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痴傻千金后,她又美又飒》 第1727章 至于能不能入燕堂近身伺候,还要看这些小丫头的能力了。 中秋前后,老皇帝御笔亲批,宣布选拔第一批女官,考核时间就在十月下旬。 消息传来,兰心女学里的各个学生越发积极。 丹娘去瞧了几次,但凡年岁够格,又学得不错的女孩子更是铆足了劲。 即便休息时,她们也都手不释卷,互相讨论,很是认真。 玉姐儿就难免有些遗憾了——她年龄不够,这一次不能参加选拔。 沈寒天抱着女儿宽慰了好久。 最后,他带着玉姐儿进了一趟宫。 丹娘从外面回来才得知丈夫领着闺女进宫去了,一阵讶然。 但一想到沈寒天的身世,又觉得这样并无不可。 到了晚间,沈寒天抱着玩了大半日的女儿回来了,玉姐儿早就累得眼皮耷拉,勉强用了饭,又洗漱干净,直接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丹娘轻轻替女儿盖好了被子,转身走到屏风之外:“今儿怎么想起带玉姐儿进宫了?可是圣上的意思?” “圣上国事繁忙,总有郁结不开的时候,咱们闺女生得漂亮又天真伶俐,圣上瞧见了很是欢喜,今日玉姐儿可是被圣上抱在怀里玩了大半日。” 沈寒天摇摇头。 他也没想到女儿竟有这样的能耐。 第一次见面,就哄得老皇帝心花怒放。 那可是老皇帝处理朝政的桌子,他竟半点不在意,抱着玉姐儿,还让玉姐儿拿着自己的纸笔练字玩。 玉姐儿年纪小,可进女学正规学习了很久了,一手字写得很是端庄。 老皇帝见她小小年纪,还能这样出彩,越发欢喜。 据说,下午半日,老皇帝就抱着玉姐儿在后宫跑,一会儿去这个妃嫔那里坐坐,一会儿在御花园游玩,当真轻松惬意。 “圣上他……对玉姐儿很是疼爱,还跟我透露了,想要封玉姐儿为郡主的意思。我是觉得现在还太早,再缓缓,你觉得呢?”沈寒天问道。 “玉姐儿才多大?哪里就能得封郡主了?”丹娘与丈夫想的一样,“若她以后有造化有能耐,考了个女官出来,得了更大的出息,到时候再封也不迟。” 玉姐儿实际上是老皇帝的孙女。 隔辈亲,哪怕是皇室也一样。 沈寒天温温一笑:“说起来,圣上打算让衡王的正妃为这次女官选拔的考核官。” “东山公的孙女,当得起这份托付。” “我与爱妻所想一样。” 烛火融融,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默契自不必说。 此刻,衡王府。 夏予问听到这消息,先是惊愕许久,随后稳稳道:“父皇既有此重托,妾身必不会叫父皇失望,女官选拔考核一事,我定当全力以赴。” “这是头一回选拔,咱们得把这个头开好了,往后那么多双眼睛瞧着,你可要慎重,若有拿不准的,你就来问我,若咱们俩还定不下的,便去请教沈寒天。” 衡王望着妻子,不慌不忙道。 “那不如……”夏予问眼前一亮,“妾身明日就去抚安王府拜访襄和夫人,殿下觉着如何?” “这好,你们都是女眷,互相探讨也便宜。襄和夫人是见识过天南地北的人,心中自有沟壑,你与她商议再好不过。” 于是,翌日起,衡王正妃便成了抚安王府的常客。 丹娘也对女官选拔一事很是上心。 夏予问亲自登门,她哪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二人相谈甚欢,丹娘的快人快语、手起刀落,给了夏予问很多启发。 夏予问也邀请丹娘过府,两边互相走动,一时间来往频繁。 这一幕落在翁元雁眼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第1728章 这一日,丹娘又应夏予问之邀,登门拜访。 二人在正堂内相谈甚欢。 哪里晓得翁元雁独自一人待在屋内,早已气得脸色发白。 她几次命丫鬟前去通传,想要见夏予问,都被人不咸不淡地挡了回来,那传话的婆子说了,王妃有贵客在,不便见她。 翁元雁气不过,这一次亲自追到了夏予问的院门外。 那婆子似笑非笑,规矩又疏远地福了福:“傅侧妃,老奴得罪了,咱们王妃说了非请勿进,今日过府拜访的是襄和夫人,您平日里在府中如何骄纵任性,关起门来都好说,可若是您在外人跟前丢了脸,那可是连带着咱们王爷王妃一起没面子……侧妃娘娘,请自重。” 这话险些把翁元雁气了个仰倒。 夏予问确实有几分管家的本事,丹娘来了衡王府数次,竟一次都没见着翁元雁,可见衡王妃滴水不漏。 商议妥当之后,第一次女官考核正式提上日程。 女官选拔考核就在国子监的东边书院举行。 考完后,由夏予问为首,另有几位名满京城的女学先生为辅,一同阅卷评审。 经过五日昼夜不停地阅卷评定,共有二十七名女学生入榜。 放榜文公开成绩的那一日,外头挤满了人,大家都想来瞧一瞧头一次女官选拔有哪几个幸运儿能入选。 榜上写着女孩儿们的名字,后头还缀了出自哪一处闺学或是女学。 云莺挤在人群中,也拼命地张望。 这一次她没去考,因为压根不够考核的入门标准,但她依然想看看哪些女孩子能成为大雍朝的首批女官,有没有自己的同窗。 她惊喜的发现,榜文上的字竟有一大半自己都认得,读起来并不费力。 旁的不说,就说那些名字后头缀着的,足有七八个是来自兰心女学,这便看得她热血沸腾,整张脸都红了。 她拼命挤出人群,飞快地往回跑。 一路小跑冲进兰心女学,她再也忍不住:“考上了,考上了!!妙晴姐姐,有你的名字!!” 苏妙晴是平民女孩中学问最好的一个。 她的父亲原就是秀才。 她还小的时候就得父亲启蒙,远比这些女孩子基础都要好。 后来若不是父亲早早病故,家道中落,她也不会过得这般辛苦。 当听说自己考上了时,她一阵茫然:“什么考上了?” “还能是什么,女官考核呀!我刚去看了榜文了,上头有你的名字呢,还有咱们兰心女学其他的人,我看到一连串的名字!!”云莺激动不已,两眼放光。 苏妙晴缓缓放下手里的书本子:“当真么,好妹妹,你莫要哄我。” “当然是真的,你要是不信自个儿去瞧瞧。” 这自然是真的。 到了下午晌,女学里喜气洋洋,众人都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云莺粗略看了一眼,还以为兰心女学考上了七八个,其实最后算下来,一共考进了十人。 统共选二十七人,兰心女学就占了十个。 尤其那榜文上一字排得齐整,都写着兰心女学几个大字,足以看得人眼热了。 有很多高门大户的夫人回去后连连懊悔。 早知道兰心女学这样厉害,当初说什么都要让自家闺女进去。 没进去的人家尚且这样后悔,更不要说半途退学的了。 有个千金小姐看见榜文上写着昔日同窗的名字,回去后哭得嗓子都哑了,扯着母亲的袖子一通哭闹:“我当初说兰心女学好,您偏不听,非得让我回来上家里的闺学,这下可好了,这人原先学得还不如我呢,她都能考上!!您真是害惨了女儿了!” 越是这样,越是后悔。 “你别哭了,娘回头就让你进那兰心女学,多少束脩娘都给你拿!” “你当兰心女学那么好进的吗?!”那小姐哭得越发惨烈。 这话倒是说中了,兰心女学如今不缺学生。 考上了女官共十人,其中平民女孩出一人,剩余九人都出自名门贵族。 乔娘子与孙大家商量了一下,因为之前还收了不少年幼的女孩子,等几年她们顶上来了,这女学里又要人满为患,干脆这一两年都不收新学生了。 授课教学,并非人越多越好,先生们也想教得更有效用。 这决定送到了丹娘跟前,丹娘略看了一眼,就让她们看着办就行。 一时间,外头想进兰心女学的人排成队,想送礼插队都找不到人。 另一边,夏予问能成功完成了女官考核,被老皇帝狠狠褒奖了一番,夸她才学之高,品德高洁,还赏了一副对子——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夏予问得了御笔墨宝,喜滋滋地挂在自己的房内。 因妻子得了夸奖,衡王自然也跟着得了不少荣光。 一时间,朝野内外都在歌颂衡王夫妻之贤良才能,惹了不少人关注。 