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半神侧写师》
1. 新的开始
弗吉尼亚州,匡提科,联邦调查局总部。
陆陆续续有汽车驶入地下停车场,来到属于自己的车位停好。一扇扇车门随即打开,大发慈悲地吐出一个个顺利抵达目的地的探员。
他们或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或面带倦意、疲惫难掩。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达弗涅欧斯暂且将车停进靠近角落的临时停车位内,拧动钥匙关闭发动机——他昨天刚走完复职流程,拿回探员证和持枪许可,虽然早早提交了车位申请,但行政系统的效率,懂的都懂,分配到员工车位还需要再拖上一阵。
车载收音机刚刚播完一曲流行音乐,早间节目主持人压着音符的尾巴迅速接上话,开始用一种快乐得轻浮的口吻热情洋溢地阅读并回复听众发来的短信。
驾驶座上的男人没有急着关掉音响,效仿周围其他步履匆匆的打工人,抓紧时间,拎包下车,目标明确,直奔电梯。
他的手仍搭着方向盘,脊背挺直,一动不动,以一种看上去知道就不太舒适的板正姿势端坐在车里,唯有身上那件熨烫得格外平整的黑色衬衫因此受益,竟连一丝细小的褶皱折痕都没有。
复职不过是开始,前面还有个足以决定未来去向、值得严阵以待的重要面试等着。
不管是谁,不管有多么坚定的意志,在这种直面职业生涯关键时刻的前夕,都难免想要停一停,稳定情绪的同时,最后检查一番自己的准备是否周全,审视一下自己的决心是否一如往昔。达弗涅欧斯当然也不例外。
此时,电台已经见缝插针地播完一轮广告,热场完毕的节目主持人飞快地宣布了今日话题,和听众们热火朝天地讨论起现代科技给日常生活带来的影响。广播节目的互动选题大多如此,宽泛,有讨论度,最好是个人都能聊上几句,才能激发更多参与的热情。
现在正是早晨上班的时间点,透过车窗,能清楚地看见幸运儿们在停车场里往来穿梭。
是的,幸运。如果要达弗涅欧斯来评价,无论昨晚过得怎样,能在新一天的清晨开车准时出现在这里,至少意味着这些同僚在两件事上足够幸运:
其一,昨天的他们确实成功下了班,没因为各种突发事件而不得不通宵工作;其二,到目前为止,在这个日常出行早已习惯以车代步的时代,他们尚未死于某场车祸,沦为祭品。
死亡其实是个很微妙的概念,与世人赋予的诸多意象不尽相同,它固然代表一段生命走到尽头,但也仅此而已。世上总有办法,或许有过多的办法,能让逝者死得更死。(1)
至于与死亡相对的生命……他曾有过一个想法,而一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后,这个念头便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如果真的存在某位代表“生命”这一概念的神明,那么祂的性格大概会相当恶劣自我。
因为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何祂对许许多多不在乎生命的人慷慨非凡,却对真正珍视它的人格外吝啬。
耳边,尚未断电的收音机还在尽职尽责地喋喋不休。主持人毫无意义的词句流水般淌而过,逐渐模糊成一串连绵起伏的律动、跌宕雀跃的节奏,化作一段活力四射的白噪音。
兴许是思考的东西太沉重,男人忍不住阖了阖双眼,不自觉将右手探向胸前,习惯性地往下按去。随着施加其上的力量不断增加,金属冷硬的质感愈发明显地挤压着掌心和胸口的皮肤,无声而坚决地宣告自己的存在,敦促持有者那逐渐迷离远去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实。
……也反复提醒着他失去过什么。
转组的决定远非一时兴起,之前回来办手续的时候,他就和药物管理小组的组长,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谈论过相关事宜。“即使你现在能顺利进入行为分析小组,需要面对的局面也会很复杂。”当时对方是这么提醒他的,“他们最近新旧交替,人事变动频繁,领导权过渡不顺利,上面不同派系各有各的计划,弄得组内人心浮动、自顾不暇。”
话虽如此,即便行为分析小组的情势不容乐观,但想要在规则范围内、以合情合理的方式加入他们,对资历略浅的他而言依旧不是件容易事。
所以只要有机会,就应该抓紧。
达弗涅欧斯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本紧绷的体态骤然一松。他的上半身向后仰倒靠上椅背,后脑顶着头枕,抬手拉下车窗前的遮阳挡板,打开镜子,端详起当下的自己。
镜面如同平静无波的湖水,映出一张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眼前的倒影有一头干净利落的深棕色短发,发梢自然翘起,鼻梁连到眉骨都很高挺,眼窝深邃,其中镶嵌着一双极特殊的绿色眼珠。
在人们的普遍认知中,绿瞳罕见且符合大众审美,往往能给人留下美好正面的第一印象。但此时此刻,达弗涅欧斯的眼睛看上去却并非如此。
同样是绿色,他的眼珠只有最外侧才是青翠欲滴的浅绿,勾勒出一圈环形的边缘轮廓。稍往内看,这片似乎完全无害的盈盈绿意陡然加深,而且越接近中央就越浓重,到了最中心处,瞳孔几乎凝成一点深渊般黯淡纯粹的黑暗。
这样深沉的底色映衬下,不管是远望还是近观,外层明亮的翠绿都宛如一轮光环,安静地散发着幽冷梦幻的辉光,高悬于无星无月之夜,有一种非人的、诡异的昳丽美感。
而夜幕背后,依稀可见隐藏着什么不祥之物。它们在黑暗中影影绰绰,蠢蠢欲动,仿佛随时可能突破虹膜那层岌岌可危的脆弱约束,融为粘稠的汩汩水浆,顺着脸颊蜿蜒爬动,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两条触目惊心的漆黑长痕。
倏忽间,光下的阴影扭曲狰狞似鹿角,挣破血肉肆意生长壮大,以黑暗的裂隙吞噬光明;眼眶是长久湿润的泉眼,溢满源源不断的污浊液体;
乌黑虬结的藤蔓枝丫自暗处破茧而出,妄图将一切生命扯入剧毒的泥沼,让他们与业已消失的群星一同,陷入充斥着苦痛、绝望、疯狂和虚无的永恒沉沦。
如此邪恶,如此亵渎,却如此真实。这景象究竟是病中的臆想,还是谵妄的迷乱?抑或是一种未来的可能方向,一次有迹可循的预言?
然而作为真正面对它的人,达弗涅欧斯似乎并没有对此产生太多情绪或想法,或者即使有,他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男人神色波澜不惊,只闭上了眼睛——于是刹那之间,方才接踵而至的“幻象”便轰然溃散,唯余点点灰尘在光线下飞舞飘浮。
然后他睁开眼,再度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不得不承认,时至今日,这对绿眼睛已经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是神话、传说或者童谣中所描述的那些神秘可怖森林的具象,将它们一体两面的特性描摹得淋漓尽致:一面是葱茏蓊郁的盎然生机,另一面则是冷峻诡谲的骇人暗影。
林地邪异的丰饶不仅能轻易撩拨起渴望探索未知的好奇心,还会叫人难以抑制地感到毛骨悚然。因为烙印在基因中的本能会不断示警,提醒有威胁生命的巨大危险正潜伏在四周的黑暗中,如影随形。
人们常说,眼眸即门扉。此话不假,它们是一道天生洞开的伤口,一条不可愈合的罅隙,令外界得以一窥深埋于表皮之下的真实。(2)
“这可不行。”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用手掌挡住它们,变相阻断了来自镜中的视线,“人的眼睛……起码要更正常点。”
等到那只手挪开,底下重见天日的双眼已恢复成深浅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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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碧绿。
或许是因为光影变化,这份标准且典型的绿色表面好像总投映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阴翳,在明媚的鲜绿上晕染开来,混出一种偏灰的新色调。
“……就像过去,朋友们,众神距离这片土地虽远,上帝却始终在我们身边。”
“而且随着时代发展,谁能肯定汽车、电脑、手机等科技产品不会成为另一类新‘神’呢?”电台主持人那乐观自信、慷慨激昂的洪亮声音像凭空一道响雷,突兀强势地跳出背景旋律,为整个平凡的场景增添几分滑稽与荒谬,“无论如何,神佑美利——”
如同听闻一个有点意思却又不够好笑的笑话,原本正在仔细观察镜中影像的达弗涅欧斯冷哼一声,不得不先分出些心神去按收音机开关,总算及时截断了主持人气势恢宏的胡言乱语。
寂静的浪潮终于彻底淹没轿厢内部,击败苟延残喘的喧嚣,取得了最终胜利。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身上,调整色彩的效果确实立竿见影。一旦失去那双古怪的眼睛,那股时刻萦绕在身畔的奇诡惊悚的气质也立即烟消云散,成功让整个人的存在感与魅力锐减。
单看脸,他依然还算是个英俊的男人,但变化后气场的差距实在过于悬殊,因此给人的感觉堪称脱胎换骨。
如果说刚才达弗涅欧斯的醒目程度堪比电影节红毯上艳光四射、备受推崇的大明星;那么现在的他就像是徘徊星光大道上,靠和游客合照赚生活费的无名小演员,有些好看,却又好看得过于模棱两可,教人只要一转头,就难以记清刚才见到的脸有哪些细节。
而且由于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冷淡沉郁的薄雾,总令人感觉压抑疏离,愈发削弱了样貌能带来的那点微薄的吸引力。
考虑到他毕竟是位联邦探员,这点小缺陷倒是无伤大雅,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真实的气息。当一个人每天主要处理的事务都与人性之恶有关的时候,不能指望他还可以培养出特别天真烂漫的性情。哪怕天生无忧无虑,做这份工作久了也很难保持住。
总之,这样的他确实显得正常许多,更像个平凡的人。
确认达到目标的达弗涅欧斯心满意足,不再耽搁,收起镜子下车,毫无违和地成功混入一众上班的同事中间,乘电梯来到行为分析小组所在的楼层。
公共办公区已经零零散散有一些人,他们或坐或站,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埋头做自己的事。虽然他应该是张相对陌生的面孔,但进门时没有引发多少关注。
绕过这片区域,有楼梯通往隔层上的几个独立办公室。其中只有一间办公室的百叶窗半开着,透出里面的灯光。
他猜测那大概就是面试的房间。走近一看,不出所料,门旁挂的名牌上印着两行字——“行为分析小组主管”,“高级特别探员艾伦·霍奇纳 (Aaron Hotchner) ”。
达弗涅欧斯在门口站定,伸手攥了攥坠在胸前的戒指,然后轻轻敲响了这扇门。听到一声代表许可的“请进”之后,他推门走进办公室。
屋内陈设简单,一面墙高的陈列柜上摆着许多证书、奖杯、调查局与联邦的徽章标志,还有一两张照片:金发女人抱着一个眼睛大大的男孩,两人朝镜头露出幸福的笑容。
另一张照片里,女人的位置换成了一位穿着T恤的男人,他搂着男孩的肩膀,脸上笑容不大,却很温柔。不需要太多的专业侧写能力支持,都能看出他们是充满爱的一家人。
办公桌后,照片上的男人,也就是霍奇纳探员从手上的文件里抬起头看过来。他目光炯炯,神色严肃,雷厉风行地掌握了谈话的主导权:“早上好,威廉姆斯探员,请先坐,我们很快就可以开始面试。”
2. 面试
“看得出,你的破案率很出色,上级的评价也非常高。事实上,在我拿到所有申请探员的档案之前,你的组长就已经向我推荐过你。”等达弗涅欧斯落座,霍奇纳将那份摊开的文件压在手腕下,没再继续去读,而是直视着应聘者的眼睛。
“另外,你执行卧底任务的丰富经验刚好可以填补我们在这方面的一些空缺。”他简单地总结道,“就我个人而言,你的加入会是件好事。”
坐在他对面的达弗涅欧斯听到这话,忍不住轻轻挑了挑嘴角:“所以,一般这个时候都该有个‘但是’,对吧?”
