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集》 破茧之晨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 晴子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柴房里传来的鼾声。 张诚昨晚喝了不少闷酒,鼾声比平时更加响亮,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呻吟。 她轻轻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包袱早已收拾好——几件换洗衣物、那支有裂痕的银簪、半瓶香水,还有这些年偷偷攒下的私房钱。 她把包袱系在腰间,用外衣遮住,然后站在门边深吸一口气。 这一走,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早起的鸡在笼子里不安地走动。 晴子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栅栏门。 就在她即将踏出去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 晴子的血液瞬间凝固。 她缓缓转身,看见公公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晨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要走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晴子的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 公公是家里最沉默的人,平日里几乎不说话,但她知道老人什么都看在眼里。 公公慢慢走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晴子手里。 “拿着,”他咳嗽了两声,“一个老东西没什么能给你的。” 晴子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和一枚褪色的铜钱。 她抬头想说什么,却看见老人已经转身往回走,佝偻的背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 泪水模糊了视线,晴子攥紧布包,转身迈出了栅栏门。 这条路她走了千百次,今天却感觉如此陌生。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不真实。 村口的老槐树下,刘陌正倚在树干上等她。 晨雾中,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剪影,只有腰间那把无鞘的剑反射着冷冽的寒光。 “决定了?”他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晴子点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刘陌伸手接过她的小包袱,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像是一个无言的承诺。 “走吧,”他说,“天亮前得到镇上。” 他们沿着小路快步行走,晴子几次回头望向村子。 随着距离拉远,那些低矮的茅屋渐渐隐没在晨雾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向往着未知的自由,一半却为离开熟悉的一切而疼痛。 “后悔了?”刘陌注意到她的迟疑。 晴子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不后悔。”她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 镇上的客栈刚刚开门。 刘陌要了一间上房,扔给掌柜一块碎银子。 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睛滴溜溜地在晴子身上转了一圈,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两位住几天?” “一天。”刘陌冷冷地说,手按在剑柄上。 掌柜立刻收敛了笑容,低头带路。 房间比晴子想象的要好得多——干净的床铺、雕花的木窗,甚至还有一面铜镜。 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仿佛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休息一会。”刘陌把包袱放在床上,“我去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晴子突然抓住他的袖子。 “你…你会回来吧?”她问,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刘陌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抬起晴子的下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当然,”他说,“等我。” 门关上的声音像一记重锤敲在晴子心上。 她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抚过光滑的缎面被褥。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昨天她还是个农妇,今天却坐在客栈的上房里,等待一个认识不到十天的男人。 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 晴子凑近看了看,发现自己眼下有浓重的阴影,嘴唇也因为紧张而干裂。 她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手抖得洒了一半。 窗外,集市开始热闹起来。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子的嬉笑声,这些熟悉的声音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 晴子突然想起今天本该是去卖布的日子,张诚发现她不见了会怎样? 会来找她吗? 还是会干脆当她死了? 这个念头让她胃部一阵绞痛。 她打开包袱,取出那支银簪。 裂痕在晨光中更加明显,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晴子用指尖轻轻抚过那道裂痕,想起了张诚暴怒的脸和最终没有落下的巴掌。 他是粗人,但从没真正打过她。 门口传来脚步声,晴子慌忙把簪子藏起来。 但进来的不是刘陌,而是一个端着热水的小二。 “夫人,您夫君吩咐送来的。”小二放下水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明显不是大家闺秀却住在…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陌路同途 小二放下热水便退了出去,临走时那探究的眼神让晴子如芒在背。 她掬起一捧热水拍在脸上,试图洗去一夜未眠的疲惫。 水温刚好,带着淡淡的硫磺味,想必是镇上有名的温泉井打来的。 这种奢侈的享受对晴子来说前所未有——在家里,她通常只用冷水匆匆抹一把脸就开始一天的劳作。 铜镜里的女人脸上挂着水珠,眼睛因为睡眠不足而微微发红。 晴子解开头发,用木梳慢慢梳理那些因为奔波而打结的发丝。 梳齿刮过头皮的感觉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梳头的情景,那时候的生活多么简单啊…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几个男人粗犷的嗓音在走廊上响起,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 晴子僵在原地,梳子悬在半空。 她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搜查”“逃妻”几个词清晰地钻入耳中。 是张诚找来了?这么快? 晴子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梳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慌忙捡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怎么办?躲起来?跳窗逃跑?还是… 敲门声突然响起,震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夫人?”是小二的声音,“您点的早饭。” 晴子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放…放在门口吧。”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等脚步声远去,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把托盘端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白粥、一碟腌菜和两个馒头,简单却精致。 晴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早饭了——在家里,她总是等张诚吃完才匆匆扒几口冷饭。 粥还冒着热气,米香扑鼻。 晴子小口啜饮着,思绪却飘回了家里的灶台。 张诚会自己做饭吗?还是干脆饿着肚子下地干活? 这个念头让她嘴里的粥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窗外日头渐高,刘陌还没有回来。 晴子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时不时凑到窗边张望。 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叫卖声此起彼伏,但她始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会不会改变主意了?会不会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晴子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如果刘陌不回来,她该怎么办?回村?不,那太丢人了。去城里找活干?可她除了织布什么都不会… 门突然被推开,晴子吓得差点跳起来。 刘陌大步走进来,额头上挂着汗珠,手里拎着几个包裹。 “久等了,”他笑着说,“东西不好买。” 晴子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刘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晴子小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刘陌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傻女人,”他揉了揉晴子的头发,“我刘陌答应的事,从不反悔。” 他放下包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给你带的。” 晴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翡翠耳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从未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手指都不敢去碰。 “太…太贵重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配你正好。”刘陌不由分说地取出耳坠,亲手为她戴上。 他的手指温热,不经意间擦过晴子的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好看。”刘陌后退一步欣赏着,“比那些庸脂俗粉强多了。” 晴子红着脸摸了摸耳坠,冰凉的翡翠很快被她的体温焐热。 铜镜里的女人因为这对耳坠而突然变得陌生又美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富家小姐。 “我们什么时候走?”她问。 “明天一早。”刘陌解开包裹,露出里面的新衣服和干粮,“今天先在镇上转转,买些必需品。” 晴子点点头,突然想起早先听到的动静。 “刚才…好像有人在搜查什么…” 刘陌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听见什么了?” “就…说是在找逃妻…”晴子不安地绞着手指,“会不会是…” “不会是你丈夫。”刘陌打断她,“镇上的捕快在找一个商人的妻子,那女人卷走了丈夫的钱财跟情夫跑了。” 他冷笑一声,“跟你没关系。” 晴子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张诚没有找她,也许他根本不在乎… “换上这个。”刘陌递给她一件淡绿色的新衣裙,“带你出去走走。” 裙子是上好的棉布做的,摸起来柔软光滑,袖口和领子还绣着精致的花纹。 晴子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既兴奋又忐忑。 “会不会…太招摇了?” “就是要招摇。”刘陌捏了捏她的下巴,“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刘陌的女人有多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句话让晴子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她背过身去换衣服,能感觉到刘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像无形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皮肤。 新裙子合身得不可思议,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晴子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几乎认不出镜中那个窈窕的女子就是自己。 刘陌走过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真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他在她耳边低语,“谁能想到几天前还是个农妇?” 晴子望着镜中相依的两人,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他们看起来如此般配,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 这个认知让她既甜蜜又心酸。 “走吧。”刘陌牵起她的手,“带你见见世面。” 镇上的繁华远超晴子的想象。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卖的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儿——会唱歌的机械鸟、能照出人影的玻璃镜、五颜六色的丝绸…每一样都让她驻足惊叹。 刘陌耐心地陪着她逛,不时买些小玩意儿送她。 一个胭脂铺前,晴子被各色脂粉晃花了眼。 店主是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见晴子衣着不俗,立刻热情地迎上来。 “夫人好眼光,这是新到的玫瑰胭脂,京城里的贵妇人都用这个。” 妇人打开一个小瓷盒,里面是鲜艳的红色膏体,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晴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抹在手背上。 那颜色比她现在用的胭脂鲜艳多了,像初开的玫瑰花瓣。 “喜欢就买。”刘陌在她耳边说。 “三两银子一盒。”妇人笑眯眯地说。 晴子倒吸一口冷气,这价钱够买半匹布了。 她刚想放下,刘陌已经掏出钱袋。 “包两盒。”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花的不是银子而是铜板。 走出店铺,晴子不安地捏着装着胭脂的锦袋。 “太贵了…” “钱就是用来花的。”刘陌满不在乎地说,“何况…” 他忽然凑近,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我想看你涂这个的样子。” 晴子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比胭脂还要红。 他们继续闲逛,路过一家茶馆时,里面传来悠扬的琴声。 刘陌拉着晴子进去,要了个雅座。 茶馆装修典雅,墙上挂着字画,客人多是衣着光鲜的商人和文人。 小二送上茶点和香茗,晴子学着刘陌的样子小口啜饮,却被苦得皱起眉头。 刘陌见状笑了,往她杯里加了两块冰糖。 “慢慢就习惯了。”他说,“好茶就像好女人,初尝苦涩,回味甘甜。” 邻桌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频频往这边看,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晴子不自在地低下头,感觉他们的目光像虫子一样在她身上爬。 “别理他们。”刘陌冷冷地扫了那些人一眼,手按在剑柄上。 商人们立刻移开视线,假装专心喝茶。 琴声停了,一个说书人走上台子,清了清嗓子。 “今天给各位讲个新鲜事儿,”他神秘兮兮地说,“曲州城外出了桩命案…” 晴子的手一抖,茶水洒在裙子上。 