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县侦案大队》
1. 浸尸猪油
春夏之际,贵福酒楼的老板娘菜小桃浑身长疱疹,瘙痒难耐。
不得已,酒楼暂时歇业,全枸杞县最好吃的“双福猪油拌饭”转眼变成了百金难求的稀罕吃食。
枸杞县最大的猪油供应商是住在县西的柳屠户家。
不知道什么原因,六天前,柳屠户家的猪肉,猪油,肉渣全部断货,柳家一家四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喜乐包子铺的帮工马鸣私下里和屠户柳钱三是赌友,两人混在县西的地下赌场里推牌九,玩无字牌,经常是输得脱裤子光腚。
你来我往一番下来,柳钱三借了马鸣不少钱。
今儿个马鸣休假,他喝得一通烂醉,跑到柳屠户家门前犯诨,扬言柳钱三就是为了逃债所以才带着一家子跑了。
这个时节,初夏的热已然见了端倪,柳家猪肉铺门楣上过年贴的朱红对子早已稍稍褪了色。
挂在两边墙上的两串大头蒜经历风雨磨炼,本该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
可是,柳家的蒜却不一样,从上到下瞅下来,蒜瓣上一片翘起的枯皮都没有,可见侍弄的人多么细致用心。
马鸣发起酒疯的时候,连自己的亲生爹妈都不认识,酒劲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下两瓣蒜头在柳家门前摔摔打打,竟然把门外锁上的木栓敲断了。
门就这样向里敞开,一阵84消毒液刺鼻的气味儿熏得马鸣的天灵盖直打响儿。
他迷迷糊糊地走进去,不一会儿,柳家的院子里就响起了几声惊恐的尖叫。
叫声吵醒了隔壁糖水铺子的老板李万秋,他睡眼惺忪,手里的摇扇朝着趴在搪瓷缸上小蝇虫挥了两下,转眼又倒头睡了过去。
天气温热,足以滋生脏虫,可是柳屠户家门前的猪肉摊子竟然连一丝让脏虫叮咬的碎肉血痕都难以找到,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奇怪。
菜小桃站在柳钱三家门前端详着,带着羊肚手套的手指总是忍不住想挠一下胳膊上红红紫紫的结痂。
就在刚刚,枸杞县分局刑事侦案大队副队长李冬明骑着二八大杠到酒楼来找她,说是县西出了命案,死了四个人。
那时她正在后厨用自己熬的猪油煎馒头片吃,香是香,但是和老柳家炼的猪油比起来,总还是差点儿意思。
前几天,酒楼里的生意忙,客人点了云片糕和双福猪油拌饭,这两道招牌菜都要用到新鲜猪油。
菜小桃亲自下厨。
准备好了糯米,芝麻,热米饭和其他零零碎碎的食材后,她从桶里挖出一勺刚从柳家猪肉铺送来的猪油,在鼻端闻了闻,味道有些奇怪。
她皱眉勾起一滴油在指头间碾了两下,不知道怎么的,手背上突然开始冒出几片小红疹,没过多久,竟然长得全身都是。
突如其来的疱疹折磨得菜小桃日不能寝,夜不能眠。
酒楼里的食材出问题,菜小桃又生病,没办法,酒楼只能暂时歇业,等她养几天身体,然后再做后面的打算。
谁晓得现在,她还没去柳屠户家问个说法,柳家就发生了命案。
菜小桃绕过柳家肉铺门前的满地狼藉,慢慢往屋里走去。
先是前屋。
入眼就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四方桌,大桌静静立着,正上方晃动的吊灯垂下开关拉绳,菜小桃轻轻扯了一下,没亮,又连着拉了两次,虾黄色的灯光这才老老实实地倾落下来。
桌面和桌腿四周有着明显的色差,面上一丝油渍都没有,已经积下了薄灰。
桌上原先应该有一张桌垫,菜小桃扭头寻找,并没有发现它的踪迹,被谁拿走了?
她眯起眼睛抬头看着吊灯,连灯泡上都被擦拭过,这人够心细的。
再往里去,走到院子,就是马鸣发现尸体的现场。
四个一米来高半米来粗的木桶静悄悄地放置在墙根处,位置很奇怪,可以说是违和。
潮湿的墙根生出青苔,周围放着几盆枯掉的葡萄藤,看起来已经很久无人打理,而这中间却放着四个外侧被洗涮得干干净净的大油桶。
菜小桃转身探头看向右前方的炼油房,这四个猪油桶本来应该和炼油房外的一堆油桶放在一起,地上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看见猪油桶长期放在地上的圆形印记。
只要是到过院子的人,都有可能因为好奇掀开墙根的盖子看一眼桶里装着什么。
只是这次倒霉的是马鸣,他揭盖看见一具面目全非的蜷缩尸体泡在猪油里,里头的人该是早已经断了气。
法医科全主任全喜和痕检员池百合正在猪油桶边忙碌,看见菜小桃过来,全法医开口:“菜队,目前初步判断四具尸体为两男两女,分别被盛放于四个油桶中,四具尸体均出现皮肤全层坏死脱落,无法分辨死者样貌,但烫伤处并无炎症反应,应该是死后被浸入滚烫猪油中。”
菜小桃皱眉:“嗯,两男两女,柳钱三家一家四口正好是两男两女,这凶手够狠的啊......不过这是什么味道?”
“嗷,是84消毒水,从前屋到炼油房以及后屋的三间卧室地面,以及部分家具用品都有被84消毒水清理过的痕迹。”池百合看着手里的记录本。
菜小桃闻言点了点头,俯下身挨个看桶里的四具尸体。
其中那具长发死者的死因很明显,窒息死亡。
“双眼闭起,舌头伸到嘴外,双手握成拳,喉下部位有明显的勒痕,是勒死的啊,其他三具尸体死因呢?”
菜小桃问全喜。
“其他三具尸体除了皮肤烫伤之外,并没有其他明显外伤,等把尸体运回去解刨后再给出详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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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行,你们这边先忙着,我四处看看。”
后屋分为三间隔间和一个小厅,四块区域只是用木板简单隔开,顶上都是通着的,有什么动静一家人都能听到,几乎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西北角是柳钱三和戴芹夫妇两人的屋子。
屋内物品归置得齐齐整整,但在菜小桃的印象中,戴芹并不是个干净持家的妇人。
听酒楼后厨爱唠嗑的婶子们背地里嚼戴芹的舌根,说戴芹时常从家前屋后捡一些脏酒瓶碎瓦罐,甚至是把路上的烂石头断笔头当成宝贝堆在家里。
不仅如此,戴芹吝啬小气的性子是县上有名的,柳屠户家的日子之所以在外人看来过得还算是有声有色,还是多亏了柳屠户家那个勤快而且性子好的大女儿柳霜。
“嘎吱嘎吱”,木板地发出一阵细响。
“老菜,这个凶手冷静得可怕啊......”
副队长李冬明走进柳霜的屋里,又蹲下。
他用手摸着下巴上的短胡子,对着柳屠夫屋里的菜小桃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后屋的三间隔间里,只有柳霜的屋头地面是泥地混碎石子铺成,其他两间包括隔间外的小厅都在泥石地上加了一层木板隔潮,而且这间屋子没有门,与小厅只用几根垂落的珠帘隔开,外面往里细看,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李冬明手下的小徒弟邹杨又补充了一句:“总……总感觉这个柳霜在家里似乎并不怎么受重视啊!”
“这年头,带把儿的才是金疙瘩呗。”
菜小桃闻言也到柳霜的屋子里,嘴里开了句玩笑话,眼神却注意到了地上那条长长的拖痕。
拖痕两端物证标记牌的距离大概有两米,从床的中间位置到柳霜屋子门口消失。
“凶手应该是尝试用扫把清理过这条痕迹,但是有些奇怪,如果凶手是把尸体从床上拖到外面,拖痕怎么会从里向外越来越浅呢?”
菜小桃蹙起眉头开口,看着有同样疑惑的李冬明。
“对呀!姐!凶手越把尸体往外拖,力气就耗得越多,拖着也就越费力,所以拖痕应该越来越深才对啊!”
邹杨吃了颗聪明丸似地灵光乍现,激动地喊了起来 。
“行了行了!你小子,闭起嘴一边呆着去,老菜,你咋看?”
李冬明扭头赏了邹杨后脑勺一巴掌,瞅了眼菜小桃。
“菩萨庙见恶鬼了,真是蹊跷!凶手有力气杀了人家一家四口,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花时间把现场清理得那么干净,近乎偏执的状态了,难道没力气把尸体背到外面去?偏要在地上弄出那么大一道痕?”
菜小桃不假思索地道出其中的矛盾点,心里却总觉得冷的发怵。
太怪了……
真是太怪了……
2. 痕迹
菜小桃蹲在拖痕旁 ,抽动鼻子,细闻,从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中嗅到一股草花香。
她抬起头,瞧了瞧屋里的陈设,发现靠近南侧墙的窗户被沉木箱遮住了半边。
十几块彩色花布缝制成的窗帘搭在内窗檐的铁丝上,帘上有几道猫爪印,还有几处破洞,于是,晚春的花香就从破洞里一股脑地钻进少女的巢里。
她又低下头细细观察起拖痕周围大大小小的泥石子地,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也就是说,被拖拽之人当时已经失去知觉或者死亡。
或许,他们几个刚刚都犯了一个错误,先入为主地以为尸体都是在外面小院发现的,觉得这条拖痕是凶手从里向外搬运尸体的时候造成的。
这和反向变深的拖痕之间产生了矛盾。
但是,如果被拖拽之人是在屋子门口被屋内人突然袭击,然后又被拖到床上,这样一来,从外向里的痕迹越来越深就变得合理了一些。
“小杨,你现在站到门口去,哎对对对,停!别动,蹲下大半个脑袋左右,好!就这样别乱动!老李,过来帮我挪一下箱子。”
菜小桃让邹杨站在门口,自己又招呼李冬明把柳霜用来放衣服的箱子从窗户旁挪开。
随即,她撩开帘子,推开贴了紫花窗纸的玻璃窗,探头往外看。
“让痕检科的人过来吧,看能不能找到完整的鞋印。”
李冬明闻言也伸头瞅了两眼,只见外面窗下,几撮婆婆丁陷进泥地里,不比其他处长得茂盛。
“你怀疑凶手是从这里进来的?”
“不管从这里是进来还是出去,都容易掩藏踪迹。”
菜小桃又转身挪动几下箱子,不怎么满意似的咂咂嘴,又让李冬明帮忙,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摆放位置后,她拍去手套上的灰尘,一个闪身躲在了箱子后。
“可是姐,这样我能穿过箱子下面的垫凳空隙看见你躲在那儿。”
邹杨似乎明白了菜小桃的用意,直接说出了问题所在。
“这样呢?”
“还是很清楚,姐,你咋就知道木箱一定是放在那儿呢?而且我觉得凶手躲在箱子里不是更隐蔽,或者是躲在门后更直接?”
菜小桃听了邹杨的话,蹙眉摇头。
“女儿家家的心思你不懂,你看,柳霜特地绣了一个香花小囊挂在窗户上,而且,虽然说窗帘都是用碎布缝合成的,但是看每块布上的图案都是完整的,说明缝它的人是花了心思的,柳霜把窗户打理得那么漂亮,又怎么会让一个笨重的木箱子挡住它呢?箱子究竟放在什么位置最方便最美观,柳霜就会把它放在哪里喽!我挪的位置绝对大差不差。”
“明白了!”
