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内嫂勿怕,我来救你》 第 612 章 困兽犹斗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唯有蛙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夜晚。戌时已至,夜色愈发深沉,寂寥之感弥漫在空气中。 在大司马诸稽郢的府邸中,灯火通明,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然而,这明亮的光芒却无法掩盖住屋内众人脸上的忧虑之色。 几名越国朝堂的重量级人物围坐在一张宽大的桌案前,他们或眉头紧锁,或沉默不语,或焦虑地来回踱步。每个人的心中都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国君勾践率领五千越军奔赴石门,临走前他把朝堂政务托付给了范蠡、文种,防御都城会稽的重任则自然而来落到了诸稽的头上。 “据石门探子来报,阖闾及四万吴军前晚已兵临石门。当夜吴军便发动弩阵,吴军装备精良,亏左司马料敌在先,才堪堪挡住敌军强弓硬弩,即便如此,甫一照面,百名袍泽惨死于石门城楼。”诸稽郢心急火燎叹息道。 “哎,目下越国局势竟危急至此?吾等如何当是好?大王无有统兵征伐之能,一旦左司马无法抵御吴军攻伐,越国则危矣!”皓进急得抓耳挠腮道。 一时间,扶同、皋如、范蠡、文种等几人都沉默下来,大家都是越国朝堂举足轻重的人物。 尽管朝堂之上,众人各怀心思,分属于不同的派系,但他们内心都非常清楚:如今越国正处于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仍然沉溺于越国内部的权力争斗和勾心斗角,那么一旦阖闾和伯嚭率领的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般长驱直入,他们要么会成为阖闾的刀下亡魂,要么就会像无家可归的野狗一样,四处逃窜、流离失所,甚至可能被迫流亡他国。 自从得知吴军重兵压境的消息后,他们的内心就像被一片厚重的乌云所笼罩,透不过气来。那层阴影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让每个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不安。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忙碌还是闲暇,他们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吴越两国的局势。每一个新的消息都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引起阵阵涟漪,让他们的心弦紧绷起来。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句话如同警钟一般在他们耳边回响。他们深知,一旦吴军攻破城池,自己的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园可能会被毁,亲人可能会离散,甚至生命也可能会受到威胁。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人们开始相互交流,分享彼此的担忧和恐惧。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到处都能听到人们低声议论着战争的局势,猜测着吴军的动向。 一些人开始囤积粮食和物资,以备不时之需;另一些人则四处打听消息,希望能得到一些关于吴军的准确情报。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焦虑和不安,战争的脚步依然无情地逼近。那层阴影越来越浓,仿佛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于是,诸稽郢不得不把派人把几位越国大夫叫到府上商讨如何应对眼下的越国局势。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声,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用尽全力地砸着客厅的门一样,砰砰作响,让人不禁心头一紧。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在原本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股力量所震撼。 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和担忧。毕竟,这么晚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们的秘密会议呢?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他又为什么要如此急切地想要进入客厅呢?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使得现场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了约摸盏茶时分,诸稽郢终究定了定心神,他小声喝问道:“何人深夜骚扰?意欲何为?” “老爷,适才石门探子星夜兼程来报,吴军两日间猛攻石门十数次,夜间突袭有之,白昼吴军巢车、冲车,强弓劲弩齐出。左司马灵姑浮大将军率军奋勇抵抗,然我军死伤惨重,今石门危矣!”外面的人小声道。 …… 石门关前,吴越两军如两头凶猛的野兽,彼此对峙,互不相让。 石门城楼上,原本坚固的城墙此刻已被染成了一片猩红,越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墙头上,有的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挣扎姿势,有的则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这些尸体上插满了吴军的弩矢,密密麻麻,仿佛一个个刺猬,让人看了不寒而栗。鲜血从尸体中汩汩流出,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沿着城墙流淌而下,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滩暗红色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人们的嗅觉,让人作呕。然而,在这惨烈的战场上,这样的场景却早已司空见惯。 破旧的越军旗帜在风中摇摆凌乱,滚木雷石被推到了城墙的边缘,许多受伤的越军士兵蹒跚着步履,摇摇晃晃地举着盾牌艰难地抵挡。 弓弩兵的面庞被一层厚厚的烟灰所覆盖,使得他原本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宛如被烟熏过一般。他的额头和脸颊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污迹。 他紧紧地握住硬弓,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弓弦向后拉开。每一根肌肉都在颤抖,每一丝力量都被他汇聚到了双手之上。弓弦被拉得如同满月一般,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弓弩兵的决心和勇气。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箭矢搭上去的时候,人们才注意到他的肩膀上竟然还插着一支吴军的箭矢。 那支箭矢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肌肉,血水顺着伤口缓缓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或者说,他已经将疼痛抛诸脑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射出这一箭! 可没等他射出这一箭,一阵巨大的撞击使得脚下轰鸣。一块巨石携带着千斤巨力毁天灭地地朝他飞驰过来。 “砰”一声巨响,巨石砸飞了十来个越军士卒,有人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双眼一翻,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有人顿时被压成了一滩肉泥。 这个时候,吴军黑压压的箭矢还在朝城墙上抛射而来,箭雨每次都能收割到不少越军的性命。 即便如此,幸存的越卒依旧奋力使出全力将滚木雷石朝城下疯狂冲杀上来的吴军砸下去。 “哎呀,……啊……”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数名吴军倒在血泊中,再也不能动弹。后面的吴军依旧如潮水般冲上去,借着粗陋的梯子朝墙头爬去。 第 613 章 死囚自刎(上) 灵姑浮摇摇晃晃地站在城墙上,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他身上的盔甲已经破烂不堪,上面沾满了鲜血,这些鲜血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手下那些袍泽们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守城的越军士兵,在吴军如雨点般密集的强弓劲弩射击下,一个个惨叫着倒地身亡。每一支箭矢都精准地命中目标,有的甚至直接穿透了士兵们的身体,将他们钉在地上。 鲜血溅落在灵姑浮的铠甲上,形成了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这些血花还带着热气,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战斗。 “众弟兄,黄泉路不远,尔等且先行,待灵姑浮前往相随。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灵姑浮的眼里满是泪水,心中喃喃道。 就在此时此刻,作为石门越军的统帅,灵姑浮的内心也不禁涌起了一丝迷茫和彷徨。他望着眼前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心中暗自思忖:这样的坚守,究竟还能持续多久呢? 然而,身为一军之帅,他深知自己不能在部下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软弱和退缩。于是,他强打起精神,用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手中的箭矢,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稳定。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将箭矢从箭囊中抽出。那箭矢在他手中微微颤抖着,仿佛也感受到了他此刻的疲惫与无力。 灵姑浮咬了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箭矢搭在弓弦上。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弓弦也被他拉得几乎要断裂。 终于,他松开了手指,箭矢如流星般疾驰而出,带着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和决绝,直直地飞向敌军。 灵姑浮已经接连两日没怎么合眼了,这一番激战下来,饶是他是越军猛将也快熬不住了。 吴军两日来连续不断地猛攻城池,其攻势之猛,犹如狂风暴雨一般,令人胆寒。守城的越军在这猛烈的攻击下,死伤惨重,血流成河,城墙之上堆满了越军的尸体,仿佛一座死亡之墙。 不仅如此,除了那些已经死去的越卒,还有大量身受重伤的士兵。他们有的断腿,有的断臂,惨不忍睹。 军医站在营地中,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重伤员,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伤兵营里,到处都是伤员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让人不忍卒听。 然而,由于缺乏足够的医疗资源和药品,军医们虽然忙碌不堪,但仍然无法满足所有伤员的救治需求。 军医独自一人在伤兵营中来回奔波,竭尽全力地救治着每一个伤员,但他的力量毕竟有限,面对如此众多的重伤员,他实在是分身乏术,根本来不及照顾到每一个人。 许多越军伤员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最终在痛苦中死去,他们的生命就这样在战争的残酷中消逝。 ……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西沉,天边泛起一片绚丽的晚霞,宛如一幅火红的画卷。在这如诗如画的背景下,一辆兵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车轮滚滚地向东疾驰而去。 兵车所过之处,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尘土,这些尘土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如同一朵朵黄色的烟雾,随着兵车的前行而翻滚、升腾。 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交织成一曲激昂的交响乐,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兵车上,越王勾践身披厚重的铠甲,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他手中紧握着那把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越王宝剑,剑身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然而,此刻的勾践却久久沉默不语,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着。 他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东方,那是石门的方向,也是他心中牵挂的所在。他的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未知灵姑浮于石门可否无恙耶?越国安危均系于尔等之身,尔等务必守住关塞,寡人即刻抵达石门!”勾践暗自祈祷着。 在他的身后,数十辆兵车紧紧相随,车轮滚滚,扬起一片尘土。 每一辆兵车上都坐着一名威武的越卒,他们身披坚甲,手持利刃,神情肃穆,宛如钢铁铸就的战士。 这五千越卒,是越国的精锐之师,他们跟随着勾践,一同奔赴未知的战场。 伴随着兵车的急速前行,那座原本遥不可及的石门要塞,如同一座庞然大物般,逐渐在视野中显现出来。它巍峨耸立,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横亘在前方。 随着距离的拉近,石门要塞的细节也越发清晰可见。城墙上,滚滚浓烟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腾空而起,将整个城楼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而那熊熊燃烧的火光,则如同地狱中的烈焰一般,舔舐着城墙,仿佛要将这座古老的建筑吞噬殆尽。 这一看,勾践的内心顿时沉了下来,顿生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觉。只怕这时,灵姑浮他们已经和吴军打得不可开交了。 “大事不妙矣!传寡人之命,全速前进!”勾践大喝一声道。 就在一瞬间,驾车的越卒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马背上。这一鞭力度极大,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马匹。 受到鞭打的马匹突然发出一声嘶鸣,那声音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仿佛是对这一鞭的抗议。 然而,这匹马儿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迅速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向前疾驰而去。 马蹄声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形成一条长长的尾巴。驾车的越卒紧紧握住缰绳,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摇晃,但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前方的道路,不敢有丝毫松懈。 马车来到石门要塞前,守门的越卒手持短戟,严阵以待,见有兵车靠近城门,立马呵斥道:“何人来此造次?” “放肆!尔等有眼无珠,大王驾到,速速启门!耽误军机要事,仔细尔等项上人头!”一名军佐喝骂道。 这也怪不得守门越卒,此刻天色已经逐渐黑下来了,他看不出勾践的兵车也属正常。 “大王恕罪,小的眼拙,罪该万死!”守门小卒吓得浑身哆嗦,立马诚惶诚恐道。说完,他就慌里慌张地招呼同伴一同努力打开阻拦道路的拒马。 勾践面色阴沉如墨,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能听到他心中的怒火在咆哮。 “快!给寡人冲进去!”勾践怒喝一声,声音震耳欲聋,如同惊雷一般。他的命令如同军令一般,不容置疑。 第 614 章 死囚自刎(中) 驾车的越卒们听到勾践的命令,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们挥舞着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 车轮滚滚,扬起一片尘土,马车像一头凶猛的巨兽,直直地冲向要塞。 还未等马车完全停稳,勾践便迫不及待地从车上一跃而下。他的动作迅速而敏捷,仿佛一只矫健的猎豹。 勾践的脚步如同疾风,他急匆匆地登上城楼,一步三阶,毫不费力。他的身影在城楼上一闪而过,如同一道闪电。 登上城楼后,勾践顾不上喘息,立刻跑到城垛边,俯瞰着要塞内的情况。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此时此刻,吴军虽然已经撤退了,但城楼上却宛如一片人间炼狱。越卒们浑身浴血,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绝望。这些英勇的战士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身心都已疲惫到了极点。 