“但是。”霍奇纳看似严肃,不置可否,实际却很懂配合。他刻意加重读音,用肯定的口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作为回答。
紧接着,表面的寒冰消融,他短暂地笑了一下。
那也不完全算是一个笑容,更像是抿嘴,微小却真实地柔和了探员硬朗的面部线条,让此刻的他与身后照片上那位温柔可亲的父亲形象倒有了更多相似之处。
显然,这位组长的性格也并非表面上那么一本正经、不近人情。
很快,他就恢复了庄重的状态,继续说:“现在小组的情况比较特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组员都还在调整自己的位置,尝试形成和适应新的团队合作方式,而这一切对新人来说只能意味着更少的帮助、更高的标准以及更多的挑战。”
从已经有一定工作经验的探员视角来看,面试更接近一个双向了解的过程。不单组长要权衡候选者是否适合行为分析小组,候选者也需要通过进一步观察确认小组的稳定程度。
据探望过达弗涅欧斯的同事们私下暗传,原本负责领导小组侧写工作的基迪安探员退出得非常仓促而彻底,导致其他成员措手不及,甚至组内都少有人知晓他离开调查局后的具体情况。
如今看来,办公室里满天飞的各路小道消息倒不全是胡说。至少有一点很明显:由于猝不及防地失去一位在行动中举足轻重的领导者,行为分析小组确实一度处于全方位的混乱状态中。
而且听霍奇纳的描述,或许直至眼下,行为分析小组内部依旧残留着这次离职造成的余波。
哪怕暂且不提因缺少人手而累积增加的行政工作量,单是想想如何处理消化突然失去一个重要的元老级组员——还很可能是组内成员们工作乃至生活上的支柱——所引发的情感震荡,就足够叫人倍感艰辛。
分出一部分心思快速整合现有“情报”后,达弗涅欧斯理解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专心听。面试才刚开头,没必要过于急切地展示自己。前面的介绍不过是铺垫,重头戏还要看接下来的内容。
“即便如此,你仍选择放弃药物管理小组一片光明的职业前景,坚持申请加入本小组。”霍奇纳顿了顿,终于说到问题,“感谢你这份执着与信任的同时,我希望能知道令你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
虽然他的语气平和,措辞谨慎,面部表情也控制得滴水不漏,但看向应聘者的眼神中已经本能地显露出资深执法人员惯有的剖析与审视。
一见这种熟悉的神色,达弗涅欧斯脑子里有根神经立刻就绷紧了。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绝非一个走过场的简单问题。想要让人信服,只靠敷衍的套话是行不通的,自己多少得拿出点真心来。
不怪霍奇纳心生疑虑,多疑虽不属于美德,却可以称得上他们这类人的职业病:从未来发展或职业规划的角度看,对于一位刚做出了一些漂亮成绩、前途可期的年轻探员,现在转入行为分析小组实在不是一个足够“明智”的选择。
任何常见的动机都无法支撑起这样反常的热情,在得到合理的解释之前,每一种反常都值得提高警惕。
正因为小组经历着风雨飘摇、前路未卜的转型阵痛时期,前景尚未明朗,才凸显达弗涅欧斯坚定加入的决心更加可贵,抑或更加可疑——结论究竟是哪一个,则要取决于他的答案。
唯有靠真诚,哪怕是部分的真诚,才能换得一名精于审讯的探员有限的信任。至于剩下的,最好交给时间去验证。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达弗涅欧斯停下来,组织了一会语言,然后同样以问句开场,“想必你已经看过我所有的档案?包括保护性封存的案件。”
他的语调先是略微上扬,恰到好处地表示一点寒暄式的疑问,又无比自然地滑落回陈述的平稳,似乎只是抛出一个带有互动性的话题,不太在乎具体的回答。
面试官凝视他片刻,默认了他的判断:“为你的失去一切,我深表遗憾。”
他们都清楚,这时候说起的封存档案,不是指那些具有一定保密等级的卧底任务信息。
“如果我没做好反复提及这些事的心理准备,就不会坐在这里。”达弗涅欧斯小幅度地摆摆头,言语间是习以为常的坦率,“我父亲对他的孩子的确影响深渊,尤其在入职调查局后,我的心理测评恐怕有一部分内容永远绕不开福玻斯·勒托伊得斯。”
“祭司”福玻斯·A·勒托伊得斯,因其精细残忍且具有仪式性的作案手法,以及无差别谋杀所造成的巨大社会恐慌,得以与“绿河杀手”加里·里奇韦、“夜行者”理查德·拉米雷斯之流并列,被称为八十年代最恶名昭著的连环杀手之一。(1)
在每个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人听来,这个姓名可谓如雷贯耳,其案例堪称典型。
但对普罗大众而言,今时早已不同往日。迈入日新月异、飞速发展的新世纪以后,每分每秒都有令人目不暇接的新鲜事物、热点议题涌现,抢夺挤占他们有限的注意力。
时过境迁,除非专门去搜索过资料,否则现在走到大街上随机询问路人这个名字,他们大概率只能隐约有些印象,好像这是个很可怕的变态杀人狂。至于具体细节,则鲜为人知。
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他死前经手的最后一位受害者是他的前妻,卡珊德拉·威廉姆斯。联邦调查局指挥的抓捕行动最终还是棋差一招,没能成功救下她的性命。
他们还未离婚的时候,膝下育有一对双胞胎男孩,达弗涅欧斯·威廉姆斯正是其中年纪较小的那个。
“我哥哥成为了急诊医生,而我是联邦探员,都与父亲不无关系。”思索时,昔日连环杀手的儿子移开目光扫过桌面,片刻后便收回视线,补上一句玩笑似的自嘲,“托他的福,调查局本不在我的未来规划内,很难想象这样的背景经历能通过审核。”
然而机缘巧合,因为硕士实习项目中的几次合作,药物管理小组的组长很看好他,愿意做担保人,推荐他参加调查局学院招募探员的训练营。
不考虑审核上的困难,对当时的他来说,这当然是一份理想的工作。合适的橄榄枝都已经递到眼前,没道理故作清高,视而不见。
达弗涅欧斯不打算浪费彼此的时间去重复这些事,档案中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并且那份档案现在就摆在霍奇纳的桌上。
比起事实,他当初没有落到纸面上的心路历程显然更有回顾价值:“为检方做顾问,确保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当然更符合我原本的专业方向,也是打击犯罪的有效方法,只不过……滞后性太大。”
“法庭的判罚仅仅是一种弥补,伤害早已造成。”提到案件,他的声音由先前的轻快转向蕴含庄严的沉静,“而单就我经手过的卷宗来看,至少其中有一部分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很多时候,错失良机的当地警探们总是欠缺了点东西:未必是责任心,更可能只是一点谨慎、几个信息权限、一些冷僻的专业知识,或者对某类凶手思维方式的熟悉。
对面的霍奇纳并未安于扮演倾听者的角色,而是适时地加入话题:“所以,这是你加入联邦调查局的原因,你认为自己能带来改变。”
听起来,他似乎在通过复述表达一定程度的支持。虽然进行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推导,但总体方向是正确的,甚至可以说,其实他只是讲出了达弗涅欧斯的弦外之音。
不过听在正与他对话的达弗涅欧斯耳里,这句简短的总结毫无疑问敲响了某些内在的警钟。
自信是种优秀的素养,可凡事皆有两面。假如再往前多走上几步,越过一道模糊但确实存在的界限,得到的可能就是一个狂妄傲慢、以自我为中心的控制狂。
而分辨一个人究竟是正常还是心理变态,正巧是他们的主要工作之一。
霍奇纳选用的试探方法常见却有效——先抛出一个客观中立的判断,然后观察达弗涅欧斯对此的反应,从而评估他的心理状态。
想达到如此流畅得近乎无痕的程度,绝妙的时机把握,精准的切入角度,迅捷的反应速度缺一不可,这是丰富经验与精湛技巧的完美组合。即使达弗涅欧斯就是那个需要打起精神见招拆招的“对手”,也忍不住对面试官出众的能力心生赞叹。
“好的改变。我不指望能拯救每一个受害者,那不现实。”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他纠正了话语中的“陷阱”并强调,“但我想,尽早收集完足够的证据逮捕罪犯,哪怕因此多救下一个人,也算是一点好的改变。事实为证,我确实做到了。”
“而且做得非常优秀。”出乎预料的是,霍奇纳居然主动后退一步,直接认可了他的说法。
看清那双眼睛中的认真,达弗涅欧斯挑了一下眉毛,不由有些惊讶。
让他讶异的不是对方选择让步,谈话策略有很多种,一张一弛的确更适合当下的场景,毕竟这是面试探员,而非审问罪犯;令人惊讶的是霍奇纳展现友善的方式,他本可以只肯定达弗涅欧斯的证明逻辑没问题,对于面试谈话而言,这就足够了。
与之相比,霍奇纳说的话意味着他全盘肯定达弗涅欧斯曾经的工作,以及那些工作的重要价值。换言之,他完全没有必要,却还是额外照顾了第一次见面的下级探员的心情。
达弗涅欧斯能肯定,只消同这位组长相处几分钟,任何完成过基础理论培训的探员都会得出相似的结论:霍奇纳探员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阿尔法男性(2)。可是现下,自然流露的关怀又使这个理应冷硬强悍的领导者与刻板印象有所区别,多出几分真实的温情来。
“谢谢。”出于纯粹的感谢,他没有克制,回以一个小小的微笑。
这笑容持续到他拾起自己之前中断的陈述:“……我大学的专业选择,乃至进入调查局的决定,确实都有父亲的缘故。不过,当时的我没有进一步的目标。我只是想为制止犯罪尽一份力,至于处理的究竟是哪种类型的犯罪,其实不重要。”
“可现在,你正努力争取加入行为分析小组。”霍奇纳不可能错过如此明显的漏洞,他指出了其中的矛盾,但没有过多追问,而是将发挥的空间留给应聘者。
如果这场面试里存在任何积极的成分,那就是经过前几轮你来我往的交流,他们两个确实在对抗中迅速建立了一定程度的默契与信任。
达弗涅欧斯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怎么说呢,事情发生了变化,我的想法也是。”
再次开口前,他做了一次深呼吸,借机舒展脊背,调整坐姿。尽管很想抬手触碰挂在项链上的戒指,但理智及时抑制了不合时宜的冲动。于是他转而将拇指抵在一处,其他手指交叉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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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双手搁在大腿上,仿佛树立起一面低矮的盾牌。
典型的防御姿态,在侧写师眼中的突兀程度无异于黑夜下的火光。他猜霍奇纳绝对注意到了,不过鉴于接下来的话题确实会令自己不适,出现这种动作倒也在合理的范围内,不算过激。
“实际上……连环谋杀案始终是特殊的。”整理好情绪,达弗涅欧斯抬眼,与霍奇纳对视,“从学校到工作,我曾尽可能全面地研究连环杀手相关的理论知识,试图找到一些解释。但我希望自己不要执著于他们,经验之谈,凑得太近未必是好事。”
“不过似乎是我多虑,我面对过不少罪犯,其中不乏心理变态和其他精神障碍患者,却从没碰见一个连环杀手。”窗外攀升的日光令他略侧过头,“渐渐地,现实说服了我,他们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或许稍微放松一些也无伤大雅。”
光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随叙述者头颅转动的角度偏折。一缕黯淡的阴影掬起一捧柔和的弧光,如一只亲切的手洒下赐福的酒,依次淌过他的前额、眉眼与面颊,最终滚没在领口之下。
他下意识收紧眉头,又在波澜成型前将它抚平:“然后……米德班特的案子发生了,提醒我早该想明白的道理——连环杀手的比例确实足够小,这数据对曾经的我是种安慰,但对受害者其实毫无意义。放到具体的人身上,再小的概率也会变成百分之百。”
“连环杀手永远都在那里,除非落网,否则他们不会停止。而经过深思熟虑,我也有了一个更明确的追求。”迎着面试官的目光,达弗涅欧斯沉声坦白,“我不想只是逃开,我想要他们停下。”
有什么的东西点亮了他的双眼,乃至整张脸庞。他们都熟悉这种神情背后的含义,叫“执着”太沉重,叫“兴趣”又太轻佻——
也许,应该称其为“信念”。
“恰好,局里负责这方面案件的行为分析小组放出了风声,你们要招新人。”他话锋一转,为自己的发言收尾,“其他探员可能有别的看法,但他们不是我,他们认定的目标和我不同。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合适的机会,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出声,沉默开始在办公室内发酵、膨胀,绵软又强硬地填补进每一寸空白。
“很有说服力。” 霍奇纳打破正酝酿着的沉默,给出的评价一如既往的简洁。
无论分析出了什么,他都没有挑明,只是接着说:“小组需要频繁出差,案件处理节奏比药物管理小组更快,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枝末节,不过我相信,你在加入团队后能很快适应。”
他的话语如此流畅而笃定,不容置喙,也不留解释,仿佛随口提到几件小事而已。但这短短几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已经有足够的冲击力,以致达弗涅欧斯听完不禁停滞了几秒,才醒过神过来。
“所以,结束了?”得到面试官的确认,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随即忍不住为自己太明显的反应笑了起来,稍后找回的话音中依旧残存有几分恍惚的不可置信,“我还以为会有更多问题。”
虽然问得再多,也未必能靠一场面试就完全了解一个人的能力与秉性,可不管怎么看,将时间拖延得久些,至少表面上显得更像回事。
此时霍奇纳已经在收拾用完的档案和文件,闻言有些好笑地又转头看他一眼:“你的理由可信,条件也最合适,你是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的这个职位;至于其他,不急于一时,我们可以慢慢看。”
讲求实际,讲究效率,人际关系方面却慢热。达弗涅欧斯默默咀嚼消化一阵对方的话,从这位新组长的言行里提炼出三个关键词,这大概也会是整个行为分析小组的风格。