“还有,凶手躲箱子里也不太可能,箱子很沉,箱盖也不轻快,人躲进去掀盖子都要花一番力气,况且还会发出很大动静,容易被发现。”
“躲在门后的话也不太可能,被发现的风险比躲在箱子里还大,刚刚在外面,离很远就能透过珠帘把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了,只要被柳家人发现,一喊叫,邻里邻外的谁都能帮忙报警。”
菜小桃不厌其烦地解释着,而且她发现,这样一来,整间屋子根本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进来后所有东西一目了然。
没办法藏人,那么凶手袭击人后拖行的假设大几率无法成立。
那么这条拖痕究竟是怎么回事?
菜小桃百思不得其解,她看向邹杨:“小杨,痕检科在拖痕附近有发现什么吗?”
“因为这条拖痕被人清理过,他们只在拖痕尽头发现一些夹在木板缝里的少部分衣料组织,刚刚拿回去比对了。”
邹杨指着门口与土石地衔接的木地板。
“行,我知道了,这样吧,这条线索咱们都留意着,等痕检科那边有结果了,咱们再讨论,再去柳泉的屋里看看吧。”
菜小桃揉了揉酸疼的肩颈,缓缓摇动脑袋缓解疲惫,双手又开始控制不住挠身上的痒疹。
“等一下!”
菜小桃出声把往外走的两人叫住,仰起头端详上面黑黢黢的屋梁。
“怎么了?”李冬明转身。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正上方这根檩木中间一块特别干净,像是擦痕。”
“会不会是老鼠咬的?”
邹杨不动脑子,张口就是胡说。
“动动脑子!你菜姐都说是擦痕了,你但凡说是蛇缠上去把灰尘蹭掉的我都不骂你,你看看,那能是咬痕吗?”
李冬明知道自家徒弟脑子机灵,但却总是爱耍假把式,年轻人,性子急,还得教育。
他看向菜小桃,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三年前的一桩案子。
那桩案子的主人公是县里纺织厂厂长胡柄友的老爹胡成,当年,七八十岁的胡成找了个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外室,两人真真假假甜蜜了没两个月,老头子就扬言要把家里的宅子送给那个女人。
胡成的几个子女不同意,虽然说胡家现在的日子富裕了,但这都是靠着胡成的发妻蒋志梅拿娘家的人脉活生生喂出来的,蒋志梅生下的两儿一女也争气,不是当上官了就是成了老板,还有一个也在大学里教书。
不过这胡成算是吃干粮的,半点作用没起也就罢了,后来还让那外室怀上孩大了肚子,整天叽叽喳喳闹着要和外室离家重新立门户。
这事当时在县里就是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过多久,胡成遂了心愿,和外室搬出来单过,但是,没过多久,人就死了。
外室说是家里进了贼,把老头子勒死了。
经过县侦案大队调查,发现贼是那个女人胡诌出来的说辞。
侦案大队在女人家里发现上吊用的麻绳,还有房梁上的檩木摩擦吊绳的新鲜痕迹。
最后那女人不得不承认,胡成是自己上吊吊死的。
胡成看见自己和别的男人偷情,还知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姓胡,所以一气之下上吊自缢。
那外室原本想着用肚子里的孩子分胡家一笔家产,却没想到最后计划全部落了空。
柳霜屋里房梁木檩上的痕迹和那个案子上的痕迹很像。
“猪油桶里的其中一具女尸确实是窒息而亡,但是她是被凶手勒死的还是自己上吊自杀呢?”
菜小桃有些激动:“小杨,刚刚不是让你通知痕检科那边过来吗?告诉他们,把这个摩擦痕也作为重点。”
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影响着案件的走向,必须尽快弄清楚。
“好的姐!我现在就去!”
“老李,咱两去柳泉的屋子瞧瞧去?”
菜小桃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般对破案有了很大的信心。
“走着。”
柳泉的屋子并不是菜小桃想象中的那样整洁,大概因为是男孩子的缘故,性格总是要比女孩子跳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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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从表面看来,柳家姐弟是如此。
菜小桃想用三个字来形容第一印象。
有个性。
满墙都贴上了水泥色和黑色混合的旧报纸,没有窗户,导致整间屋子的色调偏暗。
“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好吧,李冬明直接道出了菜小桃的心里话。
房间靠近北侧堆放了一个一米来高,一米来长,半米来宽的啤酒瓶堆,应该是用湿泥往上堆砌起来的,因为最下面那层已经开裂,开始慢慢往地面倾泻泥渣。
已经干透了的泥土像是要去封住藏着秘密和丑陋面目的棺材。
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人蛮有艺术天赋的。
菜小桃弯腰想要看清楚最上面那一层靠近右侧的啤酒瓶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瓶子里的纸条被揉成烂团,只能依稀分辨出:学校里的人都是在放屁!我才不会去偷看那些男的因为我……没人相信我。
因为我……
因为我什么?
菜小桃的脑袋几乎贴到瓶子上,可是“因为”之后就是一团省略号,柳泉没写。
“老菜!干什么呢?喊你半天不答应?”
李东明拍了一下菜小桃的肩膀,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哎呦!吓死我了!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李冬明皱巴起腮帮子苦笑:“喽,都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我还在床底下发现了《大唐狄公案》《青天包拯》各式各样的话本,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养猪培训手册》。”
“看来柳泉对查案和养猪感兴趣,对了老李,柳泉似乎在学校里遇到过麻烦。”
“啊?被人欺负了?我家闺女在县中念书,说班里总有几个爱欺负人的小子把同学按在学校厕所里,就为这事,我去拜托人家派出所的老张到学校里进行安全教育宣传,小孩子到了青春期,难管,学校门口还有几个不学好的小混混天天瞎转悠闹事,可是你看看,这种事情还是屡见不鲜,学校也不……”
李冬明一提起他闺女,就开始喋喋不休。
“欺负同学?哎呦,想起我们年轻那会儿,大半夜的三十几个同学窝在一根蜡烛旁边读书学习,那同学氛围,多好多融洽啊!”
其实算起来,这是菜小桃从警察学院毕业的第九年,回忆起来,不免得感叹青骢岁月。
那时候的苦日子总是在心底伴着蜜过,邻里邻外的关系多淳朴,哪里听说过一家几口人全部被杀死的可怕案子啊……
“其实老李,我总觉得怪怪的,这个凶手肯花力气把尸体浸上猪油,无非就是想减缓尸体腐败的速度,扰乱我们的侦查视线,而且把现场清理得那么干净,避免在现场留下自己的生物痕迹这一点我能理解,可是至于要把前屋的桌垫和死者身上穿的衣服都拿走吗?还有门口的猪肉摊子都被消毒水擦过。”
“是啊,老菜,你瞅见没,每间屋子里的床铺都叠的齐齐整整的,根据折叠方式,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老全也说了,尸体并无明显外伤,说明现场没有大量血迹喷溅,花那么长时间留在现场简直是多此一举。”
李冬明和菜小桃是多年的办案搭档,菜小桃撅个腚他都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对现场的控制欲太强了,而且物品的陈列位置都好像很熟悉……”
菜小桃拧眉。
“你是怀疑熟人作案?”
“嗯。”
3. 消失的“死者”
县侦案大队审讯室。
马鸣呱唧呱唧地踩着脚上的厚底绿胶鞋,脸上还没有褪去的红潮就像是煤炉里冒着热气的碎煤渣。
“前天为什么要去柳钱三的猪肉铺啊?”
李冬明眼瞅着马鸣昏昏欲睡,一只悬胆鼻鼓起气,弹簧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马鸣被吓了一跳,想起自己正在被关在审讯室,下巴上该刮未刮的黑胡渣蔫巴下来,扭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打盹。
他已经十进宫了,算上这次是十一次。
李冬明急得跳脚,次次对付这类嘴皮子上焊水泥的老油子次次没辙,他望向单面玻璃,无奈朝着观察室的菜小桃使眼色。
观察室里的菜小桃眯起眼,也是急得嘴皮子冒火泡,每次办案子,少不得有些罪犯要像熬鹰一般耐心耗着,但是这一次,时间不等人啊,任何指向性的线索都没有。
而且这个马鸣她之前接触过,有一次联合桃花庄派出所抓在逃犯,她带着小队在抓捕途中撞到桃花庄小卖部里有人聚众赌博,甚至私下进行肉|体交易。
后来案件移交到派出所那边,在派出所呆了大半辈子的老警察从几个赌徒嘴里了解到了一些实情,小卖部里面的脏勾当是喜乐包子铺的马鸣牵线搭桥张罗的,但是这个马鸣在做生意的时候从来不留任何把柄,屁股擦得是干干净净。
派出所的同事们围了马鸣好几次,就想把他逮个现行,可是他就跟个滑泥鳅似的,次次跑得麻溜儿快,就算是抓住了人,也没有扣人的证据,用不了多久就得放出来。
即使马鸣被抓进局子十来次,但都是喝酒打架骂人滋事这些小打小闹。
这次不一样,死了四个人的惊天大案啊,有的老刑警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一件儿。
案子惊动了市里的领导,下达命令成立专案调查组,限期破案,案子破了就是大功一件,那要是没破呢......