他们步履蹒跚地走着,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们作对。而他们手中,却还紧紧地拖着那些战死同伴的尸体。 这些尸体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变得冰冷而沉重,但越卒们却不肯轻易放下,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们的同伴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 惨白的月光洒在城墙上,映照着那冲天的火光。火光在夜风中摇曳,时而明亮,时而暗淡,仿佛是在诉说着这场惨烈战斗的故事。 城墙已经残破不堪,到处都是被投石机砸毁的痕迹,残垣断壁间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在城头一角,勾践一眼就看到了去啊。缩在角落,精神萎靡的灵姑浮。他怒不可遏地冲上去,一把拖起他目光冷厉地责问道:“灵姑浮,石门岂会如此不堪?汝当真令寡人失望也!此前,尔曾允诺寡人死守石门,如今又如何说?” “大王,两日间阖闾亲率四万大军不分昼夜数次猛攻石门要塞。下臣与石门守军不眠不休,无奈我军兵寡且武备粗陋不堪。请大王赐罪于下臣!”灵姑浮惨笑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然而,当他真正面对同伴的死亡时,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而又强烈。 这两天来,灵姑浮的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的肩头。他不仅要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指挥越军与吴军展开殊死搏斗,还要在士兵们面前表现出无比的坚定和果敢,给他们以信心和勇气。 每一次看到越军士兵倒下,灵姑浮的心如被重锤狠狠地撞击一般,疼痛难忍。但他不能让这种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决策和指挥,他必须强忍着内心的痛苦,继续冷静地分析战局,制定出最佳的战略。 在石门要塞的城楼上,灵姑浮来回奔走,不断地鼓励着士兵们,告诉他们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够击退吴军,守住越国的领土。他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激励着每一个越军士兵的斗志。 然而,面对吴军的猛烈攻击,越军的防线也在逐渐被撕裂。灵姑浮心急如焚,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想出应对之策,越国恐怕就真的要沦陷了。 听了灵姑浮的叙述,勾践沉默了许久,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的眉头紧蹙,嘴唇紧闭,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但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终于,勾践缓缓地松开了紧紧抓住灵姑浮的手,那只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拍了拍灵姑浮的肩膀,这一拍,既像是对灵姑浮的肯定,又像是对自己内心愤怒的一种释放。 勾践原本确实非常愤怒,他对越国兵器的粗鄙和兵源的枯竭感到无比的焦虑和无奈。 然而,当他听到灵姑浮竟然能够带领仅仅一万越军,抵挡住四万精锐吴军的猛烈攻击,并确保石门不失时,他心中的怒火渐渐被钦佩和赞赏所取代。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灵姑浮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是超乎常人的表现了。勾践不禁想,如果换做是自己,是否也能像灵姑浮这样出色地完成任务呢?想到这里,他对灵姑浮的苛责也烟消云散了。 毕竟,在这样的困境中,灵姑浮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还能再苛求什么呢? “哎,罢。将军请起!此非君之罪,尔已尽力矣!寡人既已亲至,此后吾等君臣齐心协力,共赴国难!”勾践不容置疑地沉声道。 “谢大王体谅!下臣必不负大王之命,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灵姑浮叩首道。 勾践作为越国国君,不顾自身危险,带着五千兵马亲赴石门关抵御吴军的攻伐,这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鼓励。 …… 会稽城,大司马诸稽郢府上,一班越国朝堂重臣忧心忡忡。原以为大伙凑在一起,怎么也能想出点办法来抵御阖闾的大举攻伐。 可一直到了子夜,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大伙只能起身告辞了。最后走的是大司农皋如,他拱拱手道:“大司马且留步,夜色已深,且请早早歇息!”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房间后,诸稽郢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正准备站起身来,前往寝室脱去衣物好好歇息一番。然而,就在他刚刚抬起屁股的一刹那,突然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闪身进入了房间。 这道人影速度极快,如同闪电一般,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眨眼之间,他便已经悄然无声地站在了诸稽郢的面前,仿佛他一直都在这里等待着诸稽郢一般。 诸稽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浑身一颤,心脏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的这个人全身都被一层黑色的面纱所笼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透露出一股神秘而又冷酷的气息。 第 615 章 死囚自刎(下) “子越?尔何故如此装扮,半夜三更来此乃为?既如此,我二人权且一叙。快请!”诸稽郢喜出望外道。 少年闻言取下蒙面的黑巾,顿时,一张清秀且略带稚嫩的俏脸呈现在他面前,这人不是王浩又是谁? 王浩微笑着上前朝诸稽郢躬身一揖,恭敬道:“小子实有不得已之苦,不便入朝堂与诸位大人相会。然今吾闻阖闾携重兵来犯,不忍越国生灵涂炭,故有一事与大人相商!” 诸稽郢满脸笑容地拉着王浩,仿佛他们是多年的老友一般,热情地将他拽到矮几前。然后,他亲自为王浩斟上一盏热气腾腾的香茶,小心翼翼地端到王浩面前说道:“子越,请用茶。” 王浩看着诸稽郢如此殷勤的举动,心中有些诚惶诚恐,后者是他的前辈,亦师亦友,人家亲自为他斟茶,这多少令他有些不好意思。 略一思索,诸稽郢就大致了解了王浩的用意:他这么晚私下夜探大司马府,必定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勾践对王浩充满了猜忌和防范,甚至不惜与敌国勾结,设下陷阱想要除掉他。这些诸稽郢都清楚,他对此也感到非常愤怒,但毕竟他是勾践的臣子,没法置喙此事。 以王浩的声誉和实力,他完全可以投奔其他诸侯国,得到更好的待遇和发展机会。然而,王浩却一直忍气吞声,没有这样做。 而他之所以没有背叛勾践,很大程度上是看在先王允常以及太后北子、长公主姒瑾母女的情分上。毕竟,王浩与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渊源和情感纽带。 “今只尔等二人,君有何事不妨直言不讳也。”诸稽郢坐到王浩对面,言辞恳切道。 王浩叹了口气,正色道;“据卑职所知,吴军此番持续两日攻打石门要塞。敌军倍于我军且武器精良,经连番厮杀我军伤亡惨重,此刻左司马等已至崩溃边缘矣。” “哦,未料战局竟已危如斯,数日前大王已亲率五千兵马赴石门施以援手,料可缓解危局也!”诸滑郢闻言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自我安慰道。 王浩冷冷一笑道:“非吾小觑勾践,彼实无统兵御敌之能,小子倒存一计,或可挽越国危局也。” 对于王浩直呼国君大名,诸稽郢委实感到尴尬,但想到勾践对他所做下作之事倒也能理解了。毕竟,王浩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忍耐至此没翻脸已是不易。 为今之计,击溃阖闾及吴国大军才是首要目标,如若不然,整个越国都要玩完了。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哦,君计将安出乎?” 王浩缓缓吐出四个字:“天牢!死囚!” 诸稽郢闻言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盯着王浩道:“恕老夫愚钝,愿闻其详!” “吴越之争,凡兵力、武备者,越国皆落下乘,故我军欲取胜,唯出其不意耳。而会稽天牢中不乏死囚,若两军酣战时,众死囚齐齐自尽于阖闾阵前,必惊骇吴军。”王浩沉声道:“此时,我军趁敌分神之际冲杀,必可重创吴军,甚或击溃之。” 诸稽郢听着王浩侃侃而谈,惊骇地瞪大了眼睛。起初,他觉得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但细细想来,还真有些道理。 于是,诸稽郢进一步询问道:“此计未免有伤天和,果真可行乎?” “死囚者本就犯重罪,行将濒死之人也。莫不如允善待彼眷属,而令其为国赴死,如此亦属死得其所也。成大事者,万不可有妇人之仁也。”王浩淡淡笑道。 “为今之计,唯有一试之!老夫代越国十数万黎庶谢子越献计之恩!”诸稽郢朝着王浩躬身一礼道。 “司马大人不必如此,越国非姒氏一家之越国,乃越国人之越国,小子既为越人,便无坐视越国灭亡之理也。告辞!”说完,王浩就身形一闪,消失在黑夜中。 诸稽郢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由得长叹一声。…… 吴越两国之间的战火依旧熊熊燃烧。勾践、灵姑浮君臣遭遇吴军连番攻城,仅仅过了一日,又死伤数千名越卒。 勾践从未经历过如此尸山血海,令人绝望的场面,若不是有名越卒替他挡了一箭,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吴军的攻城锤险些破开石门要塞的大门,若不是用巨石抵住了城门,阖闾早就率军攻进关塞了。 黄昏,又是一番与吴军你死我活的厮杀后,阖闾再次率领吴军撤退。勾践与灵姑浮浑身染血,前者望着日落西山,悲愤欲死道: “莫非天欲亡越国乎?寡人纵死亦令阖闾得逞,然若此番越国葬送于寡人之手,吾有何面目于黄泉之下见越国历代先祖乎?” “大王莫要如此悲忧,越国亦或尚有救也。”灵姑浮见他如此悲观,只得无奈劝道。 …… 是夜亥时,一阵清晰的马蹄声打破了石门要塞的寂静。因担心夜半子时,阖闾带兵偷袭,勾践、灵姑浮都不敢合眼。 “报大王、大将军,适才大司马遣人自会稽送讯,此乃密信,请大王过目!”一名勤务兵来到作战室,躬身一礼道。 两人原本是面对面而坐,正在秉烛夜谈,就连盔甲都不曾褪去。闻言,勾践顿时眼前一亮,诸稽郢的为人他很了解,他半夜紧急派人送信,极有可能已经想出了击溃吴军的办法。 “哦,速速予寡人一睹!大司马可有何交代乎?”勾践一把夺过那勤务兵手中的信件,询问道。 “大王见讯便知,军机大事小人不便窥探,吾便就此告退矣!”那勤务兵自然不敢多言,说完就往外退去。 勾践迫不及待地展开绢帛迅速看起来,不料他越看越是欣喜,他的浓眉逐渐舒展开来,喜色跃然脸上。 灵姑浮心中很是好奇,他在琢磨着勾践的情绪因何起伏如此之大。思虑再三,他终于忍不住询问道:“大王,可知会稽有何变故乎?大司马所言者何乎?” 勾践这时心情很是亢奋,也没有任何隐瞒,他直接把用死囚作为奇兵吸引阖闾及吴军注意力。同时,趁机反戈一击,击溃吴军的想法。 “此外,两百死囚已由上大夫范蠡大人亲自押送赴此也。卿以为此计可行乎?”勾践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灵姑浮略一思索,正色道:“方今阖闾虎视眈眈,昼夜攻伐石门,再若如此,恐石门不保矣!此计甚妙,不失为当下拒敌之良策也。既死囚将至石门,我当谨守此地!” “哦,明日众死囚可抵此。既如此,且请大将军嘱军中切勿走漏风声!”勾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 第 616 章 战局扭转(上) 是夜,吴军并未趁夜偷袭。一来,连日双方几番厮杀,即便吴军有明显的兵力优势,也是疲惫不堪。 阖闾原以为一日即可拿下石门要塞,可没想到灵姑浮与越国守军这般悍不畏死。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对于越国来说,这次毕竟是卫国之战。 如若此时再不拼命,整个越国即将成为阖闾的奴仆,他们这些越臣的凄惨下场可想而知。 树林里的吴军中军大帐中,由于久攻石门未果,阖闾内心很是焦虑,然而他毕竟是吴国之主,很懂得隐忍不发。 夫差可就掩饰不住了,他忧心忡忡道:“父王,我军久攻石门不下,若长此以往恐众军士有微词也。” 阖闾听了自己儿子的抱怨,心里更加烦躁了。此时,太宰伯嚭看不下去了,他察言观色道:“公子此言差矣。连日来越军死伤惨重,勾践与灵姑浮皆已成强弩之末,敌军兵寡,我军明日续攻之,或可攻破塞门也。” 人在局中时太过投入就会钻“牛角尖”,这时的阖闾就是如此,与国力日益强盛的吴国一比,在他眼中越国不堪一击。 可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事实与想象差距太大导致他有些“上火”。 经过伯嚭的开导,他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越军的体力与士气已经到了极限,今晚令众将士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整军再战,十有八九能攻克石门要塞。 “夫差,寡人知尔之心,吾亦忧心战局。然太宰之言甚有理,吾等且好生休憩,明日寡人必率军克之。”阖闾走近拍了拍夫差的肩膀安慰道。 …… 那边石门,勾践与灵姑浮彻夜未眠,他们被吴军不分昼夜的攻击强化成了条件反射。怕吴军晚上可能会偷袭,他们根本不敢睡,守城的越卒也紧绷着神经枕戈待旦。 都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话果真不错。次日卯时初,天色已明,勾践实在熬不住,终于合衣躺在案上睡去。 谁知,他刚没睡多久,灵姑浮就兴冲冲地跑进了勾践下榻的房间,见勾践正酣睡,他本不忍打扰,但事关重大。稍一犹豫,他走近勾践身边低声道:“大王,大喜兮!范蠡大人已率两百死囚至此!” “哦,卿言甚?”勾践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道。灵姑浮只好又说了一遍,勾践闻言大喜。 “大善兮,速速带见范卿!”勾践迫不及待道。想到那日晚上大司马诸稽郢献的带死囚上战场之计,他的内心不由得跃跃欲试。 下了城楼,勾践终于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范蠡,他正在校场上拍打着衣袍上的尘土。 农历五月,天气也开始变得炎热。范蠡的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乘坐的马车后就是数十名全副武装,手持长戟的越卒押着一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死囚犯。 那些囚犯全部戴着镣铐,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他们都是经过挑选的青壮年,一脸的桀骜不驯。 范蠡一抬头,正见勾践风风火火走过来,立马上前躬身一礼道:“下臣参见大王!” “烈日炎炎,劳烦卿亲率众勇士至此,寡人实感激涕零也!”勾践笑着扶起范蠡感激道。 “越国危难之际,臣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也!”范蠡受宠若惊道。 看着这群桀骜不驯的死囚犯,勾践的内心百感交集,这些人因何而被判处死刑的,他很清楚。 有些确实是因为杀人越货,但杀的只是那些尸位素餐的权贵而已。若是他们残害的只是蝼蚁一般的越国普通百姓,则即便那些百姓的家属告官,十有八九也会最终不了了之。 还有一些死囚则是“不听话”的文武大臣,他们与勾践不对付,这还能有他们好果子吃。 勾践有些担忧这些人最终会不会听他的命令“为国捐躯”,故而脸色阴晴不定。范蠡似乎看出了主子的顾虑。 他悄悄来到勾践身边附耳道:“大王尽可放心,只需双管齐下,此等贱民即可死心塌地为国献身也。” “哦,卿速速言之,寡人愿闻其详!”勾践催促道。 “其一,朝廷允诺善待死囚家眷;其二,令彼等知悉此番乃为拯救越国,死得其所也。”范蠡笃定道。 这番话一出,勾践不由得眼中大放异彩。拿家属要挟,再道德绑架,这招可谓是屡试不爽。 于是,勾践忽略了若干道射向他的杀人般眼神,慷慨陈词道:“诸位壮士,尔等皆十恶不赦之徒。然今越国处于危难之际,需吾辈越国男儿慷慨拒敌。故此寡人不计前嫌,若有肯为国牺牲者,吾必以国士之礼待之,善待其妻子也。” 他以为这番鼓动情真意切,休说是这批贱民,就连自己都快要被感动了。谁知,死囚群中为首一人冷笑一声,使得勾践脸上的表情一僵,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了。 那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冷冷道:“哼,勾践,且牢记尔今日之诺,否则,龙五虽死亦寻尔索命也。” 龙五,他不仅是越国先君允常的贴身侍卫,更是棠丽与公子稽会母子的坚定支持者。他对勾践这个人毫无好感,甚至可以说是极度厌恶。 这一点,勾践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深知龙五对自己的看法。而且,这个龙五还曾经怀疑是他害死了棠丽母子,并一直叫嚷着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勾践作为越国的国君,他的权威岂能受到如此挑衅?于是,他和范蠡暗中商议,略施小计,就成功地让龙五落入了陷阱,最终被关进了大牢。 龙五为人耿直,很容易着了君臣二人的道,起初他大喊大叫很是不服。然而,越国朝堂有谁会为了他一个蝼蚁去违逆勾践这个一国之主的意志呢? 他也常常如是想:“罢,先君已薨,夫人与公子亦离世,吾一介莽夫,已无益苟活于世!” 令人惋惜的是,棠丽母子被王浩所救,并且还被他私自藏匿在越国右司马府中的事情,王浩竟然完全不知情。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隐藏在暗处,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另一方面,龙五和勾践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明争暗斗,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些事情就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让人防不胜防。