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修仙外室逼死？我提剑杀上九霄》 第296章 十大金仙遗言 曲山进阶大乘，可此刻哪里还在意这些，满脸泪水，没有半分喜悦，比起屠仙离开，他宁愿此生都是太虚修为！ 始仙所有的盘算都成了空，屠仙要用自己的命，铺起同伴们的胜利之路。 黎扶抓着不妄手臂，艰难站稳。 她在黑暗中摩挲，却什么都没摸到，只捡起那块牌位，指尖捏紧，瞬间泛白，眼底深处翻起猩红一片。 眼睁睁看着同伴在面前牺牲，黎扶此刻，恨意滔天。 身后，人皇剑幡众人，用一双双仇恨的眼睛看着前方，漆黑的浓墨深处，屠仙自爆之地，寂静无声。 终于，浓墨一点点散开。 一个有些摇晃的身影出现，黑暗当中，他面色苍白，撑着天命剑，依旧白衣高高在上，仙风道骨，他的眉心，一点红痣缓缓出现。 ——金仙，沉萧。 众人眼神一变，恨意蔓延。 “大乘后期而已……”沉萧站稳，声音沙哑，“她没能杀死我，也没能阻我。” 只是遗憾，没有威胁黎扶的筹码了。 他望着黎扶，喃喃： “真意外啊。” 果然是唯一能飞升的天命之人吗？ 连他安插的卧底都能改变初衷，宁愿放弃爱人和自己的命，也不要同伴们为难。 黎扶有什么魅力？ 他看向她身后那些人，全都用仇恨的目光望着他，恨不得现在就不顾一切冲上来拼命，可黎扶没有开口，他们就都克制着，通红着眼睛忍耐。 不妄心一沉。 屠仙的自爆对沉萧有影响，使他重伤，但没能杀死他，对方依旧顺利恢复金仙修为。 受伤的金仙，也是金仙。 沉萧此时像是一片海，已经估量不了实力，更不知道有什么难缠手段。 不妄隐隐不安。 黎扶手松开不妄的手臂，看了眼牌位，轻轻抚摸过，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屠仙抱着牌位，温柔一笑的模样。 她闭上眼睛，咽下哽咽，一滴泪落在牌位上，声音轻柔： “再见。” ——他会给你陪葬的，一定。 黎扶睁开眼睛，猩红的眼眸看向沉萧，牌位收起来，瞬间消失不见，她也消失在原地，握着人皇剑幡，狠狠斩下。 身后，众人同时动手。 全员默契的一剑，自上而下，狠狠劈砍，摧枯拉朽，卷起周围散开的浓墨，一起倾斜而落！ 沉萧眼神一厉，天命剑格挡。 “砰——” 一声巨响，沉萧后退，面色更加苍白，刚刚屠仙的自爆，到底伤到了他。 “咚！” 黎扶第二剑再次落下。 沉萧面色越发难看，若非屠仙自爆，进阶金仙后，哪里会是现在的虚弱模样！ 他神情阴郁。 下一刻，身上牵着坤越他们的金线重重一拉，将十人丹田内的修为完全抽离出来，一点不剩，送进自己体内！ 虚弱的身体有了些力气，金仙的手段总算能使出一些。 他手一拉，如海一样的忘川翻涌，怨气之浪高高跃起，怨气在他掌心与灵气结合为混沌之力，天命剑一震，挡住人皇剑幡！ 黎扶自上往下压，沉萧自下往上挡。 上面是愤怒的众人联手，下面是受伤的真正金仙。 含徽喃喃：“这真正的金仙竟然用混沌之气……” 而不管是怨气还是灵气，都是混沌之气的一部分，换言之，这忘川源源不断的怨气，此刻也全都成为沉萧可以使用的力量！ 若非屠仙重创他，进阶之后想杀他们，岂不是轻而易举？ 怪不得他一直有恃无恐…… 容霜烬与朱财神对视一眼，眼神一沉。 金仙竟这样可怕，明明已经重伤，却还是能拦住他们，而且，随着时间过去，沉萧的伤势缓和下来，就更难应对。 这就是金仙。 不妄恨不得生吃了他，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理智传音： 【阿黎，得尽快。】 黎扶咬牙，手上人皇剑幡狠狠斩落，忘川几乎被长刀切开，可怕的剑光照亮天际。 沉萧手臂颤抖，冷笑一声： “你们对仙人的力量，一无所知。” 眉心红痣微动，混沌之气蔓延开，他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忍着重伤的疼痛，狠狠一推！ 两人同时后退，黎扶带着缺失一角的八卦阵落到后方，沉萧也不断后退，嘴角溢出鲜血，两人各自占据忘川的一半。 曲山通红着眼睛骂道：“始仙，你不得好死！” 沉萧擦掉嘴角鲜血，声音嘶哑猖狂：“真正的金仙不死，你以为我是自称‘金仙’的那些废物啊。” 他可不是混沌城自称的金仙，而是真正的金仙。 “废物……”坤越喃喃。 他的身体正在消失。 被沉萧吸干修为，他们此时头发花白、皮肤皱在一起，丹田内灵气枯竭，身体明明化为灵气，却也只有丝丝缕缕，连回馈天地都做不到…… 在始仙操控下，这一万年，当真是一点有用的事都没做，连死，也没有任何价值。 坤越撑着仅有的一点力气，抬起手。 他们已经被吸干，连自爆都做不到，沉萧自然不再控制他们这群“死人”，终于能动了。 坤越指尖抵在眉心，另外九个大乘与他同样动作，他们用尽全力，用这可怜的丝丝缕缕灵气，抵在眉心，以神魂为祭，发出最后的声音： “太悟门听令，始仙沉萧背弃修仙界，自今日起，众修不再听命于始仙，其为修仙界之敌，人人得而诛之！” “佛阳派听令，始仙沉萧背弃修仙界，自今日起，众修不再听命于始仙，其为修仙界之敌，人人得而诛之！” “蓬莱听令，始仙沉萧背弃修仙界，自今日起，众修不再听命于始仙，其为修仙界之敌，人人得而诛之！” “灵山宗听令……” “云中听令……” …… 随着一声又一声，重叠在一起，男声、女声、苍老声、稚童声，一声声重合，这些声音飞向他们各自的宗门，飞向修仙界。 