丹娘有些担心,怕这样太过高调总归不好。 可没等她跟沈寒天提起,宫里就出了大事。 女官入职后约莫半个月,这一日,沈寒天回来先让人熏艾消毒,这才跟丹娘提起:“宫里头发了疫病,东宫太子病倒了。” “严重么?” “不好说,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在东宫,圣上已经下令,若是治不好太子,要太医院上下一同陪葬。”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若次次都能药到病除,也不会有那么多死于疾病的人了。”丹娘叹了一声,嘟囔两句。 随后,她命人开了库房,选了好些上等药材,让人一直送去太医院。 沈寒天见她这样做,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东宫太子未及弱冠之年,疫病来势汹汹,即便太医院上下竭尽全力,也没能让病情有太多的起色。 又等了数日,琼贵妃坐不住了。 她匆匆来到东宫,一定要见一见儿子。 “娘娘三思,殿下那边有太医院院首,还有那么多太医在,总会逢凶化吉、否极泰来的,殿下所患乃疫病,万一要是过了病气给娘娘,岂不更糟糕?” 守在东宫外头的掌事宫女拦住了她,苦口婆心。 琼贵妃哪里能听劝。 “你让开,本宫只进去瞧一眼,一眼就好!” “娘娘!!事关娘娘贵体,圣上已经吩咐了,除了太医院上下,不可有他人出入东宫,尤其娘娘……还请娘娘回宫,太子殿下得圣上庇护,又有娘娘关怀,定能好转。” 琼贵妃根本听不进去,戴上面遮,命人冲开了东宫的大门。 她直奔入内,一把掀起了床幔。 看见儿子的第一眼,她就泪水不断。 太子躺在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圈,面色发白,嘴唇发青,阖眼沉沉睡着。 老太医见琼贵妃来了,吓得连忙跪地:“娘娘,太子殿下刚刚服了药,这会子睡得正沉,娘娘您不能来这儿的……” 琼贵妃坐在床边,伸手就要去摸儿子的脸,又被老太医拦住了。 “娘娘,您若是病了,太医院定然要替您看病,到时候东宫这儿难保人手不够,顾不上太子殿下可怎么好?” 这话瞬间说进了琼贵妃的心坎里。 她刚刚伸出去的手,又猛然收回。 第1729章 这一趟莽撞之举,让琼贵妃被皇帝狠狠一番斥责。 老皇帝到底见惯了风雨,在朝堂之上,任凭清流文官还是勇猛武将,真要说起来他也能三言两语说得他们胆战心惊,抬不起头来。 更不要说斥责一个后宫嫔妃了。 据说那一日琼贵妃被当众骂得下不来台,一张脸涨得通红,跪在御前瑟瑟发抖,最后老皇帝还是心软了,责令她闭门思过,在太子痊愈之前不得走出宫门半步。 消息传来,丹娘一阵无语。 要说这琼贵妃有脑子吧,也确实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能在宫中屹立不倒,还能坐到贵妃的位置;要说她有脑子吧,好像也不多……宫中疫病四起,人家太医都说了会传染给其他人,须小心又小心。 琼贵妃一不通药理,二不会医术,冒冒失失去了东宫一趟并不能让儿子的病情有所好转,反而会带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沈寒天:“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关心则乱吧。” “关心也要看什么事,这种关心除了添乱,什么效果都没有,还真是关心则乱了哈。” 沈寒天:…… 太子这一病,前前后后搭进去足有两三个月。 只能说一时半会死不了,但要想恢复如初好像也没那么容易。 丹娘觉得不太对。 一国储君,除了才能之外,身体康健也很重要。 总不能选来选去,选了个病秧子继位吧? 看人家老皇帝,都这个年纪了,宫里疫病四起,他居然都没被感染上,照样生龙活虎的每日上朝,料理国事。 若太子能有自己老爹一半的精神,怕这病也早就好了。 琼贵妃守在宫中。 此刻外头一片晴光天好。 日头斜斜地照下来,顺着半敞的窗棱照进了宫室。 柔光落落,亮起无数尘埃。 琼贵妃坐在榻上,目光无焦,也不知在望着什么。 突然,宫门吱呀一声开了,宫婢匆匆进来:“娘娘,江太医到了。” 琼贵妃一下子被惊醒了,眼睛顿时有了光:“快,请大人进来。” 江太医是依着惯例,来给琼贵妃请平安脉的。 “如何了?”她缓缓问。 “娘娘凤体无恙,只是近来忧思过重,心结郁郁,长此以往下去必然忧郁成疾,还请娘娘放宽心,一切以自个儿的身子为重。” 又是这样的话,这些时日琼贵妃已经听腻了。 她闭了闭眼睛:“本宫问的是东宫,太子那边如何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良久,琼贵妃深吸一口气:“你应该还记得,当初是谁提携你,又是谁让你在太医院里升得这样快。” “娘娘赏识之恩,微臣没齿难忘。” “好,本宫今日就想要一句实话,已经这些时日过去了,陛下仍未解了本宫的禁足,太子的病情本宫也不知晓,你若还记得当初的提携之恩,那就给本宫一句痛快。太子——是不是快不成了?” 江太医咬了牙:“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话锋一转,他又道,“只是太子病重已久,恐身子已经被掏空,就算痊愈可能……也时日无多了。” 琼贵妃呼吸一窒,缓缓转过头去看那跪在下首的太医。 光影照亮了她的半张脸,一半明媚,一半阴沉。 “是这样啊……”她呢喃着,格外平静。 又是一年入了冬。 今年圣京城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晚了一些。 但却更为猛烈。 前一日还觉得秋高气爽,略有寒意,到了翌日清晨一推开窗户,却见一片冰雪琉璃世界,银装素裹,仿若天地间都被霜雪覆盖。 第1730章 丹娘轻轻哈了一口气,白雾阵阵。 玉姐儿见状,兴奋得两眼放光,这就要起床出去玩雪。 沈寒天一把将闺女按住:“穿戴齐整了,用了早饭才许去。” 今日他休沐。 也多亏了他昨夜入睡前多了句嘴,命人提前上了暖笼熏炉,这会儿屋子里暖融融的,一点儿都不冷。 用罢了早饭,玉姐儿立马冲进庭院。 身后丫鬟们也忙不迭地跟着。 一个小丫头跑得太快,脚下一滑,摔了个大跟头。 玉姐儿见状笑得乐不可支,忙让人把她搀起来:“好姐姐,你狡猾得很呀,咱们来玩儿打雪仗吧。” 丹娘立在廊下,身着棉衣厚袄,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 正看着,新芽过来传话,说是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谁?”丹娘诧异。 “说是琼贵妃宫中的的人,要请夫人进宫替太子殿下推拿。”新芽已经略略问清了对方的来意。 丹娘回眸,与窗内的沈寒天视线交汇。 她双手套在暖兜里,略思索便道:“你去跟他说,就说今早起来我着了风寒,人已经躺着了,这会子再入宫怕会过了病气给太子,多谢琼贵妃费心想着,这一趟我怕是无福替东宫殿下分忧了。” 新芽应了。 丹娘立马回屋,换下外衣,顺势躺在了八宝软榻上。 都不用她开口,沈寒天立马就明白她的意思,取了厚实的毯子还有一条皮制的大氅给她盖上,又将暖笼挪过来靠着。 丹娘歪在靠枕上,轻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妙。” “能不入宫就不入宫,横竖你病着,就算琼贵妃告去圣上跟前,咱们也有话说。”沈寒天抬眸,漆黑如夜的双眼里都是笃定。 “太子的病……当真好了么?”丹娘好奇起来。 “不知晓,只能说没有继续坏下去,但要想彻底好,应当没那么容易。要是略有起色,太子应当早就出面监国理事了。” 