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配后，我成了女市长身边红人》 第2576章 顾焕州正在开会，秘书张谦突然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便退了出去。 顾焕州全程面无表情，又坐了片刻，这才跟身边的省长赵永辉简单交待了下，随即起身急匆匆的出了会议室 。 到了门外，他这才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张谦回答道。 顾焕州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加快脚步，直奔自己的办公室。 进屋之后，关好了门，这才问道：“抚川那边上报了嘛？” “没有，李侠在电话里说，李光旭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走漏消息，估计是想处理利索之后，再向省委汇报。”张谦说道。 顾焕州在办公桌后面坐下，略微沉吟片刻，笑着道：“咱们的李大人不愧号称铁腕书记啊，在如此敏感的时刻，敢下这种决心的人，放眼全国，估计也就他有这个胆量。” “是啊，他的高压政策很可能奏效的。”张谦皱着眉头道。 顾焕州听罢，却淡淡一笑：“你错了，倒退十年，这种高压政策或许能收到不错的效果，但时代不同了，如今再使用这种手段，除了更加激化矛盾之外，于事无补。” 张谦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顾焕州略微沉吟片刻，问道：“林海在忙什么？” “他毛遂自荐，去矿区平息事态了。” 顾焕州淡淡一笑：“这小子倒是属穆桂英的，阵阵落不下啊。” “去年，林海在矿区许了很多愿，可到现在为止，都没实现，我觉得，他这个时候去矿区，非但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会起副作用。” 顾焕州摇了摇头：“林海的特点是应变能力强，关键时刻敢于往上冲，处理政务、决策全局的能力也许稍微差一些，但应对这种突发事件，正好发挥其特长，所以啊，没准还真就管用哦。” “既然如此，那您给他打个电话，让他......” “不，让他折腾吧，距离姚老调研，还有几天嘛，林海不干，李光旭也会让别人去干的，如果真换上个狠角色，反而对我们不利了。”顾焕州若有所思的道。 张谦点了点头。 “你告诉李侠，要时刻关注事态的发展，随时向我汇报。”顾焕州命令道。 “好的。” “给大伟打个电话。” 张谦听罢，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王大伟的手机，接通之后，双手将话筒递了过去。待顾焕州接过之后，随即转身，迅速退出办公室，并轻轻关上了门。 顾焕州略微思忖片刻，这才说道：“大伟，柳杖子矿的情况你掌握嘛？” “我也是刚刚听说。还不算全面。”王大伟说道：“目前，抚川全局都被动员起来了，而且从下辖的两县一市抽调了大量警力，李书记是要拼命了。” 顾焕州嗯了声：“林海被派去矿区了。” 王大伟愣了下，随即笑着道：“我算看出来了，林海现在就是块狗皮膏药，哪疼往哪贴啊。这从侧面也能反映出，李书记已经无人可用了。” “那也未必，抚川这么大，上万名公务员，还挑不出个能担事儿的？” 王大伟笑着道：“顾书记，您不了解抚川的现状，这么多年，在李大人的铁腕治下，但凡是有点本事的，都被他搞下去了，没被搞下去的，要么已经彻底服了，要么就是只会拍马溜须之辈。没事的时候，唱个赞歌啥的一个顶俩，可真要出了状况，就都腿肚子朝前了，屁股往后挪了。” “看来，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也并非在任何地方都适用啊。”顾焕州笑着道。 第2577章 王大伟不失时机的道：“强将的强，应该体现在知人善任上，而李大人的强，则只是个人的强悍，所以才会造成无人可用的被动局面。” 这句马屁拍得非常丝滑，没有任何痕迹，在顾焕州听来，很是受用。 “算了，他打的，咱们打咱们的，本来呢，这件事该由蒋宏负责，但他现在暂时出不来，所以啊，就得麻烦你跑一趟了。”顾焕州道：“说起来，我手下可用的人也不是很多啊，很多时候，一个人也得当两个使唤。” 王大伟略微思忖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呢？” 顾焕州想了想：“这把火不能灭，但也不烧得太旺，始终要留点火苗，适当的时候，只需轻轻吹口气，立刻就能着起来，懂我的意思嘛？” “明白。”王大伟笑着道：“这么一来，可就够林海的呛了，非把这小子折腾个半死不可。” “没事，他年轻，有得是精力，扛折腾。”顾焕州说道：“对他来说，现在吃点苦头是有益无害的。” 王大伟呵呵笑着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正好公报私仇，好好收拾他一顿。” 顾焕州正色道：“别搞得过了，你们俩将来还要共事呢，现在结怨太深，以后如何化解啊。” “放心吧，顾书记，我有分寸。”王大伟说道。 “好，就这样。” 放下电话，顾焕州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长长的吁了口气。正打算起身返回会议室，一阵手机铃声却突然传了出来。 他先是一愣，随即马上拉开抽屉，当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之后，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手机号码，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刘骥才。 他并没有立刻接，而是让电话响了一阵，这才慢条斯理的接了起来。 “骥才兄，别来无恙啊。”他微笑着说道。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传来了刘骥才那低沉的声音：“顾兄，我现在打电话，不算晚吧？” “当然不算，你任何时候来电话，都不算晚。”顾焕州正色道。 “谢谢顾兄给机会了。”刘骥才说道。 顾焕州则呵呵笑着道：“别这么说，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且，对你我而言，机会是相互的。” 刘骥才轻轻叹了口气：“前段时间，你来回奔波于省城和京城之间，令我心生惭愧啊，这样吧，明天我去趟省城，登门拜访，也算是聊表心意。” 顾焕州笑着道：“好啊，我准备两瓶好酒，与骥才兄一醉方休，我知道，你是有故事的人哦。” “用我故事，换你的美酒，咱们也算扯平了。” “对，不赔不赚，扯平了。”顾焕州意味深长的说道。 放下电话，他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当刘骥才打来电话的那一刻，吴慎之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就已经注定要被连根拔起了。 对李光旭来说，今天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纵横政坛三十余年，他从没像现在这般狼狈，尽管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把焦虑和不安表现出来。 林海走后，他便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如何破解当下之局。 他始终认为，官场是没有死局的，只要你能做出足够的让步，拿出足够的诚意，便可以在某个点上寻求平衡并最终达成妥协。说得更直白些，无非就是让出些利益罢了。然而，当面对顾焕州布下的这个局，他却突然发现，对方根本就没给他留下那个可以平衡的点。 第2578章 顾焕州的这招，最厉害之处在于，看起来一点都不厉害。 姚广旬去柳杖子矿调研视察，是打着深化国有企业体制改革的旗号的，从表面上看，谁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即便是吴慎之也同样无计可施。李光旭就更加说不出来什么了。就算想翻脸，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况且，和顾焕州这个级别的人公开翻脸，是必须掂量下自己的，毕竟，搞不好是会付出惨重代价的。 这段时间，李光旭注意到了吴慎之的异常，并由此推测，顾焕州很可能已经发动了攻击，并初步取得了成效，在这个大背景下，他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顾焕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等柳杖子矿再度成为媒体和大众瞩目的焦点，那就是他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了。 