如果真是这样,倒确实是值得期待的工作氛围。
“那么,我很荣幸。”他动一下胳膊,看了看从袖口露出来的手表,干脆地站起身,效仿新上司省略掉多余的客套,直奔正题,开始为以后的工作做准备,“我可以先去把私人用品搬过来,烦请告诉我哪张桌子是空着的,长官。”
尽管主观感受上度日如年,但这场面试全程仅持续了不到十五分钟。只要动作快些,自己甚至都来得及在正式上班前收拾出办公桌。
“霍奇(Hotch)。”回应这个请求之前,霍奇纳提供了一个更方便也更亲切的称呼。
然后他走到朝向室内的窗边,拉开用于保护隐私的百叶,隔着玻璃给新招的组员大致指明小组的办公区域以及空闲的桌子,并提醒之后记得找设施管理部补上相关手续。
“另外,我们今天就很可能需要出差,希望你准备好了行李袋。”
达弗涅欧斯一边仔细听介绍,一边忍不住分神,暗自揣摩直呼上司姓氏带来的新鲜感受:不同的领导者自然有不同的偏好,只是自己可能还需要熟悉一段时间。
“当然,长……我是说,霍奇。”即使在礼节性的回话时,他也得格外留意控制容易脱口而出的习惯用语。
积习难改,或许这可以成为适应新环境的第一步。
“威廉姆斯。”达弗涅欧斯的手刚刚搭上门把,身后的人忽然又叫住他。
他循声扭头,仍站在窗边的霍奇纳看着他,那双棕色眼睛里的肃穆融化了些许,泛起一层和煦轻盈的薄光:“欢迎你的加入。”
全新的未知正在他眼前展开,不论结局是喜是悲,开端总是最迷人的部分。
“……嗯,我做好准备了。”达弗涅欧斯发现自己很难压制住擅自提起的嘴角,“谢谢。”
他按下把手,拉开门,心情愉快地踏入一个崭新的未来。
3. 新同事
达弗涅欧斯在霍奇指过的办公区域内随便挑了一张空桌子,把抱来的纸箱放下,一件一件掏出东西摆好。
一年前申请停职进行康复训练时,因为归期不定,他被要求清空自己的办公桌,等复职后再另行分配。现在手头搬运的一小箱物品,还是当时药物管控小组的同事们热心帮忙整理的——原封未动,找出来的时候表面甚至落了点灰。
箱子里的内容物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办公用具都是局里统一配发的式样,至于真正意义上的私人物品,则更是寥寥无几。一个马克杯,一张合影,仅此而已。
东西足够少,布置起来就不费事。达弗涅欧斯按使用习惯收拾好办公用品,先拎着杯子去茶水间清洗了一下,回来顺手搁到桌上,然后取出了那张倒扣压在箱子最底下的相框。
他握住相框的边缘,手指倏忽一动,轻巧地将它的正面翻过来朝向自己,端详起这张几年未见的照片。
合影中,他和哥哥阿斯戈拉托斯在常去的酒吧卡座角落里挤成一团。他单手揽着阿斯戈利的腰,哥哥的一只胳膊则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一人高举一杯色彩绚丽的鸡尾酒对镜头致意,天蓝和翠绿的眼睛水润闪亮,两张十分相似的俊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散漫笑容。
昏黄的灯光模糊了背景中粗糙廉价的细节,反而营造出某种质朴温馨的氛围感。比起今早在镜子里看见的人,照片里的他显然更年轻恣肆,也更无忧无虑。
那时候他们两兄弟亲密无间,恨不得形影不离,以补偿过去被剥夺的陪伴,如胶似漆的架势可以让许多小情侣都自愧不如。
唉,真是段甜蜜快乐的时日,只要想起都会忍不住微笑:历经漫长而痛苦的分离,命运的纺线终于再度交错,眷顾失散的双子重新找回彼此,听起来像是一段传奇史诗的起点,或一个神话故事的幸福结局。
时至今日,达弗涅欧斯依旧怀念这段过往,承认这件事并不软弱或羞耻。但他同样清楚,生命如同不息的长河,自天上奔涌至地底,一切有灵之物都该顺流而下。
过去只是过去,他不能,也不再渴望返回早已渡过的流域。
探员盯着手里的照片,内心默默读秒,放任自己的思绪漫游了一小会。这是他个人梳理消化内在感受的有效方式,原理大概类似彻底放空大脑,进行某种精神上的散步。
在愣神时间长到附近任何人开始留意并感到奇怪之前,达弗涅欧斯及时坐了下来,成功与办公环境融为一体。空荡荡的纸箱轻轻落到脚边的行李袋旁,因磕碰而抖动,发出些许微弱的碰撞声。
他将承载有诸多回忆的合影端正地摆放好,好像不太满意现在的位置,又一点一点地向桌子内侧推。每次调整后都停下斟酌片刻,接着继续朝更远处挪动。
最终他不得不停下动作,不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位置,而是因为相框支架已经顶住工位之间的挡板,实在退无可退。
好吧,也许距离产生美。这个说法突兀地从脑海里蹦出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逗乐了他自己。
说实话,他对这张照片的感受相当矛盾。如果不是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他肯定不会把它带来相对公开的工作场所。
调查局探员听上去是一份正派体面的工作,但他们必须接触乃至深入挖掘的人性却并不总是善良且光明的。恰恰相反,它们往往深邃似山林,险恶如冥土。
所以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这其实并不算一个有助于保持心情愉快的职业。
能坚持下来的探员都需要某种情感上的定位锚点,提醒自己多去关注工作中好的那一面,支撑自己熬过一次又一次物理与精神的低谷,巩固继续前行的信心。
这张合影,或者说,合影背后的记忆与感情,就是达弗涅欧斯选定的锚点,之一。
既然它这么意义重大,按理应当放在一个绝对安全、隐秘、贴身的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堂而皇之地摆放在调查局无数人的眼皮底下,所有路过的同事都有机会有意无意地扫上两眼。
真正最需要能随时接触照片的他本人,却只在执行外勤任务的间隙才有空匆匆一瞥。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随身携带照片和任何有亲属姓名的物品执行任务,都可能导致个人信息泄露,进而威胁他们的生命安全;另外,在心理层面上,尽管清楚这些物品只是种象征,很多人还是希望保护自己生命中的美好,让他们尽量远离工作中必须对抗的人性之恶。
经过综合考量,哪怕非常反直觉,但把对自己有关键意义的物品留在办公室已经是最好的折中方案。据他所知,很多探员也是这样做的。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达弗涅欧斯迄今为止的人生都在反复验证这句话。说实在的,他也差不多习惯了。
他收回手,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还差几分钟到七点五十分。刚才霍奇给他简略介绍过日程安排:假如没有任何亟待响应的新案件,小组成员通常在八点就位,先各自处理一些已结案的文书工作,等到十点全体参加任务简报。
因为初来乍到,此刻达弗涅欧斯手边还没来得及积攒任何待处理文件,可谓无事一身轻。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十分钟供他消磨。
两个多小时无所事事的自由活动时间,堪称奢侈,并且很快就会变得相当无聊。
意识到自己真没什么好的选择——要么去接杯咖啡慢慢品,顺便提神,要么对着亮灯的组长办公室发呆——他当机立断,做出了成年人的选择:先去拿杯咖啡,然后边喝边朝霍奇的办公室发呆。
站在茶水间等待咖啡的过程中,达弗涅欧斯不可避免地旁听到几句简短平淡的闲聊,出于礼貌还参与了一部分。
虽说茶水间向来是办公室所有八卦消息的集散地,但也得分具体时间。一般来说,清早刚来上班的聊天不会包含多少“振奋人心”的猛料。
伴随着咖啡机运转的工作声和附近毫无新意的重复性寒暄,有人提起行为分析小组招人的进度,不过因为缺乏有效信息,话题又很快跳跃到了别的地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缕灵光倏地浮上达弗涅欧斯心头,提醒了他先前忽略的问题:现在整个茶水间里最新鲜也最大的“料”,兴许就要数今天行为分析小组的面试,以及刚通过面试的自己。
关键在于,这个“猛料”本人目前还不想暴露。打听或传递局里的各路小道消息固然都很有趣,可当场变成八卦的中心?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形势有变,他自然不好继续怡然自得地在茶水间里磨蹭下去。恰好此时咖啡机结束了最后一点工作,于是达弗涅欧斯立刻端起自己那杯拿铁,佯装无事地和其他等咖啡的人打个招呼,尽快离开了这个潜在的“是非之地”。
不过显然,办公室传言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你们知道吗,半年前,当时他还没结束休假,却协助米德班特县警局成功解决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并在警方支援到达前制服凶手,救下一名被挟持的警员。”
连接外面走廊和办公区的玻璃门有一定的隔音效果,不过十分有限,而且来往进出赶着上班的人源源不断,导致两扇大门中至少有一扇基本上始终处于半开的状态,进一步削弱了其阻隔空气振动传播的作用。
加上达弗涅欧斯的感官远比常人敏锐,因此他还明明离门口还有段距离,就已经清楚地听见了远处飘来的说话声。
声调较高、语速快、表述清晰、语气变化丰富、情绪饱满,很容易据此勾勒出一个伶牙俐齿、思维举止活跃、心态积极向上,而且现在略微紧张不安的女性形象。
情况显而易见,办公区里有人正在讨论自己的事迹,想必是行为科学小组的新同事们。
成为他们聊天的内容倒不奇怪,好奇是人的天性。何况现在还不在工作时间内,想聊什么都是他们的自由。
霍奇应该会先把他加入的事告知小组联络官让热探员,毕竟安排面试的前期工作主要由她负责,定下人选后,还有相关的文件需要她来处理。或许是她将消息转达给了其他组员;也有可能是他们看见整理好的办公桌,推断出有新人要来,然后主动询问了她。
达弗涅欧斯不由放缓了脚步,还没来得及见面就先撞上这样的场面,恐怕会让双方都尴尬,倒不如走慢点,尽量拖延一会,最好能拖延到他们聊完再进门。
“还有,听听这个,他是当初负责调查萨尔维安教派的主要探员之一,超级大行动,对吧?”像是为了符合讨论秘密该有的气氛,女声压得更低,神神秘秘地说起了他更早一些的经历。(1)
尽管目前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考虑到短短一个小时内,说话的这位女士便能获得如此准确的背景信息,而且陈述的内容也更偏向既定事实,而非心理分析……他基本可以确定,她就是小组的数据分析师佩内洛普·加西亚(Penelope Garcia)。
“怎么了,别用那种‘你知道你不应该’的表情看我。”似乎是被其他人的反馈刺激到,她话音一转,开始为自己辩护,“基迪安(Jason Gideon)离开后,这是组里的第一个新人,我当然会特别关注他!”
达弗涅欧斯不禁有些惊讶地注意到,她的音调和语速在刚才的基础上竟又提高了一个大层次,极具情绪渲染力的同时,嗓音仍不刺耳。
她很适合戏剧舞台,他发散地想,墨尔波墨涅和塔利亚(2)必然会欣赏这样的台词天赋。
话说回来,如果的确是非常优秀的极客人才,那么高科技小子——仅仅是想起这个名字就足够惹人不快——也许会为她偶尔分出一丝关注。又或者不会,毕竟这些新神如祂们诞生的时代一般任性偏执,对信徒有截然不同的态度也不足为奇。
“我绝、对、不、要大脑空空地和一个陌生探员直接见面,到时候我们微笑着相互打完招呼,我除了他的名字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经由滔滔不绝的言语,她纷繁复杂的情感倾泻而出,明显有点心烦意乱,“而且天啊,我都没来得及挖多深,就到这个点了。”
“你们能想象吗?我出来想找人问问情况的时候,发现他连办公桌都收拾好了!”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似乎没有短时间内停止的意思。而不幸的是,即使达弗涅欧斯再怎么努力尝试尽可能迟缓地移动,这段到玻璃门的路终究还是接近了尽头。
快要上班的时间点,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走得很慢当然有些奇怪,但还不至于引人瞩目。可要是有个人独自杵在大门口一动不动,那就未免太突兀了,值得每个路过的探员投来狐疑的目光。
如果能偶遇以前的同事,他倒有充分的理由停下来,站在外面同他们随便聊聊药物管理小组的近况,多拖延片刻。可惜这注定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曾经的小组甚至不在这层楼办公。
判断出情势如此,别无他法,他索性不再继续让无意义的犹豫阻碍行动,而是握住把手推开门,以平常习惯的步速径直朝声音来源,也就是自己的桌子附近走过去。
“资料上的他看起来不错,办过大案子,年轻有为,可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随着他的接近,不仅那焦虑的声音愈发清晰,说话人的背影也终于映入眼帘。背对门口的数据分析师体态圆润丰盈,着装的个人风格强烈而独特:
一头浅淡的金发用缎带在头顶扎成两个俏丽的小辫子;耳朵上坠着波西米亚风格的耳环,羽毛夸张蓬松,色彩鲜艳夺目;全套衣服都是青蓝色系,短外套偏深蓝,裙子和鞋则偏向浅青,但饱和度相当高。
公允地说,即使没有猜出这是谁,没有那些背后的小声八卦,只要她正待在办公区,达弗涅欧斯的目光恐怕依然会第一时间落到她身上。因为她太……出挑,太与众不同,称得上是一片阴云笼罩下唯一的一抹清新亮色。
总而言之,这位女士是缤纷的、鲜活的,与调查局总部整体威严肃穆的气氛简直格格不入。他们之间不协调的程度无异于某座灰暗冷硬的钢铁堡垒里孵出了一只羽翼鲜亮、自由自在的蓝金刚鹦鹉。
亲眼见到她之前,达弗涅欧斯短暂地担忧过可能遇见一个虔诚而不自知的科技狂信徒,如今倒是能放下心来。他看得出,科技可以是对方投入热忱的事业,乃至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绝非一个会让她放弃热爱的生活,将其奉上祭坛、顶礼膜拜的神圣偶像。
哪怕不提墨尔波墨涅和塔利亚,至少厄剌托一定乐意照拂如此可爱的人,使其灵光长驻,不致轻易消散。她只需存在,就是对女神之名最好的赞颂。(3)
尚未发现他的加西亚还在继续罗列关于新人的种种忧虑:“我是说,万一他休假回来后又有了什么未知的变化呢?”
