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 第167章 买的老婆 天蒙蒙亮郭翼就起来了，昨夜睡得不算太好，可能是睡前脑子一直没停下的缘故，她睡得很浅，夜里起了几次，又强制自己睡过去，故而早上头有些疼。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要去见一见方警长的。 就是今天起得太早，秀兰都还没醒，看了看家里确实没剩下什么面条干粮一类了，此时生火做饭她还得忙活一阵，想了想她便空腹走出门去。 要说也是巧，方警长今日也起得很早，昨天他一直在等待下属新的汇报，说是史密斯在那洋楼里也就是喊了一阵就出去了，出来的时候看上去急匆匆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那以后洋楼里就没有再传出什么动静。 门房通报郭翼的到来以后方警长亲自给郭翼开了门，方湛宏听见楼下动静后才慢慢醒过来。 见郭翼来得这么早，方警长连忙让厨房多做些早饭邀郭翼一同用餐。 郭翼走了一路确实有些饿了，也就不再推脱，入座用起早点来。 “昨日我派去看守洋楼的下属来报，说史密斯昨天进了洋楼，在里边大喊大叫了一番，出来之后急匆匆去了不知什么地方。” 方警长今天没等郭翼开口便将昨日下属的汇报说了出来。 郭翼想了想道：“这情况无非两种答案，一是那安德鲁醒了，史密斯跟他问出了些什么话以后急着去找某些东西或者见什么人，二来是安德鲁出事了，史密斯急着做后续打算。” 方警长点头说：“郭小姐所言与我判断一致，只是租界内我们没法安插眼线，着实不知道史密斯后来去了哪里。” 吃了个烧麦，方警长看向郭翼问道：“郭小姐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郭翼说道：“昨日那个九龙会负责给租界内采买物资的邹四洋被九龙会推出去顶罪了，说是执行帮规，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后来他不知怎么的竟倒在药铺附近，他的工友恰巧路过，将他背到药铺去了。” 方警长闻言道：“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应该是史密斯昨天再次让人去斥责了九龙会办事不力，所以那边才出此下策，那郭小姐有没有从这邹四洋那里得知什么信息？” 郭翼摇头：“昨天他苏醒过来已经很晚了，那人赶着回家去，故而约了今晚过来给药费的时候再行沟通，方警长可有查到邹四洋相关的事？” 方警长点头后想了想说：“大概是查到邹四洋在九港还有些什么亲人了。” 郭翼一下子激动起来，赶忙问道：“他在九港还有亲人？” 方警长说道：“我让手底下人去调查了他平日的行踪，他南大街那个家里确实是只有一个人住，但是他每天都会去一次东大街，这人一到东大街就很谨慎，我的人也是跟了几次才知道他去了哪里。” 郭翼问道：“他的家人在东大街哪里？” 郭家那间老房子就在东大街里边的一个巷子后，卢老板的药铺也在东大街。 要是邹四洋这些天来过东大街而且自己不知道，那就只有可能是他平日都走的后巷，也就是郭家老宅子那边，只有昨天走的街口，方才会倒在药铺附近。 所以按理说他的家人应该就住在郭家老宅子附近。 方警长继续道：“他的家人郭小姐兴许见过，就在东大街后巷那个姓孙的渔户家里。” 郭翼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人他确实见过，他跟郭虎算是赌友，两人时常一起去赌坊，但至少自己在郭家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人家里有其他人。 而且这孙渔户不是什么好东西，大烟抽得也凶，家里也是一贫如洗，平日穿着破破烂烂，人也病恹恹的，身子骨早给大烟掏空了。 郭翼问道：“那孙渔户怎么会跟邹四洋扯上关系，那人不是九港本地人吗？” “他是九港本地人，可他买来的老婆却不是！”方警长道。 郭翼一下子怔住了，心里对这事的答案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邹四洋的妻儿跟他走散以后也来了九港，两人走投无路，在九港也没个落脚处，初到九港时本想去找邹四洋，却被人骗了，说邹四洋坐的那条船偷渡路上被警察发现，蛇头把船沉了。”方警长无奈道。 郭翼问说：“可邹四洋根本就不是坐人蛇船来九港的，那人骗她做什么？” “孙渔户没孩子又讨不起正经老婆，所以她家人找了专拐外地流落来九港女人的人贩子，那人贩子盯上邹四洋老婆孩子了，就想出这一招骗了她去。”方警长说到这脸上也有些唏嘘。 “她老婆为了给孩子找个去处，只能委身从了孙渔户，后来跟着孙渔户染上大烟，烟瘾之下已经完全不似原来模样，待到邹四洋找到她时，便已经是个拿孩子要挟邹四洋要钱买烟的烟鬼了。” 郭翼闻言也沉默了，大烟的瘾上来到底有多可怕她是清楚的，估摸着若不是自己这灵魂顶了原主身体，加上原主身体死了一次的缘故，恐怕九港的郭翼这辈子也摆脱不了烟瘾。 至于邹四洋的情况，则更是说明了这年头着实是穷人不如富家犬，大烟初传入的时候还只是在上层传播，如今上边的富人大多都不敢沾上这东西了，可下层民众却被大烟毒害更深。 昏暗无光的下层社会望穿了也看不到出路，故而人们便很容易沉沦于片刻的享乐，算是在绝望当中多少找些慰藉，人都要活不下去了，久而久之也便保命不如享乐。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8章 红血白骨 九港有太多这种悲剧，郭翼自己才走出绝境不久，听闻此事，对邹四洋也生出同情来。 方警长见郭翼沉默不语，知道她也在为邹四洋无奈，便说道：“这年头就是如此，归根到底世道使然，都是可怜人，也怨不得谁。” 郭翼答道：“我也是从那人间地狱里走出来的，自然清楚地狱的模样，邹四洋一家这样的可怜人，恐怕九港还有无数。” 方警长知道话题逐渐走偏了，便道：“所以邹四洋的这些信息对于郭小姐可有用处？” 郭翼道：“今夜等他来时这些信息会有作用，但具体能达成怎样的结果，如今未可知。” 方警长问道：“郭小姐这是想拉拢邹四洋为我们所用？” 郭翼答说：“确实如此。” 方警长却疑惑道：“如今九龙会显然已经把他递出去当了顶锅的，肯定不会再让他掺和其他事特别是跟洋人相关的事，此人之后对我们还有什么作用？” 郭翼想了想解释道：“一来邹四洋知晓很多九龙会和洋人往来的细节，二来方警长有没有想过将九龙会彻底排除到局外？” 方警长一下来了兴趣，问道：“郭小姐这是何意？什么叫把九龙会彻底排除？” 郭翼解释说：“九龙会的信誉如今在洋人那里已经受损，我们多多推波助澜，可能洋人最终会放弃九龙会，但是那黑手的角色自然有人要扮演，方警长可想过这洋人的黑手自己也去兼任？” 方警长摇头道：“我这人实在做不来那些事，况且洋人不可能把所有事都交给警察去做，郭小姐应该也清楚，如今为何这么问？” “我自然清楚洋人的黑手不能是警察，但若新的帮会实际上也受方警长控制呢？”郭翼说道。 方警长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此事我们还是等救回卢老板以后再议。” 郭翼点点头，方警长此时也算通过了她的考验，她昨天想了一晚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若要让九龙会彻底出局，那至少大权独揽的方警长绝不能是个比九龙会更差的人。 不然走了个鱼肉乡民的，再来个欺压百姓的，她谋划半天实则九港没有一点变化。 如今这一答，至少说明方警长不是个为了权力不顾一切的人，他有后顾之忧，就会有做事的底线，比起如今为了讨好洋人几乎无所不用其极的九龙会而言好上很多。 所以郭翼也决定，在卢老板得救以后，她要让方警长彻底成为九港洋人以下最大的势力。 至于洋人那边她如今还不敢图谋，毕竟自己实在不清楚洋人里头都有些什么纠葛，这时候的打算不过是空想罢了。 郭翼继续道：“我师父的情况还请方警长继续留意，若是邹四洋那边愿意配合，相信不日我师父就能得救。” 方警长见郭翼胸有成竹，便问道：“郭小姐可是已经有了妙计？” 郭翼道：“归根结底我师父他们都是为了进去救治安德鲁的，昨日方警长手下汇报的那些信息，无论何种结果，他们的工作也已经接近尾声了，既然工作完成，那洋人也不会顶着民间动乱的压力继续扣留洋楼里的医生大夫。” 方警长更加疑惑了，“这与邹四洋有什么关系？” 郭翼继续解释说：“我方才所言的让九龙会出局便要依靠这民怨，九港不安宁，史密斯那治安官也就坐不稳，若是九龙会惹出来的不安宁，自然史密斯会归罪九龙会，到时候方警长就是他在九港唯一的仰仗了。” 