权力斗争的特点是，前期的准备非常漫长，双方互有攻守，反复拉锯，随着此消彼长，平衡一旦被打破，接下来的过程就是可以用风卷残云、摧枯拉朽来形容了。 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这场角逐可能很快就分出胜负，获胜的顾焕州，政治地位和政治声望会直线攀升，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这种背景之下，无论李光旭再使出什么招数都没有意义，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 想翻脸？！对不起，已经没机会了。 这就是阳谋，明明你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但就是干瞪眼没辙。 当然，李光旭也并非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可以选择现在就跟顾焕州公开决裂，问题在于，他有没有勇气去赌这一把！ 要想逃过此劫，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帮助吴慎之扭转不利的局面。而李光旭反反复复的权衡了许久，最后还是无奈的放弃了。 他对自己是有很准确定位的，他不具备这个能力，或者说，吴慎之败相已露，即便他具备能力，也很难反败为胜了。。 那该怎么办呢？他默默的问自己。 从目前的形势上看，把柳杖子矿的事压下去，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所以，他不惜动员全市力量，顶着巨大的压力，决定采取强硬措施。 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动员这么多人，想保守秘密是很难做到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崔勇他们行动迅速，在秘密泄露之前，把闹事者统统抓起来，当然，只要主要成员被完全控制住，漏网一两个小虾米也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他的希望再一次落空了。 从开始的极其顺利，到在对关键人物抓捕之际的消息泄露，功亏一篑，失望至极。 随着消息泄露，矿区群众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至此，局势开始向失控的方向滑落。 这个时候，继续强硬下去显然是不明智，必须有个人出来化解危机，稳定局势，至少要争取一两天的时间，所以，他同意了林海的毛遂自荐，并做好了亲自上阵的准备。 管你什么阳谋阴谋，老子现在还是市委书记，只要我一声令下，在抚川这一亩三分地里，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这样想着，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打给了市财政局局长范永志。 “老范啊，我让你准备的那两个亿，怎么样了？”他问。 范永志略微迟疑了片刻，说道：“李书记，您能不能再宽限几天啊？” 此言一出，李光旭的脑袋顿时就大了，他猛的拍了下桌子，厉声喝道：“老范，你开什么玩笑！这件事，我早就跟你打过招呼，难道你没往心里去嘛？你还能不能干了？” 范永志倒是不慌不忙的说道：“李书记，您确实打过招呼，但是，您说得是今年四月份要用啊。昨天才突然说让我拿这么多钱，这.......” 这倒是实情，当时李光旭确实是这么说的。 李光旭无奈的道：“现在不是情况有变化了嘛？无论如何，三天之内，必须给我挤出两个亿来。” “这......李书记，我又不会印钞票，三天之内，上哪里弄两个亿啊！” “账外那三个多亿呢？”李光旭问。 市财政是有一笔账外资金的，也就是俗称的小金库。这在地方政府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范永志苦笑着道：“您忘了，年初的时候，那笔钱不是让省城的吴兴海借走了嘛？” “我当然没忘，当时不是说好了，只周转一个月嘛？” “对啊，就是周转一个月啊，可现在还没到期呀。”范永志无奈的道。 李光旭想了想，确实如此，这令他的心情愈发烦躁起来，直接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三天之内必须挤出两个亿来，筹不到钱，你这个财政局长就别干了！ 其实，以抚川的财政实力，即便是临时挪用，三天之内筹措出两个亿的资金，也并非什么难事。所以，李光旭才能说出这样的狠话。 不料，范永志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李书记，您可能不知道吧，省财政厅和审计厅的督查小组今天上午刚刚进驻市财政，在这个节骨眼上，您就是真把我撤了，这钱也挤不出来呀。” 李光旭愣了足足半分钟，这才喃喃的道：“这才年初，财政和审计搞的什么名堂？” “谁知道啊，中午的时候，我跟督查组的老刘简单聊了几句，据他说，是省委顾书记亲自下的命令，说是有人举报咱们抚川财政混乱，违规设立账外资金和挪用专项拨款，他们临来的时候，顾书记亲自开会强调，必须一查到底，发现问题，绝不姑息！”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说到底，战争打得是钱，其实，权力斗争何尝不是如此呢？这年头，没有钱，什么都玩不转。 显然，顾焕州是深谙此道的。 奶奶的，先切断了我的财源，这招够狠，他默默的想。 第2579章 看来，顾焕州这是打算置我于死地啊。李光旭默默的想。本来以为这位老盟友会手下留情，不料却是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把事往绝里做！ 也罢，所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别绷着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呗！虽然处于绝对劣势，但真要以命相搏，顾焕州也未必讨得到什么便宜。 你当我是只待宰的羔羊，殊不知，老子不过被束缚住手脚的狼，真要发起狠来，就算咬不死你，至少也能撕下半斤肉来。 正在心中谋划着下一步的计划，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急促的铃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伸手拿起电话，刚喂了声，听筒里便传来王寅急切的声音。 “李书记，我是王寅。矿区目前非常混乱，随时可能爆发大规模冲突，我和崔勇研究了，打算采取强制驱离措施，现在想请示下您和市委。” 李光旭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没有直接回复，而是问题：“林海和于振清呢？他们俩干什么去了？” “林副市长和于副市长目前被群众裹挟，我们刚刚联系了下，但林副市长的态度很坚决，非让全部警力撤出去，实不相瞒，我们之间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谁也没说服谁，他太年轻了，看问题比较简单。” 李光旭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让群众把他们俩裹挟走呢？他年轻，你和崔勇都不年轻了，怎么连这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呢！” 这还真不是闹着玩的，群体性事件本身就已经很麻烦了，如果再有两位副市长出了差池，那绝对够冲上头条了。果真如此，就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王寅叹了口气：“您放心，李书记，只要我们采取行动，就是豁出命去，也绝对会保证二位副市长的安全。” 李光旭正要再说几句，可手机却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竟然是林海的来电，于是连忙说道：“你先等下，我没下命令之前，不能乱来，我这边接个电话。”说完，挂断电话，把手机接通了。 “林海，你怎么样？”电话接通，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林海的声音倒是显得很平静：“李书记，我很好，正在跟大家聊天呢！” “聊......聊天？”李光旭一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海笑着道：“是啊，聊得很开心，其实，矿区的群众是很通情达理的，大家提出的要求也都不过分，至少我个人觉得，还是可以坐下来谈一谈的。