夫妻二人还在窃窃私语着,新芽又来了。 果然,那小太监不相信,要来亲眼瞧瞧。 丹娘嗤笑一声,无不讥讽:“那就让他进来好了。” 燕堂内,暖如春。 几扇折开的屏风挡住了内室,上头以端丽华贵的苏绣为幕,四角包裹着雕刻精美的木雕,一眼望去连里头的影子都瞧不见。 屏风之外,沈寒天就坐在桌旁,手边摆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气定神闲又高高在上,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 他瞥了一眼:“你就是贵妃宫中的人?” 淡淡一句,令那小太监顿时不敢再往里张望,忙不迭地跪下,尖尖道:“回沈大人的话,是的。” “内子早起就感不适,这会子用过姜汤已经睡下了,实在是不能进宫替贵妃娘娘分忧,若是你觉得不好回话,我替内子走一趟便是,必不会让贵妃娘娘为难你。” 沈寒天这话一出,小太监背后冷汗都下来了。 明明燕堂内这样和暖,他却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几乎笼罩全身。 这位沈大人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才绝天下,能力非凡,甚至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一品军侯,字字句句如刀般锋利,叫人难以招架。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听得人不寒而栗。 可想起自家主子的吩咐,小太监忙又鼓起勇气道:“贵妃娘娘听闻襄和夫人有一手推拿绝技,当年端肃太妃还在时,夫人没少进宫替太妃分忧,如今太子殿下身子不爽,襄和夫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寒天打断了:“我若执意不让内子进宫,贵妃娘娘还要派人来抓我不成?” 第1731章 “内子病了,实在不能入宫,若是贵妃娘娘气不过,大可以去圣上跟前告我,到时候皇帝陛下若要治罪,只管冲着我一人来便是,即便拼上我的一条命,也不会叫内子入宫,免得给太子过了病气,又让内子病重。” 沈寒天一口气说完,利落地一甩袖子,“送客。” 小太监没法子,只好回宫复命。 也不知琼贵妃有多少怨怼或不甘,反正这一趟试探后,倒也没有旁的作妖,老皇帝那头也安安静静没有回响。 又等了两日,一切风平浪静,丹娘才算安心。 第三日,沈寒天下了朝后被老皇帝留在了御书房。 他派人给丹娘送了口信,说是今日午饭不回来用了,怕是忙到晚间才能得空。 丹娘也没放在心上,给了小厮赏钱并一碟子茶酥果子,便领着承哥儿用饭了。 入冬后,燕堂内地龙不断,火盆子格外充足。 用罢了饭,丹娘便搂着儿子入睡,还叮嘱了丫鬟们看着时辰叫自己起床,下午晌还要去接玉姐儿下学。 这一觉却没睡一会儿。 刚阖眼,丹娘便做了个梦。 梦中狼烟四起,遍地残骸,而她却血污满身。 四周尽是一片死寂,茫茫天地间竟找不到一个活人。 像是一夜间回到了末世,那种危机袭来的预感瞬间让她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便是满头大汗,心头突突狂跳。 略顿了顿,她还是没法压下心底的躁动与不安。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当初一次次死里逃生,凭着的就是过硬的身手与对危机的敏锐判断。 没想到融入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些年,她竟然还能感知到这种惶惶而焦躁的不快。 起身吃了一口茶,丹娘立马起身。 她命亲自去了兰心女学,提前接玉姐儿下学,并告知女学先生与学生,因天气骤变,降温落雪,今日早了一个时辰散学,让她们赶紧回家去,免得再被大雪困在路上。 越是心慌不安,她越是表面平静淡然。 那双秋水剪瞳盈盈相照,并没有人瞧出一丝半点的不对。 可偏偏,孙大家瞧了出来。 等众人散去后,孙大家悄悄到了丹娘跟前,试探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对?这会子虽天冷,但还未到散学的时候。” 丹娘瞥了一眼,道:“孙先生也赶紧回恭亲王府吧,许久不见王妃与世子妃了,还请孙先生替我问候一二。” 她又笑道,“我已与学生们说了,这些时日就在家中看书上进便可,女学需要修缮,等到年后再来读书。” “夫人……” 丹娘凑到孙大家耳边,飞快说了什么。 孙大家脸色微变,不再言语,退后两步福了福,忙不迭地转身离去。 安顿好女学与绣庄,丹娘同时又让人送书信去了庄子上。 翠柳刚好要回庄子上看望公婆,丹娘便嘱咐万千,让翠柳乘马车出了城。 领着玉姐儿回府,此时,原先派去各家各府传信的小厮们也回来了。 他们刚刚从那些与抚安王府交好的府邸回来,一一在丹娘跟前回了话。 丹娘盘腿坐在榻上,手中拿一串佛珠轻轻拨弄着。 即便她什么也没说,屋子里的人也嗅到了一阵山雨欲来的气息。 但没人开口问,丹娘让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一边筹备一边派人打探消息,到了黄昏时分,一队巡防护卫开始临街肃清,但凡还在街上走的人统统被赶回家中。 第1732章 一时间,人仰马翻,闹得不可开交。 抚安王府,偏门处,陈妈妈匆匆归来。 开门的婆子忙道:“你可回来了,夫人方才问起你两回了。” 陈妈妈面色惨白,好像没听见婆子的话似的,忙不迭地让婆子把门关好,又下了门钥,这才步伐慌张地去了燕堂。 “夫人!!老奴刚从外头回来,皇城周边已经戒严了,什么人都不准靠近,那些个巡防护卫不准人在大街上闲逛,稍有反抗或是质问的,就当街杀死。” 陈妈妈说着,忍不住一阵后怕。 她今日顺道去了一趟女儿家,回来的路上就遇见这般血腥凶残的一幕,可把她吓得不轻。 也多亏了陈妈妈老练稳重,见状不对,连忙舍弃了主街,从里头的弯弯小道拐七扭八地绕回来的。 虽说路程远了点,但胜在安全。 丹娘闻言,微微阖眼——果然还是来了。 “府里上下听令,即日起大门紧闭,谁都不许开。”她淡淡道,“怕是皇城里出岔子了,咱们须得小心。” 她声音轻柔平淡。 召集在屋内的一众管事们都连连点头,再无不应的。 又等了一会儿,外头天色暗了下来,翠柳也没有送口信回来,丹娘心中有数了,越是这个时候,她反倒是越来越镇定。 眼下顾不上沈寒天,她只能先安顿好一双儿女,还有满府上下的人。 府里青壮年被安排成几班轮值,其余的该休息休息。 可这个光景下,谁又能睡得着呢? 丹娘搂着一双儿女躺在床上,阖眼而眠。 承哥儿还小,完全不知事的,但是玉姐儿已经能明白了,她紧紧搂着母亲,贴在丹娘怀中:“娘,爹爹还能回来吗?” 丹娘拍着女儿小小的身子:“能,玉姐儿睡吧,一切有娘在呢。” 夜,深了。 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圣京城。 马蹄阵阵,在深夜中能传出去很远很远。 怀中的一双儿女已经睡着了,丹娘却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清透深沉,外头发生的种种皆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看样子,是军队进城了。 她所料的没错,沈寒天、包括老皇帝,八成都被困在了宫中。 这是要……起兵谋反? 她眯起眸子,悄悄起身,让新芽她们都进到屋内来。 见她要出门,南歌忙道:“夫人要不再等等?” “等不了,咱们要先发制人,你们看顾好家里,注意别走水。”