这是块烫手山芋,而且案子发生在枸杞县,枸杞县侦案大队理所当然要端锅接着。
马鸣与柳屠户之间存在债务纠纷,有作案动机,并且无法给出案发时间范围内的明确不在场证明。
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马鸣身上,只是,在发现尸体的第三天,与猪油浸尸案有关的人除了马鸣之外,出现了一个菜小桃死都不会怀疑的人。
今天队里开会,市里派下来的两位正高级法医专家那边给出了四具尸体的具体死因。
现场发现的猪油桶从左向右依次编号为一,二,三,四。
一号猪油桶内死者:柳钱三,年龄五十三岁,性别男,身长一七八cm,体重九十二公斤,秃发,后背有关公纹身,前牙轻度挫伤。致死原因为中毒死,死者出现缩瞳现象,经检验为有机磷农药中毒死亡。根据死者肠胃中内容物的消化程度以及尸体浸入高温猪油导致的烫伤程度判定死者死亡时间为十天到十一天。
二号猪油桶内死者:戴芹,年龄五十岁,性别女,身长一五八cm,体重四十五公斤,黑白色短发,牙齿以及脊柱畸形,营养不良,甲缝附着物中提取到少量非死者及剩余三具尸体中任意一人皮屑。死者致死原因及死亡时间与一号猪油桶中死者相近。
三号猪油桶内死者:柳霜,年龄20岁,性别女,身长一六零cm,体重五十三公斤,黑色长发。死者致死原因为窒息死亡,死者脖颈间勒痕为前位缢型颈部缢沟,死者是否为自缢死亡还需要根据命案现场缢索悬挂处的痕迹及是否存在搏斗拖拉等现场情况综合判断,死者死亡尸检为十二天左右。除此之外,柳霜指甲缝中的皮肤组织属于柳钱三。
需要注意的是,三号猪油桶内死者下面有明显的新鲜破裂痕,对其内容物进行检验后,发现含有的成分也属于一号猪油桶内死者柳钱三,并且根据死者柳霜与死者柳前三的亲权鉴定结果表明二人并非亲生父女关系。
四号猪油桶内死者:暂未确定尸源,年龄十八到二十岁,性别男,身长一八一cm,体重六十八公斤,黑色短发。死者死亡原因以及死亡时间与一号二号猪油桶内死者相近,与在柳钱三家中提取到的柳泉的生物痕迹进行比对后,发现四号猪油桶中的死者并非柳泉,经过亲子鉴定后,确定四号桶中死者也与柳钱三无父权关系。
法医汇报完后,会上一片哗然。
结合尸检结果以及来看,柳霜遭到亲人侵|害,而且四号死者并不是大家先前一直默认的柳泉,这两点成为本案的新线索。
那么现在,柳泉失踪,发现尸体的马鸣拒绝配合调查,两人成为本案的关键人物。
现在马鸣已经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那么失踪的柳泉身上究竟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三种可能。
第一,柳泉发现家中遭遇这些变故,逃走。
第二,凶手因为某些原因将柳泉绑架,并且杀害了另一名与柳泉年龄以及体型相似的死者,为他制造假死证明。
第三,凶手就是柳泉,他杀害与自己年龄以及体型相仿的死者,假死脱身。
菜小桃思索片刻后,也将在柳钱三家中发现的线索进行了详细的汇报,希望大家能结合法医的尸检结果进行参考。
她顺带问了痕检的池百合:“柳霜房间门口拖痕处发现的衣料组织是……”
“嗷!我们已经把布料拿回来化验了,在柳钱三家中并没有发现相同的衣料,但这种棉麻布料在市场上经常被用来制作女性休闲裙。”
邹杨听完开口:“也就是说衣料可能属于凶手,而且这个凶手还可能是个女的对吗?”
菜小桃摇头皱眉:“不一定,泡在猪油里的四具尸体都没有穿衣服,凶手为了避免在现场留下自己的生物痕迹,甚至是把部分衣物和桌布都带走了,做得如此缜密,衣料属于凶手的可能性很小。”
李冬明开口:“如果被拖拽之人是柳霜,柳钱三在施侵|害行为时对柳霜进行拖拽,体格和力气上不占据优势的柳霜遭到突然遭到柳钱三这样的成年男性袭击,在门口夹缝中扯下裙子上的衣料,这样一来,从外向里变得越来越深的拖痕就能合理解释了。”
菜小桃点点头,从柳霜指甲缝中残留的人体皮肤组织还有她房间地上的拖痕来看,这几处细细小小的痕迹很可能就是柳钱三对柳霜实施暴力时留下的证据。
木檩上的绳索擦痕几乎可以判定为柳霜自缢时留下来的。
菜小桃想起一点,也在会上提了出来:“为什么凶手要花心思清理这条拖痕呢?难道柳霜被侵犯时,凶手也在现场,想要掩盖些什么呢?”
答案暂时无人知晓。
还有一点,法医判定四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都是在十到十二天左右,可是菜小桃记得她家酒楼关门好像是在上上个星期二,也就是九天之前。
那天,菜小桃手上突然长疱疹,为了顾客食用菜品安全,酒楼里的云片糕和双福猪油拌饭当天全部停止供应。
她也因为没办法继续看着酒楼里的生意,决定第二天酒楼暂时歇业。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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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枸杞县只要和柳屠户家有猪油生意往来的商户都定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猪油不过夜,当天用当天送。
她家酒楼在九天前还收到了柳家送来的货,可是柳屠户在十天之前就死了,时间上产生了矛盾,除非是谁在柳屠户死后还能炼出猪油在第二天送给各家商户。
菜小桃突然泛起恶心:“凶手为了拖延时间亲自下手炼猪油这一点并不是没有可能,甚至不排除凶手将浸泡过尸体的怪味猪油送到了各家商户,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猪油的味道那么奇怪,是凶手的恶趣味吗?”
“老李,你现在安排人去调查与柳家猪肉铺有猪油合作生意的商户,尽快找到九天前与送货伙计有过接触的目击者,直接带到队里做笔录。”
“好!”
李冬明一鼓作气。
“对了,老李,安排完任务之后,你就去审讯室,先撬撬马鸣的牙,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案子查到现在,至少有了一个方向。
那十二天前,柳家包括柳霞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要一点一点挖出来,弄清楚。
会后,菜小桃接到局里的通知,立马布置侦案任务。
“小杨,我昨天已经向局里申请了,把调去桃花庄派出所参与打击“四害行动”的老赵和小饭调回来了,人应该马上就到队里了,到时候你们分成两组,分别带几个兄弟,一组由老赵负责,对县城里近半个月内形迹可疑的人员进行排查,拿着柳泉的照片让人辨认,再让小饭联系报社那边,登报寻人启事:让柳泉回家处理家人后事,看他冒不冒头。”
“另一组由你小杨负责,重点调查柳家的社会关系网,尤其是与柳家关系不睦的或者是有仇的,一个一个查不在场证明,查严实了,有什么情况立马向我和你师父汇报。”
“是,但是姐,现在不是已经有嫌疑人了嘛?”
邹杨挠起脑袋,又开始东问西问。
“嫌疑人?你说谁?马鸣还是柳泉?你有证据吗?先说马鸣,他现在虽然有嫌疑,但是他的犯罪动机并不充分,你觉得柳钱三就欠了他三千块钱,值得他动手杀掉那么多人吗?这是死罪啊……”
菜小桃意味深长。
“听见没!臭小子!好好跟你菜姐学!”
李冬明拍了两下邹杨的肩膀,一脸恨铁不成钢。
“而且,你别看马鸣油滑,我觉得,杀人后把尸体浸入猪油里这种事情他想不出来。”
李冬明接着菜小桃的话头继续往下解释。
“所以啊!要你去查啊!去做吧,我和你菜姐还能害你不成?”
说完,李冬明和菜小桃就往审讯室和观察室走。
他们都觉得,这个马鸣,就算不是杀人凶手,也存在很大问题。
因为马鸣在知道自己现在牵涉命案时,依旧选择不开口,那就说明,他藏着的事儿也大得很呢,当务之急,先撬开他的嘴。
除此之外,菜小桃对柳泉疑虑未消。
如果这个柳泉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事发后那么多天都还不出现?
如果柳泉是遭到凶手绑架,凶手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柳家的人已经全部惨死,案发十几天过去了,凶手也没有向外界提出任何要求,如果他有目的,那么杀死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被害人是否多此一举。
柳泉是凶手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柳泉是凶手的话,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为姐姐报仇?那么又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母亲戴芹?
4. 审讯
菜小桃嚼着嘴里的大蒜蘸酱,从汤饭手里接过刚买的老娇姐螺蛳粉,放在鼻尖闻了闻。
老娇姐家的螺丝粉铺是开了十几年的老店了,前几年更换了铺子的牌匾,口味也从原先的淡口变成偏酸辣口儿。
菜小桃忙着办案子不回酒楼吃饭的时候,经常和老赵老李他们几个去铺里光顾生意。
只是谁也没想到,螺蛳粉铺子那个表面上和气大方的老板娘姜娇竟然和县里臭名昭著的街溜子马鸣私下里暗通沟渠,捏着这个咽喉,菜小桃就不信撬不开马鸣的嘴。
粉不臭,酸笋也脆滑爽口,最属惊艳的就是里面的虎皮鸡鸭爪和猪蹄儿,而且老娇姐家卖螺蛳粉还有个规矩,只要顾客买二两粉加一份虎皮猪蹄儿,就外送一份正宗的南沙臭豆腐。
菜小桃嘴里熏人的蒜味儿还没散,另一只碗里臭豆腐的怪味儿就飘了出来。
她透过观察室里的单面玻璃看向马鸣。
一句话,死猪不怕开水烫。
菜小桃哈了两口气,端着一碗粉一碗臭豆腐悠哉悠哉地走进了审讯室。
马鸣早已经饿得胃里直冒酸水,他强撑硬撑,发誓绝对不能让那帮子警察看出一丁点儿示弱的迹象。
味道太冲了,他瞥了菜小桃一眼,表情显得不耐烦。
局里本来是规定对被审讯人员正常提供餐食,但是昨天后勤部的厨师李红喜把做饭的大锅给铲坏了,就连把局里当成第二个家的老局长也饿了顿肚子。
这样正好,菜小桃顺水推舟,先消磨消磨马鸣的意志,但她觉得单单一个姜娇还不够。
昨儿个,为了以防万一,她让正在桃花庄派出所出任务的“丫头饭”汤饭再花点时间,到马鸣的老家仔细打听他的底细。
汤饭很快就把消息传了回来。
马鸣的父亲马信天瘫在床上一年多,唯一的儿子马鸣没什么出息,告诉家里是在外地做生意,但实际上好几年没拿钱回家不说,还把老头的棺材本都给卷走了。
前几年新娶的儿媳妇连马鸣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家里没有了顶梁柱,公公和媳妇住在一个屋头下,村里那些牙缝漏气的老头老太就免不得说些风凉话。
婶子们偷偷告诉了汤饭一个几乎是众所周知的秘密,马鸣其实是和他的亲堂嫂私奔了。
原来这个姜娇从小和马鸣一起长大,但马鸣家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所以姜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嫁给马鸣那个吃红卡片的堂兄,没过几年消停日子,姜娇就和马鸣跑到了县城,谁都没想到,这个姜娇又搭上个家里做螺蛳粉买卖的男人,把马鸣给甩了。
原来马鸣和姜娇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菜小桃用筷子夹起粉里的卤猪蹄儿,香软的浮皮香味辗转在唇齿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她使力嘬了一口粉,激得马鸣假装打呼起噜,坐在椅子上跟只刺猬一样浑身刺挠起来。
菜小桃一直在观察马鸣的表情,瞥见他的眉头皱了两下,显然已经是不耐烦到极致,她才出声。
“听说你是桃花庄人,嚼嚼嚼,那地方我熟啊! 这两年庄子里的年轻人都去外地务工了吧,除了一些守着村子的老人,也没留下什么年轻人了,嚼嚼......”
马鸣不说话,菜小桃也不着急,又夹了一块子香喷喷的酸笋放进嘴里。
“唉,你吃过老娇姐家的螺蛳粉没,我听说这家铺子的老板娘和你是同乡?哎呦,虽说只是从乡下搬到了县里,但出门在外,能有个同乡照应,做很多事儿都能轻快许多,你说是不是?”
马鸣闻言,暴露在额头上的几根青筋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两下,菜小桃刚要继续开口,就见刚刚还怠懒无赖的马鸣拍着桌子叫骂起来。
“你他妈的!臭婊子!你想说什么!昂?你以为你穿上一身狗皮就变成济世救人的活菩萨了是不是?你他妈的给我等着,等我出去,非得搞死你,臭婊子!”
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让菜小桃低下头,她的嘴角暗暗挑起,用筷子慢吞吞地捡出碗里的几只螺蛳壳后,继续下面的话。
“好了,骂完了吧,骂吧骂吧,不骂出来的话,心就脏了。”
菜小桃放下筷子,从桌子上的一对资料里抽出老娇姐螺蛳粉铺老板娘姜娇的照片,在掌心里把玩。
“桃花庄漓水村的老村长马信天不晓得你认不认识,去年,县里召开的县优秀村干部表彰大会还有他呢,是个老知识分子,祖上还出过进士,书香世家啊......”