只是我的职位不够，大家对我的话，都没什么信心，刚刚同志们还说，如果您能亲自来一趟，倾听下矿区职工的呼声，那什么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李光旭嗯了声，又问：“于振清呢，他的情况怎么样。” “于副市长就在我旁边，正是他之前和大家做了充分沟通，才稳定住了局面，实事求是的讲，我并没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功劳还是应该记在他的头上。”林海平静的说道。 李光旭有点懵。 林海的话和王寅完全相反，让他搞不清楚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略微思忖片刻，压低声音问道：“林海，刚刚王寅来电话说，你和于振清被群众裹挟了，情况非常危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海哦了声：“没那么严重，刚刚只是发生了点误会，虚惊一场，现在已经没事了。” 第2580章 “那你为什么非要让全部警力都撤出去呢？这同样很危险，一旦闹起来，不能得到及时控制，是会出大事的。”李光旭道。 林海笑了下：“他们俩太紧张了，其实，您也太紧张，当然，我能理解这种紧张，但我之所以坚持让警力撤出去，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么多警察，把矿区围得跟铁桶似的，弄得老百姓也非常紧张，这总归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您要求在晚上八点之前，让矿区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可这么多警察守在街道上，这本身就不是正常的生活嘛。” 听到这里，李光旭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了些，略微思忖片刻，说道：“好，你别着急，我再跟王寅沟通一下。。” “好的，我等您的消息，李书记，还有，您能亲自来一趟吗？大家都非常期待和您对话。”林海说道。 李光旭眼珠转了转：“好的，你跟大家说，我很快就能过去，但前提条件是，让群众都不要再聚集了，这样影响太不好了。” “好的，我来跟大家做工作。”林海说道。 放下电话，李光旭长长出了口气。如果林海真能把群众都劝离，对现在的局势而言，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对话吗，就更不是问题了，虽然那两个亿很可能要泡汤，但以他的政治智慧，还是有办法应付过去的。 不管怎么样，局势暂时稳定了下来，而且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林海和王寅两个人截然相反的汇报，还是让他的心里有点不托底。 略微冷静了下，他拿起办公桌上的话机，重新拨通了王寅的手机。 “王寅啊，刚才林海给我来了个电话，但他对现场情况的描述和你完全不同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李光旭问。 王寅苦笑：“李书记，林副市长和于副市长都是读书人，他们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啊，现在的情况看似平稳，但随时可能爆发，我一点都没夸张。” 李光旭刚刚放松了点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 “具体说说。”他道。 王寅听罢，支吾着说道：“李书记，有些话，在这里讲也不是很方便，总之一句话，目前形势并不是于副市长和林副市长看到，其实，您应该能明白的，这件事背后是有推手的，而且，推手的力量很大，大到......大到我们也很难做到百分之百控制局势。” 李光旭的心微微一沉，他当然清楚，王寅并不是危言耸听，那句不能在电话里讲，其实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他想了想，说道：“林海提出，让你们暂时退出矿区。你觉得可行吗？” “我们本来已经打算撤出去了，这也是和林副市长商量之后制定的方案，但情况不是突然发生变化了嘛.......” “发生什么变化了？”李光旭追问道。 “嗯......这个......”王寅支吾着，并没说出来。 “好了，你不用说了。”李光旭果断的道：“这样吧，马上让全体警力退出矿区，我这就赶过去，咱们见面说。” 李光旭之所以决定让警力撤出矿区，当然是有自己考量的。 王寅虽然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但李光旭却能听得出话外之音。 既然目前的警力，已经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控制住局面，那还不如暂时撤出去，至少还能向矿区群众表明市委和市政府的态度。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警民对峙更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煽动不满情绪，借以制造事端，而所有警力撤走，反而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降低风险。 第2581章 事已至此，他必须亲自走一趟了。 简单收拾了下，他先给李侠打了个电话，然后急匆匆出了办公室。 任何情况下，都要做好两手准备，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让李侠在市委坐镇，随时听候调遣。此去矿区，如果能顺利解决，自然最好，一旦不是那么顺利，李侠也好及时发挥作用，带领抽调上来的同志马上进驻矿区，开展工作。 到现在为止，李光旭从来没有怀疑过李侠的忠诚，在他的心目中，即便所有人都离他而去，李侠也会坚决的守候在他身旁的。 多年之后，提及这段往事，他还苦笑着告诉林海，官场上的忠诚，都是有保质期的。一瓶牛奶的保质期最长不过6个月，你非要求6年不变质，那注定是要失望的。 在去往矿区的路上，他得到了王寅的回复，遵照他的指示，全部警力都已经撤出矿区，在距离柳杖子矿五公里以外的红旗镇集结待命。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全体警员都整装待发，只要一声令下，十分钟之内，就可以赶到现场。 半个小时后，李光旭抵达了红旗镇。车子刚刚停稳，崔勇、王寅、刘支队长等人便迎了过来。 李光旭下了车，与几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走进了镇政府。 镇里的几位领导听说李书记要来，早早便腾出了间会议室，并率领全体机关干部在大门之外列队迎接。 李光旭心绪不佳，只是与几个镇领导握了下手，便一言不发的进了会议室，王寅、崔勇则紧跟其后。而刘支队长则不知何故，并没有参加会议。 落座之后，李光旭调整了下情绪，微笑着道：“说说吧，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寅和崔勇互相对视了下，都没做声。 “要不，你们俩出去商量下，或者，跟蒋宏打个电话，再决定由谁来说和怎么说？”李光旭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二人无语，只是苦笑。 半晌，王寅这才叹了口气道：“李书记，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别挑那些没用的了，蒋局和您之间确实有些矛盾，我们哥俩也确实是他的亲信，但在今天这场风波面前，我们是坚决站在您一边的。” 李光旭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用掖着藏着了，我现在也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应对失误，承担点责任而已，可对我而言，可以说是命悬一线哦。” 王寅听罢，苦笑着摇了摇头：“您想得太简单了，某些人的野心很大，不仅想搞您，还有蒋局长，甚至连我们俩这样的小虾米，也不打算放过的。” 李光旭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王寅思忖片刻，压低声音说道：“矿区最大的隐患，不是名单上那四十多个嫌疑人，更不是在街上聚集的几千名群众，而是.....我们的老熟人......” “王大伟？”李光旭微笑着接过了话茬：“我猜得对吗？”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双方已经在打明牌了。 “王黑狗是什么时候搅和进来的？”李光旭问。 王寅皱着眉头道：“准确的说，他并没现身，只不过，我们之间太熟悉了，隔着十里路，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子狗味。” 李光旭听罢，呵呵的笑出了声。 “这个比喻还挺有趣的，快说说看，狗味到底是个啥味？” 这就是李光旭，多年的风风雨雨让他拥有了一颗强大的心脏，即便是身处险境，照样能谈笑自若。 这种轻松也感染了崔勇和王寅，两人阴沉的脸色顿时晴朗了许多。 “王大伟虽然没露面，但他的几个亲信却跳出来了，打着抓捕嫌疑人的幌子，故意制造事端，如果不是林副市长比较冷静，关键时刻镇住了场面，刚刚就出大事了。”王寅说道。 “我说王寅啊，你口口声声说林海太年轻，可闹了半天，还是人家力挽狂澜啊，你们这两个老狐狸还赶不上一只小狐狸，真他娘的丢死人了！” 崔勇似乎有点不服气，正想开口，却被王寅用目光制止了。 “是的，在刚刚的事件中，我们的表现确实有失水准，或者说是林副市长超水平发挥也可以。”他平静的道。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林海刚走出门口，就听到了两声枪响，面对着如潮水般涌动的数千群众，他也有点懵了。等他和已经开始上车的警员们反应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枪是是刑侦支队的一名中队长打的，鸣枪示警。 事后他解释为，当时正准备撤离，可却突然发现一名嫌疑人混在人群中，企图趁乱溜走，出于本能，他立刻带领几名干警冲了过去，但却遭到了附近群众的阻拦，其间有人甚至想要抢夺枪支，于是他果断的鸣枪示警。 枪响之后，聚集的群众都怕了，纷纷后退，他和几名干警冲进人群，将嫌疑人制服，并塞进了警车。就在此时，不知道是在谁的鼓动之下，大量的群众冲了上来，把警车团团围住，几名警员也被困在其中，双方的情绪都有些激动，以至于发生了拉扯和推搡，由于人太多了，这次中队长没敢再掏钱，结果导致两名警员被打伤。 “伤的重嘛？”李光旭问。 “不重，就是些软组织挫伤，擦破点皮。”王寅说道：“但是，这件事却引发了部分参战民警的强烈不满，很多人强烈要求，必须找到肇事者，并将其逮捕，否则，以后还怎么执法？！” 第2582章 有政治野心的不可能是孤家寡人，想孤身一人，凭着自己的奋斗去实现政治目标，无异于痴人说梦。 王大伟深明此理。 在抚川官场，他的抠门是出了名的，身为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他能嬉皮笑脸的蹭别人的烟抽，同时，也能把自己出生入死赢得的荣誉毫不犹豫的让给同事。他以各种理由向当事人索要钱财，可拿到钱之后，转手就用于办案经费和帮助手下解决生活困难。 与绝大多数有野心的人整天挖空心思向上社交不同，他更专注于与自己下属的感情和友谊，甚至为了给支队争取更多的经费，不惜与局领导乃至市领导闹得不可开交。 他是出了名的搞钱能手，但真正揣进自己腰包的却只是极少一部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钱，都用在了经费上。 更加令干警信服的是他的业务能力和拼命三郎的作风，有危险的时候，王大伟是真冲在最前面的。 其实，王大伟也不傻，他当然明白，这年头想混出名堂来，光靠着工作能力是不行的，必须上面有人，可是，抚川的政坛阶层固化非常严重，留给他施展的空间实在很有限。他很早就意识到，以自己的人脉和背景，能干到公安局副局长就算到头了。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能当上市局副局长，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但对王大伟而言，并没太大的诱惑力。 他的政治抱负，却远不止于副局长！ 与其为了个副局长的虚职卑躬屈膝，不如踏踏实实的打好群众基础，坐等时机的出现。 所谓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就是这个道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蛰伏多年之后，他终于等来了那个可以让他尽情施展的人。 顾焕州上任之后，王大伟敏锐的察觉到了机会的来临，于是毫不犹豫的投入了顾的怀抱，并使出浑身解数，甩开膀子玩命干，很快便成为了顾的心腹爱将。 野心家也好，投机者也罢，总之，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便从一个地级市的副处级干部，如同坐火箭般的升到省厅副厅长，速度之快，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蹿红的同时，他深知抚川这块阵地的重要性，凭借着多年以来打下的良好基础和各种承诺许愿，短时间内便集结了一批人马，其中现任的刑警支队长刘广昌和那个鸣枪示警的中队长，都是其中的骨干成员。 李光旭冷笑着道：“怪不得刘广昌见了我，表情有点怪怪的呢，连句话都没说，看来，这小子现在是攀上高枝了呀。” 作为现场的指挥员之一，刘广昌本来是应该在会议室的汇报的，但却无故缺席了。 王寅苦笑着道：“老刘和蒋局之间的矛盾，您是了解的，他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呢，现在靠上了王大伟，自然是要爆发出来的。” 李光旭淡淡的道：“你就别那么客气了，老刘心里最恨的不是蒋宏，而是我。” 刘广昌是抚川市公安局资格最老的处级干部了，当年曾经是局长的候选人之一，而且呼声也最高，但却被后来居上的蒋宏硬生生给顶了下去。 蒋宏的崛起，自然得益于苏鹏的大力推荐和提拔，但能当上市公安局局长，则完全是李光旭的功劳，毕竟，市局局长是由市委任命的。 第2583章 所以，真正把刘广昌扒拉下去的是李光旭，关于这点，刘也心知肚明。尽管有一百个不服气，但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现在总算是找到机会了，就算没有王大伟从中鼓动，他也肯定会暗中下绊子的。 王寅苦笑：“其实，老刘这个人平时脾气就大的很，除了蒋局之外，对局里其他人都不怎么买账，包括我和崔勇，刚才他的情绪非常激动，如果我不给您打那个电话，他都敢擅自下命令直接抓人的。” 一直没说话的崔勇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对待这种势力小人，就不能客气，八个字，就地免职，听候处理！” 王寅叹了口气：“说得轻巧，别说是你，就算是蒋局在这儿，也不敢这么说话呀，他是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就算免职，也要市局党委表决之后才行，请问，是你能代表市局党委，还是我们俩能代表啊？而且，你免职的理由是什么？人家现在是打着替手下出头的旗号，你把他免了，刑警支队的人能服气嘛？” “谁不服，谁滚蛋！这年头，什么都缺，就他妈的不缺人！”崔勇恨恨的道。 王寅正想再说什么，却被李光旭打断了：“你们俩别吵了，把老刘喊进来，我跟他单独聊几句。倒要看看，王大伟这厮给了他什么好处，至于让这么个快退休的主儿如此卖命。” 王寅迟疑着没动，李光旭见状，微笑着催道：“快去吧，时间有限，咱们都要抓紧，再说，林海那边还等着呢，不尽快搞定咱们内部的矛盾，哪有精力应对外面的变化呀。” 王寅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几分钟后，和刘广昌推门走了进来。 “老刘啊，来，坐。”李光旭亲热的打了个招呼。 刘广昌五十多岁，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不过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 “李书记您好。”他毕恭毕敬的道，然后规规矩矩的在对面坐了。 李光旭朝着王寅和崔勇挥了挥手，两个人见状，起身退出了会议室。 刘广昌微笑着问道：“李书记，是不是王主任和崔局告我的状了呀？” “这叫什么话！”李光旭认真的道：“工作上有点分歧，这不很正常嘛，谈不上告状，就是谈谈个人看法而已。” 刘广昌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既然李书记这么说，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我认为，崔副局长和王主任在应对本次突发性事件中的指挥存在严重失误，与市委的决策和指示精神背道而驰，我有理由怀疑，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态度问题，甚至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反咬一口，这果然是王大伟的风格。 