然而,王浩却对这些事情毫无察觉,他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 龙五孑然一身,并不怕死,但不代表其余的死囚也如此,毕竟大家都是有家室的。虽然,大家知道勾践道德绑架他们,但他们还只能拿自己的一条烂命为越国、为家里赢得一线生机。 第 617 章 战局扭转(中) 勾践被他鹰隼般犀利的眼神盯得有些发虚,但故作镇定,信誓旦旦道:“尔等尽可宽心,寡人以越国宗庙及历代先君起誓,尔等既愿为国赴死,此战之后,勿论生死,之前所犯罪行一笔勾销。且尔等妻子家眷生计,越国朝堂概负担之。” “既如此,吾等何惜舍此残躯?冀大王谨记此誓!”龙五沉声道。他生性孤僻,且对越国朝堂没有多少好感,反而转身目光坚定地看向其他死囚。 “众兄弟可敢随吾为越国、为家眷与吴军一战!”龙五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慷慨激昂道。 在明知小命不保的情况下,能用自己的一条贱命换全家的安全乃至福利,自古至今都是一个常见的套路,哪怕后世的大贪官也不能免俗。 “大兄可往,吾等亦可往之。如此,黄泉道上,亦不曾寂寥矣。”、“阿弟愿往也!”、“贱命一条,休令天下小觑吾等越国男儿之热血兮!”……一群死囚在天牢中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们纷纷慷慨请命赴死的场面令人不由得为之动容。 见状,范蠡趁机凑近勾践耳边说道:“大王尽可宽心,此等死囚之家眷尽在下臣掌控中矣!” 勾践闻言一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拿国家大义及家眷作为双重保险,这就稳妥了。 “愚民终不足为虑哉。范卿无愧深得寡人之心也。且观吾戏彼等!”勾践看着这些即将以性命当做“炮灰”的死囚,内心无比得意。为了他屁股底下的那张王座,别说是几个毫无关系的死囚,就是亲人都可以舍弃。 不过,脸上却作出一副痛心疾首且又感动的神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壮哉!孰言越国无豪侠,诸位皆乃越国好男儿,来日寡人必当以国士之礼厚待诸位壮士!来人,予诸位国士献佳酿!”抹一把眼泪,“影帝”勾践随即命几名亲卫端出几坛“会稽山”黄酒。 亲卫们借着火光,干净利落地在地上摆好了一排排粗陋的陶盏,拍掉酒坛泥封就“咚咚咚”地往陶盏中筛酒。 顿时,酒香四溢,香味直扑在场所有人的鼻孔。许多死囚内心很是复杂,他们中也有不少来自越国平民家庭,以前不要说是亲口喝到这种极品佳酿,就连想都不敢想。 没想到,如今小命即将不保的时候,才能喝到传说中的“琼浆玉液”,这不是造化弄人是什么? 王浩也很无奈,他的“小王酿造”搞出了“会稽山”,并且以相对低廉的价格让利给越国平民家庭,但有一些越国朝堂官员却勾结商贩加价数倍卖给民间,导致越国普通百姓都无法品尝到这种佳酿。 以他和勾践的糟糕关系,后者也压根不会同意他通过越国朝堂干预这种情况。 勾践,这位越国的国君,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挑战。然而,他并没有被困境所击倒,反而想出了一个惊人的计策。 “来人,替诸位国士除去镣铐!”范蠡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看主子正卖力煽情表演,他也得配合着捧哏啊。于是,他亲自带着一伍越卒给200死囚打开镣铐和铁链。 勾践很是满意范蠡的察言观色,待所有死囚的束缚都被解除后,勾践目光灼灼地端起了酒盏。 “诸位国士,寡人替数万越国黎民敬尔等一盏,感激尔等为于危难之际为越国而战!来,干此一盏!寡人先干为敬!”说罢,仰起头一口喝干了盏中之酒,大力将陶盏摔在地上。 200死囚没有丝毫犹豫,也端起酒盏一干而尽,纷纷将酒盏摔在地上。一时间地上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不热闹。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勾践、范蠡、灵姑浮在做石门关战间就吴越战况作秘密会谈,以应对目前的战局。 目前的局势对越国来说可说是危如累卵。照此下去,恐怕不出半月阖闾就能攻破石门,在越国境内长驱直入。 “大王,目下吾军唯有主动出击,或可存一丝曙光,此为出奇制胜也!”范蠡沉声打破僵局道。 “下臣亦以为如是,不若今晨便集结石门守军及众死囚,下臣率军出塞门杀吴军个措手不及也!”灵姑浮也不甘示弱道。 沉思片刻,勾践才下定决心道:“此计可,然寡人决意亲率死囚及守军出战,会一会阖闾老犬!” “大王不可,君之性命关系越国存亡,不可轻涉险兮!”范蠡与灵姑浮异口同声地断然否决道。 勾践正想出言说服二人,不料有人在门外急匆匆喊道:“禀大王、左司马大人,适才斥候探得吴军大营有异动,恐吴军即将再次攻伐石门要塞也!” 三人闻言大吃一惊,眉头紧皱。事出反常必有妖。按说吴军已经一晚上没有任何动静,勾践原以为吴军久攻石门不下,士气疲惫低迷。 如今看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阖闾是在酝酿更大的阵仗。如此一来,越军也被迫,必须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必死决心了。 “事不宜迟,便由寡人亲征罢。国将不国,无有越国,岂有寡人此越王!当此越国生死存亡,寡人何惜涉此一险乎?”勾践站起身决然道。 见勾践如此执着,作为臣子的还能有什么话说。他们两个对视一眼,躬身一礼道:“臣等愿随大王同往,以策万全也!” “大敌当前,休得如此多礼!既如此,汝二人分头行动。范卿动员死囚随寡人为先锋。左司马率石门越卒随后暗中伺机而动!如此料可稳妥矣!”勾践摆摆手道。 “唯!”、“唯!”两人果断答应道。随后就辞别勾践,各自忙碌去了。 …… 数里外靠近小河边的森林里,数万吴军正在埋锅造饭。正常春秋时期,大食(朝食)的饭点在辰时,而如今只是卯时初。 这怎么看都有些诡异,可也没办法。今日辰时,他们应该是在西进进攻石门的道路上悍不畏死地冲杀。 再次进攻石门的决定是昨夜由吴王阖闾作出的,考虑到天气逐渐炎热,吴军又是客场作战。 故此,久战对吴军是没有好处的,必须早日拿下石门,攻占越都会稽,在炎炎夏日来临前押解勾践及范蠡等越国高层赴姑苏监禁起来,这才是上策。 否则,吴国西边的庞然大物-楚国,还有北边的鲁国都难保不会蠢蠢欲动。甚至一些周边的小国也会有异动,就是吴国内部都不是铁板一块。 十六年前被灭并入吴国版图的徐国、钟吾国也并未认同吴国,吴境北部彭城等地仍时有两国的余孽暗中谋划反叛。 第 618 章 战局扭转(下) 前夜,阖闾、伯嚭、夫差等在中军帐紧急磋商,石门久攻不下,他们对此很是焦虑。 “伯嚭,寡人率尔等至此已有半月矣!连日来,众将士浴血奋战,无奈实寡人低估越军抵抗之决心!目前,渐入炎日,越国多山地毒虫,战事再若搁置,于我军不利也!”阖闾愁眉不展道。 伯嚭与夫差对视一眼,心中一动道:“恕下臣愚钝,莫不成大王意于明日……?” “父王欲于明日发动决战?如此甚妙哉,儿臣愿为先锋,率军攻入石门!”夫差诚恳地主动请缨道。 “不然,此一战非比寻常,务必毕其功于一役,故此寡人意已决:明日辰巳时分亲率大军发动终极一战,此战吾军势必攻破石门!”阖闾摆摆手打断道。 “呃,大王三思兮!”、“父王万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兮!”伯嚭、夫差闻言惶恐地躬身道。 “不必多言!伯嚭,传令全军于明晨卯时初埋锅造饭,饱餐后即可拔营全速西进!”阖闾朝伯嚭吩咐道。 “唯!下臣得令!”伯嚭恭敬地答应道。 这两天,阖闾吩咐夫差调动随军工匠就地伐木,制作投石车。等伯嚭走后,父子两人继续挑灯交谈起投石车制作进展的事情。 ……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阳光柔和地洒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带来了一丝清新和宁静。野草的叶子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宛如一颗颗璀璨的珍珠,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在小溪边,潺潺的流水声与鸟儿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美妙的珍珠,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在吴营中,一片繁忙的景象展现在眼前。士兵们正忙碌地埋锅造饭,袅袅炊烟从一顶顶帐篷附近缓缓升起,仿佛给整个营地蒙上了一层薄纱。 通常情况下,这个时候的士兵们应该正在紧张地进行训练。然而,今天清晨,天还未亮,一阵急促的鼓声就将他们从睡梦中惊醒。自那时起,他们便一直忙碌至今,没有片刻停歇。 朝食过后,士兵们将不得不再次迅速集结起来,朝着数里外的要塞发起猛烈的攻击。这无疑是一场残酷的战斗,双方必将展开激烈的厮杀。 …… 辰巳交汇时分,气温逐渐升高。在嘹亮的军鼓声中,吴军拔营西进。 阖闾站在他的那乘专属驷马高车上,尽管有华盖遮挡,他的额头上依旧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寡人终究老矣,此战毕,恐难有此般迢迢出征之时矣!”阖闾内心涌起了一阵不安、烦躁之感。 放眼望去,眼前的天地显得异常空旷和荒凉,仿佛一片无垠的荒野。四周青山连绵起伏,宛如一道巨大的屏障,将这片土地环绕其中。 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回荡着兵车车轮滚动碾压地面的声音,那声音如同闷雷一般,在山间不断回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伯嚭和夫差分别站在阖闾的两侧,他们的神情都显得有些紧张。他们不时地环顾四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生怕四周的暗处隐藏着越军的偷袭。 在兵车阵的后方,吴军的队伍如一条长龙般浩浩荡荡地延伸开来。刀盾兵们手持利刃和盾牌,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弓弩手们则拉满弓弦,箭头闪烁着寒光,时刻准备着给予敌人致命一击;而那些奇兵们,则灵活地穿梭于队伍之间,他们身手矫健,擅长奇袭和突袭。 此外,还有一群士兵正奋力地推动着攻城锤和抛车等重型武器。这些巨大的攻城器械在他们的推动下,缓缓地向前移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是一头凶猛的巨兽正在苏醒。 突然,前面一里处的丘陵中迅速钻出了一群衣衫褴褛的“野人”,他们赤裸着上身,剃着短发,脑袋上、脸上都有有着丑陋的纹身。 在阖闾及吴军的诧异目光中,那些人很手提着大刀,迅速集结起来。 “尔等何人也?速速离去!”伯嚭见状厉声呵斥道。 “寡人乃越王勾践,来人可是吴王阖闾乎?”那伙人里领头一汉子吼道。 眼前这个光头,赤裸着上半身,半边脸被丑陋兽纹覆盖的汉子会是敌酋勾践?这怎么可能? “休得胡言乱语,尔等意欲何为?再若阻吾等前路,必乱箭射杀之!”伯嚭怒喝道。 阖闾和夫差都在兵车上,他可不敢大意,虽然没把那伙“野人”放在心上,但也不想横生枝节,指望威胁一下把那群粗人吓走便是了。 哪知道,自称勾践的那人闻言不但丝毫不怕,他还挥挥手,带领着那两百“野人”迅速朝吴军队伍走去。 “吾等自知罪于吴国及大王,罪孽深重,故此情愿自刎于阵前谢罪!”“勾践”诚恳地朝阖闾躬身一拜道。 很快,“野人们”被排成了数行,他们在“勾践”地指挥下,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种决然和坚定。 当他们走到吴军面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吴军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诸位国士,速速动手!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勾践”大吼一声道。 突然,第一个死囚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剑,猛地刺向自己的喉咙。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红色。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一个的死囚们纷纷效仿,他们用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股股鲜血彪射而出,甚至喷射到了护卫在阖闾兵车前的吴军士兵脸上,旋即“死士们”手中的刀掉落地上,一具具躯体直挺挺地倒向地上。 “啊,速速护卫大王!”伯嚭惊骇地嘶声大喊道。 与此同时,吴军的战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到了,纷纷不安地嘶鸣起来。甚至开始在吴军队伍中乱蹿,把一些吴卒冲撞,踩在脚下。 这诡异而又壮烈的场景让吴军们完全惊呆了,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知所措。 顿时,吴军队伍乱作一团,而勾践早就趁乱迅速滚到了附近的草丛中,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躲在不远处山峦后的灵姑浮见状,目光中露出了狂喜之色。他果断下令道:“此乃天赐良机也!速速放箭,射杀阖闾老贼!” 吴军手忙脚乱、自顾不暇时,密密麻麻地箭矢早就如蝗虫般射向吴军队伍。顿时,哭爹喊娘的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 短短一炷香光景,吴军死伤足足上千人,更糟糕的是恐惧如瘟疫一般蔓延。 第 619 章 穷途末路 “适才此人莫非当真乃越王勾践乎?”伯嚭顿感背后发凉,原来刚刚那人自称是勾践是真的,这次怕是中了越国的局了。 悔不该大意了,然而后悔药根本没处买。短短半个时辰,战局迅速逆转,这是阖闾、伯嚭这对君臣万万没想到的。 “众将士予寡人杀将出去,生擒或诛杀阖闾老贼者,赏万金!杀吴国太宰伯嚭者,赏万金!”勾践趁机大喊道。 良机难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勾践很清楚。如今吴军慌不择路,兵败如山倒,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些许黄白之物用以笼络将士卖命还是很值得的。 看着惊惧往东回撤的吴军将士,阖闾、夫差气得脸都绿了。 “尔等休得东撤,越军不过区区不满万人,勿中勾践小儿诡计也!”阖闾提箭吹胡子瞪眼大吼道。 然而就在刚才,越国的死士们竟然毫不犹豫地挥剑自刎,那惨烈的场景仿佛是一场噩梦,深深地烙印在了众多吴军士兵的脑海之中。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死士们用手中的利剑划过自己的脖颈,鲜血如泉涌般喷洒而出,溅落在他们的脸上。 那鲜血还带着人体的余温,仿佛是生命的最后一丝温暖,却在瞬间被冷酷的死亡所吞噬。这恐怖的画面让吴军士兵们的灵魂都为之颤抖,他们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魂不守舍。 这个时候,他们根本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心,而只是本能地想逃命。即便是越军的箭矢源源不断地射向他们,他们也几乎顾不得抵抗。 这是阖闾万万没有想到的,按说吴军平时没少打仗,更没少宰杀敌军,不该这般如中邪了一般。 他拔出吴王光剑劈死了几个往回逃命的吴军军佐,想借此来震慑住数万将士撤退的步伐。 然而,这也并无卵用。好在至少还有伯嚭等一干忠臣护在他面前,不然他就危险了。 “杀,休走阖闾、伯嚭,随本司马痛宰吴犬,为枉死袍泽复仇兮!”灵姑浮杀气腾腾地挥剑一指道。 这两日对于众越军将士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他们被困在石门墙头上,遭受着吴军的猛烈攻击,毫无还手之力。 每一天,他们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被吴军的利箭和抛石车无情地射杀在城墙之上。这些战友,是他们曾经一起受罚、一起受训的亲密伙伴,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兄弟。如今,他们却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越军将士们的眼睛都快瞪裂了,他们紧咬着牙关,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痛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与血丝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然而,尽管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们却对吴军无可奈何。因为双方在兵力和实力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这让他们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面对这样的困境,越军将士们并没有放弃,他们的决心反而越来越坚定——与吴国狗不死不休! 如今,200越国死囚的热血给他们换来了这么一个宝贵的、扬眉吐气的机遇。在国君勾践及石门统帅左司马灵姑浮的率领下,他们把往日的仇恨化作了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 “杀!屠尽吴犬!”、“杀!护卫越国!”、“杀!为故去之袍泽复仇!”、“成千上百的越军士卒挥舞手中兵器冲出躲避的数座山峦。 灵姑浮身披重甲,手持一根长达数丈的长戟,胯下的黑马犹如旋风一般疾驰而来。他的身影在战场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仿佛整个战场都因他而沸腾。 灵姑浮的眼神犀利而冷酷,透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霸气。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阖闾的统帅兵车。在他心中,斩杀这个老贼阖闾是他唯一的执念,也是他此次出征的最大心愿。 随着距离的拉近,灵姑浮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长戟在空中挥舞,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而在他身后,是一群对他充满敬仰和爱戴的越军将士们。他们紧紧地跟随着他,仿佛他就是他们的领袖和希望。这些将士们士气高昂,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这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撼动起来。 