糊糊的,甜丫被这口感激的一机灵。 不受控制的打个冷颤。 “怪莫怪样的,就这么难吃?”冯老太敲她一下,“今早就这些东西,难吃也给我吃完。” 甜丫也知道现在食物难得,捏着鼻子把碗里的汤一口闷了,喝完啃一大口地蛋,这才把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冯老太看的直摇头,跟王豆花小声抱怨,“也不知道她的嘴咋那么叼,别人都没事,就她跟喝苦汤子似的。” 王豆花心想,别看甜丫前面十五年是个傻子,但是傻人有傻福,从小就一家人宠着。 三有更是把这个闺女疼成了心肝肉。 从小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好东西? 也就自三有失踪以后,这姐弟俩开始过的苦日子。 以前吃习惯了好东西,如今能吃得下这些都算不错了。 “说明咱甜丫长了张富贵小姐的嘴啊,以后是要过富日子享福的。”王豆花知道大嫂爱听啥。 冯老太果然笑了,她能说自己大孙女,别人不行。 一群老太太跟着附和。 “甜丫姐,雷叔喊你去看屋子。”宝蛋举着地蛋跑过来,身后还跟着狂追的丧彪。 这个大馋狗,无论自己饱不饱看到吃的都馋,口水都能流一地。 甜丫应一声,把剩下的地蛋掰一半塞给浔哥,端着空碗去洗碗。 “你忙你的去,碗不用你洗。”冯老太夺走碗,让人去忙,“做白玉粉条是正事。” 现在没有比做粉条挣银子还要紧的事儿。 “还是阿奶疼我。”甜丫甜兮兮的说一句,又神秘兮兮的说:“等我忙完了,我有东西给您。” 昨天从旧物摊子上买了不少东西,昨太忙她给忘了,刚才突然想起来。 宝蛋那边又在催了,甜丫冲老太太笑了笑就跑了。 留冯老太一个人心被勾的七上八下。 “大嫂,你这是捡钱了?”王豆花过来撞撞嘴都要笑岔开的冯老太,又看看跑远的甜丫,“咋?甜丫偷偷孝敬你银子了?” 这话纯纯是句玩笑话。 没想到冯老太一仰脖,傲娇的点了点头,“跟给银子差不离了, 那丫头这么忙还不忘惦记我,说是要送我东西呢。 你说说这丫头,有银子不留着,非得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太……” 这话说的又气人又得意,王豆花听得拳头都硬了,板着脸坐下来,用力刷着手里的碗。 人比人气死人,她孙子孙女也不少啊,咋就没一个这么惦记她的。 人家甜丫是贴心小棉袄,她家的娃都是漏风小破袄。 翠妞正低头呼噜噜吃饭,忽然感觉背后一冷,转头正对上阿奶幽怨的眼神。 她瞬间懵了? 她记得自己这几天没惹事啊? 不对,阿奶这眼神不只看她一个,那是在看他们几个。 那眼神恨铁不成钢的。 甜丫到的时候,桑有福、雷大还有大伯都在,他们几个都是建房子的好手。 也会看地方。 甜丫一到,几人就一起往西边走,剩下的八座房子大多都在西边,不是塌的太厉害完全没必要修缮。 要么就是离坟地太近了。 没错,上定村你的坟地都在西头, 这里应该是他们的祖坟,一代一代传下来。 半个山丘几乎都是三角形的坟包,白天看着还好,晚上要是没个月亮或者光亮,猛不丁看一眼真挺渗人的。 谁也不愿意自己家离坟地近啊,所以这八座房子就这么剩下了。 没人乐意选。 知道大家伙忌讳这些坟地,当初雷大带人修房子的时候,也刻意避开了这里。 先紧着修别的地方。 几人沿着清理出来的小路往西边走,很快就看到了房子。 说是房子都勉强,墙倒没了和地上的土融为一体,房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就剩一些断裂的烂木头,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偶有几间还没完全倒塌的房子,不是没了房顶、就是没了门窗间或塌了半边墙。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甜丫也只想叹气,这些烂房子修起来也费劲,重新起他们一没时间二没钱。 再说冬天严寒,地下的土冻着,做出来的土砖也不好晾干。 “没事儿,没事儿,修修还能用。”雷大干巴巴的安慰一句,迎着人往西北走,“这些房子里最大的就是这座。 院子可大了,房子也算完好。 要是桑叔和甜丫看好了,待会儿我就带人来修。” 这话没人信,能有啥好房子? 都这个烂样子,凭啥那座房子特殊。 桑有福倒是不想多插手,对甜丫说,“你知道做粉条需要啥样的房子,一会儿你看中就行。 要是没有看中的,咱们就盖一个出来。” 甜丫点点头,粉条生意要是好了,以后肯定要重新盖作坊的。 早盖晚盖都得盖。 不过作坊不住人,没必要在意保暖与否,用木头盖就行了。 山上有不少树,周村正说了,只要是本村的人都能在上面砍树。 几人踩着倒塌沤烂的门框踏进院子。 院子确实大,估摸着有足球场在那么大。 第五百五十一章 商定 东西各有四间厢房,门窗没有了,但是屋顶都还完好。 正屋有五间,其中三间没了门窗,两间屋顶塌了半边。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雷大冲几人扬扬下巴,拍拍门框说:“这些房子今晚我们熬个夜就能整修出来。 二庆领着人做土砖就没停过,前天做出来的土砖还有几十块,晾干了正好能用。 虽然不多,修这个院子足够。” “挺好,坐北朝南,阳光和通风都挺好。”甜丫挺满意。 不过做粉条需要的水多,这个院子不知道有没有水井。 能盖这么大一座院子的人家,当年应该挺富的,要不盖不起这么大一座房子。 家里人多用水量大,屋主要是不缺银子想来会在院子挖个水井。 “甜丫你找啥呢?”桑大柱看大侄女跟个陀螺一样满院子转悠不由好奇。 “找水井,做粉条用水量大。”甜丫回头喊,“你们几个也找找,对了大伯,你带镰刀了吗?” 院子荒废十年,从前人生活的地盘逐渐回归大自然手里,满院子枯草枯藤疯长,得有半人高 水井说不定就被这些野草枯藤掩埋住了。 桑大伯摇头。 那就只能撅腚巴拉了。 几人弯腰在院子里找起来。 “找到了,搁后院呢。”雷大浑厚的声音从后院传过来,“甜丫你来看看。” 惊喜的声音还没持续多久,甜丫几个赶到就看到雷大一脸失望,坐在青砖垒的水井边。 冲几人摆手,“是个枯井,我扔个石头下去一点水声都没听到。” 几人都有些失望,甜丫倒是挺高兴,探身去看水井,“这水井口比我的胳膊还宽,看着不小。 既然这里有水井,说明地底下有水,开春以后找个打井师傅把井通一通,应该还能用。 咱能省一笔打井的钱。” 古代打井是个技术活,还累人,所以打口井没有个七八两银子下不来。 通井可比打井便宜多了。 水井有,院子够大,房子够多,坐北朝南通风也好,这个院子不错。 “那就这儿了?”桑有福问甜丫。 甜丫拍板,“嗯,咱们第一个粉条作坊就选在这儿。” “好!”雷大以拳击掌,激动的往外跑,“我这就去喊人,先修房子。” 早点修好就能早点开工,粉条出来就能卖钱。 “我去喊人抬木头和木板过来。”桑大庆跟雷大一起往出走。 甜丫哭笑不得的拦住两人,“先别急,还没说完呢。 我想把揉粉团和压粉条的地方分开。” 说着甜丫领着几人回了前院,指着东西厢房说:“我想把东西厢房的屋子全部打通。 只留四面墙,房子中间用木头承重。 打通的东厢房做揉粉团的地方。 西厢房里面压粉条。 另外,下粉条的地方需要烧锅,我想围着墙做一圈灶眼。 东厢房里做揉面的台子,也是围着墙做一圈,这样十来个人能同时揉粉团。 揉好的粉团用木桶装着挑到西厢房。 压粉和揉粉同时进行,两不耽误。” 几个人听得格外认真,连连点头。 “洗地蛋不需要瞒着人,可以在咱们住的地方洗,那边离打水的地方近。 洗干净再让人挑过来。”桑大伯提议,又问甜丫,“磨浆需要瞒着人不?” 不待甜丫说,桑有福先接话,“瞒着,他们看到咱们磨粉说不定就能想到洗粉。 这是大家伙挣钱的营生,能瞒着还是先瞒着,别让人这么早猜出来。” “磨浆需要磨盘,咱们可只有两个磨盘,既然要瞒着人,不如把磨盘拉到这个院子里来?”雷大说,指指院墙,“到时候用木板在院墙外面围一圈。 把院墙加高,那些人就是想偷看都看不到。” “磨粉不能在这里。”甜丫指指南边,“洗地蛋、磨地蛋、洗粉都需要大量的水。 干脆在南边用木头搭个棚子出来,把这几样弄一块儿。 咱们不缺牲口,用牲口拉磨磨浆就行,牲口边干活边拉,弄得满院子都是臭味儿。 咱们是做吃食,得干净些,不然买的人吃出毛病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甜丫思考一会儿,说道:“干脆这样吧,在前面用木头盖两个大棚。 只需要封顶,其余四面通风。 一个棚子用来磨浆。 另一个棚子,干洗地蛋、洗粉、晾粉的活。” “听你的,做粉条你是行家。”桑有福几个没有异议。 甜丫这个行家有些心虚,到现在村里人连一根粉条都还没见到呢。 如今这般完全出于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 她暗暗攥拳,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今个她就开始做粉条,最起码要做出一点样品,让大家伙先尝尝。 只要粉条足够好吃,大家伙认同,那做起粉条来也会更有信心。 “希望老天爷赏点儿脸,千万别那么早下雪啊。”现在所有的都商量好了,桑有福就盼着老天赏脸。 桑大伯和雷大瞥一眼阴沉沉的天,这天都阴两天了,想转晴怕是难了。 甜丫望一眼灰蒙蒙的天,灰白色的云层一层压一层,太阳只能从云层中透出炽白的淡淡光晕。 她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拔腿就往五间正屋跑。 其余人在后头喊几声也跟了上去,桑有福年纪大了不能跑。 到了就看到甜丫趴在塌了半边的炕上看。 “你这丫头突然跑啥?阿爷老胳膊老腿儿的可经不起折腾。”说着他探头看看炕。 用眼神问一旁的桑大庆和雷大,这是咋了? 两人齐齐摇头,桑大伯答,“五个屋子都转过来了,三个有炕屋子更是来来回回看。” 甜丫突然站直身子宣布,“雷大叔,你能把这五间正屋也打通吗? 屋里的东西,除了炕,其余的都不要。” “这倒是可以,去掉墙,无非多用几根柱子承重。”雷大摸摸墙说,“不过,单留着炕做啥? 要是做作坊,里面的空间自然越大越好。” “冬天没太阳,洗出来的粉晾不干,粉要晾干才能揉粉团。”甜丫说,“留下炕,落雪了也不怕。 把粉端到这个屋子里,一层一层晾起来,等炕烧起来,屋里就热了。 粉里的水分就能慢慢烤干。” 第五百五十二章 望风小队 没有明火不会把粉烤熟,地蛋淀粉还是生粉,生粉才能做粉条。 以后要是粉条晾不干,也能搬到这个屋子一点点烤干。 一举两得。 确定屋子有用,三人也没意见了。 三人在附近转了几圈,把几座房子转了一遍,粉条的作坊的事一点点成型。 前头,宝蛋这些小娃被安排了一个大任务,他们负责望风,桥上一来外人立马通报。 浔哥一手拿着弹弓,腰间绑着栓丧彪的绳子,一人一狗仰头望天,搜寻树上的鸟雀。 一旦发现了鸟雀的影子,浔哥手里的石子就射出去。 “宝蛋哥,你让俺玩玩呗?”牛娃子眼馋的看着宝蛋手里的彩绘陀螺。 “不成,这是我的!”宝蛋哼一声,把陀螺藏在身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落到牛娃子身上斜跨的小包包上,“用你的东西换,俺要是满意了,给你玩一会儿。” 宝蛋手里这个陀螺是描漆彩绘,虽然有些地方褪色了,但是看着红红黄黄绿绿的,艳丽极了,一群小孩稀罕的不行。 “宝蛋俺用松子和你换。”狗娃子从兜兜里掏啊掏,掏出五颗黑乎乎的松子。 眼里满是不舍,纠结一会儿,小娃又收回两颗,“俺娘今早给了俺五颗,俺留三颗,剩下的给你。” 牛娃子一看急了,掏东西的动作又快了几分,最后掏出半个被压碎的地蛋,有些苦巴巴的说:“俺就只有这个。” 铁蛋人小个矮,在人群外面挤不进去,只能垫脚大喊,“哥,三哥,我也要玩……” 陀螺面前没兄弟,宝蛋连个眼角都没给他,两个眼珠子像探照灯一样在吃的上面巡逻。 最后两只手一起行动,把别人手心里的东西都抓走,大度的一挥手,“吃的我要了,陀螺给你们玩。 一人玩一会儿,轮流玩。” 嘿嘿,这些吃的就都归他了。 铁蛋挤不进还被人一屁股怼脸上了,小身子晃了晃坐到地上,摔了个屁蹲儿。 他噘着嘴看着宝蛋,“三哥我要告诉阿奶……” “别啊!”宝蛋把吃的都收进小兜兜里,跑过来把铁蛋拉起来,不舍的掰了块凉地蛋堵他的嘴,“哥有吃的不都想着你呢嘛…… 吃吧,吃了就不能告状了啊。” 铁蛋鼓着腮帮子不点头,小手指向被打的转圈的陀螺,口齿不清的提要求,“我还要玩陀螺。” “宝蛋你可是答应我们了,先让我们玩。”其余娃不乐意了。 “吃的你都收了,可不能说话当放屁。” 宝蛋抱住要往里面冲的地蛋,连推带抬的把地蛋移走了。 不能留地蛋这个胖陀螺在这儿坏他的美食大计。 浔哥在桥头看着一群小娃为了陀螺争得的面红耳赤,小大人般摇头,“为了个陀螺至于吗?一点都不懂事。 不像我……唉……”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小孩的东西没法吸引他了。 “浔哥,小弟交给你了。”宝蛋把地蛋往这儿一放就跑 ,没跑掉。 浔哥揪住他的袖子,眼睛往他腰间的布袋子里斜了一眼。 宝蛋重叹口气,不舍的分出一部分吃的交出去,浔哥这才放人走。 兄弟俩靠着丧彪坐在桥头,一边望风一边吃东西。 一行黑灰色的身影闯进视线,奈何个矮,隔着人高的荒草浔哥看不清。 他急的撑着桥两侧的栏杆蹦跶,丧彪也在这时候添乱,咬着浔哥的裤腿,撅着屁股把小主子从栏杆上往下拽。 “丧彪,别碍事。”浔哥甩动小腿,看清这些人是往他们这边来的,他一个跳跃下栏杆,撒丫子就往回跑。 路过铁蛋顺手把这个胖陀螺拉起来,边跑边喊,“宝蛋哥,来人了,来人了,赶紧报信。 铜锣呢?赶紧敲锣。” 桥头离众人住的地方还有些远,中间隔着荒草地,草地里不仅有草还有树,视线受阻。 村里人怕自己注意不到,就把唯一一个铜锣交给了大孩子宝蛋,让他看到外人过来立马敲锣示警。 关键时候掉链子。 一群小娃因为陀螺打起来了。 “牛娃你都玩过一次了,该俺了。”狗娃子拽着陀螺一头,气哼哼瞪着牛娃,“你耍赖!” 狗娃子越想越气,大声喊宝蛋,“宝蛋你管不管,你可收了俺的吃的!” 牛娃也不甘示弱,攥着陀螺用力摇晃,“你撒手,俺刚才陀螺没打起来,都没转起来怎么算玩了? 俺没玩。 宝蛋哥,你说俺玩没玩过?” 旁边等着玩陀螺的小满、黑娃几个也炸了,让牛娃再玩一次,轮到他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谁都不想等了。 几个娃吵吵嚷嚷,谁也不让谁。 宝蛋这个陀螺主人更是被喊来评理,一个头两个大。 正愁着,浔哥又在身后喊他。 宝蛋感觉自己快炸了。 捂着耳朵冲出去包围,迎面撞上浔哥。 浔哥顾不得疼,一个翻身坐到宝蛋腰上 ,用力拉下他的手,大喊着问,“铜锣呢?锣呢? 来外人了,咱们得敲锣……” “啊?”宝蛋愣了一下,浔哥抬手给了他几巴掌。 宝蛋吃痛回神,嗯了一会儿,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具体的位置。 往右侧草丛指了一下,“可能在那,不对,不对,你让我想想。” 光顾着玩陀螺和吃东西了,他忘了铜锣被他放哪儿了。 大人把铜锣交给他是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收好铜锣,不能弄丢了。 玩陀螺吃东西拿着铜锣不方便,他怕铜锣丢了,特意找了个地方把铜锣藏起来。 越是特意藏得地方越是找不到。 这会儿又着急,越发想不起来了。 浔哥顶着宝蛋转圈乱指的手指头,气的锤人一拳,一骨碌爬起来,喊上丧彪就往回跑,边跑边喊来人了。 丧彪跑的快,浔哥让狗先跑。 狗吠叫声传出老远,围着火坑洗地蛋的一圈老太太最先听到。 冯老太条件反射的站起来,垫脚往土路上看,“浔哥喊啥呢?离得远听不清啊。” 丧彪叫的大声,人声狗叫混在一起,她真听不清。 王豆花眼睛一闪,洗地蛋的手一顿,倏地站起来说:“不会是来外人了吧? 没听到敲锣啊……” 冯老太的心里的弦瞬间绷紧,大声喊有银上树,有银跟个猴子似的。 三下五除二爬上树,站得高看的远,一下子就看到了走上桥的五六人。 周村正、周满屯他都认识,剩下的四个人他不认识,要是桑大柱在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能让周村正忍着恶心赔笑脸的正是陶才礼,后头几个人是他的跟班。 第五百五十三章 来外人了 有金和桑大柱一早天没亮就赶着骡车出发了,去了阳余村,找那个叫邢长松的货郎小哥。 货郎走村串巷,他们收地蛋、买旧石磨、石臼、大缸的消息能通过他最快散播出去。 两人一早出发的时候,顺带把各家分的房子告知周村正。 拜托他尽早把分地、分房的情况报给陶里正。 这样他们的房契、地契和盖好戳的户籍也能尽早送回来。 这些东西到手,他们才算正儿八经的曲河堡人。 从此以后就是甘州人了。 “有银啊?咋样?”冯老太急的团团转,声音都喊劈叉了。 “奶,我就认识周村正和周满屯,剩下四个人不认识,领头的带着皮帽衣服都发光,看着不是个好惹的。”有银手撑着树干。 腿用力瞪着树干,灵活跳下树,“无论咋样都是外人,快过桥了。 做粉条的活赶紧停了,搬院子里去,或者找东西盖起来。” “赶紧,快快快,来的不是好鸟。”冯老太扯着嗓子喊。 “来外人了,来外人了。”冯老太话落,浔哥也终于跑回来了,小脸跑的通红。 “知道了,赶紧帮忙。”冯老太把一个木盆递给浔哥,“把洗好的地蛋装起来。” 浔哥还有些懵,手脚已经听话的动起来。 按照甜丫的计划,她今个想试做一下粉条,先做出一点样品让大家伙看看。 其余的等磨盘、石臼和大缸这些家伙什到位,再动员大家伙开工。 谁知她这话一出,就被村里人集体反对了。 大家伙一致认为要干就认真干,做啥的样品? 他们信甜丫,用不着看样品,直接开工。, 那些家伙什边干边添就行了。 所以甜丫和桑有福几个看完房子回来,立马通知村里人开工。 雷大负责整修粉条作坊的房子。 桑大伯负责砍树抬树的事宜,甜丫想做两个大棚,用的都是木头,现有的木头不够。 还得带人去伐树。 桑二伯负责土砖,尽量多做土砖,不能耽误雷大他们修房子。 桑四叔负责修火炕和做压粉床子的事儿。 做粉条的事自然归甜丫管了,除了她也没人见过白玉粉条。 做白玉粉条,需要洗地蛋、切地蛋、磨浆、洗粉。 大棚还没有盖起来,大家伙只能在门前的空地上做,周村正他们一来立马就能看到。 所以一听来了外人, 村里人炸了。 洗地蛋的也不洗了,抬着大盆就往屋里搬,洗好的地蛋瘫在草席子上。 跟个小山似的,抬是抬不动的,只能用布和草席子先盖住。 切地蛋的也不切了,切好的地蛋连同案板和菜刀一起倒进木桶里。 堆满一桶,立马有人上前用担子挑走。 磨粉的地方,甜丫正赶着毛驴磨的起劲儿,黄白色的地蛋浆被磨盘推挤着,顺着石槽流进地上的木桶里。 滴滴答答眼看着又要装满一桶。 地蛋要想出足够多的淀粉,就得多磨几遍,磨的越细越好。 古代磨盘没有现代磨粉机精细,磨出来的浆里还带着大块的地蛋,只能反复多磨几遍。 “甜丫,甜丫?”冯老太一阵风似的卷进院子里,“快别磨了,来外人了,你得出去应付这些人,别让他们来的太快。” 来太快他们东西还没藏好,可怎么办? 那不就露馅了? “这里交给阿奶了,我出去应付那些人。”甜丫知道轻重缓急,边说边往外跑。 手也没闲着,三两下扯下腰间的围裙,带着个围裙去见人太可疑了。 早不早午不午的,还不到做午饭的时辰,这样打扮一准让人怀疑。 桑有福也扔了拐棍帮忙搬东西,看到甜丫立马让人先去拦人。 甜丫跑过去把人一起拉走,“光我一个人接待不成,还得您去撑场面。” “磨好的浆呢?”桑有福比较关心这个,别的见了也就见了,磨好的地蛋浆决不能让人看到。 甜丫回头一指,“交给我阿奶了,我阿奶藏东西您还不放心?” 路过浔哥,甜丫问,“不是让你们看到外人就敲锣吗?怎么没敲锣。” 要是提前敲锣,他们也不至于被打的措手不及,慌里慌张的。 “宝蛋哥忘了把铜锣藏哪儿了。”说起这事儿浔哥觉得丢脸死了,气鼓鼓的告状,“他们光顾着玩陀螺,都不望风。” “一群欠收拾的兔崽子!”桑有福气的指着他们的大人骂,“孩子都不会教?等这茬过去了,你们给我好好收拾这帮兔崽子!” 田氏心里一咯噔,又气又急,心里把宝蛋骂的狗血淋头。 专给她惹事! 另一边,宝蛋还不算太傻,浔哥跑了他也回过神,顾不得弄丢铜锣的恐慌。 铜锣丢了他顶多挨几巴掌,要是就这么放这些外人过去,他的屁股得开花。 为了自己的屁股,他得拼一把。 一骨碌爬起来,拉开那几个混战的小娃,扯着人就往桥上跑,边跑边说,“来外人了咱没敲锣,回去指定挨骂。 要是拦不住这些人,回家屁股就得开花,你们是想屁股开花还是想帮忙。” “帮忙!” “成,一会儿听我指挥!” 周村正几个走到桥中央,就看到格外混乱的一幕。 七八个小娃躺在桥中央,扭打在一起。 啃胳膊的、拽腿的、扯头发的乱成一团,把过桥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让你抢陀螺!” “谁抢了,明明就该俺玩了!” “谁说该你了,明明该俺玩,桑宝蛋你说该谁玩了……” 这招果然有用,周村正一行人不由停步。 不停也没办法啊,桥就这么宽, 被占道了,他们只能停在这。 “呦,还有戏看呢。”陶才礼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拦住要去拉架的三个人,“拦啥?反正也不急,先看看热闹。 小孩儿?你下手不够重啊,他都把你头发揪掉了,你掐他啊……” 周村正:…… 周满屯心话:真是个王八羔子,看戏看到这儿了?自己没娃? 一群娃在桥上打架多危险啊,万一掉到桥下怎么办。 这个季节河面可是结着冰呢,这么掉下去摔不死也得磕伤。 一群小娃被陶才礼这一招弄不会了,动作齐刷刷一僵。 “别停啊,咱得拦住人!”宝蛋一个翻身坐到牛娃身子,小小声催促其余小娃接着演。 第五百五十四章 干假仗的熊孩子 一群小娃回神,吱哇乱叫着朝同伴扑过去,喊得大声,手下动作却不狠。 宝蛋松口气,悄咪咪抬头朝抱臂的陶才礼翻个白眼。 个王八蛋、混账羔子、黑心烂肺的,一看就是个坏怂! 蔫坏蔫坏的! 打扮的跟个铜镜成精似的,又老又丑又难看。 “嘶!”陶才礼站直身子盯着宝蛋,回头问跟过来的三人,“这个小混球是不是白了我一眼?” 周村正父子俩对视一眼,满眼都是嫌弃。 陶才礼能看热闹,周家父子俩却更担心娃娃们的安危。 大踏步走过去,一手扯一个,把扭到到一起的娃娃们分开。 “别打了,搁桥上打架多危险呐?要是掉到桥下怎么办?”周村正板着脸训。 “到时候把你们一个个磕的头破血流,看你们还打不打架!”周满屯适时恐吓,故意说的危险,想把几个娃吓住。 宝蛋心想,这俩是个好的,就是没眼色。 眼也挺瞎,都没看出来他们在演戏。 其余几个娃愣了愣,齐唰唰扭头去看宝蛋。 咋办啊?还打不打了? 宝蛋眨巴几下眼,手一抬嘴一张朝离得最近的谷小满扑过去。 甜丫和桑有福过来,正好看到宝蛋那副做戏的怪样子。 两人稍微一想就弄明白了。 “还算这臭小子聪明,知道将功补过。”甜丫低声说。 桑有福摇摇头,“宝蛋脑子聪明,就是从来不用在正格上。” 周村正父子俩被一群娃闹的头大,看到两人犹如看到救星。 演戏就要演到底,甜丫和桑有福一个训人,一个拉架,把一群小娃训成了鹌鹑。 既然要拖延时间,当然训的越久越好啦。 宝蛋几个也配合的低头认错。 旁边的周村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也骂太久了。 “甜丫,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都还小呢,大了就懂事了。”周满屯上前说一句好话。 “老哥,你看要不算了?”周村正劝桑有福。 “老弟啊,你不知道,这群猴崽子无法无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桑有福让周村正别管,“今个有机会,一定得给他们紧紧皮。 不然以后大了,再教训就迟了。” “阿爷说的对,周村正、满屯叔你们别管。”甜丫说着拿棍子唰唰抽宝蛋和地蛋,“三岁看到老,就你们这样以后还得了? 为了个陀螺至于又撕又打的?” 这种时候还是打自家娃方便,要是把别家娃打伤了,她也不好交代。 就只能委屈宝蛋和地蛋了。 宝蛋配合啊啊大叫着,那叫一个惨啊。 地蛋则是真害怕,他人小压根没看出来这是一场戏,哭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鼻涕泡随着呼吸一起一落的。 周村正父子俩面面相觑。 他们就劝了一两句,咋还越打越上劲儿呢? 娃嚎得跟杀猪似的。 陶才礼看冲自己翻白眼的小娃挨打还挺开心,但是时间久了就觉得吵了。 他理理衣服,上前一步,对周村正说:“行了,我们来还有事呢,差不多得了,要想打娃回家打去。” 桑有福像是才认出来人,直着的老腰立马塌下去三分,又喜又惊的冲人见礼,“您怎么亲自来了? 怎么不提前告知小老一声,俺们好出村迎接啊。 里正大人还好吗?年纪大了受不得寒,俺们上次送过的狐皮正好裁了给里正做件袄子,保暖又轻便。” 说罢又急吼吼冲甜丫喊,“快,把这群兔崽子领回去,别碍贵人的道儿。” 甜丫也像是才看到人,手棍子一抛,赶着一群娃往回走,把路让出来。 陶才礼听的心里直骂娘。 个老不死的,猴精猴精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是点他呢,既然收了礼就别太为难人。 他上次怎么就被老不死的忽悠过去了?还真以为他是个老实的。 如今看来,爹说的一点都没错,能领着小二百人逃荒四千里的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心里再恶心,面上也得绷住,陶才礼皮笑肉不笑的扶起人,“您说哪里的话,别叫什么大人,我爹就是个小小的里正。 也别叫我爷,叫我才礼就行了。 自你们落户后,我爹一直忙着,也没空来瞧瞧你们住的咋样? 但我爹心里可一直记着你们呢。 这不,今早周村正把你们的户籍和鱼鳞册一送过来,我爹就催着我去镇衙户房给你们登记。 半中午不到就把你们的户籍、房契和地契都给办下来了。” 陶才礼身后的人抬着一个箱子过来,打开让人看。 “我想着你们心里一定惦记这事,干脆拐个弯亲自给你们送来,正好也看看你们过的如何? 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一定要说出来,我爹作为里正一项公平公正,定会给你们做主。” 陶才礼说着话眼神落到周家父子身上 ,意思不言而喻。 桑有福却像是没看出来陶才礼的意思,一门心思被箱子吸引。 抖着手、红着眼、颤着唇去摸箱子最上面的户籍文书,突然老泪纵横,像是惊喜过头了。 挎嚓就给跪下了,“老天开眼,里正和善啊,俺们的户籍、房契、地契总算下来了。 俺们这颗漂泊的心总算能落地生根了,从此以后也算有着落了。 哎呀,里正是个好人啊, 大大的好人啊…… 里正之恩,俺们没齿难忘啊,若有来生……” 陶才礼和周村正几个都被老头过激的反应惊了一跳。 这哭爹喊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给陶里正嚎丧呢。 陶才礼后退一步,躲开桑有福伸过来的爪子。 额角跳了又跳,怀疑这老不死的就是故意膈应人。 可看老东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不太像。 桑有福确实想哭,他还以为陶里正会故意刁难他们,拖着不给他们登记户籍、办理房契和地契。 没料到会这么顺利,所以他此刻是真心实意的惊喜。 想起这一路的千难万险,又悲从心来,可不就嚎的真情实感。 但这些和陶里正那个老鳖孙没半毛钱关系。 看陶才礼的脸跟吞了屎一样,周满屯心里舒服极了,低头装模作样的揉鼻子,遮住上扬的嘴角。 周村正震惊过后, 也乐的看戏,更乐的看陶才礼吃瘪。 同时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脸皮还是不够厚,演戏的火候还得练。 得跟桑有福好好学学。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不速之客 刚过桥头的甜丫几个,被桑有福嚎得一抖。 “甜丫姐姐,阿爷没事吧……” “阿爷哭的好伤心啊?”地蛋又开始抹眼泪,他心疼阿爷。 小孩心思简单,真心实意的心疼以前的村长爷爷。 甜丫嘴角抽了抽,阿爷比自己还会演戏呢。 奥斯卡都得欠阿爷一个小金人。 倒是可怜这几个娃了,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咱们走,阿爷那里没事。”甜丫拉几个娃继续走。 “甜丫,甜丫?老叔怎地了?”田氏跟几个妇人一起跑过来,都是来领自家娃回家的。 “老叔哭啥呢?被欺负了?”田氏跟个炮仗似的,撸袖子就要去干仗。 “没事没事儿,演戏呢。”甜丫拦住冲动的妇人,压低声音问,“那边齐活了?” “齐活了,保准漏不了馅。”确定桑老头没事,田氏也安心了,冲甜丫眨巴几下眼。 看到她们过来的时候,甜丫就知道家里那边已经收拾好了。 不过到底还有些不安心,所以多问了一句。 两人正说着,牛娃娘已经揪着牛娃的耳朵揍人了,“让你们望风你就是这么望的? 娘给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牛娃被揪的踮起脚,转圈躲老娘巴掌,嘴上小声辩解,“娘,不怪俺,都怪宝蛋。 是他带了个陀螺,俺们都想玩儿……” 小满、狗娃子一听,立马大声嚷嚷,“对对对,都怪宝蛋,铜锣也是他弄丢的,呜呜呜,不怪俺们啊…” 哪个小孩不想玩啊? 他们只是犯了所有小孩都会犯的错啊。 怎么就天理难容了。 “你们不讲义气!”宝蛋在旁看的目瞪口呆,咋就全成他的错了? 他冤枉啊。 狗娃子几个理直气壮,“想玩你的陀螺都得用吃的换,俺们把吃的都给你了。” 你吃都吃了,咋就不能帮俺们顶包? “桑宝蛋!”田氏叉腰手指宝蛋,“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成,你给老娘等着, 你别跑,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刚才因担心做白玉粉条的事泄露出去,田氏的心一直提着。 这会儿危机解除,又听别家娃一通说,田氏又羞又恼。 宝贝蛋亲儿子和赚银子比起来,那也是不够格的。 “娘娘娘,这事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啊……”宝蛋边求饶边逃跑,风似的从一群人身边跑过,头也不回,“爹、阿奶、阿姐救命啊 救命啊,出人命了啊……” “小王八蛋,你给我站住……”田氏捡跟木头追了出去。 一看宝蛋跑了,其余娃也有样学样,捂着屁股、捂着耳朵跑的乱七八糟,妇人们追着自家熊孩子跑了。 铁蛋这个小豆丁,跑跑不过大人,只能抱着孙氏的腿,软唧唧喊娘,喊得孙氏气都没了。 地蛋还小, 望风本就不指望他,他就是来玩的。 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铁蛋看娘不说话,害怕的不行,大眼里沁出泪花,含糊不清的替自己增加砝码,“娘,我知道宝蛋哥他们为啥打架……” 甜丫和田氏顺着铁蛋的小手,看向一旁草丛里到掉落的陀螺。 甜丫歪歪头。 这陀螺咋有些眼熟呢? 孙氏把陀螺捡起来,顺便把几个娃抽陀螺的鞭子拾起来,收拾好后,眼看桑有福领着人朝这边过来。 她抱起铁蛋,冲甜丫点点头,“这里交给你了,四婶先带铁蛋回去。” 甜丫点头,等桑有福几人过来,她老实跟在一旁,时不时搭句话。 也弄清那个穿的跟铜镜成精似的人是谁,竟然是陶里正三儿子,人称三爷。 他还是来给他们送户籍、房契和地契的。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到甜丫抬头望天,周满屯像是知道她在想啥,好笑的说:“别看了,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还是东边。 叔认识陶家人多少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们这么好脾气。 不过你们可别被他迷惑了,户籍、房契和地契早晚都得给你们办。 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我爹让我提醒你们,要当心些。” 两人走在最后,周满屯小声提醒。 “知道。”甜丫了然的点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们也不是傻子。 户籍、房契、地契早点下来于我们没有坏处。 不过,还是要谢谢满屯叔和周村正的好心提醒。” 周满屯已经知道了读书人的事儿,他盼着自家娃能读书,所以对甜丫他们的态度大转弯。 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他们交好。 甜丫能感受到周家父子俩态度的细微变化。 知道是因为读书的事。 这件事上就能看出阿爷为人之精明,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看甜丫没有被喜事冲昏脑子,周满屯心定了,快步追上前面几人。 老爹看过来的时候,他微微冲人点了下头。 周村正继续忍着恶心招待陶才礼。 走近了,敲敲打打的声音传过来,鼻尖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臭味儿。 陶才礼嫌弃的捂住鼻子,“有福叔啊,你们这不行呐,咋能把茅房建在那,风一吹不都是臭味儿?” 小瘪犊子讲究的些多。 桑有福露出惶恐的表情,“我们刚落户,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房子塌的塌,烂的烂,没一间能住的,只能先紧着住的地方修……” 眼看着老头要大倒苦水,陶才礼摆手打断人,“算了,算了,你别叫苦啊。 咦,地上咋都是湿的?”走着走着陶才礼注意到满地的深黑色,抬头看看天,“今个也没落雨啊?” 周村正和周满屯也注意到了,不过两人秉持着多看少说话的原则,没有说什么。 一直注意着几个人的村里人心里一咯噔。 别是暴露了吧? 刚才光顾着抬东西搬东西藏东西,忘了把地上的水痕遮一遮了。 洗地蛋、切地蛋,把周围这片地弄得湿溜溜的。 “娘,咋办?”田氏斜眼往后头瞧,急的不行,“要不……” “你啥也别干!”冯老太眉毛都没动一下,欻欻搓着衣服,“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说乱动。 你一慌不就证明咱们心虚? 老实洗衣服,有甜丫和桑有福呢,他俩脑子加一块能顶你十个。” 田氏撇撇嘴,“不动就不动嘛,娘咋还埋汰人呢。” 她是没多聪明,但是也不傻啊。 第五百五十六章 户籍下来了 “这大冬天哪来的雨啊,这是洗衣服留下的。”甜丫面不改色的扯谎,转移话题说:“屋外冷,屋里茶水都准备好了。 进屋吧,咱进屋接着说话。” 桑有福伸手引几人进屋。 陶才礼就是随口一问,他没忘了自己今个来的目的,闻言摆摆手,“屋就不进了。 我今个来,是代替我爹来看看你们过的咋样? 你们过得好他这个里正也安心。 茶就不喝了,领我四处转转吧。” 一帮流民能有啥好茶,他怕污了自己的嘴。 他可不是啥茶都喝的。 “好好好,我领你们转转。”桑有福巴不得陶才礼离开这块儿,领着人直奔北边。 远远避开南边。 周村正给周满屯使个眼色,周满屯落后几步,没有跟着人走。 一路往北,周村正的眼睛就没停过,路过盖了草席子和荒草的地蛋堆儿他多看几眼。 路过切地蛋的地方他也多看几眼。 桑有福一直注意着他们,周村正的眼神瞒不过他。 周村正上辈子是猴子吗? 咋猴精猴精的,啥都瞒不过他。 甜丫看周满屯没离开,眸光微微一动,调转脚步回去,笑着问,“满屯叔看啥呢?” 周满屯正蹲在地上看挑地蛋留下的水痕,一路延伸到磨盘那。 身后猛不丁冒出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给他吓得一撅哒,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这丫头走路没声啊?”他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 “我每走一步可都有声呢,就是我没声,周围也都是声音啊。”甜丫假笑着微微挑眉,试探问,“倒是叔你一惊一乍的,有些不正常呢。 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说着话,甜丫蹲下来,顺着周满屯的视线看过去,呦一声,“满屯叔看石磨呢? 石磨谁家没有?有啥稀奇的? 难道是看毛驴? 来小花,给你满屯叔打个招呼……” 叫小花的灰毛驴抬头望过来,嚼这草料的嘴抽空‘嗯啊’一声儿。 周满屯:…… 这丫头也太会埋汰人了,他啥时候成一个毛驴的叔了? 这不是骂人吗? “哈哈哈,还是甜丫的嘴厉害。”田氏拍拍婆母的腿,激动的不行,“娘,你快看,看周满屯那吃瘪的脸,可好玩了。” 冯老太抽空看一眼,呸一口,“该,人家都走了,就他非留下,甜丫不呲儿他呲谁?我看是他欠儿。” 周围妇人们闻言都小声笑起来,可不咋地? 