李光旭听罢，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头。 “老刘啊，大家都是同事，别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嘛，先冷静下......”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刘广昌打断了：“我冷静不了！李书记，公然抢夺民警枪支，打伤警员，非法聚集，阻碍公安执法，这属于严重的刑事犯罪，如果连这都能忍，那国家和法律的尊严何在？以后我还怎么让同志们去执行任务？！” 李光旭没吭声，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刘广昌则继续道：“调动了这么多警力，几乎全局上阵，可到了地方之后，却畏首畏尾，这也不敢，哪也不行！任凭事态持续恶化，明显是别有用心，还有，动不动就把林副市长抬出来，什么都要请示他，这不是开玩笑嘛？我不否认林副市长的能力，但公安工作有其特殊性，处处把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推在前面，如果不是居心叵测，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第2584章 话音刚落，林海推门走了进来，他微笑着道：“刘支队，居心叵测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就能说出来的啊，用来给同志的指挥定性，更要慎之又慎。” 枪响那一刻，林海也有点慌。 不过，天生的大心脏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仅仅几秒钟之后，他便镇定了下来，拔腿便朝事发地点跑去。张辉见状，也紧跟其后，寸步不离。 事发地点就在老高饭店的门前，而那个企图趁乱逃走的嫌疑人就是老疤。 此时此刻，老疤已经被警察控制住，正被按着头往车里塞，他当然不肯就范，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呼救。 聚集在老高饭店门前的以矿区的青壮年居多，绝大部分都与老疤相识。有些交情的也不在少数。眼见着朋友就要被警察带走，有人大声问道：“你们凭什么抓人啊？！” 别小看这一句质问。 很多群体性事件的爆发，往往就是因为一句话。 成熟的执法者，在面对群众情绪比较激动的局面时，是应该最大限度的保持克制的，在这种场合下，不宜过分彰显警察的权威。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嫌疑人安全撤离，而不是与众多情绪失控的老百姓发生冲突。 然而，鸣枪示警的刑警中队长并不这么认为。 面对质问，他一手持枪，另一只指着对面的人群，大声呵斥道：“警察办案，所有人都退后！否则，一律按妨碍公务罪处理！” 于是，这句话就成了引爆全场的导火索。 “我们就问一句，怎么就成了妨碍公务了呢？！” “警察执法，人民群众难道就不能监督了嘛！” “有本事跟犯罪分子使去，跟老百姓较什么劲啊！” “去你妈的妨碍公务，家里都借钱过日子了，你们谁管过！” 在一声声怒骂声中，原本还与警方保持一定距离的群众不知不觉的逼了上来，警员们感受到了压力和威胁，而老疤见状，挣扎的愈发强烈了。为了不发生意外，其中一名警员没有多想，抡起枪柄在他的头上狠狠砸了下。 你不能说这有什么不妥，别说嫌疑人还在拼命挣扎，很多情况下，在面对危险的犯罪分子之际，就算已经束手就擒，也会狠狠给两下子的，这并非在泄愤，而是通过这种强硬的手段彻底震慑住嫌疑人，避免发生意外。 然而，在当下这种局面，采用这样的暴力手段，明显是不妥当的。 随着老疤的惨叫，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操！警察打人了，削这帮傻逼！” 于是，局面瞬间失控，人群发疯是涌上来，把警车团团围住，几名警员被困在其中，形势岌岌可危。所幸的是，警员没有再开枪，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混乱之中，有人开始试图把老疤抢走，民警当然不能允许，于是双方发生了撕扯和推搡，到底是不是公然抢夺枪支，其实是很难界定。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林海及时赶到了。 他奋力的往人群里冲去，但却发现根本无法靠近，任凭他喊破了嗓子也无济于事。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二肥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并发挥了关键作用。 这个十五岁就能在原始森林中猎杀野猪的选手，靠着小三百斤的体重，犹如一台重型坦克，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林海这才跌跌撞撞的挤了进去。 此刻，老疤已经被抢走了，四名警员则很狼狈，身上的衣服被撕破，有两个人还带了伤，只能退回到车里，用电台呼叫支援。 有人认出了林海。 毕竟，去年的那场风波中，他给大家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在矿区的群众中，算是混了脸熟。 “大家不要激动，我是副市长林海！请往后退！”他用尽全力的大声喊道。 接下来的场面就有点滑稽了。 刚刚冲在最前面与警员发生撕扯的人，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袭警可不是闹着玩的，把老疤抢下来之后，见四名警员被迫上了车，于是便趁乱一哄而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而后面的人虽然也跟着摇旗呐喊，但却没参与动手，现在见副市长来了，自然就不那么激动了，主动后退，场面瞬间就稳定了下来。 直到此时，崔勇和王寅才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彻底控制住了局面。 经过简单询问，两名警员伤得并不重，基本都是抓伤和扭伤，枪支也没有丢失，大家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下了些。 不过，支队长刘广昌却愤怒了。 他通过警员执法记录仪拍摄的画面，很快就锁定了三名参与抢夺老疤的嫌疑人，并命令立刻将其缉拿。 王寅则坚决不同意，双方于是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见无法说服刘广昌，王寅只好把林海推了出来。 最开始的时候，林海是可以理解刘广昌的愤怒的，毕竟，手下吃了亏，作为领导，当然要把面子找回来，而且，刚才群众的举动，也确实属于妨碍执行公务，抓人没毛病。 但问题在于，现在抓人并不是主要矛盾，他相信，这位老警察只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只要冷静下来，就应该知道到应该如何处置了。 但在一番交流之后，他却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这位有着三十年警龄的刑警支队长，所表现出来的专业素养和政治觉悟，与其的身份极其不相符。 他听不进去任何建议，冲动和固执几乎到了极点，对于可能引发的后果，则完全不予考虑，其表现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情绪激动来解释了。 “刘队长，我对你很失望，说句不好听的，我感觉你不适合担任这个职务了。”林海脱口而出。 第2585章 在抚川公安系统中，刘广昌是资格最老的处级干部，即便是局长蒋宏，在他面前也得让三分，如今被年纪轻轻的林海给怼了句，脸色顿时就变了。 “好大的口气啊，林副市长，我是否适合担任这个职务，恐怕你说了不算吧？”他冷冷的道。 林海很清楚，如果不能把此人压制住，今天非出大乱子不可，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退让和软弱，必须足够的强硬。于是冷笑一声，正色说道：“我确实说了不算，但我会把你刚刚的表现，如实向市委和李书记汇报的，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会收到停职通知的。”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可以停我的职，但在停职之前，我还是要坚决履行自己的职责。” 林海哼了声：“你还知道自己的职责啊？” “我当然知道，打击犯罪、维护社会秩序，是法律赋予警察的职责，神圣不可侵犯。”