身体彻底消失，重叠的声音最终化成那一句遗言—— “始仙沉萧背弃修仙界，自今日起，众修不再听命于始仙，其为修仙界之敌，人人得而诛之，若有鬼煞主黎扶、长老含徽号召，众修应召而行，创造新的规则，开公平盛世。” 禅仙宫内，三清鼎一震。 各大宗门内响起这同一道声音，回荡在三千世界。 第297章 沉萧，我在地狱等你 沉萧不以为意。 遗言又如何？即便让整个修仙界都来攻打他，沉萧同样无惧，不过是一群弃子而已，他的视线看向黎扶，眼神晦涩难辨。 见黎扶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杀意，沉萧轻嗤一声： “你们赢不了的，人皇剑幡缺失一角，不再完整，我还有诛杀剑可以压制人皇剑幡，这一局，黎扶你如何破？” 到此刻为止，他虽然几次面临压力，却还算游刃有余，终是胜利的一方。 至高至强的实力，才是必胜法则。 黎扶没说话，死死盯着他。 脑海中无数个计划出现，又无数次推翻，因为……都没有胜算。 始仙太强了，他已经是超过认知的修为，真正的金仙，若是人皇剑幡补全，还能用八卦阵对付，至少不输。 但现在，人皇剑幡不全，他们与重伤的沉萧难分伯仲，而随着时间过去，他还会以“仙人”可怕的恢复能力，不断恢复实力。 忘川本来是她的战场，但此时没有优势。 黎扶双眸漆黑，思绪反转。 屠仙已经没了，她必须保住剩下的人，不让任何人再出事！ 要是…… 能削弱沉萧就好了。 “还想找胜算吗？”沉萧微微一笑，“没有胜算的，不过是白费努力，黎扶，你若是肯配合我飞升，我就放过你身后的所有人，甚至你若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飞升，你知道的，我只想飞升。” 他眨了眨眼睛，明明身负重伤却一点都看不出来，眼神真挚，不放弃谈判。 “倘若不呢？”黎扶缓缓开口。 沉萧眼神立刻冷下来，勾起嗜血的笑：“那就……杀光所有人，囚禁你，逼你配合！” 天命阵不成了，就再想其他办法，人皇剑幡已经苏醒，即便现在不全，也还有人皇气息，他只需要人皇气息和天命之人，飞升仍有可能。 黎扶不同意也得同意！ 话音落地，他眼神杀意一闪而过，天命剑在手上一转，喝道： “诛杀剑！” 还有另一把天命剑呢。 不妄眼神一变，拉住黎扶手腕—— “走！” 即便他们联手能与重伤的沉萧打平，人皇剑幡缺了一个，诛杀剑现在一定能压制人皇剑幡，还是没有胜算，不能耽误。 杀不掉，就必须离开！ 先离开在这里，再想其他办法。 然而，黎扶脚步一顿，视线看向另一个方向，眯起眼睛。 不妄一怔，同样看去。 他们来来回回，没人管花月如何，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此刻沉萧召唤天命剑，但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放手。 沉萧倏地沉下脸： “把天命剑还给我！” 他从来没将花月看成一个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花月只是天命的容器、黎扶的磨刀石，是帮他保管一半诛杀剑的人…… 花月痴痴笑出声。 她紧紧抱着天命剑不撒手，开口声音干涩嘶哑：“你把天命剑温养在我这里两百年，还是你一个人的天命剑吗？” 过去沉萧能够召唤，那是她不抗拒。 现在，她用全部的心力抱紧剑幡，即便是沉萧召唤，剑身震了震，仍然还在她怀里。 “你什么意思？”沉萧眼神危险。 花月撑着天命剑站起来，摇摇欲坠，真相一层又一层，沉萧暴露绝情道之前，她虽然被千夫所指，却并不绝望。 但从沉萧暴露绝情道，又成为始仙，每一个真相都像是刮掉她一层血肉，直到此刻千疮百孔，就剩下一具空荡荡的皮囊，承受不住，彻底崩溃。 作为一个“恶人”，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都会像是绝望中的稻草，紧紧抓住。 可到此时，什么都没有了。 不，应该说……从来没有过。 “我什么意思？”花月放肆大笑，满脸泪水，“我能有什么意思呢？我所有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我想什么、做什么，都在你的故事当中！” 沉萧要用她。 于是，她有了师父，有了宗门，有了功法，去了泰明，有了心上人，又有了恨的人……她成为一个别人故事当中的“恶毒女配”。 坏事做尽之后，得千夫所指。 花月花月，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她这一生到头来，就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连什么是真，什么假，都分不清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沉萧有些不耐烦，不想听她说这些废话，走向她，欲要拿回自己的诛杀剑。 