马鸣意识到自己的谩骂并不能让菜小桃停下来后,他索性捂起自己的耳朵。
菜小桃想说什么,他也都明白,任何人都不想让自己心底最见不得光的秘密被人拿出来,再被摊开。
“这个马信天的妻子是旧时代地主家的小闺女,是个又能拿得起针线又会识文断字的女子,可惜薄命,为马村长生下一个儿子后不多久就出了意外去世,啧啧,这马村长该是对儿子寄予厚望吧,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去外地做生意,而是拿着全部家当跟着自己的堂嫂跑到县城里来,你说他老人家会不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菜小桃的话音还没落下,马鸣就佝偻着背脊,央求起来:“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关于柳钱三的事情,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但是你们要向我保证,不要去螺蛳粉铺找姜娇,她和这些事情没有半毛钱关系。”
菜小桃一愣,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个马鸣还是个痴情人,她没说话,抬头点了两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柳钱三私下里在做拉嫖客的买卖。”
“说一些我们不知道的。”
其实菜小桃和李冬明早就猜到了柳钱三会参与马鸣的违法交易,之前马鸣在桃花庄被查到那些肮脏勾当,柳钱三因为赌钱连马鸣的钱都要借,马鸣怎会轻易放过拉他入局的机会。
“三年前,我生意失败,在从龙蒲回枸杞的火车上与柳钱三相识,他喝醉了酒,在火车上打人,我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他劝走,下了火车后,他在车站鬼哭狼嚎,说什么替人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次去龙蒲县是去参加旧情人的丧事,那女人临死之前给他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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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封信,告诉他,柳霜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马鸣说到这里,停顿片刻。
菜小桃没想到马鸣也知晓柳霜不是柳钱三亲生闺女这件事,于是问了他一句:“知道这件事情后,柳钱三有说过要做什么打算吗?”
“刚开始的时候他很生气,后来听说他去赌场赌钱,对这件事情也是只字不提,但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钱也越输越多,有一次来我家,两句话不讲就把我家桌子掀了,说要回去把柳霜扫地出门。”
马鸣坐在椅子上,扣起了指甲。
“之后的一次见面,他突然问我有没有什么赚快钱的门路,我说我不知道,他就直接说他想把柳霜卖了,用来还赌债,我骂他缺德,他不听,铁了心似地要办成这件事,可是警官,你知道的,我就是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会做这些肮脏的勾当......”
菜小桃心里暗忖这厮还不说实话,真当警察是一群没用的饭桶啊!
“马鸣,既然说都说了,那就干脆吐个明白,免得到时候我们自己查出来,你落不得半点好是一回事,马老村长再被你气出个好歹出来也不太好,你说是吧?”
菜小桃直话直说。
“好好好,我说,我都说,只要你不把我的事情告诉我爹,我什么都说。其实之前去龙蒲,我就是去招揽客人的,我手下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农村姑娘,脑子不大好使,家里面人也几乎是死绝了,原本计划着直接低价卖给别人当媳妇使唤的,可是龙蒲有个朋友提议做□□客的买卖,这样,手里的筹码一直有,赚得钱也能比之前翻两番。”
“那柳霜呢!”
菜小桃心里憋着气,恨不得把马鸣给撕碎了嚼烂了,她给不出好脸,拧起眉头严肃地问了马鸣一句。
“本来我也没想收柳霜的,你看,我手下的那些脑子不好的姑娘们没有家人依靠,这样一来,算是为她们寻乐一个活路,这柳霜双手双脚利索,脑子也灵光,我怕她搞黄了我的生意,一开始没打算收她。”
“我看你是想用那些不健全的姑娘去满足某些人的癖好是吧!啊?还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有姑娘求着你逼迫她们□□吗?”
菜小桃激动地拍了两下桌子,她知道,像这种多年沉淀在臭水沟里的积垢,是不可能有任何悔悟和同情心的。
“警官……我也实在是……”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你直接说,你把柳霜怎么样了?”
“我没把她怎么样,那时候,柳钱三把她打晕了运到我这里之后,我让人去给她端水送饭,但是这个柳霜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差点渴死在地窖里,后来没法子,我只能等她饿晕了之后让柳钱三把人带回去。”
“那你知道柳钱三奸污了柳霜的事情吗?”
菜小桃猝不及防地说出了一句。
“你说啥!”
马鸣震惊。
菜小桃一直在观察马鸣的表情,他的惊讶不像是假的。
换句话来说,几乎可以排除马鸣是猪油浸尸案的凶手。
5. 寻凶
“菜队,马鸣那边撂了,二十四号和二十五号,他在光明山的一家地下赌场里赌钱,但主要是为了物色嫖客。”
丫头饭抱着怀里的一沓审讯资料,兴冲冲地回到办公室。
她一屁股坐到省厅批下来的台式微机旁,登录上公安系统的查询链接后,开始灵活地翻动起手指,查找刚刚光明山辖区的同事传过来的监控录像。
菜小桃点头,是了,这样看来,马鸣没有作案时间,可以完全洗清嫌疑。
那么下一步,她该怎么去寻找死者与凶手之间的联系?
菜小桃考虑过,如果凶手是想要为柳霜报仇,不会把她和其他三具尸体一样泡在猪油里。
但是柳霜被侵害的时间与剩下三名死者的死亡时间过于相近,她没有办法完全忽视两个案件之间的联系。
一位故人说过:“愤怒和不甘,欲望与本能,无论哪一点,都无法成为枉顾理法之外,屠戮的理由。”
但是,菜小桃依然觉得柳钱三是罪有应得。
即便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在自己身边将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即使是猫狗都会生出血肉亲情来,柳钱三作为父亲,甚至丝毫不考虑这个养女对整个家庭的付出和牺牲,做出这种事,毫无人性可言。
但,警察不能带着主观情感办案。
剩下的两个人又是因为什么被杀,他们至今也没有什么头绪。
吝啬抠搜的母亲,还有一个可能与柳家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这两个人到底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菜小桃拿起搪瓷杯,抿一口热水后继续振作精神,寻找真相。
十几天过去了,痕检那边没有从柳霜窗外的草地上提取到完整的鞋印,部分鞋底的花纹也是市面上常见的纹路。
老李在却鞋底印下的花纹上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关于这个脚印的主人是谁。
这就不得不提起枸杞县县中成立第三十周年时,立下的那条一直被坚守的校规,甚至还被刊登过报纸。
枸杞县中学规定,每天傍晚放学之前,全校学生都要前往学校的后山,在战斗英雄纪念遗址前悼念一分钟。
后山不远,但要过两道陡坡,所以学校分发给学生们的校鞋上会在普通纹路上增加一些细微的不规则梅花形状凸起,用来增加鞋底的摩擦力。
枸杞县中学生们的鞋底都有这个共同点,印在地上的花纹都会有一些形状一致的凹陷,与在柳霜窗外草地上发现的不完整鞋印一样 。
“你的意思是这个脚印的主人很可能是枸杞县中的学生。”
菜小桃盯着李冬明。
“会不会是柳泉的鞋印,现场没有发现柳霜柳泉姐弟二人的校鞋,他两不是在县中上学么。”
刚从桃花庄派出所回来的赵伯文正在看案件资料,顺口提了一嘴。
菜小桃点头,觉得这是合理怀疑。
根据鞋印花纹的方向以及鞋印压痕分布判断这个脚印是翻进窗户时留下的,柳泉有什么理由要翻窗户进入柳霜的房间呢 ?
失踪的柳泉到现在还没有露头,即使是被绑架,那么长时间,凶手也不应该还不向外界提要求。
如果柳泉已经遇害,菜小桃觉得凶手简直多此一举,直接像毒死柳钱三和戴芹一样毒死柳泉不是更简单吗?
那么如果柳泉就是凶手呢?
菜小桃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直冒冷汗,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哪里学来的那么多反侦查意识?更何况杀害自己的爸妈。
“小杨回来了?”
菜小桃探头看向邹杨的办公桌,看见他桌上杯子里的茶还在冒热气。
话音刚落下,邹杨就从门外跑了进来,嘴里叼着记录本,双手忙活着系散开的腰带。
“我这边查到了一些线索,咳咳咳。”
“要不你先喝一口水?”
丫头饭捏着下巴看邹杨。
邹杨摆了摆手:“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柳家猪肉铺隔壁的糖水铺老板李万秋。”
菜小桃点头:“你是说那个说话慢慢吞吞,精神不振的那个......”
其实早在马鸣发现尸体报警的那天,侦案大队的其他同事已经对柳家附近的居民进行了初次走访调查,隔壁的李万秋家更是重中之重。
但是这个李万秋以及他的妻子郭夏梅两个人并不怎么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可以理解,自己家铺子周围发生凶杀案,大家都觉得晦气,几乎没有客人还愿意光顾糖水铺子的生意,夫妻二人心里赌气 ,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邹杨年纪小,活泼性格好,这两天时不时带着组里的兄弟到李万秋的糖水铺子里光顾生意,这夫妻两就是再冷硬的心也应该化了。
“李万秋说,他记得差不多是柳钱三家关门不做生意的那几天吧,有个女人带着个小娃子到他的铺子上闹,说是在他家糖水里喝出了苍蝇,他和那个女人吵起来了......”
“费啥话呢?直接说重点!”
李冬明瞥了一眼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徒弟。
“嗷......反正就是在吵架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带着帽子的瘦高个儿从柳钱三家里出来,还锁上门,他还以为是柳钱三家的小儿子柳泉,也就没当回事儿。”
“李万秋看见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菜小桃问。
“他说没有,当时也就是匆匆一瞥,而且李万秋说他前一天傍晚还有个乞丐上柳家的门讨饭吃呢,谁也没想到柳家能死人啊!”
“乞丐?什么乞丐?”
菜小桃抓住重点,问邹杨。
“就是个乞丐嘛,背都坨了,哎!丫头饭,你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去西街办案子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乞丐,腰都挺不直,嘴里老是念叨着什么换黄豆...绿豆...小米子...雪花粉的那个。”
邹杨瞪大眼睛看向汤饭。
“我知道!你说得不就是桃花庄漓水村前任老会计孙志德的孙子孙皮嘛,他爷爷死后,他大伯大姑家没人愿意照顾他,就把他送到县里自生自灭来了,这个孙皮蛮年轻的,就是脑子不大灵光。”
汤饭接话,一下就报出了乞丐的信息。
菜小桃拍了拍手:“好,我马上联系法医那边,去漓水村孙家那边取个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第四具无名尸是孙皮没跑了。”
“这个李万秋真是耽误事儿啊,邻居家里发生这种事,有这些线索也不早点说。”
赵伯文“赵老肠”又是一脸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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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平常在队里,他主要负责一些文书工作,就是两耳遍闻天下事,一心要当热心肠。
“我看这夫妻两应该是身体上的问题,估摸是吃药吃的,都已经胖得身材走样了,还嗜睡,估计夜里一睡着,外面电闪雷劈他们都听不见。”
全法医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把一些补充资料放到菜小桃的手里后,看了一眼邹杨手里的记录本。
去柳钱三家检查四具尸体那天,全喜注意到了李万秋两夫妻,两人行动笨拙缓慢,李万秋趴在柜台上打盹,郭夏梅在一个客人都没有的铺子里洒扫,动两下就累得喘气。
菜小桃翻了两页全喜递过来的报告,就是关于尸检的一些补充报告,但是其中的一点引起了她的注意。
关于在柳霜的指甲缝里的除了有一些人体皮肤组织外,还有大量的泥土砂垢。
作为一个在县城里长大读书的姑娘,柳霜的指缝中为什么会有大量的泥土呢?之前听酒楼里的婶子们也说过,柳家的家务事几乎都是柳霜包揽,她应该是个注重卫生很爱干净的姑娘才对。
“老全,我看资料上有写柳霜指甲缝里面有泥垢......”