刘广昌反唇相讥。 林海缓缓说道：“刘队，没有人制止你打击犯罪，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那几个嫌疑人什么时候都可以抓，如果非要现在就抓捕，很可能会引发社会动荡，这就与市委的指示精神背道而驰了，我提醒你，公安局是在党的领导下的，拿打击犯罪当幌子，公然违背市委的命令，同样是严重违纪的行为！请你三思而行，同时，不要因为个人情绪，断送了这么多年轻民警的政治前途！” 这句话起到作用，刘广昌虽然仍旧不服，但气焰却明显不那么嚣张了。 林海见状，索性趁热打铁，直接对一旁的王寅和崔勇说道：“王主任，崔局，我代表市委正式命令你们，把所有警力立刻撤出矿区，请马上执行吧。” “你凭什么代表市委啊，就是李光旭也代表市委！我个人拒绝执行。”刘广昌说道。 林海淡淡一笑：“我是否可以代表市委发布命令，不需要跟你解释，你的级别不够。你可以拒绝执行，但也要做好接受组织处分的心理准备。” 其实，他已经隐约感觉到，王寅和崔勇有点指挥不动这位刘支队长，最好是马上给李光旭打个电话，让李光旭来制止这种愚蠢的冲动，只是现在情况紧急，必须先把群众的情绪安抚下来，否则，鬼知道某个环节再蹦出个火星，刚刚熄灭的火立刻就能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略微思忖片刻，他做出了个惊人的决定。 “我现在就去老高的饭店，和大家面对面的聊一聊，你们马上准备撤离吧。” 说完，迈步下了指挥车，径直朝着聚集的人群走去。 王寅见状，连忙追了上来，低声道：“林副市长，太危险了......” “我是来解决问题的，总不能隔着八里地远吧。”林海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管了，抓紧布置去吧。” 其实，林海此举是有自己考量的。 首先，既然奉命来解决这场危机，那就必须和群众面对面，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怎么谈呢？其次，刘广昌态度很强硬，王寅等人又明显镇不住他，而他现在进入饭店，刘广昌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当然，这么做肯定是存在一定危险的，毕竟，在这种局势之下，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直到此刻，他还仅仅是把刘广昌的激动简单的当做一种愚蠢，并没意识到背后的博弈。 第2586章 这招确实起到了作用，看着他坚定的步伐和背影，包括刘广昌在内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都有点傻眼了。 矿区群众和警方只隔着一条马路，林海跨过警戒线，大步走了过去，派出所的张辉也跟了上来，却被他给劝回去了。 “高大哥，你在嘛！”他大声喊道。 这句高大哥，是林海故意喊的，这个称呼可以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也显示出了足够的诚意。 话音刚落，马路对面的人群纷纷闪开，林海定睛一看，原来是于振清和老高从饭店里走了出来。 “小林啊，快来快来，我们俩刚刚还在聊你呢！”于振清笑吟吟的道。 老高也微笑着道：“林副市长，你不是来抓我的吧？” 林海正色道：“高大哥，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不是来抓你的。” “抓我也没什么，一没违法二没犯罪，这场官司就算打到京城，我也不怕。”老高说道。 林海点了点头，迈步穿过马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老高和于振清握手寒暄，然后三个人便进入了饭店，聚集在门外的人群又迅速合拢，把门口堵死了。 饭店里坐满了人。 林海进入之后，先是扫视了一圈，发现二肥居然也混在人群中，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头。 老高则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的小舅子说，要把老疤带走，这是真的嘛？” 林海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过一会，警方能暂时撤出矿区，到时候再让二肥把人带走，先出去避一避再说。” “警方要撤？”老高似乎有点不相信。 林海点了点头：“是的。” 一旁的于振清听罢，则笑着道：“你看，我没忽悠你吧，现在的林副市长，跟几个月前可不可同日而语了，说话相当有力度。” “那些被抓走的人呢？”老高皱着眉头问： 林海想了想，回道：“这个我没法回答你，如果经过审查，他们确实没有违法犯罪情况，自然会释放的。” 老高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副市长，恕我直言，你这句话，跟没说一样。” 林海深吸了口气：“高大哥，如果你能让街上的群众都回家，我可以承诺，24小时之内释放那些被抓的人，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确实没有违法犯罪行为。” 老高却摇了摇头：“林副市长，说实话，我对你的信心不是很足，而且，现在这种局面，也并非我说句话，大家就能回家的。” 林海微微一笑：“你说得很对，那咱们就谈一谈，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才能结束目前这种混乱的局面呢。” 话音刚落，饭店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大家七嘴八舌的嚷着，东一句西一句的，根本听不清楚。 老高见状，敲了下桌子，大声说道：“都别瞎吵吵！这么乱七八糟的，能谈明白吗？” 饭店里渐渐安静了下来，看得出，老高在矿区群众中确实很有威信。 待所有人都不吱声了，老高这才说道：“刚刚于副市长已经给我们画了张大饼，说实话，如果在几个月前，光凭这张大饼，就能让矿区的几万人兴奋得三天三夜不睡觉，想怎么摆弄都成，但现在嘛......”说到这里，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现在的情况是，这三年多，我们被忽悠怕了，除非把拖欠的工资和养老保险金给发了，否则，一切免谈。” 林海略微沉思片刻，认真的说道：“发钱的事，我说了不算。” 第2587章 此言一出，饭店里又混乱了，有人大声嚷道：“你说了不算，还谈个屁啊！” 老高则显得比较稳重，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先别说话，然后才平静的道：“林副市长，请你明示，到底是说了不算，还是压根就没钱。” 林海郑重其事的道：“实不相瞒，去年出事之后，市里就一直在筹措这笔钱，本来预计四月份能挤出两个亿来，至于现在能不能拿出钱来，我确实不清楚，所以，不能信口开河。” “那你空着两只手，来谈什么呢？”老高笑着道。 林海也笑：“你说错了，我也并非是空着两只手的，我还是给大家带来个好消息......” “停！别画饼了，于副市长画得够大了。” 林海深吸了口气，他看了眼手表，说道：“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中夏集团的谈判代表应该已经快到抚川了。”说着，拿出手机，拨通了常静茹的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了起来。 “你好，常小姐，快到抚川了吧。”林海特意打开了免提。 听筒里传来常静茹懒洋洋的声音：“快了，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下高速了，怎么，着急了啊。” “能不着急嘛，柳杖子矿这点事拖的时间太长了，矿区群众们也等得太久了。”林海说道：“好不容易把中夏这么有实力的企业请来，大家都翘首以盼啊。” 常静茹一如既往的冷傲。 “林海，你别忽忽悠悠的，钱不是问题，但也别把中夏当成冤大头，以前你那种耍臭无赖的手段，在我这儿可不好使。” 林海笑着道：“放心吧，我这次没有手段，只有诚心。” 听他这么说，常静茹的语气也略微缓和了点：“但愿吧，好了，见面再说。” 挂断电话，林海慢条斯理的说道：“怎么样，这算不算是实打实凿的大饼呢？今天晚上，我与中夏方面首席代表进行第一轮非正式的接触，能否准时赴约，现在就仰仗大家的支持了。” 老高听罢，冷笑着道：“林副市长能这么快就成为抚川政坛的新势力，确实有点本事啊，这大饼画得就很巧妙嘛，捎带着还将我们一军，按照你的意思，如果和中夏的谈判没成功，一切责任就都在我们头上了，这饼画的，还有威胁成分，实在是牛逼！” 