花月后退。 此刻，她感谢黎扶打断沉萧之前的行径，让修为还在体内，让剩下的一半天命，还没完全转移成功…… 花月喃喃：“我是一个害死无数人的恶人，我是一个顶顶的坏人，恶贯满盈，遗臭万年。” 她满脸泪水，笑着抬起头看天，忘川此时乌云齐聚，倏地电闪雷鸣，她眼神一厉，高举天命剑，与雷声齐喝—— “但是，谁都别想再操控我的命运！” 她是个工具人。 可人生最后，她要自己决定命运。 经脉逆转，全部修为冲出天命剑，天雷应和，水桶粗的惊雷朝着她高举的天命剑劈来，与躁动的修为应和，堆积在剑上！ “咔嚓咔嚓。” 碎裂声音不断，雷声当中亦十分清晰。 “不——” 沉萧瞳孔紧缩，不可置信扑向花月。 在众人瞩目当中，天命剑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下一刻，天命剑碎！ 花月，以全部修为，自断天命剑。 沉萧冲到花月面前，疯狂朝着天命剑伸手，强大灵气汇聚，试图抢下。 然而，已经晚了。 花月以全部修为自断，沉萧没有预料到，根本来不及！ 剑已碎，人皇血彻底消失，消散在天地间。 沉萧抓了空，什么都没抓住。 诛杀剑一分为二，没了一半天命剑，就再没有……诛杀剑。 他花了那么万年，辛苦制造出来，可以克制人皇剑幡的诛杀剑，就毁在一个不起眼、他用来当做工具的人手上！ “你找死！” 沉萧从未如此暴怒。 他手一抬，花月便像是风筝般飞了出去。 可花月不在乎，她躺在地上，嘴角大口大口溢出鲜血，只管望着天，感受着自废修为的痛苦，痴痴笑着，笑得开怀。 ——这故事，她终于为自己书写了一笔。 沉萧呼吸急促，手握蓝色天命剑，狠狠祭出，要将她杀死泄愤！ 然而，黎扶手上人皇剑幡拦住他。 她一字一句： “花月，是我的仇人。” 不妄站在黎扶身侧，抬了抬下巴，身后众人眼神冷厉，同时往前一步，滔天怨气翻涌，气势磅礴。 没了诛杀剑，人皇剑幡不被压制。 他们又有了优势，何惧？ 黎扶垂眸看向花月，脑海中是死去的那些的亲眷，是惨死的曦月，是这一路走来……所有无辜之人。 花月可悲，但罪恶出自她手，那些人都是被她害死。 黎扶缓缓展开人皇剑幡，语气无波无澜—— “从此以后，你在人皇剑幡的怨气世界里面，一遍遍重复那些被你害死之人的一生，感受他们的痛苦，我若活着，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我若死，你随我一道死，去向那些无辜之人，磕头认错。” 她的仇，得报一半。 就剩下罪魁祸首……始仙沉萧。 花月扯了扯嘴角，眼神平静，恶有恶报，因果循环，这是她该有的结局。 她撑着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向人皇剑幡，在走到魂幡面前，她回过头，视线看向沉萧。 这个她爱之胜过生命的“道侣”，此刻，正用愤怒的视线看着她，又气又恼，眼中终于有了她的影子…… “我去接受我的报应，那你呢？” 花月露出笑容： “沉萧，我在地狱等你。” 第298章 杀仙计划 话音落地，花月投身入人皇剑幡，她将在里面赎罪，一遍遍经历被她所害之人的痛苦，循环往复。 而这，是她的罪有应得。 “终日打雁，竟叫雁啄了眼……”沉萧气笑了，握紧蓝色天命剑，“好、好好，可真是令人‘惊喜’。” “惊喜”二字，咬牙切齿。 沉萧气狠了，眼神阴霾，不仅仅是毁了他的诛杀剑而愤怒，还有被不看在眼里的工具反噬而愤怒。 黎扶看向他，满脸嘲讽：“连花月都要背弃你，沉萧，这是你的罪有应得。” 说完，她眼神骤然一变。 魂幡在头顶一旋，八卦阵在脚下张开，落回掌心时剑幡变成漆黑长剑！ 忘川翻涌，十万怨鬼叫嚣，身影重叠在八卦阵之上，七个位置众人怨气全开，全员大乘的恐怖气息动荡开，凶猛异常。 不妄消失，重叠在人皇剑幡之上。 黎扶高举剑幡，照破六道的长剑落下，伴随着十万怨鬼开道，狠狠朝着沉萧而去，摧枯拉朽，天雷阵阵。 诛杀剑不全，没办法克制人皇剑幡，如今优势在他们手上…… 此时不揍始仙，更待何时！ “嘭——” 忘川被巨浪掀起风暴。 沉萧眼神冷厉，眉心红痣一闪，能调动的混沌之力倾入天命剑，与黎扶一剑相抗！ 周围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空气发出尖锐气鸣，头顶电闪雷鸣，交错的火光几乎照亮天际，光芒刺眼，两人处于风暴中央。 而始仙重伤，黎扶身后还有无数同伴。 “咚！” 沉萧喷出一口鲜血，肩膀处流出金色的血液。 他面色越发苍白，模样狼狈，身体一动，五脏六腑就是剧烈的疼痛，蓝色天命剑上，更是出现密密麻麻的纹路，有了裂纹。 ——他的伤太重。 “仙人不死，黎扶，别想杀我。” 沉萧手放在肩膀上，血流止住，而下一刻，混沌之气动荡开，他突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 “你们赢不了的。” 今日，是他输了。 但来日，绝不会再输！ 沉萧消失在原地，金仙的手段他们根本拦不住，他不是第一次突破大乘巅峰，早已熟练使用混沌之气。 曲山往前追了几步，咬牙切齿： “追吗？” 