刘陌递给她一块手帕,眼神示意她镇定。 “…一个农夫大清早发现地里躺着具尸体,心口插着把匕首。” 说书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据说死者是个外乡人,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八成是劫财害命…” 晴子松了口气,不是张诚…但随即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她怎么能这样想?怎么能盼着自己的丈夫… “官府查了几天没线索,案子就这么悬着了。”说书人摇摇头,“这世道啊,人命比草贱…” 刘陌突然站起来,扔下几个铜钱。 “走吧,”他对晴子说,“没什么好听的。” 出了茶馆,晴子发现刘陌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刘陌勉强笑了笑,“只是不喜欢听这些血腥事。”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晴子鼓起勇气问:“那个…死者是你认识的人吗?” 刘陌的脚步顿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问?” “你…你刚才看起来很生气…” 刘陌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他揽住晴子的肩膀,“确实认识,不过不是什么好人,死了活该。” 晴子没有追问,但心里隐约升起一丝不安。 刘陌的世界似乎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充满了她无法理解的恩怨情仇。 夕阳西下时,他们回到客栈。 晴子累得脚疼,但心里充满了新奇和兴奋。 这一天见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比她过去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刘陌叫了热水让她沐浴。 当身体浸入温暖的水中时,晴子舒服得叹了口气。 水面上漂浮着花瓣,香气氤氲。 她想起家里的木盆,又小又破,每次洗澡都得匆匆了事,哪像现在这样奢侈… 门吱呀一声开了,刘陌走了进来。 晴子慌忙往水里缩了缩,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害羞什么?”刘陌笑着蹲在浴桶边,“昨晚不是都看过了?” 他的手指划过晴子的肩膀,激起一阵战栗。 “明天就离开这里,”他低声说,“带你去看看真正的江湖。” 晴子望着他深邃的眼睛,那里仿佛有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在向她招手——危险而迷人的世界。 她点点头,心中的不安被期待所取代。 水渐渐凉了,但晴子的身体却越来越热。 刘陌的手像带着魔力,所到之处点燃一簇簇火焰。 当被他抱出浴桶时,晴子已经软得像一滩水,只能依附在他强壮的臂弯里。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下,黑夜降临。 晴子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她将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但此刻,在刘陌的怀抱里,她奇异地感到安心。 也许,这就是她一直渴望的生活。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黎明 四更天,客栈里静得能听见老鼠在梁上跑动的声音。 晴子突然惊醒,发现身边空荡荡的。 刘陌不见了,被窝里还留着他的体温。 她撑起身子,看见一个黑影站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刘陌?”晴子轻声唤道。 黑影转过身,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噤声。 晴子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握着那把无鞘的剑,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有人跟踪我们。”刘陌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阵风掠过耳畔。 晴子的心猛地揪紧了。 她下意识地抓紧被子,指节泛白。 “是…是张诚吗?” 刘陌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比那麻烦得多。”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刘陌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嗅到猎物的豹子。 他无声地移动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 晴子屏住呼吸,听见走廊上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她的胃部一阵绞痛,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跟踪他们? 刘陌回到床边,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小皮袋塞给晴子。 “拿着,”他急促地说,“里面有些碎银子。如果情况不对,就从后窗跳下去,直接去马厩,骑我的马走。” 晴子接过皮袋,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 “那你呢?” “别担心我。”刘陌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锋利,“这种事我见多了。” 他俯身吻了吻晴子的额头,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剑客。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晴子想拉住他,但刘陌已经像影子一样滑出了房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蜷缩在床上,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耳朵捕捉着外面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起初什么也没有,只有夜风吹动窗棂的吱呀声。 然后——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打起来了! 晴子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走廊上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有人发出痛苦的闷哼,还有利刃划破空气的呼啸。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刘陌生活的世界充满了真实的刀光剑影,而不只是戏文里浪漫的江湖传说。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吓得晴子浑身一抖。 然后是长久的寂静,静得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刘陌?”她小声呼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应。 晴子鼓起勇气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 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刚才的打斗只是她的幻觉。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开门查看时,走廊上突然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 晴子后退几步,惊恐地盯着门闩——那脚步声沉重而拖沓,不像是刘陌的。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晴子倒吸一口冷气,慌忙抓起桌上的烛台作为武器。 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跌进来,扑倒在地。 “刘陌!”晴子扔下烛台,扑了过去。 刘陌撑起身子,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的左臂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没事了,”他喘着气说,“都解决了。” 晴子手忙脚乱地撕下床单为他包扎,眼泪模糊了视线。 “是谁…为什么要…” “旧账。”刘陌咬着牙说,任由晴子处理伤口,“没想到他们追到这里来了。” 晴子想问清楚,但看到刘陌痛苦的表情又忍住了。 她笨拙地包扎着,白布很快被血浸透。 “得找大夫…”她哽咽着说。 “没时间了。”刘陌挣扎着站起来,“他们肯定还有同伙,天亮前必须离开。” 他踉跄了一下,晴子赶紧扶住他。 刘陌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让她差点跌倒。 这一刻,晴子突然意识到刘陌也是血肉之躯,会受伤,会流血,甚至可能会…死。 这个念头让她心如刀绞。 他们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从后窗爬下去。 刘陌虽然受伤,但动作依然敏捷,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晴子跟在他后面,粗糙的墙壁磨破了她的手掌,但她顾不上疼痛。 马厩里,刘陌的黑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异常。 刘陌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低声安抚了几句,然后艰难地翻身上马。 “上来。”他向晴子伸出手。 晴子犹豫了。 “你的伤…” “死不了。”刘陌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晴子只好爬上马背,坐在他前面。 刘陌的双臂环住她,拉动缰绳。 马儿小跑起来,穿过沉睡的小镇,向未知的黑暗奔去。 冷风扑面而来,晴子瑟瑟发抖。 身后刘陌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刘陌的脸色更加苍白了,额头上布满冷汗。 “我们得找个地方处理你的伤…”晴子焦急地说。 刘陌摇摇头,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影。 “翻过那座山就安全了,那里有我的朋友。” 马儿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晴子紧紧抓着马鬃,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担心刘陌会摔下去。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有几次差点松开了缰绳。 “刘陌!”晴子惊恐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往下滑。 “没事…”刘陌勉强稳住身子,“快到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终于来到半山腰的一座破庙前。 庙门歪斜地挂着,屋顶塌了一半,看上去已经废弃多年。 刘陌几乎是摔下马的,晴子赶紧跳下来扶他。 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 “坚持住…”晴子带着哭腔说,半拖半抱地把他弄进庙里。 庙里比外面看起来还要破败,神像倒塌在角落里,香案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晴子让刘陌靠在墙边,慌忙解开临时包扎的布条。 伤口比她想象的还要深,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怎么办…没有药…”晴子急得直掉眼泪。 刘陌虚弱地指了指自己的靴子。 “暗袋…金疮药…” 晴子赶紧脱下他的靴子,果然摸出一个小瓷瓶。 她颤抖着倒出里面的白色粉末,敷在伤口上。 刘陌闷哼一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但硬是没叫出声来。 “忍一忍…”晴子心疼地说,撕下自己内衣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 药粉似乎起了作用,血慢慢止住了。 刘陌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喘息。 晨光从破败的屋顶漏进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道脆弱的轮廓。 晴子轻轻抚去他额头的冷汗,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昨天还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虚弱得像风中残烛。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刘陌的了解如此之少——他的过去,他的仇家,他口中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要跟我走…”刘陌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晴子愣住了。 “什么?” “你本可以过安稳日子。”刘陌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眸子直视着她,“为什么要跟一个满手血腥的浪子走?” 晴子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因为…我不想一辈子困在那个小村子里…”她轻声说,“不想每天醒来都知道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天又和今天一样…” 刘陌笑了,牵动伤口又皱起眉头。 “你想要的…可能我给不了…” “我知道。”晴子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至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刘陌凝视着她,眼神复杂。 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擦去晴子脸上的泪痕。 “傻女人…”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外面传来马蹄声,晴子紧张地站起来,挡在刘陌前面。 “有人来了!” “别怕。”刘陌安抚道,“应该是老周。”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大步走进庙里,腰间别着一把大刀。 他看到刘陌的伤势,脸色立刻变了。 “谁干的?” “黑虎帮的杂碎。”刘陌冷笑道,“没想到他们追到曲州来了。” 老周啐了一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递给刘陌。 “喝两口,止痛的。” 他转向晴子,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这位是?” “晴子。”刘陌简短地介绍,“我女人。” 老周挑了挑眉,但没多问。 “马车在外面,先回寨子再说。” 他们扶着刘陌上了马车。 晴子坐在他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马车颠簸前行,每一次晃动都让刘陌痛苦地皱眉,但他始终紧咬牙关,不吭一声。 “很快就到。”老周在前面说,“大夫已经等着了。” 晴子点点头,手指轻轻梳理着刘陌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脆弱得像个孩子。 马车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一个隐蔽的山寨。 木制的围栏后是几间简陋的茅屋,几个粗犷的汉子正在空地上练武。 看到马车,他们纷纷围了上来。 “刘哥受伤了!” “快叫大夫!”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刘陌抬进最大的那间屋子。 一个白发老者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药箱。 晴子被挤到一旁,只能焦急地看着他们为刘陌处理伤口。 老周走过来,递给她一碗热茶。 “别担心,老刘命硬得很。” 晴子接过茶碗,手指因为紧张而冰凉。 “黑虎帮…是什么人?” 老周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一群亡命之徒,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他压低声音,“刘陌以前坏了他们一桩大买卖,结下了梁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晴子心头一紧。 “他们…还会来吗?” “难说。”老周叹了口气,“这阵子你俩最好别单独行动。” 晴子望向屋内,大夫正在给刘陌缝合伤口。