他们迈着坚定的步伐,紧紧地追随着他,一同朝着东边狼狈逃窜的吴军追去。吴军在前面拼命地奔跑,而越军则在后面穷追不舍,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场激烈的追逐战即将展开。 士气一旦崩溃,就很难再形成有效的抵抗,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此刻吴军的真实写照。 看着眼前的颓势,阖闾生出了一丝无力感,他明白大势已去。其实越国死士阵前自杀不光对吴军士卒内心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更多的是令吴军战马受到惊吓。既然事不可为,即便杀光了己方的统兵将校也没用。 “父王,莫不如速速撤退,休整一番待来日再战不迟!”夫差挡在他老子身前,沉痛地规劝道。 吴军倒不是完全不抵抗,至少在阖闾身边还有阏蓬等隐形力量守护。除此,吴王的随身卫队也是他的死忠分子,他们随时护卫在阖闾的周围。 “罢,传令速速东撤!”阖闾终于叹了口气,恨恨道。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间,他的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声,仿佛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般。这声音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爬动。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紧接着,“啪嗒”一声脆响,一支利箭如流星般疾驰而来,狠狠地射中了他的头盔。 这一箭的力量之大,简直超乎想象。头盔在利箭的冲击下,瞬间失去了平衡,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借着强大的惯性,呈抛物线状向前飞去。 “父王,汝无恙耶?”夫差抱着惊骇万分,呆若木鸡的阖闾痛哭道。 “大王,越军将至,迟则生变,吾等何不退往溪边丛林乎?”生死存亡之际,伯嚭也不顾君臣有别 ,晃着阖闾的胳膊提醒呆若木鸡的主子道。 同时,他转头下令车夫驾着马车迅速掉头原先晚上扎营的小溪边撤退。车夫不敢怠慢,疯狂地挥鞭策马朝那片茂密的樟树林疾驰而去。 伯嚭认为,那片丛林是他们逃生的最佳场所,茂密的树林是阻挡越军弓弩的天然屏障。 只要他们逃进了那里,凭越军的那点人马,十有八九就奈何他们不得了。 第 620 章 遁入山林 追着追着,灵姑浮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疑虑,他开始仔细观察阖闾和吴军的逃跑路线。渐渐地,他似乎看出了阖闾的意图——吴军的目标正是远处那一片连绵起伏的密林。 那片樟树林茂密而广阔,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延伸至远方。一旦阖闾和吴军成功地逃入这片密林,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样的密林中,想要追踪并追杀阖闾,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灵姑浮心中一紧,他深知这片樟树林的复杂地形和茂密植被会给追击带来巨大的困难。如果不能在阖闾进入密林之前将其拦住,那么这场追击很可能会以失败告终。 吴军被死囚自杀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完全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和能力。然而,如果这些死囚能够成功进入密林并获得喘息的机会,那么局势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他们的兵力是吴军的三倍之多,一旦他们恢复过来,重新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吴军很可能会陷入被动局面。在这种情况下,吴军原本的优势将荡然无存,而死囚们则有可能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发起反击。 这样一来,原本计划好的战局可能会被彻底颠覆。不仅那 200 名会稽死囚的鲜血会白白流淌,而且阖闾和伯嚭甚至有可能反过来击败吴军,攻破石门,活捉勾践,并在越国的土地上肆意横行、烧杀抢掠。 灵姑浮心中暗自思忖着,他深知此次行动的重要性和紧迫性。阖闾这个老家伙绝对不能让他逃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能成功将阖闾置于死地,那么姬波、姬山等阖闾的嫡子们必然会为了争夺吴王的宝座而展开一场激烈的生死较量。 这对于越国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看着吴国因为内斗而分崩离析,越国便能够趁虚而入,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 而对于伯嚭这个贪财好色的小人,灵姑浮心中也有了一个巧妙的计划。他决定暂时放过伯嚭,让他继续留在吴国朝堂上兴风作浪。以伯嚭的品行和手段,肯定会把姑苏乃至整个吴国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这样一来,吴国的国力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削弱,越国在与吴国的对抗中也会更具优势。同时,伯嚭的所作所为也会引起吴国百姓的不满和反感,进一步加剧吴国的内部矛盾,越国必将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胜出。 “速速追击,休走阖闾老贼矣!大丈夫当无惧生死,斩杀敌酋,立不世功勋兮!”灵姑浮大吼一声,紧夹马腹打马向东奔去。 “杀、杀、杀”,越卒们听到统帅的鼓舞,也感到热血在胸腔中奔涌。他们的亲人多少都惨遭吴国狗的毒手,早就恨透了吴国这些年跋扈自恣、欺凌越国及周边小国的卑鄙行径。 前几日被吴军压着打,目睹多少亲密的袍泽死在自己的眼前,有的甚至被吴军的弩矢万箭穿心,射成了刺猬,血肉模糊。 内心深处的痛苦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地灼烧着他们的灵魂。这种痛苦源自于阖闾和吴国对他们所造成的伤害与不公,让他们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恨和怨念。 每一次回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们的心痛便会愈发剧烈,仿佛要将他们的身体撕裂一般。而这种剧痛也使得他们对阖闾和吴国的仇恨越发深刻,如同毒瘤一般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因此,当灵姑浮说出那些话时,就如同在他们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心灵上撒了一把盐。然而,正是因为他们内心深处的痛苦与仇恨如此之深,才使得他们对灵姑浮的话语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这些话语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内心深处被压抑已久的情感阀门,让他们的愤恨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 就在此刻,勾践站在一座高耸的丘陵之后,被数十名武艺精湛、身强力壮的亲卫紧紧地簇拥着。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战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战场上,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然而,这一切对于勾践来说,都仿佛被屏蔽了一般。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敌人——阖闾身上。 勾践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冲破胸腔一般。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深深地一般。 “此番必终阖闾之命也。父王,尔不能之事且观寡人终结之。”勾践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狂吼,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杀掉阖闾。 老越王允常看不起他,他就要弄死他的死敌,证明自己比他这个老子更强,当初他罢免自己的太子之位有多么的昏聩糊涂。 …… 眼看着灵姑浮率领众多越卒如饿虎扑食一般在西边紧紧追赶,而吴军则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在东边仓皇逃窜,仿佛他们后面有无数条凶猛的恶犬正张牙舞爪地龇着尖利的獠牙,对他们穷追不舍。 双方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短,从最初的两里,到一里五,再到一里……伯嚭心急如焚,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下来,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他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这可如何是好乎?”这些越国人简直就是一群饿狼,他们一旦追上我们,我们君臣恐怕都难以幸免,非得葬身于这吴越边境的荒山野岭之中不可啊!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吴军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开始像被逼入绝境的狗一样疯狂地挣扎。他们的弓弩手们在逃跑队伍的最后方,惊恐万分地弯弓搭箭,毫无章法地向越军那边射击,试图以此来阻止越军继续追击。 这些箭矢如同雨点般密集地射向越军,其中一些越卒猝不及防,冷不丁地就被一箭射中。他们惨叫着倒下,身体在地上痛苦地翻滚,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这让越军的追击速度明显减慢了下来。他们不得不一边躲避着飞来的箭矢,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进,生怕自己也成为下一个被射中的目标。 灵姑浮站在越军的最前方,眼睁睁地看着阖闾丢弃了自己的兵车,独自一人落荒而逃。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原本胜券在握的局面,竟然因为吴军的这一举动而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眼看着灵姑浮和越军的追击势头被阻挡,他们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一样,阖闾的内心松了口气。 第 621 章 密林烈火 阖闾的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在伯嚭和夫差的搀扶下,他艰难地向前踉跄着,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吃力。 他们的身影在骄阳的光辉中显得格外凄凉,踉踉跄跄地朝着溪水边的樟树林走去。 那片樟树林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茂密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灵姑浮和越军们就像被这片树林吞噬了一般,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纵虎归山终乃后患无穷也。吾等尚追否?”一名越军乡良人扼腕叹息道。 灵姑浮也是无比懊恼,就差一点点他就要追上阖闾了。若今日他能杀掉阖闾,今日一战则短期内,吴国无法再言伐越。 甚至于他本人将一战成名,名动春秋各诸侯国,列国也不敢再小觑越国这个南方偏远小国。 “罢,此亦或天不亡吴也!林中目力不佳,极易遭吴军埋伏。此战诸君连日奋战,俱疲惫已极矣!吾等便就此返回石门。”灵姑浮摆摆手制止道。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缠绕在他的心头,想必勾践听到他们没能干掉阖闾父子,势必会责备他。 纵是如此,他也不会拿手下越军将卒的性命去冒险,为自己去捞取军功。论在越国朝堂的地位,他已是军中实打实的第二人,妥妥的位极人臣,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越军传令兵纵马挥动小三角令旗,传达统帅灵姑浮的军令,传令全军就此放弃追击,撤回石门关内。 即便如此,许多越卒仍旧心不甘情不愿,他们怀着侥幸的心理偷偷搭箭朝樟树林里疾射而去。 越国老兵林东就是其中一人,他的娘子亡于十四年前(公元前510年)的槜李第一次战役。 当年,在吴国大将孙武的指挥下势不可当,吴军除了在战场上大败越军以外,又在越国“大掠而回”。 其中就有不少越国普通百姓惨死在吴军的屠刀下,林东的娘子茅氏就是在逃亡中,被吴军的乱箭给射杀了。 “上苍庇佑,此一箭射杀阖闾,报吾亡妻数年前之仇。”林东抬头望了头顶苍穹,喃喃祈祷道。 一箭射出,那支箭如流星赶月一般消失在密林中。可惜,密林中久久没有任何动静,事已至此,大伙虽有不甘,但也不得不遵从军令西撤。 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有眼尖的越卒发现了一丝诡异。在丛林的深处,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咦,林中走水矣!莫非有异变乎?”一人指着东边丛林的上方惊呼道。 数千越军都想留下来一探究竟,但他们也不敢违逆灵姑浮的军令,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于是,他们且行且回头观望,只见林中有不少鸟类呱呱乱叫,扑腾着翅膀朝空中亡命飞去。 …… 樟树林中,繁茂的枝叶遮挡着阳光直射进来,阖闾不顾形象,柔若无骨地倚靠在一颗碗口粗的樟树上,如将死的鱼一般拼命地喘息。 直到现在,他的心还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有种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感觉。 “禀……禀大王,吾等俱已深入林中,越军未追入林中。”伯嚭用宽大的衣袖擦拭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气喘吁吁道。 他那微胖的身躯此刻虚弱地得几乎站立不稳,尽管自顾不暇,但还企图去搀扶自己的主子。 三人中只有夫差年轻体魄好,尽管身上也出了不少汗,但倒也不至于如他老子和伯嚭一样累成狗一般。 “吾……吾军今如何兮?”阖闾虽不堪,可也没忘记关心他那三万多大军。 “父王莫急,且饮一口水解渴!”夫差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羊皮水囊打开塞子递给他道:“目下,大军受越军追杀已走散矣,追随吾等者不足万数也。” “公子所言甚是,然则吾等只惧于越国死士自裁之惨烈,待众将士定神,吾等便可将彼聚拢,尚有伐越破塞之力也。”伯嚭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哎,事到如今,唯愿此尔!”阖闾幽幽道。随后他就接过皮囊仰头咕嘟咕嘟地牛饮起来。 …… 于此同时,密林深处,有一群身着藤衣,脚着草履的神秘人正躲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身上缠绕的绿色藤蔓将他们的身形与周边的茂密丛林完美地融为一体。就如竹叶青躲藏在竹林中,只要他们不动,别人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队长,阖闾老贼已入密林,吾当如何?”一名绿衣低声说道。 “只需依计行事即可,火油箭、飞乌齐出动。纵使焚毁此片密林,迫阖闾与吴军西撤出密林,如此便可,余者左司马灵姑浮皆会便宜行事也。”领头者果断下令道。 数日前,“越国狼卒”当前的负责人蒋忠就收到了来自会稽的飞鸽传书。信件出自右司马府,乃是王浩本人的亲笔手书。 “忠兄,见信安好!五日后,吴王阖闾或战败,携太宰伯嚭、公子夫差遁入……为越国计,特令尔率''狼卒''成员前往……王子越手书!” “右司马大人未曾忘却吾等,如此甚好!当此越国危亡之际,''狼卒''沉寂已久,该当活动一番矣!”手中紧紧握住那一方小小的绢帛,蒋忠的内心无比激动。 目前,固陵这边的副统帅聂礼是实际的越军固陵基地统帅,因此他不再适合负责越国“狼卒”特种部队的日常训练和行动。 蒋忠则被暗中任命为“狼卒”的总队长,也就是这支五十人队伍的最高指挥官,直接受王浩的指挥。 “狼卒”早就成为了王浩的忠实拥护者,但身为越国人,眼看国家有难,能为越国尽一份力,他们也是十分乐意的。 因此,他就携带了“金”、“木”两支小队骑马快速赶往石门。每人两匹马,干粮、武器装备这都是必不可少的。 第 622 章 阖闾之死(上) 对于王浩为何不下令让“狼卒”特种兵亲手宰杀阖闾,普通越卒们实在是难以理解。在他们看来,阖闾可是吴国的国君,是越国的死敌,这样的敌人应该被毫不留情地斩杀才对。然而,王浩却没有这样做,这让越卒们感到十分困惑。 不过,作为王浩的铁杆追随者,蒋忠却对其中的缘由猜到了几分。他知道,王浩向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他之所以没有下令让“狼卒”特种兵动手,肯定是有他自己的考虑。 据蒋忠所知,阖闾有一个掌上明珠,名叫滕玉公主。这位公主在吴国可是出了名的美丽动人,而且聪明伶俐,深得阖闾的宠爱。而如今,有传闻说这位滕玉公主极有可能就在王浩的右司马府上,甚至有人说她已经成为了王浩的夫人之一。 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那么王浩不下令让“狼卒”特种兵宰杀阖闾也就说得通了。毕竟,滕玉公主可是阖闾的心头肉,如果王浩杀了阖闾,那么他和滕玉公主之间的关系恐怕就会变得十分尴尬。 而且,王浩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引起吴国的内乱,毕竟他的目标是征服整个吴国,而不是仅仅杀死一个阖闾。 然而,即便阖闾和王浩之间的仇怨犹如深不见底的鸿沟一般,但不可否认的是,阖闾实际上就是王浩的岳父大人啊!女婿竟然下令让自己的手下将岳父残忍地杀害,这简直就是天理难容、丧心病狂之举!如此行径,恐怕连禽兽都不如吧? 那么问题来了,王浩在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后,他又该如何去面对滕玉公主呢?