朱财神眉头紧锁，理智分析：“今日如果不杀他，等他伤势恢复，我们就再无胜算，但恐怕追不上，即便追上……我们不知道怎么杀死修炼混沌之气的仙人。” 他可是说了，仙人不死。 如今他们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难以抉择。 “不对。”黎扶站在原地，摇摇头，语气肯定，“仙人不会不死，即便真不死，也不会是沉萧。” “什么意思？”银鱼不明白。 不妄呼出一口气，冷笑：“他若是真不死，何必搞那么多分身？又化身沉萧从头再来，仙人不死，一定是飞升的仙人不死，而不是还没能飞升的始仙！” 沉萧，到底没有飞升。 如果飞升不飞升不重要，那他就不会费尽心思，想要离开这方天地，仙人不死，不过是他骗他们的谎言。 容霜烬又问：“追吗？” 不妄神情凝重，看向黎扶，继续刚才的分析： “他那般笃定，而且事事总不是破釜沉舟，有恃无恐，恐怕，仙人会死，但我们杀他——困难重重。” 曲山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那就不试着追了？他可是害死屠仙的凶手，而且，我们不找他，他也会找我们！” 话是这么说，曲山却垂下脑袋，眼眶湿润，很是颓丧。 沉萧太强，他们真的能杀他吗？ 追……根本没用。 他提到“屠仙”的名字，众人呼吸急促，面色瞬间难看起来，又带着几分恼怒，埋怨自己没能救下同伴。 黎扶垂下眼眸。 牌位自掌心出现，她手指摩挲过，随即抬起头，视线看向之前花月自断天命剑、十大金仙献祭神魂的位置…… “不追。” 黎扶早有决断，一字一句： “我对他出手就是逼他离开忘川，我们需要时间准备。” 花月自断天命剑后，沉萧没有压制人皇剑幡的武器，他们仍然是平手，黎扶突兀出手，就是想逼沉萧离开，将战局……留到下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黎主有办法？！”酒源眼睛一亮。 所有人都看向黎扶，眼神期待，要是没有想法，哪里敢放沉萧离开，毕竟，下一次见到的沉萧一定比现在更强。 黎扶呼出一口气，回视他们，眼神认真：“我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他如今金仙修为，极难对付，我唯一能想到的破局方式，只有他最欠缺的东西。” “什么？”崎香疑惑。 黎扶缓缓吐出两个字： “人心。” 含徽清醒、无极卧底、十大金仙倒戈、花月自断天命剑……沉萧如今已经众叛亲离，最缺的就是人心！ 众人一愣。 黎扶扯了扯嘴角，声音低沉：“我们没有太多的准备时间，不能等他伤好全，这个计划很冒险，从未有过的冒险，是一场旷世豪赌，以命为筹码。” 不妄偏头，轻笑：“与你一路走来，冒险还少吗？” 曲山重重点头：“就算是为了屠仙，我们也要尝试！” 说完，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几成胜率？” 黎扶：“不到一成。” 曲山：“……” 含徽很是惊喜：“竟然有胜率？！” 容霜烬与崎香异口同声：“有胜率就上！” 曲山：“？？？” 他看着那牌位，一拍大腿： “赌！” 黎扶最后问他们：“赌输了怎么办？” 屠仙已经死了。 对于带他们冒险，黎扶不如从前果决，她不能再承担任何同伴的牺牲。 酒源与银鱼对视一眼，齐声道： “落子无悔。” 就连从来权衡利弊的朱财神都搓着金球，眼神坚定，理所当然：“即便我们不冒险，等沉萧恢复过来，我们同样活不了，都一样，还不如背水一战，至少，也算是为我们、为那些枉死之人，拼一次。” 其他人纷纷点头。 生与死，他们从来都是无惧同行。 “若是人皇剑幡齐全，胜率或许会大些，可惜屠仙……已经没了。”黎扶手指抚摸着牌位，眼眶湿润，好像又看到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子，抱着牌位，对她温柔一笑。 黎扶喃喃： “我总要给你报仇的。” 不妄疑惑：“具体是什么计划？” 黎扶闻言收起牌位，抬脚大步离开，黑裙在怨气中飘动，背影坚定—— “杀仙计划！” 杀，真正的金仙。 第299章 李长琰 禅仙宫 沉萧赶回九霄之后，立刻命令无极带着禅仙宫离开，他怀疑黎扶他们会追上来，如果不追……那她一定会有新的计划。 黎扶是个聪明至极的人，他万年谋划都能失败，之前那样的局势也能被黎扶翻过来，沉萧丝毫不敢小瞧她！ 哪怕如今在他看来，对方毫无胜算，仍旧不能轻视。 他眼神阴冷，周身散发着冷气： “好一个鬼煞主！” 他早知道黎扶可怕，若非她就是天命之人，沉萧早早就会对她出手，斩草除根，根本不敢留着这样可怕的人…… 天命之人，怎么就是她？ 沉萧眼中闪过恼怒，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想起失败的飞升计划，就是一阵气血翻涌，他猛地伸出手，压制住丹田之内的伤势。 飞升计划失败，他得换另一个办法。 花月进了人皇剑幡，那一半天命也就还给了黎扶，天命阵不成，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取代黎扶飞升？ 