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看到那狰狞的伤口和染血的纱布。 这就是刘陌的世界——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一个不小心就会送命的世界。 她突然想起张诚,想起那个平静的小村庄。 那里的生活虽然平淡,但至少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有人来取你的性命… “后悔了?”老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晴子摇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不后悔。” 老周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 “好姑娘。老刘这次眼光不错。” 大夫终于出来了,说刘陌的伤没有大碍,但需要静养几天。 晴子迫不及待地进屋去看他。 刘陌躺在床上,脸色依然苍白,但比之前好多了。 看到晴子进来,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吓到了吧?” 晴子跪在床边,握住他的手。 “你吓死我了…”她的声音哽咽。 “习惯就好。”刘陌轻描淡写地说,“这种事常有。” 晴子望着他疲惫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选择的这条路注定充满危险和不确定,但此刻,看着这个为她挡下刀剑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无路可退。 阳光从窗棂间洒进来,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 山寨里传来汉子们练武的呼喝声,粗犷而充满生命力。 晴子紧握着刘陌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飘忽不定的未来。 “睡一会吧,”她轻声说,“我在这守着。” 刘陌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晴子望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心中的不安慢慢平息。 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金丝笼雀 山寨的清晨比村里来得更喧嚣。 晴子被一阵兵器碰撞声惊醒,发现刘陌已经不在床上。 被褥还留着他的余温,枕边放着一把精致的木梳——比她之前用的那把粗糙的竹梳要精美得多。 她披上外衣走到窗前。 院子里,十几个汉子正在晨练,刀光剑影中,刘陌的身影格外醒目。 他赤裸的上身缠着绷带,动作却丝毫不显迟缓,剑锋划破晨雾发出尖锐的啸声。 晴子看得出神,直到一个年轻女子端着水盆走进来才回过神。 “夫人醒了?”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圆脸杏眼,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刘大哥吩咐给您送热水来。” 晴子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在这里,人人都称她“夫人”,仿佛她真是刘陌明媒正娶的妻子。 “叫我晴子就好。”她接过水盆,水温刚好,飘着几片不知名的花瓣。 “那可不行。”女子笑嘻嘻地说,“刘大哥特意交代的。我叫小桃,有事尽管吩咐。” 小桃手脚麻利地帮晴子梳头,动作比晴子自己还要熟练。 “刘大哥对您可真好,”她一边梳一边说,“昨儿半夜还去镇上给您买梳子呢。” 晴子摸着那把木梳,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刘陌的伤还没好透,却为了把梳子冒险下山… 她望向窗外,晨光中刘陌收剑入鞘,汗水顺着结实的胸膛滑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刘大哥从不带女人回寨子,”小桃突然压低声音,“您是第一个。” 晴子心头一跳。“是吗…” “大伙儿都猜您是什么来历呢。”小桃狡黠地眨眨眼,“有人说您是官家小姐,有人说您是江湖侠女…” 晴子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是个普通农妇。” 小桃明显不信,但识趣地没再多问。 她帮晴子挽了个精致的发髻,插上那支有裂痕的银簪。 “好了,您看看满意不?” 铜镜里的女人端庄秀丽,发髻上的银簪虽然朴素,却别有一番韵味。 晴子几乎认不出自己了——这哪还是那个整日围着灶台转的农家女? “谢谢。”晴子真诚地说。 小桃刚离开,刘陌就推门进来了。 他浑身散发着热气,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流淌。 “醒了?”他走到晴子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俯身在她颈间落下一吻。 晴子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和铁锈的气息,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你的伤…” “早没事了。”刘陌满不在乎地说,随手解开绷带扔到一旁。 伤口已经结痂,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结实的臂膀上。 晴子轻轻抚过那道伤痕,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还疼吗?” 刘陌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这点小伤算什么。”他转向镜子,打量着晴子的新发型,“好看。不过…”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打开来是一支金钗,钗头雕着一只展翅的蝴蝶,做工精细得令人惊叹。 “这个更适合你。” 晴子倒吸一口冷气。“太贵重了…” “再贵重的东西也配不上你。”刘陌不由分说地取下银簪,换上金钗。 镜中的女人顿时多了几分贵气,仿佛天生就该戴着这样的首饰。 晴子摸着金钗,心中五味杂陈。 这支钗子恐怕值张诚半年的收成… 她突然想起那个简陋的农家小院,想起张诚攒了两年才给她买的银簪,胸口一阵发闷。 “怎么了?”刘陌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晴子勉强笑了笑,“只是不习惯这么贵重的东西。” 刘陌捏了捏她的下巴。“慢慢就习惯了。走,带你去吃早饭。” 山寨的饭堂比晴子想象的要整洁。 长条木桌上摆满了食物——白粥、馒头、腌菜、咸鱼,甚至还有几样她叫不上名字的点心。 十几个汉子已经坐定,见他们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嫂子好!” 晴子脸一红,不知如何回应。 刘陌揽着她的腰,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众人的问候。 “坐吧,别拘束。” 早饭吃得热闹非凡。 这些江湖汉子虽然粗鲁,但对晴子却格外尊重,言谈间不时夸赞刘陌有福气。 晴子小口喝着粥,听他们谈论江湖轶事,什么门派恩怨、武林大会,全是她闻所未闻的新鲜事。 “听说黑虎帮最近在曲州活动频繁,”一个独眼汉子说,“刘哥,咱们是不是…” 刘陌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吃饭不谈这个。” 晴子注意到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 她悄悄观察刘陌的侧脸,发现他嘴角虽然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黑虎帮…就是伤他的那些人吗? 饭后,刘陌带她在山寨里转了一圈。 这个隐藏在深山中的寨子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除了住人的茅屋,还有练武场、兵器库、甚至一个小小的菜园。 “你们…一直住在这里?”晴子好奇地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固定。”刘陌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把玩着,“这里只是个落脚点。我们四海为家,哪里有生意就去哪里。” “生意?” 刘陌笑了笑,没有解释。“过几天带你去城里看看,比这破山寨强多了。” 他们走到一处悬崖边,视野豁然开朗。 远处群山起伏,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刘陌从背后环住晴子,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喜欢这景色吗?” 晴子点点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山风拂面,带着草木的清香,她从未感觉如此自由。 “很美…” “等事情了结了,”刘陌低声说,“带你去江南。那里的山水才是真的美。” 晴子闭上眼睛,想象着江南的样子——小桥流水,烟雨朦胧,画舫游弋… 那是她只在戏文里听过的景象。 “刘陌…”她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刘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了解你。”晴子认真地说,“了解你的世界。” 刘陌沉默了片刻,望向远方的群山。 “我是个浪子,”他最终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这么简单。” 晴子心头一震。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他亲口承认还是让她呼吸一滞。 “你…杀人?” “只杀该杀之人。”刘陌的声音冷了下来,“怎么,害怕了?后悔跟我走了?” 晴子摇摇头,握住他的手。“只是…担心你。” 刘陌的表情柔和下来,捏了捏她的手指。 “放心,我命硬得很。”他转移了话题,“下午老周要去镇上采买,你想一起去吗?” 晴子眼前一亮。“可以吗?” “当然。”刘陌笑道,“不过得换身朴素点的衣服,太招摇了容易惹麻烦。” 回到房间,晴子迫不及待地打开刘陌给她买的衣柜。 里面挂满了各式衣裙,从素雅的棉布衣裳到华丽的绸缎长裙,应有尽有。 她挑了件淡青色的普通衣裙,却还是比她在村里穿的要好上许多。 小桃来帮她更衣时,眼睛一直盯着那支金钗看。 “这钗子真漂亮,”她羡慕地说,“刘大哥眼光真好。” 晴子取下金钗递给她。“想试试吗?” 小桃连连摆手。“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 “没关系。”晴子硬塞到她手里,“就当谢谢你帮我梳头。” 小桃小心翼翼地戴上金钗,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开心得像得了宝贝的孩子。 “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钗子…” 看着她纯真的笑容,晴子突然想起村里的姐妹们。 她们一辈子都没机会戴这样的首饰吧…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阵酸涩。 下午出发时,刘陌因为有事不能同行,派了老周和另外两个汉子护送晴子。 马车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下行,晴子透过车窗贪婪地看着外面的景色,每一片树叶、每一朵野花都让她感到新奇。 “第一次下山?”老周笑呵呵地问。 晴子点点头。“以前只去过镇上几次…” “刘老弟说了,你想买什么尽管买。”老周拍拍鼓鼓的钱袋,“别给他省钱。” 镇子比晴子上次来时更加热闹。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老周像个尽职的向导,带她逛遍了各家店铺——布庄、脂粉铺、首饰店… 晴子眼花缭乱,每样东西都想摸一摸、试一试。 在一家绸缎庄前,晴子驻足良久。 橱窗里摆着一匹湖蓝色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水波般的光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喜欢就买。”老周说。 “太贵了…”晴子看着价签上的数字,那相当于张诚一年的收成。 老周大笑。“这点钱对刘老弟来说算什么。” 他不由分说地让伙计包起来,“再来几匹别的颜色,给我们嫂子做几身新衣裳。” 晴子摸着光滑的绸缎,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这些昂贵的布料穿在她身上真的合适吗? 她配得上这样的生活吗? 经过一家药铺时,晴子突然想起刘陌的伤。 “等等,我想买些金疮药。” 老周赞许地点点头。“有心了。” 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柜台后站着个精瘦的老头,眼睛却亮得惊人。 晴子要了最好的金疮药,又买了些补气血的药材。 “夫人家里有人受伤了?”老头一边包药一边问。 晴子点点头。“剑伤…” 老头的动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这药每日换一次,伤口不能沾水。”他压低声音,“若是发热,加三钱黄连煎服。” 晴子谢过他,正要离开,老头又叫住她。 “夫人面相善良,老朽多嘴一句——江湖路险,当断则断。” 晴子心头一震,不知如何回应。 老周已经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她只好匆匆离开。 回程的马车上,晴子一直想着药铺老头的话。 他知道什么?是在警告她吗? 她望着渐渐远去的镇子,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平凡的世界正在离她远去,而前方等待她的,是一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江湖。 “想什么呢?”老周问。 晴子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家了。” 老周了然地点点头。“刚出来都这样。过阵子就好了。” 他拍拍晴子的肩膀,“刘老弟是个重情义的,跟了他不会亏待你。” 晴子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没有回答。 山风吹起车帘,带来一丝凉意。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间的金钗,冰冷的金属触感提醒着她已经做出的选择。 这条路,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笼中金丝雀 山寨的夜晚比白天更喧闹。 晴子坐在窗前,听着远处汉子们喝酒划拳的声音。 月光如水,洒在她新得的绸缎上,泛起幽幽蓝光。 她轻轻抚摸着那光滑的料子,指尖传来丝丝凉意,像触摸一片湖水。 刘陌推门进来,身上带着酒气和血腥味混合的古怪气息。 他随手将染血的外衣扔在角落,走到晴子身后,俯身嗅了嗅她的发香。 “怎么不点灯?”他的声音因为酒精而略显沙哑。 晴子这才发现屋里已经暗得看不清绸缎的花纹了。 “忘了…”她轻声说,起身要去拿火石。 刘陌按住她的肩膀。“别动。”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夜明珠,放在桌上。 柔和的光芒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比烛光更加梦幻。 晴子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 “南海夜明珠。”刘陌轻描淡写地说,“喜欢就送你。” 晴子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珠子,它在她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像摘下来的一小片月亮。 “太贵重了…” “再贵重的东西也配不上你。”刘陌重复着早上的话,手指缠绕着她的一缕发丝,“今天买了什么?” 晴子给他看那些绸缎和药材,唯独略过了药铺老头的警告。 刘陌拿起金疮药闻了闻,嘴角微微上扬。“有心了。” 他解开衣带,露出结痂的伤口。 晴子连忙取来清水和干净布巾,小心地为他换药。 在夜明珠的光芒下,那道伤痕显得更加狰狞,像一条蜈蚣趴在他结实的肌肉上。 “疼吗?”晴子轻声问,指尖轻轻拂过伤口边缘。 刘陌摇摇头,反而抓住她的手,引导她触摸自己身上其他伤疤。 “这道是三年前在太原留下的…这道是去年在洛阳…” 晴子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或深或浅的疤痕,每一道都代表着一个她无法想象的危险故事。 这个男人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她突然很想了解他的过去,了解那些造就了他的刀光剑影。 “为什么做这一行?”她鼓起勇气问。 刘陌的眼神突然变得遥远。“命运使然。” 他简短地回答,明显不愿多谈。 晴子识趣地没再追问,继续为他包扎伤口。 刘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呼一声。 “你后悔吗?”他盯着她的眼睛问,“跟我走?” 晴子迎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不后悔。” 刘陌的表情柔和下来,松开了手。“那就好。” 他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壶酒和两个杯子,“陪我喝一杯。” 晴子不会喝酒,但今晚她莫名地想尝试。 