滕玉公主可是他的妻子,是与他同床共枕之人啊!面对这样一个手染至亲鲜血的丈夫,滕玉公主又会作何感想呢?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是否还能维持下去呢? 虽然他身为越国人,而且还是越国朝堂的高层人物,但由于勾践对他并不待见,所以他在越国的地位其实颇为尴尬。 然而,此时此刻,越国正面临着吴军的猛烈入侵,国家覆灭的危机近在眼前,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在这种情况下,他深知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管,必须挺身而出,为保卫越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尽管他与勾践之间存在着一些矛盾和隔阂,但面对外敌的威胁,他毅然决然地放下个人恩怨,决定出手相助,帮助越国击溃吴军,将阖闾赶回姑苏老家去。 “哎,大人好生为难兮!自古忠义两难全,果不欺吾也!”理解了王浩的左右为难,蒋忠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女人多了,那可真是够让人头疼的。尤其是像王浩这样年少有为、风度翩翩且才华横溢的少年郎,更是容易吸引众多女子的青睐。然而,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可都不简单啊! 她们要么是越国的公主,要么是吴国的公主,要么就是鲁国公室的后代,无一不是身份显赫、地位尊崇之人。这些女子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不仅容貌出众,而且聪明伶俐、心机深沉。 和这样一群厉害的女人周旋,王浩恐怕得费不少心思呢!稍有不慎,恐怕就会陷入一场复杂的情感纠葛之中,难以自拔。 …… “金”小队的队员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展现出了他们高超的技艺和训练有素的素质。只见他们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迅速而熟练,眨眼间便从行囊中取出了火折子,并毫不犹豫地点燃了林中那潮湿的枯枝败叶。 这些枯枝败叶虽然被雨水浸湿,但在石漆(石油)的辅助引燃下,火势瞬间熊熊燃烧起来,仿佛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这看似简单的操作,其实是他们在固陵秘密训练时的重要科目之一。经过长时间的反复练习,他们对于如何在各种环境下迅速生火已经了如指掌,操作起来自然是熟门熟路,毫无困难可言。 起初,火折子点燃的只是一小团一小团的浓烟,它们像被惊扰的蜜蜂一样,在丛林中四处乱窜。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浓烟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滚滚的烟幕。 这片烟幕就像是一头凶猛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它迅速蔓延开来,所过之处,花草树木都被它无情地吞噬,最终形成了一道道绵延不断的火线。 阖闾君臣父子正在远处的丛林中休息,顺便联络、集结零散的吴军,以图缓过神来再作打算。 惊魂未定间,个别探路的吴军斥候确实也发现了林中的浓烟,顿时瞪大了眼睛大惊失色。 就在他准备扯开嗓子大声呼喊的时候,突然间,一支弩箭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准确无误地射穿了他的咽喉。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就只能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然后带着满脸的惊愕和不甘,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熊熊的火光与浓烈的白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长长的“隔离带”,仿佛将这个世界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十来个“越卒”战士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们迅速蒙上了沾水的黑色面纱,以防止被烟雾和火光所伤害。 “大事已成,速速撤离!”看着壮观的“杰作”,“金”小队队长冯成冷冷一笑下令道。 “喏!”、“喏”……九人齐齐点头,随后迅速如猿猴般灵活迅疾地朝丛林边缘飞奔而去。 …… 树林的西边,阖闾、伯嚭等终于发觉了呛人的浓烟逼近,都不由自主地“咳”、“咳”、“咳”干咳起来。 他们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一股深深地窒息感袭身而上。死亡的危机笼罩在众人心头,许多本就惊魂未定的吴军将士吓得面如死灰,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 “父王!不好,林中起烟火,速速撤离此地!”夫差的脸色一片苍白,他低声惊呼道。 他们君臣互相搀扶着,在众多铁杆吴军追随者的护卫下企图往东逃窜,可没走多久就悲催地发现一条自南而北的火龙携带着呛人的浓烟拦住了他们东去的退路。 阖闾君臣顿时面如死灰,逃命要紧,夫差也不顾得君臣父子有别,一把扯住他那还在发愣的阖闾就转头往西逃窜。 伯嚭及数十吴王随身护卫也跟着往西边的樟树林边缘拔腿跑去。往西走回头路可能会再次遭遇灵姑浮与越军,那也比被熏死或者烧死在樟树林中强过太多。 …… 回石门关的路上,灵姑浮与众多越卒遭遇了先前溃逃的吴军散兵。 第 623 章 阖闾之死(中) 原本浩浩荡荡、人数多达两千之众的吴军,此刻却像一群失去了方向的无头苍蝇一样,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他们完全失去了组织和纪律,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同伴的生死。 而反观越军,他们则如饿虎扑食一般,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面对如此混乱不堪的吴军,越军简直就是如入无人之境,手中的武器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轻易地将吴军的士兵斩杀在地。 “杀光吴犬,为惨死袍泽雪耻!”有越军校尉激动地高喊道。 灵姑浮本人骑在马上,拔出自己的佩剑疯狂劈砍,每每刺出一剑就收割一条性命。 “啊……”、“哦……”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不时有吴军士卒捂着身上的“血窟窿”惨叫着直挺挺倒地而亡,死不瞑目;有的甚至被一剑削去脑袋,伴随着鲜血喷涌,那脑袋立时与身体一分为二,向空中飞去,而无头尸体则抽搐痉挛着倒地而亡。 吴军普通士兵身着的都是皮甲,还是只是部分用皮革缝制的甲胄,以灵姑浮的骑术与武艺,对付他们多少有些“以大欺小”的意思。没了死战之心,没了统帅的指挥,他们就像没娘的孩子一般无依无靠。 可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对敌人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何况,自公元前510年始,吴越两国冲突不断,越国处于基本劣势,这中间惨死在吴军屠刀下的越国百姓不知凡几。 如宰杀猪狗一般屠戮了半个多时辰,吴军的这一乡人马被如狼似虎的越军杀了个七七八八。 看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吴军尸体,再看看手中砍出豁口、卷刃的青铜剑,手上沾满的鲜血,抹了一把糊满了脸面的血水,很多越军校尉深深呼出一浊气,暗呼一声“快哉!” 除少数逃得快的吴军留得一条狗命,其余的都几乎被一网打尽了。破旧的“吴”字大旗随意被丢弃在地上,天空中乌鸦凄惨地“呱呱”乱叫,惨淡的黑烟飘向天空,昭示着战事的惨烈。 “报将军,吴军为已吾等屠戮殆尽!”有校尉躬身禀告道。 “诸君速速撤回石门关,护大王安危也!”没有任何犹豫,灵姑浮果断下令道。 当此之时,樟树林中燃起了浓烈的黑烟,随之而来的是熊熊的烈火。这一突如其来的异变吸引了灵姑浮的注意力,使得他瞬息改变了快速撤离的打算。 “且慢,林中忽而起火,甚是诡异也!令速诸君皆隐入近畔山林静观其变!”转身远眺这壮观的火势,沉思片刻灵姑浮再次下令道。 等过得盏茶功夫,数千越军皆听令隐藏完毕,此后他们都躲藏在山丘的半山腰盯着远处。 也亏得他们藏得快,没过多久东边的丛林中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沉重的咳嗽声。 随后,就见许多吴军相互搀扶着狼狈逃出了那片连绵起伏的樟树林。尽管如此不堪,但阖闾、伯嚭、夫差依旧被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 “咳咳…咳咳咳!”老迈的阖闾右手捂着嘴唇,咳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仿佛得了百日咳一般。 他庆幸终于逃出了令人窒息的树林,伯嚭与夫差也没好到哪里去,就仿佛那夏天暴雨前池中缺氧的鱼,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上……天垂怜,寡人终逃出密林也!”阖闾望着骄阳当空的苍穹,惊魂未定道。 此时的天空很是诡异,日光透着一种泛白的惨淡,给人一种不祥之感。只一眼,就看得阖闾心惊肉跳,他下意识地就要催促伯嚭带着剩下的三千残兵败将快些撤离此地。 突然间,一阵轻柔的微风悄然拂过,轻轻地抚摸着他那满头如霜般灰白的发丝。这些发丝似乎在风中舞动,宛如银蛇在空中盘旋,又似雪花在半空飘洒。 他的头盔,那个曾经陪伴他征战沙场、抵御敌人的坚固护盾,早已在仓皇逃窜的过程中不翼而飞。没有了头盔的遮掩,他那原本被隐藏起来的面容此刻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那深深的皱纹和疲惫的神情。岁月的沧桑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使得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 阖闾,这个曾经威风凛凛的人物,如今却显得如此憔悴和无助,他的步伐有些踉跄,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如今这局势有些尴尬了,东边樟树林火势迅猛,挡住了他们君臣东归姑苏的去路;西边数里就是越军石门关,他们若敢去,勾践与灵姑浮正好以逸待劳。 …… 隐藏中不远处山林中的灵姑浮远远望到了这一幕,心里不由得喜出望外:原以为阖闾君臣遁入东边樟树林,他们就只能徒呼奈何了,没想到寻寻觅觅又回到了原点。 “天助我也!既如此,阖闾老贼,本司马便亲取尔狗命矣!”灵姑浮心中忍不住欢呼道。 反正,吴军无法东去,那么他带着手下越军从西边掩杀过去就等于是瓮中捉鳖了,阖闾君臣根本没法逃脱。 该出手时就出手,灵姑浮大喝一声:“诸君予吾冲将上去,屠尽吴贼!” 众多的越军将士早就躲在暗处蠢蠢欲动了,听到命令早就各自开干了。弓弩手率先在半山腰弯弓搭箭一通疾射后,吴军又死伤不少。 “不好,越军有埋伏!大王速走!”伯嚭见不少吴军被射翻在地,下意识惊呼道。 阖闾也想跑,可问题是往哪儿跑啊?他们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团团转。直到眼睁睁看着灵姑浮带领数千越军杀奔而来,他们才不得已持剑格挡。 没多久,吴越两方如两股互相碰撞在一起的洪流。“叮呤当啷”的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阖闾等人垂死挣扎所爆发出来的战力着实令人不可小觑。 不知不觉间,伯嚭、夫差打着打着就被越军与阖闾分割开来了。越军手持盾牌,短戟奋力拼杀,将他们团团围住,令他们与阖闾首尾不能相顾。 灵姑浮拔出了腰间配剑,亲自与阖闾缠斗在一起。虽然他一个壮年与阖闾这惊魂未定的糟老头对抗,摆明有些欺负人。 可这老东西毕竟是吴国国君,能亲手宰了这个吴越两国近几十年纷争不断的始作俑者,他也算三生有幸了。 不料,阖闾即便年逾花甲,那战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此时的他背水一战,退无可退。 灵姑浮挥剑狠狠朝阖闾的面门砍去,阖闾早就料敌先机,他的吴王光剑干脆利落地后发先至,挡住了灵姑浮砍出的剑招。 第 624 章 阖闾之死(下) 顿时,“当”一声巨响,电光火石、火星四溅。两人的剑格挡在一起,互相奈何不得对方,自然的就开始如两头蛮牛一般开始比拼臂力了。 阖闾老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可见此时的他有多拼命,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灵姑浮。 “灵……灵姑浮,寡人甚为欣赏将军乃越国忠臣良将,然汝之于勾践,仿若明珠蒙尘!不若汝弃暗投明,高官厚禄任尔挑选,甚或君与孙长卿共掌吴国大军也!”虽苍老的额头上已然有汗水涔涔冒出,阖闾依旧试图说服灵姑浮。 “吴王休戏卑将矣!吾有自知之明,岂敢与尔吴国军神相提并论乎?吾乃既为越臣,岂有转投吴国乎?若君薨,吴越自可和平相处也!”灵姑浮不屑冷笑道。 他内心很明白勾践这个君主毛病是不少,可毕竟先君允常对他一家不错,不然他何以做到如今越国左司马的高官? 他的祖祖辈辈流着的是越人血液,他从小喝着若耶溪的溪水长大,怎么可能为了高官厚禄而放弃自己的信仰。 灵姑浮奋力一推,阖闾的吴王光剑被狠狠弹开,他本人更是一路踉踉跄跄,险些被推倒在地上。 不远处伯嚭、夫差各自被一群越军包围着,密密麻麻的戈戟捅向他们,令他们应接不暇。 他们的心里急得不得了,这么耽搁下去,年迈的阖闾绝逼在年富力强的灵姑浮手里讨不了好去。 一旦阖闾有个好歹,吴国朝堂必将山崩地裂,至少这个时候夫差还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夺得吴王宝座,那么阖闾死对他不是好事。 阖闾随身携带的那十多个护卫也很是苦逼,被越军缠得不得脱身。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老主子被灵姑浮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却无可奈何。 就在阖闾的力量即将耗尽之际,原本平静如镜的溪水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搅动了一般,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眨眼间,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泡从水底喷涌而出,如同一串串晶莹的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些水泡迅速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水幕。就在人们惊愕不已的时候,水幕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裂开来,只见几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从水中激射而出。他们身形矫健,动作迅猛,如飞鸟一般轻盈地掠过水面,每一步都带起一片水花,溅起高高的水柱。 这几道人影显然都身怀绝技,他们的武艺高深莫测,只见他们手中的武器在空中挥舞,带起阵阵风声,与湍急的水流相互交织,形成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水幕。 这些水幕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仿佛一道道绚丽的彩虹悬挂在半空之中。 他们迅速腾挪至西边岸上,为首一人大喝道:“越贼休得猖狂,大王莫慌,下臣展如来也!” 那人正是吴国名将展如,他身着特制的防水牛皮衣,抹了一把脸上的溪水,迅速拔出腰间佩剑朝灵姑浮与阖闾的方向杀气腾腾地冲了过去。 “吾等随展将军冲,杀越国狗,救大王兮!”、“杀越狗,救大王!”……跟随在他身后的人纷纷拔剑,悍不畏死地冲向越军。 这三十多人,乃是展家的家族死士,他们身负绝技,武艺高强,是吴国展氏家族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展氏家族最为倚重的力量。 这些死士们对展氏家族忠心耿耿,毫无二心,他们的存在,就如同吴国展氏家族的一张王牌,关键时刻,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却是如狼似虎的越军。这些越军个个凶狠残暴,战斗力极强,展如深知,以他们这区区三十多人的力量,恐怕难以抵挡越军的猛烈攻击。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他的主子阖闾,此刻正处于生死攸关的时刻。 阖闾,作为吴国的国君,此刻却被灵姑浮紧紧地缠住,眼看着就要被灵姑浮砍杀。展如心急如焚,他知道,如果阖闾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吴国的局势将会变得极为严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展如顾不得其他,他毅然决然跳出溪水,带领着这三十多名家族死士,如同一股洪流一般,向着越军猛冲过去。 展如一心想着为阖闾争取到一线生机。他和他的死士们,都已经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哪怕最终战死沙场,也绝不退缩半步。 他这番前来石门,是受了相国伍子胥与大将军孙武之托。为了以防不测,两人找到了展如,让他秘密前往越国石门关。一旦吴王阖闾吃了败仗遇险,展如可出奇兵相救。 展如不解:阖闾统兵亲征,且有太宰伯嚭、公子夫差伴随,吴军足足有四万兵马,且兵多将广,如何会被区区万把装备粗陋的越军给击败。 相国伍子胥的命令他不疑有他,此外,他展家屡次在越国右司马王浩的手中吃瘪,损兵折将,心中早憋着一口气要找回场子 。 如今正是良机难得,若是阖闾遇险,危难之际他出奇兵拼死救他一命,这等功劳足以抵消他展家此前屡屡吃败仗的耻辱。 他们早就来到了石门附近,碍于仅有区区三十多人,展如不得不躲藏起来。 半个时辰前,他们趁着越军屠杀那一伙吴国残兵,躲入溪水中。直到此刻,阖闾的性命即将被收割,展如终于果断下令出击。 …… 展如的出现令灵姑浮吃了一惊,眼看就要干掉阖闾老匹夫,中途却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来坏他的事,他的心中着实有些恼怒。 这时,展如与他带领的家族死士如虎入羊群,杀得越军人头滚滚,人仰马翻。按照这个趋势,不用多久他们就可以杀入越军核心圈。 到那个时候,阖闾极有可能被救走。救现下,是宰杀他的绝佳时机。灵姑浮盯着眼前苟延残喘的阖闾,眼中露出了一丝果决的杀意。 