达弗涅欧斯没有在行走时特意保持隐蔽,面朝门的四位听众率先注意到了这个端着咖啡靠近他们的生面孔,视线纷纷开始在加西亚和他之间游移不定。
正在被谈论的对象朝他们微微一笑,礼貌地点头致意,亲自证实了他们那“不祥”的猜测。
几乎是立刻,得到当事人确认的新同事们不约而同地齐齐端正神情,表现出与刚刚截然不同的状态。有的向说话者疯狂眨眼,活像眼里进了沙子;有的借整理发型掩饰尴尬,手指缠着头发捋来捋去;有的从桌边站直,环顾四周,看天看地,就是不肯往前看;还有的直接捂着嘴,重重清了清嗓子。
“你们到底怎——”他们表现得足够明显,已经到了不可能错过的程度,加西亚的声音只出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反应过来后,她近乎自欺欺人地喃喃自语,“哦,别,千万别。”
你看,人类的大脑就是这样,它不讲道理地自顾自运转,总能时不时灵机一动,突然领悟到许多人们根本不想知道的事。
“准确来说,突袭萨尔维安教派是一场涉及联邦调查局,酒精、烟草和武器管理局(ATF)以及药管局(DEA)的大型联合行动。”
鉴于扒出这段经历的这位同事正徘徊在爆炸的边缘,达弗涅欧斯无意火上浇油,成为那根彻底引爆对方激烈情绪的导火索。但要是假装完全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未免也太虚伪,感觉像是在同时侮辱现场所有人的智力水平。
所以他没对办公室八卦话题发表任何感想或评论,单纯就事论事,轻描淡写地为她提过的案件补充了一点内部细节:“局里把它当作典范来宣传,主要是因为由调查局负责的几个部分完成得很好,没出岔子,而且整个联合行动的最终成果还算不错。”
兴许他并未兴师问罪的平和态度多少有些安抚作用,抑或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快速重启宕机的思维,总之等到他说完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心情,毅然决然转过身来面向他。
“啊,对,没错。” 虽然看上去还有些恍惚,但她还是尽量稳重地伸出右手,扯出略显勉强的友善微笑自我介绍,“我是佩内洛普·加西亚,小组的数据分析师。”
不需要特别敏锐也能感觉得出来,她正竭尽全力试图忘掉刚刚的尴尬场景,表现出更加专业得体的一面。尽管在旁观者眼中,这份努力不太成功。
“一个美丽、聪慧的名字 (4),并且人如其名。”达弗涅欧斯勾了勾唇角,右手轻柔地拢住对方手指摇晃两下,打趣道,“我是达弗涅欧斯·威廉姆斯,很高兴知道不仅我一个人因为要认识新同事而紧张。”
趁他们正在交谈,一旁的“观众”们开始挤眉弄眼地交流起来。达弗涅欧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加西亚则完全没心思留意其他人的一举一动。
听出他没有丝毫责备怪罪或阴阳怪气的意思,数据分析师总算褪去笑容中的勉强,紧绷的肩膀也稍微松懈放低了一些。
眼看氛围肉眼可见地融洽许多,于是更多出乎双方预料的真心话几乎不假思索,就从她嘴里轻轻溜了出来:“哇哦,我得承认,你比我想象的要友好得多。”
“?谢谢夸奖?”
闻言,达弗涅欧斯忍不住抬起一边的眉毛,心里有些好笑。为维持和谐的办公环境,以及他们双方的表情管理着想,他觉得自己此刻最好不要对加西亚原来想象的形象刨根问底。
万一问出点什么来呢?
另一边,因为一时放松警惕导致嘴比脑子动得还快的加西亚颇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然后一言不发却气势汹汹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几个只顾着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半点忙也不帮的家伙。
“艾米莉·普林提斯(Emily Prentiss)。”最先顶不住眼神谴责的压力站出来解围——或者只是笑够了——的是一位明艳飒爽的黑发探员,她落落大方地上前和达弗涅欧斯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达弗涅欧斯有样学样,客气地回应了她的欢迎。
他知道普林提斯探员去年才调来总部加入行为分析小组,当时就有流言称她母亲是驻外大使,人脉广阔,暗示其中或许存在什么高层间的利益交换。
不过目前看来,至少她已经凭实力得到了其他组员的认可。以后若是在融入团队这方面遇到问题,自己或许可以向她请教经验。
有了正确的范例,接下来的介绍就顺理成章起来。
小组联络官是位亲切秀丽的金发女性,外貌非常符合传统审美,兼具精英探员干练可靠的气质:“珍妮弗·让热(Jennifer Jareau),大家都叫我JJ,我们之前通过电话,欢迎加入行为分析小组。”
“谢谢。”达弗涅欧斯认真回答她的每句话,“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听说过你很多次,不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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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恭维,他确实对她出众的工作能力早有耳闻,更知道总部的不少小组,包括他待过的药物管理小组,都梦想能招到一个水平相近的联络官,借此分摊大部分筛选案件、协调沟通的负担。
可惜局里至今仍只有一个让热探员,这让她听起来简直像是某种不可复制的传奇。
女士们已经自我介绍完,就到了剩下的两位男性探员。
“德里克·摩根(Derek an)。” 率先开口的男人身材结实健壮,明显有非裔血统。
可能是因为前面有其他同事的铺垫,等终于轮到他的时候,他的态度要随意得多,也更健谈:“扎布斯最近怎么样?上周我在健身房见到他时,他还提起过你,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成了同事。”
“他提过?”达弗涅欧斯不着急回答,反倒饶有兴致地询问,“他都说了什么?给我个概括版本就好。”
摩根口中的扎布斯,全名莱昂·扎布斯(Leon Jabs),是达弗涅欧斯在药物管理小组的搭档,也是他的朋友。算起来,截至他被迫停职休假为止,他们两人共事了整整四年。
执行卧底任务时,莱昂一直是他的上线联络人;除此之外,情报收集完毕,进入收网阶段后,对方还负责安排领导突入、抓捕等行动。
简言之,很大程度上,他过去的搭档和眼前这位摩根探员是同一类人,在团队中有相似的定位,擅长相似的工作。而且听摩根透露的意思,他们还有着相近的业余爱好,甚至下班后很可能会去相似的地方消遣。
所以尽管是刚刚才知晓新同事与莱昂有联系,而且他们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达弗涅欧斯也没感到特别意外。
匡提科的调查局总部规模虽大,外勤探员的数量却有限,人员流动速度也比较缓慢。只要他们的行动轨迹高度相似,迟早会有机会结识对方,然后变成兴趣相投的熟人乃至朋友。
虽然就在三天前,他和莱昂因为对某些私事意见相左而起了争执,结果搞得不欢而散,但他还是挺好奇曾经的搭档会怎样向别的探员描述自己。
“他对你评价很高。”摩根过于精简地总结,然后与依然保持倾听姿态的新组员无声地对视了一小会,不得不有些无奈地斟酌着补上一句,“——好吧,据他所说,如果你不回来,那将会是一种损失。”
显然,他原本希望只讲一句不会出错的客套话,可惜达弗涅欧斯已经被勾起了兴趣,没有那么容易应付过去。要知道,当一名深谙心理学的侧写师选择无视社交规则,打定主意不配合时,他可以一瞬间变成地球上最没有情商的人。
有时候,故意听不懂言下之意反而能体验到一种简单的快乐。例如此刻,装傻充愣的达弗涅欧斯既获得了想要的信息,同时又不准备费心对同事话里隐含的信任问题做出任何反应。
正像霍奇在面试中对他说的,日久见人心,有些事情只能交给时间。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作为回报,达弗涅欧斯略去一点涉及隐私的部分,分享了一下最近的个人烦恼,“要知道,因为我申请转组的事,莱昂这两天估计都不会想要看见我。”
听了他的话,摩根毫不客气,直接笑了出来:“哦,我可以想象那场面。”
他乐得非常爽朗,露出整齐健康的牙齿。即使这笑容里或许有极少量揶揄的成分,但胜在足够直白坦荡,因此看上去还是相当招人喜欢。
很明显,他还想就已经打开的局面继续聊下去,不过最后一位还在等待的同事提醒式地叫了一声“摩根”。于是他耸耸肩,闭上嘴后退一步,把讲话的空间留给下一个人。
那是位竹竿般高高瘦瘦的探员,略长的头发别在耳后,满身书卷气,并且看着惊人的年轻。
比起其他新同事,他看上去不擅长任何体能项目,整体的造型也更适合出现在校园,而非联邦调查局。但人不可貌相,能在这个年纪加入行为分析小组,本身就证明他必定在相关领域有独特的过人之处。
“你好,我是斯潘塞·瑞德(Spencer Reid)。”说话的同时,年轻人抬起手,在胸前小幅度朝他挥了挥,权当打过招呼。无需太多社交技巧都能看得出,他肯定不是喜欢握手或其他肢体接触的类型。
对方的态度和语气均显示了一定的好奇与友善,措辞表达却非常谨慎内敛。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那双鹿一般温和的棕色眼睛里浮现起些许拘谨和迟疑的情绪。
正当达弗涅欧斯思考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当前突然降临的莫名沉默时,瑞德先开口了。
起初他还有些磕绊停顿:“呃……我忍不住注意到你的姓名。嗯,从语言学的角度来说,它很有趣。”
不过随着逐条阐释自己的想法,这位年轻探员显然回到了舒适区。他说得越多,就越流利,到最后几乎是脱口而出,任凭知识驾驭语言的浪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源源不断地流淌过双唇,洪水海啸般冲击并淹没在场所有人的意识。
“首先,你的名字显然来自希腊语的‘达弗涅(Daphne)’。多数人可能只会就此联想起那位坚持拒绝阿波罗追求的女神,不过实际上,她最早出现在希腊化时代的故事中,远远晚于古希腊神话的成型。在那之前,这个单词在希腊语中原本的意思就是‘月桂’,即阿波罗的圣树。”
“另一方面,你的姓氏则非常美式。事实上,简直经典过头了,根据2000年人口普查(5),威廉姆斯是美国第三大姓氏,合计共有一百五十三万四千零四十二人使用它,当然这份数据有些过时,想要更精确还应当考虑近八年来的出生率和死亡率——”
眼见内容愈发跑偏,如同一辆刹车失灵的法拉利赛车,从众人眼前横冲直撞、漫无目的地席卷而过,完全没有减速或停止的趋势。达弗涅欧斯的眼角余光瞥到围观的同事们渐渐有些按捺不住,估计是打算赶在车毁人亡前及时介入解围。
可惜谁也没来得及发挥,就有另一种不可抗外力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这场看不见结尾的对话。
先是JJ的手机响了几声,她的手才刚伸进口袋,霍奇的声音已经从头顶上方传来。他们的组长俯身越过栏杆看着他们,言简意赅地通知:“所有人到会议室集合,有新案子。”
话音未落,他便朝鸦雀无声的众人点一下头,步履不停,脚下生风地走进了小组会议室。
底下的组员们不由得发出“又来了”之类略带烦恼又习以为常的叹息,其中夹杂着诸如“有谁看到霍奇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儿”、“他究竟听见了多少”等注定得不到答案的疑问,身体却诚实地开始往同一个方向进发。
不谋而合地,他们将达弗涅欧斯和瑞德落到了最后头。两人站在原地相对无言、面面相觑片刻,也抬腿跟了上去。
“我的意思是……你的姓名是个独特的组合。”路上,走在他旁边的瑞德抓紧时间小声解释。
“别误会,有人能知晓我姓名的含义是件好事。如果没有突发状况,我很乐意听完你要说的话。”达弗涅欧斯笑着摇摇头,不以为意,“原本我还以为出于职业习惯,你们会因为我的姓氏先联想到韦恩·威廉姆斯(Wayne Williams)。”
“亚特兰大杀童者?的确,我们一直没找到证据起诉他在1979至1981年间的至少23起主要罪行。(6)”瑞德反应极快,没有半点停顿就迅速报出一连串数据,然后蹙眉想了想,十分恳切地继续输出,“不过鉴于这个姓氏庞大的基数,只有一个连环杀手与你同姓,概率其实非常低了。”
“据研究统计,美国境内大约存在三十五到四十名活跃的连环杀手 (7),包括可能未记录在案的。纯粹从数学的角度来看,即使他们之中真有一两个姓威廉姆斯,也没有多奇怪。倒不如说,假如是个姓伯克维兹或者达莫 (8) 的人出现在眼前,才更容易引发联想。”
如果不是他们走入了会议室,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下分开就座,达弗涅欧斯相信这段安慰绝不会到此为止。
没错,就本质而言,所有这些滔滔不绝的数据援引、绕得人摸不着头脑的长篇大论,其实是瑞德在有理有据地充分论证,组员们不会因为一个姓氏的巧合就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
换句话说,他不仅很认真地回答了达弗涅欧斯随口说来调动气氛的话,并且以他自己的方式照顾着新来的组员。
虽然这场论证的切入点相当奇特,甚至有点刁钻,但就像前面说的,这才是独属瑞德的方式。