周围人防备、笑话的眼神周满屯不是看不到。 但是他真没啥坏心思。 好脾气的冲甜丫解释:“叔真没啥坏心思,留下也是好心。 无论你们要做啥,只要不伤害村里人,我和爹都不管,但是我们不管不代表别人不管。 你们以后还是小心点儿吧。” 说着他指了指不断往下滴答白色汁液的磨盘,又指指堆地蛋的地方,“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也就陶才礼那个憨货看不出来。 还一副‘我最聪明的蠢样儿!’ “多谢。”这次道谢甜丫没了阴阳怪气,但是也并不打算多解释啥。 白玉粉条的事能瞒一天是一天,直到瞒不住再告诉周家人不迟。 周满屯没等来解释,嘴唇张了张,到底没问出来。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就是问了,人家也不会告诉他。 他还是不讨人嫌了。 桑有福领着人在周围转了一圈,两刻钟就回来了。 陶才礼让人放下户籍、房契、地契就走了。 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人一走,村里人放松下来,该忙啥忙啥。 屋里,桑有福捧着一碗热水暖手,皱着眉头嘀咕,“陶才礼突然来这一遭是为啥?怪里怪气的。” 他有些看不懂。 “要说陶里正记恨咱,那就不该这么快把这些文书给咱送过来啊? 阿爷咋想都想不通。”桑有福有些犯愁。 看不透陶里正的招数让他愁的厉害。 “阿爷忘了?”甜丫拿出户籍翻看,一脸的笑,“咱之前不是说过吗?陶里正要想为难咱们。 咱首先得是他下辖的人啊。 只有彻底落户上定村,他作为四个联村的里正,才能名正言顺的收拾咱们。 这些都是后手,就目前来说,陶才仁是户房典史,要想在户籍、房契地契上搞点手脚也不难。” “哎呀,阿爷把这茬忘了。”桑有福坐起来,担忧的翻着文书,连声喊同文和古承业进来。 等人都来了以后,他把所有文书往三人跟前一推,“这些文书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仨读过书识字,好好看看这些文书有没有问题。” 甜丫觉得陶里正不会这么蠢,在明面上的东西做手脚。 但是也配合着一个个翻看起来。 户籍上没问题。 “这个房子咋在甜丫名下?”古承业翻看着甜丫家的房契,递给两人看,“不是说一家只能分一座房子吗?” “昨晚商量好的,承业叔你不知道?”桑同文提醒,“就昨晚分房子的时候。 周村正说过,这二十八座房子都分给咱,阿爷想着这几座房子放着也是放着。 划到咱们的人名下,以后做粉条的作坊不够用了,咱们还能在这些地方盖作坊。 有了房契咱们就不用再买地了。” 古承业听得心虚,不好意思说自己昨晚听睡着了,压根没听到这些。 “不过……这能行吗?官府规定的每户流民分一个房子,这么做不会有事吧?”古承业有些担心。 “没事儿,周村正说没人的废弃房子,报的时候大家都会把地基报大一点儿。 反正都是无主的房子,也没人报官,一向如此。” 地契上只是把甜丫家房子范围画的大一点,也看不出来不对。 谷承业就不再多说了。 三人花了一个时辰检查三类文书,检查完喊各家来领各自的文书。 村里人顿时喜笑颜开,领了房契地契反复的翻看,即使不认识字看的也乐呵。 “这么看陶里正也不算太坏啊。”有人嘀咕,“他要是想为难咱们,为啥不扣着户籍这些,不给咱们发就行了啊?” “你是不是脑子里进浆糊了?”妇人锤男人一拳头,“他要真是个好人,咱们落户当天就来了。 何必等到今天才派人来,咱都安顿好了,谁要他来假惺惺的。 纯是个马后炮,全身上下也就嘴上光,实际好处一点没给咱们。” 第五百五十七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对对对,那老鳖孙就是个面上光的,今个他儿子来你们没见吗? 那衣服溜光水滑的,都发光,穿的比老家的地主员外还要好。 陶里正要是不贪? 一家子能过的这么好?那一身衣服都得花一二两银子。” 众人抽气,这也忒贵了,一二两银子换做以前够一家人吃几个月了。 有人担忧的问,“那咱的救济粮是不是发不下来了? 那老鳖孙不能全给贪了吧?” 救济粮是官府免费发给他们的,要是被人贪了,他们得难受死。 “哼,你就别做梦了。”田氏嘴快撇上天了,言之凿凿的说:“那一家子没一个好玩意。 咱们的救济粮保准贪他们自己肚子里,不然一家子这富得流油的日子咋过?” “哎呀,那咱咋办呐?能不能偷偷把救济粮抢回来?” “咋抢?你知道他啥时候把救济粮拉回来?” “谁做坏事会把赃物拉自己家里啊,一准要藏到别的地方。”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屋里的甜丫和桑有福几个听得清清楚楚。 老头叹口气,望着窗外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依阿爷看,这陶里正不好对付啊。 上次给他送礼,让他吃了个哑巴亏,阿爷还以为他会不给咱办地契房契呢。 谁知道就这么送过来了。 他这样阿爷反而越担心。 还有周村正,那是个猴子成精的,今天怕是看出什么了……” “阿爷,您想再多也没用。”甜丫把桑有福家的户籍、房契和地契塞给老头,很是想得开,“咱以不变应万变就行了。 是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陶里正最好祈祷别被我抓住,只要抓住了,不咬死他我可不会撒手。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抓他的把柄,抓的越多越好,到时候一击毙命,再不给他翻身的机会。 不过周村正那边倒是可以稍微放松警惕,周家父子确实比那个铜镜成精的要聪明。 应该是看出不对来了,不过周满屯没说啥,反而提醒我们小心。” “老天保佑吧,阿爷按你的嘱咐,派你毛头叔去下定村那边盯着了。” 另一边陶才礼紧赶慢赶踏进家门,老爹已经回来了。 “爹,救济粮领回来了吗?”陶才礼迫不及待的问。 “嘶,你想烫死你老子啊!”陶万山正喝茶呢,被蠢儿子一惊,热水烫着嘴唇子了。 他嘶着气训斥,“你啥时候能沉稳点儿,就不能跟你大哥二哥好好学学? 还有,少一口一个救济粮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救济粮的事儿?” 陶才礼心说谁不知道救济粮的事啊,接收流民的政令哪个村的人不知道? 面上笑着赔罪,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冰帕子给老爹敷嘴角。 知子莫若父,陶万山能看不出来儿子想啥呢。 一把扯掉嘴角的帕子,没好气的警告,“别人知道是一会儿事。 你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救济粮能出现在流民手里,能出现在官府手里,就不该出现在咱家院里! 出去以后把嘴给我闭严实点儿。” “成成成,是儿子说错话了。”陶才礼打嘴巴一巴掌,小声催促,“您快说救济粮到底领回来了没有啊。” 陶万山点了下头,“交给你大哥了,等他处理好再干干净净送回来。” 陶才礼一下子垮了脸,嘟囔道:“哼,还送回来?到了大哥手里的银子还能回来? 不扒层皮大哥能舍得?” 他早就看出来,自从大哥成了亲,当了官,就不是他大哥了,他们早就是两家人了。 “说什么呢,那是你大哥,不是外人。”陶里正瞪儿子,直到他认错,才苦口婆心的劝:“爹就你们三个儿子。 等爹百年之后,还得你们兄弟仨个相互扶持,这世上也就只有亲人不算计你。 你大哥不是贪银子,他是用那些银子打点关系,没银子能和镇丞、镇尉、司库这些当官的搞好关系? 要不然你大哥也坐不稳户房典史的位置。 自家人自己知道,你大哥就读过几年书,连个童生功名都没有,想当官哪那么容易?” 一听老爹又要长篇大论,陶才礼就心烦的厉害。 他大哥需要银子,他和二哥就不需要了? 大哥做官辛苦,他们连个官都还没有好不好? 大哥在镇衙混的艰难,他咋没看出来?清清不是嫁给镇丞了? 他这个镇丞的亲‘岳丈’还能被人欺负? 他可不信? 爹老了,一门心思想着让他们兄弟仨个亲近, 可他们早就成亲了,各自有各自的家,谁能不为自家考虑? 大哥常年住在镇上,二哥跟着媳妇住岳家,他住在村里,早就是三家人了。 陶万山疲乏的捏捏眉心,长叹一口气,他知道大儿子和另外两个儿子离了心,无论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周旋都不成。 如今他还活着,三个儿子给他这个当爹的面子,等他百年之后就未必了。 他也只能趁着自己还活着,努力和缓儿子们之间的关系。 “你今个去看那伙流民,怎么样了?”陶万山不再想烦心事,问起正事。 自知道救济粮交给大哥以后,陶才礼赚银子的路被断了,这会儿说啥都提不起精神。 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喝着茶道,“能怎样?就那样呗!看着和普通流民也没啥区别。” “他们拉了那么些东西你就没看到?”陶万山一看他那个熊样就来气,但这会儿不好再骂儿子。 只能憋着气,好声好气的询问。 “没见啊,他们那破烂屋子我都懒得看,免得弄脏了我新做的鹿皮靴子。” “牲口呢?车人家放院子里,牲口得吃草,这个你总见了吧?”陶万山深呼一口气,压下想锤人的冲动。 “就刚进去的时候见着一头拉磨的毛驴,其余的没见到。”陶才礼扣着指甲吊儿郎当应一声。 一问三不知的,陶万山知道儿子这次白去了,屁用没有。 不过这些也不算多重要,他最关心一件事,“周秃子和姓桑的老头关系咋样?” “一路上说的话没超过十句,感觉关系一般。” “你从头到尾把今天的经过说一遍,说详细点儿。”陶万山不信儿子。 陶才礼烦的不行,但又不敢违抗老爹,只能愤愤把事情是说了一遍儿。 “小孩拦桥?”陶万山总觉得哪里不对。 﨔 第五百五十八章 想不通 “小屁孩哪有不打架的?爹你想多了吧。”陶才礼觉得老头忒疑神疑鬼,他站起来说:“就这些事,要没事我就回后院了。” 说罢就走。 压根没有询问老头的意思。 陶万山只得压下心底的怀疑。 无论这些人要干啥,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总瞒不过他。 他等着瞧就是了。 另一边,周家父子一回家就钻进了堂屋。 “爹,我越琢磨越不对,今个那几个小孩像是故意拦咱们的。”周满屯急吼吼把心底的疑惑说出来,“还有,甜丫和桑老叔来的时机也不对。 桥头虽然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些远,但不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小娃吱哇乱叫的声音他们能听不到? 听到了还来的那么迟,肯定是故意的。 来了就开始训小娃,训起来没完没了。 就是为了拖延时辰。” “你也看出来了?”周村正左右摸了摸,没摸到烟杆,这才想起来最后一个烟杆也被收走了。 他没忍住斜儿子一眼。 周满屯有些想笑,正好媳妇进来,他喊人给爹端一碟子炒豆子送过来,“让爹嘴痒的时候磨牙。” “再给我这口老牙磨掉了!” 戴红英憋着笑点点头,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碟子炒豆子进来。 周满屯把豆子推过去,好言劝,“您要是嘴痒就吃这个,这不比抽旱烟好多了?” 老头哼一声,懒得理这夫妻俩,扭过头气哼哼的,“你们夫妻俩合起伙欺负一个老头子。” “爹,中午给您做酸菜汤饼吃?”戴红英投其所好,“您要是吃就嗯一声,儿媳这就去做。” 老头年纪大了,爱吃点软和的、口重的,酸菜酸溜溜正合老头口味。 但平时家里不常做汤饼,一是麦面难得,天天吃他家也负担不起。 家里平常最常吃的就是地蛋。 老头余光一直看着儿媳,眼看人要出去了,他赶忙开口,不过脸依旧板着,“那就吃酸菜汤饼吧。” “成,都听您的。”戴红英笑呵呵走了。 “不气了?”周满屯探头问,“您都多大年纪了?真是越来越像老小孩了。” 周村正懒得理不孝儿子,摆摆手催,“行了,少说没用的话,我问你,你觉得西头那伙人在隐瞒啥?” “不清楚。”周满屯摇摇头,“咱们被拦的那会儿,该藏的都藏起来了。 藏不起来的都是不好藏、不重要的,儿子就看到几堆小山似的地蛋。 底下垫的草席子都是水痕。 应该是洗过的。 估计他们要瞒的事和地蛋有关。” “嗯,肯定和地蛋有关。”周村正颇为认可,问儿子,“南边地上堆了好几堆木头,你看到没?” “看到了啊,他们要修房子,自然用得着木头,这没什么奇怪的吧?”周满屯说。 “错了!”周村正点儿子一下,“你这脑子还得练。 他们昨晚就把房子分好了,说明房子修的差不多,能住人了。 不然他们也不会分房子。 房子都修好了,他们哪里还用得着那么多木头? 除非他们要盖别的屋子。” 周满屯恍然,“爹觉得他们要干什么?” “猜不出来,地蛋不值钱,他们能用地蛋做什么呢?”周村正想不通。 周满屯也想不通,问老爹,“要不儿子让人盯着点西头?” 自从爹得知能读书的事以后,就让他把盯梢的人撤了。 交好就得拿出态度。 “不用,他们又不干伤天害理的事,随他们吧。”周村正现在就盼着早点开春。 做粉条的事,甜丫也知道瞒不了一辈子,更没打算瞒一辈子。 只想瞒一段时间,他们现在刚落户,就像刚移栽的苗子,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被毁灭。 他们需要安静修养的时间。 这段时间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人都走了,村里把搬进去的东西又陆续搬回来,继续忙活。 甜丫则继续磨地蛋,切成指甲盖大小的地蛋块倒碾盘上。 “阿姐,小花不过来。”浔哥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拉不回在野地吃草的小毛驴,脸都憋红了,只得向阿姐求助。 “小花,走走走,去干活,你吃的够多的了。”浔哥那个急啊。 “不急,阿姐先试试。”甜丫拍拍手,跃跃欲试去推木杆子,稍微有点吃力。 她把全身力气都用在木杆上,几声轻微的摩擦声后木杆动了,她边推边喊浔哥,“过来帮忙扫地蛋块儿。 飞出磨眼的地蛋你用草帚扫回去。” 冬天太冷,甜丫懒得运动,正好借此机会运动运动,她这个身板还是得多运动。 浔哥一听立马扔了栓小花的缰绳,走的时候还骂小花是头懒驴。 甜丫两手握着木杠子,吼了一声,咬牙用力推动碾盘,随着地蛋被越磨越小,阻力一点点减少。 她推着也轻松。 “你这丫头,咱有牲口呢,不用你拉磨。”另一边指挥着骡子拉大石磨的吴氏笑着说。 “银花婶,你不用管我。”甜丫停下抹一把额头,笑呵呵的说:“我想练练力气呢。 浔哥?添地蛋。” “添多少?”浔哥乐颠颠舀半瓢地蛋块,踩着板凳趴到石磨上。 “一半就行了 ,这个磨盘小,一次只能放一小半。” 放完地蛋,浔哥跳下凳子,跑过去帮着阿姐一起推石磨,姐弟俩并排推动木杠子。 碾盘转动,黄白色的浆液溅出来,浔哥个小被溅了一脸。 伸舌头舔了舔脸上的浆水,傻呵呵摇头,“呸,不好吃。” “傻不傻?这是生的当然不好吃了。”甜丫说:“等白玉粉条做出来,阿姐让你见识见识啥叫好吃的。” 吴氏看姐弟俩推的开心,也就不管了。 姐弟俩推了半个时辰磨满一桶地蛋浆,吴氏挑浆水送去洗粉院子,顺带把这一桶也挑了过去。 省的姐弟俩再跑一趟。 两人呼哧带喘,看着累的不轻。 洗地蛋粉的院子院门紧闭,不认识的人都敲不开这门。 冯老太领着一帮老太太,一人一个搓衣板一个大盆。 氧化成黄黑色的地蛋浆到进细布里,口子用麻绳扎紧以后就能开始搓洗了。 手用力,黄白色的淀粉水顺着搓衣板流进大盆。 淀粉水盛满一盆,两人合力抬起盆,把淀粉水倒进一旁准备好的大缸里。 第五百五十九章 推磨 “冯婶子,你家甜丫正领着浔哥搁那推磨呢。”吴氏矮下身子放下两桶地蛋浆。 讲笑话似的把姐弟俩推磨的事学了一遍,“我说让那丫头用毛驴拉磨,谁知道她跟我说要练力气。 浔哥也跟着凑热闹,姐弟俩推的可起劲儿了。 估计这会儿还推着呢。” 院子里的人一听都笑了,纷纷说甜丫别看这么大了,都快成亲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爱玩的很。 “这傻丫头也不嫌弃累。”王豆花自认自己这个二奶奶和亲阿奶没两样,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蹭干,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别再给累出病来了。 有毛驴不用不是傻吗?毛驴就是干活的……” “你别去。”冯老太喊住人,头也不抬的说:“她想玩就让她玩,练练力气也是好事儿。 那丫头的身子确实该好好练练,昨儿还说等咱们安顿好,她要去山里打猎呢。” 嘴上帮两个小的找补,心里却再骂姐弟俩是棒槌。 大棒槌吃饱了撑的,带小棒槌做浑事儿。 “还是冯姐姐想的开。”小满阿奶笑着恭维一句,真心夸赞,“人这身子就是贱骨头,你要是多练练,它保准没病没灾,你要是犯起懒,它时不时还得给你病一场。” 冯老太皮笑肉不笑的扯扯面皮。 心想郭妹子怎么也开始犯傻。 “真不让我去看?”王豆花坐回来小声问,斜眼觑大嫂,“你不心疼那姐俩?” 自己大嫂她可是了解的很,这是个极其护短的,尤其对自家娃。 “哼,她乐意推磨就推。”冯老太用力搓一下包着地蛋浆的细布包,赌气道:“不用毛驴就累着吧。” “你就嘴硬吧,末了心疼的还是你。” “她自己都不心疼自己,我心疼她干啥?”冯老太嘴硬,把手里的细布包搓的欻欻响。 那么聪明的丫头,时不时就要干蠢事儿。 甜丫是真的要锻炼身子,磨完一桶地蛋浆,她浑身发热,胳膊腿儿都格外轻松。 “阿姐,还磨吗?”浔哥揉着发酸发胀的胳膊,小脸上没了笑,颇为幽怨的盯着啃草的小花,“它肚子都吃鼓,要不让它来拉?” “剩下的半桶阿姐推,你就帮阿姐把飞出来的地蛋块儿扫回来就行!”甜丫笑着揉揉浔哥的脑袋。 撸袖子从石头上起身,哈一身,拍拍胳膊又去推木杆子,指挥浔哥,“添水,放地蛋!” 阿姐不听自己的,浔哥也没办法。 只得在旁边帮忙。 看阿姐越推越起劲儿,等胳膊不酸了,又过去帮着推两圈。 翠妞挑着洗好的地蛋过来,看到姐弟俩吼吼哈哈的推磨,再看看一旁悠闲嚼草的毛驴。 人傻了。 “你俩是不是病了?”她放下担子,跑过去挨个摸摸脑门,“要不是病了傻了,干不出这蠢事儿!” “放屁,我是为了锻炼力气,你不懂。”甜丫笑着锤人一拳, “起开,别挡道儿。” “我还不想懂呢,就你不嫌累的慌。”翠妞无语的走了,挑起两桶洗干净的地蛋,对甜丫说:“我有事问你,一会儿赶紧把木杆子还给小花。 它都闲的开始蹭痒痒了。” “行行行,知道了,赶紧走。”甜丫赶人,摸摸浔哥发红发烫的小脸,决定道:“不推了,剩下的交给小花。” 浔哥高兴的欢呼一声儿,放下舀水的瓢,就去牵小花。 小花悠闲的日子没了,不过这会儿它吃饱喝足,浔哥很轻易就把它牵过来了。 甜丫用草帚把石槽道里磨好的地蛋全部扫进桶里,拎倒旁边。 把木杆子给小花套上,赶驴的鞭子交给浔哥,她拎着一桶地蛋浆送去洗粉的院子。 冯老太一看到人,先瞪了一眼,又把人上下打量一圈,除了脸有些红,别的都正常。 “我奶咋了?”甜丫撞撞旁边的婶子问。 老太太这神色不对啊。 妇人笑了,“还能咋?心疼你呗?大冷的天你不让毛驴拉磨,反而拉着浔哥拉磨。” 甜丫:…… 她真是为了锻炼身子,咋就没人信她呢。 冯老太亲自送人出去,离了院子,左右没人了。 老太太拧了拧甜丫的脸,训道:“你也不嫌累,大冷的天累出一身汗是要得病的!” 老太太也是担心她和浔哥,甜丫好脾气的应好,好说歹说把老太太哄回去。 她回磨地蛋的院子,翠妞正等着她呢。 看到人立马把人拉到一旁,小声问起早上的事儿,“你给大奶奶送啥了? 我奶今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就这事?”甜丫嗐一声,一屁股坐下来,看毛驴拉磨,“不是啥贵东西,就昨儿旧货摊子上买的。 二奶奶看你不顺眼,肯定是我奶又跟你奶炫耀了。 你别管。” 翠妞蹲下来,双手托住腮,叹口气说:“和你一比,我这个大孙女可太不懂事了。 不怪我奶生气,昨儿买东西我压根没想着给我奶买个啥。” 家里的银子都在阿奶那里,阿奶要是想买个啥,随手就能买。 她也就没想过给阿奶买东西。 她话一顿,双眼亮晶晶的看向甜丫,“你都买了啥,匀我一份儿,我送给阿奶。” “不成,没多的。”甜丫不同意,她买的时候都是算好的。 说起这些,甜丫猛地想起今早看到的那个陀螺。 她说怎么那么眼熟呢? 合着就是她买的啊。 可她还没拿出来的呢,宝蛋哪里来的? “不好。”甜丫弹起来就往屋里跑。 “欸?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儿?”翠妞喊人,拉住浔哥跟上人,回头冲吴银花摆手,“婶子,这边就麻烦你先盯着了。” 吴银花摆摆手,有牲口拉磨,累不着她,她主要负责往磨眼儿里倒地蛋。 “阿姐,救命啊,救命!”甜丫跑到半道,就遇到哇哇大哭的宝蛋,“阿姐,我娘要打死我,你可得救救我啊,我可是你的宝贝弟弟啊。” “小点声,怎么了?”甜丫被吵的耳朵嗡嗡的,看向拎扫帚追过来的二伯娘,颇有些意外,“二伯娘,宝蛋犯啥事儿了? 有话好好说,再把人打出个好歹,咋办?” 第五百六十章 梳子 “甜丫,你别护着他。 今天我非得把他屁股打开花不可?瘪犊子不学好,敢偷东西了! 今个敢偷,明个他就敢抢!”田氏自问不是啥好人,爱占便宜,爱出风头。 但她从来没偷过别家东西,坏事更是没干过。 自然也不会教宝蛋偷别人、抢别人的东西。 没想到兔崽子竟然偷陀螺,这是田氏没法接受的。 她可以接受娃贪玩、爱吃,但决不允许娃干坏事。 “小兔崽子,你出来不出来? 别躲到你姐后面,躲也没用。”田氏双眼喷火,伸手去扯甜丫后面宝蛋,“出来 ,你要是老实认罚,今个还能过得去!” 宝蛋哇一声哭的更大声,一只手死死抓着甜丫的衣服。 含糊不清的犟嘴,“我没偷!” “好呀,偷就算了,还死不承认,老娘今个揭了你的皮!”田氏气红了眼,棍子啪啪往宝蛋屁股上招待。 甜丫被娘俩扯得晃晃悠悠。 一个头两个大。 “二伯娘,宝蛋到底偷啥了?咱有话慢慢说行不行?”甜丫生无可恋的劝,“要不你们娘俩先放开我?” 她不想当人形立柱啊。 “阿姐,我没偷,我是从你炕上拿的。”宝蛋死不承认自己偷东西,“拿阿姐的东西也算偷吗?” 甜丫:…… 好嘛,原来是因为陀螺啊。 “放屁,敢诓老娘!”田氏咬牙把人拽出来,揪住他的耳朵问:“你姐都多大了,她哪来的陀螺? 再说,你阿姐也不玩这东西。 甜丫你说,陀螺是不是你的?” 这……她还真有。 对上宝蛋通红的眼,她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动静太大,冯老太也听到了,一听是自家的事儿,立马解了围裙出来。 “都回家。”冯老太不想让人看自家热闹,沉着脸把人都喊回屋子。 翠妞和浔哥自动跟上。 宝蛋哭的打嗝,进了屋也不敢去亲娘那边,离得远远的。 甜丫直接进里屋,炕梢上放的包袱果然敞开了,东西露出来不少。 冯老太跟进来,看到一包袱小玩意,“哪来的?” 头花、拨浪鼓、头巾……杂七杂八的,跟个卖货摊子似的。 还都是旧的。 看到这儿,她不用问都知道这些是哪里来的。 甜丫觑着老太太不太善的表情,先服软哄人,“奶,这些玩意不值钱,都是旧的,我今早买的时候砍价老狠了。 没话多少铜板。” “一文钱不是钱?”冯老太捡起一根褪色的红头绳,点着甜丫,“你说说你,有银子没地方使了? 买这玩意干啥?绑头发用啥不能绑?” 破布头子、麻绳,哪样不能用。 这些小玩意看着不值钱,但是加到一起也要花不少铜板。 何况甜丫手松的跟筛子似的,一下子就买了一小包袱,不定花了多少银子呢? “花了多少?”冯老太后悔的不行,“就不该让你自己管银子,银子到你手里跟大风刮来似的。 说花就花,买这些不值钱的玩意还不如买袋子地蛋呢,最起码能饱肚。” 眼看老太太训起来没完,甜丫赶忙转身爬上炕,在包袱底部翻起来,没一会儿双手合十夹着一个东西跪在炕上。 兴冲冲对老太太说:“奶,你猜这是啥?” 这就是她特意给老太太买的东西,也是这个包袱里最贵的东西。 “猜啥猜?”冯老太嗔怪的瞪甜丫一眼。 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指定是大孙女送她的东西。 她心里期待了大半天,临门一了,反倒是有些紧张、有些害羞。 “奶,你害羞个啥啊?”甜丫被老太太的反应弄的哭笑不得,还有些心酸。 老太太这无所适从的反应,一看就是好多年没人给她送过礼物了,所以才会这么不适应。 老太太为了桑家辛辛苦苦一辈子,当了十来年的媳妇,几十年的娘,十来年的阿奶,却没怎么当过冯大花。 更没人记得她也曾是个姑娘,年轻貌美的姑娘。 “奶,你看。”甜丫缓缓摊开手掌心,一把镶银雕花梳子静静躺在掌心。 梳子有些年头了,上面的镶银微微有些发乌,散发着淡淡的木头香气。 银片围着雕花、松柏碗延 一抹阳光打在梳子上,银光如同月光碗延于梳背和梳齿之间。 桃花花瓣层叠,仿佛带着春的生机,边角的松柏苍劲有力,松叶如针。 冯老太眼都瞪大了,泪花慢慢渗出眼底,枯瘦干瘪的手伸了又伸,却不敢落到梳子上。 生怕污了这精致玩意。 四余那个混账羔子,眼巴巴给自己媳妇做梳子,还说要给她也做一个,她等啊等,等到现在也没等到。 儿子果然都没心,有了媳妇忘了娘。 还是她大孙女惦记她。 甜丫鼻头一酸,俯身环住老太太脖子,头搁在老太太肩头。 双手强硬的掰开老太太的手,把梳子塞进老太太手里,“这是我送给奶的第一件礼物,以后还会有第二件,第三件…… 会越来越多,直到把阿奶的屋子都塞满。 奶到时候可不能嫌烦啊,收到我的礼物,每次都得和今天的反应一样。 不然我可不依的……” 甜丫无理取闹就是想逗老太太开心,冯老太鼻头的酸意被大孙女缠没了。 眼底的泪花不知不觉也没了踪影。 “好好好,都听你的,行了吧?”冯老太一手紧紧握着梳子,一手拍甜丫的手,“快松开阿奶,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浔哥、铁蛋几个都比你懂事。” “大咋了?多大我都是您孙女,在您面前都是小辈。”甜丫哼一声,下炕穿上鞋,和老太太并排坐在炕延。 看老太太反复抚摸梳子,她倒是有些不满意,“啧,这梳子还是一般,等白玉粉条挣了银子,我给奶买个金的。 您到时候就插头上,保准让您在上定村所有老太太里面最亮眼!” “什么金的,奶就稀罕这个银的!”冯老太太被哄的眉开眼笑,末了又有些心疼钱,“这梳子得花不少铜板吧? 以后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了,奶不稀罕别的就稀罕这一个,你再买,奶也不要。” 甜丫指定不能说花了多少铜板,说了老太太保准心疼的几天吃不下饭。 这个梳子可以说是邢长松摊子上最贵的东西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宝蛋挨揍 又是雕花又是镶银,还是黄杨木的。 整整花了她四钱银子,包袱里剩下的小玩意加一块都没这一个梳子贵。 甜丫打着哈哈不愿意说,推着人出屋,“买都买回来了,也不能退,您就安心拿着吧。 咱先出去,我估计二伯该回来了。” 事关宝蛋,老太太让有银去把老二喊回来。 偷东西可不是小事,必须好好教训一顿。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买了。”大孙女不愿意说,冯老太也不逼问,只再三叮嘱这一句。 “嗯嗯嗯,知道了。”甜丫嘴上敷衍,心里不以为意。 对于老太太这样的,送东西根本不能提前告诉她,得先斩后奏。 只要她买回来,阿奶总不能再送回去吧? 到时候不要也得要。 冯老太不知道,她的宝贝大孙女心里正盘算着忽悠她呢。 外屋传来动静,祖孙俩掀帘子出去。 宝蛋这会儿已经不哭了,改跪在地上,认他怎么说,田氏都不听,打定主意要给臭小子紧紧皮。 “大姐,阿奶。”宝蛋看到两人犹如看到救星,看到大姐手里的灰布包袱时他激动的不行,“就是这个,我就是从这里面拿的陀螺。 娘,我真的没偷,这包袱是阿姐的。” 宝蛋满脸期待的看向娘亲。 “这个包袱真是你的?”田氏摁着宝蛋跪回去,问甜丫。 甜丫点了点头,在宝蛋感动的眼神下,她的声音却逐渐冷下来。 一双凤眼带着威压,宝蛋被盯得紧张起来,攥着田氏衣摆的小手紧了又紧,“大……大,大姐,我……” “你什么?”甜丫打断他的话,举起包袱晃了晃,“这包袱是我的你就不算偷了? 桑宝蛋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不问自取视为偷?’” 宝蛋被吓的说不出话,我了一会儿,眼睛一眨大颗大颗的泪珠子顺着脸往下淌。 阿姐平时很好说话,但是只要她一板起脸没人不怵她。 谁不知道,大姐生气比阿奶还可怕。 这话一出,屋里为之一静,翠妞看看不说话的大奶奶,又看看神色有些紧张的田氏。 喉头上下滑动,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甜丫板着脸,眉眼跟结了冰似的,还真挺唬人的。 “你阿姐啥时候这么吓人了?”翠妞小小声跟浔哥说,下一秒就被浔哥嘘了一声。 浔哥拉人蹲下,贴着她的耳朵嘀咕,“别出声,阿姐好像真生气了。” 气氛太严肃了,翠妞已经后悔自己来看热闹的决定了。 她待不下去了,看向门口估摸着几步能逃出去。 “说话啊?你那张小嘴不是挺能叭叭的?”甜丫敲着桌面,审视的盯着宝蛋,“今早我出门的时候。 把这个包袱系的好好的,绝不会轻易散开,你也少拿捡的忽悠我! 不问自取,取了还不告诉主人一声,你这不是偷是啥?” 宝蛋不敢哭了,埋头躲到他娘身后,含着哭腔求饶,“大姐,我错了,错了……呜呜呜。” 他就是贪玩,今早起来就看到了炕梢的包袱,好奇的不行,这才手欠解开的。 陀螺好看,他一时手痒就拿了。 “手痒就拿了?是你的吗?”田氏抽出棍子,拽着宝蛋的手,唰唰就是几棍子,“让你手痒,抽几棍子就不痒了!” 宝蛋哇哇哭,吓得浔哥和翠妞紧紧挤在一块儿。 都快成连体婴了。 田氏抽完,朝甜丫那边偷看一眼,甜丫稳坐钓鱼台,没表态也没接腔。 田氏没办法只得去向老太太求救,冯老太哼一声,“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偷东西了,该打!” 又瞪田氏,“才打了几下你就心疼了?刚才在外面是谁说的‘要扒了宝蛋的皮?’ 又忘狗肚子里了?你自己的娃,你要是不想他学好,你就惯着吧。” “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宝蛋吓得发抖,惊恐的左右看,寻找救兵,发现没一个人能救他。 他仰着头张大嘴,绝望的嚎出声,“我的命咋这么苦啊?呜呜呜……” 甜丫和冯老太差点憋不住笑出声儿。 屋外,桑二庆满身泥的被有银拉过来,极其不情愿,“我那边忙着呢,还有一堆土砖要夯呢? 到底啥事?非得喊我回来。” 进了院有银趴在二叔耳朵,把宝蛋干的混账事说了一遍儿,“二叔,你也别太生气,宝蛋还小呢,好好教就行……” 他话没说话,身旁就刮过一阵风,桑二伯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卷进屋子。 就连门口墙上靠着的扫帚都没了。 木门被撞得来回吱呀响,可见进门的人有多气。 翠妞瞅准时机正准备逃。 刚挪到门口,就被一门板拍回地上,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小瘪犊子,谁教你偷东西的?”桑二庆两眼冒火,直奔宝蛋,“今个不打的你屁股开花,老子不姓桑!” 田氏暗叫不好,伸胳膊去拦人,“他爹,我打过了,你先别生气……” 话没说话,就被桑二伯一胳膊拨开了。 “啊!爹!”宝蛋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小脸都吓白了,“爹……爹我错了……” 桑二庆不听熊孩子的话,扯过人摁腿上,手里的扫帚不要命的往宝蛋屁股上招呼。 啪啪啪脆响在不大的屋子里炸开。 伴着宝蛋杀猪般的嚎叫声。 宝蛋—疼的手脚乱扑腾,田氏急的在旁拉扯,“桑二庆,你差不多得了,把娃打坏了你赔我吗?” “他这个混张样儿就是你惯得,多大人了,整天不是吃就是玩儿。”桑二庆脸阴的能滴水,“今个好不容易给他安排个望风的活。 他倒好偷了陀螺去换吃的,连望风都忘了。 外人都进来了,也没听到一声锣响。 铜锣也不知道被这瘪犊子弄哪里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呢? 你说说他这大半天闯了多少祸?咱家的脸都被他丢完了。 丢脸是小要是做粉条的事暴露了咋办?全村人都指望着粉条挣钱呢? 我们咋跟村里人交代!” 到时候就是跪下磕头都没用。 这也是桑二庆这么生气的原因,宝蛋平时调皮、贪玩、贪吃他都能接受,但是他的调皮绝对不能害了村里人。 第五百六十二章 惯子如杀子 田氏一下子哑了火,脸憋得紫红紫红的,硬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宝蛋今天确实太不像话了。 甜丫挪步走到门口,冲目瞪口呆的有银竖竖大拇指,“二哥,没想到你还挺厉害啊。 你咋跟二伯说的?让他这么生气?” 要知道,二伯家就宝蛋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就是宝贝心肝肉,宠的无法无天。 能让他这么狠揍宝蛋,着实不容易。 “啊?没说啥啊?就实话实说。”桑有银困惑又纠结,看宝蛋高高肿起来的屁股蛋,有些于心不忍,“要不要拦一下?” “不用,二伯手下有分寸。”甜丫很是淡定,抱臂依靠在门框上,“再说宝蛋屁股上都是肉,就是打肿了也伤不到骨头。 都是皮外伤,抹些药粉用不着两天就好了。 宝蛋这性子也该好好收拾一下,记吃不记打,不狠狠打一顿,打的他害怕,他还是改不了。” 甜丫现在是有银除了爹娘以外最信任的人,她说没事儿,他就信了。 “没事儿我就先去忙了,还有一堆门窗要做呢。”说罢转身就走了,可谓实诚至极。 甜丫失笑摇头,余光看到翠妞捂着屁股从屋里出来,她眉头一挑,“看戏看伤屁股了? 你这是不是该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你少幸灾乐祸,大牙都笑掉了。”翠妞白她一眼,路过还锤人一拳出气,“我走了啊,你家这热闹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她走了几步,又捂着屁股倒退回来,小声问,“我想跟着有金一块去收旧物,能行不?” 甜丫意外的挑眉,退后一步,上下把人打量一番,重重拍了下她肩膀,“没看出来啊,桑翠妞你还挺有野心呢?不错不错……” 翠妞被看的不好意思,扯下甜丫的手,“你就说行不行吧?给句准话。 我有嘴皮子,算盘也学会了,还跟着同文学了不少字。 出去收旧物我干的来,还会赶车,我觉得我能行。” 逃荒路上甜丫和她说的话她一直没忘,喜欢什么就自己努力争取。 这世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人最终的靠山只有自己。 她喜欢的要靠自己争取,只有自己足够优秀,以前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东西,自然也就能拥有了。 刚才大奶奶头上的银梳子她也看到了,她也想买给娘亲和阿奶她们。 让她们刮目相看。 “那就上!”甜丫应的爽快,拍拍她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能行,咱先从收旧物开始。 等咱白玉粉条的名头打出去,生意只会越做越大。 到时候指定要开铺子,你要是干的好,说不定能当铺子的管事。 一切皆有可能。 奋斗吧少年!” 翠妞被甜丫描绘的未来整的心神激荡,心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激动的连连点头,“好,我要当管事、管铺子!” 翠妞斗志昂扬的走了。 “阿姐,啥是奋斗吧少年?”浔哥仰头问。 一激动又把现代的词整出来了,甜丫照旧忽悠小娃,浔哥一听就知道阿姐又忽悠自己。 背着人他小小叹口气,觉得阿姐太幼稚了,一直把他当小孩。 他很聪明的好不? 刚才阿姐和翠妞姐说的话他都听懂了,翠妞姐想做营生,他想做啥呢? 小娃默默想了会,垂着的手缓缓攥拳,他想读书当大官! 屋里的战斗已经停了,田氏抱着儿子心疼的掉眼泪。 桑二伯则是冲冯老太惭愧一拜,“娘,让您跟着丢脸了。” “咱家的脸没那么容易丢,宝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你们当爹娘的要是不管,他今天能偷陀螺以后就敢抢银子。 知道你们心疼孩子,但也不能一直惯着孩子。 养孩子不是光惯着就行,还得打还得教,不然等孩子长大了,祸害的就是一家人。” “儿子知道了。”桑二庆越发惭愧,瞪一眼田氏怀里的宝蛋,呵斥一声,“以后再敢做混账事,老子打断你的腿,也省的你出去祸害人。 明个你也别跟着一帮小孩瞎玩了,跟着我去和泥夯砖。” 有他盯着,混小子不敢惹事。 “不成!”