林海叹了口气：“我丝毫没有威胁大家的意思，事实上，我接下来要讲的，才是重点。” 这句话很吊胃口，众人听罢，都屏气凝神的侧耳倾听下去。 林海略微思忖片刻，郑重其事的说道：“实不相瞒，对于中夏集团的出现，我是非常矛盾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对谈判的结果并不乐观。” “不乐观......为什么？”老高问道。 “中夏是冲着全额收购来的，你们可以上网查一下，最近两年，中夏集团已经成功收购了多家矿产企业，其中包括全亚洲最大的铝业公司，据中夏董事长姚启超先生透露，未来十五年内，中夏集团要完成产业结构的调整，地产业的比重要降下来，而矿产行业的比重要大幅度上升，直到占全集团比重的百分之三十。资本家是不会做赔本生意的，人家看中的是柳杖子矿的困境，想趁机买个便宜的，而且，还是的是全资控股，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大的利润空间。”林海说道。 众人默默的听着，没人打断。 林海继续道：“但站在市委和市政府的角度，我们当然不想把柳杖子矿这样的老牌国企卖个白菜价，如果真是那样，搞不好还要背上个国有资产流失的罪名。退一步讲，即便中夏能出个好价钱，市里的底线也是国资委控股，而不同意中夏方面全资买断。所以，这场谈判的结局，要么是不欢而散，要么是旷日持久，总之，想达成合作，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那还装模作样的谈什么呀！再谈三年，我家孩子都考大学了。”有人说道，这句话顿时引发了共鸣，很多人都投来质疑的目光。 林海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不是装模作样，我之所以把一个很可能没有结果的谈判告诉大家，就是想让同志们知道，市委和市政府并没有忘记柳杖子矿，我们也在积极的想办法和筹措资金。”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刚刚于副市长已经讲的很清楚了。”老高大声说道：“我们相信市委市政府在想积极的想办法，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抓人呢？而且，市里是早有准备的，黑名单都拉出来了，难道这也是想办法的一部分嘛？” 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回答不好，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姚老即将来抚川视察调研的事，目前还属于保密阶段，肯定是不能随便透露的，从老高的问题上看，于振清也并没有提及此事。 林海微微皱了下眉头，无奈的道：“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矿区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我承诺24小时之内，被抓的人就会被释放回家。” “林副市长，你之前就做过很多承诺，可到现在为止，都落空了呀。”有人笑着道。 林海正色道：“你错了，我承诺过的事情，都是半年为限的，现在就说落空了，为时尚早哦。” 一旁的老高听罢，也大声说道：“对，林副市长说得没错，确实没到半年的期限，大家不要纠缠不清，咱们是讲道理的人，不胡搅蛮缠。。” 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进来，说道：“警察真撤了。” 今时今刻，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有效果了。 所有人听罢，连忙出了饭店，果然发现，大批的警察正在登车撤离，对面的警戒线后，只有派出所所长张辉一人。 第2588章 警方的撤离让剑拔弩张的局势瞬间缓解。 此刻的气温在零下十度左右，天色也渐渐有些暗了，在外面站了两三个小时的人群开始有所松动，很多人选择默默的离去。 饭店门前聚集的人也走了不少，其中大部分是被老高主动劝走的，毕竟，不论发生了什么，还都要过日子嘛，天寒地冻的，总不能让这么多人在大街上站着呀。 见此情景，林海不由得松了口气，可于振清却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多亏你前期的解释工作非常到位啊。”林海低声说道：“不然的话，就刚刚那个场面，没准就已经闹出大事来。” 于振清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小林啊，这个时候警方的撤退，未必是什么好事啊。” “什么意思？” 于振清往前凑了凑：“如果能平息事态，那一切都好办，但如果没谈明白，警方再度开进矿区，形势可就严峻了啊。” 林海想了想，若无其事的道：“那就看咱们俩的本事了呀，我有信心圆满解决这场风波的。” 于振清似乎不那么乐观，他沉吟着道：“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就拿刚才的那场冲突来说吧，我个人感觉，有人故意要把事情闹大。” 林海来抚川的时间终究才不到一年，很难对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有全面的掌握，听于振清这么一说，顿时有所警觉，皱着眉头说道：“是啊，我感觉王寅和崔勇他们俩威信很一般，明显摆弄不动那个刘支队长。” 于振清苦笑：“别说他们俩了，就是蒋宏亲自上阵，刘广昌也未必给面子的。” 林海对这位刘支队知之甚少，听罢连忙问道：“此人是有什么背景嘛？” “背景倒没什么，关键是资格够老啊。”于振清说道：“据说，抚川公安局刑警支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侦查员见了他，都得乖乖喊声师傅，还有三分之一得喊师爷，堪称元老级。” “这么厉害？！”林海喃喃的道。 “不仅是资格老，人家的本事也明摆着的，十多年前，抚川公安系统有两位英模级人物，一个是刘广昌，一个是现任市纪委书记赵延松，不仅在本市，就是在全省也是数得着的，和省城那个常力齐名。”于振清说道。 林海默默的听着，心中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于振清继续道：“相比而言，蒋宏的起点就差多了，只是攀上了苏鹏的关系，又得到了李光旭的大力支持，这才后来居上的，当了局长之后，他对这两位就各种刁难打压，赵延松脑子灵活，很快就调离了公安系统，转而进入纪检监察，算另辟蹊径，可刘广昌就不成了，被死死的摁在支队长的位置上，十五年没动地方，如果不是他的名气实在太大了，估计早就被蒋宏给打入冷宫了。” 林海没吭声，一个念头闪现在他的脑子里。 莫非刘广昌察觉到矿区风波中有蒋宏的影子，所以故意要把事情闹大，给正在接受组织调查的蒋宏再凑点材料？理论上是有可能的，作为一个老资格的侦查员，在社会上肯定耳目众多，而二肥网罗的都是些社会闲散人员，绝大多数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有意无意的走漏了消息在所难免。 即便没提前得知，刚刚还抓那么多人呢，以刘广昌的经验，轻而易举的就能从这部分人口中问出线索。 第2589章 可是....... 即便如此，他这么做也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呀，事后难免会遭到纪律处分，一名荣誉等身的老刑侦，眼看就要退休了，至于如此冲动吗？ 要知道，刚刚的局势如果失控，后果很难预料，真要造成了人员伤亡，都不是纪律处分的事，搞不好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见他沉吟不语，于振清苦笑着道：“对了，你刚刚不是问刘广昌什么背景嘛？我还忘说了，他以前确实没什么背景，就是凭着真本事一步步升上来的，但现在不同了呀，有个红得发紫的徒弟啊。” “你说的是王大伟？” “是啊，王大伟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两人关系相当密切，有了这位正当红的副厅长做后盾，他能瞧得起王寅和崔勇嘛？” 林海的大脑飞速检索着各种信息，很快，便将这些凌乱的碎片理出了大概的脉络。 如果矿区这个局真是顾焕州所设下的，在蒋宏无法出场的情况下，王大伟是极有可能被委以重任的。 相比而言，如果是蒋宏在暗中操纵，应该是采取小火慢炖的方式，力求控制住局面即可，毕竟，事情闹太大，难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而王大伟则不然，他巴不得闹出点事来，把蒋宏捎带进去呢！而刘广昌则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即便出了点问题，有王大伟在暗中运作，最后也能平安落地。