“令人欣慰。”达弗涅欧斯顶着其他人或明或暗的关注目光,真心实意地感慨一句,决定投桃报李,“另外,瑞德,请叫我达弗涅吧。”
他敢肯定,自己会喜欢瑞德的。
说真的,他已经有点喜欢了。
4. 天使在人间(一)
“三周前,43岁的雷蒙德·科顿被发现死于市中心的家中,仅后颈有一处刺穿伤。经法医判定,此处为致命伤。”
大家纷纷落座后,JJ分发一圈文件,接着按下遥控器,在她身后的显示屏上投放出受害者和案发现场照片,开始介绍基本案情。
“当时警方将其视作独立的入室谋杀案,但之后的每周五都出现了一起类似的案件,受害者死因相同,身上均存在同样的伤口。于是他们把这三起案件联系起来,认为是连环谋杀,并且在昨天联系了我们,正式请求帮助。”
有明显的作案特征,冷却期大约为一周,已经出现三起案件。听起来的确是非常标准的连环谋杀案,值得重视,不过并不足以解释霍奇中断小组正常工作,提早召集所有人开会的行为。
没错,即使身处总部大楼,上班也是上班,坐办公室固然比出外勤轻松,该有的活儿却不会自动减少。寻找证据、逮捕犯人是工作,破案后撰写相关文书和报告同样是工作,而且反倒是占比相当大的一个部分。
听起来不够酷,实际上也确实平淡枯燥,这就是现实。哪怕放眼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执法人员的工作内容恐怕还是相差无几。
尤其调查局的行为分析小组,他们有权应要求评估、指导、侦办国内的所有重大案件,包括但不限于连环谋杀案,因此工作量只有越积压越多,却没有一键清零。
毕竟随心所欲的罪犯可不会体恤联邦探员有多么忙碌和疲惫,永远有办不完的案子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案件无缝衔接,探员全年无休从来也不是梦。
至于随之而来的文书工作,那就只能自行安排到每个案件之间的那点间隙中了。加班,回家加班,推给同事,或者压榨案件间的零碎时间做完,总归是这么几种经久不衰但足够有效的老方法。
所以说,简报会议前面的这两个小时看着不算长,可大家都已经规划好用途。无论怎么想,霍奇这位挺通情达理的组长一般应该不会随意打扰他们的计划。
除非他有合适的理由,并且确实别无选择。
“为什么这么紧急,情况有变?” 正式开始关于案情的讨论之前,摩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出所有组员心底的疑惑,免去了他们暗地里猜来猜去的麻烦。
“今天早晨,洛杉矶警方在北好莱坞发现了一具新的尸|体,现场遗留的作案标志完全一致。”霍奇没有故弄玄虚,他清晰的回答彻底落实了组员们隐隐约约的不妙预感,令众人不由心下一沉,“这已经是第四起谋杀案,形势紧急。警局为此新成立了专案组,希望我们尽快加入,领导调查。”
人命关天,伴随着他的言语,坐在桌边的每个人神情都愈发凝重。
艾米莉立刻翻开文件夹,确认时间:“最近的一次谋杀发生在……上周五。这次作案的冷却期突然从七天缩短到三天?变化这样剧烈,不明嫌犯很可能再次受到了什么重大刺激。”
“又或许他只是开始退化,才导致自控能力衰退,很多连环杀手身上都会发生这个过程。”坐在她对面的摩根指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不管是哪种原因,冷却期的急速缩短都是个足够危险的信号,会让事态朝更严峻棘手的方向发展。这种行为一旦开始,就只会加剧,不会缓和。他们能做到的唯有同凶手竞速,力争在出现更多受害者前将其逮捕归案。
这意味着仅剩下不到三天甚至更短的时间去找到并抓捕不明嫌犯,失败的代价则将是一条条无辜者的性命。
毫无疑问,这是个糟糕的情况。对潜在受害者,当地警方和行为分析小组,乃至不明嫌犯本人而言都是如此。
“我们都清楚问题的严重性,时间紧迫。”霍奇面容严肃地环视一周,目光逐一扫过在场五位探员的脸庞,“飞机三十分钟后起飞。”
***
有的人心肠柔软,意志坚定。我正相反:我意志软弱,铁石心肠。——英国作家朱利安·巴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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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华盛顿到洛杉矶的航线斜向横跨东西海岸,飞行时长接近六个小时,恰好为小组继续讨论案情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洛杉矶警局对第一起案件的前期误判,以及对第二起相似案件是否需要并案的迟疑其实可以理解,看看这几个案发地点,市中心、南洛杉矶、瓦茨、北好莱坞,这些地区的犯罪率本就远超全国平均水平,属于市内最为混乱的区域。”
瑞德从桌上摊开的文件中抬起头,零零散散地分享起一些和数据有关的初步想法,“事实上,如果不是不明嫌犯留下的作案标志太固定,我怀疑当地警方未必能在第三起案件发生后就确定它们之间的联系。”
即使在穷凶极恶的谋杀犯之中,坚持只靠后颈处一模一样的刺穿伤致人于死地,也可以算是个难以错认的独特标志。
“四起案件都发生在高风险地区内。”原本去机舱后面转悠的摩根听见声音便走回来,他屈起手肘,压上自己那个空座位的椅背,俯身越过瑞德肩头去看同一份资料,“那我们就不能排除帮派作案的可能。”
“可是现场看起来不像帮派通常的作风,虽然有尸|体,但太干净了。”瑞德不以为然,他迅速反驳了这个思路,紧接着补充上详细的理由,“他们要么通过极端暴力或血腥来震慑他人,展示地位;要么下手隐蔽,干脆不留尸首,直接让人‘失踪’,以规避大众关注和执法部门的追查。用折衷的方式谋杀对他们来说反而没有意义。”
说到这里,年轻的探员顺手把一缕因低头而滑落到眼前的头发重新别回耳后,眉眼间仍残存有困惑不解的痕迹:“不过关于折衷,我确实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矛盾点。不明嫌犯在选择作案目标和地点时,似乎采取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标准。”
“第一位受害者雷蒙德·科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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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位截瘫的退伍军人,第二位受害者妮可·马丁内兹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第三位受害者内森·卡曼是长期在花店工作的单身父亲,第四位……呃,加西亚?”
显然,即使天才如斯潘塞·瑞德,涉及警方调查的最新进展时,也不能无中生有,同样需要一点场外援助。
“加西亚随时为您服务!”一直和他们保持通讯的数据分析师被叫到名字,立时心领神会地打开摄像头,露脸打了个招呼,“让我看看,我们的第四位受害者名叫维多利亚·罗宾斯,67岁,退休人士。这个可怜人的丈夫约翰·罗宾斯五年前因病去世,她没有再婚,目前和45岁的未婚女儿克莱尔·罗宾斯住在一起。”
达弗涅欧斯旁观他们这一番互动,不免感觉有些新鲜。
以前他做的都是卧底任务,跟进一个案子所需的时间短则几周或几个月不等,长则动辄几年,潜入期间与团队的信息传递渠道和时间严重受限,一旦出现突发状况,多半只能依靠自己的临场反应顶上,事后再找机会复盘总结,因此对局内后勤技术人员的依赖往往比较微弱。
现在看来,将来的工作中必定不乏这种小组内部频繁、紧密的远程合作,他需要一定程度地转变过去的思维,主动适应新的工作模式,才好融入团队。
而且必须承认,科学技术的更迭进步能为人类增添许多便利与益处,在刑侦方面也不例外。
加西亚的工作就是个很好的证明,如果小组内缺少她这样的技术专家,那么他们就得等抵达警局后才能拿到第四位受害者的基本资料,无形中浪费掉本就宝贵的时间。
另一边,刚捋完一遍受害人信息的瑞德进一步阐明观点:“这四个人或行动不便、足不出户,或作息规律、洁身自好。综合这些因素来看,他们已经算是当地的低风险人群。甚至正因周边环境不够安全,他们的警惕性应该更高,绝非好得手的目标。”
总结一下就是说,这个凶手持续在高风险地区作案,却选择对其中的低风险人群下手。
乍一听,这种做法好像是为了调整平衡作案难度,但不对的地方也就在于此:犯罪行为不是经济投资,它根本不讲究风险对冲。
犯罪目的将决定罪犯的行为,理论上,假设存在一个纯粹理性、逻辑严密的“理想”犯人,那么他的目的一定会毫无偏移地贯穿犯罪过程中的所有行为;反言之,通过分析其行为,应当能够顺滑无碍地倒推出最初的目的。
可人毕竟不是纯粹理性的生物,太多因素会影响他们的激素分泌、神经信号,乃至思维走向,导致他们“控制不住”、“情难自已”乃至“头脑一热”,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反应到现实的犯罪中,就表现为罪犯会关注不必要的细节,做多余的事,行为上会不自觉产生种种冲突。
这些看似不合理的矛盾冲突,正是不明嫌犯的破绽所在,也是建立他们心理侧写的最佳切入点。
5. 天使在人间(二)
“所以,不明嫌犯确实有一套挑选受害者的逻辑。”达弗涅欧斯接过瑞德的话,从受害者研究的角度着眼分析,“同一片区域里分明还有很多能轻易得手、方便遮掩死因的潜在目标,这个人却甘愿冒更大的风险去找他认定的受害者。”
“但是靠现有的资料,完全看不出这种挑选的依据。受害者的种族、性别、年龄都相差甚远,发色瞳色也各有不同,我们的不明嫌犯明显并不偏好特定的外表。”艾米莉推开文件夹,转头看向JJ,“他们之间存在任何工作生活上的相似或联系吗?”
金发联络官满脸都写着爱莫能助,她表情无奈,极轻微地摇摇头:“目前洛杉矶警方还没有发现。”
机舱内的几人倒也不太失望,甚至口头上的抱怨都罕有。这就是他们工作的常态,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心理准备。
若没有点棘手状况,何必多此一举请求外援?谁都愿意独享破案的荣誉。既然到了需要向联邦调查局申请援助的地步,那么当地出现这种忙活很久却依然一筹莫展的情况实属正常。
地方警局自有它们的难处,和许多人的想象不同,受各种实际条件制约,他们的侦查手段其实都有一个极限。
排除自杀嫌疑后,警方通常会在第一轮调查中通过勘察现场和收集口供相结合的方式,尽量全面地筛查人证物证,再详细审问所有可能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根据具体反馈逐步缩小怀疑范围,直至锁定真凶。
这种传统的模式或许听着有点朴实无华,但事实已经证明了它的有效程度,大部分谋杀案、包括一些连环案件的凶手都撑不过这个阶段就会露出马脚,最后被捕。
正如罗卡定律所述,凡有接触,必留痕迹 (1)。只要足够细致,总能发现些许清理不尽的蛛丝马迹,指引警方找到真凶。
然而不幸的是,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并不总像理论描述的那样轻易、标准,那样有迹可循。
世上的各行各业总不乏谨慎周密的聪明人,犯罪行业亦然。
连环杀手又是其中比较特殊的类型。他们犯罪的动机和思路往往“不合常理”,与一般的暴力犯罪有许多区别,导致常规的办案逻辑在这类案件上经常不能很好地兼容,整体上更增加了破案的难度。
一旦警方用尽常规手段,却始终没有任何突破,形势将不可避免地发生逆转,转入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拉锯战——继续无望地坚持,却始终摸索不出一个清晰的调查方向,好比漫无目的地在大片森林中寻觅某根形状未知但特定的枝条,成功率可想而知。
每当到这个时候,决定案件距离停止调查,然后变成档案室里一件陈年悬案能有多远的,也就只有当地警局的人手与财力多寡而已。没人愿意走到这一步,但现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样的事情依旧在许多地方发生着。
眼下第一起案件已经过去三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自主调查,洛杉矶警方还是选择联系JJ请求帮助,可想而知他们的进程必然很不顺利。恐怕正因为自觉独立破案的希望实在太过渺茫,才不得不向调查局求助。
“我认为,案发地区应该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他可能很熟悉,或者住在里面。”瑞德用笔将前三个案发地点连线,在地图上勾画出一个三角形,“根据原本的情报,如果前三起案件确实是不明嫌犯作案的起点,那么这个区域大概会是他的舒适区。”
然后他又把笔尖移开,在上方的北好莱坞地区内描了一个单独的点,不无遗憾地继续说:“但第四起案件的发生地距离这片区域太远,能造成这种情况的不确定因素有很多,这个地理侧写模型暂时就不好用了。”
他话里的倾向挺明显,达弗涅欧斯听着听着,就开始去瞄周围同事们的反应,不出预料先后碰上几双目的一致的眼睛。无言地对上了信号,各位心中有数的专业人士达成默契,相视一笑。
“加西亚刚刚接管针对受害者背景与轨迹的深入调查,但洛杉矶市内人口稠密,逐个排查耗时耗力,我们要通过侧写帮她尽量缩小交叉对比的范围。”最终霍奇一锤定音,出言暂且结束了这个一时讨论不出更多有效内容的话题,“关于作案手法,我们知道多少?”