田氏腾地站起来,宝蛋被掀翻在炕上,屁股撞到炕面,疼的他惨叫一声。 触电似的一个翻身弹起来,疼痛让他越发伤心了,捂着屁股呜呜哭起来。 一想到明天要干活,他悲从中来,哭的比六月的窦娥还惨。 他的命好苦啊。 田氏哎呦一声,赶忙去抱儿子。 桑二庆额角跳了又跳,怒喝一声,“给我憋回去,哭啥哭?多大人了!” “嗝~”宝蛋身子一抖,一下子没声了,紧闭的嘴抖了又抖,硬是不敢哭出声。 “桑二庆,你能耐了?”田氏受不了了,火气蹭蹭往上涨,挡在宝蛋面前,“这是你儿子,不是犯人。 他有错该打该骂,但你别蹬鼻子上脸,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差不多就行了。 他才多大,和泥夯砖是他干得动的? 娘,你管管二庆,宝蛋正长身子呢,累大劲儿了人就不长了。” 田氏软下声音求婆母。 和泥夯砖的活又重又累,确实不是宝蛋能干的,冯老太有些犹豫。 可田氏是个惯孩子的,让她管教宝蛋指定不成,经今天一顿打,宝蛋现在最怕的就是二庆。 把人教给二庆管效果最好。 “和不动几桶泥半桶总行吧?”这点二庆早就想好了,不让田氏再说话,拍板道:“就这么定了,我是他亲爹还能害他不成 ?” 田氏气鼓鼓坐下,身后的宝蛋则是绝望。 等恶魔老爹一走,他哇一声嚎出来,哭的惨绝人寰。 田氏又赶紧去哄儿子,冯老太没眼看,“你就惯吧,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 眼不见心不烦,冯老太今天收了个银梳子,这会儿心情好。 进里屋对着铜镜照了照,把银梳子插到头顶最中间、最显眼的地方,施施然出了屋。 直奔磨粉的地方。 甜丫去了做木工的院子,一进院子,木头的清香扑面而来,闻着就让人心安。 院子里做木工的几个人一看到她纷纷抬头打招呼,手下的活却都没停。 眼看要落雪,如今还有几家的门窗没做出来。 他们得赶在落雪之前,把这几家的门窗按好,让家家都能有个屋子住。 暖暖和和的过个冬。 第五百六十三章 孝顺孙女甜丫 “你们忙,不用招呼我。”甜丫直奔堂屋,还没进屋就开始喊四叔了,“四叔?四叔?压粉床子做的咋样了?” 如今淀粉已经在沉淀,淘洗几次,等上层的水变得清亮就可以倒水取粉了。 今晚在烧炕的屋子里烘烤一夜,明天就能做出一部分干淀粉。 有了干淀粉就能做粉条,现在就差压粉床子了。 “别叫了,叫魂呢?搁屋里呢!”桑四余没好气的声音从堂屋飘出来。 吆喝? 这是心情不好啊。 看来是遇到困难了。 甜丫嘴角一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进屋直奔四叔。 站在人身后给人按摩肩膀,笑眯眯的说,“四叔您消消气,多笑一笑,人家都说了,笑一笑十年少。” “我这会儿可笑不出来!”桑四余指指地上的压粉床子,“就差一点就做成了,可惜就差这一点儿。” 他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不甘的说:“就差一点儿,我一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让木杆下压时更顺滑。” 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让他紧绷的肌肉松懈几分,眉间皱纹也淡了。 他想到这个图纸是甜丫给自己的,说不定这丫头能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问,“你有没有啥法子?” 甜丫蹲下身子去看压粉床子,“我想想啊。” 压粉床子整体已经成型,就是木杆和木头床子衔接的地方有些不顺畅。 两个木头相互抵挡,导致木杆下压的时候没法紧贴床子。 看着看着甜丫突然想到现代的滑动装置,她激动的找纸。 瞥到四叔手里拿着的图纸,她刷地抽出来,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用炭笔飞快的画起来。 “你有招了?”桑四余双眼放光,一扫刚才的郁闷,挤过去一起看。 甜丫嗯一声,干脆边画边讲解,“可以把床子一端的木头削成两个上翘的圆弧片。 跟月亮似的,圆片中间个挖一个圆形的洞。 木杆子的一头则削成一个躺着的圆柱形,圆柱形的直径大小跟圆洞差不多就行。 刚刚好要把圆柱两端塞进圆洞中,这样木杆子下压的时候不仅顺滑还省力……” 桑四余学了十来年木工活,不用甜丫怎么讲解,光看图他就懂了。 “妙啊!”桑四余激动的拍腿,不等甜丫说完就抽回图纸,推着人出去,“我明白了,你出去吧。 别让人进来打扰我,走吧!” “四……” “嘭!” 甜丫叔字还没喊完,回应自己的是一声关门声儿,鼻子差点给她夹掉。 她无奈跺脚,嘀嘀咕咕往外走,“用完就扔,四叔也太不地道了。” “甜丫?走啊?”院子里的人跟她打招呼。 “嗯呐,你们忙着。”甜丫摆摆手,不忘交代,“对了,你们别进屋打扰我四叔。” “哈哈哈,你这是被赶出来了?”四婶的二弟笑呵呵问,“你四叔就这样,我们都懂。” 甜丫摇摇头走了。 另一边,冯老太昂首挺胸、脚下生风,直奔洗粉院子。 一路上脖子就没低下来过,遇到人都要打声招呼,声音还很大。 还没进院子声音先传进院子。 王豆花抬头望过去,大声问一句,“大嫂,你吃炮仗了?嗓子不疼吗?” 冯老太昂这头进来,瞥一眼王豆花,也不说话,就在原地转悠,时不时摸摸头上的镶银梳子。 这么一弄,大家伙想不注意都难。 桑有福家的二媳妇罗杏儿,甩甩手上的水站起来,围着冯老太转悠起来。 夸张的呦呵一声,“冯婶子?你头上戴的是银梳子吗?这可值不老少钱呢。” “哪是银梳子,就是镶了点儿银片子。”冯老太故作谦虚,手却做作的抚上梳子,抱怨道:“都是甜丫那丫头。 花钱大手大脚的,说了不让她乱花钱,她非不听。 这不,今早就背着我偷偷在摊子上给我买了这个。 刚才拉着我就给我插头上,我不要都不行呢……” 周围人:…… 这话听着咋就那么不舒服呢。 不过也有人笑着夸甜丫孝顺,“这丫头有本事还孝顺,穆家娶了甜丫,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不咋地。”这话周围人都认同,谁家要是有这么个有本事的丫头,做梦都得笑醒。 “要不是甜丫咱能有弓弩、白玉粉条这些?说来说去是咱们沾了甜丫的光。” “不止呢,逃荒路上要是没有甜丫想出的收集水的法子,咱能不能活到甘州还不一定呢。” 冯老太听得满面红光,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听别人夸她家甜丫,比夸她自己还让她高兴。 今个可真是个好日子。 冯老太听了半晌,没听到弟妹开口,不高兴的瞥人一眼,故意把头上的梳子拿下来。 伸到王豆花眼前,“弟妹觉得这个梳子咋样?” 王豆花白眼快翻上天了,一把推开梳子,闷头欻欻揉搓布包,咬牙道:“还能咋样?好呗? 又是贴银又是雕花的,一看就老值钱了……” 王豆花快嫉妒死了,人比人气死人,甜丫是贴心小棉袄,她家的都是讨债鬼。 越想越气,手下的布包被她搓扁捏圆,好像在搓自家那些不肖子孙的头。 看妯娌俩又吵嘴,周围人都笑了,这妯娌俩也是有意思,以前看对方跟乌眼鸡似的。 逃荒之后两家关系好了不少,但妯娌俩还是会吵嘴,纯纯是故意招惹对方。 要是一天不刺对方几句,夜里都睡不着觉。 王豆花不高兴冯老太就高兴,哼着小调去洗粉了。 甜丫拎着一桶地蛋浆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怪异,大家伙都瞅她。 “正主这就来了?”罗杏儿站起来接过木桶。 甜丫被看的不自在,挠挠头很是不解,“我脸上沾脏东西了?不然婶子们咋都看我?” 这话一出,院子里笑作一团。 “哈哈哈,我们是在看最孝顺的孙女呢。”郭老太慈爱的拍拍甜丫的手,真心羡慕道:“你奶有你这么个孙女,这辈子值了。” 甜丫懂了,看向老太太头顶处最显眼的银梳子,有些哭笑不得。 冯老太这会儿看甜丫顺眼极了,快步过来拉起她的手吹了吹,“干嘛自己提过来,这一桶多重啊,没嘞着手吧? 又去推磨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有心人 甜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嗖地抽回手,摸摸老太太脑门,“奶,你正常点儿,我只送了一个银梳子,你就高兴傻了? 以后我要是送您金的、玉的,您不得高兴傻啊? 算了,我还是别送了……” 冯老太一把甩开甜丫的手,赶人走,“滚滚滚,别搁着气我!” 刚才多亲香这会儿就多嫌弃。 周围人哈哈笑出声,祖孙俩憋不住也笑了。 “我来是有正事的。”甜丫则直奔墙角摆着的大缸,“我来看看粉沉淀的咋样了。” 洗粉院子和早上那会儿比,已经大变样,墙角摆满了大缸、坛子、陶釜,各家的水盆和陶盆都被搬出来了。 用来盛过滤出来的淀粉水。 说起正事,罗杏儿就有话说了,她丢下手里的活计,快速跑过来。 看大嫂还有桑家几个媳妇都管着一项活,她快羡慕死了。 这事找公爹肯定不行,公爹不是那徇私的人。 她就只能在别处想法子。 白玉粉条让她看到希望,从挑地蛋、洗地蛋、磨地蛋、滤粉……等等,哪一项不需要管事人? 她的目标就是当上其中一项的管事。 方子是甜丫想出来,在甜丫面前多表现肯定没错。 “你来的正好,婶儿有事找你呢。”罗杏儿笑着走过来。 甜丫和罗杏儿的交集不多,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找桑阿爷的大儿媳吴氏说事。 对罗杏儿的印象就是她为人八面玲珑,见谁都先三分笑,很是圆滑,是个聪明人。 她来找自己说事,甜丫挺意外,她弯腰把水桶里青黑色的水倒出来,边干边说:“婶子有什么事尽管说,不用客气。” “上面这层黑水要倒掉?”罗杏儿没着急说事儿,仔细学着甜丫的动作跟着倒水,边干边问,“这个水倒掉以后呢? 把底下的黄粉铲出来?” 甜丫看她好学也不藏私,拎起一桶清水倒进水桶里,拿起墙边的木棍伸进桶里用力搅拌 把沉底的淀粉和清水重新搅浑,水色变成均匀的淡黄色她才停手。 讲解道:“这样做是为了让淀粉变的雪白,只有淀粉够干净,做出来的粉条才足够白。 不然也对不起咱‘白玉粉条’的称号。” 罗杏儿家里家外是一把好手,立马就懂了,“等这些粉沉底以后把上面的水倒掉,重新倒清水搅匀。 待这些粉再次沉底,估计粉就够白了。” “嗯,婶子想的对。”甜丫意外罗杏儿的一点就通,没急着问她找她啥事。 两人合力把墙根排成圈的大缸、陶釜、坛子……里的水全部换一遍。 为了尽可能多的出淀粉,磨地蛋的时候都没削皮,所以粉洗出来以后,颜色都是青黑色的。 反复洗三次才能得到雪白的淀粉。 忙活完两人累出一脑门汗,冯老太送过来一块布巾子两碗水,让两人进屋说话。 出了汗就不能在外面吹寒风,容易生病。 喝完水休息了一会儿,罗杏儿才说起正事,头一次这么积极的争取,她难得紧张。 两只手无意识搅到一块,甜丫看一眼她的手,看出她很紧张。 “婶子知道我是个敞亮人,也是个急性子。”甜丫拎着水壶给人又添一碗水,“您有话直说就行,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是是是。”罗杏儿仰头把一碗水灌完,放下碗直接开口,“婶子找你也不是私事。 我被分到洗粉的院子,自然对洗粉的活更上心。 目前来看咱们盛浆水的大缸不够。 晾粉的架子和簸箩也不够。 大缸这些的你已经派人出去收了,架子和簸箕这些东西婶子倒是有个想法。 你四叔他们做的架子婶子见了,我觉得不够好,婶儿听你形容过粉条的样子。 觉得应该把晾粉的架子改成双排的,到时候把细一点的棍子直接横着卡在木头上晾晒。 这样既省地方地方还能晾更多粉条。 晒粉的簸箩我想着能不能用草编,地里都是荒草,想编多少编多少……” 甜丫眼睛微亮,欣赏的看着罗杏儿。 罗杏儿提的意见不是信口胡诌,在开口之前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些想法应该在她脑子里过了几百遍。 可见是用了心的。 对于罗杏儿这么做的目的,甜丫也知道,无非是想作坊建成以后,谋个管事当当。 她很欣赏她这份上进心,更不讨厌她的野心。 “成,就按婶子说的改,这件事就交给婶子了。”甜丫没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为大家方便的事为何不答应下来? “婶子待会儿直接去找我四叔,他能听得进去,说不定你俩还能商量出更好的法子。” 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 两个聪明人凑到一块,肯定有不少奇思妙想。 “啊?”罗杏儿愣了一下,对上甜丫含笑的脸,她有些没回过魂儿,呐呐问,“你就这么答应了?” 甜丫光婶娘就有三个,交给谁都行。 更何况事关粉条,交给自家人不是更安心? “嗯呐,为啥不答应呢?”甜丫好笑的一耸肩,掰着手指头说:“婶子细心,对洗粉的事上心。 还愿意花心思考虑这些,有人替我分担我何乐而不为?” 罗杏儿嘴角越咧越大,被夸得红光满面,却还是谦虚的摆手。 给甜丫戴高帽,“婶子这点儿小聪明算啥,要说聪明咱全村就数你脑子最灵光。 婶子也就只能在这些小事上想一些笨法子。” “婶子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再互夸下去这件事就没完没了。”甜丫站起来往外走,“要是遇到什么难题,婶子尽管来找我。” “欸!”罗杏儿大嗓门应一声,亲自送甜丫出去,保证道:“把事交给我,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保准把事办的漂漂亮亮,妥妥帖帖!” 罗杏儿脸上的喜意瞒不住人,等甜丫走了,院子里的人立马过来打问。 罗杏儿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自然不怕人知道。 三言两语就把事说了,“我也就是给甜丫搭把手帮个忙,算不得啥。” 说着她抬头看看阴沉的天,哎呦一声,急吼吼解下围裙往外走,“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去找铁蛋爹一趟,省的他们一直做单排的木架子。 我走了啊,忙完我还回来干洗粉的活,先走了啊。” 第五百六十五章 邢长松 罗杏儿没有被高兴冲昏头脑,她只是提个小建议,离当管事还远着呢。 洗粉才是她的正事。 她不能飘。 人走了,留下一院子心思各异的人。 没啥多余想法,只想过安稳小日子的人,对这事没感觉。 但对于心思活络的人来说,这就是平地一声雷。 粉条方子是甜丫的,甜丫又是桑家人,大家伙先入为主的认为,以后就是作坊建成了,关键位置甜丫肯定留给自家人,他们只能跟着喝口汤。 罗杏儿这件事让他们看清一件事,比起找自己人,甜丫更看重办事能力。 王豆花和冯老太心里跟油煎似的,人家都是帮亲不帮理,她家这个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呢。 哎呀,祖坟冒黑烟了。 “大嫂……”王豆花把人拉倒墙角,捅咕了几下,“你不打算管管……” 话没说完就挨了冯老太一眼刀,“闭嘴,少捣鼓我,我这会儿心里正烧着呢。 该干啥干啥去,别碍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王豆花心里在想啥,无非就是想沾甜丫的光。 他们自家人都还没沾到呢,能轮到二房? 这不是做梦吗? 王豆花:…… 真是蚂蚁放屁——小气儿都不让她放完! 冯老太大步流星直奔放水壶的桌子,一口气灌了两碗哇凉的冷水。 压下心底的火气,这才继续去搓洗淀粉。 她现在可比以前聪明了,无论心里如何想,面上不能崩! 甜丫不知道,因为自己一句话,惹得不少人心思荡漾。 她忙着呢,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 早上出去收旧物的人回来了。 正堵在桥头另一侧呢,桥上有不少大坑,买的旧缸、陶釜、大瓮都是大家伙重的不行。 桑大柱和有金怕过个桥把这些东西颠碎了,那就亏大发了。 所以只能先把骡车停在对面,喊村里人把这些东西挑回去。 宝蛋因为玩忽职守,刚当了半中午的望风头头就被撤了。 靠小孩子还是不行,太贪玩了。 所以桑有福喊了自家二孙子同武望风,浔哥通过自荐当上了望风小队的二把手。 远远看到骡车,就开始敲锣,挂在胸口的铜锣被敲得梆梆响。 上午被宝蛋弄丢的铜锣已经找回来了,经过一顿毒打,倒是把宝蛋丢失的记忆找回来了。 想不起来也不行啊,桑二庆拿着棍子在旁虎视眈眈,想不起来就要挨打,他不敢想不起来。 甜丫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不少人正挑着大缸过桥,两两一队。 半人高的大缸把担子都压弯了,甜丫侧身贴着栏杆给挑担的人让路。 “慢些,慢些。”桑大柱在另一头扯着嗓子喊,“这些东西都好多年了,风吹日晒的经不起颠簸。 都小心点儿。” 他和有金收这些东西回来不容易。 大缸、陶釜、大瓮,这些家伙什家家户户必备,可却极其笨重。 一年年用下来,不少人家都有用不着的旧缸,但碍于搬运费劲,就是想卖也卖不掉。 他们今个走这一遭正好,可受欢迎了。 价格低人家也不在意,只要上门收货就行。 看到甜丫,有金从车板上跳下来,桑大柱忙着只冲甜丫点点头。 “还以为你们今个收不回来几个呢?”甜丫惊喜的说,又问起路上的事儿,“今个没遇到啥事儿吧?” “事没遇到还挺顺利,人倒是带回来一个。”有金示意甜丫看骡车后面,一个人从车辕上跳下来,主动打招呼,“甜丫姑娘还记得我吗?” 甜丫:…… 能不记得吗? 昨个刚见过,她还没老年痴呆。 “邢小哥怎么来了?”甜丫快步走过去,“不是故意怠慢的啊,刚才被骡车挡着,没看到你人。” 今早大堂哥出发前,她让他们绕路去趟阳余村找邢长松,他卖货的时候,拜托他把他们收旧物和收地蛋的消息散布出去。 这样也不用他们挨个村宣传了。 “我来卖地蛋啊。”邢长松很是自来熟,“叫我长松就行了,别那么见外。” 甜丫看向后面盖着草垫子的地蛋,面上一喜,从善如流的说:“那就多谢长松了。 我叫桑宁,你也别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我,叫我桑宁或者甜丫都行。 你都送地蛋过来了,看来我的提议你同意了?” 听甜丫这么一说,邢长松裂开嘴笑得更高兴,手无意识搓了几下衣角。 大声说:“同意啊,有钱挣的好事,我怎么可能不同意? 不过,我听有金兄弟的意思,你们要一直收地蛋。 即使每天只收几家的,加一块也不是个小数目。 你们吃的完吗?吃不完可就糟蹋了,还是你们要干啥?” 找人办事肯定是要给人实惠的,这世上利益关系最稳固。 所以找邢长松帮忙宣传时甜丫就打算好了。 只要是邢长松介绍过来的人,每做成一笔买卖,给他分一文钱。 他介绍的人越多挣的越多。 反正即使没有甜丫他们的事儿,邢长松也天天都要走村串巷的做买卖。 帮他们宣传是顺口的事 ,还有铜板拿。 所以今早有金和桑大柱一上门,他没犹豫就答应了。 邢长松是好心提醒,甜丫看的出来,但是对于一个才见过两面的半陌生人,甜丫不可能跟人说实话。 只用他们刚落户,人多吃得也多,不多买点落雪以后就不好买了这个借口搪塞人。 邢长松也没多打问。 左右看看,没事找事的说,“我给你们搭把手吧,这么多地蛋不知道要卸到啥时候。” “不用,不用。”都不熟悉,甜丫哪好意思让人白忙活,“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邢长松说没事,撸袖子踩着车轱辘就爬上车,帮着装地蛋。 甜丫:…… 这人未免太热心了吧? 有金在旁边看了半晌,手摸着下巴在两人之间来回看,颇为意味深长。 这小子不会看上甜丫了吧? “大哥,你想啥呢?干活啊。”甜丫推人一把,递过去一个空筐,“抓紧卸完,结了银子让他赶紧走。 你送送他,我看你跟他挺熟的,人就交给你了。” 﨔 第五百六十六章 哥,我看好你 他们做白玉粉条的事不能暴露,如今尽量少放外人过去。 免得看出啥来。 桑有金盯着满脸防备的甜丫,噗嗤笑了,甜丫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哥你笑啥?我脸上有脏东西。” 甜丫摸一把脸,手心里干干净净的。 有金憋着笑摇头,含着笑音说:“没事儿没事儿,想起一件搞笑的事。 你要是忙就忙你的去,这边交给我,待会称好重结完钱。 我亲自送他离开。” 他这个大妹妹,压根没意识到不对,一门心思都用在防备邢长松上了。 生怕这人闯进去看到啥不该看的。 “成,我走了啊。”甜丫把钱袋子递给人,“今天花了多少钱,每一笔都要记好,分利的时候好算。” 如今这些开销都是做白玉粉条的投入,既然白玉粉条是大家伙的生意。 这些投入当然也该算公中的。 等第一批粉条挣了银子,把这些成本一合计,从利润中刨除再给大家伙分利。 “放心吧,每一笔账都记着呢。”有金接过铜板拍拍胸口的账本子。 有金哥办事儿她放心,甜丫安心走了。 走了几步想起一件事,她转回来,低声问:“邢长松送来的这些地蛋一斤多少文? 可不能买高了,生意是生意,该省得省,不能因为他帮着卸地蛋就高价买他的地蛋。” “哈哈哈,放心吧。”有金都有些心疼邢长松了,竖起三个手指头晃了晃。 “一斤三文?”甜丫眼都瞪大了,要真是这个价可就亏了。 “你可真是个财迷。”有金无奈说:“放心吧,咱们没吃亏,两斤三文,比从上定村人手里收的还便宜。” “大哥,可以啊!”甜丫赞赏的拍拍他的肩,“再接再厉,以后就照这个价收地蛋,要是能一文钱一斤收上来。 阿爷保准记你一功。 这样吧,哥你以后出去收地蛋的时候就少拿些铜板,努力努力肯定能以三文钱两斤的价格收上来。 哥,加油哦,我相信你! 对了,明个起翠妞跟你一块出去收旧物收地蛋,两人赶两辆车能拉回更多东西。” 说完就施施然走了。 嘴里哼着小调,心情很好,“我想发财,就能发大财,财神老爷快到我的家里来,我是财神的小乖乖……” 这下轮到有金愣在原地了,听着甜丫渐行渐远的发财歌声。 他这个当大哥的也难得骂一句‘奸商。’ 三文钱两斤可没那么容易收到地蛋。 听邢长松说三文钱两斤的时候,他又惊又喜,事后还跟大柱叔嘀咕,说邢长松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竟然主动给他们让利。 直到看邢长松看甜丫的眼神,他有些想明白了。 可别人不认识甜丫,也没那么容易给他们让利。 “不对,翠妞!”吐槽着吐槽着有金突然想起这茬子,站起来就想找回甜丫,“这不是胡闹吗?” 不是她看不起女娃,自己的大妹妹比他这个男的还有本事,自己的阿奶,一个寡妇带大四个儿子。 还供出一个读书的三叔。 他自小家里就是阿奶当家,他当然不会看不起女人。 可他们刚落户曲河堡,还不清楚各村的情况,人生地不熟的。 今天他和大柱叔两个大男人,好几次进村都被本村人赶了。 何况是个年轻姑娘,翠妞年纪小,花似的年纪,要是遇到登徒子、二流子咋办? 他也不敢保证,能时时看顾到人。 “为啥是胡闹?你们能去走村串巷收东西,我为啥不能?”翠妞跑过来就听到这句话,脸上立马露出不服气。 “你们能干的我也能干,再说我还会弓……” “闭嘴!”有金赶在弩字出口之前打断翠妞的话,左右看看,喊人走到一块没人的地方。 把利害和担心给人掰扯一遍,“翠妞,你叫我一声哥,哥就得护着你。 可出门在外 ,哥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和二奶奶家关系好的时候,他们这些兄弟姊妹是一起长大的。 翠妞也跟在他屁股后面叫过哥。 他这个当哥的自然得护好妹子。 “我能保护自己。”翠妞很是倔强,想说弓弩,又想起他们现在连一把弓弩都没有。 她有些颓然,脑子灵光一现,“没有弓弩我还会弹弓啊。 我准头好,再不济我求四堂叔给我做把弓。 弓和弓弩差不多,弓弩我能使好,弓箭也一定行。 谁要是敢欺负我,就射他! 不用你保护!” 甜丫刚才路过她,就催着她来缠磨大堂哥。 甜丫和她说了,光过她这一关还不够,还得让家里人同意,不然她怕是出不了门。 甜丫那一关她过了,其余关得她自己过。 翠妞余光瞄着有金的表情,看他还是纠结,她佯装耍赖,提步就往回走,“反正甜丫已经答应我了。 你不点头我就自己去,咱现在不缺牲口不缺板车,我赶上一辆就能走。 我找四堂叔去,让他给我做弓箭,自己保护自己,用不着你。” 四堂叔就是桑四余。 四叔现在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四瓣用,哪有功夫给她做弓箭啊。 有金投降了,喊住人,“回来,别去麻烦四叔他忙着呢,明早卯时七刻出发,别迟了。” “好!”翠妞站定转身,举手保证,“绝对不迟!” “有金?有金?人呢?算钱了。”村里人的喊声传过来,有金应一声,“这儿呢,这就来。” 路过翠妞,他无奈的点点人。 自逃荒以来,他发现家里的妹妹们一个个都变了,也不对,应该是甜丫不傻了以后,家里这些妹妹们也变了。 等人走了,翠妞原地蹦跶几下,斗志昂扬的走了。 趁热打铁,这会儿的她信心足,干脆回家把这件事宣布了。 想到待会爹娘的火气她无声叹口气,深喘几口,大踏步往家里走。 昨晚分完房子,门窗按好的屋子已经有人家搬过去了。 毕竟和村里人挤在几间房子里很不舒服。 她家昨晚也已经搬到分到的房子里了。 她家和大奶奶家隔着两座房子,分别是郭家和孙家。 﨔 第五百六十七章 压粉床子做出来了 中间这两座房子小,尤其是离大奶奶家最近的郭家。 总共就三间正房,连一间厢房都没有。 孙家的院子,两间正屋东边两间厢房,西边只有一个放杂物的窝棚。 一家人勉强够住。 她家人多,阿奶即使羡慕的快疯了,也不能选这两座房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郭家和孙家欢天喜地的搬进去。 “有金,甜丫呢?”邢长松一看到有金立马问,“刚不是还在这儿吗?走了?” 有金心话:可不得走吗?人家压根不在意你,你在甜丫眼里就是个纯纯外村人 一个不熟悉的外村人,我妹子还得特意留下招待你。 做梦呢? 面上却笑得和善,不好意思的说:“家里有事忙,甜丫就先回去了,不过你放心,结账的钱我拿着呢。 你一共送来六百八十四斤土豆。 按照三文钱两斤算,一共该给你一贯又二十六文钱,你点点。” 邢长松垫脚朝桥那头张望,眼底尽是失望。 沉甸甸的铜钱串子入手,他才回神儿,“不用点了,我信你。” “不成,还是点点,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有金拦住人,“点好了你心安我也心安,赶紧数数。” 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说啥,有金就觉得这个铜板必须点,免得一会儿的话把人得罪了。 省的他事后找事,拿铜板不够说事儿。 有金坚持,邢长松也只能照做。 两人围着箩筐蹲下,一个数一个看。 “够数儿。”邢长松抱着箩筐,最后朝桥那头看一眼,除了随风摇摆的枯草枯树,看不到多少东西。 他无精打采的朝有金摆摆手,“我走了,不用送。” “我送你。”有金还有话要跟人说,这人他是送定了。 倒是邢长松有些感动,才认识两天,有金就待他这么好。 也是,甜丫姑娘看着就很好,她的家里人也不会差。 有金一路把人送出村,到了出村的路口,他停下看着邢长松低声说了几句。 “啥?”邢长松瞪着眼睛,手里握着的缰绳掉到地了。 心里回荡着有金的一句话,“我妹子定亲了!” 她定亲了? 定亲了?!!! 有金同情的摇摇头,她甜丫妹子傻过、脏过就是没丑过。 “长松,我就送你到这儿,路上小心。”有金拍拍长松的肩膀,转身走了。 甜丫认为干燥燥的黄毛,瘦削的脸颊,哪一样都算不得好看。 可在有金眼里,她妹子俩大眼双眼皮,鼻子又挺,嘴也好看,除了瘦点黑点别的都没毛病。 只要不是个眼瞎的,都说不出她妹子丑的话。 何况甜丫是她亲妹子,以前三叔和三婶儿还活着的时候,把甜丫养的白白胖胖,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娃。 村里人看到妹子没有不可惜的,都摇头叹息“这么漂亮的丫头偏偏是个傻的……” 他见过妹子最好看的时候,从不认为妹子丑。 有人看上他妹子很正常。 在甜丫不知道的时候,她大哥已经给她掐灭了一朵桃花。 穆常安要是知道,保准鼓掌大笑‘掐的好,掐的妙!’ 甜丫回去,刚走到做木工的院子,就听里面传出一阵欢呼声儿。 “成了,成了!”四叔声音激动的发抖。 成了? 肯定是压粉床子成了! 甜丫撒丫子就往院子里闯,门被她撞的吱呀乱晃。 七八人围着什么激动的说着,甜丫一时没看到,只得踮脚大声喊,“四叔,四叔?是不是压粉床子做成了?” 听到声音人群散开,连声说成了。 桑四余激动的脸发红,手还在发抖,“成了。” 人群中间的地上,四条腿儿的压粉床子架在木盆正上方。 黑灰色的‘面条’从圆孔里挤出来,垂在盆里。 甜丫嘴角抽了抽,看着盆里粑粑似的不明物,“这是……?” “呵呵!”桑四余干笑两声,“土,土和成的泥团,叔本想用面试试的,你奶不让用。” 老娘怕他们霍霍东西,死活不让用。 他也是没招了,路过二哥他们夯泥的地方,掰了一块泥,搓成圆柱当面团塞进圆柱里试试。 没想到还真成了。 “这是泥,洗洗就能用。”桑四余让甜丫少嫌弃,拉着人蹲下问,“看看行不?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就照这个做。 抓紧做,一晚上应该能做出十来个,明天就能用。” 他特意选枯木做的,树不知道倒了多长时间,木头的里水分晾的差不多了,能直接用来做东西。 甜丫拿起一根泥面条,也就比草杆稍微粗点,她点点头,“可以,就它了。” 甜丫点头了,院子里又响起一阵欢呼声。 “咋了,咋了?压粉床子做出来了?”隔壁洗粉的人,附近做土砖的人,还有桑有福,听到声音都跑了过来。 桑四余面红耳赤,直接把压粉床子对大家伙举起来,宣布道:“第一个压粉床子做出来了,明个咱就能做粉条了。” 甜丫在旁附和的点头,尖叫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惊得树上的鸟扑棱棱飞走。 “好好好!”桑有福红着眼连说三声好,下一秒人直愣愣朝后砸去。 院子里顿时人仰马翻,抬人的抬人,喂水的喂水,甜丫让人掐人中。 老头这是激动晕了? 冯老太看着老头摇头,“不中用,等明个做出粉条他还不得发疯? “奶,你少说两句。”甜丫撞撞人,她阿奶明明头一个扶住人,如今非得说几句刺人的话。 “你阿奶说的没错,老了不中用了。”桑有福已经缓过神,他就是喊得太大声一口气没上来,这才晕的。 这下轮到冯老太不自在,干巴巴关心人,“还喝水不?谁说你不中用了,没有你我们大家伙能有今天? 少说不吉利的话,没听人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老头没事儿,一屋子人听到冯老太违心的话都笑了。 压粉床子做出来,最难的问题解决了,就差淀粉,老头这边没事,甜丫又转悠去了洗粉的院子。 今天下午买回来的五口大缸、四个陶釜、五六个坛子已经摆在了墙角。 装满了浑浊的淀粉液体。 中午洗出来的淀粉水,经过三次换水,上层的水已清澈见底,白净的淀粉沉在缸底。 甜丫喊人帮着把缸里的水都倒掉,罗杏儿一直跟在一旁,迫不及待的问,“是不是可以把粉铲出来晾晒了?” “还不行!” 﨔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丧彪丢了? “为啥?不弄出来咋晾干?”罗杏儿不解,周围人都眼巴巴瞅甜丫。 缸底的淀粉上面还浮着一层浅浅的水。 这么多水分,想一晚上烤干指定不成。 “我去拿些柴灰过来。”甜丫说完就往外跑,直奔烧火做饭的几个大陶釜。 她记得草木灰有吸湿气的作用。 “好不容易把这些淀粉洗成雪白,沾上柴灰不就又脏了?”有妇人急急追出去想要劝甜丫。 甜丫已经跑远,留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没一会儿甜丫就铲了一背篓的草木灰过来,另一只手拿着一沓子旧布。 递给罗杏儿,“婶子给我搭把手,把这些布平铺在淀粉上。” 铺好一块儿甜丫就铲着草木灰铺到布上,厚厚铺上一层。 看到草木灰和淀粉中间还隔着一层布,没把白雪般的淀粉弄脏,围观的人都松口气。 “甜丫,这草木灰有啥用?”罗杏儿知道甜丫不是胡来的人,这么做定然有道理。 “吸湿吸水。”甜丫让人往缸里看。 刚铺上一会儿的草木灰已经吸水,底部被水洇湿出暗色痕迹。 “这比布巾子吸水还厉害呢。” 大家伙觉得惊奇,随后又高兴起来,“有了草木灰,淀粉就你能更快晾干了。” 甜丫点点头,放下空了的背篓,对人交代,“接下来的活就交给婶子们了。” “放心吧。” 她们都有分工的,洗粉的活计本来就是该他们干的。 傍晚,今天做的第一批淀粉已经能铲起来了。 雪白的淀粉摊在簸箩里,分别晾在木架子上。 这个木架子一共有六层,加一块有一个成年男人高,每一层伸出来一块儿木板,簸箩正好平放上去。 洗粉院子里空出来的大缸,很快又被洗出来的浑浊淀粉水装满,安放在墙角静静沉淀。 淀粉都做出来了,甜丫看看天色不早了。 大伯娘正带着人做晚饭,今晚每家分了一大盆地蛋渣滓。 这玩意经过反复搓洗,里面含的淀粉早就没了,湿的时候勉强能捏成一个团。 稍微一碰就成了一捧散沙,干干沙沙的。 闻着只有很淡很淡的地蛋味儿。 看着就不好吃,可对于口粮紧张的他们来说,没什么可挑剔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离饭好还有一会儿,甜丫琢磨着去西头坟地附近转转,想看看房子修的咋样了。 天边最后一抹白色被倾泄而来的灰云覆盖,天彻底灰暗下来。 甜丫朝西头看一眼,一眼望不到头的昏沉,白天去她倒是不怕,这会儿就有些瘆得慌了。 毕竟那几座房子离坟地太近。 她想拉上丧彪给自己壮胆,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狗的影子。 这才察觉出不对了,今个确实没听到几声狗叫。 她顿觉不好,找到浔哥问,“见着丧彪没?” 几个小娃齐齐摇头,趴在炕上养伤的宝蛋也喊自己没见到丧彪。 完蛋,傻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浔哥也紧张起来,放下小兔子准备跟着阿姐一块出去找。 他怀疑丧彪吃屎,这两天见着狗都要先给它洗嘴,导致现在丧彪见着他就躲。 “你别出来了,在家待着。”甜丫不让人出来,天黑了。 古代有没有路灯,周围他们还没摸熟。 要是小孩跑丢了,他们真不一定找的到。 何况还有陶里正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的‘定时炸弹’,甜丫不敢冒险。 他们都派人盯梢陶里正,难保陶里正不会派人盯梢他们。 甜丫举着火把出门,去二奶奶家喊上翠妞。 大人们都挺忙,让他们为了找丧彪耽误正事显然不正常。 她虽经常骂丧彪是傻狗,其实丧彪聪明着呢。 估计就是趁他们不注意偷跑出去玩了,她打算去村东头找找去。 “丧彪丢了?”翠妞接过火把惊了一下。 寒风撕扯着火苗,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跟着扭曲变形。 刺骨的寒风直往脖子里钻,甜丫裹紧衣领,堆在脖子里的面罩子也拉高。 闷声答:“这傻狗估计偷溜出去玩了,丢不了。” 昨晚决定做粉条,今天大家伙忙的脚不沾地,确实没多少功夫注意丧彪。 火光照亮翠妞微红的眼,甜丫咦一声,举着火把探头贴过去,“你眼咋了?哭了?” 她想到翠妞想出去收旧物的事。 “你爹娘打你了?”甜丫黑了脸,“为了个出去收旧物的事,没必要吧?” 甜丫在心里骂桑大江和谢氏冥顽不灵。 “不是不是……”对上甜丫气鼓鼓的眼,翠妞心里暖呼呼的,她挎住甜丫的胳膊,拉着人并排走。 吸吸鼻子低声说:“我爹娘没不同意,我爹虽然觉得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有些危险。 但也没拦着我,我奶更是头一个点头答应的。” 呦呵?几天没见,一家子都有长进啊? 尤其是桑大江和谢氏的转变。 “嗯,我也很意外。”翠妞眼眶又有些热,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顺利。 “那你这是被感动了?”知道翠妞没受委屈,甜丫安心下来。 翠妞嗯一声,有些扭捏的说:“爹娘他们如今对我都不错。” 两人过了桥,加快步伐往村东头走,边走边喊丧彪的名字。 到了东头点点烛光透过门窗露出来,听到两人的喊声,有人探头出来看,有人直接问是谁。 “没打扰婶子吧?”甜丫笑着打招呼,这会儿刚到吃晚饭的点儿,还没到睡觉的时候。 应该不会饶人清梦,所以她才这么大声的喊。 妇人裹紧袄子,寒风一吹她打个寒颤,嘟囔一句没事,就快速关门进屋。 两人继续喊,有人好心提醒一句,“你家狗是不是一条黑狗?长的还挺高。” “对对对,老叔你啥时候见的?” “半下午,我看它追在俺们村几条狗屁股后面,你去周村正家还有东边数第六家和第八家看看。 他们三家狗多。” 甜丫到声谢,举着火把去找狗。 心里骂丧彪见色忘义,刚落户那天恨不得冲上去和本村的狗大干一架。 