酒液入喉,辛辣得让她咳嗽起来,眼泪都呛出来了。 刘陌大笑,轻拍她的背。“慢点喝,这酒烈得很。” 几杯下肚,晴子感觉浑身发热,头脑却异常清醒。 她借着酒劲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你…爱过我吗?哪怕一点点?” 刘陌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 月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像一尊冷硬的雕像。 “什么是爱?”他反问,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男欢女爱,不过是一场游戏。” 晴子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突然觉得那像极了自己动荡不安的命运。 刘陌似乎察觉到她的失落,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但我喜欢你,”他难得认真地说,“比喜欢其他女人都要多。” 这句话像一剂毒药,既甜蜜又致命。 晴子知道不该相信,却还是忍不住沉溺其中。 她仰头喝干杯中酒,任由那股灼热从喉咙烧到胃里,再蔓延到全身。 刘陌突然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给你的。” 晴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翡翠手镯,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泛着幽幽绿光。 她见过村里最富有的地主婆戴过类似的手镯,据说价值连城。 “这…太贵重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手指都不敢触碰那对宝物。 刘陌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为她戴上镯子。“配你正好。” 他欣赏着翡翠在她纤细手腕上的样子,“明天有个宴会,戴上它。” “宴会?” “黑虎帮的帮主设宴,”刘陌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我和老周去会会他。” 晴子的心猛地揪紧了。“太危险了!他们上次…” “上次是他们偷袭。”刘陌冷笑一声,“明天是正式谈判,江湖规矩,宴无好宴,但也不会轻易动手。” 晴子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皮肉。“别去…求你了…” 刘陌皱眉看着她,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你怕我出事?还是怕失去现在的生活?”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晴子头上。 她松开手,翡翠手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我只是担心你…” 刘陌的表情缓和了些,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站起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晴子躺在床上,听着刘陌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夜明珠的光芒渐渐暗淡,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多么虚幻。 这个男人真的在乎她吗? 还是只把她当作一件漂亮的玩物? 那些昂贵的礼物、温柔的言语,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晴子翻来覆去,思绪乱如麻。 天蒙蒙亮时,她才勉强睡着,却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刘陌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黑虎帮的人冷笑着围上来… “晴子!醒醒!”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刘陌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系腰间的佩剑。 窗外天已大亮,院子里传来马匹的嘶鸣声。 “做噩梦了?”刘陌俯身擦去她额头的冷汗。 晴子抓住他的手,梦中的恐惧依然清晰。“别去…” 刘陌笑了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等我回来。” 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没有丝毫犹豫。 晴子匆忙穿好衣服追出去,只看到刘陌和老周骑马远去的背影。 小桃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别担心,刘大哥厉害着呢。” 小桃安慰道,“黑虎帮那群杂碎不敢把他怎么样。” 晴子勉强点点头,捧着茶杯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茶水温热,却驱散不了她心底的寒意。 整个上午,晴子都坐立不安。 她试着绣花分散注意力,却几次扎到手指;想看书,却发现山寨里除了武功秘籍就是账本,没有一本她能看懂的。 中午时分,一个陌生汉子匆匆骑马进寨,直奔老周的房间。 晴子从窗口看到他们低声交谈,脸色凝重。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顾不上矜持,晴子冲出门去,拦住正要离开的汉子。“发生什么事了?刘陌呢?” 汉子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告诉我!”晴子几乎是在尖叫了,声音里的恐惧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谈判…出了点意外…”汉子吞吞吐吐地说,“刘哥受了点轻伤…” 晴子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小桃及时扶住她,对那汉子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黑虎帮设了埋伏…我们中了圈套…刘哥为了掩护兄弟们断后…”汉子低下头,“老周让我回来报信,召集人手…” 晴子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死死抓住小桃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对方的皮肉。“带我去…带我去找他…” “不行!太危险了!”汉子断然拒绝,“嫂子留在寨子里等消息…” “我不是什么嫂子!”晴子突然爆发了,“我是他的…他的…” 她哽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 小桃搂住她颤抖的肩膀,对那汉子说:“你先去召集人手,我照顾她。” 汉子匆匆离去,院子里很快响起集合的号角声。 晴子瘫坐在门槛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个梦…那个该死的梦成真了… “他会没事的,”小桃轻声安慰,“刘大哥经历过比这更危险的情况…” 晴子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刘陌临走前的那个吻,那么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去赴一个普通的约会… 如果他回不来…如果他… 这个念头让她几乎窒息。 山寨里的汉子们很快集结完毕,带着兵器骑马离去。 院子里一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老弱妇孺。 晴子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心如刀绞。 小桃拉着她回到房间,给她倒了杯酒。“喝点吧,能镇定心神。” 晴子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中的恐惧。 她盯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突然觉得那绿色像极了毒药的颜色。 “他一定会回来的…”小桃还在安慰她,但声音里也带着不确定。 晴子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路。 太阳已经西斜,将山峦染成血色。 她突然想起村里老人常说的一句话——“江湖路,不归路”。 刘陌的世界如此危险,每一次离别都可能是永别。 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夜幕降临时,远处终于传来马蹄声。 晴子冲到院子里,心跳如鼓。 几个黑影渐渐接近,最前面的马上伏着一个人… “刘陌!”晴子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老周跳下马,怀里抱着不省人事的刘陌。 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胸口插着半截断箭。 “快叫大夫!”老周吼道,声音嘶哑。 晴子跟在后面,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看着他们把刘陌放在床上,大夫匆忙赶来处理伤口。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金疮药刺鼻的气息。 “箭上有毒,”大夫沉着脸说,“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今晚了。” 晴子跪在床边,握住刘陌冰凉的手。 他的掌心布满老茧,曾经那么有力的大手此刻虚弱得像婴儿。 她轻轻抚过他苍白的脸庞,泪水滴落在他的额头上。 “别丢下我…”她低声呢喃,“求你…” 老周把她拉到一旁,脸色凝重。“嫂子,有件事你得知道…黑虎帮的人认出了你…” 晴子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他们说…你是曲州张诚的妻子…”老周艰难地说,“要刘老弟交出你…否则…” 晴子的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 她踉跄后退,撞翻了桌上的茶壶。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我…我不知道…”她语无伦次地说,“他们怎么会…” “张诚在找你,”老周说,“悬赏五十两银子…黑虎帮想拿你换赏金…” 晴子瘫坐在地上,翡翠镯子磕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终于明白了药铺老头的话——“江湖路险,当断则断”。 她望向床上奄奄一息的刘陌,又看看手腕上昂贵的镯子。 这一切,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抉择 三更天,山寨里静得可怕。 晴子跪在刘陌床前,看着他胸膛微弱的起伏。 大夫说若能熬过今晚,便有生还的希望。 烛光下,刘陌的脸白得像纸,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那支断箭已经被取出,但箭上的毒却留在了血液里。 老周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夜露的湿气。 “嫂子,你得做个决定。” 晴子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什么决定?” “黑虎帮给了最后通牒,”老周压低声音,“天亮前不交出你,他们就带人攻寨。” 晴子的手指绞紧了衣角。 “寨子里...能抵挡吗?” 老周摇摇头,脸上的皱纹在烛光下显得更深。 “兄弟们伤的伤,死的死...刘老弟又这样...”他叹了口气,“硬拼的话,大家都得交代在这里。”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落在刘陌毫无血色的脸上。 晴子轻轻抚过他紧皱的眉头,指尖传来不正常的灼热。 他在发烧,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张诚...真的悬赏抓我?”晴子声音颤抖。 老周点点头。“五十两银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晴子苦笑一声。 五十两,对农家来说是一笔巨款,张诚竟舍得拿出来抓她... 她突然想起离家那晚,张诚醉酒后通红的眼睛和恶毒的咒骂。 那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原来也有如此狠绝的一面。 “如果我跟你走...”晴子艰难地开口,“你们能保证刘陌的安全吗?” 老周的眼睛亮了一下。“黑虎帮的赵老大发了毒誓,只要你自愿跟他们走,绝不再动刘老弟一根汗毛。” 晴子望向窗外。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抹绿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我跟你走。” 老周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不忍。 “嫂子...你要不要再想想...” “不必了。”晴子站起身,腿因为久跪而发麻,“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跟他道个别。” 老周默默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晴子坐在床边,凝视着刘陌的脸。 她多希望此刻他能睁开眼睛,用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但他只是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你知道吗,”晴子轻声说,手指描摹着他的轮廓,“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救赎...” 窗外,晨光渐渐驱散黑暗。 山寨里开始有了动静,马匹不安地嘶鸣,汉子们低声交谈。 晴子知道时间不多了。 她俯身在刘陌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尝到了血腥和药草的苦涩。 “再见,我的浪子。” 取下翡翠镯子放在枕边,晴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带她逃离平凡的男人,转身走向门口。 她的手刚碰到门闩,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晴...子...” 她的心脏几乎停跳。 转身看去,刘陌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却执着地望向她。 “你...要去...哪...”他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呐。 晴子冲回床边,握住他的手。 “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刘陌的手指微微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别...走...” 这三个字击碎了晴子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 泪水夺眶而出,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我必须走...黑虎帮要攻寨了...他们会杀了所有人...” 刘陌的眉头紧锁,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剧痛而倒回枕上。 “不...准...”他喘息着说,“老周...呢...” “他就在外面...”晴子擦去眼泪,“是他告诉我...张诚在悬赏抓我...” 刘陌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虽然虚弱,却依然锋利如刀。 “叛...徒...” 晴子一愣。“什么?” 门突然被推开,老周带着两个陌生汉子闯了进来。 “时间到了,嫂子。” 晴子下意识地挡在刘陌前面。 “他醒了!你们不能...” 老周的表情变得冷酷。“正好,让刘老弟亲眼看着你走,省得他以后找麻烦。” 他上前一步,抓住晴子的手臂。 “放开她!”刘陌嘶吼着,试图起身,却喷出一口鲜血。 晴子拼命挣扎。“你骗我!你根本不是要送我去黑虎帮!” 老周冷笑一声。“聪明。赵老大只要你的尸体领赏,活人太麻烦。”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放心,很快的...” 刘陌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从床上扑下来,抱住老周的腿。 “晴子...跑...” 老周咒骂一声,匕首狠狠刺入刘陌的后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晴子的裙摆上,像一朵朵妖艳的花。 “刘陌!”晴子尖叫着扑上去,却被另外两个汉子架住。 老周拔出匕首,踢开奄奄一息的刘陌。“处理干净。” 他对那两个汉子说,然后拽着晴子往外走,“咱们该上路了,小娘子。” 晴子拼命挣扎,指甲在老周脸上抓出几道血痕。 