方警长此时好似明白了，却又不全然清楚，问道：“郭小姐的意思是，让我到时候向他进言，将那些医生大夫都放回来？” 郭翼点头道：“一者是如此，二来也要让他清楚，九港的稳定不是靠他史密斯一张嘴就能说出来的，说到底，人活不下去就会造反这事自古有之，史密斯可以谋私利，但不能太过以至于让底下人都喝西北风。” 方警长这才明白郭翼的意思，他不是很懂世界的形势，但史密斯母国如今也有走下坡路的趋势他还算有所耳闻。 既然如此，那史密斯的母国自然不希望本来安定的九港再起祸端，更不希望本就不算富裕的兵力投入到镇压殖民地里去。 所以民变四起的风声就足够让史密斯恐惧，若是真起了民变，史密斯就要为此担责，加上他和安德鲁那说不清楚的事当由头，足够其他洋人取而代之了。 到时候谁能安定九港，谁就是史密斯的仰仗，与其说郭翼想让史密斯走，不如说这小妮子盘算着的是把史密斯按在治安官的位置上驯化他。 郭翼与方警长聊完以后道别离开，大街上这时候已经很热闹了，摊贩叫卖声四起，商户也都开门迎客，富人的轿车与黄包车在路上来来往往，九港的白天确实可以说一片繁华。 只是郭翼如今知晓了邹四洋的遭遇，又想起自己身体原主的惨痛，不知不觉在这繁华底下竟看出一片黑与红。 鲜红如血，漆黑如墨，邹四洋和九港郭翼一般的可怜人用红血白骨撑着这九港的繁华，自己却沉入墨色的沼泽再没出路。 郭翼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长于伤春悲秋的人，更不是个富有同情心同理心的大善人，兴许也是这一回自己经历了一遍苦难。 故而对苦难二字背后真正的样子有了见闻，方才对其他苦难里沉沦的人共情起来。 她没什么大志向与大智慧去改变世界，但至少，她想让九港这地方的底色里黑色少一些。 当初还是李承欢的时候，她见着阿蒙只觉可怜，甚至觉得他倒霉，如今这一遭走来，她竟隐隐发现阿蒙的悲剧背后恐怕也不是倒霉二字简单能够概括的。 她环顾四周，看见九港街道上的商号果真是无所不有，几大家族在此都有生意，她不由想起江若柳、陆星淮等人，他们如今可还好？ 她想了想，若是今后能够在九港打下一些商业根基，她确实想要去见一见这些如今已经不记得她的人们。 不知不觉郭翼走到了东大街后巷，郭家老宅子如今依旧孤零零留在原地，里边的诸多老物件都已经积上厚厚一层灰。 这里今后恐怕也会被传出什么凶宅的称号，只是畏神惧鬼的人们恐怕不会知道这里的凶究竟为何，这里死去的那些人都经历过些什么。 郭翼身边走过一个面露病色的女人，咳嗽着，双眼无神，她可能是邹四洋的妻子，也可能不是……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9章 平安扣 郭翼一路上心思颇重，但也没有忘记留意那些盯梢时的九龙会成员，这些人与当初江若柳形容的绿水会成员比起来着实是能力上差了些，可能对帮会的忠诚度也相当不足。 当初江若柳说那些绿水会的成员能够在街边一站就是一天，期间只简单吃些干粮，盯梢可谓是相当认真。 可如今郭翼眼前这些人，一个两个东倒西歪，也丝毫没有做什么职业上的掩饰，甚至服装都穿着帮会发的那套黑帽白衫老布鞋，隔远些看上去都分不出谁是谁，这九龙会盯梢五个字全刻在脸上。 郭翼心想这些人还真就是一点也不打算藏了，也就是九港现下是洋人说了算，洋人如今还用得着九龙会，故而他们能这么明目张胆。 换成在内陆，统一着装的帮会成员搞上这么一出，恐怕各个势力都会觉得这是在给他们示威，不日就要聚集起来发动剿匪。 就连绿水会在自己的大本营，都不敢明面上太过分，否则当地官府也不好跟民众交代。 郭翼又走过一个帮会成员身边，那人更是夸张，带了个草席往地上一铺，黑帽往脸上一盖，愣是在东大街的小巷子里头睡过去了。 至于其他盯梢的，郭翼都从他们眼前走过好几回了也没一丝反应，这些人当真是把混时间三个字演绎地淋漓尽致，在摆烂一道上各显神通，等到下工点就领钱走人。 这些天以来郭翼一直担心是不是事情太过顺利了，九龙会与洋人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怎么那些洋人竟然这么快就相信是九龙会管理不严导致的消息泄露。 这几天看到这些帮会成员方才知晓，换成自己是那洋人，恐怕郭翼比洋人对九龙会的信任掉的还会更快。 这样一个帮会组织，到底是靠什么手段在九港混到独一家的？郭翼着实想不明白，难不成真是靠着洋人一手扶持起来的？ 有个正在巷子里偷摸抽烟的帮会成员被郭翼走过的动静惊到了，登时就身躯一震，回头看了看却又低头继续吸起来。 如果真是洋人一手扶持的九龙会，那要么洋人根本不在乎办事水平，只是想找个好控制的本地帮会，要么就是洋人疯了。 若是前者，那这九龙会确实很符合洋人的需要，就他们这个草台班子，着实离了洋人很难有什么竞争力。 若是后者，那她也挺开心的，洋人疯傻也算减轻了自己的压力。 郭翼实在不想理这些人了，于是加快脚步回到药铺。 药铺里秀兰正在柜台前等着郭翼回来，她将郭如意抱在怀里，后者手上拿着一个不知什么玩具，正在跟秀兰说着郭如意给这玩具想象出来的故事。 秀兰看见郭翼的身影，马上发现郭翼面色不悦，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神经也紧绷起来，心想去了方警长那回来以后这般脸色，莫不是有什么坏消息传来？ 郭如意察觉氛围不对，也赶紧跳下秀兰的腿，跑回房里自己玩去了。 秀兰赶忙问道：“方警长今日可有说什么消息？” 郭翼答道：“方警长的手下昨天在租界里头确实知道了些新消息，据我们分析，对于卢伯伯而言算是好事。” 秀兰这才松了口气道：“那为何小翼你脸色如此之差？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郭翼摇头道：“没事，只是在方警长那听到了些让人悲伤的故事，所以有些伤感而已。” 秀兰好奇道：“什么故事？方警长说的怕不是什么案子吧？” 郭翼将邹四洋的事也告诉了秀兰，秀兰闻言心中也有些可怜他的遭遇，却无奈道：“如今这九港城里，很多外来人境遇都不好，像邹四洋一家这样的也不少，这就是当下世道。” 郭翼点头道：“我也清楚这是世道使然，到头来也没法真正怨谁，邹四洋若不是遇上大荒之年也不会南逃九港，若当今是治世盛世，大荒之年也未必要背井离乡，只是这好些坏事一个连着一个，最终造成了悲剧。” 秀兰走上前去将郭翼的脑袋轻轻搂到自己肩上。 “小翼是善良孩子，所以见得这些苦难便心中难过，婶子都明白的。”秀兰轻柔说道。 郭翼闭上眼睛在秀兰肩上靠了一会儿方才离开，如今她只有在秀兰面前才能全然当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用每日苦想那些谋略计策，也不用跟人勾心斗角甚至生死相拼。 在这年代，能够当个孩子是幸福的事，郭翼相比于那些更为凄惨的人而言，至少她现在还有个能称为家的地方，家里有着不算厚实宽阔，却能温暖心灵的肩膀。 秀兰见郭翼脸色好了些，便问她饿了没有，郭翼解释说自己在方警长家吃了些东西。 前者却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说：“婶子还不知道你，在人家家里吃东西估计又是挑挑拣拣吃个两三分饱。” 然后便自顾自走到后厨准备给郭翼做午饭，看来在她回来前，秀兰就已经带着郭如意去买好菜了。 郭翼趁着秀兰做午饭的功夫，走进房里看了看郭如意，见郭翼进来，郭如意拿起一小串红绳编成的平安扣递给郭翼。 “姐姐姐姐，我学会编平安结了，婶子说把这个送给姐姐，姐姐就不会生病，一直开开心心的，我还给卢伯伯也编了一条。”郭如意开心说着。 那平安扣看上去有些松垮，可能也是孩子力气不够没法扯紧的缘故，郭翼赶忙上去接过郭如意的心意，开心道：“小如意现在好厉害呀，会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郭如意有些小得意的看着郭翼，但低头看见了要送给卢老板的那一份礼物，却又有些失落起来，问道：“姐姐，卢伯伯什么时候回来呀，如意有点想他了。” 郭翼凑过去将郭如意搂在怀里说：“卢伯伯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小如意到时候要亲手把礼物送给卢伯伯，他一定会高兴的。” 郭如意伸手让郭翼跟她拉钩，然后开心道：“好！卢伯伯戴上如意编的平安扣以后，就会跟姐姐和婶子一样再也不生病，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0章 早做决断 郭翼见她那可爱模样又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郭如意趁着这个机会把她那些玩具朋友都给郭翼介绍了一遍，那小方积木叫小绿，形似马匹的粗糙小木雕叫小马…… 郭翼说实话着实记不住这好些名字，但她还是很认真听郭如意说着，时不时问她自己手上这个叫什么，那个又叫做什么。 