此时的阖闾,持着吴王光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喘息如风箱一般,已经疲惫到了。他背靠着一块石头喘息,昏黄的老眼紧紧盯着灵姑浮手中的剑。 “呀,老贼授首哉!”突然,灵姑浮举起佩剑朝阖闾的脖颈砍去,阳光下,他手中的剑泛着蓝色的幽光。 这一剑若是砍实了,阖闾立马得身首异处,老命受到威胁,他下意识一个滚地葫芦。堪堪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剑,可惜右脚的脚趾仍旧没能幸免,被连根砍去。 顿时,他的右脚血肉模糊,锥心的疼痛险些把他疼得昏死过去,然而,为了逃命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第 625 章 仇恨种子(上) 眼看着就要成功地冲入越军的核心圈,胜利在望,但就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发生了如此意想不到的变故,这让展如心中的怒火瞬间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额头上的青筋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凸起。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仿佛要将这股愤怒都发泄在这紧握的拳头上。 自古以来,就有主辱臣死的说法。而如今,自己的主子竟然遭到了如此的羞辱和迫害,这对展如来说,简直比砍他本人千刀万剐还要难以忍受。他对主子的忠诚和敬意,让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愤怒使得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仿佛要冲破血管喷涌而出一般。他的双眼变得猩红,充满了无尽的杀意和熊熊的战意。 他手中的剑在他的舞动下,化作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寒光闪烁,剑气纵横。每一剑挥出,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劈向那些越军。 越军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的攻击在这道剑网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那道剑网就像是一道铜墙铁壁,将他们的攻击全部挡了下来,而他们自己却在这道剑网的攻击下,如砍瓜切菜一般纷纷倒地。 展如和他的死士们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战神附身一般,变得无比勇猛。他们以一当十,以十当百,杀得越军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灵姑浮,尔竖子该死!本将今日定要取你首级!”他怒喝一声,手中的剑更是舞得如疾风骤雨一般,直逼灵姑浮而去。 就在同一时刻,伯嚭和夫差也各自陷入了越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他们的脸色随着战局的变化而不断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就像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让人不禁为之惊叹。 当他们看到展如率领着一群视死如归的死士,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一般,疯狂地冲杀向越军时,他们原本已经近乎绝望的眼神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丝希望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般,短暂而耀眼,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然而,这丝希望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他们还来不及为展如的英勇表现欢呼喝彩的时候,灵姑浮却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了阖闾的身后,手中的长剑如同闪电一般刺向了阖闾的要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尤其是阖闾本人,他完全没有想到灵姑浮竟能直取他的性命。眼看着那致命的一剑就要刺穿阖闾的身体,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为阖闾祈祷。 好在阖闾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君王,他在生死关头展现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和战斗技巧。只见他身形一闪,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避开了灵姑浮的必杀一击。 虽然这一剑没有直接命中阖闾的要害,但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更糟糕的是,阖闾在躲避这一剑的时候,不小心被灵姑浮的剑刃削去了一根脚趾。剧烈的疼痛让阖闾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父王!”、“大王!”夫差、伯嚭二人痛呼一声,脸色顿时变得面如死灰,目眦欲裂,他二人将愤怒化作了动力,如疯子一般砍杀起来,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 展如双脚遁地,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干净利落地砍杀了最后一名挡在他前面的越卒。在疼痛难忍、寸步难行的阖闾前面稳稳落地,一把拉扯起他,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大王,汝无恙耶!此地甚是凶险,且由卑将负尔离去!”展如擦拭了一把蒙住双眼的血水,关切地问道。 此时,万分凶险,展如随手将刀剑丢在了地上,不容分说地背起了阖闾就要欲北跑去。 灵姑浮欲再次挥剑砍杀阖闾,却被展如后发先至。斩杀阖闾这个一国之君的机会稍纵即逝,他不由得着急起来,心有不甘地挥剑大吼一声道:“阖闾、展如!汝等二人拿命来!” 偏巧千钧一发之际,又有两名展家死士凭借高超的武艺杀到此地,他们一左一右挡住了灵姑浮的去路。 “主公,且容小人阻此獠去路,汝与大王速速离去!”两名死士悍不畏死地挥剑挡住灵姑浮砍来的剑,目光坚定地表态道。 任凭灵姑浮施展浑身解数也难以突破两名死尸半分,反被他们死死缠住。此时,他的身边所有越卒已被展家的死士清理干净,但外围仍有成百上千的越卒如潮水般涌过来。 他们不想放弃这难得痛宰敌酋的机会,他们的心中都有这么一个念头:宰了阖闾这个罪魁祸首,至少数年内越国就太平了。 “老贼休走,今日尔必葬身于此!”随着一名越军校尉大吼一声,众越卒都不顾生死地围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外围又冒出了九名黑衣蒙面的神秘人,那几人的路数不同于军卒,他们更精通刺杀招数,每次出手越军必是被一招毙命。 有了这几人的加入,胜利的天秤逐渐向吴国一方倾斜。灵姑浮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被砍杀殆尽,虽内心满是不甘,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势已去,徒呼奈何乎?诸君休要恋战,速速撤走!”挥剑斩退一名死士,灵姑浮朝人群中大喝一声道。 …… 经过半个时辰的惨烈厮杀,伯嚭、夫差、展如等人终于带着几乎昏厥过去的阖闾逃出了越军的追杀。 灵姑浮为了保存石门守军的越卒有生力量,审时度势地选择了迅速西撤石门关。于是,樟树林西边的一路只留下了插满箭矢或剑戟的吴越两军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 是夜戌时,阖闾等人率领数千吴军残兵败将一直逃到了距石门关东北的陉地(今浙江嘉兴秀洲区王江泾双桥附近)。 吴军的斥候确认越军确实已西撤回石门关,这才放下心来。 夏日的夜晚,玄月如弓,炎热的天气惹得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惹得受伤的阖闾一片心烦意乱。 田野里蛙声阵阵,此时的阖闾躺在马车上,随着车轮滚滚缓缓颠簸着。此时的他由于伤势加重连起身都困难了。 吴军灰头土脸、行尸走肉般举着火把走在乡间小道上,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有气无力。展如搀扶着夫差摇摇晃晃地走在队伍,前面,阖闾的兵车驮着他跟在后面。 伯嚭小心翼翼,狗腿子一般站在车上看照料着自家主子,生怕有任何的不测。走着走着,乡间小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座破败的祠堂。 第 626 章 仇恨种子(下) 夫差思虑片刻,似若有所得。转身看了眼搀扶他的展如,转身瞥了一眼躺在车上闭目皱着眉头,饱经风霜的苍老额头上因疼痛而挂满了汗珠的阖闾。 “太宰大人,父王如何矣?”夫差朝站在兵车上一脸愁容的伯嚭询问道。 “公子,大王因小趾未为灵姑浮缩断血流未止。而今伤势已近恶化,再若如此下去,恐大王有性命之忧也。”伯嚭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阖闾,忧心忡忡道。 就在这个时候,紧紧跟随着的吴军甲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几乎无法遮盖身体。他们的队伍显得混乱无序,毫无纪律可言。 在那微弱的火把光芒的映照下,这些士兵们相互搀扶着,脚步踉跄,艰难地向前挪动。 许多吴卒的手上空空如也,原本应该紧握的兵器此刻却不知所踪。这些兵器或许在激烈的战斗中被丢弃,或许被敌人夺走,又或许在慌乱中遗失。 而那些吴卒们,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不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他们的眼神迷茫而空洞,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激战中回过神来。有些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示出内心的恐惧仍未消散;还有些人则满脸倦容,疲惫不堪,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阖闾此刻已经昏迷不醒,失去了意识,无法做出任何决策。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吴国的公子,夫差意识到现在轮到他来承担起责任,做出关键的决定。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夫差决定下达命令,让所有人都在祠堂附近过夜。这样做不仅可以确保大家的安全,也方便随时照顾阖闾。 然而,尽管阖闾目前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夫差深知他作为儿子的身份和责任。无论阖闾的状况如何,他仍然是夫差的君父,这一点是不可忽视的。 因此,在做出让所有人在祠堂附近过夜的决定后,夫差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上前,向阖闾禀告这一决定。这不仅是一种尊重和孝道的表现,也是符合礼仪规矩的做法。 “父王,夜幕已至,今日诸君经此厮杀皆已疲弱如斯,且越贼未追杀而来,不若吾等便入此祠过夜?”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来到兵车边,小声禀告道。 阖闾没有太多反应,只是眉头下意识地紧了紧,或是他听到了。见此情形,夫差在伯嚭、展如两人的搀扶下,将阖闾轻轻地背在背上,艰难地朝破祠挪去。 伯嚭从一名死士手中夺过火把举在手中,冲在夫差前面探路,而展如则率先来到破败的祠堂门前。 他挥袖一把扯去碍事的蜘蛛网,随后看了眼一下半掩的腐朽门扉,便毫无顾忌地一把推开破门冲了进去。 屋里供奉着一块粗糙的大禹王排位,它的前方摆着一个陈旧的矮案,案上的陶盏中陈列着些许已腐烂的果子。 令人简单地快速打扫了一番后,展如出了祠门在边上朝夫差挥了挥手,低声呼喊道:“公子,祠内尚且洁净,吾等或可于此歇息一宿!” …… 不到一炷香时间,夫差把阖闾背进祠,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了展如事先命人摊好的稻草堆上,让他斜着倚靠在上面。 祠堂外,数千吴军依照夫差的命令,借着微弱的月光及昏暗的火光就此安营扎寨。 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连续忙碌,终于到了亥时初,众人这才基本完成了安顿工作。 此刻,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只有月光洒下银辉,照亮了这片连绵起伏的吴军营帐。 这些营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仿佛是一片被风吹乱的草丛,毫无规律和秩序可言。 有的营帐歪斜着,有的则直接横在了其他营帐的前面,还有一些甚至相互重叠,让人不禁担心它们是否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倒塌。 夜深了,只有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给这稍显炎热的夜晚带来一丝凉意。荒野本就人迹罕至,如今正是夜深人静时分,破败的祠堂内外只闻得阵阵蛙鸣声。 疼痛使得阖闾逐渐苏醒,他忍着右脚的剧痛缓缓在草垛上坐起身来。这一动作牵动着伤口,险些又给他痛晕过去,这样钻心的痛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会感到无力。 伯嚭贪财好色是不假,但对阖闾忠心却是比珍珠还真。粗人一个的展如此刻早已是鼾声如雷,可伯嚭愣是守着主子阖闾,眼皮都不敢合一下。 阖闾的轻微动作早已惊动了发呆的他,伯嚭立刻迎上去搀住他,小声关心道:“大王可否觉好些?” “斯哈……,伯嚭,汝如何未尚未入眠?适才寡人仿若梦中与父王(诸樊,一说余眛说)会。父王似唤寡人与之重逢,此梦甚实也!”半梦半醒间,阖闾忍着剧痛诧异道。 等阖闾借着微弱的光仔细打量阖闾的伤处,不由得大吃一惊:阖闾的脚依旧在渗血,血水从简陋的包扎麻布溢出,已然浸透了麻布。 血水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诡异的黑色。他这才明白阖闾这是中毒了,人只有临死前才会呼唤死去的亲人,这和回光返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时,两人的小声谈话也惊动了假寐的夫差,他立刻上前关切道:“父王,夜色已深,君当好生歇息!” 阖闾脸上艰难地露出一丝欣慰笑容,颤抖地握着伯嚭的手,惨笑道:“伯……伯嚭,寡人自感大限将至,此番恐难以返归姑苏。尔乃寡人股肱之臣,寡人薨毕,汝当竭力辅佐后继之君也!” “大王言重矣!下臣于危难之际蒙大王看重方得如今之位,自当尽忠报国也!”伯嚭潸然泪下,哭着表态道。 “如此甚好,夜已深,汝自歇息去哉!寡人尚有一番言语交代于夫差!”阖闾强撑着最后一点精气神,挥挥手道。 伯嚭自知父子二人所言之事他不便旁听,识趣地躬身一礼便走远了。 等他走远后,夫差看着脚部流血不止,痛得死去活来的阖闾,顿时痛哭流涕。 “终有一死,吾儿不必过于伤悲。此信乃为寡人亲书于伍相国也,待尔归去姑苏亲手交于彼,相国自会意也!”阖闾淡然交代道。 “唯!儿臣领命!父王莫再多言,汝必当康复也!”夫差痛哭着从阖闾手中接过绢帛藏入衣袖,颤抖着阻止道。 阖闾仿佛没有听到,反而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庄严,他沉声对夫差说:“尔忘勾践杀尔父乎?” 夫差一时大脑宕机,但片刻回过神郑重答道:“不敢忘。” 听到夫差这一句,阖闾带着满心的不甘,终于缓缓闭上双眼,脑袋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 627 章 枭雄落幕 “父王……,不可兮!吴国不可一日无君兮!”夫差跪在地上,顾不得抹去如泉水般涌出的泪水,扑上阖闾已然逐渐冰凉的尸体,激动地抓住它剧烈摇晃着哭嚎道。 就在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痛如潮水般涌上夫差的心头,仿佛要将他的心脏撕裂开来。这种痛苦并非来自身体的创伤,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情感冲击。 从小到大,夫差一直生活在父亲阖闾的阴影之下。阖闾为了吴国争霸天下的大业,常年在外征战,很少有时间陪伴在家人身边。对于夫差和他的兄弟们来说,父亲的关爱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然而,尽管如此,夫差对父亲的感情却并未因此而淡薄。相反,他对父亲充满了敬仰和崇拜。阖闾那顶天立地的高大形象,以及无上威严的帝王霸气,都深深地烙印在夫差的内心深处。 在夫差的眼中,阖闾就是他的偶像和榜样。他渴望能够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继续为吴国开疆拓土,使吴国成为晋国那样的春秋霸主。这种渴望不仅仅是对权力的追求,更是对父亲的一种敬仰和追随。 如今,如山岳一般强大的君父,却轰然崩塌在勾践那卑鄙的算计与毒害之下,除了那一股无可抑制的悲伤,对勾践、范蠡、灵姑浮这些越国中坚人物的滔天仇恨如如火山岩浆般仿佛要喷发而出。 令人惋惜的是,尽管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阖闾的名字,然而,阖闾却如同沉睡一般,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丝微弱的呼吸都没有了。 夫差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忽然,他擦干眼泪,那眼睛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般,猩红而充满血丝,那里面迸射出的目光异常坚定,同时还夹杂着深深的仇恨。他缓缓地放下阖闾的尸首,仿佛这具尸体有着千斤之重,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艰难。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吴王光剑的剑柄。