更麻烦的是，为了应对之前的局面，他突破了大乘巅峰，恢复金仙修为。 天命没有，更没办法再进阶一次。 从头再来？ 不！ 沉萧立刻否定。 黎扶不可能给他重来的机会，而且，十大金仙已死，他没办法快速重来，面对黎扶，更是决不能让自己修为比她低，否则一定会着她的道。 沉萧拧眉思索。 无极乖巧地垂下眼眸，操控着禅仙宫游荡。 沉萧突然下令，他没有反抗，虽有十大金仙的遗言，但他不觉得自己有反抗沉萧的能力，不过是再填一条命进去。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把三清鼎留下了，通过三清鼎能够向三千世界各大宗门传讯，有十大金仙的遗言，还有含徽在黎扶阵营，他们可以号召整个修仙界。 至于自己…… 无极摸着袖子里面的传讯符，一脸乖巧老实，贪生怕死的模样。 身后，沉萧像是有主意，嘴角缓缓勾起。 ——是了，还有一个办法。 无需替代她，不必重来，更不需要天命阵……只要有黎扶就可以飞升。 他得先养好伤，黎扶那样的人，可不会好好配合，若是不先打败他们，掌握在手上，别想让黎扶听从安排。 沉萧呼出一口气，吩咐： “去混沌城……不，不去混沌城，去其他的混沌之地。” 他怀疑黎扶会去混沌城堵他。 还是先避开为好。 * 黎扶声音平静：“沉萧现在以养伤为重，不会冒险，他一定会怀疑我在混沌城堵他，所以只会去其他的混沌之地，如今混沌城最安全。” 魂幡作船，她朝着前方飞去，“我们去混沌城。” 含徽他们回人皇剑幡调养了。 不妄坐在旁边，好奇： “去混沌城做什么？” 之前一战，他们同样受伤颇重，还没养好便往混沌城赶，这是做什么？ 黎扶抱着那块牌位，抿唇： “沉萧困了李长琰千年，他后来是凡人沉萧，不会时时刻刻将人带在身边，那就只有混沌城一地，可能关着李长琰。” ——而现在混沌城没人。 不妄恍然：“你是想把李长琰救出来？” 屠仙已经死了，沉萧一时顾不上李长琰，若要救人，此刻还真是最佳机会。 沉萧以为他们会追杀他，但实际上，他们会选择先救人。 “我没能留下她，总要为她做点事情。”黎扶将牌位放在膝盖上，声音平静，风带起衣衫，侧脸显得有些寥落。 不妄看向她，轻轻握着她的手，点头：“好，我们去救李长琰。” 屠仙在同伴和爱人之间，选择了同伴，放弃爱人。 但她的同伴会替她去救爱人，不必亏欠。 混沌城 这是黎扶第一次来到混沌之地，就像是……来到十万年前。 黎扶喃喃：“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并不特殊。” “本来就没什么不同。”不妄摇摇头，“对于没有突破大乘巅峰的人来说，混沌之气不是怨气，不是灵气，只是游离天地间最空无的气息，看不见摸不着，一无所有。” 黎扶恍然。 当初怨鬼殿大门内的战场遗址，里面应当就是混沌之气，所以感知不到任何灵怨气息，是天地间最自然的存在。 “所以，若要大战，不能选择混沌之地，这里全是混沌之气，对我们不利。”不妄又说。 沉萧不管是灵气、怨气、混沌之气都可以使用，但他们只能使用怨气，就得在怨气多的地方战斗。 黎扶闻言，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们一路前行，混沌之地实在是太大，摸不着边界，放眼过去，一望无际的空旷之地，不亚于三千世界。 “这么无边无际的地方，修士们为什么非要抢凡人的生存之地？”黎扶轻嘲一声。 “有利可图。”不妄同样冷笑。 就像是十万年前，他曾经试图与修士们和平共处，可始仙要的不是地盘，是强大，是凡人的血肉与灵魂，是三千世界从混沌当中分出来的灵气。 两人说着，走到了混沌城外。 黎扶正要进去寻找李长琰，不妄拉住她：“等等，这里有阵法。” 说完，不妄手指拨动，破解阵法。 这阵法不难，只是难以发现而已，人皇剑幡协助破阵，混沌城大门就在黎扶视线当中，一点点后退，露出下面的模样…… 与此同时。 沉萧睁开眼睛，眉心红痣一动，俊逸眉眼泛着寒光，“竟然真去混沌城……还动了我困李长琰的阵法。” 他眉梢一挑，冷笑： “没在混沌城堵到我，就放出李长琰吗？” 无极：“……” 他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什么是绝情道，黎扶明显是为李长琰去的，而沉萧不明白救李长琰的意义，因为在他看来，李长琰这个人已经无用。 无用的人，就不必去救。 无极无声叹气，这样绝情残酷的人，怎么可能让他飞升出去？ * 混沌城 阵法之下只有一个囚笼，狭小的栅栏里面绑着一个人，丝丝缕缕怨气在他周围盘旋，进入身体，而他衣衫褴褛，安安静静。 黎扶气笑了。 她勾起嘴角，满脸嘲讽： “真是好一个始仙，好一个沉萧，控制李长琰威胁屠仙，却又嫌弃怨鬼，连混沌城的门都不让进，就把人关在大门之下，整整千年！” 就这么一个囚笼，这么大点地方，一千年啊。 既然让屠仙为他办事，至少，不该如此虐待李长琰才对？沉萧此人，当真是七情断绝，毫无人性！ 不妄看了看这个阵法，又看向上空混沌城，声音晦涩： “不止如此，混沌城住着坤越他们这些大乘修士，有修士就一定会吸收灵气，混沌城便会产生怨气，李长琰一个怨鬼关在这里，还能帮着清理掉混沌城的怨气呢……” 这算什么？ 