丹娘冲着南歌微微一笑,那英姿勃发的眉眼间竟看不出半点惧怕,反而全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她跃上房顶,远远瞧着那火光一片的地方——那里便是皇城。 无数厮杀声穿透夜色扑面而来,笼罩全身。 略等了等,她反倒朝着另一个安静的地方奔去。 沈府。 王氏到现在都没能入睡。 丹娘派人来提醒时,她还觉得不可能,这里可是圣京城,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有人起兵谋反? 可当外头厮杀遍地,血流成灾时,她才后知后觉——真的要反了天了。 王氏管家多时,除了一开始的慌乱,她很快镇定下来。 叫来章氏,还有以三太太为首的其他几房叔叔长辈,将众人聚在一处,又命人严加看管好门户。 正惶惶不安时,王氏突然发现贴身照顾的奴仆里少了一人。 那是曾在沈夫人身边伺候的春月。 那一趟回京,春月也在后头赶了回来,依旧在沈夫人身边。 后来因一件小事,春月被罚了两次,直接从屋内贴身大丫鬟罚到了外院洒扫。 沈瑞把沈夫人带走时,也没带上这个春月。 原先不觉得如何,但这个当口少了这人,不由得让王氏背后发寒,额头冒汗:“还不快点去找!!” 第1733章 翻遍了整个府邸,却没有找到春月这个人。 门房也说了,春月昨个儿就出府了,一直都没见回来。 王氏一听,不由得气急败坏。 枉她一直觉得自己管家颇有一手,没想到百密一疏,偌大的府邸丢了个丫鬟竟也不知晓。 “二嫂子也别急,大嫂不是派人来传话了,咱们按照大嫂子说的做就是了,眼下顾全一家老小方是要紧,一个丫鬟丢了就丢了,等缓过神再来料理也不迟。”章氏忙劝。 王氏闭了闭眼睛:“眼下也只能这样,只是……这丫头服侍过太太的,她丢了我总觉得不太对。” 其实章氏所想与她一样。 当前阖府上下人心不定,若是两位当家主母都乱了阵脚,岂不是更糟? 章氏更担忧自己的丈夫。 沈桦一早出门办差,这会子也没回来。 外头街上乱糟糟的,稍不留神就能要了人命,她还是希望丈夫先别急着归家,先顾全自身要紧。 章氏又道:“咱们自个儿先别乱,把事情一一办起来再说。” 王氏点点头,忙与弟妹商议一番,又将各处管事叫来提点问话。 正忙着,突然一管事婆子汇报了一件怪事。 “你是说这几日……厨房都在缺少东西?”王氏诧异。 “是的,二奶奶,一开始倒也少得不多,老奴还以为是丫鬟小厮年轻嘴馋,没耐得住肚子里的馋虫,偷摸吃了的;可后来几日,少得就更多了,什么烧鹅腊肉都有得少,老奴让上头的管事报给二奶奶了,二奶奶命人在查,可那些个小丫头都说没偷过。” 这管事婆子也觉得蹊跷。 要说家里进了贼,又怎会只丢那些个饭食? 要说没有进贼,厨房丢东西又是事实,可一时半会又找不出嫌疑来…… 王氏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下越发心慌不安。 正想着对策,外头丫鬟匆匆来报,说抚安王府的大奶奶来了。 王氏章氏吃了一惊。 刚起身,就见丹娘提溜着一个丫鬟进来。 她显然不是从正门入的,而是不知从哪儿先进了沈府,更不知从哪儿将翻找出这么个丫头来。 那丫鬟满身灰土,脏兮兮的。 发髻倒也齐整,就是鬓角处有好些碎发,一张脸上沾满了灰尘泥土,就连裙角袖口也没几处干净的地方。 这正是春月! 王氏惊呆了。 “这丫头在你们后园的假山里头猫着,我发现了就带了过来。”丹娘拍拍手,“假山后头还有一条暗道通往府外,时间紧迫,我也没有顺势进去找,先把人给你带来。” 王氏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丹娘又道:“让你们备的水都备好了没?” 章氏忙答:“内外几口大水缸呢,都是满的。” “好,你们也别一处拘着,赶紧去把自己一房里的贵重细软收拾了, 万一有什么不妥的,咱们就要舍弃宅院离开。” 丹娘说得很快。 章氏只顾着点头。 王氏却听不明白了:“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咱们舍弃了府里,逃到外头去吗?”可外头又能去哪儿? 丹娘:“对,这是最坏的打算,总要预备起来。” 她凝视着王氏,“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赶紧按照我说的做。” 说完,她又问春月,“太太人呢?” 短短四个字,惊得一屋子人瞠目结舌,一时四周寂静,落针可闻。 春月六神无主:“什、什么太太,大奶奶这话奴婢听不懂……” “我已经瞧过了,那假山后头的暗道通往沈府外头,且你衣服上多有饭食留下的油渍,你一定给里头的什么人送过饭,若你一人吃,完全没必要躲在那里,你是沈府的丫鬟,一日饭食自有份例,犯得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么?” 第1734章 丹娘冷笑,“我今日没工夫跟你说笑,你要是还说听不懂,那我只能把你丢出府去,外头火光厮杀遍地,你最好祈祷自己命大能活下来,不然就你这个小身板,挨不住人家半刀。” 春月闻言,浑身抖如筛糠。 “我、我说!大奶奶饶命!” 她忙匍匐在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可见这些时日她也是怕极了。 “太太早就回来了,奴婢也不知她是如何躲过二爷回来的,她一回来就寻到了奴婢,奴婢原就是太太身边的人,太太发话了,奴婢哪敢不从的。那假山暗道通往外头的一个小宅院,太太就安置在那头,每日由奴婢从厨房偷些饭菜送过去,太太便不出门。” “那个宅院本就是废弃了的,从外面看就是没人住的样子。” 她哭得抽抽搭搭,“都是太太吩咐奴婢做的,奴婢除了偷些饭食,其余的再没做过,求大奶奶饶命!!” 一番话说完,众人面色难看。 尤其王氏。 她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 没想到自己掌家也这么久了,府里有一条通往外头的暗道都不知晓,简直丢人! 丹娘略沉思片刻,立马吩咐道:“你们先收拾,我去那个暗道瞧瞧。” 说罢,她丢下众人,又一次闪进了黑夜中。 丹娘的出现让沈府上下突然找到了主心骨,王氏快速收拾好情绪,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同时,丹娘已经到了后花园的假山处。 这个暗道当真隐秘。 藏在假山里头的某一个大石头后面。 这里平常逛园子赏景的时候根本不会过来,府中奴仆料理花卉时,也压根不会去看,它就这样显眼地摆在大家眼前,成功地让所有人忽略了它。 本来丹娘出府的第一处,是想去宋府看看老太太的。 可出了抚安王府,她便心念微动,将过去数月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连起来想了一遍,最终心潮涌动促使她改道来了沈府。 沈夫人会那么轻易被沈瑞带走,这一点本身就存疑。 不过是当初他们都松了口气,便没往深处想。 丹娘进了暗道。 约莫走了大约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正是春月所说的那个废弃的宅院。 这里的园子早就破败不堪,地上杂草丛生,压根不像是人住过的样子。 她还是很快从中找到了破绽。 在最里头一间屋子里,她找到了沈夫人曾经留下的痕迹。 显然,沈夫人走得很匆忙,有些东西都不曾带走。 丹娘收拾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便折返回去,让王氏章氏一行人来这边安顿。 宅院不大,但足以容得下沈府的主子们。 至于其他的奴婢,丹娘也在沈府里寻了安稳的地方让他们躲藏。 