老周吃痛,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晴子趴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 她看见刘陌倒在血泊中,眼睛却依然死死盯着她,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她读懂了那个口型——“逃”。 就在老周再次伸手抓她的瞬间,晴子猛地抓起地上的夜明珠砸向他的面门。 老周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后退。 晴子趁机冲向门口,却被守在门外的汉子拦住。 “想跑?”汉子狞笑着抽出刀。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突然穿透了他的喉咙。 汉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倒下了。 山寨里瞬间乱成一团,喊杀声四起。 “黑虎帮攻寨了!”有人大喊。 晴子愣在原地,看着山寨里突然涌入的黑衣人。 他们见人就砍,鲜血很快染红了土地。 老周咒骂着拔出刀,冲向混战的人群。 这是机会! 晴子转身跑回房间,刘陌已经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她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拖到床下,用杂物掩盖好。 刚做完这些,房门就被踹开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走进来,刀上还滴着血。 “哟,这小娘子长得不赖。”他淫笑着逼近,“陪爷玩玩?” 晴子后退到墙角,手摸到了桌上的剪刀。 “别过来!” 大汉不以为意,继续逼近。“性子还挺烈,爷喜欢...” 就在他伸手抓向晴子的瞬间,晴子猛地将剪刀刺入他的眼睛。 大汉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捂着脸倒在地上打滚。 晴子趁机冲出房间,躲过混战的人群,向马厩跑去。 马厩里一片混乱,几匹马已经受惊挣脱。 晴子选中一匹看起来温顺的枣红马,颤抖着解开缰绳。 她从未独自骑过马,但现在别无选择。 “求你了...带我离开这里...”她贴着马儿的耳朵轻声说,然后笨拙地爬上马背。 马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载着她冲出马厩,避开厮杀的人群,向寨门奔去。 一支箭擦着晴子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她伏低身子,紧紧抱住马脖子。 冲出寨门的那一刻,晴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熊熊大火已经吞噬了几间茅屋,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那个带她见识过奢华与激情的世界,正在她眼前崩塌。 马儿载着她奔下山路,风声在耳边呼啸。 晴子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这个血腥之地。 山下的岔路口,一条通往曲州,一条伸向未知的远方。 晴子勒住马,犹豫了。 回曲州意味着面对张诚的怒火和村民的唾弃;继续逃亡则意味着孤身一人闯荡险恶的江湖... 马儿不安地踏着蹄子,似乎在催促她做出决定。 晴子摸了摸怀里的银两——这是她从刘陌的包袱里拿的,不多,但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驾!”她一夹马腹,选择了远离曲州的那条路。 马儿飞奔起来,两旁的树木飞速后退。 晴子的眼泪被风吹干在脸上,留下紧绷的痕迹。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江湖中生存,只知道那个农家女晴子已经死了,死在那场大火里。 前方的路蜿蜒伸向远方的群山,云雾缭绕,神秘莫测。 就像她的未来,充满未知与危险。 但至少,她是自由的。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陌路茶香 七月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晴子蜷缩在一间破败的土地庙里,听着雨水敲打瓦片的声音。 她的衣服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的轮廓。 离开山寨已经半个月了,那匹枣红马在第三天就被她卖掉换了盘缠和这身粗布衣裳。 庙外电闪雷鸣,一道闪电照亮了供桌上斑驳的神像。 土地公慈祥的笑容在闪电中显得格外诡异。 晴子抱紧膝盖,数着口袋里所剩无几的铜钱——只够买两顿最便宜的饭菜了。 她必须尽快找到活计,否则不是饿死就是被迫卖身。 这个残酷的现实让她无比想念山寨里锦衣玉食的日子,哪怕那只是镜花水月。 雨势渐小,远处传来马蹄声。 晴子警觉地躲到神像后面,从缝隙中窥视门外。 两个披着蓑衣的骑手停在庙前,其中一人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庙里。 “有人吗?”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右眼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晴子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刀疤男环顾四周,目光在供桌上的半截蜡烛上停留了片刻——那是晴子刚才用过的。 “出来吧,”他突然说,声音低沉,“我们不是坏人。” 晴子知道躲不过去了,慢慢从神像后走出来。 刀疤男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玩味的笑容。“小娘子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避…避雨。”晴子低声说,手指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剪刀。 刀疤男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但假装没看见。“我们也是避雨的。” 他回头对同伴喊道,“老六,生个火!这姑娘冻得发抖呢!” 名叫老六的汉子抱着一捆干柴进来,看到晴子时眼睛一亮。“哟,这荒郊野外的还有这么标致的小娘子?” 刀疤男瞪了他一眼。“少废话,生火。” 火堆很快燃起,温暖驱散了庙里的寒意。 晴子谨慎地坐在离火堆最远的角落,警惕地观察着两人。 刀疤男从行囊里取出干粮和酒壶,递给晴子一块面饼。 “吃吧,看你饿坏了。” 面饼的香气让晴子的胃一阵绞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老六一直盯着晴子看,目光在她湿衣服包裹的身体上流连。“小娘子怎么称呼?从哪里来啊?” “我…我叫小翠。”晴子随口编了个名字,“从曲州来,去投奔亲戚。” “曲州?”刀疤男突然来了兴趣,“听说那边最近出了件大事,一个农家女跟着山贼跑了,她丈夫悬赏五十两银子抓人呢。” 晴子的手一抖,面饼掉在地上。 她慌忙弯腰去捡,掩饰自己苍白的脸色。“没…没听说过。” 老六嘿嘿一笑。“五十两啊,够咱们快活好一阵子了。” 刀疤男没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晴子。 火光映照下,她的侧脸线条柔美,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这样的美貌在农家确实罕见。 雨停了,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刀疤男站起身。“该走了。” 老六不情愿地嘟囔着,但还是跟着起身。 刀疤男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晴子说:“前面十里有个茶铺,老板是我旧识,正缺个帮手。你若无处可去,可以去试试。” 晴子惊讶地抬头,对上刀疤男深邃的目光。 那眼神似乎在说:我知道你是谁,但我不在乎。 “谢谢…”她轻声说。 两人骑马离去,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晴子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不知道刀疤男为何帮她,但这是半个月来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善意。 天蒙蒙亮,晴子就收拾好简单的行囊上路了。 按照刀疤男指的方向,她果然在中午时分看到一间简陋的茶铺,门口挂着“忘忧茶”的招牌。 茶铺里零星坐着几个赶路的客人,柜台后站着一个精瘦的老头,正打着算盘记账。 晴子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客官喝什么茶?”老头头也不抬地问。 “我…我是来应聘的。”晴子低声说,“有位脸上有疤的大哥说您这里缺人手…” 老头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晴子。“刀疤李让你来的?” 晴子点点头,不确定刀疤男是否叫这个名字。 老头放下算盘,绕出柜台走近晴子。“会算账吗?” “会一点…” “会煮茶吗?” “我…我可以学。” 老头哼了一声。“细皮嫩肉的,不像能干粗活的样子。” 他抓起晴子的手翻看,“果然,连茧子都没有。” 晴子羞愧地缩回手。 这双手曾经只做过绣花和家务,如今却成了她谋生的障碍。 “包吃包住,每月二钱银子。”老头突然说,“干不干?” 晴子惊喜地抬头。“干!谢谢老板!” “叫我老赵就行。”老头摆摆手,“去后院把东西放下,换身衣裳出来干活。记住,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出去一个字都不能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晴子连连点头,跟着老赵来到后院一间简陋的小屋。 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木箱,但比土地庙强多了。 老赵给她拿来一套粗布衣裙和围裙。 “以后你就住这。前面忙,赶紧换了衣服出来。” 晴子换好衣服,对着水缸照了照。 粗布衣裙掩盖了她的美貌,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乡下姑娘。 她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最好,越不起眼越安全。 茶铺的活计比想象中辛苦。 从早到晚,晴子要煮茶、擦桌子、洗碗碟,还要记下每个客人的消费。 几天下来,她的手上就磨出了水泡,腰酸得直不起来。 但这里至少安全。 老赵虽然脾气古怪,但从不对她动手动脚;来往的客人多是贩夫走卒,偶尔有几个江湖人,也都规规矩矩的。 一个月过去,晴子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她学会了辨认各种茶叶,知道什么样的客人该上什么茶;她记住了常客的喜好,能在他们开口前就端上想要的茶点。 这天傍晚,茶铺里来了个特殊的客人。 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独自坐在角落,要了一壶最贵的龙井。 晴子端着茶过去时,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锐利如刀。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公子突然问。 晴子的手一抖,差点打翻茶壶。“客官说笑了,小女子就是附近村里的。” 公子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展开。“那这上面的人,你可曾见过?” 晴子瞥了一眼,顿时如坠冰窟——那是她的画像!虽然画得不太像,但熟悉的人一定能认出来。 “没…没见过。”她强自镇定地回答,转身就要离开。 公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张夫人。” 晴子浑身发抖,手中的茶壶“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和茶水溅了一地。 老赵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了。 “这位客官,”老赵挡在晴子前面,“小铺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这壶茶算我请您的。” 公子松开晴子的手,冷笑道:“老丈何必装糊涂?这女人值五十两,你我平分如何?” 老赵的脸色沉了下来。“客官怕是认错人了。小翠是我侄女,从小在这茶铺长大。” “是吗?”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拍在桌上,“官府办案,窝藏逃犯同罪!” 晴子看到令牌上“曲州衙”三个字,双腿一软差点跪倒。 是官府的人!张诚竟然惊动了官府! 老赵盯着令牌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原来是衙门的爷。不过…” 他压低声音,“这茶铺是黑虎帮的产业,赵老大最讨厌官府的人多管闲事…” 公子的脸色变了变。“黑虎帮?” “正是。”老赵挺直了腰板,“要不您稍等,我派人去请赵老大来跟您聊聊?” 公子犹豫了,目光在晴子和老赵之间游移。 最终,他收起令牌站起身。“今日就当没见过。” 他丢下几个铜板,大步离开茶铺。 晴子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老赵关上门,转身严厉地看着她。“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事到如今,晴子知道瞒不住了。 她哽咽着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经历,包括如何离开张诚,如何跟随刘陌,又如何在黑虎帮攻寨时逃出来。 老赵听完,长叹一声。“造孽啊…刀疤李那小子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对不起…”晴子哭着说,“我明天就走,不会连累您…” “走?你能走到哪去?”老赵瞪了她一眼,“官府和黑虎帮都在找你,出了这个门就是死路一条。” 晴子绝望地低下头。 是啊,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处。 “先留下吧。”老赵最终说,“不过从明天起,你扮丑些,少在前面露面。那衙役虽然走了,但肯定会派人盯着。” 晴子感激涕零,跪下来给老赵磕头。“谢谢赵叔!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老赵扶起她,难得露出一丝慈祥。“起来吧。这世道,女人不容易…” 那晚,晴子辗转难眠。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想起刘陌,不知他是死是活;想起张诚,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赵老大,不知他若知道自己在这里会作何反应… 最让她心惊的是那个衙役的眼神——那不是公事公办的目光,而是一种志在必得的贪婪。 五十两银子,值得官府的人如此大动干戈吗?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晴子警觉地坐起身,摸出枕头下的剪刀。 自从来到茶铺,她每晚都枕着利器入睡。 响动消失了,可能是野猫吧。 晴子稍稍放松,却再也睡不着。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从床底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这一个月攒下的工钱和几件不值钱的首饰。 如果必须再次逃亡,这些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晴子抚摸着那些铜钱,突然无比想念山寨里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 那时的她多么天真,以为那样的生活能持续一辈子…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暗香浮动 晴子用灶灰抹黑了脸,又用粗布条束紧了腰身。 铜镜中的女子面色蜡黄,身形臃肿,与昨日那个清秀的茶铺女伙计判若两人。 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回粗布头巾里。 “这样应该认不出来了...”她轻声自语,推门走向前厅。 老赵正在擦拭茶具,抬头看了她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今天你在后厨帮忙,别到前面来。” 晴子应了一声,钻进烟雾缭绕的厨房。 灶台上的大铁锅冒着热气,里面煮着给客人准备的简餐。 她挽起袖子,开始切腌菜,刀工已经比一个月前熟练多了。 正午时分,茶铺渐渐热闹起来。 晴子透过厨房的小窗,看到几个常客坐在老位置高谈阔论。 突然,她的手指一颤,菜刀差点切到指尖——昨天那个锦袍公子又来了,身边还跟着两个衙役打扮的人。 “赵叔...”晴子压低声音呼唤。 老赵探头进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别出声,继续干活。”他低声嘱咐,然后堆起笑脸迎向那几人,“几位官爷,今天喝什么茶?” 锦袍公子环顾四周,目光在厨房方向停留了片刻。 “老样子,龙井。”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顺便打听个人。” 老赵收起银子,恭敬地问:“官爷请说。” “黑虎帮的赵老大,最近可来过?” 老赵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赵老大事务繁忙,很少来小店...” 公子冷笑一声,突然提高声音:“厨房里那位,不出来见见吗?” 