全喜回答:“是这样的,泥土的成分我已经让人检验过了,里面含有一些玻璃碎渣和塑料碎渣以及一些泥土中正常的矿物成分。”
“玻璃碎渣?”
这几个字眼快速闪进了菜小桃的脑海。
玻璃碎渣......
玻璃碎渣......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柳家院子墙根处应该还堆着一小堆啤酒瓶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泥土石块。
放在家里显得多余并且看起来脏乱的东西为什么不收拾掉?
“啤酒瓶子,啤酒瓶子!”
菜小桃灵光乍现。
如果柳钱三的家庭关系并不像是外人看到的那样呢?
外人眼里的柳霜勤快持家,充当这个家里重要的女性角色,可是她却任由污垢充斥指甲缝,甚至是养父柳钱三也毫不顾忌地对其进行欺辱,这是矛盾的。
仔细想想。
堆有啤酒瓶泥土墙的屋子如果属于柳霜,那么挂着彩色花布窗帘的屋子就是柳泉的。
凶手花费时间在现场停留那么久,甚至是做一些多余的动作,不可能毫无目的,他或者是她是要掩盖什么呢?
“老李和小杨,你们现在跑一趟柳钱三家,把那个啤酒瓶石堆拆掉,里面有一些字条全都带回来。”
“丫头饭,你和我去一趟枸杞中学!”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队长又发现了什么线索。
“可是姐,枸杞县中我之前去过了,柳泉和柳霜的同学都对他两不是很熟。”
邹杨把记录本翻到了枸杞中学那一页,确实没记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别急,等我们回来再开碰头会。”
话音刚落下,菜小桃拉上汤饭就要往枸杞中学赶,到门口时,她扭头朝着赵伯文喊了一句。
“老赵,赶紧带人把马鸣的那条线端了,查一下,那么多年,被柳钱三和马鸣两人强迫□□的女受害人身份及其家属信息,重点排查家属还健在的。”
如果是复仇,那么消失的柳泉会不会是帮手?
6. 假面
*
“你经历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吗?”
当十六岁的柳泉第一次在县文化馆遇到三十六岁的齐金花时,她正抱着一捆绿色的麦苗,站在打着彩光的台子上。
弓起身体,温柔鲜活。
她咏诵赫尔曼·黑塞《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中的那句:“一个热情的夏天开始了。”
“烈日漫漫,如烧着的旗子,喷出火光,光又熄了。”
柳泉从没想过,一个女人,一个来自于黑色土地的农村女人会那么美。
后来,他们慢慢熟识,一起在夜晚探讨死在黎明之前的向阳花,一起期待缠绕在掌中的细线究竟能编织出多少种梦幻的形状。
他们似乎成了最亲密的朋友,最心有灵犀的亲人。
可是,她总是会在无意中亲吻他的鼻尖,额头。
柳泉开始恍惚,甚至是思索二十岁的年龄差是否会成为桎梏他们爱情的世俗枷锁。
在柳泉沉浸在这段情感的美好幻想中时,齐金花却突然对他说:“我只是把你当做弟弟,或者儿子。”
弟弟......
儿子......
这两个字眼瞬间刺痛了柳泉的心脏,就像是膨胀到顶点的气球突然爆裂。
他想发疯,并不完全是为了这段没有开始的爱情,还为了畸形无望的亲情。
*
菜小桃翻开藏在柳泉书包夹缝里的日记,字迹工整,甚至不像是一个男高中生写出来的。
她翻开最后一页,记录的日期停在了去年的九月份。
关于与一名代号为 h 的女性角色到月亮塘郊游,他们带了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日记的结尾是:“这个夏天好像永远结束了”。
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代号h,她对正处于青春期的柳泉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可是她真的随着日记的结束记录彻底消失在了柳泉的身边吗?
一年后,柳家发生惨案,h的出现是否真的只是凑巧而已。
柳钱三组织□□案足够拼接出多少桩血海深仇,凶手蛰伏了那么久,柳霜被□□案会不会是导致猪油浸尸案发生的导火索呢?
在猪油浸尸案发生之前,没人知道十六岁的少年爱上三十六岁女人的故事。
菜小桃仔细观察着柳泉留下的生活痕迹,书本里夹着两瓣云白色的婆婆丁,中间用干涸的米汤糊了红色的细绳,像是女孩子做的手工。
“再来看看这个。”
丫头饭把柳泉桌洞里的书全都拿了出来,指着每一本的书页,都用报纸精心包住书面,只要是有插图的文章,都被柳泉用枯萎的花瓣粘住,做下标记,然后染上五彩缤纷的植物汁液。
“队长,没想到这个柳泉还爱摆弄这些玩意儿......”
他的世界似乎拥有过一段精彩热烈的时光,在其他男孩子忙着讨论球场上的对手先锋长着一双锐利的泡珠眼儿时,柳泉正在用剪刀裁各式各样的画纸。
柳泉的性格应该是内敛细腻的,但他的世界应该色彩绚烂。
没有一丝折痕的书角,方方正正的橡皮擦,尖锐的铅笔头。
他应该也十分爱干净,甚至在任何事情上都会提前做好准备。
菜小桃回忆起柳钱三家的几间屋子,如果是柳泉居住,首先就要把那间色调阴暗,垒堆啤酒瓶土墙的屋子排除掉。
之前她也猜测过,啤酒瓶屋是柳霜居住,案子调查到这一步,更加佐证她的猜测没有问题。
可是,根据与柳家交往密切的亲戚所说,柳钱三夫妻和两个孩子居住的房间和当时警方现场勘察的顺序之间并没有冲突。
“丫头饭,走,我们去柳霜的教室看看。”
菜小桃带着汤饭爬上老式教学楼的第二层。
这是栋七十年代的旧厂房改造成的教学楼,“从严治厂”的白漆标语还没有完全脱落。
高三共有十个班级,每个班级大概有三十多人,两个复读班,相较于刚刚的高二年级,高三年级的学习氛围更为浓烈。
柳爽的教室在走廊尽头,复读班里还在上课,菜小桃没急着进去。
她站在走廊上看向远处菜地里“咯咯哒哒”的芦花鸡,从这里,还能看见靠近县中西门的那两个有些年头的破自行车棚。
菜小桃胳膊上的疱疹这两天见好,但是压在心里的石头还没落下。
失踪柳泉身上的嫌疑变得越来越大。
菜小桃也已经让老赵那边行动起来了,一旦调查□□案受害者有了结果,查清代号为h的身份后,这个女人与案子有没有关联自然立见分晓。
菜小桃把手臂搭在铁栏杆上,眼睛一直盯着自行车棚里的动静。
汤饭还年轻,浮躁站不住脚,她时不时抬头望天,时不时想着课堂里的读书声什么时候结束,她不太明白,队长来县中有什么意义。
人要失踪的都已经失踪了,要死亡的都已经张不了口了,难不成杀了柳家一家几口的凶手还是高中生不成?
菜小桃捏了两下汤饭的胳膊:“丫头,过来,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她指着自行车棚里的几个穿着校服的人影,甩胳膊踢腿的,那些人不是在打架还能是在干什么?
丫头饭朝菜小桃对了两下眼色后,便兴高采烈地往西门的车棚处跑,枸杞县当之无愧的女散打冠军已经一个多月没能活动筋骨了,解决校园暴力的任务对她来说堪比狼多肉少 。
捉住几个在县中混日子的高三学生后,丫头饭把他们全部提溜到了高三秋主任办公室。
秋建国秋主任是汤饭当年的高三班主任,由着这份关系,再加上学校的学生牵涉命案,秋建国果断把县中问题学生的典范柳霜在校情况告诉两个人。
其实在县中,只要稍加打听,都会知道柳霜这个学生。
“这个柳霜同学啊……并非是因为学习优异而受到很多老师关注,恰恰相反,她的成绩较全高三年级的学生来看其实并不突出,而且她有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她经常无故缺席学校规定的烈士悼念仪式,甚至是在课堂上突然大喊大叫,完全无视学校的规则和秩序,你们也知道,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讲,学习是第一要务,这个柳霜在复读班不仅完全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且还乱搞恋爱关系......”
菜小桃挑出秋建国话里的重点:“这听着像是小孩子青春期压力大的一些正常表现啊,为什么您说她有心理问题呢?”
秋建国咳了两声,看见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了,才放心对两人透露:“这个柳霜呐,高一的时候和一个女学生谈恋爱啊!天菩萨,这不是心理有问题还能是什么?”
汤饭和菜小桃都很震惊。
“什么意思,秋老师,你是说柳霜和女生谈恋爱?那这个女生现在还在县中读书吗?她是否方便配合警方进行案件调查?”
丫头饭打听女学生的消息,心里想着或许这个女学生和柳霜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学校这种地方,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容易人云亦云,而且她对老班也十分了解,完全老古董一个,一旦有学生顽皮不服管教,就跟闹饥荒一样虎视眈眈的。
“是和柳霜在一个班上的姑娘,好像姓齐,叫什么倒是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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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那年,两个学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们这些做老师的也头疼,反正最后是齐同学家里人把她接走了,后来她就再也没来过学校。”
秋建国眯眼回忆,其实也不过只是两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其中的细节他作为学校老师不愿意多谈,但菜小桃可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去。
“不知道秋主任对学校里面发生校园暴力的事情怎么看待?”
菜小桃突然提及另一个话题。
“无非是小孩子打闹......”
秋建国意料未及,有些尴尬,看着菜小桃的眼神躲躲闪闪,也正常,一般人见到警察表现紧张在所难免。
但是,这个秋主任明显有所隐瞒啊……
“作为整个枸杞县唯一的重点高中,我觉得“校园暴力”四个字不应该只是当成小孩子普通玩闹那么简单吧......按照您所说的,如果只是当作小打小闹,那么刚刚几个在自行车棚里打架的学生又该怎么处理呢?看起来其中一个学生伤势很严重啊,看身上的旧伤,应该是长期被打导致的吧。”
菜小桃看着秋建国,眼神锐利。
现在调查的是人命案,而不是在简简单单过家家,这个秋主任话里话外避重就轻。
不单单谈柳霜和姓齐的学生她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被发现的?这件事情又是由谁来“盖棺定罪”?这些内容,秋建国只字不提。
“或者说,秋主任,换句话来讲,污蔑女同学偷看男厕所这种事情,在学校应该也不是只发生过一两次吧。”
菜小桃突然提起在柳钱三家啤酒瓶里发现的字条内容,果然,秋建国听见她的话后,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按照之前的推测,堆着啤酒瓶土墙的屋子属于柳霜居住的屋子,那么啤酒瓶里的字条大几率应该是柳霜留下的。
秋建国知道纸包不住火,为了维护学校的声誉,只能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其实,事情本来并没有想象地那么严重,几个家里有些势力脸面的毛头小子在学校里组织小团体,时间久了,就经常爱和同学开些小玩笑。”
“玩笑?骚扰诬蔑同学也是开玩笑是吧?”