郭如意每次都很耐心地给郭翼解答，直到秀兰进来，让郭翼带郭如意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 三人吃过午饭以后郭翼这些天以来第一次下午没有安排，早上见过方警长了，那边若有新的重要消息，应该会遣人来通知自己，或者至少给些暗示。 刘潜之如今还在停职，这几天不方便见他，警局那边没了刘潜之更是让郭翼提不起走过去的兴趣，至于其他要查清楚的事，恐怕得今晚见过邹四洋方才能详细规划。 可能是这些日子过得太紧张了，还处在那种紧绷状态下的时候还算好，如今一到闲时，郭翼积攒了好些天的疲惫一下涌了上来，她的眼皮开始有些打架。 秀兰第一次看见郭翼打盹，郭翼本没想睡午觉，只是想要打个盹缓解一些疲惫，却不知不觉趴在柜台上昏睡过去了。 秀兰马上反应过来可能是这些天郭翼太过劳累了，她说到底也还只是个身子骨依旧虚得很的瘦弱姑娘，连日奔走在九港城里，脑子还要不停转以支撑跟那些老油子斗智斗勇。 加上这姑娘的责任心太重，什么事都想自己扛过去，着实是累着了。 好在是这天气不容易着凉，秀兰轻轻摇了摇郭翼，后者迷迷糊糊稍微醒了一下。 秀兰道：“小翼你还是回房里睡吧，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在这柜台上趴着恐怕休息不好。” 郭翼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只听得秀兰让她回房里，便踱着疲惫的步子走进自己的房间，一沾上那床铺就呼呼睡去。 嘴里嘟囔着些像是，陆小姐我真吃不下了、若柳你看她……一类含混不清的梦话。 此时在她的梦里，她好似又变回了那个李大小姐，跟好姐妹在一起谈天说笑，可不知怎么的，梦里的世界一下子暗了下去。 她一下子从梦境的主人变成了梦境的看客，她看见棺木里躺着的李承欢，周遭的人哭丧着脸，江若柳和陆素娥的脸上挂着还未干的泪痕。 陆星淮的眼角好似也有些湿润，郭翼此时很想嘲笑他，说怎么这只论利益的陆先生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可她却从陆星淮脸上看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悲伤，他那眼泪不是假模假样，这个男人真的在哭，郭翼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一直以为在陆星淮心里什么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 情谊如此，人也如此，自己不过就是个标了合适价码，或者说写明对他利得之处的一个配上合作伙伴标签的陌生人。 可如今才知道那家伙竟然真的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展露出这等悲伤。 镜头一转，她又看见李诚亦，那小子看上去好像不在葬礼现场，郭翼本想说这小子果然没良心，自己再怎么说也是用着他那最爱的姐姐的身体。 可下一刻，她却看见李诚亦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猛灌着自己烈酒，一碗一碗将烈酒生生浇进喉咙里。 然后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她不知道李诚亦经历了什么，这小子傻头傻脑没心没肺的，竟也有如此让人心疼的时候。 郭翼还想继续看看，这世界却再度变暗，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想，她又回到九港郭翼的身体里。 郭翼醒了，眼角挂着些微水光，她不记得梦里见到的一切，只隐约觉着内心有种莫名的伤感，恍惚间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是那个来自现代的大学生郭翼，还是李家的小姐李承欢，亦或是九港的可怜女孩郭翼。 房间里的煤油灯不知什么时候点亮了，灯影摇曳微烟上浮。 橙黄的火光闪烁着，郭翼就这么躺在床上，她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也想不起来自己梦里见过什么，隐隐约约只记得好像自己又变回了李承欢。 终于秀兰的敲门声把她拉回现实。 “小翼，昨天那个说要付药费的人来了。”秀兰道。 “好，我这就起来。”郭翼从床上慢慢撑起自己，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更加清醒了些，然后下床走出房门。 邹四洋已经坐在药铺的柜台前边，郭翼先开口道：“邹先生晚上好，身上的伤可有好些？若是还疼得厉害，还是要多带几贴药回去继续活血化瘀的。” 邹四洋拱手道：“我的伤好很多了，今日来这里并非单只为了伤势和药费。” 郭翼见邹四洋豪爽，也不打算继续拐弯抹角，直言道：“那邹先生可有做好准备，跟我一同给九龙会招惹一个天大麻烦？” 邹四洋道：“想来郭小姐已经知道我的情况了，恕在下牵挂妻儿，恐怕无法跟郭小姐一道斗那九龙会，只能简单提供些信息供郭小姐取用。” 郭翼问说：“那邹先生可知我想要的是什么信息？” “洋人采买物资以后，会放在租界约定地点然后由专人取走，但是郭小姐想必不知道，那取物资的人并不会拆开细看其中的东西，洋楼里的医生大夫乃是自给自足，那洋人病患的伙食则是由专人供给。”邹四洋道。 郭翼想了想问说：“邹先生又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邹四洋道：“九龙会当初也让我尾随过那取物资的外国佣人，上述所言要么是我亲眼所见，要么是当初帮史密斯看管洋楼的那些守卫告知，九龙会比方警长胆大得多，故而知道的也就更多，其他事，在下暂时也不能让郭小姐知道了。” 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 郭翼闻言没有强求，而是回道：“谢邹先生提供的消息，这些消息助力已经很大，只是在下还有一言赠与邹先生。” 邹四洋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您还想说什么？” 郭翼冷冷道：“九港城不相信汗水和眼泪，唯有权势能救尊夫人与令郎于水火，邹先生踏进这人踩人而活的地方，早已身不由己，还请早做决断。” 邹四洋回过头去再没转身，径直走出药铺。 郭翼捏了捏自己下巴，心想是不是刚刚扮演得太像坏人了……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1章 科学素养 郭翼虽说午睡了挺久，晚上还是硬逼着自己又睡了三四个小时方才醒来，这一天又将是匆忙的一天，她得先去跟方警长聊聊邹四洋提供的那些新消息，然后尝试去看看邹四洋所说的那套物资采买运送的方法如今有没有变化。 起来后郭翼看见秀兰已经做好早饭，两人便坐下吃了一些，秀兰近日来应该也没睡好，黑眼圈是越来越重了，整个人精神状态也不佳。 用过早饭后，秀兰照常嘱托郭翼注意安全便送郭翼出了门，而后走回屋里收拾碗筷然后回房继续补会儿觉，郭如意起得没有她们那么早，故而还不急着给她煮东西。 郭翼在路上走着，突然天空一下暗了过去，乌云密布，九港这种最南端的城市炎热而近海，这雨说下就下，谁也拦不住。 她只能加快脚步，风渐渐大起来了，虽说多少缓解了酷暑的热气，但她终归还是不想被淋成落汤鸡。 郭翼一路小跑，所幸是这大雨酝酿了挺久，她终于是赶在倾盆之前到达方家，门房如今跟郭翼已经很熟，问了声好便给郭翼打开大门。 就在她走进方家的那一刻，身后惊雷骤起，风雨交加，她心想但凡关门关慢些自己都要被近乎横飞的雨水泼满全身。 方湛宏也才刚刚起来，他倒是挺喜欢雨天，此时正在透过窗户看着小院里的雨景。 风吹得庭院里树木的绿叶摇晃不止，雨滴不断落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破碎四溅，他总觉得自然里的一切都比他这个方家少爷要自由得多。 这些自然现象从来不受任何人的约束，当来时便来，当去时也无法挽留，石板路上的雨滴逐渐汇成小水洼，兴许雨后午时，这水洼又会被烈日烤干。 他倒是懂些科学知识，说是这水洼被烤干本质上是水从液态又变成了水蒸气，最后回到天上，方湛宏没什么科学素养，但心中觉着自己多少还是带些诗意在身上的。 