晴子的心猛地揪紧,手中的菜刀“当啷”一声掉在案板上。 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锅里的汤咕嘟作响。 “官爷说笑了,”老赵赔着笑,“后厨只有我那笨手笨脚的侄女...” 公子不再理会老赵,径直走向厨房。 晴子慌乱地环顾四周,寻找逃跑的路,但厨房只有一个门和一扇小窗——窗子太小,根本钻不出去。 就在公子即将推开门的一刻,茶铺大门突然被踹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哪个不长眼的,在老子地盘上撒野?”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腰间别着一把九环大刀,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兵刃的壮汉。 大汉的目光如电,扫视一圈后落在锦袍公子身上。 “赵...赵老大!”老赵惊呼一声,连忙迎上去,“您怎么来了...” 晴子这才明白,眼前这个虬髯大汉就是传说中的黑虎帮帮主赵天霸。 她屏住呼吸,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动静。 赵老大大步走到锦袍公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曲州衙门的狗,跑到老子的茶铺来吠什么?” 公子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镇定下来。 “赵帮主,在下奉命捉拿逃犯...” “放屁!”赵老大一巴掌拍在桌上,茶具跳起老高,“老子的地盘,轮不到官府指手画脚!” 两个衙役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但公子仍强撑着。 “此女乃曲州张诚之妻,涉嫌...” “我管她是谁的老婆!”赵老大一把揪住公子的衣领,“回去告诉你们县令,再敢派人来老子的地盘,老子就带兄弟去县衙喝茶!” 说完,他像扔破布一样将公子甩出门外。 两个衙役连忙追出去扶起主子,三人狼狈地骑马离去。 茶铺里鸦雀无声,所有客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赵老大环视一圈,突然哈哈大笑。 “都愣着干什么?喝茶!今天老子请客!”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茶铺重新热闹起来。 老赵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凑到赵老大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老大眉头一皱,大步走向厨房。 晴子还未来得及躲藏,厨房门就被推开了。 赵老大魁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他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晴子。 “你就是那个让刘陌拼命的小娘子?”他的声音出奇地温和。 晴子没想到他会提起刘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赵老大走近几步,突然伸手抹去她脸上的灶灰。 “不用藏了,那狗官已经认出了你。” 晴子的真容逐渐显露,赵老大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刘陌那小子...” “他...他还活着吗?”晴子鼓起勇气问。 赵老大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活着,但废了一条腿。” 他转身对老赵说,“这丫头不能留在这里了,官府不会善罢甘休。” 老赵连连点头。“帮主说得是,可她能去哪呢?” 赵老大沉思片刻,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清风阁。” “什么?”老赵失声叫道,“那可是...”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赵老大打断他,“清风阁是咱们的产业,官府不敢查。再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晴子一眼,“以她的姿色,在清风阁能赚大钱。” 晴子虽然不知道清风阁是什么地方,但听名字和两人的表情,也猜到了七八分。 她的脸刷地白了。“我...我不去那种地方...” 赵老大冷笑一声。“由不得你选择。要么去清风阁,要么我把你交给官府领赏,你自己选。” 晴子咬紧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牢笼。 这世上,哪有真正的自由? “我...我去清风阁。”她低声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赵老大满意地点点头。“收拾东西,今晚就动身。” 傍晚时分,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茶铺后门。 晴子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这是老赵特意给她的——比粗布衣裳精致,又不会太过招摇。 “丫头,”临别时,老赵塞给她一个小包袱,“这里面有些银两和伤药,留着防身。” 晴子鼻子一酸,跪下来给老赵磕了三个头。 “赵叔的大恩大德,晴子没齿难忘。” 老赵扶起她,难得露出慈祥的表情。“江湖险恶,多长个心眼。” 马车缓缓驶离茶铺,晴子透过车窗回望,老赵的身影在暮色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她抱紧怀中的包袱,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马车里除了晴子,还有一个中年妇人。 妇人穿着考究,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我叫红姨,”妇人笑眯眯地说,“清风阁的管事。姑娘怎么称呼?” “小...小翠。”晴子谨慎地回答。 红姨意味深长地笑了。“到了清风阁,你会有一个新名字。那里的姑娘都像花一样美丽,你也该有个花名。” 晴子低下头,没有接话。 马车颠簸着前行,窗外的景色渐渐从郊野变成了城镇。 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酒楼妓馆亮起灯笼,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马车最终停在一座三层小楼前。 楼前挂着“清风阁”的匾额,两侧灯笼上写着“清风徐来”“暗香浮动”的对联。 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看到马车立刻围了上来。 “红姨回来啦!”“这次带了什么好货色?” 红姨笑骂着驱散她们,拉着晴子快步走进内院。 与前面的喧嚣不同,后院十分安静,布置得典雅精致。 红姨带晴子来到一间厢房,里面已经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物。 “先沐浴更衣,然后我带你见夫人。”红姨说完就退了出去,留下两个丫鬟伺候。 晴子泡在温热的水中,丫鬟们轻柔地为她洗去一路风尘。 她闭上眼睛,任由她们摆布,思绪却飘回了山寨——刘陌也曾这样奢侈地沐浴,而她站在一旁服侍。 如今角色对调,命运何其讽刺。 沐浴完毕,丫鬟们为她换上轻薄的纱衣,又精心梳妆打扮。 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与茶铺里那个灰头土脸的村姑判若两人。 “姑娘真美,”一个丫鬟赞叹道,“夫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晴子勉强笑了笑,心中却充满不安。 她跟着丫鬟来到正厅,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正坐在主位上品茶。 女子约莫四十出头,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透着威严。 “夫人,人带来了。”红姨恭敬地说。 夫人放下茶盏,锐利的目光在晴子身上扫过。“转个圈我看看。” 晴子顺从地转了一圈,纱衣随风轻扬,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她说自己叫小翠。”红姨答道。 “小翠?太俗气。”夫人沉思片刻,“以后你就叫‘蝶衣’吧,像蝴蝶一样轻盈美丽。” 晴子——现在该叫蝶衣了——低头行礼。“谢夫人赐名。” “红姨应该告诉你了,清风阁不是普通地方。”夫人慢条斯理地说,“这里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客人非富即贵,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晴子暗暗松了口气。若只是卖艺,倒比想象中好得多。 “不过,”夫人话锋一转,“若有客人出价够高,姑娘们也可以考虑...特殊服务。”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晴子,“当然,全凭自愿。” 晴子明白那“自愿”二字背后的威胁。 在这里,她终究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我会教你琴棋书画,礼仪谈吐。”夫人站起身,走到晴子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半年之内,我要让你成为清风阁的头牌。” 晴子被迫直视夫人的眼睛,那目光如刀,似乎能剖开她的伪装。“为什么是我?” 夫人突然笑了。“因为你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渴望。渴望摆脱过去,渴望更好的生活。” 她松开手,“这种渴望,会让男人为你疯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当晚,晴子被安排在二楼一间精致的闺房。 房间陈设典雅,有梳妆台、琴案和书桌,窗外正对着后花园。 比起茶铺的陋室,这里简直是天堂。 晴子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 她想起刘陌,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她;想起张诚,不知他是否还在寻找她;想起老赵,不知他是否安好... 最让她恐惧的是,当丫鬟们为她梳妆打扮时,她竟然感到一丝隐秘的喜悦。 镜中那个美丽的女子,才是她一直想成为的人。 清风阁给了她新生,却也让她堕入更深的欲望深渊。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红姨的敲门声。 “蝶衣姑娘,夫人让我送来明日要学的曲谱。” 晴子开门接过曲谱,道了谢。 红姨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意味深长地说:“姑娘好福气,赵老大特意嘱咐要好好照顾你。” 晴子心头一紧。“赵老大...他常来吗?” 红姨神秘地笑了。“清风阁的常客,谁不爱美人呢?” 她压低声音,“不过姑娘放心,有赵老大罩着,没人敢强迫你做什么。” 说完,红姨转身离去,留下晴子站在门口,手中的曲谱微微颤抖。 她突然明白了赵老大送她来清风阁的真正目的——她是一件礼物,一件用来讨好权贵的精美礼物。 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晴子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那里曾经沾满灶灰。 在清风阁,她将重获美貌与奢华,却也永远失去了自由与尊严。 蝴蝶再美,终究飞不出蛛网。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蝶衣惊梦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琴案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晴子——现在该称她为蝶衣了——指尖轻抚琴弦,奏出一段哀婉的旋律。 三个月来,她已从对音律一窍不通的农家女,变成了能熟练弹奏十余首名曲的清倌人。 “错了。” 教习嬷嬷的戒尺重重敲在琴案上,“《阳关三叠》第三段的转调要更轻柔,像叹息一样。” 蝶衣缩回手指,指腹上已经磨出了薄茧。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弹奏。 这一次,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荒凉的戈壁上,目送心上人远去。 琴声如泣如诉,连窗外的鸟雀都安静下来。 教习嬷嬷难得地点了点头。 “总算有点样子了。记住,琴为心声,没有真情实感,再熟练的指法也是死的。” 蝶衣低头称是,心中却泛起苦涩。 她的真情实感?那不过是无数个夜晚对刘陌的思念,对张诚的愧疚,以及对未来的恐惧交织成的复杂情绪罢了。 “下午学画,晚上背诗。”教习嬷嬷起身离去,“夫人明天要检查你的功课。” 待嬷嬷走后,蝶衣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清风阁的日子比她想象中艰苦得多——天不亮就要起床练嗓,上午学琴,下午习画,晚上还要背诵诗词歌赋。 稍有懈怠,戒尺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 但至少,这里安全。 三个月来,再没有官府的人找上门。 偶尔从客人的闲谈中,她听说曲州那边已经放弃了追捕,张诚也续弦娶了新妇。 这消息本该让她松一口气,却莫名感到一阵失落——原来她在别人生命中,如此轻易就能被替代。 “蝶衣姑娘。”一个小丫鬟探头进来,“红姨让您去试新衣裳,今晚有贵客。” 蝶衣跟着丫鬟来到后院的绣房。 红姨正在指挥几个绣娘赶制一件华丽的衣裙,见蝶衣来了,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上来。 “快试试,赵老大今晚带贵客来,点名要你作陪。” 蝶衣心头一紧。 三个月来,赵老大从未来过清风阁,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了。 丫鬟们帮她换上那件湖蓝色的纱裙,腰间系着银丝绦带,走动时如碧波荡漾。 “啧啧,真是仙女下凡。”红姨围着蝶衣转了一圈,亲手为她插上一支珍珠步摇,“今晚可得好好表现,听说这位贵客来头不小。” 夜幕降临,清风阁前厅张灯结彩,丝竹声声。 蝶衣蒙着面纱,抱琴端坐在雅间屏风后。 透过薄纱,她看到赵老大陪着一个锦衣公子走进来。 公子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气。 “陆公子,请上座。”赵老大的态度出奇地恭敬,“清风阁的‘蝶衣’姑娘琴艺一绝,特意为您准备了一曲。” 蝶衣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 她弹的是《春江花月夜》,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陆公子起初还漫不经心地与赵老大交谈,渐渐地被琴声吸引,目光转向屏风。 一曲终了,陆公子拍手称赞。 “好琴艺!不知可否一睹芳容?” 赵老大使了个眼色,红姨立刻上前掀开屏风。 蝶衣低眉顺眼地起身行礼,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陆公子的眼睛一亮。 “果然人如其名,翩若惊鸿。” “蝶衣,给陆公子斟酒。”赵老大命令道。 蝶衣顺从地跪坐在陆公子身旁,纤纤玉手执起银壶。 陆公子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差点打翻酒壶。 “这手...”陆公子盯着她手腕内侧的一颗红痣,“我好像在哪见过。” 蝶衣心头狂跳,强自镇定地抽回手。 “公子说笑了,奴婢一直待在清风阁,从未出过远门。” 陆公子若有所思地松开手,没再追问。 酒过三巡,他突然对赵老大说:“赵帮主,这位蝶衣姑娘,可否割爱?” 赵老大面露难色。 “这...蝶衣是清风阁的头牌,夫人恐怕...” “一千两。”陆公子轻描淡写地说。 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一千两,足够买下整个清风阁。 赵老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蝶衣的手紧紧攥住衣角,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当作货物般买卖。 更可怕的是,这个陆公子似乎认出了她。 “陆公子厚爱,小的这就去和夫人商量。”赵老大起身离席,临走前警告地瞪了蝶衣一眼。 雅间里只剩下蝶衣和陆公子两人。 烛光摇曳,陆公子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张夫人,”陆公子突然压低声音,“别来无恙啊。” 蝶衣如遭雷击,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 “你...你认错人了...” 陆公子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认识这个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蝶衣盯着那块熟悉的玉佩——那是张诚祖传的宝贝,上面刻着“张氏永昌”四个字。 她离家那晚,曾想带走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却被张诚及时发现。 “你是...张诚的什么人?”蝶衣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表弟。”陆公子把玩着玉佩,“表哥为了找你,散尽家财,最后郁郁而终。临终前,他把这个交给我,让我继续寻找。” 