菜小桃语调生硬。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小团体里面带头的学生是县纺织厂厂长胡柄友的侄子胡齐元,这个胡齐元的父亲胡柄添是县文化馆的馆长,一家子都是文化人,带出的小孩子也差不到哪去,犯了点小错误也是正常。”
“那您具体说说,他犯了什么小错误吧。”
菜小桃语调越发冰冷。
“胡齐元称柳霜藏在厕所里偷看他,只不过后来也证实了,人家柳霜那个时间段根本不在学校,她和姓齐的女同学一起回了老家,帮人家家里割麦子去了。”
秋建国拿出当年的工作记录,试图翻出齐姓学生的名字。
“可是偷看的谣言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对不对?”
汤饭接话。
“是,学校找来了柳霜的父亲,他问也没问,直接给了自己闺女两巴掌,让柳霜给胡齐元下跪道歉。”
菜小桃和汤饭直接沉默下来。
“喽~找到了,那个姓齐的女学生名字叫齐银花,我记得是,这学生脑袋不怎么灵光,眼神木木的,但日常和人交流是没问题的。”
菜小桃接过秋建国手上的工作本,“退学”两个黑色钢笔字后,齐银花的名字晕染开来。
齐银花,齐银花。
银花。
花?
h。
菜小桃在嘴里默念这个名字,有些生搬硬套的嫌疑,但,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7. 失踪的姐妹花
*
姐姐死了。
她的尸体就像是挂在檐下的红灯笼,荡啊荡啊……
自杀的人无法超生,终将堕下十八层地狱,浑身腐烂生癣的恶鬼会嚼烂她的骨头。
所以,我把她放到了滚烫的猪油里,用来保全她的尸身不腐,假装她会获得永生。
*
菜小桃把微机屏幕上关于齐姓两姐妹的身份内容写在了调查板上,“齐银花”三个字延伸出的箭头指向了“柳霜”的线索条。
“恋人关系”后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又在“齐银花”下面写了大大的“失踪”二字,失踪案件的立案时间是在去年的一月份,报案人是齐银花的姐姐齐金花。
“这两姐妹目前都是失踪状态,县文化馆那边我已经查过了,这个齐金花最后出现的时间大概是在去年的六月中旬,县文化馆开展了一个名叫“三餐四季的”农事汇演,齐金花作为汇报演员参演了“夏麦”这个节目,之后,她就再也没在公共场合出现过。”
李冬明把刚刚调查到的线索在碰头会上进行共享。
“我已经查到了齐姓两姐妹的户籍地址,联系牧草庄派出所配合调查,麻烦的事情是两人家中没有其他亲属,短时间内想要知道两人的行踪估计有些困难。”
他又补了一句。
一整个侦案大队的人几乎都到齐了,李冬明说完,大家开始小声商议着。
关于柳泉日记里的神秘女人h已经进入到了整个侦案大队的视野中。
菜小桃有直觉,他们现在已经离真相不远了,只差那么一根扣起来的弦。
赵伯文不在,他正忙着对马鸣的胁迫卖|淫案进行扫尾。
赵老肠原本以为卖|淫案只需要做做材料,足够给马鸣定罪就行,但他没想到,这个案件越挖越有,其中牵扯到的关系网复杂到超出了整个侦案大队的可控范围。
不仅如此,卖|淫案的受害者中有一部分人员失踪,受害者名单上迟迟无法确定最终的人数。
枸杞县分局副局长石玉清下令针对马鸣及柳钱三胁迫卖|淫案成立专门的案件调查小组,赵伯文担任专案组组长,前往桃花庄派出所进行调查指导工作。
现在老赵也是分身乏术,关于猪油浸尸案的碰头会,他就是想参加也没精力和时间。
菜小桃给他打了声招呼,两个案件之间或多或少肯定有牵扯,让他那头有什么重大发现一定要及时通知。
邹杨正手忙脚乱地翻着证物袋,里面装着从柳霜房间里啤酒瓶中搜集到的字条,他一张一张读出来,内容多苦少甜。
少女藏住的心事顷刻间变成了一句句未卜先知的诅咒,刺激得所有人发梢发寒。
“他醉醺醺的,开始把本该挥向猪肉的拳头挥向那个干瘪瘦弱的女人,持续整整两个小时的默剧,演员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发现我的内心变成了泥沼,无知的大人们袖手旁观,没人体会我的苦难。”
“弟弟在绣手绢,不知道要送给哪一个幸运之人,如果我有一块长着竹子的布,我会考虑尽力活得久一点。”
“她傻傻的,天真可爱,又很乖……总之,喜欢,她那么纯澈干净,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的苦难。”
“小泉把手绢送给我了,如果可以,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他的亲人是带着假面的恶魔。”
“学校里的人都是在放屁!我才不会去偷看那些男的,因为我……没人相信我。”
“小泉要永远开心。”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一群畜生。”
“哈哈,我不脏,我一点也不脏,我的骨头里原来没有他们的血。”
……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究竟在承受怎样的压力,才能写出这些文字?
“现在可以确定,凶手将现场打扫得那么干净,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混淆视听,姐弟二人居住的房间调换,说明凶手想给柳霜一个干净体面的结局,当然,不可否认的是,他成功了。”
菜小桃开口,看着一群人低下头,无奈地拍了拍手:“好了好了,现在还没到检讨的时候,案子查到现在,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一说。”
汤饭直言:“队长,我觉得现在,这个柳家唯一的幸存者柳泉的嫌疑是越来越大了啊,有没有可能是他在目睹柳霜的遭遇后,姐姐的自杀给他带来重创,从而怒杀双亲,柳泉为了顺利脱身,于是就杀害了乞讨的孙皮呢?”
邹杨点点头,他觉得丫头饭说得有道理。
“思路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缺的就是证据,老实说,现在柳泉是案件的重大嫌疑人,但我们手里却连个像样的证据都拿不出来。”
李冬明摸了两下下巴,愁容满面。
“目前看来,柳泉杀亲的动机其实并不充分,柳钱三的死暂且不论,柳泉杀害自己的母亲又是为了什么?我们有没有可能转换一下思路,这两个人是否也在案件中扮演某个重要角色?”
菜小桃用木棍指了指线索图上的齐金花和齐银花两姐妹。
“对啊!这两个人与柳霜有直接牵扯,而且两人现在都离奇失踪,我觉得应该不是巧合。”
邹杨跳了出来,赞同菜小桃的说法。
“先是齐银花失踪,然后是齐金花失踪,对了老李,齐银花失踪案的卷宗你带过来了吗?”
菜小桃看向李冬明,满脸认真。
“咯,刚从档案库调的,在你桌上。”
菜小桃翻开卷宗快速阅览起来,当看到记录齐银花特征的那一栏时,她整个身子一顿,眯缝起眼睛进行重复确认。
轻度智力障碍。
智力障碍。
等一下!智力障碍!
对啊!县中的秋主任提起过,齐银花在校表现木讷,如果他并不仅仅觉得齐银花不聪慧,而是真的认为她有某些方面的障碍,柳霜在字条上也提起过,她是傻傻的,天真的,这一点也表明齐银花在某种程度上并不健全。
“如果,柳泉杀亲的动机再加一条,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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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仇恨呢,如果齐银花的失踪与柳钱三及马鸣二人组织卖|淫案有关,那么这样一来,齐金花通过利用柳泉来复仇,也就变得合理了。”
菜小桃突然激动起来,拿着笔不断勾画几个人之间的复杂关系。
“你的意思是说,柳泉日记中的h是齐金花?她接近柳泉从始至终都带有目的的话,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我这边先联系一下老赵,看看□□案受害者里有没有齐银花这个人。”
李冬明明白菜小桃的意思,当即拿起公文包就要往外走。
菜小桃早已经按耐不住,她截住了兴冲冲的李冬明:“先别着急老李,我们做事情讲究效率嘛!”然后她扭头盯着汤饭:“丫头饭,你带小灵通了吗?直接给桃花庄派出所那边打个电话。”
汤饭连忙点头,将电话拨了出去。
怔愣在一边的邹杨还在慢慢消化事情之间的逻辑关系,李冬明站在一边瞅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欠火候啊,欠火候……
刚接到电话的赵伯文正整理着卖|淫案的部分失踪者材料,通过对马鸣的重复审讯以及情人酸辣粉铺老板娘姜娇提供的口供,案件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进展。
马鸣和柳钱三两人以收留低智妇女作为幌子,到车站广场及大桥桥洞等地诱拐妇女,逼良为娼,主要依靠满足特殊人群癖好敛财,甚至连竹舟市副市长的表侄也牵扯其中。
如果真相是菜小桃想的那样,那么关于抓捕柳泉和齐金花的逮捕令随时都可以拟定。
几个人焦灼地等待赵伯文回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所有人都渐渐从即将破案的喜悦中稍稍镇静下来。
菜小桃趴在桌子上,赵老肠那边还没有消息,她在想,如果不出意外,消失的齐银花应该已经遇害了。
接连熬了几个通宵,侦案大队的两个年轻人都有些撑不住,菜小桃打发他们回家睡觉,但在这个即将揭露真相的夜晚,谁都无法安眠。
菜小桃可不管那么多,乘着这个间隙回了趟贵福酒楼。
许多天没回来,路过的卷烟厂圆盘大喷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嗞出波浪形的水花。
看着其他酒楼灯红酒绿,冒着热闹烟火,自己家黑黢黢的酒楼就像是一个等待亲人归来的老者。
那么多年,贵福酒楼就在她的手心中走走停停,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她放弃当一名刑警或者放弃留下这座酒楼的执念,那她是不是就能过得更加轻快些。
她找不到答案。
今年是麦梁去世的第六年,菜小桃还是一个人。
她燃起灶火,把冰糖和姜蒜放进煸炒成金黄色的肉块中,小火慢慢炖着,桂皮和香叶的料香渐渐唤醒她疲惫的□□。
她开始思考,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柳泉甘愿为爱情堕落成魔的执念。
还是齐金花珍视的手足亲情,宁愿牺牲自己去设计一场以命抵命的复仇。
可是,人这个动物太复杂了,有人为了爱甘愿去死,也有人弃之如敝履。
8. 迟来的真相
*
母亲拽着尿素的袋子,眼神呆滞地坐在堂屋的木板凳上,像一只即将被开水烫熟的小鸡仔。
她宝贵袋子里三根绕成团的破二胡弦,宝贵用来包洋火的红纸,也宝贵一堆从机械厂缝纫机上扣下来的锈色铭牌。
没用的垃圾成为了她的珍宝,两个从她的身躯下繁殖而出的种子却成为她嘴里拽住她无法逃脱地狱的畜牲。
柳泉的身体抖成一张废纸,肢体不听使唤地慢慢走向院子里,安静地拿起斧头劈柴。
而在此时,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生物正醉醺醺地躺在床上打呼噜,身上被抓挠留下的指痕成为餍足后的战利品。
三菜一汤。
玉米黄瓜丁,白菜羊肉,青椒猪肉段,还有一个冬瓜汤。
这顿饭做了一夜,柳霜的尸体吊在房梁上也荡了一夜。
黄狗的尾巴翘了起来,它细细嗅了两遍前屋桌子上的餐食后又走开了。
母亲还是攥着那个尿素袋,即使屋子里挂着女儿的尸体,她也依旧任劳任怨地给屠夫丈夫翻找凉快透气的拖鞋,脸上尽是讨好的笑。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日子也还在继续。
柳钱三醒了,他冷漠地瞅一眼尸体,见多了猪被抽皮拆骨的血腥场面,他对死亡司空见惯。
这个身肥体壮的男人拿起杀猪用的工具就朝着前屋的饭桌走去,他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贱婊子,不死远点……”
柳泉什么也听不清,只是僵硬地招呼刚刚进门要饭的孙皮。
然后关起门,静静地等待死亡来临。
*
菜小桃解开肩上的帆布褡裢,装着冰糖红烧肉和荞面馍馍的搪瓷缸被烘得热腾腾的,外面在下小雨,顺进来的几滴水珠沾到办公桌的角边,她刚把饭放到三人的桌上,汤饭就揉着眼睛抬头。
“队长,怎么样?师父那边有消息了吗?”