这才几天,就开始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求欢了。 没出息! 第五百六十九章 见色背主的丧彪! 两人还没转到周村正家,就听到几声狗吠先从那边传来,两人拐个弯直奔周村正家的方向。 “虎牙,小花,回家了。”周满屯的小闺女彤彤倚着门,招手喊自家狗子回家。 看丧彪一直围着小花屁股打转,小丫头板了脸,气鼓鼓赶狗,“你!赶紧走,不要缠着小花。 虎牙赶它!” 甜丫来就看到这搞笑的一幕。 周村正的家两只狗闻到陌生人的气息,尾巴绷直立马扭头冲她们汪汪叫。 丧彪这傻狗见到两人走了几步,尾巴微微动了动,就当甜丫以为傻狗要过来的时候。 人家站着不动了,还学着虎牙和小花的样子,装模作样冲两人叫了几声。 像不认识两人似的。 甜丫、翠妞:…… “狗东西,见色忘义!”甜丫没忍住骂了一声,手指丧彪冷喝一声:“丧彪,过来!” 狗东西最好别在她的底线上蹦跶。 为了个小母狗,竟然不认她这个主子了,岂有此理。 周家人听声出来,戴红英正准备喊娃回去吃饭,快步走出来,“我说狗咋突然叫起来,原来是你俩来了啊。 吃饭没?没吃来家里吃点儿,刚做好。” 甜丫哪好意思去吃饭,她家狗子为了骑人家的小母狗,就差进门当上门狗了。 太丢脸了。 戴红英噗嗤笑了,“狗哪有不发情的,到了年岁都这样,你家狗多大了? 看着不小,该到时候了。” “不清楚,逃荒路上捡的。”甜丫上前拽住丧彪的狗耳朵,手下用力,脸上绷着冲戴红英歉意一笑,“给婶子家惹麻烦了。 我这就领丧彪回家,天冷婶子也赶紧带彤彤回家吧。” 戴红英不强留人,毕竟谁家粮食也不富裕,看人走了,她喊家里的两只狗进门。 狗进屋彤彤乖乖跟着进屋。 进了院子,戴红英给了虎牙一巴掌,骂了声没用。 自己媳妇都看不住。 狗媳妇进门了,丧彪一改刚才的背主样子,耳朵后撇,尾巴用力摇起来,满脸讨好样儿。 “呦,还知道谁是你主子啊?”翠妞憋着笑调侃。 甜丫拽着狗耳朵没说话,离周家远了,她蹲下啪啪给丧彪来个十连抽。 十巴掌下去,丧彪眼神都清澈了,哼哼唧唧的求饶,狗脑袋不要命的往甜丫身上蹭。 “滚,找你小花媳妇去!”甜丫推开它,大步往前走。 “丧彪,还不赶紧追,你主子生了大气了。”翠妞跟在旁边哈哈笑,不忘起哄。 甜丫瞪她一眼,余光看到丧彪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心里的气少了些。 “狗东西肯定听到咱俩喊它了,还敢装作听不见!”甜丫抬手又给丧彪一巴掌,“以后再敢这样,我煽了你。 让你跟你的小花媳妇当姐妹!” 翠妞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丧彪还不知道蛋蛋不保,一脸献媚像的蹭甜丫的腿。 两人一狗回家,家里人不免问起,甜丫把丧彪做的事说了一遍,除了不懂事的娃娃,一家人都笑了。 “咱家丧彪也算有本事,刚落户媳妇都给自己找好了。 加把劲生几个崽儿,以后抱回来看家护院!”桑四余调侃一句。 甜丫:…… 看看丧彪,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一只小毛团,就这么长大了? 她莫名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不对,她家的才是那头拱别家白菜的猪。 “爹,丧彪的媳妇是谁啊?丧彪怎么生崽儿?”铁蛋咬着筷子,眨巴着大眼真诚发问。 “咳咳!”桑四余被呛了,孙氏没好气的锤男人一拳。 把儿子的头扭过来,“别听你爹胡咧咧,吃饭!” 二房这顿饭吃的挺安静,宝蛋屁股负伤,化悲愤为食欲,趴在炕上大口扒饭。 田氏心里有事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一会儿看看甜丫,一会儿看看冯老太。 钱氏那儿也不忘瞅一眼,钱氏眼观鼻鼻观心,很是绷得住,只当不知道。 罗杏儿今个的事儿,村里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钱氏和田氏自然也知道了。 钱氏一直是个聪明的,心里也有成算。 至于田氏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白玉粉条是甜丫想出来的,管事也该从自家里面挑。 都是亲戚,用起来也放心不是。 至于旁人,休想沾自家便宜。 孙氏压根没想法,她是个直肠子,说话一不小心就得罪人,管事不管事的她不在意,家里让干啥她就干啥。 至于桑大伯三个,忙的脚打后脑勺,压根没工夫管这件事。 三人吃饭的时候一个接一个打哈欠,每天都睡不够,可不得困吗? 吃过饭三人想立马睡觉,睡够两个时辰还要起来换班接着干活。 趁着没落雪,得多干活。 “对了,甜丫,你雷大叔让我带句话,正屋修的差不多了,新修的炕晾个两天,大后天就能烧了。 到时候各家晾着的淀粉就能搬到那边去烤。”桑二庆打着哈欠说。 他负责做土砖,天擦黑往西头送土砖的时候,雷大拉着他说的。 省的甜丫再跑一趟。 因为作坊还没修好,只得把今天洗出来的淀粉搬到各家屋里烤干。 每家夜里都会烧炕,屋里挺热。 因着找丧彪耽误了时间,回来饭已经做好,甜丫还没去西头看房子修的咋样了。 “东西厢房咋样?”甜丫巴拉一口煮的地蛋渣滓,烂糟糟、散沙一般的口干。 没有一丝地蛋的香气,更没有淀粉的粘性,吃起来没滋没味,难吃极了。 “两排厢房今天一天全部打通了。 东厢房用来揉粉团,揉粉跟揉面差不多,用石头和木头垒出三排台子就行。 台子今天就垒好了。 西厢房要搭灶眼,这个复杂点儿,一天才垒了十个出来。 你雷大叔说了,再给他一天时间,就差不多了。” 甜丫点点头,速度挺快。 那座院子的房子都还算完好,所以才能在这么快改好。 明天等淀粉烤干,她先用压粉床子做出一部分粉条,让村里人尝尝鲜。 揉粉的人,这两天也得敲定。 灶台估计一两天就能晾干,她得在一两天内把揉粉人定下来。 第五百七十章 走后门 吃过饭收拾好,一家人各回各屋。 桑家分到的这个院子挺大,四间正屋,东西各三间厢房。 五间正屋老太太住在堂屋西侧第一间,另外三间正屋分别给了三对夫妻,一对一间。 有金有银带着宝蛋住西厢房第一间。 草丫兰丫带着桃丫住东厢房第二间屋子,东厢房第一间是灶屋。 贴着灶屋的屋子夜里也热一点。 白天做饭热气会顺着炕道飘到这屋,只要做饭姑娘们住的屋子就不会太冷。 铁蛋还小,跟着爹娘住正屋。 甜丫家的屋子在北面,村里是挨家挨户修补房子,北面离的远,修也是最后修。 所以如今门窗还没做好。 姐弟俩暂时住在这边,甜丫本想去和兰丫几个住,老太太舍不得她,非留她住自己屋。 至于浔哥,自然跟着有金有银住西厢房。 甜丫洗了脸烫了脚,脱掉袄子,只着单衣单裤就往被窝里钻。 身下的炕温温热热,她舒服的喟叹一声,翻个身脸在枕头上满足的蹭了几下,感叹一声,“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话落她神色恍惚一瞬,随机又笑了。 人可真是奇怪,适应能力强的可怕,现代的时候为了追求舒适,她的床垫子都换了几个。 为此亏了几万块钱。 如今睡个硬邦邦的炕就给她美坏了。 “奶,进被窝啊。”甜丫没听到动静,转过身正对上老太太直勾勾的眼睛,给她吓得一激灵。 捂着胸口默默后移,“奶,你咋了?不冷啊?” 她掀掀旁边的被窝,“您要不先进被窝?” 老太太这表情她可太熟悉了,一准没好事。 她仔细想今天的事,好像也没做啥错事啊? 冯老太揉揉发凉的胳膊爬进被窝,甜丫吁口气,下一秒脑门上就覆上一只手。 老太太冷幽幽的声音钻进耳朵,“奶看看你是不是病了?或者是又傻了? 要是没傻做不出胳膊肘往外拐的事。” 阿奶太过幽怨,甜丫笑了,扯下老太太的手塞被窝里,翻个身趴在炕上。 枕着手歪着头看老太太,“您有事直说吧,不让您说完,我今晚估计睡不了好觉。” “那奶就跟你掰扯掰扯。”冯老太麻溜翻个身,控诉道:“你今个是不是给罗杏儿单独安排了活儿……” 甜丫了然,原来因为这事儿啊,那她可有话说了,“奶我问你,罗婶子心细,对洗粉的活计上心。 双排架子和用草编簸箩的法子都是人家想出来的。 您说,我为啥不能把这两件事交给她。 她有心我就能省心,我就一个人,不可能操心所有事。 这些事迟早要交给有能力的人干。” 冯老太被堵得哑口无言,但是老太太有自己的坚持,“行,你需要帮忙的人。 咱家不都是人吗?哪个不能帮你? 你用白玉粉条带全村人挣钱奶没拦着。 但是人心难防,难保他们不会把做粉条的法子泄露出去。 奶不得不防啊,那与其用外人不如用自家人,把他们几个安排成管事。 有自己人盯着,总比外人强。” 原来老太太是奔着粉条作坊的管事来的啊,甜丫没有一心为公的想法。 更没那么无私。 只要人得力,她不介意任人唯亲。 “奶,我懂你的意思,您不就想让家里人当这个管事吗?”甜丫爬起来坐到老太太对面问,“可您自己说,咱家这些人里有几个能当管事? 粉条营生既然是全村人的生意,那所有人就都有资格当这个管事。 只要咱家的人有本事,我会毫不犹豫选他们。 说来说去,我和桑阿爷选管事只看能力不看亲疏。” 反正她是不会给走后门的。 冯老太明白甜丫的意思,又气又无奈,最后只无力的锤甜丫一拳头,不说话了。 她能说啥? 她的四个儿子里面,三有最聪明,其余人虽然不笨,但是实话实说能力挺一般的。 三个媳妇里,大儿媳看着倒是有几分管事的像。 其他两个不说也罢。 甜丫忍着没笑出声, 晃晃老太太的肩,趴上去问,“没事的话,那我就吹灯了啊。” 油盏燃着也费灯油,以往老太太趟炕上都是立马吹灯,今个为了找她说事难得大方一回。 “别吹,一会儿估计还有人来。”出乎甜丫意料,老太太竟然不让她吹灯。 她这下真疑惑了,“谁啊?” 这么晚了,不睡觉干嘛啊。 冯老太也只是心里有个猜测,至于谁会来她也不确定。 她拉着甜丫躺下,拍了拍,“等着就行了。” 甜丫这一天也累的不轻,闭眼嗯一声。 二房屋里夫妻俩已经躺下了,桑二庆沾枕头就着,呼噜都打起来了。 田氏睁眼盯着屋顶,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听着男人的呼噜声越发烦了。 翻个身拧男人一把,“睡啥睡?醒醒,有事找你。” 桑二庆被疼醒,不耐烦拍掉媳妇的手,“大半夜不睡觉你发啥的疯?后半夜我还得起来做活呢。” 田氏趴男人身上,手撑着男人眼皮子不让人睡,“离子时还早着呢,先别睡我有大事跟你说。” 桑二庆被烦的无法,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坐起来,生无可恋的让人说啥事。 田氏就把今天听说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紧张的问,“你说甜丫是不是看上罗杏儿了?想让她当管事?” “这和你有啥关系?”二庆很是无语,掀开被子又躺下去,“竟没事找事,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呢。” 田氏揪住男人耳朵,把人扯起来,对着他的脸拍了几下,“怎么和我没关系?你是猪脑子吗? 粉条方子是甜丫的,作坊以后选管事也该从咱们桑家选人啊? 自家人总比外人强吧,哪轮到他们外人惦记。 不行,这事弄不清我今晚睡不着,起来跟我去找娘和甜丫。” 等甜丫家的门窗都做好了,再想找人就没这么方便了。 田氏爬起来穿衣下炕,跨过男人的时候顺脚踢了一下,“赶紧起来,跟我一块儿去。” 她自己一个人去有些怕,让二庆跟着她底气足些。 桑二庆了解自己媳妇,不让她去自己今晚也别想睡了,只得黑着脸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没个好气儿。 第五百七十一章 管事的位置 “也不知道你咋那么官迷儿?” “那是当官的事吗?当上管事能分的钱肯定多,白花花的银子你就不眼馋?”田氏狠戳男人脑袋一下。 快走几步贴到墙上听隔壁动静,嘀咕道:“大嫂不该没动静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别听了,像什么样子。”桑二庆把媳妇扯回来,弟妹听大哥大嫂的墙角像什么样子。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他已经穿好衣服了,催着媳妇出门,“赶紧去,完事了我好睡觉。” “嘘,别说话,我好像听到动静了。”田氏扯回男人,捂住他的嘴,耳朵紧紧贴着墙面听动静。 大房和二房睡在东侧两间正房,两家紧挨着。 四余和孙氏住在老太太隔壁,在西头,她就是想偷听也听不到啥。 桑大伯和钱氏也没睡,不同于田氏,钱氏衣服压根都没脱,拉着男人说事儿。 桑大伯从来都是指哪打哪,自己很少动脑子,听媳妇话也听习惯了。 听完以后他沉默一会,有些纠结的说:“咱这样不好吧?这不是沾甜丫便宜吗?” “什么叫沾便宜,亲戚亲戚有亲才叫亲戚,亲戚间谁不互相帮衬一把,亲戚不是外人,哪能算的那么清? 再说,有自家人盯着管着,甜丫也能安心些,一举两得不是更好?” 钱氏没想自己当管事,她毕竟是外嫁过来的算是外人,大吉才是甜丫的亲大伯。 她就希望甜丫能看在亲戚的份上,给她大伯安排个好活儿,家里也能多挣些银子。 有金有银眼看都要成亲,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要交罚银了。 “我也没管事的能力啊?”桑大吉挠头,让他干活还行,让他管人他可干不来。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钱氏:…… 她也无奈,但是能争取的她是一定要争取的,把被子上的衣服递给男人,“穿上,我们去找娘和甜丫。 能不能行就看今晚了。” 就是不行,问清楚了她也安心。 隔壁田氏激动的拍打男人,“大嫂一准和我想一块儿了,等他们出去咱俩也跟着出去。” 人多娘就是生气也不会只打她一个。 她可真聪明。 “吱呀~” 钱氏和桑大吉脚刚迈出门 ,旁边又传来一声“吱呀”开门声。 夫妻俩扭头看去,田氏笑得格外灿烂,“大哥、大嫂这么巧哈。” 桑二庆只想捂脸,他有些难为情的喊了声大哥、大嫂。 不用想钱氏就知道老二夫妇出来的目的,她没绕弯子直言道:“既然目的都一样,那就走吧。” “要不要喊上老三他们。”桑大吉落后一步说。 他这个大哥除了没本事外,对几个弟弟都是一样的关心,也没啥私心。 “喊上吧。”钱氏直接去敲门。 “欸?”田氏想拦人都没来得及,气闷跺脚。 又多两个人跟他们抢管事的位置。 应声的是桑四余,他胳膊酸疼的厉害,没睡着呢,听到四弟的声音,桑大吉忙过去低声说话。 钱氏退后几步,她是大嫂,大半夜跟小叔子贴着窗口说话到底不好。 四余没听完就回绝了,“大哥、二哥你们去吧,我没管事的能力,让我做木工还行。 桂娘她是个直肠子,这些事她也干不来。” 桑四余直接替睡着的媳妇做了决定。 他不是不知道当管事好,银钱肯定拿的也多。 但这活挑人啊。 手下管着几十号人,每天光事就不少,这个人干少了,那个人干多了。 这个人活干的不好,那个人偷懒啦,一想到要处理这些麻烦事,他就头皮发麻。 所以不是他不想干管事,纯是因为他懒。 “别废话,你干不干都是后话,这事你们夫妻俩得知道,不然好像我们两房故意瞒着你似的。”桑二庆敲几下窗户,催促道:“赶紧出来。 别让大嫂和你二嫂等你。” 大冷天从暖呼呼的屋子出来,刺骨的寒风更受不了了。 桑四余认命的叹口气,谁让他是小弟呢,在大哥、二哥跟前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他有点想三哥了,三哥在的时候一句话就能管住大哥、二哥。 这么闹一会儿,孙氏也被吵醒了,既然醒了,四余干脆把媳妇也拉上。 不能只他一个人受冷风。 “娘,甜丫,你们睡了吗?” 甜丫还没睡熟,听到敲门声立马醒了,冯老太跟着坐起来。 “还没睡,大伯你们等一下,我这就来开门。”甜丫坐起来,摁着老太太,“你就别起了,待会儿就坐炕上说事。” 甜丫穿好衣服下炕开门,皮肤接触到冷空气,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六个人进门,跟着甜丫进了里屋。 “先上炕,你穿的薄别冻着了。”钱氏摸摸甜丫发凉的手,催着人上炕。 用被子把人严严实实裹一圈,只露出一个头。 冯老太挺满意,无论几个儿子有啥小心思,但是对甜丫都挺好,这点儿她是满意的。 等她死后,也不用担心甜丫没人照顾了。 甜丫再厉害,有些时候还是需要自家人帮忙的。 田氏伸手晚了一步,跟孙氏嘟囔,“大嫂真会讨好人。” “自己慢一步你怪谁?”孙氏嫌弃的瞥人一眼,往旁边挪了一步。 孙氏对自己这个大嫂没意见。 田氏:…… 合着就自己讨人嫌呗。 冯老太盘腿靠在墙上,掀眼皮把人都看一遍儿,“来的听全乎,说吧,啥事?” 这会儿田氏哑巴了,觑着大嫂没先开口。 孙氏过来就是凑数的,没打算开口讨嫌。 “没人说我说。”钱氏站出来,看着炕上的两人,“来都来了,娘、甜丫我也不想磨磨唧唧耽误事儿。 我就直说吧,今个甜丫安排罗杏儿干活村里不少人都看在眼里。 很多人盯上了粉条作坊管事的位置。 这是个好差事,别家想要我也想要。 咱是自家人,我就不跟甜丫绕弯子了,这管事的位置能让你大伯当吗?” 这话太直接了,屋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甜丫倒是惊喜于大伯娘的直接 ,她挺欣赏的。 “大伯娘能直说我很高兴,但是管事的位置不能给大伯。”甜丫不绕弯子。 想到老太太的睡前的话,她笑了,“你们来之前,老太太已经找我说过这事儿。 我一样没答应。” 第五百七十二章 田氏疯了?!! “选人选才,不能因为是亲戚我就走后门把大伯安排到管事的位置,这对村里人不公平。 我选管事就一个要求,能者上!” “啥是能者?”桑四余眨巴着清澈的大眼问。 “丢人死了!”孙氏瞪男人一眼,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小声解释:“就是有本事的, 我一个没读过书的都比你强。” 因为桑三有读书,家里这几个也都跟着学了不少字。 “读书和识几个字能一样吗?”桑四余不觉得丢脸,他认可的点点头,“我觉得甜丫说的对,管事哪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有本事的人上呗,没本事的不仅管不明白还耽误事儿。” “你们就死了走后门这条心吧,这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冯老太一锤定音,摆摆手:“说完了就走吧,想当管事自己去争。 咱老桑家就这命,出了个大善人,没法子。” 甜丫有些哭笑不得,去扯老太太的手想安慰几句,被老太太甩开了。 她老桑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孙女啊,偏这个孙女还是最有本事的。 田氏有些呆滞。 就这么定了? 她惦记了大半天的事,三两句话就定了? 不成,绝对不成。 她疯狂给大嫂使眼色,说话啊,大嫂你说话啊? 你就甘心? 钱氏不知道在想啥,低着头一脸深思。 至于桑家三个男人,没机会开口事情就敲定了,他们也没啥别的想法。 管事咋了?普通做工的又咋了? 反正都有银子拿,无非就多几文少几文的事儿。 饿不死就行,家里银子实在不够用,大不了他们出去做工,有一身力气,怎么都能挣些银子贴补家用。 “没事了吧,没事我们就回去睡觉呗。”桑四余打个哈欠,冲老太太和甜丫点点头,拉着媳妇就准备回屋。 “不成,不能走!”田氏伸开胳膊拦住人,她扭头看向甜丫,眼里带着怒火,“甜丫你就非得这么狠心? 你有本事就不能带着叔伯婶娘挣些银子? 就算不为了我们,为了有金有银、宝蛋草丫、桃丫几个还不行吗? 你们是正儿八经的亲兄妹,不能互相帮衬一把? 你就宁可拉外人一把也不愿意拉自家人?” 田氏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当个管事能难到哪里去?就非得选个有本事的? 帮一回亲又咋滴?村里人还能在背后嚼舌根? 方子都是甜丫想的,他们有什么不服的?敢嚼舌根就是他们丧良心。 孙氏和发呆的钱氏都被田氏这一嗓子吼的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 二弟妹(二嫂)这么猛的吗? “你胡咧咧啥?”桑二庆冲过来捂住媳妇的嘴,慌张歉意的看向甜丫,“甜丫,二伯对不住你。 你别听你二伯娘胡咧咧,你的难处二伯都看在眼里呢。 有福叔把位置给了你和常安,作为大家伙的领头人,你俩不能徇私。 偏心久了就会丢人心,二伯都懂!” 甜丫倒是没咋生气,反正这个二伯娘的脑子从来都不是多清明,和她置气划不来。 倒是二伯这一番话让她挺意外的。 “呜呜呜~”田氏巴拉男人的手,让她说,不说她得憋死。 这股火气从甜丫带村里人挣银子开始,一直憋到现在。 几个被田氏大胆惊住的也都回神了,纷纷出言劝,屋里吵吵嚷嚷的。 “嘭!”一直没说话的冯老太猛拍一下炕柜,发出一声巨响,乱成一团的几人霎时没了音儿。 或心虚或担忧或害怕的看向炕上的老太太。 “娘……” “ 你给我跪下!”冯老太阴着脸冷喝田氏。 甜丫拉过老太太拍红的手,轻轻吹着掌心,心疼的不行,“疼了吧?您也是,生气就生气别弄疼自己啊,傻不傻?” “奶,没事儿!”甜丫一句话,让老太太红了眼,她这么好一个孙女,田氏个蠢蛋凭啥说她? 凭啥? 老太太这句话是盯着田氏说的,不知道是不是威势太足。 地上的人砰砰砰跪了一排,动作整齐划一,没一丝拖泥带水。 跪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甜丫目瞪口呆,她阿奶可真威风。 老太太这么些年管家可不是白管的。 气势足足的。 甜丫回过神,忙往炕边爬,她一个小辈可受不起这么多长辈的跪。 可是要折寿的,她还想长命百岁的活着。 “娘~”田氏抖着嗓子喊了一声,她终于意识到刚才怒火上头的自己说了啥。 她有些后悔,但不认为自己说的完全错。 可作为二伯娘作为一个长辈,这么说一个小辈确实不太好,她愧疚的看甜丫一眼。 干巴巴的辩解:“甜丫,二伯娘,二伯娘……” “你给我闭嘴!”冯老太气的手发抖,左右摸索拽出枕头朝田氏砸过去,“怎?错了不会认错? 还是你觉得自己没错? 甜丫欠你们的吗?” 冯老太质问,既然都跪了, 她也没叫人起来的打算。 “一个个就光盯着她吸血,她吃你们的还是喝你们的了?”老太太厉声问,“家都分了,她想做啥轮不到你们管? 甜丫付出多少才顶替桑有福的位置,在大家伙中间说的上话? 你上下嘴唇子一吧嗒就想让她走后门,直接把你们捧上管事的位置。 你咋想的那么美? 谁给你们的脸,就不臊得慌?”冯老太把脸拍的拍拍响,“我也有错,今晚就不该跟甜丫念叨这事为难她。 我有错,惯的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啥不要脸的话都说的出来。” 甜丫顾不得折不折寿,扑过去抓住老太太的手,不让老太太打自己的脸,“您别这样,我不在意的。 是人都有私心,可管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大伯他们三个确实都不适合。 但您放心,我桑家人自然偏着自家人,心里早有安排了。” 甜丫不忍老太太夹在中间难受,她心疼。 听到甜丫这句话,钱氏眸子闪了闪。 “娘,您别打自己,我们错了。” “错了!” 桑二伯摁着田氏给老太太磕头,“给娘认错,认错!” 田氏慌了神,砰砰磕头,不敢再说啥。 第五百七十三章 我想当管事 “奶没事。”冯老太拍拍甜丫的手,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团东西,包的里三层外三层。 布一层层解开,里面东西进入大家伙的眼。 梳子? “知道这是哪来的吗?” 几人摇头,老太太搁洗粉院子炫耀一圈就宝贵的收起来了,再没带过家里人自然没见过。 说着老太太又扯出一个包袱,摊开让大家伙看,她一个个拿出来,“这是拨浪鼓,甜丫买给铁蛋的。 这个陀螺是甜丫买给宝蛋几个玩儿的。 头绳一共六根,兰丫、草丫、桃丫一人两根,这头巾一共四个,你们仨的媳妇加我这个老太太一人一块儿。 棉鞋是大吉的,烟叶是二庆的,这凿子铜箍不用看也知道是给四余的。 银梳子是甜丫特意给我买的……” 老太太每拿出一样儿,屋里就静一分,桑二庆和田氏臊红一张脸,头都抬不起来。 桑二庆没逃荒之前爱抽口烟,逃荒以后再没吸过,没钱买烟叶呗。 桑大柱就一双破棉鞋,甜丫逛旧物摊子的时候看到了就给买了。 四叔是木匠常用凿子凿孔,木柄头咧开了,她看到铜箍就给买了一个,木柄箍上铜箍,凿子还能用很久。 “甜丫,大伯对不住你啊。”桑大庆红着眼锤自己的胸口。 “甜丫四叔错了。”夫妻俩明明是被拉来的,这会儿却觉得愧疚难当,四余感性一些直接哭了,孙氏也红了眼。 “甜丫,二叔错了。”桑二庆甩自己一巴掌,他媳妇错了他就错了,说罢又扯媳妇一把,“给甜丫赔不是!” “甜丫,二伯娘错了,错了,我就是一时被银子迷了眼,家里不富裕我这才着急的,你别放在心上,把我的话当个屁放了!” 甜丫则震惊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把这个包袱收走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啊。 她可太佩服了! “甜丫心里记着你们,你们可曾记着她?给她买过啥?为了个管事的位置就这么对她。 你们不亏心?”冯老太恨恨瞪向桑四余,“你最没心,光惦记媳妇,把老娘忘的死死的!” “我……我……”桑四余满脑门问号,他咋了? 还是孙氏提醒他,他看向银梳子这才想起来,愧疚的锤自己,“娘,这事儿我没忘 ,是最近几天太忙了,等我闲了……” “你闭嘴吧,除了糊弄老娘你还会干啥。”冯老太没耐心听四余辩解,她也不信,摸摸银梳子哼道:“现在我有银梳子了。 你那个木头梳子我也不稀罕,还是留给你媳妇用吧。” 桑四余脸红的要滴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愧对老娘,也亏待了老娘。 桑大吉和桑二庆也不敢去看老娘的眼,自成亲以后,他们各自有了小家,也都忽视了老娘。 总以为以老太太强势的性子没人能欺负她。 其实他们这些儿子的“欺负”,才是最让老太太伤心的。 “把这些东西拿走,拿完都滚。”冯老太被他们气得肝疼,这会儿不想再见到他们。 装小玩意的包袱推给他们,老太太扭个身歪倒在被子上,鼻子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六个人不敢吭声,不约而同的抬头去看甜丫。 甜丫心疼老太太,朝外指了指,让人赶紧走。 几个人赶忙爬起来,拿起包袱冲甜丫讪讪笑笑,落荒而逃。 他们没脸待下去。 桑大伯走了几步发现身后少个人,回头就看到媳妇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啥。 他呲呲几声,媳妇还是不动,只得先把包袱交给老二拿着,自己回去拉媳妇。 甜丫余光也看到了钱氏,她转头问,“大伯娘还有事?” “甜丫,你说想要当管事就自己去挣是吧?谁都可以?”钱氏目光灼灼盯着甜丫,两个手紧紧握拳。 紧张姿态可见一般。 甜丫点点头笑了,“咱家还是有聪明人的。 我虽然不能直接把咱家的人安排到管事的位置,当我从没说过你们不可以挣啊? 想当管事可以各凭本事。” 钱氏听到自己胸腔里的砰砰砰跳动声,一声高过一声,她整个人好像都被点燃了。 “甜丫,娘,我想当管事。”钱氏突然大声表态,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野心和跃跃欲试,“我想拼一把。 既然大家都有机会我也不想放弃,说不定最后能行呢? 谁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我自认不比别人差啥。” 她一字一句说着,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歪在炕上的冯老太不由转过身,像不认识般打量这个大儿媳。 就连走到门口的四人和拐回一半的桑大柱,都张大嘴看着自己的媳妇(大嫂)。 “你说什么疯话?”桑大伯觉得媳妇在做梦,“管事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少说梦话。” 钱氏甩开男人的手,很是冷静,“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们男人能干的我们女人为啥就不可以?”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桑大伯觑这老娘不善的神色慌忙解释。 他爹死的早,爹的样子他已经记不住了,记忆中只有娘辛辛苦苦照料他们四兄弟的样子。 他最佩服的也是娘,又怎么可能看不起女人呢? “那不就得了,你媳妇要是有本事当上这个管事,你就跟着享福吧。”冯老太嫌弃的看着儿子,“你自己没本事,别拦着你媳妇。 钱氏,你要是真能当上管事,当上管事那天娘给你摆上一桌。” 冯老太这会儿看大儿媳怎么看怎么顺眼。 儿子媳妇无论哪个当上管事,都是桑家的大好事,她都乐见。 “好!”有了婆母支持,钱氏脊背都挺直了,笑的开怀,“我一定努力给您挣个管事回来。” 桑二庆四个一脸懵的看着这一幕,有些回不过神,事情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对吗? “大嫂,我看好你!”孙氏快步回来,很是替她高兴,“我是没本事当管事了, 要是能有个当管事的大嫂,再好不过。” “谢谢四弟妹。”钱氏握了握孙氏的手,感动的不行。 “大嫂,我也支持你。”桑四余跟他媳妇有样学样,惹得冯老太白他一眼。 第五百七十四章 保证文书 没主见的玩意,啥都听媳妇的,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田氏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犹豫好一会儿,还是磨磨蹭蹭的过来了。 “你干啥?再惹娘生气我也救不了你。”桑二庆死死拉住媳妇,“这会儿娘正高兴,你别触她眉头。” “让她过来,我倒要看看她还想说啥?”冯老太冷眼看过来,“田盼睇,我倒要听听你还能说出啥不要脸的话。” 田氏骂不还口,一个劲儿的说不敢。 只弯腰连连作揖,“娘,我错了。 刚才那些话您就当我放屁,您也知道我没脑子,脾气上来了总会干出些蠢事儿。” “哼,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就老实待着。”冯老太数道人。 田氏是是是的点头,舔舔唇飞快抬头觑一眼甜丫,心虚的说:“甜丫,二伯娘今晚说了混账话,你别跟我这个蠢人计较。 听大嫂说完二伯娘才知道你的用意。 你放心,想当管事我会自己挣,绝不给你添麻烦。” 甜丫一个眼角都没给田氏,平静的说:“我从来不放在心上!” 田氏是个蠢人,她犯不着跟一个蠢人计较。 好比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还要咬回去? 她对大房二房三房好,只是因为他们对自己不错,回报罢了。 要是哪天三家人真的伤害了自己,她会毫不犹豫的回击。 田氏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伤不了她分毫 田氏脸色讪讪,求救的看向男人,桑二庆偏开头,他能有啥法子? “呦,二嫂你还想当管事呢?”孙氏嗤一声,“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啊,连甜丫说的话啥意思都没听出来。 你当啥的管事?要我说你就老实待着吧。” 田氏今天犯了大错,这会儿只敢愤愤斜四弟妹一眼,不服气的嘀咕,“甜丫说了这个管事谁都能当,我凭啥不能?” “你还是做梦吧,梦里啥都有。”冯老太懒得听她嘟囔,看向钱氏几个,“这回没事了吧?没事就都回去睡觉。” 桑大伯几个都看向钱氏。 “娘,我还有一件事问甜丫。”钱氏期待的看向甜丫,“刚才你说你自有安排,大伯娘想问问你是个什么安排法儿?”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伯娘的眼啊。”甜丫挺佩服钱氏,她大伯娘察言观色真是一流,是个聪明人。 听她这么一说,冯老太也来了精神,撞撞甜丫胳膊,“咋?你舍得给家里人走后门了?不是不乐意吗? 奶不逼你,要是不成就算了。” 与其让甜丫为难,她宁可她啥也不干。 “嗯呢。”甜丫靠在老太太肩上晃了晃,“都说了我是桑家人,自然是向着自家人的。 管事牵扯的事太多,管的也多,安排一个没本事的人上去只会害了大家伙。 不过,管事的位置我不能徇私别的可以啊。 桑阿爷说了,揉粉团的人由我自己选,这件事我能做主。” 闻言,一屋子人的眼刷刷刷亮了,跟探照灯似的 谁不知道揉粉团是做粉条的关键。 他们要是能去揉粉团,岂不是就掌握了做粉条的关键? “会揉粉团是不是就能做出粉条了?”冯老太有些严肃的问。 “嗯。”甜丫点头,“做粉条也就揉粉团有些门道,别的地方看一眼也就会了。 做粉条关乎全村人,所以这揉粉团的人选重中之重。 得保证做粉条的方子不被泄露出去。” “你打算从家里选人。”钱氏有些激动的问。 真要是这样的话,她倒是要想一想了,是当管事还是去揉粉团。 做粉条的法子学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家里的小辈们也能多一样挣钱的手艺。 “是也不是。”甜丫点头又摇头,“为了保证做粉条的诀窍不被泄露出去,我和桑阿爷商量了一下。 想揉粉团的人必须签一个保证文书,签了才能进揉粉团的屋子。” “文书?什么文书?” 甜丫把文书的内容给屋里人说一遍,听完大家伙神色各异。 要是诀窍泄露出去,就得按照粉条本钱的十倍赔偿银子,谁家能拿出那么银子,赔一次就得把家底都赔进去。 “甜丫,咱都是自家人,没必要签这个文书吧?”田氏觉得签了这个文书就相当于背个定时炸弹,让人怪不安的。 “再说,要是真有人把揉粉团的法子泄露出去,揉粉团的人那么多,你能找到谁泄露出去的?” “只要二伯娘不想揉粉团就可以不签,没人逼你。”甜丫淡淡看着田氏,随即又说:“粉条的诀窍一旦泄露出去,悔的就是大家伙财路,十倍赔偿都是少的。 一旦泄露,做粉条的方法就不是秘密,谁家都能做。 大家也就不能靠粉条挣银子了。 这么一算,你们觉得十倍赔偿还多吗?” 其实签文书也只是起个威慑作用,诀窍一旦泄露出去就没法补救。 总不能把知道的人都杀了。 十倍赔银只是让人起异心的时候有个忌惮。 仔细掂量掂量,赔不赔得起这十倍银子。 田氏不说话了,这么一想十倍赔银都少了。 “唉,想那么多干啥?甜丫算我一个,四婶想去揉粉团。”孙氏举手站出来,“与其担心赔银,还不如时时刻刻记着保密呢。 只要不把诀窍泄露出去,自然就不用赔银子了。” 欸?换个角度想还真是的。 “四婶通透。”甜丫从包袱里翻出准备好的文书,摆到桌子上,“文书我都准备好了,四婶想好了就可以签。 做粉条不难时间久了难保没人想出来,到时候咱们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 但还是有赚头的,真到了没赚头的一天也就不用保密了。 到时候四婶还可以拿着法子去别处赚钱。” 无非是换个地方的事。 这话提醒了屋里人,做粉条的诀窍总有不用保密的一天,到时候揉粉团的人就能拿着这张方子去赚钱了。 无非赚钱多少的问题,但总归有赚头。 子孙后辈也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我签。”孙氏拿起笔在文书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摁了个手印。 她动作太快,大家伙都没反应过来。 “甜丫,奶能去干不?”冯老太心动了,“揉粉团累不累?” 甜丫劝老太太打消这个念头,“揉粉团跟揉面似的,要一天不停的反复揉,一天干下来胳膊都不是自己的。 您这年纪干个一两天还行,一直干您身子骨肯定吃不消。” 第五百七十五章 落雪了 揉粉团就那些人,只要压粉条不停揉粉团就不能停。 熟粉团又黏又滑,想要和生粉完全融合需要费不少力气,这是个力气活,不适合老太太干。 所以她挑人的时候,只准备在年轻或者中年人里面挑。 男人也可以,男人力气大比女人更适合。 闻言冯老太就放弃了,人老了得服老。 “揉粉团和当管事冲突吗?”钱氏突然问,她还挺想去揉粉团的。 “管事要管的事多,揉粉也不能停,您不可能整天待在揉粉屋子不出来。”甜丫劝她放弃,“两头兼顾怕是不能。” 人的精力有限。 再说大伯娘要是当了管事,这个有事找她那个有事找她,一天下来又能揉多少粉团。 那工钱又咋算呢? 给多给少指定都有人说闲话,这样也不利于管事的威望。 钱氏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想当管事的心思沾了上风,她放弃了。 “那……那我也签吧?”田氏拿过笔就准备签字,下一秒手心里的笔就被老太太抽走了。 “你签个屁,滚!