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我已经加入了顾焕州集团，在这个大背景下，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点多余呢？ 如果因为我的努力，导致顾暗中布下的这个局失去了作用，会不会遭到无情的抛弃呢？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与理想和良知无关。迈错一步，之前的诸多努力，很可能就付诸东流了。 于振清并没有察觉到林海内心的微妙变化，仍旧自顾自的说道：“我在官场打拼了二十年，却始终没搞明白到底该怎么做官，总是有意无意的干费力不讨好的事，比如现在，我完全可以在办公室坐着，一边喝茶水一边看戏，可却偏偏跑到现场来，干好了没功劳，干不好却有责任，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现在想想，我始终是个理想主义者，而在官场，理想主义者注定是个笑话。” 林海淡淡笑了下：“其实，我也是个理想主义者。” “对。你是个披着现实主义外衣的理想主义者，所以，你有可能比我走得更远些。我算是彻底没戏咯。” 话音刚落，林海的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王寅。 “林副市长，我们按照你的指示，已经全部撤出矿区，目前在红旗镇集结待命，李书记也正在赶过来的途中。” 李光旭亲自出马了，由此可以看出局势的严峻。 一般而言，在处理类似的群体性事件时，李光旭是很少亲自上阵的，大部分都是把李侠顶在前面。 我是市委书记，不是救火队长，出了点事就冲在最前面，那还要你们这帮人干什么？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作为党政一把手，李光旭的职责是坐镇中军，统揽全局，而不是冲锋陷阵、事必亲躬，而且，动不动就披挂上阵，除了无形之中增加了管理成本之外，也会导致领导权威的丧失。 可现在，他却亲自赶来了，足见其重视程度。 第2590章 “李书记什么时候到？”林海问， “我刚刚和他通过电话，此刻应该已经出发了，正常情况下，应该半个小时左右吧。”王寅说道。 林海嗯了声，放下电话，跟于振清简单通报了下情况，然后把老高喊了过来。 “高大哥，李书记正在赶往矿区的途中。”他道。 老高微微一愣：“是嘛，那太好了，终于可以瞻仰他老人家的尊容了，说了你别笑，别说市委书记，我连区委书记都没见过，他老人家驾到，我还有点紧张呢。” “你可别逗了，这有什么可紧张的，都是鼻子底下有个嘴，跟咱们没区别。”林海笑着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区别很大哦，从李大人嘴里说出来的叫命令，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只能叫笑话。” 林海正色道：“命令也好，笑话也罢，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合法合规。” 老高眯缝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林海则道：“我这就去迎接李书记，你也做点思想准备，把诉求和想法整理好，一会见了李书记，也能说得更清晰些，另外，现在警方也撤了，你是不是也动员下群众，让大家先散了，毕竟，人多了，除了七嘴八舌的瞎吵吵，没什么太多的用处，你说是不？” 老高想了想：“好吧，我尽量劝，但有言在先啊，我可没承诺让所有人都回家。” “我知道，我知道。”林海连连点头。 老高走后，林海又问于振清是否愿意一同前往觐见李光旭，于振清则笑着拒绝了。 “李书记看见我就头疼，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是别去讨人嫌了。”他道。 林海也没坚持，两人又简单商量了下，他便起身出了饭店，驱车直奔红旗镇的方向而去。 赶到红旗镇派出所，正好与王寅和崔勇走了个碰头。 “怎么出来了，李书记呢？”林海问， 王寅笑了下，低声说道：“跟老刘单独谈话呢。你来的正好，进去听听，省得他信口胡说。” 林海想了想：“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不存在信口胡说的可能，不过，在应对措施和处理方式上，我确实对刘队长的做法持不同意见，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在明处，比在私底下捅咕要强得多。” 王寅听罢，把林海往边上扯了下，压低声音道：“有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又非说不可。” “别兜圈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王寅叹了口气：“林副市长，我知道您和王大伟的关系挺好的.......”说到这里，却又停了下来，只是笑而不语。 “你什么意思，能不能别说这种半截话。”林海催道。 王寅苦笑着道：“林副市长，您是个聪明人，有些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这件事水挺深的，站在我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角度上，是真心希望能平息事态，不搞出太大的动静来，但愿您也是这么想的。” 林海当然听得出这句话中所隐含的意思，他略微思忖片刻，说道：“咱们都一样，我也是做具体工作的，所以，想法肯定是一致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寅说着，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林副市长，谢谢您的理解和支持，日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林海微微一笑：“没有那么严重，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轻松应对这种真真假假的话了，既表现出足够的亲和力，又保持一定的距离感，尺度拿捏得非常到位。 打发掉了王寅，他快步走到所长办公室门前，正好听到了刘广昌的那句话，于是推门而入，微笑着说道：“刘支队，居心叵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的，用来给自己的同志定性，更要慎之又慎。” 对于他的突然到来，刘广昌明显缺乏心理准备，略显慌张，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在刘广昌的心目中，林海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而已，不知道是祖坟冒青烟还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莫名其妙的和顾焕州攀上了关系，其发达的轨迹，与蒋宏基本差不多，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冷笑一声：“林副市长的耳朵还是不错的嘛，隔着门都听得一清二楚。” 对这位资深老刑警，林海是有几分敬意的，尽管对方的话中明显有奚落之意，他也没恼火，仍旧是微笑着说道：“刘队，我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你的嗓门很大，别说隔着门，估计在外面都能听得到。” 李光旭则双手抱在胸前，微笑着说道：“是啊，老刘啊，你这嗓门确实不小，而且，就算偷听到了也没什么，只要没背后捅咕搞小动作，就是好同志嘛！” 这句话中也隐含着敲打之意，刘光昌当然听得出来，他冷笑一声，说道：“李书记，你应该了解我的，我这个人从来不搞小动作，向来是把话都说在明处的，林副市长非常优秀，是个有担当的好干部，我很佩服，但是，还是那句话，打击犯罪，维护社会稳定，是法律赋予警察的职责，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横加干涉，我都无法接受！” 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如果是一般人，还真无法反驳，至少找不到个合适的理由反驳，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逞口舌之利，向来是林海的强项，刘广昌自认为只要强调警察的职责，就无懈可击，殊不知是一脚踢到了钢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