沉萧似乎从未将他以外的人，当成人过！ 不妄是最后一代人皇而来，天下皆是子民，最是见不得这些。 手上一挥，囚笼破开。 李长琰一动不动，两人走近。 不妄看了眼绑着他的绳子，全都是阵法，便立刻念着法诀，开始解阵，而黎扶轻声唤他：“李长琰？” 没有动静。 黎扶剑幡一动，又将怨气注入他的体内，还是没有动静。 不妄解开了绳子上的阵法，抬手戳戳他，“醒醒，我们来救你了。” 仍然没有动静，若不是还有气息，他们都会误以为人已经死了，可明明还活着，却怎么都叫不醒。 “李长琰沉寂千年，他的世界只有寂寥无声，千年不变。”不妄摇摇头，“一千年太长了，就算闭关修炼也没有这样的。” 沉萧太狠了。 黎扶握紧牌位，喃喃：“屠仙，我找到他了，但他似乎不大好。” 李长琰倏地睁开眼睛—— “屠仙……” 第300章 新的兑位 他的声音晦涩沙哑，久不开口，几乎没有声，只有拼凑的两个音节艰难从嗓子里面挤出来，却让所有人都能明白，他在说谁。 “是屠仙。”黎扶将手上牌位递出去，放在李长琰面前。 怎么都没办法唤醒他的意识，但“屠仙”二字，就能让他清醒过来。 李长琰眼神还有些恍惚。 他看了看两人，又看看牌位，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他们之后，并没有看到屠仙的踪迹。 他艰难地收回视线，问： “屠仙呢？” 两人一顿。 不妄没有回答，反而又说： “我们是屠仙的同伴，你被关在这里一千年，什么都不知道，先吃点丹药调养，我们慢慢告诉你。” 他断开所有绳子，扶着李长琰下来。 李长琰确实不知道他们是谁，千年囚禁，他此时还有些恍惚，就好似身体没和这个世界融合，仍然游离在外。 不妄把丹药喂给他，黎扶将更多的怨气注入他的体内，帮助他恢复。 李长琰吞噬了太多怨气，太虚巅峰，修为不低。 他衣衫破烂，肢体僵硬，但仍然保持着王室的矜贵气息，他坐在剑幡之上，眼神一点点逐渐清明。 是真的。 不是又一次幻象。 丹药吃下后，李长琰抚摸着牌位，能够感受到牌位是他的骨头，手指抚摸过上面一些战斗的痕迹，浅浅纹路，带着屠仙的气息…… 他苍白俊秀的脸上嘴角上扬，久没有表情，露出的笑容很诡异，但很温柔—— “是她的字。” 说完，他赶忙抬起头，眼神明亮：“所以千年前她去了忘川，两百年前你将她唤醒，之后她加入人皇剑幡，与你们一路同行，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认识许许多多的人？” 黎扶点头。 李长琰嘴角笑容越发明显，满脸真挚，用仍然沙哑的声音说：“屠仙是个很好的人，但总是被人误解，谢谢你们照顾她。” 黎扶呼吸一滞。 半晌，她喃喃：“是她照顾我们，她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李长琰再也忍不住，又急切问：“那她呢？她怎么没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不妄忍不住别开视线。 李长琰是个与屠仙一样温柔的人，这样真切的眼睛让他们不敢直视，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身体正在一点点清醒，思绪也在逐步变得理智，两人的欲言又止，屠仙一直带着的牌位……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心口猛地一紧。 不对。 他声音颤抖：“屠仙呢？” 不妄回头看向他，到底还是直言：“她死了。” 沉萧以李长琰要挟她背弃同伴，最终，她死在忘川。 李长琰摇摇头：“不对，她没有死，困住我的人说过，只要我安静待在这里，屠仙就能好好活着，你们骗我。” 他试图返回已经不存在的囚笼，跌跌撞撞，口中呢喃： “我不是自己出来的，屠仙不会死，她怎么会死呢？我还等着见她一面，向她说声对不起……” 支撑着他千年孤寂，不过是为了再见屠仙。 这一千年囚笼里面的生活，几乎将他逼疯，但没关系，他得撑着、他得活下去，活着才能见到屠仙。 一千年、两千年、一万年…… 多少年囚禁他都得活着，活着才能见到她啊！ 李长琰摇着头走回去。 黎扶眼眶一湿，望着李长琰背影，“她也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在最后，她选择了同伴。” 这两人啊。 生前生后，总是在错过。 又带着对对方的歉意，一生一死。 李长琰停下脚步，背影摇摇晃晃，混沌城外一片安静，许久许久之后，他抱紧牌位，终于开口：“她真的不在了吗？” 没有回答，但已经有了答案。 李长琰扯了扯嘴角，周围怨气摇晃。 黎扶与不妄同时变脸，不妄消失在原地，拉住李长琰。 “你做什么？！”黎扶一字一句，“她为了你被沉萧控制，临死前为放弃你而痛苦，如今既然还活着，为什么又要去死？” 李长琰回过头，他眼眶有些红，但嘴角上扬，眼眸中带着笑意，轻声道：“我本就是为她而成为怨鬼，煎熬在这世间，她既然不在，我就随她一起去，总不再让她孤单。” 