这活你不能干。”冯老太冲田氏翻个白眼,“你那嘴跟漏勺似的,能守住个啥? 上次甜丫让你打问陶家和周家的恩怨,如今村里上到老头下到娃娃哪个不清楚? 还不都是你大喇叭说出去的?” 那晚来开会的都是大人,小孩没几个,可如今村里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三岁小娃,哪个不清楚陶周两家的恩怨。 田氏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你让她守个十天半拉月还行,让她守个十年八年比登天还难。 她这人还好面儿,别人多恭维几句,她脑子一热,啥都能给你秃噜出去。 “我保证不说,一个字都不说。”田氏去抢笔,“娘,你就让我签吧,有文书压着,我就是想说也不敢啊。” 听田氏这么一说,冯老太更不能让她签了,“还没分家呢,你要是不小心漏出去一星半点。 咱全家都得跟着你遭殃,那老些银子不得把家底赔个底掉儿啊。” 冯老太警告的盯二庆一眼,“还不把你媳妇拉走,还有,你也别打揉粉的主意。 你是个耳根子软了,三两猫尿下去啥都能告诉你媳妇。” 桑二庆冤枉啊。 但是没人听他的辩解,至此二房一家被排除出揉粉队伍。 钱氏推推大吉,让人去签字,“房子修好以后,你就不用领着人砍树了。 去揉粉刚刚好,甜丫?你看看你大伯如何?他是男人力气也大。” “可以啊。”甜丫给人送一个惊喜,“揉粉得保密还要签保证文书,风险比别的活大。 所以工钱也多,也就比管事低一档吧。” 闻言钱氏笑开花,强硬推着不情愿的桑大吉去签字、摁手印。 田氏在旁边嫉妒的眼红,肠子也快悔青了。 那可都是银子啊。 “嘶~”桑二庆突然蹦一下,揉着胳膊看媳妇,“你掐我干啥?” “你说掐你干啥?”田氏吼一声。 冯老太一个眼刀扔过来,“这没你俩的事儿了,赶紧回去,别搁着碍眼。” 田氏后背一凉,不敢再放肆,老实跟着男人离开,就是走的很是不舍,一步三回头。 回到屋子,她像个鼓气的蛤蟆,坐在炕沿喘粗气,半晌后突然握拳,“我也要当管事!” 管事的工钱高,挣不了揉粉团的钱,还可以挣管事的工钱啊。 就这么决定了。 刚爬上炕的桑二庆一个趔趄,差点摔下炕,摇头叹息,“你疯了。” 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想银子想魔怔了。 田氏不理男人,她自信满满。 老太太屋里,钱氏等男人签完就拉着人走了,屋里就剩四房夫妻俩。 “甜丫啊,做粉条有工钱,你四叔做木工有工钱吗?” “有啊,不能让大家伙白干。” 又不是人人都能去做粉条,但是只要出力了就能拿工钱,就能分利钱。 每人具体拿多少工钱?她还没和阿爷商量出来,但做木工的工钱肯定不低。 得到想要的答案孙氏满意了,拉着桑四余回屋。 人走灭灯,冯老太却睡不着,她惦记工钱,戳戳甜丫,“奶干不了重活,轻省的活还干得动。 奶能不能挣工钱啊?” “能能能,少不了您的工钱,您就安心。”甜丫让老太太赶紧睡。 有银子挣就行,冯老太安心了,她还没老到不能动,还不想坐在家里等儿孙们养。 一觉睡到半夜甜丫被冻醒了,一睁眼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立马清晰。 这风声不太对,估计是落雪了 甜丫翻个身爬起来,看看一旁的老太太,找出一床薄被给人盖上。 这才点燃油盏出去,门一开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先飘进耳朵,她瞬间警惕。 顺手拿上门后抵门的棍子,握在手里,“谁?” “甜丫,是我,你大伯。”桑大吉扛着一捆柴从柴棚出来,“是不是被冻醒了?落雪了,这天一下子就冷了。 你先进屋别冻着了,我给你们炕里塞点柴就走。” 甜丫握着棍子的手一下子松了,后怕的说:“我还以为咱家进贼了,大伯你等会儿我来帮你。” 说着裹紧衣服就出去了。 炕洞在屋子后面,两人得绕到屋后,炕洞门一开,烧火的味道和热气一起飘出来。 既然起来了,两人干脆把几间房子的炕都添了柴火。 指甲盖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没一会儿两人肩头就落了一层白,呼出的热气化成白雾腾空。 “快进屋,别着凉了。”桑大吉搓搓手,推甜丫进门。 院门又传来动静,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进来,正是二伯和四叔,看到两人他俩都笑了。 “看来我和二哥晚了一步啊?”桑四余跺跺脚朝漆黑的屋里瞅一眼,小声问甜丫:“你奶没醒吧?” 他俩也是担心落雪家里人冻着,特意从做活的地方回来给炕洞添柴的。 “没呢,睡的熟着呢。” “娃子们的炕添柴了吗?”桑二庆问大哥,看他摇头,他立马扭头喊上四余去背柴火,“娃子们的屋交给我俩,大哥你先忙去吧。 甜丫也进屋,我和你四叔添完柴火还得忙去。” 天冷,一张嘴冷风就往嘴里钻,甜丫也不跟叔伯们客气点点头关门进屋。 躺回炕上,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慢慢的说话声没了,只剩风雪呼啸的声音。 这场酝酿了几天的暴雪终于还是下来了。 这一夜不少人都被冻醒了,和泥做土砖、做木工活儿的都挪到屋里。 睡前甜丫脑子想到穆常安,也不知道他那里怎么样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追着狼跑 山外落雪,山里比山外早一天落雪,穆常安三人走的时候带上了滑雪板。 落雪以后滑雪板起了大用,三人循着狼嚎追过去。 第三天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狼的踪迹。 进山三天,三人已经没了人的模样,身上的羊皮袄子造黢黑,羊毛上沾了湿泥和杂草。 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从前用绳子扎的齐整的头发,此刻乱糟糟,头发丝随风舞啊舞。 狼鼻子灵敏,为了不让狼闻到人的气息,对他们有所防备,三人在地上反复滚了几遍儿。 脸上和头发里也抹了不知名的动物粪便。 远看和野人无疑。 这么做人遭罪但效果还是很明显的,狼群压根没发现有三个不怀好意的人类跟踪。 又是一天晚上,夜空高悬的圆月映着地上的皑皑白雪,照的夜晚亮如正月十五。 即使不点火把也能看的清楚。 三人也不敢贸然点火把,狼又不是瞎子,万一引了狼群注意就不好了。 夜晚寒气入骨,石头火力再壮也有些扛不住,他缩手缩脚仰着头看树杈上站着的男人,问:“哥?咋样了?看到狼群了吗?” “常安哥,你确定这群狼是去打猎的?万一你猜错了呢?说不定他们是要回家呢。”雷五有些打退堂鼓了。 冬天进山打猎太tm苦了,苦的他都想哭了。 又冷又饿,还遇不到多少猎物,进山至今他们总共遇到了四只野鸡,三只野兔,若干只鸟。 其中一只兔子还是在树下捡的,这傻兔子一头撞到了树上,活生生把自己撞死了。 让他们捡了个漏。 自从发现野狼踪迹,他们不敢生火、不敢做饭,饿了就啃冻得邦邦硬的干粮,渴了就挖口雪塞嘴里,含化了咽肚里。 这就不是人过得日子。 “看到狼了,明天再跟一天,要是还没发现猎物的踪迹,咱们就回。”穆常安三两下从树上跳下来。 大踏步回了临时避风的一个小山洞,这个洞不知道以前住过啥动物。 虽然废弃了,骚臭味不减。 三人都混成野人了,也没资格嫌弃。 “这就受不住了?带着这点猎物回去你好意思?”穆常安从包袱里拿出糙面饼子扔给雷五。 又扔一块给石头,“现在穷,填饱肚子都难,更别提吃口肉了。 咱要是能多带几头猎物回去,接下来一个月大家伙都能沾点荤腥。 你们要是受不住,明个就在这儿等着我自己去。” 穆常安不强人所难,这几天确实过得苦,比逃荒都苦。 说罢,他大口撕咬干硬的饼子,蹦一声咬下一大口,鼓着腮帮子用力嚼,下颌线的青筋都嚼出来了。 不用力不行,压根嚼不动。 “哥,我听你的。”石头先表态,“就这么放弃我也不甘心。 明天我陪你再试一天,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 他不放心让哥一个人行动,这可是深山老林,即使没有熊瞎子,但豺狼虎豹也不少啊。 真遇到了,哥就自己一个人,肯定应付不了。 他没家没业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哥不一样,甜丫还等着他回去呢。 雷五就是抱怨几句,听完两人的话,年轻人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被激起来。 他猛锤一下石壁,“算我一个,刚才的话哥就当我放了个屁。 “这群狼的肚子都饿瘪了,受条条的。 一看就饿了不少时间,要不是发现了猎物踪迹。 它们不会长途跋涉追三天,跟着它们明个指定能见到猎物。”穆常安给两人吃个定心丸。 又说:“这次回去准你俩歇两天,啥都不用干。”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是甜丫教给他的。 这话让石头和雷五更不好意思了,为了村里人哥就能受累, 他们为啥不成? 真是太不应该了。 看两人一脸愧疚,连声保证一定坚持,穆常安绷着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吃过饭穆常安守夜,让两人先休息。 月亮当空,照的积雪熠熠生辉,穆常安靠着石壁坐在洞口守夜,四下寂寥,他不由想到甜丫和村里人。 也不知道村里如今是什么光景,户籍、房契、地契这些下来了吗? 陶里正有没有再找茬? 房子都修葺好了吗? 甜丫这几天怎么样了?有没有按他叮嘱的去镇上看大夫。 走之前,他交代甜丫去镇上看看大夫,她身子不好,他一直记挂着。 如今既落户就要找个大夫好好给她调养身子。 甜丫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几十里外,一个男人正在想她。 雪天天亮的早,甜丫也难得不让叫就自己起床了。 还是家里起的最早的一个。 心里记挂着做粉条,醒了就再也睡不着,看老太太还在睡, 她也没喊人。 轻手轻脚穿衣下炕慢慢拉开门,又飞快的关上,生怕寒气钻进屋子里。 雪纷纷扬扬下了半夜这会儿还没停,积雪已有门槛高,脚踩进去都看不到脚背。 雪花照亮青黑的天,四下一片青白。 屋顶青黑的瓦片和土黄色的墙头已经看不清原色,只余手指厚的积雪,犹如胖乎乎软绵绵的棉花糖。 雪天四下都是白茫茫的雾气,从家门口这里望去,村东头的情景已经看不清。 刚从被窝里出来,寒风一吹身子冷的厉害,院子里的积雪挺厚,她干脆拿起扫帚开始扫院子里的积雪。 先扫出一条正屋通往灶房的道儿,接着把正屋通往东西厢房的路都清出来。 扫出来的积雪用木锨铲出去。 一通忙活身子热了也不冷了,她倚着门框看她扫出来的路,曲折蜿蜒犹如一棵掉光叶子的枯树。 她满意的拍拍手这才走进灶屋,灶屋里还残留着一丝热气,灶台旁边摆着晾淀粉的木头架子。 关了门屋里暗看不清,她从橱柜里找出打火石先点燃油盏。 这才端着油盏去看架子上晾着的淀粉,最上面的淀粉已经完全干燥,摸上去干干沙沙的。 颗粒感十足。 贴近簸箩的一层还没有完全干透,有些潮湿。 上层的干淀粉已经能用了,她找出陶盆把上层的干淀粉全部收集起来,一共收了半盆。 剩下的淀粉她挨个翻了一遍,把潮湿的翻到上层继续晾着。 陶盆里的淀粉一分为二,干的淀粉用木瓢盛起来。 昨晚刚做好的压粉床子用温水反复清洗干净备用。 第五百七十七章 粉条成功做出来 做好准备工作甜丫点火烧水,锅里的水咕咕咕冒热气时,她舀出一瓢热水。 一手抬高往陶盆里倒热水,一手拿着筷子快速搅拌,白色的淀粉一点点变的透明粘稠。 热水倒完,盆里的淀粉成了透明的黏糊球。 趁热把另一半干淀粉倒进陶盆,生熟淀粉融合。 熟淀粉太烫,甜丫边吹气边揉,揉粉是个力气活,没一会儿额上就冒出一层薄汗。 她脱了袄子搭椅背上,只穿一件薄袄继续揉粉团。 粉团揉成均匀的乳白色,用刀切成八块差不多宽度的长条。 长条搓成圆条就算大功告成。 锅里的水重新烧冒烟,甜丫把准备好的压粉床子架到铁锅上,旁边灶眼里架着陶釜,陶釜里盛着满满一锅冷水。 是用来给粉条降温的,不然热粉条容易粘连。 为了防止压粉床子乱动,甜丫搬了一块大石头压到床子另一端。 手用力压了几下杆子,确定床子不会乱动,她把准备好的圆粉团放到木槽里。 胳膊和腿一起用力,下压杆子,一条条粉条慢慢从孔洞里钻出来,落进沸腾的锅里。 几息间粉条就由白变成透明的颜色,跟着水花一起上下翻滚。 压粉的活计果然累人,要想粉条从孔洞里钻出来,必须用尽全力 ,男女的力量还是很悬殊的。 甜丫连续压了五块胳膊酸软的跟面条似的,额头上密密麻麻满是 汗珠。 锅里翻滚的粉条越来越多,甜丫用筷子把粉条捞到旁边的陶釜里。 陶釜里都是冰水,粉条一进去温度瞬间降下来。 天色一点点亮了,天边最后一抹青灰色随着鸡鸣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雪天刺眼的亮白色。 一声声鸡啼唤醒屋里睡觉的人。 紧闭一夜的房门从里打开,田氏拢着头发开门出来,门一开刺骨的寒风扑了她一脸。 冻的她打个寒颤,脚刚跨出房门,眼睛突然瞪大,“娘嘞,咱家进贼了? 进贼了!” 一声尖叫把正屋和西厢房的门都炸开了。 钱氏和孙氏扣子都没系好就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抵房门的棍子,“贼?贼在哪儿?” 有金慢一步冲出来,手里握着铁锨,呼呼哈哈挥舞着,面含怒色,“谁?给我出来!我可看到你了!” 寒风呜嗷吹过,带起地上的雪粒子,几人脑子被冰醒了,揉揉眼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形。 哪来的贼啊,除了他们连个鬼影都没有。 三人面面相觑。 同时看向田氏,田氏也是一脸茫然,指着地上被清出来的道:“要不是进贼了这道儿是谁清的?” “二嫂,一大早你脑子里装浆糊了?”孙氏无语翻个白眼,“哪个当贼的这么好心,走前还把院子给我们清了。 你怕不是没睡醒做梦的吧。” 提起没睡好,田氏的脸瞬间垮下来,阴阳怪气道:“是呢,我没睡好。 我要是能睡好才奇怪,毕竟我不像你们,一个能去揉粉团拿高工钱。 一个心比天高惦记着当管事。” 昨晚忙活一通,又是跪下赔罪,又是挨打的。 到头来反而他们二房一文钱的好处没捞着,她能睡好才奇怪呢。 她又不是没心没肺。 “欸,你大早你呲嗒谁呢?”孙氏那个恼火,撸袖子准备找人理论。 他们四房才冤呢,啥也没惦记过,跟着他们挨了一顿训。 钱氏拉住人,摇摇头 ,“让她几句,跟她计较划不来,咱们两家确实得了好处。” 得了好处,挨她田氏几句挑刺也没事儿。 孙氏抿抿唇没再说话,拿着盆准备去打水洗脸。 “一大早吵吵叭火啥?吃炮仗了?”冯老太也是被田氏一嗓子‘有贼’吵醒的。 老太太本来还挺着急,听到最后确定家里没进贼就不着急了,慢悠悠穿好衣服才出来。 听到老太太的声音,田氏跟老鼠见到猫似的,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哼,霜打的茄子!”孙氏嗤田氏一句。 “欸!你说谁呢!”田氏气的跳脚。 骂谁见硬就蔫呢? “谁接话就说谁。”孙氏嘴上还是很厉害的。 冯老太淡淡朝这边瞥一眼,“都没事干?这么闲?” 田氏立马蔫吧了,不敢再惹老太太生气。 她气哼哼直奔灶屋,准备推门,推了一次没开,又推一次还是没开。 她咦一声,回头问,“灶屋有人吗?咋推不开门?” “没人啊,咱都一块儿起的!”钱氏过来推了几下,又敲了几下,“有人吗?” 甜丫正忙着呢,抽不开空去开门,只得喊一句,“大伯娘,我在灶屋呢,你们等会儿再进来。”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甜丫竟然起的比咱们还早?”田氏稀罕的不行。 这话冯老太听得不舒服,“你能和甜丫比?她是干大事的,就是睡到太阳晒屁股也能想出做粉条的法子。 你呢,除了不要脸,会打歪心思,你还能干啥?” 老太太故意提昨晚的事儿,就是敲打田氏。 田氏果然哑巴了,两只手无措的搅合在一块儿。 钱氏和孙氏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低着头不说话。 “甜丫,你自己搁灶屋忙啥呢?需要搭把手不?”冯老太趴窗口问,“奶和你大伯娘几个都在呢。 你赶紧开门,有什么事一家人一起帮你干。” 最后一块粉团正好压完,甜丫揉揉酸胀的胳膊和手,把粉条捞进陶釜里这才大步去开门。 门一开一股热气扑出来,热气又化成白雾从门头往上升。 “脸怎么这么红啊?”冯老太心疼的给甜丫擦额头上的汗,“有事你喊人啊,非得自己干啥? 不知道自己身板咋样啊?” 累归累,甜丫却兴奋极了,她激动的宣布,“奶,我把粉条做出来了!” “啥?”冯老太一惊,推开甜丫就迫不及待的往灶屋冲,甜丫被推的一个趔趄。 有些无语,在阿奶眼里她还不如粉条重要呢。 钱氏三个紧随其后冲进屋子。 “这就是粉条,咋恁滑啊?”冯老太稀奇的不行,滑溜溜粉条刚勾起来就会从手指滑下去。 钱氏三个也围着陶釜打转转,满眼惊奇。 第五百七十八章 老香了 粉条透明中带着一丝丝白,滑溜溜软乎乎,摸着手感老好了。 惊呼声接连响起。 “粉条就是这样的。”甜丫拿过罩滤把粉条往灶台上放冰水的盆里捞,“咱们今早就吃粉条。 既然做出来了,先让自家人尝尝鲜。” “就吃啊?”冯老太还想拿些让村里人看看呢。 甜丫看出老太太想要炫耀的心,好笑的不行,给人吃颗定心丸,“晾干的粉还有呢。 吃过饭接着做粉条,今天之内村里人都吃上白玉粉条。” 到时候好吃不好吃就都知道了。 闻言冯老太放弃了现在就去炫耀的心思。 浔哥领着丧彪兴冲冲进来,左右张望,“粉条呢?粉条在哪儿?” “这儿呢!”甜丫用湿漉漉的手捏捏他的脸,递过去一根两指长的粉条,“拽拽看。” 两指长的粉条被拽到浔哥手臂长,屋子里再次响起惊呼声儿。 “哇,好长啊,好弹啊,跟弹弓似的。”浔哥眼睛亮晶晶的,“还滑溜溜的,跟鱼似的。” 草丫、兰丫牵着收拾好的桃丫一块儿进来,三人头上都扎着新头绳。 进门先冲甜丫甜甜的笑,“大姐,你买的头绳真好看。” “大姐,我好看吗?”桃丫巴拉两下自己的小揪揪,小揪揪颤巍巍晃悠起来。 兰丫和草丫大了,不好意思这么直白的问。 甜丫探身揪揪桃丫的鸡毛头发,“好看,好看死了,咱家桃丫可太好看了。 兰丫、草丫扎上也好看,以后大姐还给你们买。” 一句话让三个丫头都笑弯了眼,草丫机灵的说:“大姐最好看。” 钱氏仨妯娌也都笑了。 如今各家的银钱都紧着买口粮、拾掇房子,谁也没想起来给孩子买这些玩意。 没想到甜丫这个大姐的竟然会偷偷买了。 这一刻妯娌三个心底真心感谢甜丫,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愧疚。 冯老太嫌屋子里人多,“没事都出去玩,别耽误你大姐做事。” 灶屋就这么大,人多了都挪不开脚。 “阿奶,我和草丫留下帮忙。”兰丫懂事的说。 钱氏摸摸闺女的辫子,推人出去,“这里有娘呢,你领着弟弟妹妹出去玩。” 几个人只得出去,桃丫一步三回头,甜丫发现小丫头在看粉条。 她喊回人,递过去一根指长的粉条,“拿去玩吧,给你二姐三姐也看看。” “你就惯着她们吧!”冯老太没好气的抱怨一句。 甜丫只是笑笑,老太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真想拦着,她递给桃丫的时候,老太太只需伸个手就能拦下来。 粉条刚做出来,就没有不好奇的。 有金有银也好奇,借着妹妹们的手看了看,就先出去忙活了。 粉条做出来的消息,很快在做活的人中间传开。 众人精神一震,大雪天也不觉得冷了,干劲十足。 粉条做出来了,说明他们前面的忙活都没有白费。 粉条就是他们挣银子的希望,看见希望可不得高兴吗? 桑大伯几个感觉更明显,自知道粉条做出来,大家伙看他们的眼神更加感激还多了几分敬重。 因为他们是甜丫的亲人,所以村里人敬重。 另一边,钱氏妯娌仨,外加老太太看着大半盆粉条有些麻爪。 这玩意他们第一次见,吃都没吃过,更别提做了。 甜丫洗漱完回来,就看到婆媳四个面面相觑,无从下手的样子。 她光想着做粉条,脸都没洗,趁着刚才有空去洗漱了一下。 “今早我来做吧。”甜丫撸袖子干活。 今早轮到田氏做饭了,闻言她忙跑过去,在灶膛旁坐下,“甜丫,我给你帮忙。” “还需要干啥,你直接吩咐。”钱氏和孙氏同时开口。 “剥点葱蒜、洗一颗酸菜,再洗点葵菜就差不多了。”甜丫说,“粉条比面还顶饱,今早吃这个就够。” 甜丫说罢,看向老太太,“奶,拿三个鸡蛋呗!” 鸡蛋这类宝贵物资,都被老太太锁在柜子里了 ,开门的钥匙只有老太太有。 这唯一的钥匙还挂在老太太脖子上,可宝贵了,别人就是想偷都偷不到。 “没有,光吃粉条就行。”冯老太转身就走,身后好似有饿鬼在追。 不是饿鬼,是甜丫这个馋鬼。 不是甜丫馋,她是为了家里人,人的身体需要油水。 这点鸡蛋,是老太太从村里收的,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麻老头的话老太太一直记在心上,买这些鸡蛋是为了给甜丫补身子。 可甜丫这个讨债鬼不肯吃独食,每次吃都把鸡蛋掰成几瓣,弟弟妹妹们一人一瓣儿。 逼的老太太没法,只得多煮一个给家里这些小辈们分,让甜丫单独吃一个。 就这也不是天天吃,隔一天才能吃一次。 昨个已经吃了,今天当然没有了。 “奶!”甜丫冲过去,挡住门口,耍赖道:“您不给我鸡蛋我可不走啊,奶~我的好阿奶,您就拿三个鸡蛋出来吧。” 甜丫冲东厢房门口偷笑的弟弟妹妹使眼色,浔哥带头,铁蛋桃丫断后。 三个小屁孩一窝蜂跑过来,抱住老太太的腿。 冯老太被缠的脱不开身儿,只得交出三个鸡蛋换自由。 一得自由,老太太就叉腰骂,“小兔崽子,给我站住,光听你们阿姐的,就不知道听阿奶的!” 浔哥三个尖叫着四散跑开,丧彪跟着兴奋的汪汪叫,后院窝棚里的毛驴和骡子也配合的叫起来。 “昂~啊~昂~啊……” “嗯~儿~嗯~儿……” 一大早桑家就热闹的厉害。 桑家左侧是郭家和孙家,两家都听到这边的笑闹声儿。 纷纷拎着锅铲出来探听。 “真热闹啊!”郭老太艳羡的说,看向儿媳妇,“日子安定了,你和承业再给小满生个妹妹。” 她家就是人太少了,没啥人气。 “娘~”霍如月羞红一张脸。 她是读书人家的闺女,对这些糙话还不太习惯。 郭老太经过逃荒后,身上端着的读书人架子早就没了。 如今和村里的老太太混熟了,说话也越来越糙。 “话糙理不糙,小满都六岁了,你俩得抓紧了。”郭氏笑笑,“趁娘现在还能忙活。 能给你俩带带孩子,再过几年就未必了。” 霍氏还是不习惯,转移话题道:“娘,要不我去桑家看看?顺便把咱家蒸的窝头送过去几个。” 郭老太男人和儿子都是读书人,在老家教书育人攒下不少家底。 如今房子分好了,郭老太也不怕吃太好惹人眼,今天一早就领着媳妇蒸窝头。 “算了,等吃过饭再去送。”郭老太想了想,觉得不合适,“你这会儿去要是碰到她家在吃饭,你是留还是不留? 如今各家口粮都不丰,还是别去了。” 郭氏听话的点点头,她没娘想的周全。 桑家。 锅烧热,在冯老太虎视眈眈的视线下,甜丫把一勺猪油又放回半勺。 不然她怕老太太炸毛。 猪油、糖、醋这些调料,都是从上定村人手里买的,或者拿粮食、药材换的。 户籍没下来,他们去不了镇上,自然也买不到这些。 老太太把这些东西看的紧。 半勺猪油化开,只能堪堪糊住锅底。 甜丫无声叹口气,这日子太苦了。 等雪停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去镇上把油盐酱醋都买全,不然这日子没法过。 手艺再好,也抵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可怜巴巴的油冒烟,甜丫把鸡蛋倒进去,刺啦一声,蛋香伴着油香飘出来。 屋里的人不由仰头,猛吸空中的香气。 好久没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 就连甜丫这个偷偷用空间加餐的人都咽了咽口水,空间的东西想加热只能拿出来。 她还没住进自己的房子,这么做显然不可能。 冷冷冰冰的东西,就是再香滋味也差了几分。 鸡蛋炒出焦褐色,切好的葱蒜和茱萸一起放进去翻炒,炒出香味放酸菜。 酸菜炒出油光放水。 热锅碰上冷水,刺拉拉冒热气。 “哇,好香!”灶屋门口蹲着的三个小娃齐齐惊呼出声儿,仰着头猛吸空气中的香味儿,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锅里的水煮开,酸辣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桑大伯三个加上有金有银五个人,就是踏着香气进的门。 “咕噜噜!”桑四余肚子一阵蜂鸣,放下手里的镐头就往灶房冲,“做的啥?这么香。” 有金有银几个洗手都心不在焉,竖着耳朵听灶房那边的动静。 “粉条,大姐做的。”桃丫和铁蛋一左一右朝亲爹扑过去,桑四余弯腰一手一个抱起来,鼻子猛吸几下。 冲屋里喊,“不愧是甜丫的手艺,不然不能这么香。” “能不香吗?又放猪油又放鸡蛋的。”冯老太心疼这些东西。 “哈哈哈,娘您也不能太俭省了,不然一家老小身子遭不住啊。”桑四余笑着宽慰老娘。 挨了冯老太一个白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玩意。 “宝蛋呢?”桑二庆没在灶房门口找见儿子,不由皱眉问。 说着大步朝西厢房第一间走去,嘴里不满的骂:“个懒虫托生的,就是睡睡睡。 看来昨个那顿打没让他长记性啊。” 昨个臭小子刚给他惹了不少祸,今个他气还没消呢,本就看混小子不顺眼。 这下更是火上浇油。 “不好。”田氏刷地站起来,边跑边说,“四弟妹你帮我少烧火,我去看看宝蛋。 二庆这个倔驴别再把孩子打了,昨个打的还没消肿呢。” 第五百七十九章 酸菜鸡蛋煮粉条 “嘭!”房门自外被踹开,一股冷风钻进来。 宝蛋皱眉翻个身,嘟囔一句冷。 “冷,我让你冷!”桑二庆气的青筋直跳,一把掀掉宝蛋的被子,扯着脚就把儿子甩出来,“给老子起来,都啥时候了。 一家人都起来了就剩你一个懒怂,你好意思。” 比他小的铁蛋都起来了,他还撅着腚睡着呢。 屁股传开刺痛,宝蛋一下子从炕上跳起来,人清醒了,看到老爹下意识捂住屁股。 又懵又无助,还透着一股害怕,“爹~我啥坏事也没干啊……” “桑二庆,你别冻着宝蛋了。”田氏扑过来挡在父子俩中间,一遍给宝蛋使眼色,“赶紧穿衣服。” 西厢房里噼里啪啦的动静不小,几个趴在门口偷看的小娃,随着宝蛋的一声声惨叫抖动身子。 甜丫探头透过灶房门瞅一眼,摇头笑了笑,真是越害怕越看。 宝蛋使出人生最快速度,飞快穿衣服,然后贴着墙绕到门口,鞋都没穿好,趿拉着冲出屋子。 “爹,我这就去洗脸。”说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去,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浔哥几个捂着嘴在后面笑他。 桑二庆和田氏从屋里出来,桑二庆还黑着脸。 铁蛋看到二伯小身子一抖,老鼠见了猫一样扑进亲爹腿间,不敢看这个二伯。 太吓人。 “长了个老鼠胆儿!”桑四余揉揉儿子的脑袋,看向二哥劝,“宝蛋就这性子,多少年了,不是你打几顿就能改的。 教孩子这事儿急不得,慢慢来吧。” 桑二庆叹口气,眉间的皱纹跟刻上去的一样。 酸菜鸡蛋汤煮出滋味儿,甜丫用勺子尝尝咸淡,刚刚好就把盆里的粉条倒进去。 粉条今早刚做的,本身就是软弹的,稍微煮上几滚子就可以吃了。 听到可以吃了,一家人脖子都伸长了。 甜丫正准备给家里人盛饭,饭勺就被老太太抢了,“可不能让你盛,你递个碗就行。” 让这丫头盛,她恨不得盛的溢出来,每一碗都冒尖,稍微一动就要流淌。 “奶,今早粉条多,够吃的。”甜丫无奈递碗,“头一次吃粉条,总得让人吃饱吧。” 冯老太不理她,接过碗盛粉条,盛满平平一碗就递出去。 钱氏在旁接过先递给大儿子。 盛到最后,锅里还剩不少,冯老太搅搅锅里的粉条,咦了一声儿,“奶怎么觉得锅里的鸡蛋碎子有些多呢?” 她记得,三个鸡蛋炒不出来这么多鸡蛋啊? 甜丫背一僵,心虚的加快步伐出灶屋,催促道:“总共就仨鸡蛋能多到哪里去? 肯定是奶看错了,赶紧出来吧,一家人都等着开饭呢。” 今早打鸡蛋的时候,她趁老太太不注意,从空间拿了两个鸡蛋,和另外三个搅到一起。 闻言老太太也不再多想,关上灶屋门,虚虚捂着碗口避着风雪进了堂屋。 屋外还在下雪,两人进屋顺便把堂屋门关上,屋里点着油盏倒也不算太暗。 得益于四叔是木匠,如今桑家的桌子和椅子还算齐全。 坐不下的小孩就趴凳子上吃。 屋里弥漫着又酸又辣的味道,闻的人直流口水。 冯老太动完第一筷,其余人立马埋头开吃。 屋里只余吸溜声。 金黄色的汤里飘着酸菜、鸡蛋和葵菜,黄的黄绿的绿,不仅闻着香看着也格外赏心悦目。 今早做饭奢侈的放了猪油和鸡蛋,粉条汤里飘着细碎的油花,看着就诱人。 甜丫挑起筷子尝了一口,淡淡酸味过后,茱萸独特的辛辣浮上舌尖。 吃多了没油水的煮地蛋、烤地蛋,今早这饭还是很让甜丫满意的。 粉条煮的火候正好,软儿不烂,又滑又香,都不用怎么嚼就滑进喉咙了。 粉条的口感甜丫熟悉,别人可都是第一次吃,一时间惊呼声不断。 吃饭吃出了抢收粮食的慌张感。 “哎呦,娘嘞,太滑了,我都没咂摸出滋味就进肚了。”田氏捂着喉咙担忧的问,“甜丫,这个不嚼没事吧?” “哈哈哈哈,没事儿,粉条就是这么吃的,多吃几口就习惯了。”甜丫笑着解释。 男人们喉咙粗,也没顾及了,能嚼就嚼,嚼不着就在直接咽。 边吃边点头,“这个好吃,滋味足,口感也好。” “酸酸辣辣的,可太开胃了。”桑四余已经秃噜完半碗了,抹一把汗说:“一会儿我还得吃一碗。 娘,锅里还有没?” “有有有,吃吧,想吃多少吃多少。”冯老太头也不抬的答。 “你们人小嘴也小,咬断了再嚼,别学大人直接吞。”钱氏几个担心娃子们呛着,不放心的叮嘱。 “娘,咬不断。”宝蛋换的牙还有几颗没长出来 ,这会儿透明的粉条正挂在几个牙缝里,看着又搞笑又可怜。 “咬不断不会用筷子夹断啊?” 浔哥更惨,盯着碗里的粉条苦大仇深,他刚开始换牙没多久,上下门牙都掉了。 吃粉条简直就是为难他。 “哈哈哈,浔哥,你等等,阿姐给你找个剪子剪断。”甜丫憋着笑揉揉小娃的脑袋。 “阿姐,你又笑话我。”浔哥跺脚。 “胡说,你哪个眼睛看到阿姐笑了。”甜丫板着脸不承认,转身肩膀抖如筛糠。 “剪子在炕柜上面的簸箩里,别忘了洗洗再用。”冯老太嘱咐。 “夹不断啊!”宝蛋夹着粉条的手都在抖儿,粉条依旧顽强的挂在筷子上,没有一丝要断的迹象。 他不服气,端着筷子站起来,想要从下面入手,谁知他都垫脚了,粉条的另一头还安安稳稳的泡在汤里。 没有一丝要出来的迹象。 “这也太长了~”他惊呼,周围的吃饭的小孩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纷纷不吃了。 夹着粉条站起来,比谁的粉条长。 宝蛋也不着急吃了, 好胜心起来抬脚就要踩上板凳。 “给老子坐下,敢霍霍粮食,老子饶不了你。”桑二庆一巴掌呼过去,宝蛋后脑勺一疼。 一下子缩了头,老老实实的蹲回地上。 “你俩也给我蹲下。”孙氏用筷子警告的点点桃丫和铁蛋。 﨔 第五百八十章 地方不够 姐弟俩吐吐舌头,笑嘻嘻的蹲回去。 甜丫拿来剪子,咔咔咔在每个娃碗里剪几刀,方便小孩吃。 吃起来方便了,几个娃老实了,乖乖扒饭。 “哇,阿姐,粉条在我嘴里游泳呢。”桃丫惊呼。 “不是游泳,是躲猫猫。”铁蛋鼓着腮帮子,瓮声瓮气反驳。 只要不祸害粮食,没人管小孩笑闹。 甜丫重新回去吃饭,碗里的粉条已经变温热,吃起来更方便。 钱氏把刚才长粉条的事说了一遍,建议道:“粉条做太长吃起来不方便,咱们做的时候得把粉条切断吧。” “对,是该切断的。”甜丫赞赏的看一眼大伯娘,“今早就我一个人忙活,没来得及把粉条切断。 以后咱们做粉条的时候,展臂长就得切断。 晾的时候对折晾,干了以后大概也就一个胳膊长,不仅方便打理还方便携带。” 钱氏得了夸,高兴的笑了。 田氏在旁边翻白眼,她昨晚决定挣管事的位置,今个就把大嫂当成了对家。 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问题,只觉得粉条好吃。 头一次吃粉条,一家人都觉得好吃,桑大伯几个吃完一碗就去添第二碗。 过了这么久,锅里的粉条除了泡胖一圈,依旧劲道。 三人盛完饭回来齐齐惊呼,“这粉条竟然泡不烂?不像汤饼,稍微泡一会儿吃起来就面糊糊的。 口感不好,没粉条口感好。 这要是卖出去,光冲它的口感应该就有不少人乐意买。” “不错,久煮不烂,口感弹牙是粉条其中一个优点。”甜丫吃饱了放下碗,给几人介绍道:“除了这个优点。 粉条晒干了能久放,只要放在干燥的地方存放个两三年都不是问题。 买回去也不用担心坏。 除了这个,粉条晾干以后重量很轻,出远门带上几斤就够吃很久了。 比携带干粮轻便,煮起来也快,可以干着丢锅里直接煮。” “真的?”孙氏惊呼。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口粮,对比起来别的口粮确实 没有粉条好。 “比珍珠都真!”甜丫对自己的粉条很自信,光凭这些特性,粉条就不愁卖。 只要把这些名头传言出去,生意自会找上门。 “那粉条就不愁卖了。”有金有些激动的说,“比粮食轻省,又耐放。 做法也简单,这些优点肯定很得出远门之人的喜欢。 曲河堡不是商队的落脚地吗?咱们可以把粉条卖给商队的人。 指定卖得出去。” 有金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拿着粉条去推销。 甜丫看着有金哥,突然开口,“大哥,你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也是个当管事的材料。 到时候可以把粉条贩售的事交给大哥来干。 人尽其才。 有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钱氏和大伯与有荣焉的看着大儿子,儿子有本事他们比自己有本事还高兴。 钱氏觉得大儿子像她。 一顿饭吃完,甜丫额间冒了汗,解开脖子上的扣子,看着家里其余人吃。 放了茱萸大人吃着还行,小孩吃多了就觉得辣,尤其是吃到最后,碗里的粉条吸饱了汤汁。 到嘴里更辣了。 几个小孩吃的吐着舌头斯哈斯哈。 宝蛋红着嘴唇问甜丫,“大姐,明天还能吃这个吗?” “嘴都辣肿了,你还想吃。”甜丫指指他的小香肠嘴。 “能,这个好吃。”在宝蛋这里好吃就是王道。 他不在意的擦一把嘴,“吃多了就习惯了。” 以前咋没觉得茱萸这么好吃? 桃丫几个也纷纷喊话,明天还要吃这个。 甜丫大手一挥,豪气说:“想吃明个接着吃。” 几个小孩欢呼出声儿。 “吃吃吃,家里多少粮食够你们造的。”冯老太最能体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句话。 年轻那会儿,她每天都在为喂饱四个儿子发愁。 “自己的碗自己端进灶屋。”钱氏收拾桌子上的空碗,一边吩咐小孩把碗端出去。 有人收拾碗筷,有人收拾桌椅,很快堂屋就被收拾干净了。 甜丫把门开着散味儿。 一边琢磨做粉条的事儿,如今村里人都知道粉条做出来了,今天不让大家伙看到粉条显然不成。 但是光她一个人做肯定忙不过来,加上四婶和大伯人手也不够。 西头坟地附近作坊还没收拾好,暂时不能用。 只得在家里做。 正想着,桑有福拄着拐过来了,桑同文在旁边扶着老头。 雪一直没停,路上积雪没过脚背,桑老头和甜丫家隔着七八家,离得还挺远。 同文不放心阿爷,跟着把老头送过来。 “你家这院子扫的干净啊?吃过饭没?”桑有福特意避开早饭的时辰过来的。 甜丫点点头,看老头探头往灶屋里看,她了然的请人进屋,“您是来看粉条的吧?” 桑有福不隐瞒,“盼了这么久,终于能见见粉条的真容了,阿爷可不得惦记。” “哪是惦记啊。”桑同文笑着拆穿阿爷,“听说粉条做出来以后,阿爷坐立难安的,恨不得立马过来你家。” 甜丫懂,喊浔哥把灶屋留的半碗粉条端过来,这是她特意留出来的,就是为了给老头解惑。 粉条冷了,已经变成全白的,真应了白玉粉条这个名字。 老头撸起袖子,坐直身子拿起一根,捻了捻又扯了扯。 唇角不自觉翘起,“这就是白玉粉条,你这名字起得好,正和粉条的样子。” 桑同文歪着头打量,“这要是不知道诀窍,压根看不出粉条是地蛋做的。” 地蛋圆溜溜,皮黄不拉几的,粉条却是圆长条,白白净净的看着跟块白玉似的。 二者外貌颜色没一点相似。 “要是真那么容易被人猜出来,咱也没必要保密了。”甜丫说。 提起保密,桑有福放下粉条,说起正事,“既然你都试做成功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工了。 对了,揉粉团的人定下来的没有?” 甜丫也正想找老头说这件事,“人选刚定下几个,人选好定。 难得是作坊还没有建好,咱现在没地方做粉条。 我家灶屋就那么大,七八人就站不下了,也就一个灶台。 可是不在我家,没人盯着我又怕有人趁咱们不注意偷瞧做粉条。 这对签了保证文书的人来说也不公平。” 第五百八十一章 亲事 甜丫把昨晚签下大伯和四婶的事说了一遍,文书的内容老头知道,他拿着看了看。 拍板道:“这天一天冷过一天,做粉条的事耽误不得。 作坊没建好就在各家做。 