丫头饭嗓音沙哑,扭头四下里寻找小灵通,看看有没有人回电。
邹杨和李冬明也闻声转醒。
“那么急做什么?先吃饭,有什么消息我都盯着呢。”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人丫头饭认识,之前在桃花庄派出所出任务的时候两人打过照面,是桃花庄派出所的实习警员小郑。
“蔡队,赵组长连夜让我过来把这个交给您。”
菜小桃接过小郑递过来的资料,是关于柳马二人案件的失踪人员名单,她翻开内页,寻找齐银花的名字。
果然不出她所料,当她翻到关于齐银花的相关记录时,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住。
涉案人员一栏里不止有马鸣和柳钱三两个人,资料上还有另外三个人的名字,其中两人的名字她再熟悉不过。
一个是县文化馆馆长胡柄添的儿子胡齐元,他的母亲是竹舟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沙燕。
一个是小松岗煤矿老板付吉的儿子付程锦。
还有一个是桃花庄漓水村老会计孙志德的孙子孙皮。
前年,菜小桃到省里参加竹舟市刑警冬令营考核,当时的竹舟省人民医院发生过一起命案,医院里的实习护士吊死在了康复楼九层的病房窗外。
省里迟迟没有破案,冬令营教官将这个案件作为考题发布在了那次参加考核的全省警察精英面前,很快,案件就有了指向性线索。
嫌疑人中,付程锦和实习医生胡齐元两人很快进入警方视野。但蹊跷的是,没过几天,被害人的男友跳湖自杀,他死前留下遗书,称是因为女友出轨他人,他才痛下杀手,案件被迫告终。
没想到,两年过去,这两个人的名字再次同时出现,甚至是卷入柳马二人的案件中。
从竹舟市省城再到枸杞县……
菜小桃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算算时间,老赵那边应该在昨晚就找到了关于齐银花的线索,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过来告知案件的情况,而是让桃花庄派出所的警员特地过来跑一趟?
查案受到了阻力。
只有这个原因能够解释。
菜小桃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郑郝,见他有话要说,于是立马带着他去了局长办公室。
“蔡队,你应该也猜到了,所里一直有人盯着这个案子,赵组长意识到不对劲,立马让我带着报告过来,一定要确保把报告交到您本人手里。”
“老赵那边怎么样了?”
“他让您放心,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赵组长说,之前案子上提到的孙皮他已经查过了,身份和汤警官说的没有差别,只是这个孙皮并不是天生脑子就有问题,应该是前几年出了场车祸,醒来之后人才变得神志不清的。”
郑郝把赵伯文在所里交代给他的事情全部告诉菜小桃。
关于柳家猪油浸尸案中四号桶中的死者孙皮,菜小桃一直在怀疑,凶手把孙皮作为下手对象是否只是偶然,这样看来,如果孙皮牵扯柳马二人的招|嫖案的话,事情就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了。
“行,麻烦你了,情况我知道了,你回去帮我给老赵带个好,还有,都注意安全。”
郑郝点了点头,开门出去。
“怎么样?局长,我不信这里面没有猫腻,齐银花的失踪和柳马招|嫖案有关,现在,猪油浸尸案被害者中另有一个孙皮也和齐银花失踪有牵扯,桃花庄派出所那边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我建议,将这两个案件并案调查。”
菜小桃看着副局长石玉清,态度坚决。
枸杞县分局的老局长石玉清那么多年凭着铁血手腕和实事求是的品质成为竹舟市警察队伍里的一位佳话,手底下带出多少优秀的侦案队长,临到了了要退休了,遇上这么个惊天大案,如果案子查得不漂亮,将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石局长放下手里的烟卷,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给菜小桃喂了一颗定心丸:“案子你放心去查,有国家给你当后盾,还有,刚刚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向上面反应,对了,猪油浸尸案的凶手有眉目了吗?”
“放心吧,局长,很快就能给您满意的答复。”
回到办公室,李冬明,汤饭和邹杨三人正在收拾碗筷。
菜小桃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开始下达任务。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齐银花和齐金花两姐妹,如果不出意外,齐银花很可能已经遇害,等老赵回来,两个案子并案调查,直接把胡齐元和付程锦带到局里,接下来,我来分配一下任务。”
“老李,你等老赵回来继续跟他那条线,马鸣和柳钱三骗有智力障碍的女孩卖|淫,齐银花出事的话,马鸣不可能不知道,都查到胡齐元和付程锦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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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也没什么隐瞒的余地了,尽快确定齐银花遇害的真相。”
“小杨,你和我去审胡齐元和付程锦。”
“丫头饭,寻找齐金花和柳泉的下落,有什么要队里配合的尽管提,检察院那边已经批复了柳泉的逮捕令,也可以下达悬赏令,尽快把二人抓捕归案。”
“是!!!”
三人接了任务,立马行动起来。
上次汤饭联系报社那边贴发柳泉的寻人启事,并没有什么效果,效率太慢,她这次尝试用微机作为工具寻找两人的踪迹,她把齐金花和柳泉的照片贴在了论坛上。
很快,论坛上就有网友回复,有一位名为“光阴似箭”的网友称几天前去一片麦地围绕的池塘里钓鱼,有看见长得很像柳泉的人围着麦地里的土坟磕头。
队里迅速出警,很快确认这块麦地是柳钱三老家的地,因为柳钱三到县城里杀猪,柳家乡下的地就借给了叔伯亲戚代为耕种。
地里是柳泉奶奶的墓,警方很快就在麦地的土堆附近发现有新鲜泥土翻动过的痕迹,并且有物品灼烧留下的烟灰。
他们在里面挖出了大量的衣物和鞋子,带回队里检验后,发现这些东西属于柳钱三,戴芹,柳霜,柳泉和孙皮五人。
目击者经过照片辨认,确定当时出现在坟堆附近的就是柳泉本人。
柳泉是猪油浸尸案凶手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菜小桃和邹杨对胡齐元和付程锦的审讯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抓捕这二人的过程中遇到的阻力不小,胡家家大业大,能保胡齐元第一次就想保第二次。
但是根据老赵和老李对马鸣的三询五审,马鸣最终还是把心里的秘密吐了个干净,他知道,人不是他杀的,一旦胡付两家咬起来,最终受伤的还是他这种小喽啰,他说出全部真相,争取落个坦白从宽的好处。
齐银花是马鸣卖给胡齐元和付程锦两人的,两个畜|生见这个姑娘傻傻的,智力跟个小孩一样,而且还懂得挣扎,就照死里玩弄,可是谁知道,她极力的挣扎惹怒了两人,两个杀人犯把齐银花活活掐死了。
付程锦和胡齐元抵死不认,直到菜小桃拿来了马鸣的口供,警方也在付程锦的私宅里找到了多处未处理干净的血痕。
除此之外,被柳钱三和马鸣囚|禁的女孩们站出来指控几个人做出的恶行。
“怎么样?看见这些证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菜小桃把一摞记录着细细麻麻证据的纸甩在了付程锦面前,最上面一张,是齐银花的遗骸照片,尸体被埋在付家院子的李子树下,缠住她身躯的那一棵树长得异常茂盛。
她双手使力地撑在桌子两旁,眼睛里因为气愤而冒出流火般的光晕,可她正在直视的那双凹陷的,腐朽的眼睛,早已经无法透出任何怜悯之情。
“怎么了?不过是一些又穷又贱的猪狗而已啊……警官,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都弄疼我了。”
付程锦毫不在意,扯起嘴唇嗤笑,低下头看着手臂上被纸边划出的红痕。
听到这句话,原先还满腔怒意的菜小桃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眼皮后藏住的一双眼珠逐渐冷漠下来。
“多亏你了,坏得那么彻底,这样才能放心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后面一句,她只对着付程锦说,悄悄的,除此之外谁也没有看见。
9. 被利用的利器
审完胡齐元和付程锦的当天晚上,警方就在柳泉奶奶的坟前将柳泉逮捕。
出逃半月有余的柳泉几乎失去生存能力,柳家老家也被警方派人严加看守,抓捕柳泉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但菜小桃隐隐猜到柳泉是自己主动现身的。
凭借他在猪油浸尸案中的种种缜密细致的反侦查表现,除了在柳家屋头找到的《大唐狄公案》之外,他应该平时没少看这类关于悬疑探案类的书籍,如果他真想藏,警方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他。
起初,菜小桃并没有着急参与到审讯柳泉的工作中去。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还没有落下,就是在这个案件中,一个重要的人物:齐金花。
侦案大队,包括参与到这次任务中的警方所有调查人员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找到杀人凶手,这样看来,虽然表面没有问题,但却往往最容易忽略隐藏在暗处引发案件的幕后推手。
齐金花背负妹妹齐银花被害的血海深仇,利用还在上高中的学生柳泉将马柳二人所犯下的招|嫖案揭示在大众和警方面前,这样确实为很多无辜的女孩彻底除掉了胡齐元和付程锦这两个的败类,但柳泉这个孩子是否也因卷入仇恨而被当作复仇的利器。
当邹杨和汤饭对柳泉的一轮审讯结束后,结果果然和菜小桃预料的一样,他会认罪,但不会轻易配合交代出案件发生的所有经过。
柳泉被抓后只说一句话:“我杀了我爹妈和那个乞丐,把我抓去坐牢枪毙吧。”
然后,他没有一句解释,只是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开口。
“队长,我觉得这个柳泉对警方有很大的防备心,软硬不吃,而且他似乎对警方的审讯流程有过研究,完全抗拒审讯,看起来是一心赴死啊……”
汤饭无奈挠头。
“之前查过齐金花,这个女人和柳泉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会不会是她害怕我们查到她,所以故意那么快把柳泉推出来吸引我们的视线。”
邹杨说。
“说到底,杀人的是柳泉这一点没问题啊……”
汤饭接话,语气反驳。
菜小桃叉着腰站在一旁没说话。
“审讯的时候没提齐金花吧?”