坐在他身旁的JJ反应很快,对警方掌握的情报也熟记于心,马上就给出整合好的答案:“现场没有强行闯入和偷窃财物的痕迹,没有采集到凶手的指纹、足迹或DNA,没有目击证人,受害者身上也没有抵抗伤。不过毒理检测显示,他们体内均有较小剂量的氟|硝|安定。”
这是一种类似安定的镇静安眠复合药物,药效却是安定的十倍。它在美国属于非法药品,理论上讲,从生产、销售到持有都是明令禁止的违法行为。
突然听见过去工作中耳熟能详的药名,达弗涅欧斯不由一怔,旋即若有所思地略过手上的诸多照片和笔录等资料,直接翻看起后面由法医提供的三份药检报告。
“凶手很可能是通过某种方法骗取受害者的信任,让他们主动开门迎他进到家里,然后趁机下药控制住受害者,进而杀害他们。这套流程的第一步就不容易做到,他应该非常善于社交。”
结合现场报告,摩根代入不明嫌犯的视角简单推测了一下作案经过,却忍不住皱起眉,“说实话,第一起案件的实际情况反而最复杂,变量太多……但他不仅做成了,还把现场处理得相当干净。”
科顿是因伤退伍,即使退伍后,命运也没有多怜悯这个男人一刻:因为遭遇一场严重的车祸,他瘫痪在床,常年需要陪护。生理上的缺陷注定了他没办法亲自开门,而且正常情况下,他身边总会有家人或社会保障部分配的护工。
即便条件如此不利于行凶,凶手还是成功找到他落单的时候,精准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时间窗口,设法实施了谋杀,并秉持着足以令任何家政服务人员自愧不如的细致态度,全面清理了现场,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纰漏。
“做到这种程度,需要非常娴熟的手法和强大的心理素质。”这位非裔探员沉默思考片刻,以事实为基础推理道,“我们要面对的兴许是个格外狡猾残忍的犯罪天才,又或者,杀害科顿不是他的首次行凶。”
站在执法人员的角度考量,只能说两种假设听起来都不太妙。
艾米莉没有一味跟着同事的思路推导下去,而是从实际情况出发,在另一方面为他们的理论做了些补充:“他肯定详细了解过所有受害者的日程,更有可能一直在近处观察他们,否则没办法解释每次都过分恰到好处的犯案时间。”
只要看过前三次谋杀案的记录就不难注意到,法医认证的死亡时间距第一发现者打电话报警的时间点皆不超过一个小时,意味着凶手每次都必须在比一小时更短的时间内结束收尾工作,并不被人发现地逃离现场。
再结合现场近乎完美的干净程度来看,此人真是身体力行诠释了何谓“艺高人胆大”。另外,他的体能也一定不错,足以支撑起短时间内如此猛烈的消耗。
“不明嫌犯对时间的掌控同样体现在药物使用上,口服氟|硝|安定一般需要二十到三十分钟起效。考虑到他的时间规划没给错误留下多少余地,他显然足够了解自己使用的镇静剂。”
达弗涅欧斯适时放下读完的药检报告,选择从自己最熟悉的领域加入讨论,“给药剂量估算得也很合适,都在偏低的标准区间内,能使人昏迷却不致死。”
而这份了解本身就暴露了一些凶手的信息。
“我们以前在新泽西的投|毒案里遇到过这种药 (2),不过当时凶手主要是为了给真正致命的毒药作障眼法,顺便利用它的副作用造成顺行性遗忘,消除犯案痕迹。”
瑞德援引了一个过去的案例,又具体分析了当下的案子,“这次的不明嫌犯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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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依靠它的镇静效果控制住受害者,更像那些夜店、酒吧、俱乐部或派对里的迷|奸|犯。”
如果他的发言到此为止,兴许还能把精英探员的专业形象维持得更久一点。
可惜没有如果,天才探员审时度势的能力显然与他的知识储备成反比。挺公平的,有得必有失嘛,这是世间万物皆遵循的规律。
说到兴头上的瑞德意犹未尽,堪堪停顿一秒,就继续道:“因为泛滥的地点太明确,最近几年它又被称为‘俱乐部毒药’。说起来,共享这个名字的还有伽马–羟|丁酸、二氧亚甲基|甲基|苯|丙|胺、氯|胺|酮——”
他列举起药名来如数家珍,眼里满是明亮的光,努力试图将尽可能多的课外知识塞进同事们本就满负荷运转的大脑里,浑然忘记考虑其他人是否理解得了。
仿佛骤然直面了整个宇宙的真相,听众们不禁也跟着魂飞天外。达弗涅欧斯几乎能从他们脸上读出一片未经遮掩的空白茫然,以及对自己听力和智力的双重怀疑。
“哦哦,慢点,慢点来,孩子。”摩根站直身子,后退半步绕到达弗涅欧斯和艾米莉一侧,双手举起,做出像是推拒,又像是投降的动作,笑着打断了他,“偶尔也考虑考虑我们的接受程度,好吗?”
他们的玩笑话让气氛放松了一些,艾米莉的肩膀抵上椅背,如释重负地望着机舱顶自嘲:“无所谓,反正我从‘伽马什么什么’之后就已经跟丢了。”
可以理解,因为瑞德说的都是药物的化学名称,又长又拗口,日常很少使用,主打一个“懂的人才能懂,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会英语也没用”。
“——还有甲基|苯|丙|胺。”轮到达弗涅欧斯最后发表意见,他不负众望,顶着身旁两人看叛徒和对面瑞德看知音的眼神,淡定且理直气壮地背刺了这个临时组成的学渣小团体,“怎么?这是我之前的工作领域,好歹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吧。”
“现在我们有两位药学家,好事啊。”话虽如此,摩根的语气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甩甩头,一副“天啊饶了我吧”的模样。
他们看看彼此,都笑了;JJ倒没参与其中,只是垂下头,让长发遮住了被逗得上扬的嘴角。
唯有霍奇绷住了正经的表情,及时叫停,提醒他们关注案件:“集中精神。”
难怪他才是组长。
“常见的迷|奸|犯非常容易过量下药,反倒是想要这么准确地控制用量,应该不太容易做到?我们要找一个专业人士?医护人员或者医学生?离职人员、函授课程或辅修学位也得算进去。”
艾米莉清清嗓子,收敛笑容,提出几个可能,又很快纠正了自己第一反应的些许疏漏,“不对,最好再调查一下药|贩子那边,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特别在意剂量问题的顾客。”
笔记本里冒出加西亚活泼的声音:“亲爱的,友情提示。尽管可爱的加西亚女士向来乐于助人,不求回报,但不瞒你说,洛杉矶真是——超乎想象的大,所以你们得多给点筛选条件,不然等到结案那天,我都未必列得出来嫌疑人名单。”
达弗涅欧斯很想,但终究未能如她所愿地带来好消息:“结合致命伤展现出的利落手法,我个人倾向于他接受过一定的医学教育。不过如今互联网无所不能,只要手够稳,一个懂得善用网络搜索知识的人稍微费点工夫,狠得下心,练习几次学会找准位置,也能达成这种效果。”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一通分析热火朝天,结论却水得好似汪洋大海。
即使乐观如加西亚女士,一时也失去了她甜美的声音,只干巴巴地总结:“哦,真棒,帮大忙了,所以你们是在说,整个洛杉矶所有会用电脑的适龄人士都需要排除嫌疑?”
飞机上,四位始作俑者互相对视,最终在一片沉默中,不由纷纷露出了略显尴尬的微笑。
6. 天使在人间(三)
尴尬的安静过后,还是达弗涅欧斯主动打断了僵局,当然,主要是因为他的话才说到一半。
“总之,单就药物而言,不明嫌犯确实像相关的专业人士,可又似乎专业得有限。”
他绕开加西亚的调侃避而不谈,语气颇为一言难尽地评价,“如果他真的具备充足的药物知识,就该知道按他计划的用法,氟|硝|安定不是最好的选择。
它的液体溶解性略差,在人体内残留时间很长,不易自制,必须找渠道购买成品——都是在平白增加作案风险。”
“我讨厌这样问,但要是我没理解错误,你是说符合你描述的 ‘最好的选择’不仅真实存在,甚至连配方都更容易获得?”
JJ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流露出一种“怎么能这样”的惊疑不定,“这至少该是受管制的信息吧?”
达弗涅欧斯很难不注意到,在讲出真正的问题前,她用了多少不必要的言语铺垫,反复削弱语气,可以说下意识地对真相表现出了极其抗拒的态度。
“称不上‘最好’,但绝对有‘更好’的替代品。”他们新来的药学专家无意打击小组联络官对社会道德与法制的信念,只是朝她耸一下肩,对此类质问显露出令人心里发凉的熟稔,“至于获取方式,你知道的,任何东西一旦上传到网络,就永远删不干净了。”
“而且以前人们对药物的成瘾性普遍缺乏认知,事实上,很多夜店常见药物过去在市场上都相当泛滥,是从九十年代开始,它们才逐渐由合法转为非法,被加强管控。”
刚才跑题的教训近在眼前,瑞德格外克制地解释两句,就牢牢闭上了嘴,只是一双眼睛仍关切地注视着JJ。
对比现实,如此虚弱无力的辩解其实无法给人太多安慰,好在JJ足够善解人意,也足够坚强。她撑着额头叹了口气,就暂且放下了复杂的情绪,甚至还迅速调整好状态,反过来对他们笑了笑:“没事,只是一时没想到,有些难以接受。”
艾米莉伸出手拍拍她的手臂,无声地提供一点理解和支持;霍奇则转向达弗涅欧斯,已经明白他的未竟之言:“你认为不明嫌犯故意选择了这款药。”
达弗涅欧斯没有立刻回答,不太确定是否要现在就摆明观点,把它当作某种结论说出来。
倒不是他排斥团队合作,而是他仍不怎么拿得准组内信息共享的尺度。
按他一贯的标准,这仅仅是个合理但走得有点远的构想,缺乏确凿的前期证据支撑,远不到能放上台面深入探讨的水平。万一推理得不对,还容易误导整个小组的思路。
但霍奇仍凝视着他,目光不偏不倚,其中展露的笃定竟远胜过达弗涅欧斯对自己的。
好吧,既然组长觉得应该说,那么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目前还是怀疑,不排除他只了解或只能接触到这一种镇静剂的可能。”
不过他们都清楚,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很低。
这类药物的利润不比某些名气更大的兴奋剂和麻醉剂,做这份生意的药|贩子基本不会专卖一种,至于暗网就更不必说。
只要不明嫌犯搭上一个购买渠道,就等同于他有办法弄到瑞德前面提及的大部分乃至所有药物。
假设达弗涅欧斯的怀疑为真,那么由此延伸出的推测就值得细思了:“氟|硝|安定的‘优势’主要在于价格极其低廉,且用量得当的情况下,副作用相对同类药物较少较轻。
不明嫌犯或许手头拮据,或许主观希望避免药物在受害者身上出现过强的副作用,抑或两者皆有。”
按理来说,其实它最常流通于年轻人之中,但这种想法他自己动动脑子就能直接否定,没必要放出来浪费时间。
考虑到案发现场体现出了格外清晰的组织性、条理性,绝非愣头青——哪怕天资聪颖也不行——所能做到,达弗涅欧斯预估不明嫌犯的年龄至少也得三十岁往上。
他猜其他人也会有差不多的推测。
“也许,他是不想使他们因副作用感到痛苦。”
摩根挑出现场照片并排摆在一起,供所有人对比,“先麻醉,后杀人,而且都是一击致命,让受害者在昏迷中死亡。以手法分析,刺激他兴奋的点根本不在于折磨,至少这人肯定不是什么虐|待狂。”
照片中,三名受害者都双眼紧闭,仰面平躺,身上盖着被子、毯子或衣物,呈现出如出一辙、堪称诡异的安详。如果不是法医报告明确了死因,说他们只是暂时睡去也半点不违和。
实际上,看警方提供的记录,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最开始都以为受害者是在小憩。
直到他们想要唤醒自己的雇主、家人、朋友,却猝不及防地触摸到死亡。
摩根接着总结:“从现场来说,不明嫌犯给受害者摆好了安息的姿势,完整地盖住身体,让他们乍一看像是睡着了一样。做这些事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似乎是经典的懊悔表现。”
“我怎么感觉,这套流程听着有点像安乐|死?”在他之后发言的艾米莉语速稍缓,好像有些迟疑,又好像仍沉浸在思索中,但这些却都不妨碍她抛下一个足以令大家精神一振的重量级论点,“呃,我指的是,除去用利器捅死受害者这一步,剩下的流程。”
在场全是聪明人,她只需起个头,大家便纷纷反应过来。
“帮助或拯救,确实……至少对第一位受害者雷蒙德·科顿来说是这样。”
JJ表示了初步的赞同,并飞快地在她亲自整理的资料中找到了一点佐证,“他一直都没能接受自己高位截瘫的事实,没有一位护工能忍耐他不间断的训斥和辱骂超过半个月,最终他的妻子不得不频繁申请更换护工,同时分担一部分护理工作,这也让他们本就窘迫的财务状况雪上加霜。”
“科顿可能符合这种‘生不如死’的标准,但其他受害者呢?我不记得他们之中还有谁表现过类似的痛苦。”摩根没能被立刻说服,表达质疑的同时,他手下翻页的动作不停,显然是准备再仔细看看证词。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瑞德。
“非要说的话,其实还有一个,不过应该没达到痛苦的程度。”
记忆力超凡脱俗的年轻探员没有再多看资料一眼,一口气就完整地转述了相关内容,不算人称转换,可谓做到了字面意义上的一字不差。
“根据第二位受害者亲友、邻居、同事和同学的陈述,妮可·马丁内兹遇害的前三天正好是她母亲的忌日。尽管她自称和家里关系冷淡,平时也从不回家,但她的朋友们一致同意,每年忌日前后的几天,她都很消沉。”
于是其他人又纷纷埋头翻文件,着重关注了一下瑞德提到的片段。
很快,艾米莉率先从资料里抬起头,对这种归类提出异议:“可是看后面的说法,她的朋友们也同意,每次她都会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好好生活。”
“就像你说的那样,悲伤和痛苦还有些差距。妮可的母亲已经去世七年,她看起来也释怀了。”
她的直言不讳如一柄雪亮的利刃,出鞘便直抵人心最幽微之处,“为母亲离世感到悲伤?有可能。但要说她会因此悲痛欲绝,以至于让某个不明嫌犯认为有义务帮她解脱……我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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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查阅证词的达弗涅欧斯一边读文件,一边给他俩的观点分别挑出点漏洞,平等地做到了谁都没放过:“不明嫌犯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触景生情,推己及人,才选择对她下手,和她本人的状态关系不一定有那么大。
但即便如此,剩下的两个受害者那里也还是说不通,洛杉矶警方这次筛查得相当细致,却仍然没发现他们最近经历过任何重大变故。”
沿着艾米莉提供的可行思路分析到这里,他们似乎又在受害者的关联问题上碰了壁——从目前拥有的资料来看,灾难性事件与因此导致的巨大创伤并不能算作这几人的共同点。
不过这不意味着他们一无所获,很多时候,“不对”本身也可以是一种答案。
既然不存在某种广义上的“拯救”,说明不明嫌犯实施的“拯救”条件更具体,那就已经排除了范围最大的可能性。接下来,他们还要继续排除其他的可能,逐步缩小调查区间。
而说到这类具有扭曲同情心、自视为“拯救者”的连环杀手中目标定位最明确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慈悲天使。”“死亡天使。”
摩根、艾米莉、瑞德和达弗涅欧斯四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死亡天使,也被称为慈悲天使,是种类型特殊的连环杀手,常出现于医护人员中。按照他们异常而顽固的逻辑,他们行凶的原因通常是“想要帮助可怜的患者从长久的痛苦中解脱”。
毕竟,死了就不会再痛苦了。物理“解脱”,怎么不算解脱?