以前他不知从哪里听过，说万事万物都遵循个生灭轮回之理，如今这水滴也是如此，自天上而下，善者完成滋润万物的使命，恶者激起洪涝成灾，可无论善恶，最终总归又会升腾而去，这便是雨水的一生。 人的一生本该也如此，只是与雨水不同的是，它们一切使命皆由自然，而人的一切，却总处处受制，出身、境遇、周遭的旁人、天下大势，无处不是枷锁，将一个个本该顺其自然的灵魂捆缚在肉体里。 而人又善于感知，又善记忆，一切苦难不仅当下折磨，久来回想再成长痛，这兴许就是众生皆苦而人尤甚之。 方湛宏就这么看着雨水发呆，全然不知郭翼已经进来。 郭翼走进屋里，听着外边的声音一下便嘈杂起来，惊雷不断，大雨如注。 她第一眼便看见方湛宏不知站在窗前想着什么，整个人面露愁容也不言语，只盯着那窗外的庭院。 郭翼便凑过去道：“方公子早安啊。” 见方湛宏还没回过神来，郭翼提高音量再说了一遍，前者方才猛地回头，看见是郭翼，回礼道：“郭小姐早安。” “方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遇着什么事了？”郭翼见方湛宏脸上依旧比较沉闷，于是问道。 “没事，在下只是观雨景有些感慨罢了。”方湛宏让郭翼稍坐一会儿，自己准备上楼喊方警长下来，却想起昨夜父又是一夜未眠，听交班的下人说是凌晨方才入睡，若要这时候去喊他恐怕以他的性子又要忙到晚上再歇。 于是面露难色。 郭翼便问道：“可是方警长有什么不方便？要不我改日再来拜访。” 方湛宏闻言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父亲昨夜又一夜未眠，今日凌晨方才入睡，这些天都是如此，这样下去恐他身体吃不消，只是郭小姐若有急事相商我还是先去叫他起来为好。” 郭翼摇头道：“让方警长多歇息一会儿吧，这些天他也是事情不断，太过辛苦了。” 说罢郭翼想起刚才方湛宏的话，又问道：“方公子说刚才观雨景有感，不知是有何感悟？” 方湛宏有些尴尬，如今这世道，他那些不着调的胡思乱想，估摸着也就是跟寺里的和尚能掰扯两句，旁人听了管要说他空谈玄言不务正业。 此时郭翼问起，他更是不知该怎么作答，只道是：“在下那些想法大多是些空洞乏味的胡思乱想，说与郭小姐怕是听来也无趣。” 他越这么说，郭翼倒是越来了兴趣，便说道：“无妨无妨，当下这世道不乏那些务实警言，反倒清谈妙想稀缺可贵，还请方公子不吝分享。” 方湛宏只能挠挠头，将自己方才所想一股脑告诉郭翼。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郭翼不但没有面露嫌弃或无聊之色，甚至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头赞同，时不时若有所思。 他本以为郭翼这样能与自己父亲对谈商务，能在九龙会这些凶神恶煞面前淡定自若的女中豪杰对于自己那些想法会嗤之以鼻。 没想到郭翼竟认真听完了自己所说，而且看上去兴致颇高。 “方公子果真奇思妙想，这生灭轮回的复杂道理竟也能讲得深入浅出。”郭翼夸赞道。 还未等方湛宏开心，郭翼却话锋一转，“只是方公子所言这自然便是自由，我倒不这么看。” 方湛宏闻言问道：“哦？郭小姐有什么见解？” 郭翼想了想道：“雨水纷飞需借风势，生养万物又要借地上的泥土，就连最后再成蒸气都要借着烈日烘烤，这雨水一切举动皆由旁物引起，全然不能自主。” 方湛宏陷入沉思，郭翼继续道：“而雨水所借，冷热成风，泥土也非开天即有，若上天观日，也未见得这空中高挂的太阳便能毫无拘束。” “就算全然超脱外物，可方公子不也讲了，最终还要依着个轮回之理，佛家以涅盘而脱轮回为证果，可如今也未见哪位脱了轮回的高僧回来说说自己的见闻。” “道家自古便求逍遥也未见有仙人出世，说到底众生皆苦是真，可求自然而脱苦的古往今来却未见。”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安德鲁 方湛宏听得入了神，郭翼这言论放在旧社会那可真就是大逆不道，要按她所说，那佛家涅盘道家飞升不过到头一场空，佛家追求的空到头来却生不出劫后正果，那岂不是说这苦道真无解了？ “郭小姐此言在下确实觉得在理，只是如此说来这世间苦难竟是无论如何难以消解，碌碌众生滚滚红尘更加可悲了。”方湛宏感慨道。 郭翼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当初在大学那时候睡了一整个学期，临到期末考试方才抱抱佛脚的某些课程来，便回答道：“在下可没说一切苦难无解。” “哦？郭小姐觉得该当如何？”方湛宏疑惑道。 “归根结底，苦难不过是来自于资源的不足与人心的私利，若是资源无限，人人各取所需，自然也就自由了，若是人人知足，以现下的物资均分世人，恐怕也足够大多数人自由。”郭翼道。 “只是这世上一切都有限，求取者又甚多，故而贫富两分，富者又控制这万事万物的生产，贫者便愈发依赖于富人，一来二去总归会有受不了的一天，于是民怨成造反，王朝更迭又造就新的轮回。” “郭小姐难不成觉得这种循环竟是可以打破的？”方湛宏从来没听过郭翼这样的分析，初听来觉得当真是离经叛道，细细一想却又颇有道理。 “一日实现恐怕难，百日千日乃至十年百年恐怕也难做到，但归根结底，无非是使得物资创造更多，使得世道更公平罢了。”郭翼说道。 方湛宏闻言依旧疑惑，“郭小姐觉得这物资生产该当怎么扩大呢？世上资源就这么多，怎么够造就一个人人各取所需的世界？” “方公子试想，百年前织一匹布所需的工时人力几何？千年前又几何？当下又几何？”郭翼问道。 “千年前在下不清楚，不过百十年前所需人力、耗时确实远远超出今日工厂机器出现之后的所需。”方湛宏答道。 “所以千百年后谁也不知道织一匹布所需的工时是多少，或者那时候还需不需要织布，而如今布料多了，那些不用织布的人，便可以去做些别的诸如卖布、运布一类的事，千百年后若是那卖布运布也不用这么多人了，自然人就可以有别的去处。” “这才只是布料，古时候人们只能烧木柴，而后烧起木炭，如今烧的是煤炭，听闻那洋人现在已经有所谓电能一说，未来不知还会有什么更加厉害的供能出现，方公子试想会否有一天我们能够做到方才所说的物质丰富？” 方湛宏听得眼里似乎冒出了火光，炯炯燃烧着，“郭小姐此番言论是从何而来？若是有什么着作言之，方某一定寻来仔细研读。” 郭翼心说这书倒是有，只是也不知道如今这年头宣传这个犯不犯法，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我也是闲来空想，说与方公子一乐罢了。” 方湛宏此时心潮却汹涌澎湃，他这一生总想寻个自由，却发现人间处处不自由，最后只能寄希望于宗教所言的正果以求得心安。 郭翼这番言论却让他看到了好似人间真能有自由的一天，她不清楚，这对于方湛宏而言是多大的触动。 这时候方警长终于醒了，缓缓走下楼梯，两人的交谈也只能终止。 “郭小姐来了，辛苦久等，实在是太过疲惫，故而久睡了一会儿。”方警长解释道，而后又问方湛宏为何不叫自己起来。 郭翼赶忙解释道：“是在下不让方公子打扰方警长休息，这些天方警长为了我师父的事殚精竭虑，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方警长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问道：“昨夜郭小姐可有从邹四洋那里听说什么新消息？” 郭翼将邹四洋告诉她的那些东西都跟方警长说了，然后道：“只是如今明面上九龙会泄露了消息，史密斯会不会对整个洋楼的物资采买运送做出调整就未可知了，还是辛苦方警长让人验证查看一下我们才好进一步行动。” 方警长点头说：“确实，如今史密斯好似惊弓之鸟，会做出什么举动也说不准，这种重要的事，还是等确证消息无误后再利用起来为妙。” “那方警长昨日可有什么新发现？”郭翼问道。 “昨日史密斯一整天都没到洋楼去，我的人悄悄留意了上边隐约的对话，听得洋楼里的人嘈杂间提起过卢老板，大致是说这些医生都不太会做饭，仰仗卢老板厨艺能吃上点像样的伙食。”方警长说道。 郭翼心中大喜，这个消息起码有两个意义，其一在于卢老板目前应该没遇着什么为难，人身安全也有保障，其二在于若是邹四洋所说的采买运输流程不变，那她应该很快就能联系上卢老板。 方警长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事，史密斯跟那安德鲁的事我有些眉目了。” 郭翼惊喜道：“方警长可是知道了什么？” 方警长笑说：“我这些天一直有派人到洋人常去的那些饭店酒楼蹲点，昨晚总算有所收获，有个喝醉了的富商在大堂提起昨晚上他去见的洋人说治安官近来接触了好些船运相关的商家。” 