做完这些丹娘便要离去,她叮嘱王氏章氏:“如果发现太太回来了,直接拿下捆起来,不必听她废话,等外头平息了咱们再来好好算账。” 她离开了沈府,直奔宋府。 安顿好了老太太时,天际渐渐泛白。 天快亮了,城内的火光仍然不灭,依旧能听见惨叫杀戮的声音。 她披着朦胧的晨光,朝着厮杀了一夜的皇宫而去。 折腾了一晚上,最硝烟弥漫的地方反倒安静下来。 熟悉的皇城被笼罩在一片肃穆中。 丹娘速度很快,立马锁定了宫城中几处可疑的地方,她运气还不错,在找第二处时发现了沈寒天的踪影。 第1735章 皇城内,全是守军。 一个个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的模样,一看就不好惹。 丹娘还想全身而退,在情形没有明了之前她并不愿打草惊蛇。 一宫殿内,沈寒天与众臣被关在一处,丹娘细细瞧了,其中并没有老皇帝的身影。 她刚想悄悄潜入,却见宫门被人打开,又有一人高马大、身披铠甲的男人阔步而入,他对沈寒天毕恭毕敬,还行礼问安。 只不过他说的话却没有那么好听了。 “沈大人,下官一直仰慕沈大人之才华,也想着沈大人一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应当不用下官与沈大人再多说了吧?” 他狞笑着,满是阴森。 “我知晓沈大人身手不凡,身边还有一了得的护卫护你左右,可……就算今日你能自个儿脱身,怕也带不走这儿这么多人。” “还是说,沈大人贪生怕死,想要独活?” 沈寒天垂眸不语。 “陛下在哪儿?”那人凑近了。 沈寒天并未回答他。 “陛下在哪儿?!”那人急了,抬手就要去扯沈寒天的衣领。 说时迟那时快,沈寒天紧紧扣住了对方的腕骨。 只听咔嚓两声,那人发出一阵惨烈嚎叫。 沈寒天又松开手,对方连退几步,踉跄着拉开距离:“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有本事你现在就走!挡在这里,还想护着这些个软脚虾,你真当你能熬过去不成!” 沈寒天缓缓起身。 他身后,是一众文臣。 “这里是圣上的宫城,尔等率兵攻入,本就是谋反,其罪当诛。”沈寒天淡淡道,“既然我与众臣在此,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若你想杀尽管来便是,但你要想知晓圣上的下落,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的声音极为平淡。 听不出喜怒。 偏偏就是这没有喜怒、波澜不惊的语调,却让他身后那些文官一个个面露愤慨。 “沈大人说得对!!” “为了大雍,咱们豁出去一条命又如何?!” “此等乱臣贼子,还妄想谋权篡位,门都没有!” “大不了就是一脖子的事儿,待朝堂之上血流满地,看谁来与你们写那些个欺瞒世人的骈文!” “不就一死么?要我们向你们低头,背君叛国,做梦去吧!” 一时间,愤怒滔滔不绝,群情激动。 刚刚还挑衅的那人也不得不退让。 杀了这些人很简单,除了沈寒天之外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可真要全杀光了,朝堂内外又要掀起一阵不必要的清算。 这些朝臣背后千丝万缕,盘根错节。 杀,是杀不得的。 毕竟他们要推新君登基,若无臣子何来朝堂,若无朝堂何来商议社稷、共理天下? 丹娘躲在外头房梁之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忍不住轻轻捏紧了拳头。 “好,你们硬骨头!我看你们还能硬多久!” 那人气急败坏,领着手下退去。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又合拢,外头不但上了锁,还有重兵把守。 这宫殿内就是富丽堂皇的牢笼。 众人又凑在一处议论纷纷,一时间,喧闹不绝于耳。 他们或骂或愤慨,群情激动,根本停不下来。 丹娘眼瞅着机会,悄悄打开了最上方的一扇槅扇,轻盈的身段仿若一条灵鱼,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翩然落在了沈寒天的面前。 众人眼前突然多了个人,大家齐刷刷安静下来,都朝着她看。 沈寒天立马反应过来:“你们接着说话。” 那些朝臣们也是聪明得很,赶紧又吵吵嚷嚷起来。 丹娘拉着沈寒天躲在人群中:“怎么回事?” “贵妃发动兵变,宫城内的护卫早就是她的人,她又联合了京内的巡防,还有京郊的北城军与玄城军,他们大约是被蒙骗入京,但——也是谋反,贵妃伪造了圣上的虎符与密旨。” 沈寒天语速很快,“我让武将们护在陛下身边躲进了密道里,又派人送了书信出京,去调更强劲的铁浮军以及边城三军。” “是衡王么?”丹娘的眼睛格外亮,“去送信调军的人,是不是衡王?” “嗯。”沈寒天轻轻颔首。 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衡王手持虎符与密旨,才能调动那些军队。 但援军勤王,一时半刻是无法解围的,这几日还得撑住。 老皇帝不能死,他必须活着。 圣上要是没命了,那才是让琼贵妃逞心如意。 “要我做什么?”丹娘干脆利落。 政变什么的,她不懂,但她听沈寒天的。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莽撞行事。 “你能不能找到太子?”沈寒天提出了一个听起来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太子没有离宫吗?” “太子缠绵病榻已经很久了,如果冒然离宫,必定活不了多久,贵妃还要把他推上帝位的,在这之前,她绝不可能拿自己的宝贝儿子冒险。” 沈寒天笃定道,“既然我们能把圣上藏起来,那么琼贵妃也一定会把太子藏好。” 丹娘明白了:“行。援军抵京大约要多久?” “快则三日,慢也不过五日。” 她闭了闭眼睛,听着很快,但无论圣京还是皇宫,情形都不算好,那些个叛军真要杀红了眼,谁也说不准能不能拖到那一日。 关键就在于……她能否早点找到太子。 丹娘静下心来:“我明白了,你等我会儿。” 说着,她又从来时的地方溜了出去。 不消片刻,她将几包东西丢了下来,然后一句话不说,消失在了宫墙后头。 众人上前打开一瞧,那里头装着的都是干粮。 大家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愕与希望。 有吃的,那就能跟他们抗得更久些! 沈寒天忙将这些干粮分给了众人,每个人都能分到约莫三四块饼子。 这宫内本就有茶水,大家省着点用,绝对能撑到援军抵达的那一日! 沈寒天轻轻摩挲着衣角,眼底锐光微闪。 此刻,丹娘已经在宫城中寻找起来。 遍地都是叛军,她避开他们倒是不难,只是皇宫太大,宫殿太多,其中又有数不清的暗道,想要快些找到太子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并未浪费体力,巡视一圈后,便直冲着琼贵妃的宫殿而去。 果然,这里是没有叛军的,反而守卫森严。 想要躲过这些人的眼线很容易,丹娘没两下就轻松进入了寝宫,里头没有人,也不见琼贵妃所在。 她往那床榻之下一躲,很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一晚上没合眼了,她也该休息一会儿,等有了确切的信息再动身也不迟。 丹娘缓缓闭上双眼,任凭呼吸绵长。 不知睡了多久,远处一串脚步声惊醒了她。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乌黑。 原来是天又黑了。 随着脚步声临近,外头也有了些许灯火的微光。 “如何了?他们还没招么?” 是琼贵妃的声音,冷静中透着些焦急。 “回娘娘……沈寒天为首,宁死不招。” “哼!又是这个沈寒天,他们夫妇二人当真是可恶!” 第1736章 琼贵妃气急败坏,狠狠将桌案上的茶具拂倒在地。 “娘娘,咱们必须尽快行事,早点找到陛下,早点取得让位贤书,迟则生变。”一人劝道。 “你当本宫不知晓轻重么?那些个重要的暗道都已派人搜查过,一无所获!!关键点还是在沈寒天身上,他必定知晓陛下的下落!” 琼贵妃说到这儿,忍不住眼前发黑。 原本,她是想双管齐下。 宫中控制住皇帝,宫外直接寻到衡王府上,将衡王拿住。 到时候直接要了衡王的命,就算老皇帝不想传位给太子也不能了。 只可惜,沈寒天太过敏锐。 也不知他从哪儿察觉到不对,竟能提前告知衡王,又将老皇帝藏了起来。 皇宫就这么大,琼贵妃入宫多年,对宫城之内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也是胸有成竹,一天一夜过去了,她居然连皇帝的一片衣角都没见到。 衡王下落不明,老皇帝杳无音讯。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么? 寝宫内一片沉寂,万籁无声。 片刻后,琼贵妃道:“准备熏烟火纸,宫城内的暗道都是互通的,既然他们不出来,就别怪本宫心狠了……” “是,娘娘早该这样下决心了。” 琼贵妃有些无力地摆摆手:“快去办吧。” 趁着琼贵妃进了内室的空隙,丹娘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跟在方才那人的身后,径直出了大门。 烛火燃燃,外头火光依旧。 琼贵妃倒在榻上,却没有多少睡意。 这一次发动宫变也并非她所愿。 人总要为自己活一次,她已经忍了很多,忍了很久了。 她也不是不知晓老皇帝有想要易储的念头,她不是装聋作哑,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想着儿子只要没有犯错,皇帝就没有易储的理由。 拖到老皇帝身体不行了,到时候太子继位,那她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太后。 可惜……太子一病,彻底将她的希望全部熄灭。 琼贵妃强忍心头不舍,眼中渐渐蓄满了泪。 哪怕已经阖眼,泪水也还是滚滚而落。 正情难自抑时,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在说话:“你儿子快不行了,做母亲的不去瞧瞧么?” 琼贵妃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睁开眼跳了起来。 泪眼朦胧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恨意满满,咬牙切齿:“又是你!” 丹娘站在她跟前:“你儿子快不行了。” “闭嘴,放肆!!谁准你这样称呼太子的?”琼贵妃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指着丹娘大骂,“好你个襄和夫人,你想反了不成?” “现在想反的、并且正在反的人是你,不是我。”丹娘淡淡道。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搞这一出,就算你儿子当不了太子,以你如今的身份往后也不会太差。” “你懂什么!”琼贵妃冷笑,“我如今是贵妃,我儿子是太子!我儿子登基,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若衡王成了皇帝,那我就只能是太妃!一字之差,你可知有多大的差别?” “好吧。”丹娘摊手,“你儿子快不行了,你要不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太子就算身体不好,也还能撑上数月,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是想骗我过去,好对我做什么吧?”琼贵妃上上下下打量着丹娘,眉眼间都是狠厉与嫉恨,“呵,我知晓你身手了得,可就算你控制住了我,也控制不住外头所有人,情形至此,劝你还是少费心思。” 丹娘微微蹙眉,决定不再不与琼贵妃多费口舌,直接打晕了了事。 琼贵妃哪里是她的对手,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下一刻后脖颈雷劈一般的生疼,整个人便不省人事。 宫城内,某一暗道中安置着一方小小的床榻。 床榻边上桌椅茶盏等物一应俱全。 还有几个宫婢伺候着。 榻上,太子依旧面色惨白,身子孱弱。 他躺着都费劲儿,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但人是清醒的,只是使不上劲。 丹娘把人带到时,太子刚好被宫婢扶起来用汤药。 见自己的母妃昏迷不醒,他竟也没太多惊诧,重重咳嗽了两声:“我劝过母妃的,她……不听我的。” 年少的太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刚被册为太子的孩童了。 他已经是个少年,眉宇间虽难掩青涩,但到底褪去无知,变得深沉。 这是丹娘第一次近距离与太子碰面,更是第一次听他说话。 “你母妃也是为了你。”丹娘无奈,“只是做法不太对,你能让外头的那些巡防军队停手么?”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私心。”太子笑了笑,“虽说是我母妃挑起的事端,但其实他们早就心怀不满,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他才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喘不上气来。 “军部本就利益冲突,衡王哥哥手段够狠,还有沈卿为辅,自然一马当先,再无不利。之前父皇命衡王哥哥代天子巡视,我就知晓了,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又吃了两口汤药,便推开了,“父皇想改立东宫,他们不愿看到衡王哥哥坐上那个位置,自然要拥护我,要听从母妃的意思。” “襄和夫人,能带我去见父皇么?”太子轻笑道,“让父皇废了我,这件事就能迎刃而解了。” “我并不知道圣上的下落。”丹娘淡淡道。 太子眼眸微微暗淡了几分:“我已撑不了多时,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母妃,若能趁着我油尽灯枯之前还能做些什么,我愿以一己之身换大雍太平,也换母妃平安——我知晓,父皇是想整顿军部,偏又没有十足的理由与把握,若我能给他这个机会呢?” 他往前探身几步,“襄和夫人,你能进得宫中来,必然能与沈卿见面。” 说着,他将一方令牌交给丹娘,“把这个带给沈卿,他就会明白我的用意。” 宫内,依然一片肃杀之气。 寂静中酝酿着危机。 丹娘却能在这一片沉寂中来去自如。 这一回,她没有偷偷摸摸从梁上进入宫殿,而是直截了当地撂倒守在宫殿之外的那些叛军,堂而皇之地进门。 见她又折返,沈寒天意外又惊喜:“你来得正好。” 话还没说完,丹娘就将太子的令牌交到他手里,并将太子的话一一转述,最后道,“琼贵妃也被我安置在那个暗道里。” 她将暗道具体方位告知丈夫。 其实找到太子也是碰巧了,原先那个离开琼贵妃宫中的人又绕去了太医院,在那里丹娘寻到了蛛丝马迹。 沈寒天望着手中的令牌,摩挲了好一会儿:“我明白了。” 