这把剑在他手中微微颤动着,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愤怒和决绝。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剑身从剑鞘中抽出,一道寒光闪过,整个房间都被这股寒意所笼罩。 他紧盯着自己的右手食指,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无尽的痛苦和仇恨。他慢慢地将剑尖对准自己的食指,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划,瞬间,一股剧痛袭来,十指连心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然而,他并没有停下,鲜血从他的手指中涌出,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每一滴鲜血都仿佛在诉说着他的痛苦和仇恨,而他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然而,夫差仿佛失去了痛觉一般,反而指天恶狠狠立誓道:“勾践、灵姑浮,今日夫差于此郑重立誓,他日吾必亲率大军杀上会稽,捣毁越国宗庙,斩下尔等狗头以告慰君父在天之灵也!” “大王兮大王,伯嚭未尽照料职责,下臣有罪哉!”伯嚭跪倒在地上,仿佛死了亲爹娘一般,用膝盖贴地前行,大声惨嚎一声道。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尤为自知,那悲伤之情丝毫不啻于夫差这个亲儿子。对阖闾这个主子,他从内心上还是有着深深的感激。 毕竟,当初他在楚国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生到吴国,若非阖闾的赏识和提携,他如何能做到太宰这种权倾朝野的高位? 从生不如死的楚国逃犯到高官厚禄的吴国太宰,美女、金银财宝自此唾手可得,这都亏了阖闾这个再生父母。 然而,人往往具有多面性,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在这一刻,伯嚭心中的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一方面,他确实为吴国朝堂上少了一个最强的压制而感到庆幸,因为这意味着他在政治舞台上的竞争压力将会减轻。 然而,与此同时,他内心深处的贪念却如脱缰野马般无法抑制。这种贪念如同一股强大的力量,逐渐侵蚀着他的理智和良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占据他的整个内心。 “大王已薨,此后吾当竭力辅佐夫差上位,如此方可醒掌吴国权,醉卧美人膝!伍子胥、孙长卿若阻吾前行之路,休怪吾不念旧情!”他的内心暗自盘算着。 夫差、伯嚭两人的痛苦惊醒了酣睡中的展如,他迅速从懵懂中清醒过来。顿时,一股天崩地裂之感袭向他的脑海:这怎么可能?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伟大君上居然就此在病痛中凄惨死去了。 而且还是在那帮可恶的越国狗暗算下惨死,这使得他内心的信仰都崩塌了。虽说此前阖闾对他展家的处罚有些不近人情,使得他对此多少有些怨念。 但不可否认没有王室的认可与重用,他展氏不可能有今日之辉煌。故此,对于阖闾的死,展如很难释怀,极度的愤怒使得他脸肿得通红。 “啊,勾践小儿,尔等欺人太甚,看余斩下尔之狗头为大王雪耻!”展如大怒,暴跳如雷地抽出腰间佩剑大吼一声,就要冲出去杀向石门关找勾践、灵姑浮两人拼命。 “展将军息怒,父王既已薨世,目下吾等首要乃为护送父王灵柩归去姑苏,复仇之事尚需要从长计议也!”夫差一把跳起来拦住怒发冲冠的展如,冷静地劝解道。 阖闾的逝去,仿佛一下子令夫差成熟了许多,他不光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还能设身处地从大局出发劝解住叔叔辈的展如。 …… 夜晚,王浩安静地坐在偌大右司马府大院的摇摇椅上,抬头望着天空。玄月弯弯,湛蓝色的天空星光闪耀,静谧而又美好。 突然,一颗璀璨的流星划破天空,迅速朝东边坠落,那一瞬间的光辉虽短暂但其光芒却是周围所有的星辰远远难以企及的。 “阖闾呀阖闾,难道你就这么陨落了?虽然小子我不想承认,你这个便宜岳父确实是个出色的传奇人物,无愧为一代雄主。”王浩长长地叹息一声继续呢喃细语道:“虽说这次小婿我没有亲自出手,终究是我间接害了你。你安心去吧,除非我死,不然你的宝贝滕玉,没有人能伤他母女分毫!” 阖闾,强大吴国的缔造者,一代继往开来的伟大君主,带着无尽的遗憾这么窝囊的逝去了。 他的死令少年王浩心怀愧疚,为弥补这份愧疚。为了弥补这份愧疚,多年后他做出了一件疯狂举动。 第 628 章 迢迢归路 在二十年后的越国灭吴之战中,王浩拼尽全力救下春秋末代吴王夫差的三个女儿。这也算为吴国姬氏留下了最后一点骨血,避免了三女冈的惨剧,这都是后话了。 …… 王浩低声自语的时候,两道细微而又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两种不同的幽香已渐渐向他靠近。 以王浩今时今日的功力,早就察觉到来人是谁?初时,他想过打住话题,然而终究他没能忍心隐瞒这个事实。 “哎,早晚佳琪姐也是要知道阖闾被害死的噩耗,顶多她不知道自家老爹的死与我有关。夫妻本为同林鸟,还是坦诚相待的好!”心里这般想着,他依旧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哐当”一声,盛装冰棍的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等王浩惊觉转过头看去时,幽暗的火盆照耀下,一张梨花带雨而又无比幽怨的鹅蛋脸上挂满了泪珠。 “魏……王浩!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们杀他,他终究是我的父王,虎妞的外祖哇!你……说呀!呜呜呜”滕玉凄楚地哽咽道。那张充满英气的脸蛋上,说不出的悲怆与失望。 “佳……滕玉姐,你……听我说,我……”王浩很想解释,想令他这个与自己缘定两世的痴情女子明白自己的苦心,可话到嘴边却一时语塞了。 他能怎么解释?终归是他暗中帮着勾践这个吴国的仇人暗算了自己事实上的丈人老头,最终他的支吾不语化作了一声饱含歉意的常态。 滕玉等了半天,就等来了一声叹息,于是她那饱含期待的美丽双眸逐渐黯淡下去。 “不谈前世,就说这短短一两年,我舍去了吴国公主的身份与尊容,抛弃亲情与吴国。我心甘情愿、没名没分地跟着你来到这危机重重的敌国,冒着身份暴露丢掉性命的危险给你生下了虎妞,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我恨你!呜呜呜!”梨花带雨、撕心裂肺地哭嚎着,转身就愤然离去。 王浩条件反射般迅速站起,可最终化作一声苦笑,没能继续追去。 这时,一道丰腴的倩影出现在她眼前,她的脸蛋依旧那么绝代风华,只是多了一份心疼。 “夫君,你为什么不去追腾玉妹妹?难道你不明白他对你那份忠贞不渝之情?也许,你去找她解释一下多少会好些!女人嘛,对她的心上之人总能多些谅解。”姒瑾柔和地劝解道。 “事实就是我帮着你王兄勾践害了她父王,虽然是没有故意,但终究是我对得起你姒家和越国,却对不住她姬家。这世上的事本就很难完美的!如今她正在气头上,我若执意去解释,无异于火上浇油!”王浩苦笑一声,幽幽道。 他这一番话,令姒瑾既愧疚更心疼了,全然不顾世俗的礼仪,一把将这个少年郎搂入怀中,紧紧拥抱在怀中。 顿时,柔软的压迫感与醉人的牡丹花香令王浩感到安心了不少,暂时忘却了那些烦心之事。 “傻夫君,这番为了我姒家可苦了你了。无论如何,贱妾都会站在你背后默默支持你!”柔荑轻拍着王浩的后背,梦呓般低语道。 …… 那一边,滕玉怀着满腔的悲愤,跑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边抹着止不住的泪水,一边翻箱倒柜,准备收拾行李带着女儿王怡兰逃离右司马府。 然而,当她转头瞥见床榻上熟睡的幼女,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她的内心就纠结起来。 “离开了这右司马府,我又能带着虎妞去哪里?若我依旧孤身一人,天下之大又岂无我容身之处?可如今我不得不为虎妞考虑一二,终归她是我与晨宇(王浩)的女儿啊。”想到这些狗屁倒灶,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她的内心就无比烦闷。 既然暂时离不开越国会稽,离不开这右右司马府,她就权且按兵不动。可阖闾毕竟是她(前身)的亲爹,她融合了滕玉前身的记忆,记忆里她与阖闾夫妇相处的温馨一幕幕不时浮现在她脑海中。 “生养之恩大于天,我这不孝忤逆之女还得送父王最后一程以报万一之恩!”内心这般想着,她从房间里找寻一番,终于找到一块白麻布。 滕玉随手一撕,“嗤啦”一声裂帛声响,一根白布条被扯下,她迅速地将布条缠在头上扎好。片刻,她又翻出了一身很少穿的白色交领右衽薄曲裾裙穿戴整齐。 …… 子夜时分,右司马府后的浓密竹林中,滕玉面朝东北跪着,她那单薄的倩影显得无比孤寂。 她哀伤地凝视着姑苏家的方向,顿首行大礼,三跪九叩乃是华夏自古最为隆重的大礼,其中尤其以顿首为最重。 此刻,滕玉借着月光,怀中抱着亲手雕刻的楠木牌位,上书:“先吴王阖闾之位”七个篆字。 她的额头磕出了血痕,一双玉手被刻刀划破,兀自滴着血,她却毫不在意,仿佛那一点疼痛与失去君父的痛苦相比微不足道。 “儿臣不孝,在此遥拜父王,愿您登临天堂,自此远离世间的纷纷扰扰、恩怨情仇!”再次叩首,滕玉幽幽道:“好叫您安心,勾践狗贼一干仇敌不久就要倒大霉了!因果报应,就是如此奇妙!” 作为前世沪江大学的校花,她深知历史的未来走向,可内心依旧无比渴望手刃勾践,割下他的狗头祭奠阖闾的亡魂。 竹林中的不远处,俊秀少年一身白麻孝衣面朝东北同样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旋即悄悄起身躲在竹林后注视前方娇俏的丽影,眼中透着无限柔情和歉意。 半夜三更的,王浩终究不放心自家老婆一人独自行走,于是他悄悄跟着她进图竹林又不敢现身。 …… 农历五月下,江南进入黄梅季节,时而持续阴雨天气,时而又炎热难耐。湿气重,蛇虫出没,因湿度高导致物品发霉变质,故又称“毒雨”。 对于此刻的夫差、伯嚭来说,如今最大的问题不是士气萎靡不振,也不是天气炎热潮湿。 先君阖闾的灵柩腐坏才是他们这一帮残兵败将最为头疼的事。 这个时候,由于战事拖沓,粮草霉变导致的物资缺乏也开始凸显。吴军将士中有不少因饮食而导致上吐下泻,还有不少因黄梅时节湿气重而得皮肤病,瘙痒难耐乃至红肿化脓的。 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雨天,一支长长的队伍缓慢穿行在一片肥沃的草地间。此地共有五片肥沃的草地,梅花鹿等野兽时常出没,故称“五茸”(又名华亭),乃是后世的沪江云间区。 “哎,归吴之路迢迢,何其远哉!”北望姑苏,夫差苦叹道。 第 629 章 夫差所虑 “公子不必担心,再有七日,吾等足抵姑苏矣!”伯嚭笑着安慰道。 夫差没有说话,而是抬头望着那潇潇雨幕出神。数千人身着蓑衣如一条蜿蜒起伏的长蛇慢慢蠕动,安放阖闾尸首的兵车被簇拥着前行。 华亭的草原苍翠碧绿且一望无际,一只远远麋鹿躲在一棵杉树下避雨,若是在往日,他早都取出自己的弓箭朝那小东西射去。 而此时,他却没有一丝兴趣去管他。阖闾这一死,对吴国朝堂而言无异于天塌地陷般的巨变。 夫差那三个哥哥及国内依附于他们的权贵一旦听说这个消息,恐怕不等他们回到姑苏,就会趁机开始暗中谋划党同伐异,不择手段地夺得继任吴国君主的宝座。 “帝王家无亲情,吾当早日谋划,一旦多位败,十之八九无葬身之地也!此外,君父葬身之所亦当思虑一番!”夫差暗忖道。 不在姑苏对于他来说,既是夺取王位的劣势,同时也是最大的优势。因为姑苏作为吴国的都城,是权力的中心,他不在那里,就意味着他无法直接掌控局势,也难以获得足够的支持和资源。 然而,正是由于他远离姑苏,使得他能够避开众人的目光,暗中策划和布局。 更为重要的是,阖闾的尸首此刻正掌握在他的手中。这无疑是一张极具分量的王牌,不仅可以作为他与对手谈判的筹码,还能在关键时刻用来威慑敌人。 而伯嚭虽然品行不端,但在这种蝇营狗苟的算计方面,他却有着独特的才能和经验。 有了阖闾的尸首和伯嚭这样的谋士相助,他便可以在幕后巧妙地操纵局势,利用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和利益冲突,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尽管他不在姑苏,但他的影响力却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延伸到那里,让他的对手们防不胜防。 展如以及他所代表的吴国展氏,都是他的忠实拥趸。只要他能够成功地封锁阖闾的死讯,不让这个消息传到姑苏,那么他们就会有足够的时间来精心谋划接下来的行动。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充分利用阖闾去世所带来的权力真空,有条不紊地布置各种策略和计划。 展如和他的追随者们可以暗中联络各方势力,争取更多的支持和资源;同时,他们也可以针对可能出现的竞争对手或敌对势力,制定相应的应对措施。 这样一来,当阖闾的死讯最终无法隐瞒时,展如和他的团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以迅速而果断地采取行动,确保自己在这场权力斗争中占据有利地位。 这吴王宝座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权力的象征,更是他实现抱负、改变命运的关键所在。因此,他必须全力以赴地去争夺这个宝座,而且一定要取得胜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要想登上吴王宝座并非易事。除了自身的实力和策略外,还需要得到伍子胥和孙武这两位吴国朝堂上的擎天之柱的支持。 伍子胥和孙武都是吴国的重臣,他们在政治、军事等方面都有着卓越的才能和影响力。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那么他争夺吴王宝座的道路将会顺畅许多。 除了夺位,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阖闾的葬身之所了。思来想去,海涌山当是首选之地,此地风景秀丽,且人迹罕至。 年幼时,阖闾时常带着他去那边游玩一番,故而夫差对此地甚为熟悉。此地距姑苏吴王宫约7里,面积宽广。 他曾是海湾中的一座随着海潮时隐时现的小岛,历经沧海桑田的变迁,最终从海中涌出,成为孤立在平地上的山丘,故此得名。 此处乃依山傍水的绝佳所在,春日里,山花烂漫,绿意盎然;夏日,树荫蔽日,清风徐来;秋时,枫叶如火,层林尽染;冬日,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走在此山的小径上,两旁古木参天,鸟语花香,仿佛置身于一幅动人的山水画卷之中??。 “若将此处作为父王安歇之所,亦未辱骂其赫赫威名也。”夫差暗自盘算着。 第三件大事就是如何对外发布阖闾的死讯,若说他是被勾践设计毒害而死固然可以引起吴国上下同仇敌忾。 可这无凭无据的,越国方面怎么会承认呢?再一个就是涉及到吴国上下的颜面何在? 国君亲率四万大军伐越,吃了败仗就算了,一个公子、一个太宰居然还让阖闾被越国方面毒死了。 这不是令天下诸侯笑掉大牙吗?等他们回去,其他几个公子及吴国朝堂权贵的唾沫星子就得喷死他们。 这个问题不光夫差本人,就连伯嚭也在考虑。思索再三,伯嚭询问道:“公子,为吴国安危计,吾等或可谓:大王薨于瘀(破伤风)!” 第四点尤为重要,那就是如何应对列国在得知阖闾死讯后,对吴国态度的骤然转变。 那些小国们,平日里就对吴国虎视眈眈,如今阖闾已逝,他们定然会蠢蠢欲动,企图趁虚而入,捞取一些好处。 而那些大国呢,也极有可能会改变对吴国的策略,甚至有可能会借机发难,对吴国发动攻击。 虽说吴国的姑苏朝堂之上,文有伍子胥这样的贤能之士,武有孙武这样的绝世名将,但局势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此,对于这些可能出现的情况,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认为必须要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以防万一。 …… 农历五月的最后两天,夫差、伯嚭、展如等人历经大半月的辗转奔波,终于带着破衣烂衫,毫无形象可言的残兵败将抵达姑苏。 伍子胥、孙武、王孙雒等一众文武大臣,早在数天前就已经从斥候那里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吴国的先君阖闾在率领军队讨伐越国的过程中,不幸右脚受伤,伤口感染了瘀症,导致流血不止,最终无法治愈而身亡。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阖闾作为吴国的君主,他的突然离世对于整个国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众人不禁想起了阖闾在位时的种种功绩和辉煌,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惋惜。 伍子胥、孙武、王孙雒等众多文臣武将更是意识到吴国失去了一位杰出的君主,这对于吴国的未来发展将会产生深远的影响,更可能引发国内的政治动荡和权力争夺。 “大王既薨,吴国恐将无宁日也!”、“呜呼哀哉!吴国痛失大王如乌云蔽日,黯淡无光兮!哇啊……啊!悲哉!”有大臣一闻此噩耗,顿时跪地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道。 第 630 章 千里奔丧 姬波、姬山两人闻言先吃了一惊,旋即内心一阵狂喜:这老东西终于死了。 “甚好!余需早作谋划,竭力夺得大位!”、“夫差,待尔归来之日必有惊喜以待哉!”两人的心思各自活泛开了。 可面对满朝文武,不能露出一丝真实想法,否则那就是不忠不孝。这样的人,吴国的各大权贵家族至少在明面上不会支持他君临吴国。 春秋末期天下诸侯虽然把周天子当个“透明人”,打得天昏地暗,可明面上还得把周礼当做行事准则。 故此造就了不少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不过这与现代世界的东大许多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毕竟那个时代还是有不少真正品德高尚的人,晋国的介子推、卫国大夫蘧伯玉等。 “痛哉吾王!悲哉吾父!汝之诲犹在吾耳,而再无人待吾耳提面令哉!哇……哈哈!”姬波“噗通”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嚎哭道。 只是没人看到他的眼中并无多少眼泪,不知道后时代江南乡村的“哭亲娘”习俗是不是传自于这哥们。 有人唱白脸就得有人唱红脸,姬山见二哥已经开场了,他立马开始自己的表演。有别于姬波的嚎啕大哭,他是勃然大怒、怒发冲冠。 “啊……夫差!伯嚭!尔等皆愚不可及也!四万大军在手尚无法护卫父王安危!尚有何颜面回归姑苏,该当自刎以谢吴国上下。”姬山当堂咆哮道。 因为过于愤怒,脑袋上的青筋根根凸起,眼珠子都快凸出,“铿锵”一声拔出腰间。明晃晃的青铜佩剑被他随手拔出就要冲出大殿去砍人。 “勾践狗贼,还吾父王命来!观本公子统兵杀至会稽劈下尔项上狗头!……哇呀呀!”见大殿上一众文武瞠目结舌,他更来劲了,继续发作道。