至于他们“青睐”的猎物,特点其实非常明显,对于联邦探员来说,也比较好排查。
霍奇果决地下达指令:“加西亚,先检查一下受害者及其亲属的医疗记录,重点关注有没有严重影响生活质量或者无法治愈的慢性病、绝症、罕见病和遗传病。”
“遵命,船长!正在全速前进,预计需要一点时间。”伴随着的应答,屏幕那边传来愈发响亮狂野的键盘鼠标敲击声,“有消息就通知你们。加西亚离线。”
笔记本的离线提示音“滴”地轻响一下,随后彻底陷入安静。
“如果我们要找的不明嫌犯是一位死亡天使,确实能解释他的许多行为。受害者的选择标准,缺乏暴力、比较缺乏性因素、注重现场清理、受害者的姿势,药物的选择包括下药的手法,都可以视作某种意义上的‘临终’关怀……”
说着说着,瑞德脸上的困惑不仅没减少,反而更加浓重了,“可是这里也有问题,那个致命的刺穿伤又该怎么理解?使用如此直接的杀戮手段,难道不会破坏他捏造的幻想吗?”
下毒,破坏维生装置,采取错误的治疗方法……利用受害者的信任,间接致其死亡的办法多得是,这也是死亡天使偏爱采用的手法。
无论如何,他们会坚称自己提供的是“帮助”,而直白的暴力谋杀无疑将削弱乃至摧毁这种“正确性”。
越深入分析,达弗涅欧斯越有种感觉:从头至尾,这位不明嫌犯的行为无不透露着大大小小的矛盾。这些不协调的反覆和矛盾中,许多甚至都未必是他有意为之,但又确实为调查造成了重重阻碍。
正如现在,一次又一次地,原本已经在分析中逐渐清晰的轮廓,仿佛再次覆上了一层新的迷雾,变得扑朔迷离、难以捉摸起来。
或许其他探员也有类似的感受。
“不必现在就得出结论,到达现场后,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们去做。”随着飞机开始下降高度,霍奇对所有人说,语气冷静且坚定,“事出必有因,我们迟早会弄明白这些矛盾的源头。”
7. 天使在人间(四)
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
行为分析小组抵达机场时还不到下午三点,完美错开了大城市恐怖的通勤车流,得以一路顺畅地到达警局。
“你们就是调查局的行为分析小组吧?我是专案组负责人,乔治·布鲁克。”他们刚进门,就有一位警督迎上前,同领头的霍奇握了握手,“感谢你们这么快赶来。”
“职责所在。”霍奇简短地客套一句话,然后快速向他介绍了一遍跟在身后的所有小组成员。
达弗涅欧斯留意到,轮到瑞德的时候,霍奇使用的称谓改成了“博士”。他猜测,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避免本地警方以貌取人,心里看轻瑞德。
倒不能怪警方傲慢,只是按基层执法人员对同僚的评价标准,瑞德看着实在太年轻,身形又瘦弱。两者相加,很容易给人留下“靠不住”的错误印象。
会产生这种认知,归根结底也是他们长期实践积累下来的经验之谈。
如果仅限想想,其实也无妨,问题是不信任的想法产生了,就总会体现到行动上。一旦警方有这种先入为主的误解作滤镜,看什么都难免心生怀疑,这对前来领导调查的行为分析小组无疑意味着数不清的麻烦。
尽管他们才是调查的领导者,但大多数行动都需要专案组乃至当地警局尽力配合,才能进行得下去。另一方面,由于时间受限,双方实在没有多少精力去磨合,适应彼此。
只要心中有偏见、有嫌隙,即使身为联邦探员的瑞德实际拥有更高的权限,警员们也未必服气他,而这种对抗情绪又可能进一步影响其他人的心情和效率,为合作增添不必要的阻碍。
但是,经过他们组长开头的一声“瑞德博士”,一切听起来都大不相同了。
这样年纪轻轻的博士,足以令一般人肃然起敬。因为同时满足“年轻”和“博士头衔”两个要求,不是单靠勤恳能做到的,非得是在专业领域有所成就的天赋型人才不可。
哪怕这人性格古怪一点或者缺少运动神经,也都变成了可以理解的事:人家擅长的是运用头脑,体能上欠缺些情有可原。
仅仅一个称呼,背后却隐藏着诸多不会诉诸于口的复杂考量。若是只把原因归结于性格体贴,未免将实际情况想得太过简单了。
只能说,霍奇对人心的了解确实不同凡响,自己还有得学习。达弗涅欧斯在朝布鲁克警督礼貌微笑的同时想。
操作得也足够精彩,靠是一个有意为之的微小调整,就能提前消解许多潜在的问题,防患于未然。除去精彩,他做不出其他评价。
“我们空出了一间办公室,里面有简报板和案件资料,如果还有其他需要,都可以找我。” 洛杉矶警方以前与行为分析小组共同工作过不止一次,这位中年警督虽然不认识他们,但对合作的章程相当熟悉,准备得很完善,“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目前还没有媒体得知出现了连环谋杀案吧?”JJ和霍奇碰了一下眼神,然后转过身朝警督问道。
布鲁克摇摇头:“我们要求所有相关人员对案情保密,媒体只知道有正在调查中的死亡事故,有几家本地媒体分别做了简单报道,但没有把它们联系起来。”
“很好,我们需要继续保持这种信息封锁。”联络官满意地肯定了他们的应对,然后提出要求,“请把做过报道的媒体名字给我,如果之后有必要公开情报,我会负责与媒体对接的工作。”
涉及媒体,警方其实也很警惕。
鉴于四起案件都发生在中低层人群居住的区域,一旦媒体嗅到血腥味,有心借此制造新闻“爆点”,就很容易会忽略前因后果和其他可能,一心一意把整件事的重点往最吸引关注的阶级冲突方向引导。
对大多数媒体来说,发表些“有连环杀手疑似针对中下层居民”之类似是而非又“合乎情理”的揣测,甚至给这位新出现的连环杀手起一个响亮好记的外号,都是毫无心理负担的正常行为。
即使这种做法在可能引发大范围恐慌的同时,还会激化不同阶层之间累积已久的矛盾,挑起更大的社会混乱,不仅对破案无益,而且得分走原本不必要的部分警力去维持秩序。
但在媒体,包括不明真相的大众看来,他们简直清清白白、无可指摘:只是完成了本职工作而已,连一句假话都没写,出了问题和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受到切实影响的警方可没法这么看。
那些被指责政策错误的政客和官僚不会朝发声的媒体生气,更不可能反省自己,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嫉恶如仇”的他们绝对会转过头来,毫不客气地对没能迅速破案的警局施压,要求警局给所有人一个说法。
说到底,最后背锅的永远是出力不讨好的警方。
洛杉矶的媒体行业本就发达,他们的厉害之处,警方早已领会过许多次,怎么可能还不谨慎对待。
所以JJ一提要主动认领和媒体打交道的任务,布鲁克警督几乎立刻就答应下来,似乎为有人愿意接过这块烫手山芋而悄悄松了口气。
霍奇站在一旁等候他们谈完,没给这位负责人留下太多放松时间:“发现现场的证人,以及受害者的亲属、朋友还可以联系过来接受询问吗?我知道他们已经做过笔录,但过一段时间后,他们的情绪会平稳一些,更容易回忆起当时可能遗漏的细节。”
“啊,他们应该都可以来。看在我们能提供正当请假理由的份上,科顿的护工安吉拉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另外,科顿的妻子和儿子现在还住在现场的房子里。”
像是预料到探员们的不赞同,布鲁克努力为这个处理方式进行了一番辩解,“他们在附近没有亲戚,案发后到朋友家勉强借住了两周多,这就是极限了。
快三周还没破案,科顿夫人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就天天来警局请求安排住处,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暂且封锁尸|体所在的现场区域,要求他们不要擅自进入,然后让他们先回家住。”
“马丁内兹的室友目前和其他同学住在一起,她说会找到房子就会搬走,不过警方一直和她保持联系,她很配合我们的工作。”
警督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特别想要用力地、大声地叹气,但最终也没有真的做任何额外的动作。
“另外,马丁内兹的父亲从奥克拉荷马赶过来辨认死者,现在他就在市里,还没离开,我们也可以请他来询问。”
说起这个,布鲁克脸颊的肌肉不太自然地绷紧,然后又松弛着耷拉下去,他的模样突然显得有些疲惫,“妮可是他唯一的孩子,所以他非常……执着,差不多每隔两天就要来局里问进展如何。每次告诉他案件还未告破,对他来说都太残忍了。”
“至于卡曼,他有个10岁的女儿是现场第一发现人,目前由他的父母在照看,他们也能过来接受问话。他的前妻改嫁后搬去了明尼苏达,我们联系过她,但她不愿意跑一趟。”
显然,她既不关心前夫的死活,也不想多管上一段婚姻中留下的这个女儿。
“最近一个受害人罗宾斯的女儿现在就在警局,”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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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关着门的待客室,隔着玻璃能看见一个双眼红肿的憔悴女人坐在沙发上,“她花了不少时间才稍微平静下来,刚开始做笔录。”
陈述完大致情况,即使见过许多更加悲惨的破碎家庭,警督还是不由被这种直白赤|裸的伤痛撼动,放低音量,懊恼又挫败地叹息:“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简直是飞来横祸。”
甚至因为被牵扯进来的都是勤恳朴实、努力经营生活的好人,目睹他们遭遇不幸、失去至亲的场面反而更令人难以释怀。
看得出,本该有所作为的警方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无能为力让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很不好受。
“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尽力阻止更多这样的灾祸发生。”这种时刻,霍奇沉稳的声音仿佛自带镇定人心的力量,打断了正在酝酿的低落漩涡。
他仿佛全然不受动摇,十分顺畅地转而向小组成员分配起任务:“摩根、威廉姆斯和我去案发现场,布鲁克警督,你可以告诉科顿夫人在那边等待问话;普林提斯、瑞德去看看法医那边的情况;JJ留在这监控媒体动向,还有和其他证人们谈一谈,看看能不能挖掘出之前没注意到的线索。”
进入工作状态的探员们各自应下,带着自己的任务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出发。
达弗涅欧斯和霍奇、摩根一起走到停车场,他本以为他们三个要在这里分道扬镳,各自前往不同的现场调查。没想到,霍奇和摩根直接坐进同一辆车,占据了驾驶和副驾驶位。
坐稳的摩根放下车窗,探头看向因为迟疑而落后几步、面露疑惑的达弗涅欧斯,招呼他赶快上来。
于是他放下那点不解,快走两步,利落地上了车。等车开动后,他才问:“我以为我们要分开行动,那样效率更高?”
“未必,”前排的摩根笑了一声,也不多卖关子,爽快地为新同事解惑,“有时候一个人容易漏掉东西,或者考虑得不够周全,错过线索。多几个人共同搜索,互相查漏补缺,进度其实会更快。”
达弗涅欧斯受教地点点头,提醒自己注意合作。这里明显是自己的独行习惯再次作祟:他好像根本没有想过,原来还有三人同去一处现场这个选项。
“不过我确实有其他工作交给你,威廉姆斯。”他俩的对话告一段落,正在开车的霍奇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冷不丁开口,“我认为可以由你来负责询问科顿夫人。”
说实话,刚听到这吩咐时,达弗涅欧斯的确有些惊讶。
霍奇大概是组内除他自己以外,最清楚他过往经历的人。这位组长应该知道,他的经验并不完全适配接下来的情景。毕竟曾经由他主导询问——如果不是审问——的人,哪怕同样是证人,都少有如此无辜、纯粹属于受害者一方的类型。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也不是多么出乎意料的要求。去查看现场的三位男士中,摩根身材健壮,霍奇积威甚深,即使他们不想,往对面一站也难免给人带去压迫感。
唯有达弗涅欧斯,他身形偏修长,有肌肉轮廓但不明显,整体外形看上去比较亲和,没有那么强势。
这样威胁性相对较小的问话对象,更有可能让科顿夫人从一开始就感到放松,进而提高配合度。
“好的,”想通了原委,达弗涅欧斯也不过多纠结。
他将袖子挽到肘部,松开一颗衬衫最上端的纽扣,拨弄几下领口,尽量让自己的外表不再像早上面试时那样正式,痛快接下了加入小组后的第一个任务:“交给我吧。”
8.天使在人间(五)
第一位受害者的家距离警局不算太远,他们驱车抵达目的地后停在街边,由霍奇上前敲门。
已经得到通知的女人早有准备,几乎在同时拉开一小道门缝,透过缝隙迟缓地来回打量着三位探员。
“琳达·科顿?我们来自联邦调查局,布鲁克警督应该和你说过,我们会过来检查现场,还需要再问几个问题。”霍奇边说明情况,边向她出示证件。
她扶着门框一动不动,微微眯眼,认真看了一会那个探员证,随后视线落到霍奇身后的两人身上。于是他们只好也各自掏出证件递到她眼前,她逐一看过,这才后退打开门,放他们进屋。
这是一栋一层的小房子,基本没有前院,出门直通街区的便道和马路。邻居们挤挤挨挨,彼此离得很近,用参差不齐的篱笆和木板草草划分出私人领地。
房屋的室内空间不大,科顿夫人领他们刚走两步,右手边警方拉好的黄黑警戒线便映入眼帘。
原本应该是客厅的位置没有传统的沙发茶几套装,而是摆着一张护理床、一些置物架、一个小桌子和几把椅子,角落里倚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单人床。一眼望去,俨然是一间有模有样的家用护理室。
然而现在这片区域的绝大部分都被警|用标志封锁起来,仅留出一条用于进出其他房间的通道。
证物已经被警方收走,只剩下半堆在床上的褶皱被子、洒落一地的药片、歪斜的椅子以及拉到一半的窗帘,对每位来访者无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科顿夫人站定,注视着这景象,脸上的表情如同亲眼见证了一片灾后的废墟,抑或是一场降临现实的噩梦。
“就是这里,原样未动。”她先是沉默一阵,然后指一指那边,轻声说。
达弗涅欧斯看向霍奇,这位组长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自由行动了。
“科顿夫人。”趁着霍奇和摩根抬高封锁线钻进案发现场的工夫,达弗涅欧斯上前一小步,引起对方的注意,平缓而温和地建议,“我有几个问题想问,这边有我的同事在,可能不好集中精神,不如我们出去说,顺便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怎么样?”