郭翼闻言道：“所以史密斯真正担心事情败露是在放着负责管理运输的洋人官员？” 方警长点头道：“没错，而且安德鲁的家世我也查出来了，他当初在九港确实有放出消息称自己有造船方面的生意。” 此时郭翼大致整理明白其中脉络，史密斯恐怕是贪心不足，加上九港的民众确实榨不出多少油水，故而治安官这个职位带来的利益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要。 于是便想着插手进其他官员的地盘上，而最后他挑的正是运输方面的生意，这安德鲁跟他就是在这上边有所交集。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非法买卖 方警长见郭翼神情应该是已经想明白其中关联，便继续说道：“如今我们还是不能够直接跟史密斯翻脸，目前的情况依旧要以救人为重。” 郭翼点头道：“确实如此，既然史密斯跟安德鲁的情况已经查清，那之后再对他下手便是。” 两人交换情报以后喝了会儿茶，郭翼见方警长困意未消，本想提出还是先回去为好，没成想这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到这时候依旧不见消减的迹象。 而且听这动静，看来是九港刮台风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不知要引发怎样的破坏，这年代对台风的防范和应对措施不算很完善，郭翼在青岭的时候就有听说过一些商人的货船因台风而滞留甚至直接被大浪打翻的事。 她本想着这台风一来恐怕九港的生意又要难做了，但转头一想，史密斯和安德鲁交涉的正是船运相关的东西，台风一来受到最大危害的还是港口生意。 这时候还真就是东窗事发最好的机会。 就在方警长准备上楼补觉的时候，门房突然打开大门，疾风裹挟雨水一下从屋外灌进来，随之一同进入的还有个身穿蓑衣却已经湿透的人。 “方警长！哦？郭小姐也在。”那人说道。 郭翼听得这声音颇为熟悉，那人如今低着头看不清面貌，郭翼一下子还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看见那人的举动和身形，突然她反应了过来，是刘潜之！ “刘警官早上好啊。”郭翼下意识想问刘潜之为什么在这里，但看了看方警长的脸上无惊讶也无愤怒，说明刘潜之会过来的事他已经知晓，甚至可能就是他的安排。 既然如此，那方警长肯定已经帮刘潜之摆脱了住处四周的眼线，只是郭翼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是用的什么方法。 见郭翼有些疑惑，方警长解释道： “潜之住处附近那些九龙会的眼线其实有几个是我安插进九龙会的卧底，每到他们交班轮到他们监视的时候，他就离开家去四处暗查，我所知道的那些消息，很多也是他查出来的。” 说罢让下人赶紧带刘潜之去换身干衣服，顺便煮些热茶来给他暖暖身子，虽说九港炎热，但泡进这种台风暴雨里头，还是得留心寒气侵身。 郭翼心想方警长对刘潜之也算很不错了，她见过方警长对其他手下的态度，虽说有时候也会给些奖励，但却从未有过这种温情。 看来刘潜之在方警长心中的地位不低，自己当初的判断没错。 刘潜之赶忙点头谢过方警长以后跟着下人上楼去，他也倒霉，早知道近些天可能有大风大雨，赶巧昨天把伞从包里拿出来了却忘记放回去。 可每天就这么些时间能够出门，他又不想浪费时间在往返家里的路上，故而只能硬着头皮冒雨去完成方警长的指令。 然后就成了落汤鸡，还真别说，就他这身体其实还算健硕，可在风雨里跑上一两个小时，也有些吃不消。 好在他家周围本该跟方警长手下交班的那些九龙会的酒囊饭袋估摸着这时候早去躲雨了，没谁留意自己在不在家。 郭翼在刘潜之上楼后问道：“方警长此举不怕惊动九龙会？刘警官如今也算是那边重点盯梢的对象，方警长为何会让他去搜集这些危险的信息？” 方警长想了想道：“一来是人手不够了，二来也是只要对于九龙会安插的眼线应对得当，潜之确实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很多事他来做我更加放心。” 郭翼问说：“刘警官不是才入职警局不久吗？怎么听得方警长所言好像您与刘警官已经相识很久了？” 方警长有些纠结要不要把他和刘潜之的事告诉郭翼，最后还是开口道： “潜之在没当上警察的时候就已经在帮我做事了，其实我手下也有很多明面上身份不是警察的人，毕竟九港这形势，没有点江湖势力我这警长的位置也坐不稳。” 郭翼心想怪不得九龙会对方警长有这么深的敌意，合着他才是那个率先打破官民天平的人，毕竟在洋人那里，民间的事肯定是应该仰仗九龙会多些的，只是方警长这么一搞，连民间的事都要插手，那可不就是在砸九龙会的饭碗了。 刘潜之简单擦了擦身体，换了套干净衣服后立马下楼，方警长和郭翼见他神色匆匆，也都看出他应该是又查出了些什么。 方警长给他递了杯热茶后问道：“今天早上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刘潜之抿了口茶答说：“港口那边出事了！” 方警长疑惑道：“港口出什么事了？谁家的货船又翻了还是那个富商又给抢劫了？” 刘潜之理了理思绪道：“两条外籍商船没抗住风暴翻了，货物全数沉没，但是奇怪的是这货船查不出来路。” 方警长若有所思，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继续问道：“警局那边接案子了吗？那货船里头倾倒下来的货物可有看清是什么东西？” 刘潜之摇头说：“今日台风天，警局的同僚估计不太愿意出门，而且那货船翻倒的时候我就在码头附近看着，那些船员根本没有报案的想法，反倒是不太想让这事传开，只是默默用小艇离开了现场。” 郭翼听着两人的对话，看来刘潜之早上是去了码头按照方警长的指示监视某些人，这货船倾倒的事可能是突发情况，而且刘潜之判断这事很重要，所以才赶着来给方警长汇报消息。 方警长按理在知道这种案件以后得要安排人手去查办，但现在货船主人是谁不清楚，船工又四散而逃，恐怕这几天的台风过后，货船早已不见踪迹，到时候方警长也没什么理由去打捞货物和船体。 这货船的主人全程没有露脸，而且是外籍货船，那很有可能就是洋人之间的一些非法买卖，要说近期的非法买卖，可不就是安德鲁和史密斯两人藏着掖着的事。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莱昂·布莱特 郭翼想明白以后问道：“方警长可有办法查到近期在港口登记的货船进出记录？” 方警长想了想说：“这倒是不难，近来港口确实有些运输违禁货物的案子积压在局里，用这些案子当由头查个进出港的记录也算合理，只是郭小姐为何突然要查这东西？” 郭翼解释道：“那些船工四散而逃，全无保全船只货物的想法，很有可能早就已经跟船主人约好了，要是船只出事，便让它们赶紧消失。” “那就说明船主人不想向外界透露这船或者船上运的东西，近来九港这种神神秘秘的洋人我们可都熟悉……” 还没等郭翼说完，方警长便已经知道郭翼的想法，问说：“郭小姐的意思是这船跟安德鲁与史密斯的密谋有关？” 郭翼看向刘潜之道：“相信刘警官对此也有猜测。” 刘潜之这才开口说：“确实如此，这货船实在蹊跷，可载货量却一点不少，如今九港的洋人里头对生意遮遮掩掩而且有如此实力体量的，恐怕也只有史密斯了。” 方警长想了想，觉得二人所说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接话道：“你们分析的不错，这两条船着实邪性，只是目前证据还太少，等会儿我就让人调一份船运进出口报备的单子过来。” 说罢他本想拿起电话便向警局拨号，看了看郭翼和刘潜之而后道： “警局里边的人未必我们能够全然相信，等会儿他们送东西来的时候郭小姐和潜之你们都回避一下。” 嘱托完以后方才拿起话筒，那头一接通方警长便道： “最近码头上积压的那些案子找时间清一清，刚刚几个大老板又给我打电话说这说那的，这些天码头船只的进出登记我们这边有没有记录？” 郭翼听得话筒那边说道： “船运那边一直都有跟我们报备，您什么时候要用随时就可以调出来拿给您。” 方警长加大音量说：“反正现在台风天你们也都不出门，一个两个别闲着，赶紧把该走的流程文书工作和证据卷宗整出来，对了，茶商胡老板那几个卷宗还有他手底下几条船相关的批次记录你们现在送到我这来，这个案子我亲自办。” 接电话的警察俩忙称是，但郭翼隐隐觉得那边大概也挺不情愿的，冒着这大雨，就是开警局的公车来送文件估摸着也要被路况折腾半天。 