这副架势,摆明了是谁敢拦着就砍了谁。 先君薨世,朝堂又乱作一团,伍子胥那张略显苍老的脸顿时能滴出水来了。他气呼呼大吼道:“先君尸骨未寒,尔等不思迎接彼灵柩好生安葬!吴国内外,暗流涌动、群狼环伺,尔等竟尚处心积虑内斗不休,岂非欲毁吴国兮!” 他这一番话在偌大的大殿中回荡,顿时,众人都哑火了。不多久,宽大的殿堂内只听到一些大臣期期艾艾的抽泣声。 …… 吴都姑苏蟠门(南门),城墙高一丈半有余。此门面对越国方向,平时它是不开的,寓意着“绝越”,这也是阖闾及吴国的执念。 夏日的阴天,天空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灰色面纱所笼罩,透不过气来。没有阳光的照耀,整个世界都显得沉闷压抑,让人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阴云密布,细雨如丝般不断地洒落下来,打湿了大地。地面上的泥土被雨水浸泡后,变得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泥水便会溅起,弄脏鞋子和裤脚。 蟠门缓缓地打开,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在门后,吴国的文武官员们整齐地排列着,他们都头戴斗笠,身着素色的丧服,腰间系着麻绳,仿佛一片白茫茫的海洋。 为首的是伍子胥,他身材高大,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是因为过度悲痛而没有好好休息。他手中紧握着一根白色的招魂幡,幡上绣着阖闾的名字和谥号,随风飘动,显得格外肃穆。 在伍子胥身后,是吴国的其他重臣,他们或低头默哀,或神情凝重地凝视着远方。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对阖闾的深深怀念和哀悼之情。 城门之外,道路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他们手持香烛,默默地祈祷着阖闾的灵魂能够安息。整个场面异常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抽泣声,更增添了几分哀伤的气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的一个时辰终于过去了。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人们的心情愈发沉重。 终于,远处出现了一群人影,他们缓缓地朝着蟠门走来。这些人一个个面容憔悴,满脸污秽,仿佛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磨难。 他们簇拥着一辆破旧的兵车,车上似乎躺着什么重要的人物。兵车的轮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这段艰难的旅程。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身披麻衣、头戴孝帽的人,他们正是夫差和伯嚭。夫差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他紧紧地扶着兵车,生怕它会突然倒下。 伯嚭则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夫差,他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悲伤和绝望。 在他们身后,展如手持宝剑,神情严肃地统领着上万名吴军。这些士兵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步伐沉重,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这时,从门口的人群中迅速蹿出了两道披麻戴孝的身影,他们一左一右扑到那乘华盖遮顶的兵车上嘶声痛哭。 …… 根据《礼记·王制》的记载,天子死后需要停殡七天,然后七个月后下葬;诸侯则需要停殡五天,五个月后下葬;卿大夫、士和庶人则分别停殡三天和两天,分别在三个月和两个月后下葬??,可在实际执行中可能存在差异。 经过伍子胥等朝堂大臣的商议,令人用上好的柏木将阖闾的尸首盛装起来摆放在“殡宫”(宫室正堂的西方)。 此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它紧邻着吴国的宗庙,具有极高的象征意义和重要性。伍子胥、伯嚭等一众大臣们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在此地为阖闾设立一座灵堂。 伍子胥和伯嚭等大臣们深知灵堂的重要性,因此他们竭尽全力,精心布置灵堂,以确保其庄严肃穆、符合礼仪规范。 在灵堂的正中央,摆放着阖闾的棺椁及牌位,周围环绕着白色的幔帐,营造出一片宁静而肃穆的氛围。阖闾的儿女们将在此日夜轮流守灵。 …… 震泽(太湖)之滨的南岸,菰城(今浙江湖州)的密林中,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死乞白赖地跟着一名身材高挑,体态婀娜的少妇匆匆行走。 他们的后面则跟着一名怀抱熟睡婴儿的少女,那少女作侍女打扮。此刻,她的内心百感交集。 “再次回归姑苏好是好,可我与公主如今的身份甚是尴尬。此番归去,只恐福祸难料啊!”明月这般想着,蛾眉便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少妇突然停住脚步,转身一双恶狠狠瞪着少年,冷若冰霜地冷笑道:“王子越,你有完没完。我警告你,别像癞皮狗一样死缠烂打了!你回吧,围着你那一堆姐姐妹妹!” “知道你要回姑苏给你父王奔丧,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带着明月与虎妞千里奔丧。”少年无奈,硬着头皮解释道。 第 631 章 王浩之疑 “王子越,你到底想干嘛?你这个狼心狗肺的。阖闾怎么着也是我父王,你……你怎么忍心亲手杀了他……啊!你说……你现在让我和虎妞怎么办?啊!”一想到王浩的所作所为,滕玉就感到无比心塞,她哽咽着娇斥道。 此时此刻,正应了那几句歌词“我不是无情的人,却将你伤得最深,我不认为不能……” “滕玉姐,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解释一下,站在越国的立场,我确实不喜你父王阖闾,可终究他是你的父王,虎妞的外祖,我从未想过要害死他。可这次我若不出手,越国可要被你老爹给灭了。你若是我,你会亲眼看着你的国被灭吗?”望着滕玉那梨花带雨而又无比凄婉的容颜,王浩痛苦地解释道。 “够了,什么你的国,你不就是不忍心你正牌夫人及丈母娘被如丧家之犬一般追杀吗?我就不明白了,她有什么好的!我可是追随了你两世啊,还给你生了虎妞,难道这还比不过她一个我王兄玩剩下的。”滕玉歇斯底里咆哮道。 王浩一阵头疼,女人一旦吃起醋来太可怕了。往日,滕玉虽然高冷,可唯独对她另眼相待,柔情似水。为了他,她抛弃了吴国,没能成为他的正牌夫人,她虽有怨言,可还是生死相随。 可这回阖闾的死,让她内心的不满和怨恨一股脑儿歇斯底里地发泄了出来,颇有股蛮不讲理的架势。 王浩无奈地快步拦在她面前,一把拔出自己的“飞云匕”塞到她手里,言辞诚恳道:“姐,我理解你,也不奢望你能理解我。你若实在想为你爹和王兄报仇,就亲手拿起这把匕首,扎进我的胸膛,甚至你还可以割下我的脑袋拿到姑苏祭奠你老爹!” 其实,以滕玉的兰心蕙质,不可能想不到王浩不可能亲手杀了阖闾,可关心则乱。这事情一旦涉及到她最爱的两个男人,她的内心就容易失去理智。 盯着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她咬牙一狠心就要往王浩的胸膛扎去。然而,到了离王浩两三公分处,仿佛有一堵无形地气墙阻隔着滕玉继续往下刺去。 看着面前闭着双眼,坦然受死的那张清秀面庞,她的心若滴血,她持着匕首的皓腕在剧烈颤抖。 “哎,罢了。我恨呐!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哇!”内心长叹一声,滕玉最终无力地将匕首丢到一边,拂袖而去。 王浩感觉到了滕玉的心意,见她与后来居上的明月即将登上北上震泽的小舟,他内心急了 ,马上拔腿跟了上去。 “姐,我只是令人阻挡你父王东去的路,其他我可什么也没干。不管信不信,你爹不是我杀的。春秋末期的历史你也是知道的,史书上说阖闾死于脚趾被砍流血不止,而且那个人是灵姑浮!”王浩急了,他低声朝滕玉吼道。 滕玉这才一愣,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王浩见状,内心一阵窃喜,继续小声解释道:“一般地砍掉脚趾是会失血很多,但还不至于因此就薨毕,除非中毒或者破伤风。以灵姑浮的为人,不可能在剑上下毒。” 滕玉回忆片刻,历史记载阖闾确实是死于“瘀”,那么问题又来了:破伤风是由于划破皮肤的金属生锈才可能导致。 那么以灵姑浮在越国“军中第二人”的地位,他不怎么可能用锈掉的兵器,所以说只剩下灵姑浮的兵器被人下毒这种可能性了。 先秦时代的历史记载本就很有限且混乱不堪,甚至前前后矛盾,再加上史书书写者的主观喜好,更给人以种种误导。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父王可能是被……毒杀的?”滕玉以衣袖抹了把眼泪,不可思议地疑问道。 “灵姑浮不会干这事,但勾践和范蠡之流就很难说了。不管如何,我会设法查清此事,给你一个交代,信不信我由你!”王浩眼神坚定道。 阖闾只是可能死于破伤风,但事实如何还是个历史悬案。 既然他们已经身在春秋末期,又是当事人,那便很有必要查清此事。 “那你准备如何查清此事?勾践、范蠡都是擅长诡计之人,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你还不快些回去找你的长公主老婆?不怕会稽那边对你的司马府下手?”滕玉冷笑着嘲讽道。 从滕玉的神态变化和言语中,王浩可以感受到滕玉已经冷静下来,并且对他所说的话有所相信。 然而,她是个性格倔强且有鲜明的女子,故此明知他所言有理也不会轻易低头。 “我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的老婆,虎妞是我女儿,我不放心你们娘俩孤身去姑苏。你爹去世了,吴国那边绝对会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我必须亲自跟着去才放心。”王浩忽视了滕玉的冷嘲热讽,目光坚定道。 滕玉心中一暖,毕竟她在王浩的心目中还是有着如此独特的地位。然而,她表面上还是不屑一顾,冷哼道:“嗱,这可是你自己要跟着去的啊,我可没逼你去。若是到了姑苏王宫,我王兄几个、伍子胥等人把你绑成肉粽咔嚓了我可不管哈!” “是是是,我的亲亲好琪姐,是我死皮赖脸跟着你们的得了吧!”王浩无奈地双手一摊耸耸肩道。 一旁旁观着这一切的婢女明月终于忍不住掩嘴偷笑。同时,她也感觉到了王浩与这个时代的其他男子相比,他的与众不同。 “公子果真好手段,这短短一通言语便令公主放下芥蒂,大丈夫能屈能伸便是如此了。”明月如此想着,俏脸顿时飞上了红霞。 这时代的男子不是放荡不羁的贵族纨绔,就是拘泥于周礼的无趣书生,再不就是粗鄙不堪的武夫。 如王浩这般年轻俊逸,有本事又会哄女子欢心的男子可说难得一见,不禁让这妮子的春心萌动。 …… 再说越军石门关,那日灵姑浮没能亲手斩杀阖闾,心中暗叹可惜。 “哎,如此良机委实不应辜负也!然造化弄人,亦或阖闾老贼命不该绝,罢了!”灵姑浮感慨道。 等他率领出城的所有越军赶到石门关时,勾践、范蠡早已在关塞的城楼上守候。 见灵姑浮及众多越军士卒兴致不高,这就令勾践、范蠡有些疑惑不解了。 君臣二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明明勾践撤回石门关前,灵姑浮率领数千越卒将阖闾君臣及数倍于己方的吴军打得狼狈逃窜。 还宰杀了许多落单的吴军,这怎么着也是一份沉甸甸的大功啊,怎么如今却是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这不应该呀。 “莫非……”勾践的内心有了一丝不祥之感。 第 632 章 借刀杀人(上) 入石门关塞后,灵姑浮二话不说,下马跪倒在勾践面前,惭愧地拱手一礼道:“禀大王,下臣办事不力,令吴王阖闾走脱矣!请大王责罚!” 勾践闻言不可思议地俯视着耷拉着脑袋的灵姑浮,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正是看到灵姑浮、伯嚭被樟树林里的大伙逼入了灵姑浮及越军的包围,料定阖闾必死无疑才放心回石门关的。 然而,他没想到灵姑浮率领着数千越卒,还是让阖闾逃掉了,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汝……寡人临行前,睹阖闾已然无路可逃,如今怎会如此?”勾践勃然大怒,以至于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冲着灵姑浮吼道。 当此之时,他很想抽出腰间的越王宝剑,一剑劈下灵姑浮的脑袋以泄心头之恨。然而,他很清楚不能这么做。 一则灵姑浮在越军中威望很高,杀了他势必影响石门越军的士气;二则灵姑浮是鸢萝的丈夫,是大将军石买的女婿,而石老头老奸巨猾,且在越国朝堂的势力盘根错节。 范蠡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心里早就乐翻天了,也许这就是他插手越国军方的最佳时机了。 “哼,如此便好,不负余一番谋划!然则灵姑浮尚不可死,罢,待吾运筹一番!”范蠡暗忖道。 …… 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他在会稽与大司马诸稽郢的偶遇。谁能料到,就是这一次看似平常的会面,竟然成为了王浩人生的转折点,给他带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万籁俱寂,只有会稽城中的点点灯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王浩应约来到了与诸稽郢约定的地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他知道,越国如今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灭国危机,而他此次前来,就是希望能为越国出一份力。 两人见面后,寒暄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王浩向诸稽郢详细地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并提出了一个锦囊妙计。 他建议诸稽郢转告勾践,可以利用会稽的死囚来改变战局。这些死囚本就是将死之人,若能让他们在战场上发挥作用,说不定能给越国带来一线生机。 诸稽郢听后,对王浩的计策大为赞赏,他觉得这个主意确实可行。他本想亲自把这个信息禀告给勾践,可勾践命他统筹兵马,以便他可以统兵亲往石门。 越军的兵马有限,且许多都是老弱残兵,兵力分散在全国各地,想要调集几千兵马,筹集他们的粮草就是一项费力的工作。 为了赶时间,诸稽郢必须亲力亲为,他需要马不停蹄地赶往全国各地,这样一来,他就没时间进宫谒见勾践了。 就在第二天下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他像往常一样,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大司马府。府门缓缓关闭,他转身踏上了马车。 车夫熟练地挥动着马鞭,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发出轻微的嘎吱声。马车沿着街道前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热闹的市集。 当马车驶过西街的一个拐角时,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心中一紧,急忙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疾驰而来,车辕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眨眼间,两辆马车在拐角处相遇,距离如此之近,仿佛只差一点就会撞在一起。车夫们急忙勒住缰绳,马匹发出嘶鸣声,马车在惯性的作用下微微摇晃。 “何人如此孟浪,险些冲撞吾家大司马,速速下车!”诸稽郢的车夫大怒,他冲着对面马车嚷道。 哪知对面马车的车帘被一把拉开,顿时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却是如今越国朝堂的红人-上大夫范蠡。 诸稽郢的车夫立马哑火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小人参见范大夫,不知大夫当面,尚祈恕罪!” 范蠡如今在越国如日中天,没兴趣和一个卑贱的车夫一般见识。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会碰上诸滑郢,大家同朝为官,既然碰到了自然要联络一下。 而且他最近琢磨着如何将势力渗透进越国军方。毕竟春秋战国时代,诸侯争霸天下,所倚仗的都是各国的军队。 “无妨,大司马!可否赏光一道饮一爵?小弟有要事相商!”范蠡躬身一礼,朗声道。 诸稽郢寻思着要不要应约,范蠡行事愈发不择手段,这令他下意识想对范、文二人近而远之。 瞬间,他又想到王浩让他转交给勾践的死囚破敌之计。既然自己没时间进越王宫面见勾践,那或许让范蠡把这个计策转交给他。 于是,诸稽郢主动下车对着范蠡拱手一礼道:“既如此,有劳范大夫矣!在下亦有一事!” …… 两人来到了“龙门传舍”,范蠡命下人使钱订了“甲”字号房间,以他今时今日在越国的地位,这事一点也不难。 进了房间,两名婢女给面对面席地而坐在两张矮案前的诸稽郢、范蠡两人各上了几道菜,斟上一爵黄酒就迅速退出了房间并掩上门。 “大司马请,范某先干为敬!”范蠡端起酒爵,朗声道。话毕,他以衣袖遮面,一口喝干了酒爵中毒的酒。 “范大夫请!”诸稽郢也起身端起酒爵道。虽然他比范蠡年纪大,但人家如今的地位及受宠程度远高过他,他自然不敢托大。 “不敢,大司马乃越国柱石,范蠡不能匹也!哦,适才大司马言有事嘱蠡,未知何事乎?”范蠡诚惶诚恐道。 其实,他内心并没有太把诸稽郢当回事,他很清楚在勾践心里,自己和他的关系才是最“铁”的,诸稽郢虽贵为“越军第一人”,但由于他与王浩走得近,勾践心里多少有些介意。 “呃,……范大夫,请观此物!”诸稽郢思索片刻,从衣袖内小心翼翼掏出王浩给他的锦囊道。 范蠡很是好奇,他从诸稽郢手中接过锦囊,将之打开迅速浏览起来。看完以后,他的内心大吃一惊:什么人能想出这么出人意料的计策? 肯定不是诸稽郢本人,作为大司马他擅长统兵作战,对于谋略也颇在行,但他为人中规中矩,不会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 诸稽郢亲眼目睹范蠡的表情变化,似有所悟,于是他就作了一些简单的解释。 “范大夫,此事甚为紧要,而老夫今日忙于统筹军事,暂无暇入宫禀明大王,故此请大夫代为转达!”诸稽郢拱拱手道。 “既如此,蠡便勉为其难矣!尚请大司马安心,余定当面禀大王也!”范蠡将锦囊收入衣袖,微笑着答应道。 他内心却在想着这是什么人想出的计策,这锦囊上的字迹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