当他仔细观察眼前这位个头中等的女人时,才发现她面容枯槁,神情麻木,无神的眼睛恍若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而且惊人的消瘦。
她穿着的连衣裙单薄地来回晃悠,显得空空荡荡,简直像是挂在衣架上,而非套在某个活人的身上。
显而易见,艰辛苦涩的劳顿和接踵而至的悲剧榨干了她全身每一滴油水。余下的残渣随意拧在一起,拼凑成了留在达弗涅欧斯眼前这具精瘦的躯壳,勉强包裹住一个过度磨损的灵魂。
唯有与人交谈时,那双木讷的眼睛才会略微恢复几分神采。
科顿夫人盯着他想了一会,以她目前糟糕的状态,连向来善于观察的达弗涅欧斯也分辨不出,此时此刻她到底是在思考,还是单纯在走神。
所幸不管是哪种情况,她最后还是答应接受询问,只是有个条件:“可以去后院,站在前门太显眼了,邻居会看见。”
达弗涅欧斯默默评估了一下科顿夫人的情况:尽管可能有种种情绪和健康问题,她的思维逻辑倒是还算清楚,也能够正常对话。
至于她提出的合理诉求,他自然没道理不同意。
两人商量好之后,科顿夫人便心不在焉地领着他穿过霍奇和摩根活动的客厅,来到联通房间以及后院的走廊。
她目光飘忽不定,走走停停,不时就得左右看看,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位置。短短一小段路,他们愣是走出了长途跋涉的感觉。
中间经过一扇紧闭的房门时,科顿夫人突然停下脚步,并且一反常态,以一种十分专注的姿态注视着它。
达弗涅欧斯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可以见到门上钉着一个有些年头、但仍能分辨出制作精心的名牌,上面用木制字母拼出了“康拉德”这个名字。
他回忆了一下受害者的家庭背景,记起这是科顿夫妇唯一的儿子,正在上高中,想来这个时间点应该还在学校,不在屋内。
但这并不是科顿夫人的关注重点。
好像直到看见这门,女人才如梦初醒,想起了先前被她遗忘的问题:“警官,你的同事……他们不会去我儿子的房间吧?他很在意隐私,如果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我随便让人进他的房间翻找证据,恐怕又会对我生气。”
显然,之前警方过分全面细致的现场勘察工作,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欣赏。
达弗涅欧斯没有费心去纠正她称呼上的错误,在这个区域的居民心目中,探员和警官恐怕没什么区别,左右都是政|府的人,一丘之貉。他们天然地对这类人抱有同等的警惕。
“请放心,我们隶属行为分析小组。顾名思义,我们的主要工作是观察分析,不是勘察和取证,而且我们的主要观察对象是案发现场。”达弗涅欧斯谨慎地回答,给出一个带有限制的保证,“假如我的同事没有必须进入房间才能验证的新发现,他们是不会随意进入现场之外的区域,翻动私人物品的。”
至少就效果而言,这样真诚的保证确实起到了作用,科顿夫人表现出的忧虑明显有所缓和。
“那就好。”她又习惯性地垂下眼帘,脸上也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于是他趁热打铁,试图与这位受害者家属培养一点基础的信任:“你的儿子……康拉德多大了?”
“他十七岁。”谈到孩子,女人浸透了愁苦的黯淡脸庞也不由明亮了一点,“读十一年级。”
“啊,青少年。”棕发探员用一种家长都懂的复杂语调感叹,点到为止地表示理解,“叛逆期的孩子确实不太好相处。”
科顿夫人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她能做出的最接近微笑的表情。
“我很少管他,也不了解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康拉德已经自己长大了。我没办法,打工挣钱和照顾丈夫占用了全部的时间,曾经我以为这是不得已的取舍,如果不能兼顾,至少得做好一样,对吧?可到头来,我甚至都没能照顾好雷蒙德……”
随着叙述,包裹着她的礼貌、木然的外壳裂开了一条缝隙,焦虑、痛苦夹杂着自责,不受控制地从口齿间溢出,混合成莫大的苦楚。
女人深深吸气,仿佛能借此对抗窒息的感觉和喉头的哽咽:“我很久都没有完整地睡一觉,永远有付不完的账单、干不完的活。有护工帮忙是好事,但护工也是账单……我真的不明白,怎么会还不够呢?”
突如其来的崩溃没有持续多久,那条细微的裂痕就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科顿夫人强行合拢。她紧紧地抿住嘴,好像打定主意,绝不再从此处漏出任何一个失控的单词。
“这不是你的错,科顿夫人。你尽力做到了最好,付出了许多,甚至完全忽视了你自己的感受与身体健康。”
达弗涅欧斯很熟悉这种“幸存者愧疚”的心理,眼下他能提供的帮助有限,只好先表露出足够坚定的态度,打断她滑入无限自我谴责的深渊,“雷蒙德·科顿是被人故意杀害的,无论从哪个层面追究,该为此负责的也一定是那个罪犯,而不是你。”
科顿夫人撇开视线,更用力地抿起颤抖的嘴唇,过了一会才松开:“抱歉,我不是在抱怨,就只是……这一切都太累、太难了。”
接着这句话,顺水推舟地安慰两句是很正常的反应,然而达弗涅欧斯却难得地有些犹豫。
交谈进行到这里,算是比较成功。他已经基本达成预期目的,稍微撬开了科顿夫人封闭戒备的心防,建立了一定程度的信任。
如果单纯想要顺利问话,那么到这一步就够了。为了能尽早抓住谋杀案的罪魁祸首,对方应该不会再抵触由他引导的询问。
按理说开启询问的时机正好,可达弗涅欧斯就是为接下来要采取哪种策略而犹豫不决起来。他犹豫的不是从哪个问题开始,而是要不要再多做一些与询问关系不大的事。
经过近距离接触,即使本身已远离临床咨询多年,他也有充足的理由判断,现在的科顿夫人尤其需要专业的心理健康支持,否则她很难靠自己走出这种异常的消沉状态。
或许她会就此一蹶不振,或许她会走许多不必要的弯路才能幡然醒悟;至于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她会遇见另一个能够发现问题,且她愿意相信的人,被说服及时接受合适的心理治疗,从而幸运地一步到位解决问题……
这种堪比彩|票中头奖的概率根本没有纳入考虑的必要。
前提是达弗涅欧斯选择就这样袖手旁观。
“我知道。”短暂的静默过后,他说,“很多人不清楚,长期照顾一位不可能痊愈的家庭成员,可以是多么残忍的折磨,不只是在生理上,更是在情感上。”
他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不过,下定决心是一回事,劝服的方式则是另一回事。
要是达弗涅欧斯以一位仅有一面之缘的联邦探员身份,直接当面提出“去看看心理咨询”这种建议,且不论是否犯了交浅言深的忌讳,关键是站在科顿夫人的角度,很难不把这视作某类羞辱。
自觉高位者总喜欢扮演上|帝,居高临下对他人的困苦指指点点,再顺手施舍一星半点的怜悯,权作消遣。生活在这个经济条件较差的区域,她肯定见多了这种自以为是的傲慢者。
一旦科顿夫人感觉受到侮辱,达弗涅欧斯实际上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也不重要了。
她只会立刻把他拒之门外,非但不会因他试图提供帮助而领情,恐怕他刚才临时争取到的些许好感也得立刻败成负数。
要想成功,他得找办法迅速获得科顿夫人更深层的认同,拉近他们的关系,让她意识到他们其实是同一阵营的人,他不会评判她,而是真的能够理解她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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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欧斯在工作中锻炼出来的社交技巧,应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分享相似的经历,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必须自揭伤疤。
这不会好受,但是值得。用自己已经接受的过去,来换取一个好人走向更光明未来的可能性,怎么想都是很划算的交易。
毫无疑问,他言语中半遮半掩的熟悉痕迹触动了女人的神经,促使她收回看向别处的视线,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注视这位负责询问自己的探员:“你知道?”
“我的父亲。他在我九岁时检查出癌症,我哥哥和我陪伴他度过了生命的最后阶段。”达弗涅欧斯没有掩饰这个话题引发的不适,他偏过头,闭了一下眼,然后硬靠毅力控制自己转回头继续与科顿夫人对视,“理论上来说,我们只是和他一起生活,还不算‘照顾’,但那已经非常的……”
达弗涅欧斯反复斟酌,想寻找确切的形容,最终却还是只能挤出一个干瘪的词汇:“痛苦。”
“我不得不亲眼见证,疾病是如何在摧毁肉|体之前,先彻底摧毁了他的灵魂。比死亡降临早得多的时候,他就已经变得如此陌生,与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当然,我们总会找各种理由,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只是生病了所以不清醒……但心底深处,我们都清楚事实,他永远回不到过去,也永远不可能再清醒了。”
“这是最令人心碎的部分,几乎像是看着我们曾经深爱的人死去两次,而每一次我们都无能为力。”他目不转睛,直视着对面如同枯树一般的人,嗓音略显低哑,吐字却依旧稳定而清晰,“所以,是的,我知道。”
有那么一刻,在这条狭窄阴暗的走廊里,一片纯粹的安宁中,对上暗号的他们看着彼此,无言地共享了某种深埋于水面之下,奔腾涌动,永不止息的情感连结。
与这庞大而汹涌的暗流相比,语言显得如此苍白、匮乏。
女人率先中断了目光交流,忽然开口:“……我想过放弃,很多次。”
她说话的语气含有几分歉意,好像认为自己辜负了什么期待似的。
但事实上,这种反应只会让达弗涅欧斯欣慰于自己没看走眼,帮错人——往往正是具有很高道德感的人,才容易为自己不够好而心生愧疚。
“如果是我的一个同事在这里,他能告诉你全国每年平均有多少看护人将病人遗弃在医院,或者扔下他们在家里等死。这叫做放弃,但你没有这么做。”达弗涅欧斯不禁为想象中有瑞德出场的景象微微一笑。
不过他的关注点很快就重新回到眼前的科顿夫人身上:“如果你指的是不想时刻围着病人转,想要一点私人空间,或者想要缓口气,这不叫放弃,也不叫自私,这叫做适度的休息。每个劳累疲惫的人都想要它,这是人的基本需求,这只能证明你还是个正常的人。”
“正常?我已经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科顿夫人神情淡漠,摇摇头,“别人安慰我说,雷蒙德的离开对我们两个人都是种解脱,可我没感觉到轻松,只觉得……空白。”
这是可以理解的,此前十年,她人生的中心就是竭尽全力维持生计,以及维持丈夫的护理治疗,为此甚至放弃了所有“不必要”的东西。
经年累月这样活下来,它们既是目标,也是支撑科顿夫人坚持下去的动力。现在猛地抽走其中一个,就像掏空了她一多半的人生,她当然会失去平衡,不知所措。
“以我的个人经验而言,合适的心理健康服务能在调整生活状态这方面提供很大的帮助。”
达弗涅欧斯权衡片刻,真心实意、措辞委婉地提出了这个铺垫许久的建议,“如果你担心诊所在费用上的负担太重,医保报销有限,还可以考虑社区心理健康中心,它们会根据收入滑动收费。另外,据我所知,加州大学也有一些针对中低收入者的诊疗项目。”
“……谢谢。”女人眉目微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礼貌地低声感谢。
倏忽间,他似乎看到在那一对幽暗虚无的空洞深处,有晶莹的光茫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在能看清之前,科顿夫人已经回到背对他的姿势,垂着头,一路带他来到室外。行走时,她还是一言不发,但是中途却没有再停下来过。
后院也不大,他们在门口延伸出去的一小段屋檐下站定。科顿夫人回身推上了门。
在达弗涅欧斯发出声音之前,她先预警道:“听着,我希望能帮上忙,但能想起来的我全部都告诉过警|察了。”
换句话说,她并不认为他们今天能有什么新收获。
“我有心理准备,但这是工作需要。而且我们的侧重点和询问方式与警方有些区别,即使没有突破性发现,至少也能互相印证,查漏补缺。”
达弗涅欧斯耐心解释着,同时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记录本和钢笔,完全没有被她悲观的看法影响,“那么,科顿夫人,让我们正式开始询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