没过多久，门房通报说局里的警官来给方警长送公文，郭翼和刘潜之立马上楼进入会客室，等到两人把会客室的门关上，方警长才让门房放人进来。 很快那名警察就把文件送到方警长手上汇报道： “胡老板的船五天前停靠在港口，属下多调了两天记录出来，近一周的船只出入记录都在这里，其中跟胡老板相关的属下都已经标注出来了。” 方警长听完以后打开文件翻了翻，点头道： “辛苦了，回局里记得帮我盯着那帮混蛋，让他们别只顾着躲风雨，赶紧把那些积案处理一些，不然到时候台风一过免不了一大堆案子送过来，到时候越压越多惹麻烦。” 那名警察赶忙称是，而后匆匆离开方家，郭翼和刘潜之听见方警长喊他们下来方才离开会客室。 郭翼与刘潜之按照方警长的要求凑到桌前与他一起翻看近一周的船只记录。 这些记录向来是由船运相关的部门负责，只是港口上发生的案件和纠纷大多最后都要交给警局处理，而这些货物的进出港和停靠记录每次基本都要调一份出来。 于是为了两边都方便，船运部门和警局便达成了默契，每天会有专人抄送一份记录送到警局，只是今天这情况船运部门估计也没有功夫给他们抄送文件了。 所以所谓的一周的记录很可能只截止到昨天。 郭翼跟着方警长翻看着船只记录，上边船只的种类、货物、主人姓名与船只归属地都有记录，其中某些信息还特地用红色点出做了标记。 看来这就是刚刚那警察所说的跟胡姓茶商有关的记录。 只是此时三人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茶商身上，而是仔细查看着其中有没有安德鲁或者史密斯的信息。 为了提高效率，三人共同看完第一天的记录后各自负责两天的记录查找。 郭翼一栏一栏看着密密麻麻的字，眼睛都要看花了，可终究找不到任何跟史密斯或者安德鲁相关的信息。 她第一遍看完以后本想做些记号，但这文件是警局留档的东西，自己恐怕不能留下什么痕迹，于是她只能跟方警长要了纸笔，依照次序将所有外籍船只的信息又抄了一份出来。 看来那两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确实用了不知什么手段隐瞒了自己名下所有的货船信息，记录里边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能够跟他们扯上关系的记录。 郭翼抄完自己手上那两天的记录，又让刘潜之和方警长将他们手上的也递给自己，一应统计了所有外籍货船的信息。 几天的情况对比下来，还真就给郭翼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两位你们看这几条信息！”郭翼将七天的记录一张张摊开铺在办公桌上，指着其中几条信息说道。 “怎么了？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方警长问道。 郭翼指着第一天的两条商船信息说道： “你们看这个，这两条船只有进港信息，却没有出港信息，但是诡异的是停靠信息路边也没有它们，反而是停靠信息上第一天和第四天以后的记录有所出入，有两条船没有进港信息，但被登记停靠了。” 两人循着郭翼的指引扫过那些信息，上边的两条船在进港信息的时候登记的是一艘中型货船，商品是香料，到了第四天以后凭空出现的两条货船记录的是中型货船，运输绸缎。 而货船的主人却没有变化，记录的都是一个奇怪的名字，莱昂·布莱特。 方警长思索再三说道：“这个人，我没有任何印象！”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会不会是假名？ 刘潜之听方警长说自己也不认识这外国人，可能够在九港寄放两条中型货船的洋商如今不算多，正常来说就算方警长不熟悉，至少也听过名字。 “会不会是假名？”刘潜之问道。 方警长点头道：“有可能，洋商与国人不同，后者我们登记的时候基本都会查证身份信息，就算有所隐瞒，至少名字还是能查到的，但洋商的情况我们确实没法核实。” 这两条货船的真实身份可谓是越来越神秘了，目前连同郭翼在内也都一致觉得货船应该就是史密斯瞒着的东西。 毕竟货船的神秘与史密斯和安德鲁的神秘确实有些共通之处。 不一会儿，门房又来通报，说是交班的洋楼看守要来跟方警长汇报工作。 郭翼与刘潜之都询问自己要不要再回避，方警长这时候却摇摇头道： “不用，这些人都可靠，你们一并听着就是。” 大门打开，风雨中又是一个湿透的人影走进方家，郭翼和刘潜之都没有见过来人，那人身形不算高大，肤色很黑，五官相当没有辨识度，可以看出方警长在挑这些暗藏人手的时候着实有些眼光。 见郭翼和刘潜之在这，那人开口问道：“这两位是？”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起话来音量也不大。 方警长闻言道：“两位都是可信的，你们知道的事他们也都清楚，不用顾忌，如实汇报就是。” 郭翼看出了方警长对待这个下属与刘潜之的不同，那人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方警长却没有像见到刘潜之那样先让他去换身衣裳。 这人看起来倒更像是当初陆星淮养着的那些死士，郭翼不由得又想起那个九龙会的“毒蛇”派来的刀疤脸男人，那个人看起来也全然不似普通九龙会成员，满脸杀气处事冷静，并非那些盯梢的酒囊饭袋可比。 看来九港的势力也如内陆一样有培养死士的习惯。 那人闻言没有多问，沙哑的声线说道：“今天早上洋楼里动静很大，有其他洋人跟史密斯一同进入了洋楼，看上去应该是安德鲁的亲属，听动静可能是安德鲁醒了！” 方警长虽说在早几天的汇报当中就有听过安德鲁境况可能有所改善的说法，但如今还是有些惊讶，只是很快面色又重归平静，问道：“还有什么其他消息吗？” 那人继续说：“今日洋楼内的补给还没送到。” 方警长思考了一会儿道：“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闻言后也再无言语，只是拖着湿透的衣服撑开伞走出方家。 郭翼倒是看的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就算是死士，也不该如此冷淡，看来方警长跟这些所谓暗地里的江湖势力之间的关系确实有些向她隐瞒了的部分。 只是这个与现在急迫的事没有关联，如今还是要把握这个机会，赶紧把卢老板救出来才是。 郭翼想起刚刚那人的汇报，洋楼内安德鲁已经醒来，按理说这些医生大夫的工作应该是结束了，但想必史密斯在事情结束之前应该不会把他们放回来，至少在安德鲁实现史密斯需要的某些作用以前不会。 至于另外一条消息所说的物资还没送到，这个就是他们如今能把握的机会了。 郭翼看向方警长说：“方警长手上现在可还有能灵活调配的可靠人手？” 方警长问道：“郭小姐想做什么？” 郭翼解释说：“方才您的属下汇报说今日物资还没送到，说明要么物资被还没采买，要么就是被卡在运往租界的路上了，这时候正是我们可以向楼内传递消息的时机。” 方警长想了想说：“人手倒是还有，只是现在恐怕不好联系。” 郭翼听着外头那依旧不停的狂风暴雨，现在这情况，除非电话沟通，不然确实联系不了。 但她还是不甘愿就这么放过好不容易老天爷才给的一个好机会，便问道： “您的属下有没有什么固定的联络地点，要不我直接代您去传达指示？” 方警长沉默了一会儿，郭翼心想莫不是自己这话惹他不快？ 终于抬头道：“平日我跟这些暗地里的属下联络主要是靠特定地方的信息遗留，比如用他人身份发布的报纸新闻亦或是某些街口张贴的传单广告。” “只是如今这个风雨，现在突然联系报社要发稿恐怕报纸也赶不上印刷，街头传单就更是没法存留了。” “不过郭小姐所言不无道理，这个机会确实是我们跟楼内卢老板取得联络最好的机会，只是让郭小姐去代为联系恐怕不妥，还是让潜之去跑一趟吧。” 刘潜之闻言点头问道：“好。” 方警长取出纸笔问郭翼道：“你需要他们怎么做？” 郭翼想了想说：“按照邹四洋所说，送给洋楼的物资会放在租界正门靠右的围栏处一个桌子上，您可以让他们先到周边等待物资送达，然后帮忙将消息放进物资里，如今这风雨，租界周边的警戒应该会下降不少。” “而后物资被送进去以后负责拆封的应该是我师父，到时候他看到我的信件自然会明白其该怎么做。” 方警长点头道：“那郭小姐把信件写好之后交给潜之，我等会儿告诉他具体的联络方式，对了，您打算怎么让卢老板向我们传递消息？” 方警长听郭翼只说了消息如何进去，却没有说如何出来由是疑惑问道。 郭翼想了想说：“既然史密斯根本就不会严加检查送进去的物资，那想必送出来的垃圾也不会详细查看，到时候您让租界内的人手留意一下其中夹带的纸张即可。” 方警长依旧不太放心，问道：“那若是传出的信件不慎落入史密斯那些佣人手里，卢老板莫不是要遭遇不测？” 