他们的恩怨，神魂消失尽头，再与对方细说。 丹田怨气正在溃散，缠绕着他们。 李长琰，终于不用再苦熬下去。 “咔嚓！” 清脆的一声响。 众人愣住，忙看过去。 只见牌位上裂开一道缝隙，源源不断的怨气卷着什么东西，朝着李长琰丹田内涌入，怨气当中，似有一道声音若隐若现—— “长琰。”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长琰浑身一颤，彻底失了仪态，慌忙伸出手，像是要在虚无的怨气当中抓住什么，急切喊道：“屠仙！” 然而，怨气中一无所有。 黎扶与不妄一震，同时不可置信地看向人皇剑幡。 魂幡颤抖。 兑位……李长琰。 恍惚当中，好像有一个抱着牌位的白衣女子，背对着他们抚摸牌位，低声盘算： “长琰若是死了，那我们一道死，长琰若是还能活着，就好好活下去，替我完成本该属于我的责任，人皇剑幡不能缺一个，会削弱阿黎他们的……” 在沉默的那些日子里面，她抱着牌位，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想过无数种未来。 她总是想，要多为活着的人做些什么。 所以，她在死的时候，留了怨气给曲山、留了修为给李长琰、留了希望……给人皇剑幡与同伴。 第301章 兑位，归位 第301章 李长琰身体一软，半跪在地上。 抱紧牌位的手臂在颤抖，唇瓣嗫嚅，牌位里面的怨气眨眼间彻底消散干净，他的手无力垂下，什么都没抓到，再也见不着。 屠仙…… 他的爱人。 等了千年，等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黎扶紧紧闭上眼睛，将湿意全都咽回去，抬脚，一步步走向李长琰，在他面前站定，开口时，是嘶哑与克制—— “她选了你替代她成为新的兑位，补全人皇剑幡。” 这是他们剑幡新的同伴。 屠仙选的同伴。 李长琰抬起头，问她：“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总是不相见，总是不相守，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生前，他们没能相守。 死后都带着执念成为怨鬼，为了对方，一个守着千年孤寂，一个去当始仙的卧底……还是没能相守，甚至没能相见。 是老天惩罚吗？ 可他们做错了什么？ “我也想问，到底我和阿遥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些？”容霜烬从魂幡里面出来，抬头看天，“后来我明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 她和她的阿遥。 原本只是三千世界最寻常的一对夫妻，却被人强行干预人生，改变未来，他们为对方拼尽全力，可还是没能相守在一起。 崎香看了眼馗道，深吸一口气：“离开的人已经离开，比起活着，死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可是，我们怎么能死？” 死亡是随时可以发生的事情，但活着不是。 曲山喃喃：“仇未报，怨未平，规则未定，我们必须得活下去，这是我们的责任，是人皇幡众的责任。” 他们这些人，命运好似都很坎坷，失去所爱、满腔怨恨时相见，又围绕着鬼煞主黎扶，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携手走到了今天。 含徽垂眸看向李长琰，轻叹口气： “始仙太强，我们没有对战他的把握，可他是缔造一切的悲剧源头，必须得杀，否则，之前所有的牺牲都没有意义，你这千年被囚禁，不知道这世界因为沉萧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又死了多少人，这其中，就有屠仙。 “李长琰，人皇剑幡补齐，胜算会多一些，加入我们吧，替屠仙、替你自己、替所有人，要一个公道。” 含徽说完，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看向李长琰，等待一个答案。 周围安静下来。 混沌之地什么都没有，极致的安静当中，仿佛游历在了世界之外，耳边是过往的声音，眼前是曾经的一幕又一幕。 李长琰抬头看向黎扶，轻声问： “她走时痛苦吗？” “自爆是五脏碎裂、筋脉断绝，最是痛苦。”黎扶回视他，认真回答，“但她那时带着笑。” ——是如释重负，没有辜负同伴、没有抛弃爱人的笑。 李长琰闻言，扯了扯嘴角，可是没能笑出来，那些散开的怨气重新回来，牌位中屠仙留下的怨气随着兑位气息，融合在他的丹田内，溃散的丹田中止，修为一点点提升…… 他闭上眼睛，任由怨气汹涌而来。 黎扶深吸一口气，人皇剑幡一挥，魂幡张开，八卦阵旋转，所有人各归各位，不妄落在剑幡中间，魂幡一震！ 八卦阵将所有人连接在一起，怨气勾缠，李长琰落在了兑位之上 这一瞬间，好似他与屠仙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兑位是李长琰，兑位是屠仙，闭上的眼睛里面，一滴眼泪落在下方兑位怨气中，荡起涟漪。 