也不是什么人家都能做的,依我看就在你家、我家、你二奶奶、孙家还有穆家做,你觉得如何?” 老头提的这几家,都是他比较信任的几家。 这样太麻烦了,甜丫补充道:“这样吧,揉粉都在我家揉,揉好的粉团挑到各家压。 也不怕泄露揉粉团的法子。” 桑有福捋着胡子点点头,比起自己的法子,甜丫的法子更好。 老头当即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你先把揉粉团的人定下来。 我通知各家把晾干的淀粉都送来你家。 洗地蛋、磨地蛋、洗粉的活计也不能停,不然供不上……” 说完老头领着同文风风火火的走了,同文走的一步三回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等甜丫追问,他已经被老头的连声催喊走了。 桑家门口,翠妞穿着皮袄,头戴黑帽,穿的密不透风,曲着腿坐在车辕上,大声催着院里的有金,“大哥,你好了没? 趁着雪不厚,咱得赶紧出发。” 她不知道同文和桑有福在院子里,喊得极其豪迈。 “来了,来了。”有金接过水囊和装干粮的褡裢,提着鞋往门口蹦跶,“娘,阿奶,我走了啊,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哎呀呀,天冷路上慢点,中午吃饭别吃冷的,去老乡家借个火。”钱氏不放心的追了几步。 有金扬扬手当做回答。 路过同文,他还有空打招呼,“桑阿爷,同文,这就回啊?” 同文? 桑同文? 看到同文出现在门口时翠妞裂开了,曲着的腿刷地放下,蹦下车尴尬的理理乱飞的发丝。 心里哀嚎着,她的形象啊。 同文忍不住笑了,想关心人,但左右都是人,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干巴巴的嘱咐,“路上小心些,早点回来,别走夜路。” 人生地不熟的,天黑容易走错路,也容易才出事。 又对有金拜了拜,“路上麻烦有金哥多照料她。” “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翠妞,你忘了她是我妹子啊?”有金调侃一句。 一句话让同文和翠妞都红了脸,就连桑有福都笑了。 佯装嫌弃的点点有金,“有你这样当哥的?时辰不早了,赶紧出发,早出发早回来。” 又和善的冲翠妞交代几句。 翠妞文静的点点头,乖乖冲桑有福叫了声阿爷。 至于老头一旁的同文,她也偷偷看了好几眼,可同文比她害羞多了,跟个娇姑娘似的。 视线一对上,他就慌不择路的避开。 桑有福看的直叹气。 “今个下雪,卖东西的肯定不愿意把东西送到村里来卖,你们可以趁机再降些价收。”甜丫指点道。 翠妞和有金嗯嗯两声,甩甩鞭子,两辆骡车同时动了起来,带着风雪离家。 骡车走了,桑有福催着看翠妞的孙子离开。 离了甜丫家,老头狠狠戳向同文脑门,“这会儿知道看了?刚才哑巴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跟个小姑娘似的,真喜欢就让你爹娘去翠妞家提亲。” 以前桑有福觉得他的大孙子是个读书人,娶的媳妇也该是个读书人家的闺女。 就像甜丫的爹娘,那才叫门当户对。 可逃荒一路,老头也看开了,娶啥样的媳妇都行,只要那姑娘是个有本事的,两人性子合得来,那日子就差不了。 如今看来,翠妞这丫头是个有本事的。 他不反对两人的亲事。 桑同文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颤,吃惊的看向阿爷,半晌才红着脸点点头。 “没长嘴?说话啊?”桑有福对大孙子的害羞很是不满,还不如翠妞一个姑娘大方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臊的。 “好。”同文声如蚊蝇,这个好字像是烫嘴。 桑有福都无奈了,甩甩袖走了。 “看来你二奶奶家要有好事儿了。”冯老太挎着一个小篮子回来,探头看走远的的祖孙俩。 甜丫揭开篮子是上白布,里面是还温热的窝头和八九个地蛋,她戳戳窝头,“谁家这么豪横啊。” 各家米面都不多,最近都是吃地蛋果腹。 谁家这么大手笔,竟然用麦面蒸了窝头。 今早煮粉条的时候,老太太特意留下了四碗粉条,今早吃过饭就挎着篮子给穆家、二奶奶家、孙家和郭家各送了一碗。 “你郭奶奶家。”冯老太打掉甜丫的手,把篮子挪到另一边,“刚吃过早饭,就这么饿了?” 窝头难得,老太太打算等晚上再吃,到时候一家人都在,每人都能分几口尝尝。 窝头也没啥好稀罕的啊,她空间有不少馒头、花卷呢。 冯老太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模样,绕过甜丫进屋,问:“和你桑阿爷商量好了? 有金和翠妞走了吗?” 甜丫挎着老太太胳膊,把事说一遍,末了晃晃老太太胳膊,“奶,同文和翠妞的婚事近了,我和常安的哥的啥时候办?” 早点成亲,也省的明年三月份交银子。 再说,她挺惦记那狗男人的,喜欢就是喜欢,她从来不掩饰。 “就这么惦记?”冯老太心一梗,“谁家姑娘像你似的,成亲的事就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 她恨不得多留这丫头几年,这丫头倒好,恨不得立马嫁过去。 “哎呀,这您可误会我了,我最是舍不得您了。”甜丫撒娇讨好,冯老太哼一声,把窝头和地蛋放进柜子里。 斜一眼甜丫说:“就会哄阿奶,你和常安的亲事奶和穆家都惦记着呢,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刚才去穆家,丰年也提了两个孩子的婚事。 她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穆家就会上门提亲。 想到大孙女要出嫁了,老太太心口一酸,粗糙的手抚摸着甜丫的脸蛋。 甜丫感受到老太太的不舍得,一股酸楚漫上眼眶,她故意玩笑的说:“说是出嫁其实连村西头都没出。 想回家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到时候我天天回来,你说不定还烦我呢。 对了,奶,出嫁了你也得惦记着我啊,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可别忘了喊我。 不然我可是不依呢。” 第五百八十二章 逗小孩儿 “讨债鬼 ,真是个讨债鬼。”冯老太被逗笑了,心里的伤感也没了。 知道甜丫还有事要干,她也不耽误人办事,赶人出门。 甜丫也不嘴贫了,带上帽子,揣着手迎着风雪出门了。 半道儿看浔哥和一群小孩在玩打雪仗,她手欠的团一个大雪球,躲在树后面偷袭。 扔完就若无其事的逃走。 浔哥、小满被凭空来的三个雪球砸蒙了,他俩背后没人啊。 “是,阿姐!”铁蛋突然出声。 不好! 被发现了。 甜丫也不装了,拔腿就跑。 “兄弟们,上啊!”狗娃子举起雪球朝甜丫冲过去,他自小被宠着长大的,性子和宝蛋差不多。 边跑边叫,“替兄弟报仇啊。” 浔哥和小满也反应过来,哈哈笑着举着雪球去追甜丫,一帮小屁孩一窝蜂的追着甜丫跑。 敌众我寡,甜丫果断投降,弄的一帮雪球都没扔出去的小娃很蒙圈。 “投降了,可就不能砸我了,不然就是不讲道义。”甜丫一本正经的忽悠小孩。 砸还是不砸? 一群娃愣神的功夫,甜丫哈哈笑着逃了,冲一群娃做鬼脸,“哈哈哈,被忽悠啦~” 一群小孩气的跺脚,奈何人都跑没影儿了。 村里人听着小孩的笑闹声,也不由笑了,这日子有奔头啊。 进了二奶奶家,甜丫嘴角的笑还没落下去。 逗小孩玩可真有意思。 王豆花看到甜丫的瞬间就笑开了花,喊着大儿媳把家里的好吃的拿出来。 她摸摸甜丫的手,护着人往屋里走,“你咋来了?冷不冷,先进屋。” 甜丫拦住谢氏,不让人去端吃食,谁家粮食都不丰,她刚吃过饭也不饿。 看甜丫有正事要说,王豆花冲大儿媳点点头。 等甜丫表明来意,王豆花呀一嗓子,又惊又喜,不住追问甜丫,“真的?” 甜丫点点头,“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帮还是会帮亲戚的。” 谢氏也高兴,激动的问:“甜丫,你看伯娘咋样?只要能去揉粉团,伯娘绝对一个字也不往外说。” “急啥,甜丫搁咱家坐着呢。”王豆花瞪儿媳,嫌她稳不住,使唤人道:“你去把你弟妹,大江和二河都喊过来……” 等人回来,甜丫把准备好的保证文书拿出来,看到文书,一家人激动的心情大打折扣。 纷纷望向炕边坐着的老娘。 二河的媳妇丁氏先开口,“甜丫,咱都是亲戚……” “你闭嘴!”王豆花打断二儿媳的话 “我大伯和四婶也都签了!”甜丫跟老太太几乎同时开口。 话落,换丁氏几个吃惊了,眼睛瞪溜圆,大江不可置信的追问,“你奶就没拦着?” 大奶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啊,能让家里人签吃亏的文书。 “大伯这就是看低我阿奶了,是是非非她老人家清楚的很,这件事没商量。”甜丫把文书收起来,“签不签都由你们。 要是不想签也没事儿。” 她站起来准备走,这家不行就换下一家,有的是人愿意看。 很多人没读过书,都被文书上的十倍赔偿吓住了,其实文书的重点压根不是这个。 银子只能起个约束的作用。 只要不泄露自然就没事了,再说揉粉的人都签了这个文书,大家伙为了不赔银子,肯定会互相监视的。 出事的几率就更小了。 “甜丫,你等等。”王豆花拉回甜丫,把文书拍桌子上,看向儿子儿媳,“想干就签,甜丫能先来找咱们。 已经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照顾自家人了,别不知好歹。 要是所有便宜都让咱们沾了,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咱两家淹了。” 甜丫心说,二奶奶果然是个脑子清醒的。 “签什么?”桑良推门进来。 他刚才窝在灶房编草席子呢,重活干不了,王豆花就把编草席子、盖帘、簸箩这些活交给了老头。 一天不编出来几个,不让吃饭。 儿子儿媳都不站在自己这边,桑良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敢偷懒。 甜丫刚来他就听到了,一直竖着耳朵等老婆子来喊人,结果压根没人来喊他。 甜丫来指定是正事,他坐不住了,只得自己摸过来。 “没你的事儿!”一看到桑良,王豆花脑仁就一跳一跳的疼,她催促两个儿媳签文书,“快点签,签完了让甜丫回去,她还忙着呢。” 谢氏和丁氏没犹豫,拿起毛笔开始签字。 大江和二河得老娘指示,一左一右拖住老爹,往外走,“爹没啥事,甜丫惦记着咱们。 特意给翠妞娘和虎子娘找个活,给工钱的。” 屁的好活,弄不好就要赔银子,十倍银子,就是把他家嚼吧嚼吧也榨不出这么多油水。 一不小心就要倾家荡产。 “这文书不能签!”桑良厮打儿子,伸手想往屋里去,摆脱不了儿子他就扯着嗓子喊,“不能签,甜丫你就是不亲我们二房也不能祸害人吧? 你奶呢?让冯大花来,她是不是嫉恨着以前的事,想祸害我们二房啊……” “爹,你胡说啥?”大江和二河被老爹的胡话吓死了,慌张去捂嘴。 老头张嘴吭哧就是一口,二河被咬的惨叫一声,院子里顿时乱起来。 屋里的文书已经签好了,甜丫收起来,朝门外看一眼,“看来二爷爷对我的误会不轻啊。” “越老越糊涂,你别听他喷粪,你走你的。”王豆花往门外看一眼,这一眼又阴又沉。 她亲自送甜丫出去,“你两个伯娘一会儿就去干活,不是还要去找人吗?你先去吧。” 甜丫点点头,出门看到被两个儿子五花大绑的老头,嘲讽自眼底一闪而过。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桑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年轻的时候靠老爹养活,老爹没了靠大哥养活。 大哥也死了,就靠媳妇养活,一辈子都在趴别人身上吸血,脑子不清醒也不奇怪。 甜丫一走,王豆花院门一关,嘴角的笑嗖地收回来,撸袖子抄起门口的扫帚就朝桑良招呼。 “脑子灌汤的老王八,自己糊涂一辈子,还想祸害我俩儿子?没门。”王豆花手里的扫帚舞出残影。 一句句咒骂,喷的桑良满脸唾沫星子。 “啊啊啊,死老婆子,俺是你男人,你要反天啊。”桑良倒在雪地里声声哀嚎,“反了天了,俺要休了你。” 第五百八十三章 工作服 “呸,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这个老阉货过啊?”王豆花撕着老头头发,一口浓痰吐到老头脸上,“想休我没门。 只能和离,我倒要看看大江二河几个是跟你还是跟我? 到时候没一个小辈跟着你,我看你的老脸往哪放? 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饿死你个老阉货!” “爹,娘……” “这可咋办啊?” 大江和二河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一个跺脚一个拍腿,拉又拉不开,又怕误伤老爹老娘。 主要是担心老爹,老娘可以说是压着老爹打,这会儿都骑到老头腰上,巴掌直往老头脸上招呼。 两人慌了神,同时朝媳妇投过去求救的目光。 谢氏和丁氏对视一眼,同时拉住自家男人,嘴里是一模一样的劝词,“娘手下知道轻重,爹不会有事的。 再说一边是爹一边是娘,你们帮哪个?帮哪个都是错?” 她俩对这个屁本事没有只知道瞎搅和的公爹早就不顺眼了,碍于孝道,两人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但是婆母就不一样了,她打公爹天经地义,哪对夫妻不打架啊。 这可太正常了。 身上痛又没人帮,桑良很快投降了,眼里蹦跶的光没了,灰头土脸的坐在雪地里。 身上的袄子湿了一层,头顶稀疏的白毛随风飞舞,地上的头发更多。 他也算彻底看清了,这个家没一个人在乎他的,都站在老婆子那边儿。 在蹦哒他真怕自己被赶出家门,那他可咋活啊。 想通以后,老头就老实了,一声也不吭。 王豆花哼一声,甩袖子走了,“非得挨顿打才老实。” 谢氏和丁氏对视一眼,冲公爹点点头,跟着王豆花前后脚出门了,还得去大伯娘家揉粉团呢。 没工夫给老头耽误。 甜丫出了二奶奶家,直奔北边的穆家,穆家的人口少,加一块也才四口人,分的房子自然就小。 和甜丫姐弟俩的房子离得挺近,中间就隔着十来米的距离。 穆老爹完全信任甜丫,听清来意以后,把大儿子和麻冬妹都喊了过来。 大儿子身子骨一般,与其干重活累活还不如去揉粉团,只要粉条作坊不停。 他就能一直拿工钱。 夫妻俩都去揉粉团,工钱加一块就更多了,以后俩人就是没有新的营生,光靠这些工钱也能过活。 他就不用担心两人饿着了。 穆常平有些犹豫,他一个大老爷们跟着一群女人揉粉团有些不合适吧。 甜丫看出他的犹豫,让人别多想,“我大伯也签了这个文书,等手里的活计忙完了。 咱们的作坊建起来,他也要去揉粉团。 常平哥要是因为这个不好意思,实在没必要。” “有啥不好意思,干活拿钱天经地义。”穆老爹替儿子做决定,“就这么说定了,签文书。” 心思被点破,穆常平有些臊得慌,但听完甜丫的话,他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 文书拿出来,他和冬妹就签字、摁手印。 两人以前在盐矿没日没夜的洗盐晒盐,跟奴隶差不多,自不会有人教他们读书。 两人不识字,都是甜丫先写出来,两人照葫芦画瓢签上去的。 “时间紧,常平哥和冬妹姐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去我家吧,一会儿大家要在我家一块儿揉粉。”甜丫临走前交代。 常平和冬妹立马点头。 甜丫继续去下一家孙家和其余人家招人,又签下四个人。 回去的时候,甜丫算了算,如今揉粉团的人一共十个,加上她就是十一个。 应该够用了。 今早四叔跟她说,连夜做出了十五个压粉床子,加上她家那一个,一共就是十六个。 那就意味着只有十六家能做粉条,十一个人揉粉团足够了。 甜丫回到家的时候,十个人已经都到了。 大伯竟然也回来了,她有些意外,“大伯,你不是忙着抬树下山吗?” 前两天砍得树都还扔在野地里,今个下雪了,雪天路滑,他们倒是可以接着雪的滑力,把树都先拉回来。 “一听我要揉粉团,他们就把我赶回来了,说啥都不能耽误做粉条。”桑大吉答,左右看看问,“人齐了没,咱啥时候开始?” “这就开始!”甜丫撸袖子,手一挥冲灶屋喊,“奶,热水都烧好了吗?” “早好了,就等你们了。”冯老太拿着烧火棍从灶屋探出头。 “好,先倒水洗手洗脸,指甲也都要剪,指甲缝里不能留一丝泥灰儿。”甜丫边洗边解释,“咱们是做吃食必须要干净。 不然做出来的东西只会祸害人。” 十个人让干啥就干啥,没意见。 做吃食确实得干净。 家里剪子不够,冯老太去附近几家借剪刀。 趁他们洗手剪指甲的时候,甜丫摸进老太太房间,把她磨着老太太做的十来套围裙、头巾和袖套找出来。 都是用麻布做的,一溜烟的灰麻色,看着虽然不咋地,但都是新的。 这算是甜丫给揉粉团的人准备的工作服。 头巾包头,可以防止揉粉的时候头发掉进粉里。 袖套套住袖子,省的袖口粘脏粉团。 带肩带的围裙穿身上能罩住衣服,省的弄脏衣服。 看到三件套工作服,揉粉的人都惊呆了。 “还给发衣服呢?”丁氏展开围裙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就往身上套。 谢氏拿着围裙左看右看,拧眉扯住二弟妹的胳膊,“这不是衣服,后面是开着的,还没袖子。 你也别胡乱说,先听听甜丫怎么说?” 啥都没干就给发衣服? 世上哪有这好事? 何况他们揉粉团都是有工钱的,又没有白干。 工作服三件套发好,甜丫正准备给人解释,冯老太带着剪子回来,后头跟着几个半大小子。 每人肩上都挑着担子,桶里是晾干的淀粉。 进院就听到这话,冯老太脸挎嚓就下来了,先瞪一眼甜丫,这丫头忽悠自己做这些工作服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这些衣服都是做粉条的必要投入,算在成本里,她用了多少麻布,会按照世价把银子补给她。 难道又是忽悠自己? 第五百八十四章 这诀窍未免太简单了! “奶,我可没说这些衣服是送给他们的,是丁伯娘误会了。”甜丫凑过去给老太太耳语解释。 冯老太紧皱的眉头立马松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呵呵的过去教人穿围裙。 “这围裙可不是给你们的,那丫头讲究干净,以后你们揉粉团都要穿着这一身。” 冯老太拉着四媳妇给大家伙做演示,看她把围裙、头巾和袖套都带上,这才说:“穿上这一身,头发、胳膊和身上的衣服都被包住了。” “对,以后揉粉前都要这么穿,下了工以后围裙这些要是脏了,你们就带回去洗干净。 第二天上工的时候再穿过来。”甜丫在旁补充。 等所有人都穿戴整齐,她围着人转悠一圈,头发没包严实的她指点两句。 桑有福领着人抬着案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穿戴统一的十一个人,眼睛瞬间瞪大了。 眼角的褶子都被展平了。 “哎呦呦,哎呦呦。”老头光顾着吃惊了,牙都要笑掉了,围着人转圈,“这么一穿看着可真精神。 真像那么回事儿,怪不得酒楼的伙计都要穿一样的衣服,一看就让人觉得有规矩。” “可不得精神吗?”冯老太在老头旁边明晃晃提醒,“这些包头的头巾、袖套还有围裙都是甜丫缠着我做的。 废了不老少麻布呢?用旧的还不行,非得用新的。” 桑有福听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撸着胡须问老太太,“这些花费都该公中出的。 用了多少,等挣了银子一并补给你。 账本甜丫那有一本,让她记上。” 至于用了多少布?甜丫还真不知道,让她做针线活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记着呢。”冯老太忙接话,“一共用了一匹零二尺麻布,到时候给布或者银子都行。” 她不嫌弃,只要不让她吃亏就行。 “好,我记下了,等闲下来就记到账本上。”甜丫好脾气的点头。 桑有福询问揉粉的地方。 堂屋的地方最大,其余地方都太小,十一个人同时揉粉转不过来。 堂屋是各家招待客人的地方,相应都会往大了建。 几个汉子把案板抱到堂屋,桌子不够,老头大手一挥儿,把附近几家的桌子都搬了过来。 一张挨着一张,堂屋被摆的满满当当。 “还需要啥,就让你有银哥去告诉阿爷。”临走前,桑有福交代。 现在任何事都没有做粉条重要。 甜丫点点头,冯老太推甜丫进去,顺手带上堂屋门,赶桑有福走,“别墨迹了,越墨迹粉条做的就越少。 家里这边有我盯着,你就别担心了。” 桑有福不在多言,垫脚朝屋里看一眼,啥也看不见只得走了。 人一走,冯老太把院门也给关了,给有金拿了棍子,一脸严肃的交代,“没阿奶的话,谁也不能放进来。” “……”有银看看老太太手里三指宽的棍子,嘴角抽了抽,“奶,有必要吗? 明光他们在外面守着呢,外人还没靠近咱家院子就得被他们抓住。” 明光这几个半大小子被老头留下了,一是为了守门报信 ,二是为了把揉好的粉团挑着送去各家。 十四五六的小伙子力气壮血性强,干这些事绰绰有余。 “让你守就守,那么多话干啥?”冯老太不由分说的把棍子塞孙子手里。 自己则轻手轻脚走到堂屋门口,一副做贼的模样。 “阿奶……”有银提醒。 “嘘!” 有银无语,不知道他这放风究竟是防备外人,还是防着阿奶被人瞧见。 阿奶也真是,防备着外人偷看,她自己倒是偷听的津津有味儿。 堂屋里,甜丫声音不大,也是防备着院子里的人偷听。 “揉粉团很简单,我做一遍你们就会了。”甜丫说。 说着把热水倒进放着淀粉的盆里,雪白的淀粉遇开水瞬间变透明。 等所有白色都消失变成能黏糊糊的透明色甜丫才停手。 把旁边的半瓢干淀粉倒进熟浆里,撸高袖子开始弯腰揉粉团,“做粉条的诀窍就在这里了。 想要揉出软硬适中的粉团,淀粉要一半熟一半生,生熟混合才行。 这没啥难度,不过一般人想不到罢了,你们应该都看会了吧?” 十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本以为揉粉团是门技术活呢,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简单的出乎意料,光靠看都能学会。 “嗯?说话啊?”甜丫看着瞠目结舌的众人笑了。 “嗯嗯嗯,会了。” “会了!” “那就都撸袖子干活吧。”甜丫话落十个人齐齐动了,各自去了各自的桌子前。 学着甜丫的样子拌熟浆揉干粉,他们都是常年做活的人,揉起粉来比甜丫都利索。 “幸好你让大家伙签文书了……”孙氏庆幸的说,“不然就这点诀窍……” 没有保证文书压着,还真能有人把诀窍秃噜出去。 毕竟太简单了。 仗着是甜丫亲四婶的关系,孙氏占到了离甜丫最近的位置。 甜丫笑笑没说话。 等自己的粉团揉好,她挨个桌子转悠。 发现大伯、常平哥两个男人虽然力气大,但是毕竟不常做饭,用开水拌熟浆的时候,要么水放多了要么水放少了。 甜丫的视线实在难以忽视,桑大伯和穆常平揉个粉团也是累出满头大汗。 “蹦!”桑大伯一紧张,手下没了轻重,力气用大了,半个案板都从桌子上飞起来。 又重重砸下去。 穆常平和他共用一个桌子,案板也跟着抖了抖。 其余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到两人身上。 “对不住啊……”桑大伯尴尬的冲众人说,结结巴巴冲甜丫解释,“甜丫,大伯学会了,再多揉几次就成了。 刚才是手下力气用大了……” “哈哈哈,大伯你别紧张,慢慢来就行。”甜丫笑着让人放宽心,“揉粉团不难,熟能生巧,等干熟了你们揉的会又快又好。” 穆常平吐出一口气,紧张的心平静几分。 为了不让两人太有压力,甜丫不在盯着两人,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揉粉团。 没出一刻钟,十一块粉团就揉好了,切成一个个等宽的长条,长条揉成圆柱形就能用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齐心协力做粉条 “咋听不清呢?”冯老太紧紧贴着窗户也听不清里面在说啥,急的抓耳挠腮。 阿奶偷听,有银这个老实人比她还紧张,在外面吹着冷风,手心里也起了一层汗。 眼看着阿奶越来越过分,有银忍不住了,心虚快把他淹没了。 他大步过去把老太太拉离窗口。 不顾老太太挣扎把人拉走,“奶,你这样不好,这要是被发现了,不是打甜丫的脸吗?” 保证文书是甜丫提出来的,外人都得遵守,何况是自家人。 冯老太老脸有些搁不住,甩开二孙子的手,嘴硬的狡辩,“看到又咋了?方子本来就是咱家甜丫的。 再说,奶啥也没听到。” 有银无奈。 正准备再说啥,堂屋们吱呀一声开了,甜丫左右看看。 几米开外的祖孙俩瞬间僵住,身子都绷直了。 跟两个雕塑的,不过雕塑带着两张心虚脸。 甜丫眼眸微眯,喊院外守着的明光,“粉团做出来一桶了,明光你先拎着给人送去。 让他们先压粉条!” 等明光把粉团拎走,甜丫关上堂屋门,说:“你们先做着,我去趟茅房,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直直朝站军姿的祖孙俩走过去,狐疑的打量两人,“奶,说罢,你又干啥了。 不然不能这副心虚的样子。” “还有你,有银哥!”甜丫猛地看过来,“你竟然帮阿奶遮掩?” 有银被吓的后退一步,结结巴巴的解释,想摇头又觉得理亏。 冯老太插过来,推有银走,“这没你的事儿,忙你的去。” 甜丫背手看着,不拦不阻。 等老太太解释。 “你这丫头咋这么精?啥都瞒不过你。”既然瞒不住冯老太索性不瞒了,“我就想听听你在里面说啥,趴……趴窗口听了会儿。 不过啥也没听到,就被你有银哥拉下来了。” “奶,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甜丫气的跺脚,“您要是再偷听就签文书!光明正大去里面听。” “奶错了,不听了还不行吗?”冯老太果断认错,推着甜丫回堂屋,“奶保证不再偷听,谁偷听谁是……” “小狗?”甜丫歪头问。 “嗯嗯嗯,小狗成了吧?” 甜丫可不信老太太,直接交代有银哥,“二哥,阿奶就交给你了,再有下次你和奶一起受罚。” “好!”有银铿锵有力的应一声。 两个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老太太。 甜丫回堂屋继续揉粉团,和她想的差不多,熟能生巧后大家伙揉粉团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自己的速度反而跟不上,一直揉,她的掌心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这具身子亏空的厉害,气血两虚,还没干多少就浑身冒汗。 没出两刻钟堂屋门再次打开,这次一共做出了两桶粉团。 为了防止粉团粘连,粉团于粉团之间刷了一层水。 其实唰油更好,但是家家户户连吃的油都缺,更不可能用油抹粉团了。 “甜丫,你累了就歇歇。”孙氏拉住甜丫舀淀粉的手,摁着人在一旁坐下,给她倒一碗水,“喝口水歇歇,你身子不好,别累着了。” “就是,我们都学会了,这里也不用你守着,不做完我们不会出去的。”谢氏接话。 “不知道各家粉条压出来没有,不然你去看看?全村就你会做粉条。”冬妹提议。 甜丫甩甩胳膊点头,“行。” 她不为难自己,什么人干什么事,她力气不够,身子不好,不用强求。 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做的事儿。 等额间的汗干透,甜丫带上帽子,裹紧脖子上的围巾,收拾好才出门。 本想叫冯老太一起,奈何老太太坚决要守着揉粉团的堂屋,说啥都不出去。 “这可是你的看家本领,奶不盯着不安心。”冯老太说的严肃。 做粉条什么时候成看家本领了? 不过老太太不愿意,她也不强求,独自出了门。 纷扬的雪花停了,不过天依旧阴沉,看不到一丝阳光。 一呼一吸间白雾在鼻尖升腾。 空气中浮动着雪天特有的冷冽,带着一丝丝铁锈味,格外清新。 甜丫直奔二奶奶家,还没靠近,烟囱里滚滚浓烟先吸引了甜丫注意。 做粉条的人家此刻烟囱里都冒着青灰色的烟气。 “呀,甜丫你来了?”王豆花看到甜丫有些惊喜,拉着人直奔灶屋,“来的正好,粉条刚出锅,你看看咋样?” 一根根亮晶晶的粉条在冷水里浮动,甜丫拿起一根拽了拽,能拽到两倍长。 弹性够。 就是表面有些黏。 “别的都挺好,就是粉条煮的有些久了。”甜丫说,走到压粉的锅灶旁。 看大江和二河压粉。 白色的粉条入水,她默默数数,十息时她拿罩滤把粉条捞起来过凉水。 捞出一根让几个人传着看看,“这个韧度就刚刚好,刚才的煮太软了。 以后煮粉条,从粉条落进锅里,数十息就行了。” 王豆花脸上的炫耀没了,忐忑的问,“那这半盆粉条咋办?是不是不能卖钱了? 这可有七八斤呢?” “没事,浪费不了。”甜丫说,“一会儿明光几个来送揉好的粉团,你把这些粉条倒进桶里。 让他们挑回我家,中午给大家伙分了。” 这些不好晾干,那就自己人吃,粉条都做出来了,总得让大家伙尝尝鲜。 母子仨人齐齐松口气,连连点头。 既然二奶奶家有这种问题,想必别家做的粉条也有这个问题,她得挨家提醒一下。 挨家转下来,有五六家粉条都煮过头了,有些软,有些黏。 甜丫一律让他们把粉条送去自己家,又交代各家中午去她们家领粉条,“今个中午都吃粉条吧,也让大家伙尝尝粉条的味道。” “那敢情好,自知道这粉条做出来,俺老惦记味道了。”有人高兴。 “能行吗?吃了不就卖不了钱了?”有人愁,左右看看放低声音说,“有福叔盯着,咱们估计吃不上。” 老头可惦记着卖钱了,今早挨家通知的时候,再三叮嘱他们不能偷吃。 院子里的人齐齐看向甜丫,等她说话。 第五百八十六章 忙忙碌碌 “阿爷那边我去说,中午咱所有人都能吃到粉条。”甜丫豪迈的大手一挥儿。 在几人的高兴的欢呼声下走了。 桑有福听到甜丫的话,下意识觉得不妥,“还没卖钱呢,咋能都进自己嘴里?” “阿爷啊,咱是做粉条的,却没吃过粉条,出去卖的时候,给别人说这东西好吃都没底气。”甜丫让老头别钻钱眼里。 “再说,卖钱是个长久的事儿,咱得慢慢来,先解了大家的馋。” 桑有福说不过甜丫。 “何况您说过,粉条的事由我做主,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吧?”甜丫看老头还犹豫,睨着人又补充一句。 “行,阿爷说不过和你,听你的。”桑有福没办法了。 围着两人转悠的一群小娃,立马欢呼起来,喊着中午吃粉条。 甜丫也笑了,好日子是慢慢过起来的,不是一下子就能过上的。 不过不怕,他们刚好有的是时间。 人多力量大,还没到中午,早上送来的淀粉就用完了。 没淀粉揉粉团的活就得停。 不过过了一中午,早上没晾干的淀粉如今也干的差不多了,甜丫喊上人,挨家挨户收干粉。 晾粉的簸箩被腾出来,又被刚洗出来的湿淀粉占据,铺满整个圆形盘底。 如今各家屋里不仅晾的有淀粉还有湿粉条,屋外太冷了,粉条晾不干,只能把粉条晾在有火炕的屋子里。 火炕烧起来,随着温度上升,粉条上的水分一点点被带离,半透明的粉条又慢慢变回白色。 这次又收了四桶淀粉,不过时辰不早了,甜丫没让人接着揉粉团,“时辰不早了,粉团就不揉了,都先回家吃饭。 对了,走的时候,一人带几斤粉条回家,中午做了尝尝。” 闻言十个人都笑了,没想到中午就能吃到粉条。 甜丫指挥几个半大小子,从堂屋里抬出两个桌子摆院子里。 那几家送来的粉条倒进木桶里, 放到桌子上。 “都别挤,排队领粉条。”甜丫大声吆喝,“没端盆的先回家拿个盆过来。” 她家可没那么多锅碗瓢盆可借。 揉粉团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先领到粉条,又问了冯老太做法,就喜滋滋回家去了。 光这几家的粉条肯定不够小二百人吃。 甜丫让有银去做粉条的人家又拎回来几桶。 “甜丫,俺家一共六口人,你看能领多少?”一个婶子裹着灰布头巾问。 “四斤。”甜丫接过盆,往盆里装粉条,“听着少,但是粉条煮出来还会大一圈,六个人足够吃了。” 本来妇人还担心吃不饱,闻言放心了。 小二百口人,一共发下去一百四十多斤湿粉条,今天做好的粉条一多半都进了自己人肚子。 桑有福在旁边看的哼嗐的,这么些人,光吃饭都养活不起。 “别叹气了,中午留下吃?”儿子儿媳都回来了,冯老太打算做饭,看桑有福还不走,隐晦提醒一句。 这老头不是想留下吃饭吧? “我回自家吃。”桑有福不留下讨嫌,大儿媳吴氏已经把粉条领回家了,他回家吃。 临走正好看到桑四余甩着胳膊进门,他不忘催促,“压粉床子还得加紧做。 晾粉的木头架子也不太够,得多做些。” 桑四余脑子轰一下,怎么回家也没个清净,从木工屋子回家这一路。 但凡遇到个人,都要拉着他问一嘴,或者催催进度。 他就一个人,两只手,也没有三头六臂。 桑有福敏锐察觉到低气压,他瞬间闭嘴了,拍了拍桑四余的肩膀快步离开。 甜丫看笑了,睡眠严重不足,还加班加点干活的人惹不得。 有现成的粉条,中午一家人还是吃粉条,甜丫本还想插下手。 洗干净手,刚进灶屋,就被冯老太赶出来,“煮粉条也没啥难的,不用你干。” 这丫头手指头松的没边儿,让她做顿饭,又是荤油,又是鸡蛋的,看的她肉疼。 甜丫的小心思被戳破,只能遗憾离场。 甜丫出去看浔哥几个在墙角堆雪人,她过去凑热闹。 弯腰加入团雪球的大部队中。 “阿姐,丧彪又跑了,压根拦不住它。”浔哥趁机告状,小脸上还有些担忧,“咱要不要去找一下它啊?” “不用,让它浪!”甜丫哼一声,咬牙抱起雪球放到雪人身子上,“它这会儿忙着找媳妇呢,喊都喊不回来。” 见色忘义的臭狗。 “那丧彪是不是很快就有小狗狗了?”桃丫星星眼的问。 她也想养一只小狗狗。 甜丫被问住了,半晌解释道:“丧彪是个男狗,他不能生孩子。” “为啥啊?”铁蛋不懂,桃丫也是一知半解,不知道为啥男狗不能生孩子。 甜丫嘶口气,这个问题真的难住她了。 涉及到“人体工学”。 “吃饭,都别玩了。”孙氏来喊人,正听到这话,她微微有些不自在。 要是没看错的话,甜丫那丫头看的位置好像是…… 她低头往自己腹部看一眼。 这是能说的吗? 幸好她来了,不然甜丫指不定要说出啥羞死人的话来。 没了荤油和鸡蛋点缀,这顿煮粉条很明显不太好吃。 好吃难吃大人都能吃的下去,小孩子就不一样了。 手里的筷子戳着碗,一根粉条能吃半刻钟。 “咋?吃顿好的,就把你们的嘴养刁了?这就吃不惯了?”冯老太伸筷子敲敲几个娃的碗边,“都给我吃完,一根不准浪费。 谁要敢浪费,小心奶的筷子。” 铁蛋、桃丫还是很怕老太太的,立马埋头大口扒饭。 浔哥也觉得不好吃,但是他知道粮食难得,乖乖把碗里的都吃完。 宝蛋苦着脸,小小声嘀咕,“真的不好吃啊,也不知道阿姐咋做的?阿姐,中午为啥不是你做啊? 你做的饭好吃!” 比阿奶做的好吃几百倍。 不过这话他不敢明说,但那嫌弃的小表情明晃晃的。 冯老太嘶口气,举起筷子佯装要打人。 一旁忍了一会儿的桑二庆嗖地站起来,端过宝蛋的碗,哗一声全倒自己碗里了。 空碗往宝蛋面前一拍,瞪着张大嘴的宝蛋,“不想吃行啊,中午你就给我饿着!” 这两天桑二庆也反思了一下,宝蛋这操蛋性子就是被他和田氏惯出来的。 想要正过来,以后决不能惯着他。 第五百八十七章 田氏的小心思 “爹~”宝蛋捧着空空如也的碗,眼都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滚动,要掉不掉的。 他也没说不吃啊,不吃这个他吃啥? 一大早被老爹揪去帮着和泥做土砖,他的肚子早就饿了。 “你干啥?宝蛋正长身体呢?”田氏去夺男人的碗。 桑二庆不给,“一顿不吃饿不死,我看他就是欠收拾,你起开,别管。” 桑大伯和桑四余坐在二庆左右,眼看要被波及,刷地抱着碗站起来,没有一丝犹豫的抱着碗连退好几步。 甜丫噗嗤笑出声儿。 不浪费的意识都刻在一家人基因里了,啥时候都不能浪费粮食。 “奶,你不管管?”甜丫戳戳老太太的胳膊。 冯老太掀掀眼皮,平静的低下头,很是淡定 ,“翻不了天,再说他们夫妻俩管孩子不用奶插手。” 管的多了还会落埋怨。 最终这场争端以宝蛋和田氏没饭吃结束。 田氏劝不住男人,又心疼饿肚子的儿子,就想把自己的粉条扒半碗给儿子。 惹急了男人,他端起田氏的碗一股脑全倒进自己碗里了。 他吃饭快,第一碗早吃完了,碗正好空着。 母子俩只得眼巴巴看着大口吃饭的男人,脸都气鼓了。 “爹……”草丫收到娘和小弟求救的目光,想开口劝一句。 下午还得干活呢,不吃饭没力气干活。 “不干你的事,吃你的。”桑二庆把闺女的脑袋扭过去,顺手把自己碗里的巴拉到闺女碗里,“吃,多吃点,你太瘦了。” 草丫:…… 爹这是拉她下水啊。 吃过饭,田氏抢着干洗碗的活计,钱氏从善如流,看田氏拉着宝蛋进灶屋也没说啥。 锅底估计还剩一碗粉条,母子俩分着吃一人能吃半碗。 虽然不饱,但总比喝西北风强。 桑二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余人抓紧时间休息,休息两刻钟就得去忙活。 家里除了浔哥这些小娃没固定的活要干,其余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干。 雪不知不觉又下起来,纷纷扬扬沿着屋檐落下来,等一家人陆续起来干活,饭前扫出来的道又落了一层白。 