郭翼心想不说明白果然不行，于是解释说： “我会在信件里让卢老板将信息写成药方的格式，那些洋人仆从不认识汉字，平日里这些医生大夫自然有写错或用药完毕需要换方产生的废弃药方，跟那些东西混在一起，洋人分不清到底写的什么。”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海盛昌 方警长这才点头，自己也抽了张纸撕作纸条，在上边写上跟他手底下的秘密人手联络的地方和接头暗号交给刘潜之，并嘱托他一定要在联络上以后尽快毁掉纸条。 郭翼这时候信件也已经写好，依旧是折叠起来交给刘潜之，方警长让下人拿来一些防水的油纸交给刘潜之，让他把郭翼的信件包裹起来，外头这风雨，若是任由信件打湿，恐怕就算送到卢老板手上那也是面目全非了。 刘潜之接过东西以后向郭翼与方警长道别，随即出门前往联络点。 不过这时候他心里还是没底，他不清楚郭翼是怎么判断出那物资如今不是没有采买，而是还在路上。 若是今天的物资根本就没有准备，那岂不是自己和方警长的下属两头都要跑空？ 但他不知怎么的近来心中对于郭翼的话竟总有种莫名的相信，他隐隐间总觉得郭翼所说的东西就一定会按照她的想法发展下去。 他这回倒是没忘记从方家拿了把雨伞，只是这雨伞着实是似有非有，狂风席卷的九港如今雨水都近乎横着飞，他带出来那把雨伞除了让自己更难行进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遮风挡雨的效果。 于是他只能把伞收了，将那信件塞在怀里，然后快步走向方警长告诉他的地方。 那是方家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头有个破旧红漆木门的民宅亮着灯火。 刘潜之按照方警长纸上所写的方法连敲三下门，顿一下以后再断续敲了两下，而后重复，终于那里边传来声音道：“要包子还是蒸糕？” 刘潜之回答道：“都不要，只要两杯清茶。” 里头传来有人靠近大门的声音，很快大门被打开，刘潜之见到其中的景象。 木门内是很常见的九港大宅，看上去很古老，男男女女好几人正聚在大堂聊着些什么，见到刘潜之这个生面孔，他们脸上登时就露出警惕的神色，一下都站了起来。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看上去面容挺和煦，全然不像什么地下势力的成员，倒像是那些工厂里的女工人。 那些人的神情愈发凝重，目光紧盯刘潜之，他刚想解释自己的身份，侧颈突然一凉，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现在正有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持有这匕首的人应该就是开门的那位“面容和煦”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开口道：“手举起来，什么跟脚？谁告诉你的接头暗号？” 刘潜之赶忙将双手举起道：“在下刘潜之，方警长的手下，负责帮他暗中调查事情的，刚才收到他的指示来这里让你们帮忙传递一份信件。” 大堂里有个蓄胡的男人道：“没听说方警长今天有什么安排，你小子莫不是九龙会派来的在这扯谎诓我们呢？” 旁边一个山羊胡矮个子男人将那蓄胡男人按回座位上说道：“莫大姐，先把他带进来详问，若是九龙会的细作，我们一刀结果了他。” 刘潜之就这么被匕首架着一点点往屋里走，然后被按在一张木椅子上捆了手脚。 这时候他倒是不紧张自己的小命，方警长能派自己来，肯定是知道自己不会交代在这，只是如今时间紧迫，要是那物资已经送进洋楼，自己就算赶上了也没用。 “方警长要你送的信件在哪？”那个山羊胡男人问道。 “在我怀里。”刘潜之答道。 那男人伸手拿出油纸包了的信件，他倒是没有贸然打开，只是将信件交给一旁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人。 然后是那个叫做莫大姐的中年女人问道：“你说你是方警长派来，可有什么信物？” 刘潜之这才知道方警长特地给他写了纸条的原因，合着不是怕他记不住地方和暗号，是为了给他作证明。 “他给我写了纸条，放在我刚刚手上那把伞里，你们可以查验，烦请尽快，事情很急。”刘潜之说道。 那蓄胡的男人走到门口捡起刘潜之的雨伞，从里边将有些打湿的纸条拿了出来，看了看确实是方警长字迹以后给刘潜之松了绑。 “说吧，他要我们做什么？”那人问道。 “到租界附近等待一批物资，物资送达以后会放在租界大门右手边围栏处，你们要把油纸包着的信件塞进那物资里头。”刘潜之说道。 “这老小子倒是会想，租界那鬼地方周边全是眼线，怎么去得？”蓄胡男人语气相当不满。 刘潜之这时候方才觉得不对劲，若说刚刚捆了自己是防止有细作混进来，这时候那蓄胡男人说的话很显然就是没把方警长当成上级或是主家看待。 到底方警长跟这些人什么关系？刘潜之在心中疑惑。 “帮他送吧，这天气，租界周边那些没用的东西不会上街盯梢的。”屋内走出一个须发已白的老者，拄着拐杖步履蹒跚。 外头那些人看见那老者登时拱手弯腰行礼，就连那蓄胡男人这时候也没有再言语，更加奇怪的事，这老头的面目刘潜之看着竟有些眼熟。 莫大姐道：“洛爷您怎么出来了，这天风雨太大，您还是回屋歇着吧，这些琐事我们处理就行了。” “一个两个一把年纪了还毛毛躁躁，这小子是那姓方的小犊子身边的人，之前跟我提起过。”那老人说罢以后又转身回了屋。 刘潜之这才反应过来那老人为何会让他眼熟，只是这真相着实有些让他瞠目结舌，怪不得方警长会让他过来。 方警长所谓的手下江湖势力，竟然是五年前被崛起的九龙会近乎灭了满门的九港另一大帮派——海盛昌，那个叫做洛爷的就是海盛昌当初的二路元帅，江湖人称水龙游的洛昌九。 这人纵横九港江湖几十年，海盛昌的帮派名称就有一字取于他的名字，这个被灭门的帮派，到底为何成了方警长地下的势力？刘潜之着实想不明白。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地下世界 刘潜之本以为那些人会跟自己解释他所见到的一切，可就在那位“洛爷”回屋以后他们便再没有谈及关于这地方或是他们自己的事。 只是来了一些人让刘潜之详细将方警长的要求核实了一遍后安排人手准备出发前往租界。 再然后山羊胡男人就让刘潜之赶紧离开了。 这一趟的经历着实让他心中增添很多疑惑，他决定回到方家以后一定要问个明白，只是不知道这事方警长是否打算让郭翼也知道。 外边的风雨依旧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刘潜之这回出门又是淋了个透心凉，看来回到方警长那儿以后他又得换身衣裳了。 郭翼这时候还被风雨拦在方家没法回去，门房通报刘潜之回来了，她现在很想听到刘潜之这次出门的结果如何。 只是没成想方警长先开了口，“潜之，怎么样了？有成功联系上他们吗？” 刘潜之身上的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往地上滴着，“联系上了，他们也愿意帮忙，只是有些事属下不太明白。” “嗯，等会儿再聊这个事吧，先去擦干身子，不要着凉了。”方警长喊来下人带刘潜之去更衣。 说起来郭翼其实也有些疑惑，只是刚刚更紧迫的事务在眼前，她倒是忽视了其中奇怪的地方。 这刘潜之难不成在方家存放了衣服？怎么每次上楼去换的衣裳都这么合身，他和方警长乃至于方家的关系确实是让郭翼有些理解不了了。 刘潜之收拾好自己以后从楼上下来，方警长让他和郭翼都先坐下，而后道：“潜之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郭小姐今后也会与我和湛宏有很多往来，在诸多事情上也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些事不用避讳她。” “属下想知道为何被灭门的海盛昌和洛昌九会在您手底下办事？”刘潜之心中疑惑终于吐出，他看着方警长，后者抿了口茶，叹了口气。 “郭小姐有什么也有什么想问的？”方警长留意到郭翼脸上也露出不解。 “不知刘警官说的这海盛昌是什么？洛昌九又是何人？”郭翼问道。 方警长这才开始解释说：“郭小姐年纪尚轻，对九港早年间的格局没有了解也是正常。” 郭翼心想要是什么九港陈年旧事她肯定不知道，一者是自己那时候还没穿越，二来也是九港的郭翼也才离开家不久，早些年要么她还是个孩子，要么她正在被阿吴虐待。 方警长端起茶慢慢说着九港过去的事。 当初在洋人占领九港以前，九港本土势力众多且盘根错节，最大的几个帮派分别是现在依旧掌控九港地下世界的九龙会、曾经跟官府往来密切控制码头船运和商船装卸的海盛昌前身海龙帮，还有参与过内陆推翻皇朝的忠义门。 