他抬眼道:“你先回去,皇城内有我,你不必担心。” “可是……” “他们要内外夹击,咱们府里也不算安全,你已经离开得太久了。”沈寒天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角,“多亏了你来一趟,现在你顾全咱们的小家就行。” 丹娘抿紧嘴角:“我这一走,可能就不能再来了。” “去吧。”他双手握住了她的掌心,却又将她一把带入怀中,“我会回去找你。” 第1737章 简短的拥抱,温柔而仓促。 丹娘离去时回眸深深望了一眼。 四目相对,流水潸潸,她却不能再停留——沈寒天说得对,府里也离不开她,抚安王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呢,没有一个主心骨,一定会乱了章法。 回到府中,南歌瞧见她的第一眼,声音打颤:“夫人安心,小少爷和大姑娘都好。” 丹娘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好。” 府里众人虽镇定,但目光中难掩惶惶不安。 略收拾了一番,丹娘便将一应银票地契揣在怀中,又将那些带不走的贵重摆件、珍宝古玩统统收进了隐秘的库房或是地窖里。 办完这些,她将府里的人分成了几批,各自散去。 南歌领着一部分人,躲回了自己的小家。 尔雅也带着一部分,悄悄躲进广济堂或是自己的宅院。 陈妈妈艾妈妈,则将剩下的人一分为二,各自带走,纷纷藏匿进了普通人家的院落中。 直到这会儿,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丹娘要舍弃抚安王府。 新芽、书萱还有小桃绿跟在丹娘身边,另有月好领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护着玉姐儿与承哥儿。 抚安王府里的众人就这样被分成了五份,各自散开。 丹娘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看好了退路,她将承哥儿背在身上,怀里抱着玉姐儿,领着一众奴仆从抚安王府的后门悄悄潜出。 人是走了,府中的灯火却没有熄灭。 厨房里仍然冒着袅袅炊烟。 一眼望去,仿若还有人在生活走动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悄悄包围了抚安王府…… 丹娘领着人还在路上,书萱下意识地回眸,忽然轻轻惊叫出声:“夫人!!” 众人也回头,顿时每个人脸色刷的一下煞白,极为难看。 就在他们刚刚离去的府邸处,火光冲天,熊熊燃烧。 “那是……”新芽也木然了,心头涌起一阵后怕。 “别回头,往前走。”丹娘只瞥了一眼,心念如磐石,根本不被眼前的一切所动,她紧了紧背后和怀里的孩子,脚下的步子越发紧促。 众人见她这般镇定,纷纷安静下来,一言不发只顾着赶路。 终于,他们抵达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这里是沈管事不久前在京内置办的房屋,原本打算买下来给翠柳他们小两口住着的,沈管事的儿子也要入府当管事了,不能总是往京郊的庄子跑。 可沈管事买屋买房的计划还是晚了一步,距离抚安王府近一点的宅院都已经售空,就算有个别空置的,也大都不合心意,不是偏小了就是太过破旧。 最后他在儿媳的建议下,置办了略远一些的这一处宅院。 虽偏了点,但胜在地方大。 翠柳小两口也拿了一部分银钱出来,说是置办得大一点,回头公婆养老、儿女成婚都能住得开。 翠柳临走前,就将钥匙交给了丹娘,这才有了他们暂时的落脚之处。 众人安顿下来,依着丹娘的吩咐不点灯不生火,甚至连说话走动都能免则免。 反正他们离府时,每个人都带了好些食水,足够撑过十几日的。 承哥儿还小,不明白此刻的凶险,一路颠簸他早就睡着了。 玉姐儿却已经明事,她缩在母亲怀中,轻声问:“娘,爹爹还好吗?” “你爹会来找咱们的。”丹娘轻抚着女儿的脸颊,柔声镇定。 远处,抚安王府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只见浓烟滚滚,触目惊心。 第1738章 难以想象,如果不是丹娘提前让众人离府,这会子怕是府里处处都是焦炭一般的尸体了…… 又过了一日,街上重新响起了厮杀声,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众人躲在房中,大气不敢出。 丹娘望着窗外,屏住呼吸,细细听着,眉宇间一片肃杀之气。 她缓缓放下怀中的玉姐儿,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娘去去就来。” 玉姐儿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定要回来。” “嗯,娘说到做到。”她揉了揉玉姐儿略显凌乱的头发,眉眼越发温柔。 悄无声息地翻出宅院,丹娘直奔另外一处。 狭窄的街道,已经杀红了眼的官兵,丹娘与他们狭路相逢。 她很清楚,这只是个开局。 既然动手了,那就只能不死不休。 不算长的街道里传来哀嚎惨叫,短兵相接的激烈碰撞声,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丹娘提着长鞭从另外一边出来。 她的身上依旧干净,只有鞋面多了些许血渍。 她的身后一地狼藉,遍地尸首血污。 没有回头看,她朝着另外一边杀去。 手起刀落,长鞭呼啸而过,丹娘已经记不清收割了多少叛军的性命,只记得自己从天色大亮一直杀到了黄昏时分。 她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闪着凌厉的寒光,不由分说地在圣京城里杀出了一条自己的血路。 很快,那些叛军便纷纷得知,襄和夫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圣京城中。 他们一股脑涌了过来,又是厮杀一片,几乎杀红了她的眼。 荣昌侯府内,婉明与丈夫谢诗朗以及公婆躲在一处,孩子们被安置在他们身后的密室中。 外头的嘈杂惨叫不绝于耳。 哪怕已经隔了很远,听起来仍旧令人心惊胆战。 谢侯爷早就提着刀护卫在妻儿身前,谢诗朗也与父亲一样,紧握着手里的兵刃。 声音越来越近了。 婉明忍不住牙关打颤。 砰的一声巨响,荣昌侯府的大门被人强行破开。 谢诗朗紧了紧心头,回眸望了一眼妻子。 “走,杀出去,别让他们伤到你母亲与婉明。”谢侯爷当机立断。 父子二人一同离去。 婉明慌得泪水涟涟,反倒是谢侯夫人镇定得很:“若他们父子不能归来,你就去与孩子们躲在一起,千万不要出声。” “娘。”婉明脱口而出,这一声比之前喊得都要自然恳切,“你与我一起!” “那里头本就挤,我要与你爹爹在一处。”谢侯夫人理了理婉明的衣领,下一刻从袖口中摸出一柄匕首来。 “娘……” 门外,谢家父子俩共同御敌,拼着一腔愤慨与冲劲,倒也将那些人杀的一时进不了院子。 可双拳难敌四手,对面的叛军人多,他们渐渐体力不支,眼瞅着就要败下阵来…… 一个不留神,谢老侯爷与谢诗朗一同被伤,院门将破! 屋内,婉明听到了动静,心知不妙。 她眼前都是与丈夫的过往。 须臾间,婉明将婆母拽起,一股脑塞进了密室里,还顺手夺下了婆母手里的匕首。 “婉明!!”谢侯夫人大吃一惊。 婉明什么也没说,咬着牙飞速关紧了大门,望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直面残杀,如何不怕? 婉明冲到跟前却想不起什么叫害怕。 这一刻,她只想与丈夫共进退! 尖锐的刀刃直逼眼前,谢诗朗没想到妻子会出来,下意识想将她护在身后,可还是慢了一步,却叫婉明挡在了他前头! 