蝶衣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后背。 张诚...死了?那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竟然因为她而死? “五十两赏金早就没人提了,”陆公子继续说,“但我答应过表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想怎样?”蝶衣强自镇定地问。 陆公子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蝶衣毛骨悚然。 “一千两买你,当然是要带你回曲州——以张家媳妇的身份,给表哥守寡。” 蝶衣猛地站起来,却被陆公子一把拽回。 “跑什么?你以为清风阁能护你一辈子?”他凑近蝶衣耳边,湿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赵老大已经收了我的定金,你现在是我的了。” 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赵老大满脸堆笑地走进来。 “陆公子,夫人同意了!蝶衣姑娘今晚就可以跟您走!” 蝶衣绝望地看向赵老大,后者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在这些人眼中,从来都只是一件可以买卖的货物。 “好,很好。”陆公子满意地点头,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赵老大,“这是五百两定金,剩下的明日送到。” 赵老大接过银票,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蝶衣,还不谢过陆公子?” 蝶衣木然地站起来,对陆公子行了一礼。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逃,必须逃! “去收拾东西吧,一炷香后出发。”陆公子挥挥手,像打发一个下人。 蝶衣机械地走出雅间,穿过喧嚣的前厅,回到自己的闺房。 关上门,她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摸索着从床底取出那个小包袱——老赵给她的银两和伤药一直没动过。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蝶衣擦干眼泪,迅速换上一身简便的衣裳,将珍珠步摇和其他首饰包起来塞进怀里。 这些应该能换不少盘缠。 她轻轻推开窗户,后院的灯笼已经熄了大半,只有几个护院在巡逻。 正门是肯定走不通了,唯一的希望是翻过后院的围墙。 蝶衣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爬出窗户,门突然被推开了。 红姨带着两个壮实的婆子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 “就知道你会跑。”红姨一挥手,两个婆子上前架住蝶衣,“陆公子料事如神,特意让我们来‘帮忙’收拾。” 蝶衣拼命挣扎,却被婆子死死按住。 红姨亲自动手搜查,很快找到了那个小包袱和藏起来的首饰。 “贱人!”红姨一巴掌扇在蝶衣脸上,“清风阁待你不薄,竟敢偷东西逃跑!” 蝶衣的嘴角渗出血丝,却笑了。 “待我不薄?不过是把我当牲口养肥了卖个好价钱!” 红姨气得脸色铁青,对婆子们说:“把她绑起来,嘴堵上,直接送到陆公子马车上去!” 婆子们用麻绳捆住蝶衣的手脚,又用布条勒住她的嘴。 蝶衣像货物一样被抬出清风阁,塞进一辆豪华的马车。 陆公子已经在车里等候,见蝶衣被绑着送来,满意地点点头。 “做得不错。”他丢给红姨一袋银子,“回去告诉赵老大,剩下的钱明日送到。” 马车缓缓启动,驶入漆黑的夜色中。 蝶衣蜷缩在角落,泪水无声地流下。 陆公子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狼狈,突然伸手扯开她的衣领。 蝶衣的挣扎毫无意义,他的手掌像铁钳般锁住她,羞辱性的触碰让她浑身发冷。 “跑?既然学不会规矩,今晚便先让兄弟们都来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贵妃醉酒,生不如死。”耳边是他阴狠的低语:“再把你卖到京都烟雨巷。” 蝶衣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想起刘陌,不知他是否还活着;想起张诚,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想起老赵,后悔没有听他的话早点离开...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风尘知音 京州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 望月楼的红灯笼刚点上,街上的行人便已稀疏。 那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们,却在这时三三两两地来了。 他们摇着折扇,迈着方步,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笑容,仿佛这望月楼是什么高雅的去处。 楼内,丝竹声不绝于耳。 “露儿姑娘,王大人等您多时了。” 小丫鬟掀开珠帘,低声催促。 铜镜前,露儿正细细描着眉。 她手指纤长,动作却极慢,仿佛每一笔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镜中人儿肤如凝脂,唇若点朱,一双杏眼似含秋水,却不见半点波澜。 “知道了。” 她淡淡道,声音如同她指尖划过的那根琴弦,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小丫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露儿放下眉笔,从妆奁底层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吞下。 这是望月楼特制的“欢颜丹”,服下后双颊自然泛红,眼中含情,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满心欢喜。 “呵,又是一夜。” 她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像是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 楼下大堂已坐满了客人。 露儿抱着琵琶缓步下楼时,满堂喧嚣顿时静了几分。 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中央的琴台。 这是望月楼的规矩——头牌姑娘每晚先奏一曲,算是给客人们开胃的小菜。 指尖轻拨,一曲《霓裳》流淌而出。 露儿的琴技在京州是出了名的。 有人说她的琴声能让人想起故乡的月光,有人说她的琴声藏着说不尽的故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根琴弦上缠绕的,都是无法言说的苦楚。 曲至半酣,露儿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的一张桌子。 那里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袭青衫,面前只摆了一壶清酒。 他既不像其他客人那样盯着她看,也没有与人高谈阔论,只是安静地听着,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 这倒稀奇。 露儿手上不停,心中却微微一动。 望月楼的客人分三种:一种是来买笑的,一种是来炫耀的,还有一种,是来谈生意的。 但这人,似乎都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曲终,满堂喝彩。 露儿起身行礼,眼角余光却瞥见那青衫男子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那表情转瞬即逝,却像一根针,冷不丁扎进她心里。 “姑娘,王大人请您过去。” 小丫鬟又来催促。 露儿点点头,抱着琵琶向二楼雅间走去。 经过那青衫男子桌前时,她故意放慢脚步。 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清瘦,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却又比寻常书生多了几分坚毅。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 “在下陈乐,姑娘琴技超凡,令人叹服。” 男子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悦耳。 露儿脚步一顿。 在望月楼,客人主动与姑娘搭话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人的语气——没有轻佻,没有讨好,甚至没有欲望,只有纯粹的欣赏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 “公子谬赞了。” 露儿微微欠身,礼节性地回应。 “《霓裳》本是欢快之曲,姑娘却弹出了其中凄凉,想必心中有事。” 陈乐轻声道,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露儿心头一震。 三年来,听过她弹琴的人不计其数,却从未有人听出琴声中的真意。 她不由多看了陈乐一眼,却见他已转过头去,自顾自斟了一杯酒。 雅间里,王大人早已等得不耐烦。 露儿强颜欢笑,一杯接一杯地陪酒,心思却飘到了楼下那个叫陈乐的男子身上。 他是什么人? 为何能听懂她的琴声? 又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夜深了,客人们陆续离开。 露儿借口更衣,悄悄溜下楼来。 大堂已空,只有角落那张桌子还亮着灯。 陈乐依然坐在那里,面前酒壶已空,他却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公子还不走?望月楼要打烊了。” 露儿走到他桌前,轻声道。 陈乐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我在等人。” “等谁?” “等一个知音。” 陈乐的目光直视着她,“方才那曲《霓裳》,最后一段姑娘弹错了两个音。不是技艺不精,而是心中有郁结,手指便不听使唤了。” 露儿脸色微变。 那两个错音极其细微,连她自己都是弹完后才察觉的,这人竟听得如此清楚? “公子好耳力。” 她勉强笑道,“不知公子以何为业?” “江湖浪子,四海为家。” 陈乐淡淡道,“偶尔也替人解决些麻烦。” 露儿心头一跳。 江湖人? 难怪他身上有种不同于寻常书生的气质。 但江湖人来青楼做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总不会真是为了听曲吧? “姑娘不必紧张。” 陈乐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我来京州办些私事,偶然听闻望月楼头牌琴技无双,特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过奖了。” 露儿垂下眼帘,“天色已晚,公子还是……” “露儿姑娘!” 楼上突然传来老鸨的喊声,“刘老爷来了,指名要见你呢!” 露儿咬了咬唇,向陈乐匆匆行了一礼:“公子保重,露儿告退。” 她转身欲走,却听陈乐在身后轻声道:“明晚我还会来。” 露儿没有回头,但她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加快速度上了楼。 这一夜格外漫长。 刘老爷走后,又有张大人、李公子…… 露儿机械地应付着,脑海中却不断浮现陈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说要来听琴,可望月楼的客人,哪个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天蒙蒙亮时,最后一个客人终于离开。 露儿精疲力竭地回到自己房间,刚关上门,就发现窗台上多了一样东西——一支青玉簪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她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拿起簪子和纸条。 簪子做工精致,玉质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知音难觅,聊表心意。”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 露儿握着簪子,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三年来,收到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却从未有一件礼物让她如此心动。 不是因为价值,而是因为……那个人听懂了她的琴声。 她将簪子小心地藏进妆奁最底层,那里已经积了不少私房钱和几件值钱的首饰。 这些都是她为“那一天”准备的。 在望月楼,每个姑娘都盼望着“那一天”——有人赎身,带她离开这个金丝笼子。 但露儿知道,自己的“那一天”永远不会来。 因为她的债,这辈子都还不清。 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露儿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起陈乐说的“明晚我还会来”,心中既期待又恐惧。 期待什么? 恐惧什么? 她不敢深想。 望月楼的规矩她比谁都清楚:姑娘们可以卖笑,可以卖艺,甚至可以卖身,但唯独不能动真情。 因为真情是这地方最危险的东西,它能毁了一个姑娘,也能毁了整个望月楼。 “陈乐……” 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像在念一句禁忌的咒语。 楼下传来打扫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 露儿深吸一口气,吞下另一粒“欢颜丹”,对着镜子练习那个完美的微笑。 今晚,他会来吗?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暗室交心 京州的雨,总是来得毫无征兆。 陈乐站在望月楼对面的茶肆檐下,看着雨水顺着青瓦滴落,在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天色已暗,望月楼的红灯笼在雨中显得格外朦胧,像是被泪水晕开的胭脂。 他摸了摸怀中的物件——一把三寸长的匕首,刃口泛着幽蓝的光。 这不是用来杀人的,至少今晚不是。 “客官,还要添茶吗?” 茶肆伙计探头问道。 陈乐摇头,放下一粒碎银,撑开油纸伞走向雨中。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不多不少正好两尺。 这是多年江湖生涯养成的习惯——永远知道自己每一步踏在何处。 望月楼前,两个龟奴正在檐下躲雨。 见陈乐走来,其中一人堆起笑脸:“这位爷,里面请!今儿个露儿姑娘有新曲子,保准您......” 陈乐没等他说完,已经迈入门槛。 大堂里比昨日热闹许多,觥筹交错间,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正陪着客人猜拳行令。 脂粉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陈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哟,陈公子来啦!” 老鸨扭着腰肢迎上来,脸上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眼角的皱纹,“露儿正在楼上陪李大人说话,要不我先让翠红陪您......” “不必。” 陈乐打断她,“我可以等。” 老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堆满笑容:“那陈公子先喝杯茶,我这就去告诉露儿您来了。” 陈乐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雨声淅沥,窗内丝竹喧嚣,他却像置身事外,只是静静地看着楼梯方向。 不多时,露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 她今天穿了一袭淡紫色罗裙,发间簪着那支青玉簪子——他送的簪子。 陈乐的嘴角微微上扬。 露儿缓步下楼,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看到陈乐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又迅速隐去。 她走到琴台前,向众人盈盈一礼:“今夜露儿献上一曲《雨霖铃》,望各位官人喜欢。” 琴声起,如泣如诉。 陈乐闭目倾听。 露儿的琴技确实不凡,指法娴熟,情感充沛。 但更让他注意的是,今天的曲子里少了昨日的哀怨,多了几分......期待? 曲终,掌声雷动。 露儿起身行礼,目光不经意间与陈乐相遇。 只是一瞬,却仿佛有万千言语。 “陈公子。” 她走到陈乐桌前,声音轻柔如雨,“昨夜多谢您的礼物。” “簪子很配你。” 陈乐淡淡道,“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露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望月楼的规矩,姑娘不能私自与客人独处。 但陈乐的眼神中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请随我来。” 她低声道,转身向楼梯走去。 陈乐跟着露儿上了三楼,拐过几条回廊,来到一间僻静的小室。 