人走过踩出一个个黑漆漆的脚印儿。 丧彪这个色狗为了媳妇连饭都不吃了,甜丫忙着也顾不得找它。 烤干的淀粉刚才又送来半桶,做粉团的另外八个人陆陆续续来了。 来了相互招呼一声,就洗手洗脸穿工作服,收拾齐整拎着开水进堂屋揉粉团。 门一关,屋里忙的热火朝天,没一丝空闲。 屋外,冯老太拿着扫帚赶田氏,“少搁门口墨迹,赶紧干活去? 地蛋都洗好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是啥歪主意?” 不就是想偷看揉粉团吗? 只要有她在,没门儿。 “娘,您误会了,我衣服穿薄了,有些冷回来拿件衣服。”田氏不承认,腆着脸往里闯,“娘,我就拿件衣服。” “滚!”冯老太举起扫帚要打人,“这一会儿你回来几趟了?一会儿没拿包头的头巾,一会儿没戴面罩子。 冷就给我冻着,堂屋已经开始揉粉团了,你别想进去。” 说着老太太拎着扫帚进门,大声吩咐,“有银关门!” “有银……”老太太的路走不通,田氏打算走走二侄子的路。 有银冲人为难一笑,田氏眼一亮,以为有戏呢。 “二婶,我也怕阿奶!”说着嘭一声关上门,顺手还把门栓插上了。 田氏:…… 院里没外人了,冯老太趴门缝里看田氏走没走,没一会儿得意的拍拍手,“想跟我斗?没门! 她田盼睇一撅腚沟子我就知道她要拉啥屎。” 有银一言难尽的看着阿奶,冯老太斜他一眼,“你这是啥意思?不信阿奶的话?” “奶,您早上刚干过偷看的事儿……”有银提醒。 “那能一样?”冯老太理不直气不壮,“奶一心一意为了咱家,为了甜丫,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 你二婶能一样?别人三两句迷魂汤下去,她啥都能给你秃噜出去。 行了,这事不准再提,闲着也是闲着把院子里的雪扫扫,奶去烧热水 对了,家里的水不够了,待会儿明光他们过来,让人再挑几担水过来。” “行,我记下了。”有银拿起扫帚刷刷刷扫院子。 “哼,一家人就防着我!”田氏进不去家门,回去干活的路上越想越气,路过的雪都要挨她一脚踢。 大房和四房都能揉粉团,就他们二房一个人也没有,她怎么甘心? “田婶子?第一批粉团揉出来了吗?”明光挑着空担子热情打招呼。 没想到挨了田氏一眼瞪,“我哪知道?想知道不会自己看啊!” 说着一甩袖子走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明光几个被吼懵了。 “田婶子这是吃炮仗了?” “谁知道呢?我娘说女的到了年纪脾气都不太好,别管了,咱赶紧走。” 做粉条用水量多,麻烦的是村西头这边没一个能用的水井。 想打水只能去东头晒场旁的大水井里打。 西头的人从早上开始,就一趟趟的拉水、挑水。 水井旁边弄出来的水,冰碴子都结了厚厚一层。 这些事瞒不住东头的人。 有人好奇打问,但是桑家庄的人被桑有福再三耳提面命,口风都紧的很。 西头的人就是好奇也问不出啥。 也有好事的人,借着遛弯转悠去西头,但是烟囱冒烟的院子都大门紧闭,他们别说看了,连靠近都难。 周家。 “爹,你说他们到底忙活啥呢?”越是不让人知道,周谷屯越好奇。 “和你有啥关系?要是闲得慌就出去劈柴!”周村正训儿子,让人出去,“别搁这儿缠磨我。” 西头那伙人绝对在干大事,今个从早到晚那伙人的烟囱就没停过。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在做啥,但是绝对和吃食有关。 不过现在两方没有利益冲突,他也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老爹这里问不出啥,周谷屯磨磨蹭蹭出屋了,又去缠磨大哥。 周满屯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把斧子扔给他,“我看你是有力气没地方使了。 别家的事和你有毛关系吗?闲了就劈柴!” 第五百八十八章 浑水摸鱼 说完拍拍手走了, 有人劈柴他乐的猫冬,大冷天窝在炕上多舒服。 桑家庄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都在做粉条上,洗地蛋、磨地蛋、洗粉的活计就没停过。 一缸缸洗出来的淀粉水堆满各家院子,晒粉架子就没空过。 干淀粉一桶桶送进甜丫家的院子,揉成的粉团被人一趟趟挑着送往各家。 变成一根根滑溜溜的粉条,又被抬出来,晾粉条的架子都不够用了。 从粉条做出来这天,各家的大门就没咋开过。 这边甜丫带着人鼓足劲做粉条,忙的热火朝天。 另一边,远在山里的三人也不得闲。 跟着狼群转悠,终于在这天中午见到了狼群的猎物,一群野羊。 这群野羊不仅是狼群的猎物,也是穆常安他们的猎物。 羊群不小,粗略估计有四五十只。 冬天食物匮乏,羊群只能扒开雪地,啃食地上的草根和秋季掉落的坚果。 没吃的时候,树皮也是它们的口粮。 附近的树,贴近地面的半截子树干树皮都没了。 狼不愧是团队协作的动物,找到羊群也没有贸然攻击,而是四散开来,形成一个包围圈,把野羊群远远包围在中间。 穆常安三人赶在狼群之前,挑了个高十几米高,二人合抱都抱不全的树爬了上去。 躲在树上。 等狼群进攻的时候,他们三个躲在树上放冷箭。 这么多头羊狼肯定吃不完,他们能打个十来头带回去,这一趟进山就没白来。 “哎呦呦,这群狼可真ta奶奶的聪明。”石头和雷五抱着望远镜,时不时惊呼一声。 穆常安拿着石头,坐在树杈上,咔嚓咔嚓磨着箭头。 好久没用,骨箭头都钝了。 “声音小些,别打草惊蛇了。”穆常安把望远镜收回来,正色道:“一会放箭的时候,瞄准羊腿,别都射死了。 最好活着带回去,吃不完还能养着。” “知道了。”雷五老实点头。 石头拍胸脯保证,“哥还不知道我?交给我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倒是雷五需要你多操心操心。” 雷五抬手给他一肘子,“不损我一句,你说不了话啊。” 两人你给我一拳,我赏你一巴掌,打的有来有回,只要不太放肆, 穆常安就不管。 拿着望远镜,时不时观看一下羊群和狼群的情况。 冬天天黑的早,灰暗占据山林,树冠遮挡,山里更加暗了。 人眼天黑受限,狼眼不受影响。 穆常安估计时候差不多了,冲石头和雷五使眼色,“准备好,到时候了。” 两人端端弓弩,“早就准备好了,今个这群羊别想逃。” 突然南边林子里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噼啪声。 三人齐齐扭头看去,石头和雷五不受控制的低呼一声儿,“猴儿?这哪来的猴儿?” 逃荒的时候,被一群泼猴追着跑两个山头的事他们还记忆犹新呢。 腿都快跑废了,才甩开那群记恨猴。 可以说,他们对猴儿实在没啥好印象。 也怕了泼猴。 “嘘,别慌。”穆常安眯眼看了几息,“这群猴儿事奔着羊群去的,不是冲咱。” 野猴举着胳膊在树杈之间灵活荡悠,没有龇牙咧嘴的大叫,想必没发现他们。 倒是狼群隐藏技术挺好,竟然没被这群野猴发现。 “羊群?”石头挠头,傻乎乎的问,“猴子吃羊啊?” “你傻啊!”雷五甩他一巴掌,“有见过吃荤的猴子吗?羊和猴子都吃素。 冬天没吃的,这群猴子估计看上羊群吃的地方了。” 穆常安也是这么想的。 有了猴子的加入,只会让场面更混乱,他们三个正好趁机浑水摸鱼。 对他们有利无害。 昏暗光线下,羊群依旧在埋头苦吃,枯枝烂叶被踩烂发出的动静传来。 羊群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齐刷刷定住了,警惕盯着猴子来的方向。 “打起来,快打起来!”石头和雷五激动的小声喊。 下一秒,两人下巴掉下来了。 羊群在发现猴子的时候竟然没跑,而是继续低头啃雪层下的草根、草芽。 “啊?羊不怕猴子?”雷五瞪着眼问。 “不……不怕吧。”石头拍拍脑门,总觉得这一幕有些奇怪。 “不怕,猴群应该没伤害过羊。”穆常安拉开弓弩的卡槽上弦,又把一根骨箭放进箭道里,淡声说:“狼群那边估计要按耐不住了。 狼可是羊和猴子都吃的。” 狼是吃肉的,饿急眼了,它们啥肉都吃 ,人肉都吃过,区区猴子也不在话下。 天边最后一抹亮光消失,山里彻底昏暗下来,三人身上缠着枯草野藤,头上插着枯叶。 坐在树杈上,远看像是跟树融为了一体。 月亮升了起来,蛰伏的狼群动了,青绿色的狼眼幽幽盯着羊群。 狼身伏低几乎贴着地面,狼爪每抬一步都像是慢动作,肉垫先爪子落地。 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羊群负责放哨的大公羊,仰着头咩叫几声,就继续低头啃草。 还是猴子先发现不对,鼻头动了几下,一声尖利的吱吱叫划破灰暗。 这一声犹如号角一般,羊群悠闲不在,警惕、慌乱的咩咩叫,四处奔逃。 “嗷呜~”头狼站在石头上,仰头发出进攻的嚎叫,夜的平静被打破了。 头狼一声令下,埋伏在四周的狼都动了,四肢肌肉鼓动,灵活又快速的朝奔跑的羊群追去。 羊群受惊四散逃离,正和围过来的狼群相遇,一个个咩咩叫着想逃。 灰狼张开满是尖牙利齿的嘴朝羊脖子咬去。 利齿刺破血管,血腥味儿伴着羊膻味飘出来。 猴子肉大概不受狼喜欢,除非遇到了,不然狼压根不主动追猴子。 就这猴子也受惊不轻,吱哇乱叫着爬上树。 “放箭!”穆常安一声令下,三只骨箭同时自高空射出,直奔逃跑的野羊。 一箭正中羊后腿,羊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跟不上同伴的步伐,只得窝在地上声声凄嚎。 石头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准头还是可以的,这一箭射中羊肩,羊吃痛每跑一步就有血自伤口流出来,很快就瘫软在地上。 第五百八十九章 羊叫狼嚎猴子跳! 雷五准头就一般,尤其是面对奔跑的羊,第一箭射偏了,擦着羊背射到地上。 羊只受了皮外伤,但是受惊了,咩咩叫着跑的更快。 穆常安紧跟着补射一箭,力穿羊腿,羊倒在地上。 “瞄准了再射,别急着射箭。”穆常安嗖嗖嗖又射出两只箭,压了压雷五抬起来的手,“深呼吸,你太急了。” 雷五是激动的,地上正在发生最原始的厮杀。 狼嚎、羊叫、猴子跳,鲜血四溅,他看的热血沸腾。 雷五深呼一口气,眼里的兴奋逐渐被冷静取代,再放箭准头高了不少,虽然还会时不时放跑羊。 但三次总能射中一头。 狼群也很快发现了射箭的人,毕竟箭矢飞射时,破空声不小。 但是三个人爬的太高,离地十几米,它们有心无力,这么高狼可爬不上去。 “尽量别惹怒狼群,羊够多它们吃饱了就走了。”穆常安边放箭边大声交代,“吃咱们放倒的羊时再放箭提醒。 狼群记仇,要是真惹怒了他们,围咱们个几个时辰也不奇怪。” 大冷的天他可不想待树上几个时辰,就是不被冻死,也得被冻病。 狼是不会爬树,可猴子会啊。 石头抽空低头看一眼,吓得身子一激灵,“哥,猴子爬上来了。” 他们得趁着混乱尽量多放倒野羊,哪有功夫和这群野猴纠缠。 再说猴子肉哪有羊肉好吃啊。 穆常安看过来时,五六只猴子已经从旁边的树杈朝他们这边荡过来。 “哥,咱放箭吧,吓唬吓唬它们。”雷五端起弓弩。 看到泛着冷光的箭头,六只猴子齐齐呲牙露出黄黄的尖牙,爪子紧紧抓着树杈。 边晃动边叫。 “放下弓弩。”穆常安往下一压。 雷五不解还是照做了。 “抬起来。”穆常安又说。 “吱吱吱!”箭一抬起来,六只猴就呲牙。 显见的怕弓弩。 “它们应该不是来找事的,就是好奇,来看热闹的。”弄清这群 猴子没恶意,穆常安没空管他们了。 回头和石头两个继续放箭射野羊。 没了弓弩威胁,六只猴子老老实实坐在树杈上,歪着头打量这些四脚兽。 “真是成精了,都这么乱了还不跑,还敢留下看热闹?”石头稀奇的不行,“也不怕看热闹把脑袋看掉了。” “猴子可精了,你忘了山里追着咱们跑的那群猴?”雷五边放箭边说:“他们就是确定没危险才看热闹的。 狼爬不上树,咱们又不会对它们咋样,它们自是不怕。” “别废话了,咱们的羊被偷了。”穆常安没好气的骂两人一声,“盯紧自己的羊。” 狼也聪明,看出这几个人是跟它们抢羊的,既然不能拿这几个人怎么样,那就吃他们的羊。 比起费劲巴拉的猎羊,它们更喜欢吃倒地不起的羊。 吃起来更方便。 一头灰狼瞄准倒在树下的羊,一个跃起就朝公羊脖子扑咬过去。 “想占便宜?做梦。”灰狼跃起瞬间,绷着皮弦的木片被拨动,骨箭带着破空声飞射出去。 眨眼间射进狼跃起来的后腿。 “嗷呜!”灰狼惨叫一声,身子从半空砸下来。 落地的瞬间它就警戒朝树上看过来,灰绿色的狼眼死死盯着树上举弓弩站立的男人。 唇肉皱起,带血的尖牙全部露出来 ,嘴里低低唔叫着。 “小样儿,还不服气呢。”石头挑衅的朝狼又射出一箭,这一箭正好钉在灰狼前爪站立的雪里。 力道很大,落地箭尾还在微微颤动着。 灰狼受惊一般,猛地后退一步。 嚎叫几声之后,它聪明的选择放弃眼前的免费晚餐,掉头去追逐别的野羊。 接下来,只要有狼靠近三人射伤的野羊,必会有箭射出,有的射中狼身,有的射中狼腿。 箭箭不落空,却不至死,只会让狼吃痛受伤。 几个回合下来,狼群也明白过来,只要不去吃那些倒地哀嚎的咩咩羊,那些四脚兽就不会放箭伤他们。 “哥,没狼惦记咱们的羊了。” “狼可不傻。” 狼群和人之间达成了诡异的平衡,猴子看热闹看的吱哇乱叫。 有时候叫的太大声,还会被石头和雷五吼。 这群猴子竟然也听得懂,声音都会小不少,但没安静一会,又会激动的吱哇乱叫。 半个时辰以后,地上的动静小了,狼各个吃的肚子鼓胀。 舔嘴角血的动作都变得缓慢,带着饱食的满足。 “吃饱了就赶紧走吧,我们还饿着呢!”石头捂着咕咕叫的肚子。 穆常安盯着浑身漆黑的头狼。 它是头狼,它一声令下,这群狼就走了。 头狼吃饱喝足,舔舔嘴边的血,仰头对着不甚清晰的月亮长嚎一声,一声令下,狼群动起来,朝深山跑去。 “欸欸,怎么还连吃带拿的呢?”石头眼尖看到一头狼拖着一头受伤的小羊往深山跑。 “我来!”雷五拉弦搭箭,穆常安抬手压下他的弓弩,对人摇摇头,“算了 ,这是头怀孕的母狼。 让她带走吧!” 冬天食物难寻,能遇到这么大一群野羊,这群狼估计也找了很久。 猎不到食物,母狼肚子里的小狼就长不好。 昏暗中,头狼好像朝后看一眼,嚎叫一声儿,狼群离开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没一会儿林中就再也找不到狼的身影。 空气中只剩风声和残留的血腥味儿。 “走了?咱是不是能下去了?”雷五迫不及待的搓搓手,“这些狼不会吃,每头羊都没啃完。 咱们割几块它们没啃的肉烤着吃,好几天没吃热食了。” 他快馋疯了。 “不成,再等等,谁知道那群狼有没有埋伏在附近,就等咱们下地。”穆常安不同意。 “嘶~”雷五吓得打个寒颤,抱着胳膊说:“不能吧,这么聪明。” “狼不仅聪明,还记仇。”石头以前没少打猎,懂得稍微多点儿,“猎户进山要么不猎狼,要么就只杀孤狼。 除非人多,不然他们不会对狼群出手。 你知道他们为啥不对狼群动手吗?” “为啥?”雷五想不通,“狼皮卖的可不便宜,那些有钱的大户也爱吃点野物。” 只要抓到了,都可以卖钱,还能卖不少钱。 第五百九十章 逮羊 “笨!”石头又犯贱,仰着脖子侧着头斜眼看雷五,“来,叫声好师傅听听,我就告诉你!” “滚蛋。”雷五打他,梗着脖子不叫,转头去向穆常安求教,“哥,你告诉我呗。” 他可不想叫石头师傅。 叫一声接下来一年他准被这孙子追着嘲笑。 见面就得提这茬膈应他。 “哎哎哎,咋一点都不坚持呢。”石头一副好哥俩的模样,把人拉回来,“我说还不行吗? 狼这玩意不像别的畜生,它脑子灵光、狡诈,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它们记仇。 但凡杀了它们的崽子或者杀了它们狼群的狼。 只要有可能,狼群必会报复。 不出山它们就会追着人报仇,所以要想不被报复,要么把这群狼都杀了。 要么就是让狼觉得你们人多,它们干不过,不敢再找你报复。 一般猎户都是独自进山打猎,除非进深山才会结伴。 不过最多也就四五个人一起,和狼群比起来还是太少了。” 干不过狼群,还去主动招惹,就是找死。 深山里是这些畜生的地盘,人是来外人者,还没这些畜生熟悉路。 一旦被狼群惦记上,十有八九逃不脱。 有时候仇怨大了,狼群还会出山,就为了报仇。 雷五听得时不时惊呼,后怕的说,“原来常安哥不让射杀狼是因为这个啊。” 他现在才懂,“要是真被这群狼惦记上,咱就三个人,它们一狼啃上一口,咱们就活不了。” 看雷五被吓住,石头扭头坏笑一下。 穆常安一个眼刀甩过来,给石头一肘子,“好了,别吓他了,狼是记仇,也没这么邪乎。” 出了狼群的地盘,狼一般都不会再报复。 雷五这才明白,他又被石头这小子骗了,气的他啊啊两声,砰砰砰给了石头几拳。 石头抱头讨饶,他就是这样,爱犯贱,一旦对方生气,他又是第一个滑跪的。 又菜又爱玩。 三人顶着寒风,在落雪里又躲树上小半个时辰,确定那群狼不会再回来才下树。 看热闹的猴子受不住冷,早就跑走了。 临走时看四脚兽的眼神活像看个傻子。 爬树看着上面还好,这会儿下树了,要确定距离,时不时就要低头看一眼。 石头有些恐高,刚才的吊儿郎当也没了,嘴唇绷的直直的,脸也有些白。 “哈哈哈,还有你怕的啊。”雷五逮到机会了,尽情嘲笑雷五。 穆常安打头阵,石头搁中间,雷五垫后。 这会儿就把石头发白的脸色看的清清楚楚。 此时不犯贱更待何时,他抓一把雪就往下扔,石头被扔了满脸。 被扔了几次,他也来了脾气,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雷五小人,趁人之危。 光顾着生气,他都忘了怕了。 直到脚踏上实地,他惊觉自己下来了。 看石头跟个呆头鹅似的,雷五笑着推人一把,“傻了?要不我在拿雪扔扔你?” 石头知道雷五刚才是在好心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不过招实在太贱。 他额前的头发几乎都被雪弄湿了。 他抓一把雪追上雷五,一个跳跃塞进雷五脖子里,然后脚下生风的跑了。 “好你个秦石头,恩将仇报是吧?”石头弯腰抖掉脖子里雪,朝石头扑过去。 穆常安点燃火把,举着过来,路过两人淡淡瞥一眼,“起来!干活!” 一句话让两人成功立正。 被射伤的野羊散布在林子四周,半个多时辰的冷静,这些羊已经放弃挣扎逃跑。 不过看到射伤它们的人,还是害怕的咩咩叫起来,没受伤的三条腿用力扑腾,想要站起来。 三人人高马大,岂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弯腰下去,两条腿压住羊身,三下五除二把麻绳套近羊脖子上,顺手栓树上,防止羊逃跑。 穆常安力气大 ,他专门负责收拾公羊。 公羊头上都带着弯曲的大角,人一靠近,求生本能让公羊爆发出力量。 瘸着腿爬起来,低头朝穆常安拱过去,他微微侧身,在羊经过时一手扯住羊角。 大力一转,羊以羊角为圆心就这么被转回来,羊还没反应过来,竖瞳里满是懵逼。 穆常安不给羊反应的机会,手腕用力把羊抡到地上,屈膝半跪着压住羊腿,一手快速绑绳子。 只有一只手不好绑绳子,就用牙齿咬。 “好牛!”雷五看的五体投地,心里蠢蠢欲动也想这么干。 常安哥的动作干净又利落,光看着就不由让人惊呼出声。 可他忘了他和穆常安的力量差距。 手堪堪抓住羊角,就被公羊大力拉着飞出去,嘭一声摔在地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但是没忘了正事,嘶着气喊,“哥,石头,跑了一头公羊,朝西南边去了。” 公羊咩咩叫着逃跑。 “哥,我去追。”石头冲穆常安喊,大步朝公羊追去,路过雷五一手把人薅起来,不忘损人,“让你嘚瑟,弄砸了吧?” 雷五:…… 这头公羊个头不小,石头没追多久公羊就发现了,掉转头就朝人撞过来。 石头眼疾手快,丢掉手里的刀,双手抓住羊角,被公羊的力道抵的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子。 “石头,你撑住啊,我这就过来了。”雷五在后头跑的飞起。 “快点儿。”公羊力气大,和羊角对抗的石头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脸因用力憋得紫红紫红的。 雷五一个滑步冲过来,倒在地上抱着羊脖子就往上缠绳子。 挨了羊蹄两下踢,给他疼的直抽气。 “把羊蹄子也捆上,公羊倔性大,不把它捆的没脾气了它还得逃。” 雷五点头,半跪在地上,石头配合着掰着羊角往左一掰,公羊嘭一声砸在雪地里。 雷五趁机往羊蹄上捆绳子。 弄好后两人大喘气,坐在地上看穆常安放倒公羊,跟撂小鸡仔似的。 雷五彻底服气了,喘着粗气说:“以后不能跟常安哥学了,他壮的跟头牛似的,也不知道力气咋这么大。” “让你嘚瑟。”说起常安哥的力气,石头很是骄傲 ,“我哥这身力气还没遇到过对手呢,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第五百九十一章 收获不小 两人休息一会儿,接着干活。 公羊收拾的差不过了,剩下的都是些母羊还有半大的羊羔。 羊羔不舍得离开母羊,围着母羊打转,用小小的羊头拱倒地的母羊。 “这些小羊羔咱们带回去养吧?”石头心有不忍,要是不把这些羊羔逮回去。 在这大雪天里,没有母羊照顾,小羊羔活不了几天。 “先把剩下的羊绑住。”穆常安说:“忙完了再逮这些羊羔,能逮住就带回去。” 羊羔肉少,他们当时射箭的时候,都是奔着大羊去的。 这些小羊羔除了死在狼口的,剩下的这些都没受伤,四只蹄子完好,跑起来可不慢。 不是那么好抓的。 雷五和石头高兴的应一声。 受伤的母羊绑起来以后,石头和雷五满林子抓羊羔。 穆常安则去包袱里把止血药粉找出来,挨个给羊拔箭包扎。 箭拔出来,随手糊一把药粉,最后缠上一截子布就算包扎完毕。 可谓十分粗暴。 在穆常安的想法里,能活就活,活不了的就拉回去吃肉,反正冬天天寒,肉放个两三个月都不会坏。 箭拔了上了药,腿没那么疼了,羊也安静多了。 穆常安开始收拾被狼啃食的羊尸,大部分狼都是先从羊最柔软的腹部下口。 好咬也好撕。 所以羊脊背和腿上剩下的肉比较多,没被狼啃的地方还能吃。 野山羊皮毛呈灰褐色,腹部和四肢内侧呈白色。 沿脊背中线从肩部到尾部有一条深棕色条纹。 皮毛看着还不错,穆常安试着把手指插住皮毛,指背都不会露出来。 他瞬间改变了主意,这个羊皮他也要。 冬天天寒,为了抵御严寒,野羊的毛发相对于春夏秋厚实了不止一倍,抵御寒风的绒毛也多。 手感很是不错。 可以带回去给甜丫做羊皮靴子或者羊皮袄子。 除了被狼咬的太稀碎的羊皮,比较大块、完好的羊皮都可以留下,回家裁剪裁剪也能凑一身皮袄子出来。 乡下人不讲究好看不好看,冬天最重要的就是保暖。 柳叶型的剔骨小刀沿着脖子划一圈,羊皮就裂开了,露出皮毛底下白色的筋膜。 一手扯住羊皮,一脚踩住羊头,手下用力,刺啦一声羊皮就被剥下来了。 被狼牙撕咬的不成样的羊皮,他顺手给割了。 石头和雷五合力逮住了四只半大羊羔,还有一只比较灵活,在两人围追堵截下。 掉头朝穆常安这边过来了。 “哥,羊羔朝你那边跑了,快截住!”石头追着羊羔从石头上跳下来。 穆常安起身,拉弦装箭,射出的瞬间把骨箭头拔了,一根直直的箭杆朝小羊射去。 恰恰好击中小羊的后腿关节。 小羊后腿一软栽进雪地里。 石头跑过来,先把麻绳套在羊脖子上,这才掰着羊腿看,拉了拉扯了扯。 发现没伤到骨头,只擦破点皮,他佩服朝穆常安竖大拇指,“哥,还是你牛。” “别废话了,待会儿把箭杆给我捎回来。”穆常安继续剥羊皮,问两人,“都抓回来了? 逮到五只,剩下的天太黑了,跑的又远,我俩就没追。” 地处深山,他俩可不敢乱跑。 要是遇到了夜里觅食野猪、豹子啥的可就危险了。 “点点羊,把它们栓到一块儿,然后来给我帮忙。”穆常安吩咐。 两人欸一声,各自去忙。 这次收获不小逮到七只公羊,九只母羊,五头羊羔,有了这些村里人接下来一两个月都能吃到荤腥。 有了石头和雷五的帮忙,半个时辰内三人合力把二十一只被狼群啃吃的羊收拾好。 收获五背篓羊皮和四背篓羊肉,都是挑着没被狼吃过的肉割下来的。 羊死的时候没有放血,肉血红血红的,分割的时候还往下滴血。 周围都是雪,清洗也方便,扔雪地里搓洗几下,把表面的血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了。 反正吃的时候还得洗。 这么一耽误,天彻底黑下来,枯枝乱草随风摇摆,在雪地里投下一片片张牙舞爪的暗影。 除了火把照亮的地方,其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越是看不见人耳越灵敏。 觅食的动物发出淅淅索索的动静,在人耳里无限放大。 雷五有些怕,问道:“哥,咱今晚得找个地方休息吧?” 总不能连夜出山吧?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也看不清路啊。 要是只有穆常安一个人,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他五天没见甜丫,太想见她了。 也不知道家里分的房子如何? 有了房子他才能让老爹去桑家提亲。 他摇摇头甩掉这些胡思乱想,看看石头和雷五两人,衣服上黑一块黄一块脏的不成样子,脸被冻得红肿起皮。 头发因为几天没洗,脏的打溜了。 眼底满是红血丝透着一股疲乏劲儿,因着追狼,他们这几天没一天睡得好。 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乞丐。 至于他自己,估计比两人好不了多少。 “今晚歇一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亮原路回家。”穆常安决定了,看两人累的不轻,他主动说:“就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 地方我去找,你俩负责看好羊和咱们的行李。” 两人齐齐松口气,忙不迭点头,石头有些担心,但他实在没力气了。 跟着去也只会拖哥的后腿。 “哥,路上小心点,遇到危险就吹哨。”石头举着火把送人走远。 进山的时候,他们特意把四余叔做的鸟哨带上了。 根据危险大小吹哨。 “知道了,看好羊。”穆常安的举着火把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里。 留守的两人也没闲着,在附件捡柴火,顺便砍树。 这么多羊想要带回去可没不容易,三人商量一下,决定用木头简单做三个带围栏的木架子。 到时候可以把羊放进围栏里,他们三人滑雪把羊拉回去。 今天运气不错,穆常安在附件转悠一圈,找到一个凹进山体的山洞。 天然形成的,洞口在背风处,风轻易灌不进来。 他回去喊两人。 三人废了不好力气,才把羊都赶到山洞里。 第五百九十二章 烤羊肉 公羊都是犟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最后把穆常安惹急了,直接把公羊掀翻在地,拎着羊蹄子扔进山洞。 石头和雷五两人和抬往山洞里送羊。 至于母羊和羊羔,性情温顺些,加上有羊羔勾着,羊羔进洞母羊犹豫一会儿也就跟着跑进去了。 山洞里没有栓羊的柱子,只能把栓羊的绳子绑石头上。 羊安顿好,三人跟着进了山洞,和羊待在一个山洞,羊骚味浓的呛人。 不过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闻一口自己咯吱窝也能把自己熏个仰倒。 等身体有些热气,三人又开始忙活。 忙活这么久,他们三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柴火堆垒好,穆常安掏出打火石,砰砰相击几下, 火星子飞溅出来落到枯叶上。 一律青烟冒出来,他趴下去鼓着腮帮子吹几口气,火星遇风腾地燃起来。 火红的火苗窜起来。 他又捡几根木头压到火苗上,没一会儿山洞里就亮起橘红色的火光。 躲在角落里羊被火苗吓得咩咩叫,投在石壁上的羊角影子跟着拉长变短。 “叫个屁,吵死了。”石头缩着脖子,抱着装满雪的陶罐进来,“要不是怕你们冻死在外面,谁乐意跟你们住一个山洞。” 臭的哄的,这会儿角落那块儿地方已经落了一层黑黢黢的羊粪蛋子。 火光炙烤下,臭味越发浓郁。 穆常安接过陶罐挂篝火上,白他一眼,“长本事了?都开始跟畜生计较了?” 石头苦着脸在旁边石头上坐下,捏着鼻子咕哝一句,“又吵又臭,哥你就闻不见?” 他哥面不改色,也太能忍了。 “这会儿嫌弃上了?待会儿吃肉的时候你别吃。”穆常安把手头的一把木棍子递给他,“少矫情了,把棍子削削,一会儿用来穿肉。” 火苗舔舐着灌底,白色的雪一点点融化,蒸汽顺着盖子往外冒。 陶罐里的水煮沸,穆常安用棍子把盖子挑开,叶子垫着手把陶罐取下来,倒三碗冒着热气的开水。 石头放下削到一半的棍子,顾不得烫,用袖口垫着手捧着碗就吸溜一口。 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被烫的龇牙还嘿嘿笑,“总算能喝口热水了。” 几天没见热水,他的肚子早就受不了了。 拉屎都拉不出来。 穆常安简单吹几口气,也紧喝了几口,热气顺着食道直达胃部,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果然还是得吃热的,不然身子真遭不住。 好在这几天的辛苦没白费,逮了二十一只羊。 看到这些羊,再苦再累也值得。 雷五拎着一罐子洗好的羊肉进来,天寒地冻但活水没结冰,他就揽下洗羊肉的活。 “回来了,赶紧喝碗热水。”石头接下罐子,顺手把热水塞他手里,又摁着人坐下烤火。 他看看罐子里带着冰碴的羊肉,有些犯难,问穆常安,“哥,这羊肉咱咋吃?炖着吃?” “炖着吃太慢了,你俩不饿?”穆常安拿出一块儿肉,用小刀切成拇指块大小,“切成块串起来烤着吃,这个烤变色就能吃。” 两人没意见,一个切肉,一个用棍子穿肉。 山洞里一时没了说话声儿,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儿。 被火惊住的羊也逐渐适应了亮光,平静下来,开始吃脚边堆得干草。 倒嚼声伴着水开的咕嘟声儿,山洞里难得温馨。 对于风餐露宿几天的野人来说,这是难得的宁静。 羊才死没多久,肉新鲜的很,切好的肉撒上盐就可以直接烤。 现成的火,一人手拿五六串羊肉对着火苗烤肉。 木串上的羊肉在火力下逐渐变成黄褐色,白色的羊油被烤成半透明。 透明的油低落到火里,刺啦一声,青烟伴着火苗猛地升高。 每当这个时候,三人就齐齐后仰身子避开。 “好了吗?”雷五举着手里的肉串问石头,他不会做饭。 “你就不知道翻个面?”石头指指串上依旧鲜红的一面,指点道:“翻面烤变色差不多就能吃了。” 空气中浮动着羊肉的焦香味儿,三人的肚子控制不住的咕咕叫。 石头猛吸一口羊香,靠着石头说:“哥,咱下次还进山打猎吧?” 闻着肉香味,这几天的非人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 肉还没吃到嘴里,他就开始惦记上下次了。 “咋?又不觉得累了?”穆常安白他一眼,看肉差不多了,他翻出磨碎的茱萸粉,沿着肉串均匀塞一圈。 “嘿嘿嘿,闻着肉香味就不觉得累了。”石头朗声一笑,要是能顿顿都这么吃肉,就是让他天天进山他也乐意。 “下次我还来。”雷五艰难的把视线从肉上拔出来,举手表态。 茱萸遇火,霸道辛辣味道立马飘出来,他鼻子一痒,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闻着香味,两人再也顾不得表态,要了茱萸粉学着穆常安给自己的肉串撒上。 肉串两面金黄,带着金黄色的焦边,淡黄色的羊油顺着肉串往下滴答。 穆常安食指大动,顾不得烫,张嘴一口撸下来三块肉。 羊肉又咸又香,一口下去,肉里的汁水在嘴里四溅,鲜的人眉毛都要掉了。 肉香味过后,茱萸的丝丝辛辣在舌尖炸开,过瘾极了。 “哥,让我俩尝一口呗?”石头和雷五在旁边看的咽口水,他俩还没烤好。 穆常安换个手拿肉串,避开两个饿狼伸过来的狼爪,掀眼皮不乐意道:“自己吃自己烤,又不是没有,今晚肉管够。” 他们辛苦几天,这些羊肉就当对他们的犒劳。 “欸?哥,别这么小气啊。”石头缠磨过来,冲雷五使个眼色。 雷五秒懂,嘿嘿笑着从左面围住穆常安,两面夹击看哥还怎么跑。 穆常安举高手,两人坏笑一下,笑着扑过来,扶着穆常安的肩膀,一个跳跃夺走两串肉。 又在穆常安杀人的视线下,飞快逃跑。 躲到羊待得那块儿,飞快吃肉。 生怕人来抢,一口就撸下一串肉,腮帮子被塞得高高鼓起来。 抢来的果然香,就连身后的羊粪都没那么臭了。 穆常安无语,嫌弃的拿着肉串退后几步。 他得离这俩强盗远点儿。 第五百九十三章 独自打猎 一口气吃完五串羊肉,肚子里有了食儿,穆常安吃肉的动作慢下来,从陶罐里倒一碗热水慢慢喝。 对面的两人跟饿了八百年似的,吃的头都不抬,嘴角糊了一层油,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好吃,好吃~”石头含含糊糊的说,还不忘刚才的问话,追问道:“哥,你还没说下次咱啥时候进山呢?” 吃过一次野羊,他就忘不掉这鲜味儿了。 太ta娘的香了。 “对对对,这是正事,下次进山咱们可以多喊几个人。”雷五举起油乎乎的手,就差举双手双脚赞同了。 “别惦记了,下次进山不定啥时候,也可能不进山了。”穆常安不确定,“家里那边要是忙的厉害,咱就脱不开身来打猎。” 他可没忘了地蛋,甜丫说要靠地蛋挣钱,他虽然不知道是啥。 但是以他对甜丫的了解,那丫头说不定已经带着村里人开干了。 闻言两人立马垮了脸,嘴里的肉都没那么香了。 石头还想在争取一下,“咱可以少来几次嘛,再说山里打的这些猎物吃不完还能卖钱。 咱村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 “回去再定。”穆常安不给两人准话,催促道:“赶紧吃,吃完了还得扎雪橇,忙着呢。 明天就下山!” 他归心似箭。 要不是来时的路上他们挖了不少陷阱,他都不想原路返回。 冬天山里动物不活跃,三人没遇到多少猎物,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他就想了这个招,在沿途路上挖一些陷阱。 就算猎不到野猪、狍子、麂子这些大货,猎几只野鸡野兔也不亏。 三人都是能吃的,三箩筐羊肉,三人一次吃没了小半筐,加一块有十来斤呢。 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吃完石头和雷五都走不动了,肚子鼓鼓的。 穆常安赶两人出去砍树,“正好消消食。” 羊肉性燥,饱食一顿,三人身上充满了热气,出去砍树也不冷。 一口气忙活到半夜,三辆简陋的雪橇架子做好才进山洞睡觉。 一连几天精神紧绷,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刚躺下就睡着了,连坑里的火啥时候灭的都不知道。 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呼噜声震天响,夜里出门觅食的黄鼠狼,路过挡着石头的山洞。 被呼噜声吓了一跳,直接原地弹起来,黄黑色的瘦条身子弯成了一个弓。 落地飞速逃走,留下一连串的开花脚印。 羊在人睡着以后也翻了天,挣着绳子满山洞转悠,边走边拉,地上铺满他们的羊粪蛋。 一觉睡到天亮,穆常安是被洞里的咩咩叫喊醒的。 羊吃得多拉得多,给他们准备的干草早就吃完了,没得吃一早就饿的咩咩叫。 洞外也不安静,鸟叫混着寒风的呜嗷声儿,没一刻安静。 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睁开眼望着青灰色的山洞顶,他还有些没回过神儿。 身旁的石头和雷五还在呼呼大睡,石头的腿搭在雷五腰上,雷五的手扣着石头的脸。 简直没眼看。 一下子给穆常安吓清明了,他揉揉脑门坐起来,借着石头缝隙里透进来的光穿衣起身。 简单收拾一下,看看还昏睡的俩人,他面露嫌弃,但是还是捡了羊皮袄子呼两人身上。 他待会要推开石头出山洞,别给这俩傻子冻着了,再耽误他回家。 石头搬开刺眼的亮光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柱形光芒。 雪天林子亮的刺眼,他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寒风吹进来,带着冬天特有的冷冽,他舒服的深呼几口气。 羊早就饿的受不住了,扯着嗓子想出洞觅食。 地上躺着的两人被吵的皱眉嘟囔。 穆常安赶忙把快饿疯的羊牵出来,栓洞口的树下让它们拱开雪啃草根。 他则在洞口附近蹲下,捧把雪随手搓脸,把一张黑黄的脸搓的通红才停手。 至于刷牙,山里没条件,他胡乱嚼了几口雪当刷牙了。 这几天太累,一觉竟睡到了半中午,今个赶路也赶不了多少。 他合计一下,干脆先不走了。 他想娶甜丫,就得有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说干就干,他回山洞,拿上水囊和两个干饼子,背上弓弩和滑雪板,用石头在石壁上留下几个字。 就独自离开。 石头和雷五睡到中午才醒,没看到穆常安给两人吓够呛,围着山洞找了几圈也没见人。 石头都快急哭,“这可咋办?我怎么跟穆叔和甜丫交代啊。” “以常安哥的身手 不会有事的。”