李冬明看了邹杨一眼,随后问。
“没提。”
审讯之前,菜小桃特意交代过,让汤饭和邹杨先不要提齐金花,先简单探探柳泉的反应。
既然柳泉已经认罪,后续还要带他去指认现场。
凶手杀人的关键证据就是将柳钱三,戴芹,孙皮三人毒死的有机磷农药。
这类农药在市场上十分常见,柳钱三家搬来县城很多年,家里也没有再耕地,所以柳泉家中应该不会存储这类农药。
凶手应该会前往供销合作社或者是植保站进行购买有毒农药。
前几天,警方曾经调查过这条线,但是整个县城的农药买卖场所太多太杂,侦案大队不可能一直将目光盯在毒药这一条线索上,所以目前,毒药的来源他们一直没有查清楚。
如今,凶手已经落网,如果柳泉说出浸尸案中杀害被害三人的方法,并且交代清楚物证,猪油浸尸案应该很快就能结案。
关键是,案件结得漂不漂亮。
菜小桃和李冬明进入审讯室,两人亲自上阵。
“柳泉?”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李冬明重复询问柳泉的名字,试图降低他的防备心理。
菜小桃觉得时间差不多之后,开始提问。
“你房间里的绣花窗帘很漂亮,就连离开的时候,你都选择从那扇沾满春光的窗户出去,为什么要让我们误以为另一间漆黑的屋子才属于你?”
柳泉闻言,僵着不动的手指竟然蜷曲两下。
菜小桃和李冬明对视了一眼,发现针对这方面的提问有戏。
菜小桃还要继续开口,谁知柳泉突然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眼珠死死盯着菜小桃:“你们都都…都希望我…我这样,不是是…是吗?所有人都希望望…我这样,难道不不不…不是吗?”
两人都没料到柳泉会开口,菜小桃快速反应,抓住机会顺着柳泉的回答慢慢引导他继续说下去。
“是谁希望你这样?朋友?老师?”
她故意避开去提及柳钱三,戴芹和柳霜三人。
柳泉弓着身子,形成一种防御的姿态,原先还是僵直的身体开始出现频繁眨眼,双腿内屈等等回避型动作,但是他的话并没有因此结束。
“是柳钱三,他说我是个男的,为什么要绣花剪纸,抹腮涂唇?我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在他的面子上,我就应该是个吸烟饮酒,站着撒尿的男人,没错,我是不男不女,但他柳柳…钱三还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他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太脏了……我我我…的身体里竟然留着这个畜|生的血液…哈哈哈哈哈……”
眼泪从柳泉的眼眶中激荡而出,像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
柳泉知道柳钱三贩卖妇女,但是柳钱三和马鸣绝对不会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知道这件事情,那柳泉是怎么发现的?
“你知道柳钱三私底下那些勾当对不对?”
菜小桃直视着柳泉,他的真实情绪一刻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对!他以为他喝得醉醺醺的就可以逃脱惩罚?我亲眼看见姐姐吊死了,可是他们呢?一个无所谓地收拾垃圾,一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还有,那些被他们伤害过的人都在梦里告诉我,他们都该死!”
柳泉双眼腥红,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反应,甚至于歇斯底里。
“难道你就因为你妈冷眼旁观,就把她也害死?”
李冬明问了一句。
“她也不无辜!你以为她拿着她那把破铁钳子东奔西跑地捡垃圾是在无所事事?哈哈,真讽刺,她表面上被柳钱三打选择隐忍不发,到各个村子里买垃圾捡垃圾,背地里却是在物色好下手的姑娘,柳钱三拐走的每个人都有她参与的份!所以我也惩罚了她,所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的人都应该受到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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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你们警察不管,那我就自己动手!”
菜小桃感到骇然。
在这种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心理本就不健全,母亲长期遭遇家暴,他的善恶观应该十分模糊矛盾,但他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说明他依旧保持阳光。
但是此刻,柳泉回答的每一句话里都表示,他已经从家庭成员的关系里跳脱出来,完全以旁观者的身份去谴责恶行。
他应该是受到了别人深刻的影响,开始用这个人的理论去评价这个世界。
“你是怎么发现柳钱三和戴芹参与招|嫖案的?”
菜小桃抿了一口手边的茶,看似不经意的提问却让激动的柳泉瞬间冷静下来。
有问题。
“我怎么知道的?他们以为自己藏的天衣无缝......实际上......”
“是日记本里的代号h告诉你的吗?”
菜小桃眉锋微敛,果断地向支支吾吾的柳泉提问。
“不是!你们翻了我的包?”
他下意识反驳,似乎是没有料到警方已经查到了代号h的存在。
“你们这些警察真是有意思,放着那么多女孩命丧黄泉不查,现在我来帮你们清理了那些败类,你们反倒刨根究底起来了。”
菜小桃注意到,柳泉的肢体语言顷刻间发生变化,他扬起眉头,双腿以最大的角度岔开,整个身体处于一种舒适自满的姿势,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这和我的问题并没有冲突,我想知道的事情是代号h是否帮助你完成这场杀人游戏。”
菜小桃持续之前激进的口吻逼向柳泉。
但她身旁的李冬明却坐不下去了,他很疑惑,为什么菜小桃会说“杀人游戏”这四个字?在这个案件中,“游戏”二字似乎并不适用。
菜小桃小幅度扯住了李冬明的衣角,轻轻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以你的精明程度,如果想要让警方误以为你和柳霜的房间调换的话,你就不会把那些悬疑小说放在那间黑乎乎的屋子里了,因为你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查到你身上,它们的存在相当于佐证了你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也就加重了你的杀人嫌疑,还有那个写了代号h的日记本,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线索轻易地放到学校书包的夹层里呢?你一定在为耍着这帮子警察团团转而沾沾自喜吧……”
什么意思?
李冬明挠了两下腮帮子,完全没有理解菜小桃话里的含义。
只是,坐在审讯椅上的柳泉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癫狂,他的情绪开始出现矛盾,一面是谎言被戳穿的羞愧恐惧,一面又是澎湃的窃喜,像是水泥和淤泥的杂糅。
“你让我们觉得,你杀掉这些人是受代号h的指使,去匡扶你们所谓的正义,可是你心里应该为这场不见血的谋杀而自傲吧,就算现在被发现了,你依旧在自满不是吗?”
菜小桃盯着柳泉因为兴奋而颤抖的双腿。
“或者换句话来问,为了杀掉你的亲人,你谋划了多久呢?”
10.戳穿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堆啤酒瓶土墙的细节。
相同材质的纸张,上面瓶子里的纸片竟然比下面的先蜷起边。
酒瓶里的字条是人伪造的。
这是菜小桃第一次起疑。
第二次起疑就是邹杨把这些字条拿回队里的时候,字条里书写关于柳霜和齐银花的秘密,所有人理所当然地又认为那间黑漆漆的屋子应该属于柳霜。
但是,那间屋子里的几本悬疑小说并没有在侧边留下柳霜的名字,菜小桃曾经看过邹杨从枸杞中学带回来的课本和一些课外书籍,每一本都有柳霜在书侧留下的署名。
那么,这几本悬疑小说应该属于柳泉。
说得再清楚一些,无论是那间挂着花色窗帘的屋子还是那间堆着啤酒瓶土墙的屋子都是柳泉精心布置后的,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场景。
相信柳钱三早就在全家人面前公布柳霜并非他的亲生女儿。
柳泉看见柳霜的同性恋人被所有人知晓,即使不被大多数人接受,但生活也渐渐走上了正轨,柳霜搬去乡下和齐姓姐妹一起生活,帮齐家干农活,生活也变得有滋有味。
可是他呢,他还要忍受父亲的暴力和辱骂,甚至是将自己多变的性格死死隐藏,就像是一条阴暗的爬虫,强烈的落差感让他心里滋生出一只怪物。
第三次起疑就是菜小桃翻出柳泉书包夹层里的日记,代号h这个人的存在过于惹眼,她出现的时机怎么会那么凑巧,而且柳泉在日记里写下的文字过于刻意,谁都不想自己的日记被别人看到,但是他的日记却像是急切地等待被翻开,然后发现他那段可悲可泣的忘年之恋,就像写一篇荒诞的小说。
最后,让菜小桃确定心中猜想的,是对柳泉的审讯,过程太顺利了。
柳泉表现出完全抗拒年轻警员的审讯,却在菜小桃和李冬明面前把事情和盘托出,因为他算计过,只有让老警察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的目的才能达到。
他想要让警方觉得,他是受到别人的指使才杀的人。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场凶杀案的呢?一年前?还是更早的时候?从你爹说你不男不女的时候?还是从你亲眼看着姐姐吊死的时候?”
菜小桃的嘴角慢慢上弯,看着柳泉自满的神情逐渐在一声声提问中出现裂痕。
就在刚刚,柳泉说过一句话,他说他亲眼看见姐姐上吊。
李冬明此刻完全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他听明白了,猪油浸尸案的主导者就是柳泉。
“窗外的脚印是你留下的吧,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站在窗外偷看的呢?你亲眼看见你父亲用手拽住柳霜的肩膀,你还亲眼看见柳霜把脖子伸进绳索里,对吗?”
柳泉好似完全溃败下来,无尽的沉默,此时他的沉默不是在奶奶墓前被抓那时的沉默,而是一种被理解后喜悦的沉默。
“你此刻肯定在想,没有证据,就算是你承认杀人,检察院那边也不会轻易审理你的案子。”
菜小桃靠在座椅后背上。
“难道不是吗?”
柳泉反问。
“你们应该查到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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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了吧,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哎,不知道这个人失踪了那么久,你们还能不能找到,她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柳泉的本性完全暴露出来,他微笑地看着菜小桃,完全不像是一个还未成年的高中生。
菜小桃身体前倾,看着他:“没错,你是很聪明,但是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就是太过自傲,你明明可以在深夜离开,却选择在白天大摇大摆地从柳家的大门走出去,你的表现欲太强了,还有,你知道你设计齐金花为妹妹复仇这个诡计最大的漏洞是什么吗?”
柳泉顿住。
“就是她为什么不把矛头直接指向害死她妹妹的胡齐元和付程锦,而是拐弯抹角,先杀了柳家的几个人,再通过警方的手把那两个人拉下泥潭,你不懂真正的仇恨是什么滋味吧,估摸你也没问过齐金花,你自诩手段高明,但肯定无法理解齐金花多么多么想亲手把胡齐元和付程锦剥皮饮血,你根本不了解她,竟然还在日记里写你多么爱她……”
菜小桃将柳泉心里的障碍直接暴露出来。
“你!你!你!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说我不爱她!”
柳泉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拍着桌面怒吼。
“你爱她又怎么会利用她呢?”
“我利用她?我怎么利用她了?我只不过是让她在我离开肉铺的时候帮我引开李万秋的注意,我让她在复仇之路上扮演一个被你们重视的角色,让她实现自己的价值,这难道还不够吗?”
菜小桃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齐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