九龙会那时候所涉的领域并不广，只是在市里行间收些保护费，只是由于加入条件宽松故而人数众多，方才在九港掌握一些话语权。 忠义门的根基本不在九港，只是因为当初天下大乱的时候忠义门算是最早一批开始策划推翻皇帝的组织，后来举大事失败，被当时还在苟延残喘的保皇派追杀，一路逃到九港来。 由于是外来势力，笼络了不少外来九港的工人，故而也算成了一方豪强。 至于这次刘潜之见到的海盛昌，当初叫做海龙帮的时候算是最具影响力的帮会，毕竟九港一切财货流通都得经过码头，船运更是九港的命脉，而海龙帮已经出现百余年，最初一批人就是九港的码头势力。 只是随着皇帝将九港割让给洋人，一切都发生变化，对于九龙会和忠义门来说影响一开始还不算大，毕竟洋人来这也是奔着九港水运便利，商贸条件优秀。 对于本土那些帮会基本上也都抱持着观望态度，可洋人要做生意就得把码头的控制权拿到自己手里，而海龙帮的存在就会给洋人带来麻烦。 他们那时候也想不到皇帝的官员都被遣返了，这九港码头竟然还有别的势力能够干预他们的管理。 最开始的时候洋人本想跟海龙帮合作，毕竟他们也不希望九港这地方的管理成本和使用成本大大增加。 海龙帮当时的龙头，道上人称四爪龙的柴大富很快就同意了这事，毕竟跟洋人合作他也好继续从码头上捞钱。 就在双方都以为能够省去麻烦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海龙帮二路元帅之一的龚福海在码头与洋人的船队发生口角，那些洋人当场掏出枪便将他杀了。 而起因是洋人的船强硬进港，撞坏了当地好几辆本土船只，龚福海本也就是去交涉要求合理赔偿，却不曾想被洋人言语侮辱一怒之下双方骂架起来。 从此海龙帮便分作两派，一者是龚福海弟弟龚禄海、另外一个二路元帅洛昌九与龚福海生前好友，海龙帮白纸扇钟盛组成的报仇派，他们希望洋人能够交出凶手，而这在当时的环境下几乎不可能。 另一派则是柴大富与其他海龙帮高层组成的合作派，他们只希望息事宁人，不要因此事影响海龙帮跟洋人之间的合作。 可他们都没想到，九龙会也有意愿投靠洋人，于是便派人跟洋人接触，洋人见这九港还有别的更好控制的帮会，心中对于海龙帮这种合作还没开始就已经跟他们发生争执的自然就瞧不上了。 找了个理由反倒要海龙帮交出反抗洋人的三个报仇派代表，九龙会趁势从中作梗，放出消息说柴大富要出卖底下人给洋人换取信任。 柴大富这人又是个脑袋空空胸无一物的主，明里暗里还真表现出了纠结的姿态，于是那三人便带着报仇派先下手为强，把海龙帮也给改朝换代了。 柴大富本就是个靠着祖上传下来的身份勉强统领帮会的，身死以后势力四分五裂，大多也都被报仇派给收编了。 那一头则是为了跟过去的海龙帮彻底切割，于是改了个字号，取三个主要带头人物的名字各一个字称作海盛昌，新的帮会以龚禄海为龙头，座下钟盛、洛昌九为元帅，虽说失去码头的财源根基，但仗着人多势众，在九港还算过得去。 可他们不知道，九龙会所想根本就不是自己取得洋人的合作以后便停手与各方相安无事，他们想做的实则是统一九港整个地下世界。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洛昌九 海盛昌的建立根基本就是为龚福海报仇，说白了就是跟洋人作对，于是在九龙会撺掇下，洋人决定要拔掉这个肉中刺。 由是洋人的军队、新建立起来的警察系统与沦为洋人走狗的九龙会一同出动，将海盛昌各个据点全数扫荡，全城搜捕起海盛昌的成员。 九龙会更是打着旗号杀了不少跟他们有过节的人，甚至借着这个机会把忠义门的势力也一并瓦解了。 从此海盛昌在九港销声匿迹，提起帮会，人们就只知道九龙会。 而这些事情发生在几十年前，那时候无论是郭翼还是刘潜之都还没出生，就连方警长都只是孩童。 至于方警长遇见海盛昌的人，那时候他才只是警局里边诸多队长当中一个，而且众所周知，他没背景没根基，基本晋升无望。 那时候方警长在警局里只能处理些零碎的小案件，其中有一件就牵扯到海盛昌残余的势力，他们各自更改姓名，谎称自己世代为厨，经营着一家餐馆。 洛昌九已经九十来岁，他们的餐馆也在九港扎根多年。 那案件是有人在餐馆吃了饭以后称饭食有问题，故而报案要求赔钱。 方警长一看就知道那是九龙会要挟人的一贯做法，要么是打算涨保护费，要么就是逼迫店家让出店铺给九龙会合作的商户入驻。 他那时候早就看九龙会这帮混蛋不顺眼了，欺行霸市，在九港鱼肉乡民，只是碍于洋人的关系，他一个小小队长跟九龙会完全没法对抗。 于是他只能尽量拖着案子不处理，反正自己也没法通过政绩升迁，案子办得快些慢些也没谁拿他有办法。 这样指不定还能给店家拖出些时间找找出路，总归也算做好事了。 可就在他例行去勘察案发地点的时候，却发现那地方相当不对劲，整个店铺从老板到店员都不像泛泛之辈，这倒是让他来了兴趣。 所以方警长便尝试跟那餐馆的老板接触了一下，他本无恶意，却不知道自己的接触给海昌盛残余的这些人带来灭顶之灾。 九龙会的高层本没有注意到这事，却见他一个警察频频出入这餐馆，还帮着餐馆拖延九龙会，本来以为是他跟九龙会过不去或者是他跟餐馆有什么关系。 于是就派人查了这餐馆的老底，一下掀出来，这竟然就是当初海盛昌下落不明的那些人所在。 九龙会本想连夜动手放火烧店而后派人再灭一次门，但动作太大以至于警局也收到消息，方警长得知情况以后满心后悔，他是想升官发财，可从警多年，从未背上过人命债。 最后他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派人给海盛昌通风报信，最后赶在九龙会到来之前把人成功转移。 九龙会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一把火烧了那餐馆，可他们也没想到，那把火蔓延不止，竟酿成了巨大的火灾，引发民情四起，动摇到洋人的利益。 这时候洋人才反应过来，警局若是不能抗衡九龙会，那九龙会这种性质的组织就像脱缰的野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为过。 方警长在这次火灾里头带队救火，在火场拼命救下不少九港民众，在民间风评一下传开。 洋人此时正需要一个能够安抚民情的人出来，于是方警长便得了重用，一路直升成为了警局的实际管理者。 而后他买通了报社，将九龙会报复海盛昌的事迹报道出去，于是在九港民间的传闻里，海盛昌的人都死在那一场大火当中了。 只是现实情况下，海盛昌走投无路，最后便成为方警长地下的势力为他办事。 可在他们心里，方警长也算是这无妄之灾的来源之一，故而双方关系一直保持在这种办事可以，好脸色给不到的状态。 说完以后方警长看向刘潜之，他其实也有个疑惑在心中，“这边是我与海盛昌的渊源，只是潜之你是怎么认出洛昌九来的？他当初有名声的时候，莫说是你，就是你父母都还是孩童吧？” 刘潜之想了想说：“我爷爷叫钟盛，当初他被九龙会杀了以后我父亲被寄养在一户姓刘的人家，从此改姓刘，但他们三人当初的画像和照片留了下来，我小时候听父亲提起过这段往事。” “加上他们管洛昌九叫洛爷，我一下联想起来才发现洛昌九的面貌虽然已经全然不同，但五官与照片上的时候相同，故而也就认了出来。” 方警长叹了口气笑道：“也就只有你能靠着张几十年前的老照片和画像认出一个老头子的真实身份，这就是我器重你的原因，你当警察还就是老天爷喂饭，郭小姐，这下你明白我为何会对潜之如此特殊了吧？” 郭翼闻言先是惊讶刘潜之的特殊能力，他这能力放到现代去，高低也得上一上最强大脑，甚至变成什么特异功能的都市传说。 刘潜之挠挠头道：“空有天赋无处施展也没法子，其实我当警察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知道父亲一家当初遭受的苦难，故而想自己亲手让九港的帮会不要那么猖獗，可当上了才发现如今这世道，我一人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方警长看着他语重心长道：“我当初也想不到自己能更进一步，说到底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万一哪天洋人就给赶走了呢，万一哪天九龙也被斗倒了呢？” 郭翼心里本想着自己不该掺和人家师徒的对话，可不知怎么的却脱口而出道：“只要我们取代九龙会的位置，那九港的民众至少比活在他们魔爪下更安生些！” 喜欢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请大家收藏：()重生民国成了人人都忆的亡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