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二椅,一架古琴,和一盏昏黄的油灯。 这是露儿的琴室,平日不接待客人。 “这里安全吗?” 陈乐关上门,突然问道。 露儿一怔:“陈公子何出此言?” 陈乐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那把蓝色匕首,放在桌上。 露儿脸色骤变,后退两步:“你......” “别怕。” 陈乐的声音缓和下来,“这不是用来伤害你的。相反,它能保护你。” 露儿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我叫陈乐。” 他在桌边坐下,“这把匕首淬过药,见血封喉。你带在身上,以防不测。” 露儿没有碰那把匕首,只是冷冷道:“在望月楼,没人敢对我不敬。我是头牌,老鸨还要靠我赚钱。” “是吗?” 陈乐轻笑一声,“那赵寒山呢?” 听到这个名字,露儿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她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茶盏:“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陈乐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我知道三年前你父亲含冤而死,知道你被债主卖入青楼,还知道京州知府赵寒山每月初五都会来望月楼‘光顾’你。” 露儿浑身发抖,眼中的恐惧几乎化为实质:“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 陈乐直视着她的眼睛,“或者说,帮我自己。”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陈乐半边脸庞。 那一瞬间,露儿仿佛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冷硬如铁,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 雷声轰隆而至。 露儿跌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裙角:“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赵寒山欠我一条命。” 陈乐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姐姐,陈玥。” 露儿倒吸一口冷气。 陈玥这个名字她听说过——三年前投河自尽的陈家小姐,据说是因为被赵寒山玷污了清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露儿的声音颤抖着。 陈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离开这里吗?真正地离开。” 露儿沉默了。 离开?她当然想。 多少个夜晚,她梦见自己走出望月楼的大门,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但梦醒后,现实总是更加残酷。 “我走不了。” 她苦笑道,“我的卖身契在赵寒山手里,他......他不会放我走的。” “如果我帮你拿回卖身契呢?” 露儿猛地抬头:“不可能!赵寒山是什么人?他是京州知府,手握重兵,府上护卫森严......” “再森严的府邸也有漏洞。” 陈乐打断她,“就像再坚固的堡垒,也会从内部崩塌。” 露儿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想让我......做内应?” 陈乐点点头:“下月初五,赵寒山会照常来望月楼。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把这个放进他的酒里。” 陈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不会致命,只会让他睡上几个时辰。” 露儿惊恐地摇头:“不,我不能......如果被发现......” “被发现又如何?” 陈乐冷笑,“比你现在生不如死还可怕吗?” 露儿沉默了。 陈乐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了她一直逃避的现实——她确实生不如死。 每天强颜欢笑,任人玩弄,像一件精致的玩物,没有尊严,没有未来。 “为什么选我?” 她终于问道。 陈乐的目光柔和下来:“因为你的琴声里有恨,也有不甘。这样的人,才会铤而走险。”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露儿泪流满面的脸。 她看着桌上的匕首和药包,仿佛看到了魔鬼的诱惑。 但在这绝望的深渊里,这诱惑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我帮你......” 她声音嘶哑,“你真的能带我离开?” “我以我姐姐的名义发誓。” 陈乐一字一顿道。 露儿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了那个纸包。 就在这一刻,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老鸨尖细的嗓音:“露儿?你在里面吗?李大人找你呢!” 露儿慌忙将纸包塞入袖中,陈乐则迅速收起匕首。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两人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哎呀,原来陈公子在这儿。” 老鸨眯着眼睛打量二人,“露儿,李大人等得不耐烦了,你快些过去。” 露儿起身,向陈乐福了一福:“陈公子,失陪了。” 陈乐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当房门关上后,老鸨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乐:“陈公子似乎对我们露儿格外青睐啊。” “露儿姑娘琴技超凡,令人倾心。” 陈乐淡淡道。 老鸨笑了笑,眼中却没有温度:“露儿是望月楼的头牌,多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就为博她一笑。陈公子若真有意,不妨明码标价,何必......私下相会?” 陈乐听出了话中的威胁,却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够吗?” 老鸨瞥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随即又警惕道:“陈公子出手阔绰,不知在何处高就?” “江湖人,做些小买卖。” 陈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老鸨,“我这个人最讨厌两件事——多管闲事,和出尔反尔。希望妈妈明白。” 老鸨被他看得脊背发凉,强笑道:“陈公子说笑了,开门做生意,自然希望客人满意。只是......”她压低声音,“露儿情况特殊,有些客人,我们得罪不起。” 陈乐知道她指的是赵寒山,却不点破:“我自有分寸。” 老鸨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收了银票离开。 陈乐独自站在窗前,看着雨中模糊的灯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计划已经启动,现在只等初五那天的到来了。 楼下,露儿正强颜欢笑地陪着李大人喝酒,袖中的纸包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心神不宁。 她不时抬头看向三楼那扇亮着灯的小窗,心中百味杂陈。 她不知道陈乐是否真能带她离开,但她知道,如果不试一试,她将永远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雨,下得更大了。 喜欢短刀集请大家收藏:()短刀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夜雨密谋 三更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望月楼渐渐安静下来。 露儿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揉了揉发酸的腰肢。 李大人今晚格外难缠,灌了她整整一壶花雕,现在太阳穴还突突地跳着疼。 她摸了摸袖中的纸包,还好,没被发现。 “姑娘,要备热水吗?” 小丫鬟在门外轻声问。 “不必。” 露儿解开繁复的发髻,青玉簪子轻轻放在妆台上,“你去歇着吧,我乏了。” 待脚步声远去,露儿吹灭了两盏灯,只留床边一盏小油灯。 她褪下外衫,却未解内裙,只是和衣靠在床头,眼睛盯着窗外的雨帘。 他在等吗?敢来吗? 望月楼的规矩,子时过后不许外人留宿。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银子够多。 老鸨收了陈乐的银票,今晚应该会睁只眼闭只眼。 一道黑影掠过窗前。 露儿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窗栓已经无声无息地被挑开。 陈乐像一只黑猫般轻盈地翻进屋内,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 “你——” 露儿刚开口,就被陈乐捂住了嘴。 “隔墙有耳。” 他贴近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 露儿点点头,陈乐这才松开手。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只看得见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 “药呢?” 他直截了当地问。 露儿从枕下取出那个纸包:“在这儿。但我不明白,就算赵寒山昏睡过去,你又如何拿到卖身契?他的府邸——” “不在府邸。” 陈乐打断她,“每次来望月楼,他都会带着重要文书,锁在那个紫檀木匣里。” 露儿倒吸一口凉气。 她当然知道那个匣子——赵寒山每次来都会带着,从不离身,连行房时都要放在视线所及之处。 “你怎会知道?” 她声音发颤。 陈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盯了他三年。”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在灯下展开。 露儿凑近一看,顿时浑身冰凉——那是一张望月楼的建筑图纸,连密室和暗道都标得一清二楚。 “赵寒山每次来都住‘天字三号房’。” 陈乐指着图纸上的一处,“这里有暗门通向隔壁,而隔壁......”他的手指移到另一处,“是库房,库房有窗,窗外是后巷。” 露儿死死盯着图纸,突然明白了他的计划:“你要我下药后,从暗门进入房间,偷取匣子?” “聪明。” 陈乐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但不用你动手。你只需在得手后,打开暗门放我进去。” “那之前你在哪?” “库房。” 陈乐收起图纸,“初五那晚,我会提前潜入库房等候。” 露儿咬着下唇,思绪纷乱。 这计划听起来可行,但风险太大。 万一赵寒山没喝下药酒,万一暗门打不开,万一匣子里根本没有卖身契...... “怕了?” 陈乐突然问。 露儿抬头,正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理解——他明白她的恐惧,但不会因此手软。 “我......” 露儿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在想,拿到卖身契后,我们怎么离开京州?赵寒山势力庞大,城门都有他的眼线。” 陈乐从腰间解下一块铜牌放在桌上:“认识这个吗?” 露儿凑近一看,铜牌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鹰,底下是“北镇抚司”四个小字。 她手一抖,差点碰倒油灯。 “你是锦衣卫?!” “假的。” 陈乐淡然道,“但足够唬住守城士兵几个时辰。等他们发现不对劲,我们早已远走高飞。” 露儿心跳如鼓。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危险——伪造官印是死罪,更别说是锦衣卫的腰牌。 可事到如今,她已无路可退。 “好。” 她终于点头,“我答应你。” 陈乐似乎早就料到这个回答,从怀中又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解药。下药前你先服下,免得自己也中了招。” 露儿接过瓷瓶,指尖不小心碰到陈乐的手掌。 他的皮肤冰凉,像一块浸在井水里的石头。 她突然有种冲动,想握住这只手,感受它的温度。 但她没有。 “还有一事。” 陈乐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赵寒山来之前,会有人先来‘验货’。” 露儿脸色刷地变白。 这是赵寒山的怪癖——每次来望月楼前,都会派心腹先来检查她身上有无异样,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是周师爷......” 她声音发抖,“他眼睛毒得很,这药......” “不是寻常蒙汗药。” 陈乐胸有成竹,“无色无味,银针试不出,连赵寒山自己都察觉不了。周师爷再精明,也看不出端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露儿稍稍安心,却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若事情败露,你......会杀了我吗?” 这个问题让陈乐愣了一下。 他伸手抬起露儿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不会。” 最终他松开手,“若败露,你只管大声呼救,装作被我胁迫。赵寒山舍不得你死,顶多关你几天禁闭。” 露儿苦笑。 陈乐说得对,赵寒山确实舍不得她死——她这张脸,这具身体,还有利用价值。 但生不如死的滋味,他永远不懂。 窗外雨声渐密,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陈乐半边脸庞。 露儿突然发现,他左耳下方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衣领里。 那疤痕很旧,却依然狰狞,像一条蜈蚣趴在那里。 “这是......”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 陈乐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随即又恢复平静:“旧伤。” 露儿识趣地不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不愿触碰的往事,就像她背上那些鞭痕,永远藏在华服之下。 “初五那晚,我会在子时准时下药。” 她转移话题,“暗门的机关在床头第三块砖下,按三下就能打开。” 陈乐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对了,这两日赵寒山可能会派人来打听我。若有人问起,你就说......” “说你是江南来的丝绸商,对我一见钟情。” 露儿接口道,“出手阔绰,但行踪神秘。” 陈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很聪明。” “在望月楼活下来的,没有蠢人。” 露儿自嘲地笑了笑。 陈乐没再说话,轻轻推开窗户。 雨已经小了,月光从云缝中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翻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露儿关上窗,靠在窗边久久不动。 妆台上的青玉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灵魂深处的倦怠。 三年了。 自从父亲被冤枉贪污,家产抄没,她被卖入青楼那天起,她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直到今晚,她才重新感受到心跳的滋味——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希望。 危险的希望。 她拿起簪子,对着月光细细端详。 玉是好玉,雕工也精致,但最让她在意的是簪尾那个小小的印记——一只展翅的鹰,和那块假腰牌上一模一样。 陈乐到底是谁?真的只为报仇而来?还是另有所图? 露儿摇摇头,把簪子藏回枕下。 现在想这些已经太迟,她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前方是毁灭,却无法抗拒那点光明的诱惑。 窗外,更夫敲响了四更的梆子。 露儿吹灭油灯,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想起陈乐说“我盯了他三年”时的表情,那种刻骨的仇恨让她不寒而栗。 什么样的人能为了复仇蛰伏三年?又是什么样的仇恨,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露儿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距离初五还有两天,她需要养精蓄锐,才能演好这场生死攸关的大戏。 朦胧间,她仿佛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屋顶掠过,像猫,又像夜行的刺客。 但当她竖起耳朵仔细听时,又只剩下雨滴从屋檐落下的声音。 滴答,滴答。 像计时更漏,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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