雷五安慰人,想起什么,他一拍脑门大步往洞里跑,“真是急糊涂了。 常安哥不是胡来的人,他要是离开肯定会给咱留信儿,咱回洞里找找。 光顾着在洞外找了,说不定口信就在洞里呢。” 直到看到石壁上的六个大字“出去打猎,勿找!”,两人齐齐裂开了。 石头眨巴几下眼,刚刚急出的泪顺着眼眶滚到脸上。 合着他这顿着急上火都白费了呗。 “哈哈哈~”雷五看到他脸上的泪,笑得肚子疼。 石头一抹眼泪,脸红成了猴屁股,踢人一脚狂奔出洞。 留雷五自己一人在洞里笑得打滚。 穆常安踩着滑雪板在山间滑行,犹如飞鸟一般,枯树在身后飞速略过。 木板在雪地上拖行的沙沙声惊得树上的鸟雀扑棱棱起飞。 穆常安充耳不闻,一双眼犹如鹰隼一般注意着周围林间的动静。 一抹黑黄色闯进眼底,他双腿微屈,滑雪板内扣逐渐停下。 他脱下滑雪板蹲在地上观察,雪地上有零星几串爪印,像兔子的。 他循着爪印一路找3过去,猛地看见一抹黑黄色,来不及思考,手已经拉开弓弩的弦。 木箭飞出去,穿过黑黄色定下雪地上,黑黄色的身影却一动不动。 他微微皱眉,大步过去。 是一只冻死的黄鼠狼,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黄鼠狼不仅臭,肉也不能吃,他拔出箭在雪地里挖了坑,把黄鼠狼埋进去。 继续寻找猎物的踪迹。 时辰一点点过去,炫白没什么温度的日头逐渐偏西,他身后的背篓里也挂满猎物。 第五百九十四章 香獐子 大部分都是野鸡和野兔,还有一只黄貂,皮毛油光水滑,回去可以给甜丫做个脖围子。 这些猎物都不值钱,穆常安有些不甘心,决定再拼一把,继续拿着弓弩往深山走。 踩着及膝盖深的积雪艰难前行。 时间长了,积雪反射的光让眼睛不舒服,他不由眯了眯眼。 低头揉揉眼睛,这时,两串分叉的爪印闯进眼底。 他一喜,蹲下细细查看,“是香獐子!” 香獐子体型不大,也就十几二十来斤,可香獐子不是吃肉的,它身上最难得,最贵的是麝香。 俗话说:“一两麝香一两金。” 由此可见麝香珍贵,只要猎到一头雄麝,甜丫的聘礼就出来了。 他安耐住心里的急躁,仔细观察爪印。 爪印边缘的雪痕清晰,没有积雪覆盖,看样子这头香獐子刚经过这里没多久。 他循着爪印找过去,雪太厚,每走一步都极其费劲。 不知道香獐子在哪里,他也不敢冒然用滑雪板,滑雪板的动静太大了,要是把香獐子惊走了,就完蛋了。 两刻钟后,他在斜前方三四十米的地方看到晃动的枯草。 一抹灰褐色的影子在枯草缝隙里若隐若现。 找到了。 他屏住呼吸,左右看看地形,果断俯身趴在雪地里,匍匐往一块石头爬过去。 这块石头有半人高,他待会儿可以躲在石头后面,借助石头挡住自己的身形。 石头离那片枯草近,在弓弩的射程内。 爬到石头后面,他也看清了香獐子的样子,灰褐色的皮毛,头顶两个毛绒绒的大耳朵。 唇边有两个伸出来的白色獠牙,是雄麝没跑了。 母麝的獠牙没这么长,基本不会露出来。 雄麝正低头拱开积雪,啃食地上的草根,鼻尖喷出一道道白气。 穆常安屏气凝神,缓缓拉弦装箭,双手持平稳稳端着弓弩瞄准雄麝的脖子。 正准备放箭,脚下踩着的雪突然发出一声脆响,那是表面薄冰裂开的声响。 刚刚还悠闲啃食的雄麝不动了,头猛地抬起来,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警惕的顶着石头的方向。 穆常安早在声音发出的瞬间就把脖子缩回来,心里暗骂一声倒霉,却不敢再动。 这玩意警觉的很,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跑,一旦让它跑了,在想抓到就难了。 雄麝跑的快,他就是滑着雪也不一定追的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没在听到什么异动,雄麝甩甩头继续埋头苦吃。 穆常安长松一口气,冷静片刻再次举起弓弩对准雄麝。 箭矢离弦的瞬间,雄麝也终于发现不对,蹄子猛地抬起,掉头就朝一旁的雪坡冲过去。 第一箭擦着雄麝耳朵飞过去。 穆常安咒骂一声,第二箭已经射出去。 这一箭射的及时,正中雄麝脖子,它腾空的身子一滞,从半空摔进雪里,四蹄扑腾几下就没了动静。 鲜红的血顺着箭洞淌到地上,染红周围的雪,犹如一朵朵冬日绽放的红梅。 穆常安跑过去,从腰间抽出刀子,把雄麝翻个身露出腹部的香袋。 快准狠割下完整的香袋,麝香金贵,马虎不得。 取麝香要在雄麝死的第一时间,迟一步就废了。 取下香袋,擦干上面的血装起来。 天色已经不早,他不再耽误,扛上雄麝沿着来时的痕迹往回赶 留守的两人眼看着天一点点变黑,离开打猎的人还没回来,都着急起来。 “常安哥咋还不回来?”雷五以前很少打猎,对深山是有恐惧的,眼看着人还不回来,他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不会出事了吧? 早知道就不睡那么死了,连常安哥啥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这会懊悔的不行。 “啧!”石头停下手中动作,拧眉瞪着人,“赶紧呸呸呸,你少乌鸦嘴,哥厉害着呢,你别说不吉利的话。 行了你也别转悠了,给我搭把手,用麻绳把木架子多缠几圈。 省的路上颠簸散架了。 咱们先收拾好,等哥回来就不用忙活了,明天一早就出发回家。” 石头很是淡定,哥不是逞强的人 ,他既然独自出去打猎,肯定做好了准备。 雷五无法只得照做,只不过干活也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抬头四处张望,寻找穆常安的身影。 林子里最后一抹光晕落下时,穆常安浑身是雪的回来了。 背了不少猎物,即使有滑雪板也不轻松,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谁?”听到木板刮雪的沙沙声,蹲在洞口的两人嗖地站起来,警惕的望着黑漆漆的林子。 “是我,穆常安。”穆常安答。 “哥,你回来了!”石头第一个冲过去,接下穆常安背后的背篓,嘴里絮絮叨叨,“可算回来了,我和雷五都快急疯了。” 正弯腰帮穆常安解雪板的雷五愣了一下。 刚才是谁不让他慌的,还说什么不吉利。 合着这些都是给他演戏呢。 常安哥刚回来就立马叭叭表态。 狗东西,他小瞧石头的不要脸了。 穆常安累的腿软胳膊软,摆摆手没说话,直奔山洞。 “哥,饭我俩做好了,水也烧好了,你等着我给你倒。”石头把背篓往雷五怀里一放。 巴巴跟上去伺候他哥去了。 留雷五一个人艰难抱着背篓站在原地,他破口大骂,“秦石头,你个混球!” “哎呀,你受受累,没看哥累的不轻吗?”石头回头冲人呲牙一笑,跑的更快了。 “狗东西!”雷五气的又骂一句,却也只能后仰身子一步一挪把背篓抱回山洞。 穆常安已经喝上热水了,热水入喉冰了半天的肠胃舒服了,出门带的两个干饼子早被他吃光。 这会儿饿的不行,陶罐里是两人煮好的羊肉汤。 昨晚一顿烤羊肉,给石头和雷五吃上火了,今个起来两人下巴都起了一个大泡。 今天不敢这么吃了,老老实实炖羊肉,还把包袱剩下不多的干菜都放了进去。 做了一陶罐干菜羊肉汤,汤色黄中带着白,羊肉香扑鼻。 雷五把背篓抱进山洞,看到石头气不打一处来,过去朝人屁股踢一脚,“滑雪板还在外面,你去取!” 第五百九十五章 回家 石头嘿嘿一笑,揉揉屁股跑出去,“行行行,我去,我去行了吧?” 雷五哼一声,穆常安连吃两碗羊肉,才问两人正事,“今天没遇到啥事吧?” 两人齐齐摇头,石头巴拉着背篓,数里面的猎物,惊呼一声,“哥你收获不小啊,打了这么多猎物,还有一头香獐子呢?” 雷五在旁边羡慕的直咂嘴,“我要是有常安哥这身手就好了。” “你?”石头上下打量人,末了摇摇头,“你还是算了,练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辈子都休想赶上我哥。” 雷五嗷一嗓子扑过去,要嘶他的嘴,“你咒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穆常安不管两人,吃饱喝足就拎着猎物出去,山洞里有些热,还是把猎物埋外面雪地里比较安全。 天寒地冻,也不怕这些猎物坏了,回到村里再收拾也来得及。 穆常安出去给羊又抱进来几捆干草, 看地上的两人还没个消停,过去一人赏一脚,“消停点儿,今晚早点睡,明个天亮咱们就出发回家。” 天不亮赶路,啥都看不清,要是遇到个啥危险动物就完犊子了。 所以还是等天色亮起来安全。 两人哦哦两声,不闹了。 三人听着野羊的欻欻倒嚼声入睡,早上又听着咩咩叫清醒, 正确的来说,是被野羊吵醒的。 野羊饿了,可不得叫吗? 此刻外面的天色还透着青黑,东边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西边天际却还蒙着一层青纱,半明半暗。 三人离家时带的干粮都吃完了,没预料会在山里待这么多天,口粮带少了。 没口粮以后,三人就靠打到的猎物充饥。 前天猎到羊了,所以口粮成了羊肉。 赶路时不方便做饭,昨晚睡之前,穆常安分别在两个陶罐里塞满羊肉,灌满水埋到了柴火堆里。 火堆里只有火星子,没有明火,经过一夜的焖煮,羊肉软烂多汁,一人吃上一碗当早饭。 其余的带上当做口粮。 昨儿穆常安独自出去打猎的时候,石头和雷五也没闲着,在附近树上偷了不少鸟蛋。 今早一块儿煮了,当路上的口粮。 填饱肚子,把犟种公羊抬上木头架子,温顺的母羊栓在木架子旁,待会儿跟着三人跑 五只羊羔还小,一块装进了木架子上拉着。 收拾齐整,三人顺着沿途留下的记号一路往家赶。 滑雪板摩擦雪地的沙沙声伴着野羊的咩咩叫在山里回荡。 这几天山里一直断断续续的下雪,积雪更加厚了,倒是方便三人滑雪。 但是考虑到母羊奔跑的速度,三人不敢划太快,走走停停歇歇。 大半天才翻过一座山,后面还有三四座等着三人呢。 三天后三人抵达上定村西边的西洼山,这里就是他们进山的地方。 因为位于村子的西边,就得了这么个诨名,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叫的。 “不行了,我的腿和腰要断了。”石头挎嚓一下子坐到雪地里, 嘴里呼呼喘粗气,断断续续的说,“再不歇会,我就废了,哥咱歇会儿吧。 才半中午,咱歇半个时辰再赶路,半下午一定能到村子。” 进山的路上,他们循着动物留下的痕迹,挖了不少陷阱。 根据周围活动动物的大小,挖的陷阱有深有浅,出山这一路他们又循着记号把每个陷阱都检查一遍。 有的陷阱套到了猎物,有的陷阱空空如也。 他们运气不错,有四个陷阱套到了野猪,三头母猪,一头公猪,母猪陷阱里还掉着三头小猪仔儿。 大猪体格大,无一例外的被坑底的木头尖刺扎了个对穿,死的不能再死了。 小猪运气好些,只受了点皮伤,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野猪拉出坑。 猎到就得带回去,三人拉着的雪橇车越发重了。 四天下来,三人的绑绳子的肩膀、腰都被磨的红肿破皮,腿因为长时间赶路都不是自己的得了。 这会儿软的跟面条似的。 再不歇歇,他真的会累死在这儿。 “你们走吧 ,把我留这儿吧。”雷五双腿打着颤,声音有气无力,此刻已经彻底躺展在雪地里。 连后背传来的阵阵寒气都顾不得,在冻死和累死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累死。 说罢两人都偷偷觑着穆常安的神色,在人看过来的时候,又害怕的偏开头。 穆常安好笑的摇摇头, 他就这么可怕? 他又不是没人性,翻山越岭四天,他也累了,“那就歇半个时辰。” 这话一出,两个瘫倒在雪地的人如诈尸一般弹起来,不由自主的笑出声, 可算能歇歇了。 天还是雾沉沉的,厚实的积云把太阳遮的密不透风,这天一看就是要落雪。 落雪以后赶路更加艰难,所以歇半个时辰已经是极限。 半下午,村西头忙的热火朝天,新修好的作坊里,烟囱里呼呼往外冒白烟。 揉粉团和压粉条已经挪到了这边,这里离东头更远,前面又隔着十几座房子。 外人想来这里一探究竟,必须经过桑家庄人的十几座房子,想悄无声息不惊动一个人的过来,几乎不可能。 安全性更高了,所以房子一修缮好,甜丫就领着人把家伙什都搬了过来。 压粉条的地方,灶台围着墙建了一圈,一个挨着一个,一个灶台安排两个人,一个人压粉,一个人烧火、装粉团。 压粉是个体力活,两人还能换着来,这样也不至于太累。 揉粉团的东厢房,贴着四面墙摆了一圈带腿的案板,和桌子差不多。 厢房正中搭了三灶眼的灶台,只要揉粉团就不停火的一直烧水,灶台旁边摆着两口大缸,里面盛着冰水。 正屋五间房子打通,如今已经大变样,南墙和北墙靠墙各砌了两个火炕,东西两面墙各砌了一个火炕 其余的地方摆满晾粉的架子,半透明的粉条一根根垂下来,犹如一面面白玉帘子 ,在火炕热气炙烤下慢慢干透。 揉了半下午粉团,甜丫累的不轻,屋里一直烧着水,不是一般的热。 她倒一碗水,开门出去站在门口往外看,顺便散散屋里的热气. 门一开,白色的热气顺着门头往上升,村东头隐隐约约的喧哗声也飘进耳朵。 她不由咦一声,“啥情况,这么热闹?” 第五百九十六章 仨野人 大冬天,很多人都是不出家门的,好久没听到这么热闹的声音了。 “还真是,也不知道出啥事了?”雷四从西厢房出来,来东厢房这边挑揉好的面团,听到甜丫的话,他站院子里听了一会儿。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孙氏走出来,把甜丫的袄子披她肩上,“别冻着了,揉粉团这边也不需要你,你干脆回去看看。” 甜丫是教揉粉团的师傅,她身板瘦力气小,不如屋里这些常年干活的人。 所以在甜丫教会大家伙揉粉团以后她的事就完了。 再说她是个干大事的人,让人一直揉粉团就是屈才了。 甜丫觉得揉粉团能锻炼身子,所以依旧每天来揉一两个时辰的粉团。 甜丫把碗放回去,穿好袄子戴好皮帽就出了作坊,作坊门口还有守门的人,她一出去门就被从外关上。 甜丫还没走出坟地附近,先撞上来报信的有银哥,大冬天的二哥笑出一口牙豁子。 远远看到人就招手吆喝,“甜丫,常安哥他们仨打猎回来了,带回来老多猎物了。” “真的?”甜丫大喜,不自觉跑起来,边跑边问,穆常安他们在哪儿。 “村口呢。”有银朝东边指了指,“村道上的雪被扫了,听说常安哥他们仨是滑雪把猎物带回来的。 没了雪就进不来村,猎物太多有些重。” 甜丫懂了,跑到半道正遇到赶着骡车、牛车去拉猎物的穆老爹、雷大还有冯老太。 “哎呦,别跑这么快,坐车上来。”冯老太看到人赶忙喊人。 “坐车太慢,我跑着去。”甜丫一阵风似的从三辆车旁跑过,大冷天冻不掉她脸上的笑。 穆常安出发的时候和她说最多六七天就回来,可今儿都第十天了还不见人回来。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穆家人比她更担心,她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担心 ,还得劝他们别担心。 好在人终于回来了。 她提心吊胆的心也落下来了。 村口这会吵翻天了,热闹的跟集市似的。 冬天躲在家里猫冬的人都出来了,连周村正都来了。 上定村的人哪见过这么些猎物,一个个稀奇的不行,惊呼声、感叹声、羡慕声就没停过。 “哎呦娘嘞,这大弯角可真大,这是野羊吧?” “问什么傻话,不是羊难道还是牛不成?” 一句话把周围人弄的哈哈大笑。 穆常安、石头和雷五是主角,被人群围在中间,想走都走不掉,又怕人走了,拉回来的猎物丢了。 只得扯着僵硬嘴角,应付周围人的问题。 穆常安脸上带疤,不笑的时候看着就凶,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来找他说话的人少。 石头和雷五这两个面善的就遭了殃,被一群妇人围住,问东问西。 “哎呦,小伙子可真壮,叫什么?叫石头啊,这名字好。”头戴花布头巾的人, 看香饽饽似的盯着石头,一会儿拍拍。 一会儿捏一下,石头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咧着身子往雷五那边躲。 心里暗呼救命,还是头一次听人夸他名字呢。 让他有种错觉,石头这个名好的不得了。 妇人紧追不舍,笑出一脸褶子,一把把人拉回来,“躲啥躲,婶子又不吃人。 今年多大了?定亲了没?没有的话,婶子娘家有个外甥女。 刚好十五,长得跟一朵花似的,正配你,哪天婶子令你见见啊……” “欸欸,铁牛花,你可别祸害人,你外甥女谁没见过? 大饼脸绿豆眼,远看就像大饼上点了俩芝麻。 你好意思说好看? 石头别听她胡咧咧,听婶儿说,婶儿侄女那才叫一个漂亮,瓜子脸柳叶眉,好看的不得了”另一个圆脸胖妇人叉着腰挤进来。 一屁股挤开花布头巾的牛花,拉着石头夸她的侄女。 石头一个头两个大,连连求饶,“婶子们放过我吧,我没成亲的打算,再说俺家就剩我一个了,没房没地的……” 石头迫不得已抛出自己的身世,孤家寡人一个忒不吉利。 这话一出,两个妇人齐齐撒手,无父无母连个亲人都没有,这命可不太好,还硬的很。 莫不是克亲? 那更要不得了。 可小伙子长得板正,还有一身打猎的本事,谁家闺女嫁给他,就凭打猎的手艺,家里就不缺肉吃。 错过感觉还有些亏呢。 雷五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石头猫腰要闪,他眼疾手快死死拉住石头的裤腰带,咬牙切实的说:“要死一起死,你别想跑。” 妇人们盯着小伙子盘算家里人的亲事。 男人们则是围着野羊和野猪打转转,稀罕的不行,羡慕的眼泪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他们咋就没这打猎的手艺呢,明明西洼山就在村西边。 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家里岂不是天天都能吃荤腥。 周村正在跟穆常安说话,“这些野物都是你们仨打的?没受伤吧?” 冬天大雪封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穆常安点点头,谦虚的说:“要不是实在太穷买不起肉,我们也不至于大冬天去山里冒险。 您别看我们三个好好地,其实身上受了不少伤。” 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能不能分辨出来就看周村正的本事了。 甜丫和冯老太 一伙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热闹一幕。 人挤人人挨人,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头,吵吵嚷嚷热闹如鸡圈。 穆常安三个的人影一点都看不到。 穆常安个高,一眼看到垫脚往这边看的甜丫,她还是那么瘦,不过看着白了点。 看出他的急切,周村正善意一笑,让开位置,“去忙吧,你好些天没回来,甜丫想必担心的不行。” 小年轻正是黏糊的时候,他懂。 穆常安不跟人客气点点头,喊着让让往外挤。 “阿姐,常安哥在那儿,在那儿!”浔哥眼尖,看到人蹦跶着就来拉甜丫。 甜丫猛地扭过头,对上胡子拉碴的野人,她愣了一下。 这野人是谁? 是他男人吗? “甜丫?”穆常安大踏步过来,熟悉的声音一出来,甜丫眼圈不受控制的红了,“你怎么把自己霍霍成这个样子了?” 猛一看跟谁家野猴成精了似的。 第五百九十七章 黏黏糊糊 甜丫仔仔细细打量人,衣服破烂发臭,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发缝里还插着干枝枯草,有些地方还挂着泥蛋子。 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眼里的红血丝密的跟蜘蛛网似的。 “我没事就是没睡好,回家睡一觉就行了。”周围都是人,穆常安不好做啥,只借着身子遮挡,飞快捏一下甜丫的手。 “回来就好,没受伤吧?”穆老爹和穆常平气喘吁吁跑过来问。 “没事!”穆常安砰砰拍胸口几下,表示自己没事儿。 冯老太不像男人表达那么含蓄 ,直接拉着人左右转转,从头看到脚,拍了拍,确定人没事才红着眼骂:“以后都别去打猎,吓死个人了。 你们一天不 回来,家里人跟着提心吊胆,心七上八下没个安稳。 你爹他虽然不说,但就属他最担心你,最近每天天不亮就来村口等着,晚上吃过饭也来村口等着。 就盼着你们回来呢。” “咳咳咳。”穆丰年不自在的咳嗽几声,打断老太太的话,“您看错了,我那是等卖旧货的呢,才不是等这臭小子。 他皮糙肉厚,我有啥好担心。” 穆常平在旁笑看着爹狡辩,低声对弟弟说:“就属爹最担心,他急的嘴角长了几个火泡,就是不好意思承认呢,好面儿的紧。” 穆常安懂,父子俩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么过得,黏糊话不适合他们。 “哥,穆叔,阿奶,救命啊!”石头在人群中伸出尔康手。 雷五也没好到哪里去,雷家几个嫂子找了好几圈硬是没找见人,实在是围着两人的妇人太多了。 光挤进去都得好一会儿。 “奶,雷大婶,你俩赶紧去救石头和雷五,再晚我怕他俩连媳妇都被定下了。” 这还得了? 几个女人撸袖子大吼着加入战斗,要把自家孩子解救出来。 这么一会,桑有福又领着十来个人过来,害怕车不够,还推了几辆板车。 “这次一共打了二十一只羊,都是活的。”穆常安领村里人去看打到的猎物,“野猪打了七头,三母一公,外加三头猪仔。 野鸡野兔这些没数儿……” “好好好,伤着没?这些天不好过吧?”桑有福红光满面,激动的拍穆常安肩膀,又关切的问,“这十天你们受苦了,都瘦了。 接下来的事交给村里人。 你们先回家好好休息,接下来三天啥也别干,就在家里养身子。” “真的?”石头和雷五狼狈的跑过来,就听到这个喜讯,眼都瞪圆了。 彼此激动的对视一眼,这比哥给他们许诺的两天还要多一天呢,赚大发了。 “真的,阿爷说话算话,你们猎到这么多猎物,是村里的大功臣,要不是还有事要忙,阿爷能让你们休息更久……” 可惜村里要忙着做粉条,想赶在年前大赚一笔。 石头和雷五不管别的,满脑子都是三天,高兴的欢呼一声。 穆常安察觉到什么,目光在空中可甜丫交汇一瞬,甜丫心领神会但是卖个关子,“等回去我也有惊喜给你。” 惊喜? 穆常安眸子不受控制的暗了暗,看向甜丫的眼神像是黏了胶,都能拉丝了。 “……”甜丫掐了掐男人的手,“少想少儿不宜的。” 穆常安眸色晦暗,袖子下的手紧紧抓住要逃的小手,一点点收紧,慢慢十指紧扣。 “哇,好多羊啊?猪好大,它的脸好长。”浔哥、宝蛋一群八九个小娃围着猎物上蹿下跳。 哇哇声不断。 “阿姐,咱是不是能吃肉啦?”宝蛋这个馋鬼看到猎物的瞬间就已经惦记着吃了。 浔哥却更贴心,拉住穆常安另一只手,垫着脚崇拜盯着人,“姐夫,你好厉害呀! 不过你瘦了,这几天要好好补补,好好吃饭。” 穆常安听得心里酸酸软软,揉揉浔哥的脑袋,给娃揉成鸡窝头才罢休,“好,姐夫这几天一定好好吃饭,争取把肉补回来。 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听话?” 浔哥点头如捣蒜,掰着手指头说自己这几天干的事。 有浔哥这么一对比,宝蛋就显得没心没肺了,桑二庆一把揪住儿子耳朵,把人揪走,“吃吃吃,你就惦记着吃。 谁让你跑出来的?和泥的活干好了吗?土砖做了几块儿?” 宝蛋哭唧唧被揪走了。 周围乱糟糟的,桑有福和周村正打个招呼,就吆喝人把猎物拉回村西头。 甜丫本想去帮忙,谁知手被人拉住了,穆常安笑看着人,难得露出一丝青年人的朝气,“没咱俩村里乱不了。” 说着背着人拉甜丫退到一旁的林子里,消失在人群。 “好,今天咱俩也当一回甩手掌柜!”甜丫没反抗,顺着男人的力道离开。 “阿姐,姐夫?”浔哥抱着一只小羊羔左右找阿姐和姐夫,懵懵嘀咕,“人呢?刚刚还在呢?” 小娃不知道,他的阿姐和姐夫早就跑远了,在林子里绕行一圈,然后直接回了家。 大门一关,后背就贴过来一堵墙,大手从后腰缠过来。 犹如毒蛇缠上猎物,一点点收紧,直至把猎物紧紧箍住。 甜丫身子抖了下,好久没这么亲密了。 她很是不适应。 她扯扯男人的大手,娇娇睨人,“青天白日的你想干啥?” “我想干啥你不知道?”穆常安不松反而抱得越发紧了,头放到甜丫肩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疲倦,“这十天我没一刻放松的。 好不容易回家,你让我放松放松吧。” 他其实更想亲亲甜丫,但是怕她嫌他脏。 “总不能一直站院子里吧?”甜丫心疼了,抬手抚抚男人满是胡子的脸有些扎手,“先进屋,饿了吧?我给你做饭。” 家里有粉条,男人还没吃过,给他做一顿吃吃。 穆常安睁开眼松开人,但是不愿意撒手,依旧牵着人,打量这个小院子,眼里漫上疑惑,“这是哪儿?” 两间正屋,东西各一间厢房,房子少,唯一的优点就是院子够大。 院子大衬得这四间小房子更加寒酸。 “你猜?”甜丫冲人挑挑眉。 第五百九十八章 腌入味了 视线落到晾衣绳上搭的衣服,穆常安心里有了猜测,“你的房子?” “嗯嗯嗯,我和浔哥的家。”甜丫高兴的蹦跶一下,拉着人进屋,“你别看屋子小,但家里就我和浔哥俩人,足够了。 不跟阿奶他们住一起,平时方便多了……” 甜丫正激动着,堂屋突然一暗,大门被人关了。 “你……”她话没问出来,炙热的呼吸就贴了过来,追问她:“只住你和浔哥?我呢?” 穆常安以为甜丫领自己回了冯阿奶家,没想到竟是她自己家。 压抑的思念喷涌而出,他忍不住了。 甜丫唔一声,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着转了一圈,后背贴上闭合的木门。 她来不及答,粗重呼吸紧随而至,满是茧子的糙手抬起她的下巴,让这个吻更加深入。 甜丫刚开始身子紧绷,慢慢像中了软筋散,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消散,胳膊无力挂在男人腰间。 她有些无法呼吸,手无力垂着男人胸口。 穆常安猛地侧头搭上甜丫耳侧,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甜丫他给人顺后背,又觉得好笑,嘴欠的撩拨人, “十天不见你的技艺退步了啊。” “嗯?”穆常安站直身子,双眼牢牢锁着人,指腹抚掉她唇边的晶莹,“退步?是吗?看来我得好好练练了。 不然伺候不好甜丫小姐就完了……” 甜丫避开男人追上来的吻,肩膀下缩,从男人臂弯下钻出来,“谁要跟你练了,技术不好就多看话本子。” 穆常安追上来,一手扣住甜丫的腕子,视线定在她红艳艳的唇上,“话本子哪有你教的好?” 男人眼里翻滚着雨色,甜丫知道撩拨过头了果断投降,“我错了,是我嘴欠。 时辰不早了,待会儿浔哥回来看到咱俩这样不好……” 穆常安无力的长叹一口气,不过没放人走,一拉一环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那就再抱一下。” 鼓噪的心跳犹如夏日蝉鸣相互纠缠,急促的呼吸声压过屋外风雪呼啸的声音,又在风雪里逐渐变得平缓。 被温馨取而代之。 这个拥抱好似比刚才那个拥吻更让人心悸。 甜丫的脸悄悄红了。 可是……这个拥抱对她来说有些难熬呢。 因为太臭了。 “差不多了吧?”甜丫试探推推男人胸口,微微偏头离他衣服远点,面上却不显,“穆老叔回家找不到你该急了。” “你嫌弃我?”对上甜丫飘忽的眼神,穆常安敏锐察觉到不对。 “哪有?我可没说,你别污蔑我啊。”甜丫不承认,捧着男人的脸吧唧一口,“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男人的眼神太过灼热,甜丫受不了。 强推人出屋,“你先回家洗澡,等你洗好澡我也做好饭了。” “看吧,你就是嫌弃我臭。”穆常安敏锐抓到洗澡二字,有些委屈的说:“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壮的跟小山的似的男人正跟她撒娇? “学会壮牛撒娇了?”甜丫噗呲笑出声,捏捏他的脸,“看来话本子没白看啊? 不过……” 甜丫吊人,在穆常安期待下,两根细细的手指点着他的胸口,“不过今天撒娇没用,因为你实在太臭了。 要不是心疼你,今个这家门你都进不来,赶紧洗澡去,别跟我哼哼唧唧。” 说着嘭一声关上门。 穆常安一怔,随机笑出声。 她说爱他呢。 胸口被戳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滚烫的热度,他捂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口大步跑了。 透过门缝看着人雀跃的背影,甜丫嘴角也不受控的勾起来,靠着门板仰头看天,连灰蒙蒙阴沉沉的天都顺眼多了。 等心情平复,甜丫哼着歌去了灶屋。 屋子少,东厢房就是她家的灶屋,灶屋旁边搭着一个草棚,棚子底下整齐堆着一捆捆干柴。 柴棚旁边还有一个半人高,椭圆顶的窝,正是丧彪的狗窝。 怕冻着狗子了,甜丫还用旧衣服给狗窝缝了一个棉垫子,布料是用旧衣东拼西凑的,一块黑一块灰偶尔夹杂这几块花布。 看着滑稽又搞笑,好在够保暖。 甜丫路过瞅一眼,气的给狗窝来了一脚,“见色忘主的色狗,一天没着家了。” 为了媳妇连主子都不要了。 家里早上吃的粉条,此刻盆里还泡的有湿粉条,做起来也方便。 柜子有早上没吃完的菘菜和葵菜,不用再准备多余的菜,甜丫就下地窖拔了一根葱和一头蒜。 摘洗切好备用,想了想又从空间里变出一块千年冻猪肉,用水化冻切成薄片备用。 估摸着过了过来两刻钟,男人应该洗的差不多了,甜丫才烧火做饭。 锅底冒烟放了一勺猪油,油热把肉片放进去快速翻炒,在火力炙烤下,肉片很快卷曲焦褐。 灶屋里满是肉香味。 肉片差不多了,就把葱蒜茱萸放进锅里,炒出香味就倒水进去,刺啦一声,锅里腾出阵阵白雾。 水开放粉条进去煮,煮粉条需要时间,甜丫盖上锅盖,解了围裙出家门。 准备去看看猎物。 穆常安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剃了胡子,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清爽。 野人模样一去不复返,石头也被穆老爹赶去洗澡,臭的人眼晕,穆老爹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了。 石头自我感受良好,抬抬胳膊闻了闻,“不臭啊!” 余光看到常安哥的房门从里推开,他一个猛子窜过去,举着胳膊让穆常安闻,“哥,穆叔非得说我臭,有那么臭马?我咋不觉得?” 他着急想去看猎物,不想半下午的洗澡。 穆常安一眼看出他的小心思,在人冲过来之前连退几步,捏着鼻子嫌弃的不行,“你从头到脚都被腌入味了,当然闻不到臭味。 茅坑里的苍蝇也闻不见屎臭。 赶紧洗澡去。” 石头:…… “别墨迹,水都给你烧好了,赶紧洗澡。”穆老爹拎着一桶热水出来,又对穆常安说,“锅里还有中午的剩饭,你添把火先垫吧垫吧。 晚上再好好吃。” “不用,有人给我准备饭了。”穆常安拍拍衣服,大步出家门,昂着的脖子透着股炫耀之意。 “哥,你去哪吃?我也去。”石头一个旋转从穆老爹手下救出领子,撒丫子去追穆常安。 第五百九十九章 成不成亲由不得你! 走到一半又被穆老爹揪住,骂他没眼色,“还能去哪儿吃?肯定是甜丫给你哥准备饭了,没看他快把脖子扬上天了?” 穆老爹觑着石头一言难尽的神色,趁机循循善诱, “羡慕了吧? 你要是有个媳妇也能有人惦记着,今个村里不少人家看上你打猎的手艺。 正好你年岁不小了,老叔想着给你相看相看……” 话没说完,就看石头跟碰见鬼似的,抱着衣服窜进屋里,又嘭一声关上房门。 力道之大,连门边的窗户都在微微颤抖。 “老叔,我不想成亲。”石头表明态度。 “不成亲你想干啥?想上天啊?”穆丰年气的胸口起伏,粗声粗气骂,“你都多大了? 再不成亲明年就得缴罚银?咱家有钱没地方烧了啊? 小兔崽子,我今个就把话撂这儿,你要是敢不成亲我打断你的腿。” 他家有穆常安一个讨债鬼就够了,决不能再多第二个。 秦家就剩石头一人,秦衙头又是常安的师傅,于情于理他都得把石头照顾好。 当初在南平县门口登记户籍的时候,他做主把石头的户籍转到他家了。 除了和他们不是一个姓以外,石头早成了他儿子。 他早在心里暗暗发过誓,对常平和常安如何就对石头如何,绝不厚此薄彼。 他既真心把石头当儿子,自然希望他成家立业,以后有自己的小家有自己的孩子。 这样他百年之后,下了地府也有脸去见秦衙头。 石头被这一声怒吼吓得缩了脖子,嘴依旧硬,仗着门关着梗着脖子犟嘴,“打断就打断!” 老叔也就嘴上说说,肯定舍不得对他下狠手。 “你看我敢不敢打断你的狗腿!”穆老爹气的锤窗户一拳,不容置疑的道:“这件事由不得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和老子一个户籍。 名义上就是我儿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乐不乐意!” 穆丰年也想明白了,这件事压根没必要和兔崽子商量。 “你欺负人!”石头无能狂怒,拳头砰砰砸水面,溅的自己满头满脸水。 穆丰年心气顺了,哼一声背着手出家门。 踱步去了村东头,得益于这些猎物,没亲事的石头和雷五在村里名声大躁。 他得趁热打铁,给他定下一门好亲事。 常安也很出名,但是他有婚事自然没人惦记他。 门外除了风声再无别的,石头像个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的哀叹一声。 他真的不想成亲。 成家有什么好的,自己一个人多自在啊。 穆家人对他好,穆家早就是他的家了,成亲以后肯定得搬出去住,他不愿意。 穆常安出了门,村里人看到他都要拉着他说几句话,从村里人嘴里他知道了粉条。 他好奇的不行,改了注意准备先去作坊看看。 还没到作坊,他先看到了空地上建到一半的木头作坊。 木头作坊从东到西插着十来根大腿粗的柱子,从西边到东边的距离大概有五六丈。 看着颇为壮观,如今墙体已经围了,就差上梁封顶了,看到常安,桑二庆坐在木头上朝人挥手。 “回来了,你们仨可真给咱村长脸,二伯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野物。 那些上定村的人眼都看直了。”看穆常安一直打量作坊,他笑着解释,“等这个大作坊建好,以后咱们洗地蛋、磨地蛋,放地蛋的地方就有了。 不用在各家忙活了。” 房子分好以后,洗粉的院子也没了,如今那是村里人的家,再在里面忙活就有些不合适。 最近这段时间,洗地蛋、磨地蛋都是在各自家里干的。 穆常安听得有些懵,他就十天没回家,怎么好似走了十年。 变化也太大了 “欸,甜丫来了,让她跟你说。”桑二庆说完就接着干活。 “粉条估计差不多了,先回去吃饭,边走边说。”看到男人的样子甜丫满意极了。 盯着棱角分明的俊脸看了好几眼,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欢。 穆常安被她看的快着了,黑白分明的凤眼里满满都是他,他不由抬手捂住。 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啥,已经来不及了。 甜丫噗嗤笑出声,以防某人着了,她憋着没说啥,走到没人的地方,一把挎住人胳膊,拉着不让人走。 穆常安疑惑,“怎么了?” 他黑黄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红。 “弯腰低头。”甜丫冲人勾勾手指,在男人疑惑低头的瞬间,一把勾住男人的脖子。 踮脚吧唧亲了一口,揉揉他呆怔的脸,“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明明长得人高马大,却经不起半分撩拨,这反差简直萌到甜丫心坎儿了。 穆常安炸了,眼神飘忽乱转,就是不敢去看甜丫,余光看到人往这边过来。 他一惊,拉着人就跑,兔像子遇到狼一般,惊慌失措的逃回甜丫家。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甜丫在旁边笑得抖如筛糠,“不知道还以为咱俩在偷情呢。” “你别急,等我提亲。”穆常安握着甜丫的手,冷不丁开口。 “啊?”甜丫懵逼,对上男人不好意思的眼神,她突然心领神会。 接着就炸了。 穆常安难道以为她欲火焚身、迫不及待了? “你少胡思乱想,谁急了?”甜丫炸毛,甩开人直奔灶屋,“要急也该是你急。” 男女身体构造不一样,女人就是一辈子没性生活也没事,男人就不行了。 她就是嘴上爱撩拨,一旦真枪实弹干起来,她头一个当缩头乌龟。 穆常安轻笑一声,大步追过去,看她掀锅盖他主动去橱柜拿碗递过去,“对,是我急! 这次进山我特意猎了一头雄麝。 明天就拿去镇上换钱,你等我来提亲。” 甜丫呼吸一滞,手一抖飘着油花的粉条汤顺着碗边留下来。 下一秒手里一空,碗被穆常安接住放到灶台边。 紧接着手被拽住,带着温度的帕子一根根擦拭着她手上沾到的汤汁。 穆常安擦的格外认真,连指甲缝都不放过,看人还有些回不过神,他抬手抚上她低着的脸颊。 顺势捧起来,“怕了?” 以前说起成亲,这丫头比自己还大胆,丝毫不见害怕和年轻姑娘该有的羞涩。 第六百章 被鬼吸了精气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