千钧一发间,长鞭卷起,那些叛军的兵刃应声而落。 鞭尾甩着锋利的刀刃,随着弯起的弧度肆意飞扬,从脖颈处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刚刚还嚣张的叛军一个个倒地而亡。 婉明惊愕地看着不远处。 那里伫立着一个宛如血葫芦的女人。 第1739章 多年后,当婉明回想起这一幕,依然觉得震撼到难以言喻。 惶惶不安中,冷汗直冒,耳边嗡鸣不断,仿若做梦一般。 直到那人走到跟前,问:“还好么?” 婉明腾地一下回过神来:“你怎么一个人?外头多凶险你知道吗?”她忙抓住丹娘的手,“快,你跟我一道躲起来!” 她也顾不上丹娘浑身上下都是血。 “没事的,援军就快到了。”丹娘反手按住她的手腕,“你领上你府里的家丁,将府门重新关上,这些人的尸首丢出去,兵器留下。” “再撑一会儿,一切都会好的。” 丹娘沉静的声音像是有种别样的魔力,听得婉明瞬间冷静了不少。 望着那双明澈安宁的眼睛,一眼见底,她根本不怕丹娘浑身杀戮,满是血污,婉明用力地点点头:“好,你跟我一道躲起来。” “不用。”丹娘微微一笑,“还有几家就好了,对了,再等两个时辰,你安排人手去最近的城门支援,把大门打开就好,到时候外头就没什么危险了。” 丢下这话,丹娘转身离去。 婉明心头突突,却腿脚发软,根本拦不住对方。 “你帮忙记得刚刚七妹妹说的话。”她一把扯住丈夫的胳膊。 “我记住了……你别慌。”谢诗朗强忍哽咽。 天知道妻子冲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有多慌乱。 命悬一线,此刻回想起来都背脊发寒。 谢侯爷缓过神来,赶紧组织家丁小厮将府里收拾一通。 从内宅院落一直到大门外,尸横遍地,全都是叛军。 他们都被一招毙命,几乎没有反抗的机会。 将府里收拾得差不多,估摸着丹娘留给他们的时间过去了一半,谢家老小便凑在一块,小声地商量着。 见婉明平安归来,谢侯夫人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儿媳搂入怀中:“你这孩子!!你还年轻,你能多陪着他们,我已经老了还能活几年呢……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婉明瞬间熬红了眼睛。 婆媳二人泣不成声。 两个时辰,说快也快,只听得外头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渐渐地一切归于平静,有些安静得过了些。 婉明时不时看向滴漏,一点一点盘算着时辰。 当时间到了后,她便与丈夫还有公爹一同起身,领着早就组织好的家丁直奔城门。 城门大开,远远瞧着那远方尽头处一片尘土飞扬,耳边是如雷般的马蹄阵阵——那队伍前头的军旗飘扬,看得众人一阵眼热。 援军到了!! 衡王在前,策马飞驰,城门大开,足够他们长驱直入。 很快,皇城就被围了,援军一到攻防形势瞬间逆转。 经过几日的对抗,那些心知肚明的叛军早就被丹娘杀得失去了斗志,而那些被蒙骗的军队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退意萌生。 援军强势介入,不消半日就拿下了皇城。 此刻,宫廷深处,密道之中。 琼贵妃手持利刃与老皇帝对峙。 她身上的华服已经染上了黑烟,半张脸都脏了,偏偏眼红如血,一眨不眨地瞪着老皇帝。 “这些年,你当真待我好么?”她笑着笑着就哭了,“我一开始也以为你待我真心,宠我爱我,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可后来呢,我才知晓你待皇后也是这样,待良妃也是如此!!” 琼贵妃泪如雨下,“陛下,我的圣上!诚然一开始我确有隐瞒,可这些年臣妾待您真心,您不是不知晓,为何还要逼我到这个份上?!为何要废掉太子?为何?!” 第1740章 沈寒天护在老皇帝的身前。 皇帝轻叹:“就算废掉太子,朕也不会亏待了你。” “不亏待我?若我儿登基,我就是皇太后!若衡王登基,我只是个太妃!你却说不亏待我?”琼贵妃哭红了眼睛,恨得不行,“自打衡王被圣上您认回后,臣妾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太子一场病,打乱了琼贵妃的全部计划。 原本她还想着能徐徐图之。 让翁元雁入了衡王府,再慢慢博得衡王之爱。 到时候铺垫到位了,她有把握让衡王失去老皇帝的信赖。 可老天就是这样不讲理! 太子病得那样不是时候……更病得那么严重,眼瞅着就不中用了。 老皇帝凝视着琼贵妃,眼底没有任何波动:“命该如此,就算废了太子,朕也打算给你们母子一个好好的交代,罢了……如今你谋逆在先,朕是万万不可再留你。” 琼贵妃惊呆了。 帝王之冷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亏她还以为,自己这一番哭诉能换来老皇帝的垂怜或心软。 她手里匕首几乎握不住。 正僵持着,突然琼贵妃身后护着的几人一个个应声倒下,她吓得花容失色,拿着匕首朝着无人的方向疯狂乱刺乱挥。” 倏然间,长鞭一声破空之响刺痛耳膜。 琼贵妃手中的匕首被打落在地。 来人顺势一脚将其踢到了沈寒天的脚下,沈寒天立马捡起。 众人这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正是丹娘。 “外头援军已经占领了皇城,收复圣京,现在衡王殿下正在各个宫殿处剿灭叛军。”丹娘的话让老皇帝松了口气。 琼贵妃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败了,竟然败了! “你儿子没气了。”丹娘望向琼贵妃,很平淡道,“你命人火烧暗道,想要逼出圣上他们,却没想到暗道各处都是连接打通的, 太子的身子本就不好,根本经不住这样的浓烟。” “什么?”琼贵妃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刻,她再也顾不上腿软,仓皇又匆忙地奔了过去。 丹娘并没追上,此时胜负已定,外头全是衡王的人,就算琼贵妃能从暗道逃出去,也绝对走不出宫门一步。 望向沈寒天,丹娘已经杀到木然的双眸里终于闪过一抹悸动。 “没事吧?”她到了跟前,却不敢靠近。 因为她身上全是血。 沈寒天根本顾不上这些,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夫妻二人环抱彼此,唯有呼吸沉沉,肆意妄为地交织。 老皇帝看着眼前这一切,一时语塞。 不远处,琼贵妃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 丹娘被惊动了,缓缓挪过视线,望着暗道深处。 老皇帝负手,背过身去,整个人在暗处微微颤抖。 终于,老皇帝下旨:“将琼贵妃拿下,别动太子……” 衡王率领援军入京勤王,沈寒天护驾有功,守住了老皇帝整整五日。 经此一役,这一场事发突然又闹得轰轰烈烈的叛乱总算消停了。 丹娘与沈寒天手牵手走出宫门,半路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咱们家没了,被烧了。” 沈寒天握紧她的手:“那就住到你娘家去,老太太那儿没事吧?” 丹娘摇摇头:“没事,他们只烧了军侯或亲王的府邸,还没来得及烧其他人家就被我杀了。” “杀得好。”他夸奖,满满都是骄傲。 夫妻二人到了宋府门外,门房一见是他们俩,连哭带笑,跌跌爬爬跑进去传话:“七姑奶奶回来了!!还有七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