修为还在提升，在所有人怨气连接在一起的瞬间，人皇剑幡颤抖，磅礴怨气滔天，已经太虚巅峰的李长琰…… 进阶大乘！ 这是他爱人赋予他的责任，屠仙要让他去帮她的同伴们，继续走下去，走向打败始仙的胜利，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替她爱人，守好责任、护好同伴。 眉心金色火纹出现，身后一头蛟龙虚影出现，大声咆哮，虚影笼罩住整片天，李长琰睁开了眼睛—— “人皇剑幡，李长琰归位。” * 混沌之地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不祥的气息正在蔓延，盘腿打坐的沉萧倏地睁开眼睛，眉头紧皱，眉眼间带着煞气。 外面，无极正在打瞌睡。 沉萧喃喃：“……是人皇剑幡补全的气息？” 不应该啊，屠仙不是死了吗？ 他看向门外，吩咐：“三清鼎呢？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诛杀剑已经被花月毁掉一半，他没了人皇血克制人皇剑幡，如果剑幡又被补全，恐怕还真是个麻烦。 无极睁开眼睛，挠挠头，有些羞赧：“逃走的时候太着急，三清鼎带走又麻烦，我给忘了……” 沉萧眼神一厉，当即便想要拍死无极，然而手抬起的瞬间又停下，有十大金仙遗言，如今修仙界已经不肯听他的号令，要是把无极杀了，还真找不到一个可以吩咐的人。 他又闭上眼睛。 算了，补全又如何？ 他终究是金仙，金仙不败，黎扶若想与他一战，突破大乘巅峰再说。 沉萧继续养伤，门外，无极再次闭上眼睛，好似在打瞌睡，但若是此刻读心，就能听到无极正在念叨—— 【许愿他快点走火入魔、走火入魔、走火入魔……】 * 人皇剑幡补全。 李长琰垂眸看向手上牌位，伸出手，手指在牌位上一抹，上面的字迹就变成了—— 【亡妻屠仙】 他此刻穿着一身白衣，抱着牌位安安静静坐在兑位上，乍一看就好像还是屠仙，男版的屠仙。 不妄看了眼，安慰新成员： “其实未必没有任何希望，若是这方世界能够飞升，等你修到真正的仙人之后，拥有超脱一切的力量，或许……还有复活屠仙的可能。” 李长琰惊喜：“真的？” 旁边，崎香与容霜烬、曲山几人，同时眼睛一亮，满怀希冀。 不妄：“……” 黎扶看了他一眼，无语地摇摇头。 这显然是随口安慰，没想到却让他们抓到希望，瞬间揪住不放，她望着不妄，想看这人怎么应付。 不妄抓耳挠腮，见其他几人还是双眼明亮，只能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点头： “当然是真的，沉萧还未飞升就有这样的手段，等飞升之后，只会更加厉害，而且世界之外有仙人、有轮回，总还有希望，你这牌位上带着屠仙的气息，没准儿就是生机。” 李长琰眼中霎时春暖花开，希望丛生。 他紧紧抱着牌位，有了前行的动力，若是可以，他要飞升！ 容霜烬与崎香对视一眼，他们聪明，哪里看不出不妄是在安慰他们？但没关系，只要有希望，即便渺茫，前路可期。 曲山急了，差点跳起来：“完蛋完蛋，我好像没有留小丫他们的东西！！” 想到这里，曲山差点崩溃。 黎扶露出笑容。 她看向天空，好像看到那些逝去的人。 ——怀揣美好希望，继续前行，继续战斗，挺好的。 “走吧，该去养伤了，我们要尽快开始新的计划，不能等沉萧彻底养好伤。”黎扶将人皇剑幡化为船，率先上去，提醒众人。 曲山回过神，追上去，一脸好奇：“黎主，那现在杀仙计划胜算是多少了？” 他有些期待，搓搓手： “是不是超过五成了？” 人皇剑幡可是彻底补全了，没准儿胜利过半，就算不过半，至少也有三成了吧？想到这里，曲山有些激动。 黎扶眼神欣慰，感叹：“现在，终于真有一成胜算了。” 曲山：“？？？” ——啥意思？ ——怎么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就是没明白意思呢？ 第302章 黎扶最不老实 含徽叹气：“果然，我就知道人皇剑幡不全的时候，不可能有胜算。” 容霜烬点点头：“也算是机缘巧合，找回了屠仙留下的李长琰，得到这一成胜算。” 曲山：“？” 银鱼好奇：“屠仙姐姐留下兑位时，是不是知道黎主会救李长琰？” 酒源想了想，回答： “只要李长琰活着，黎主一定会救，这是默契，当时那种情况，她若是直言，恐怕始仙不会忽略李长琰的存在。” 只有完全忽略，沉萧这般只看重利益的人，才能遗忘无用的李长琰，留下一点胜算。 曲山：“？？” 朱财神想到屠仙，有些感慨：“好在还有希望，如此，我们才有挑战沉萧的底气。” 崎香喃喃：“是呀，之前虽然决定拼尽全力，但想到没有丝毫胜算的战斗，也是可悲。” 曲山：“？？？” 一刻钟后。 曲山终于尖叫着咆哮—— “所以，之前那一成胜算，是黎主你安慰我们？而你们都猜到她在说谎，却没人戳穿，也没人告诉我？！” 半晌，不妄幽幽回答： “没办法，谁让你傻？” 曲山：“……” 可恶！ 这些人，没法处了！ 魂幡载着他们回忘川，一个个都带着伤，却还是生龙活虎，尤其是曲山，一路上骂骂咧咧，吵得容霜烬忍不了，强行武力镇压。 听着热闹，李长琰垂下眼眸，轻轻抚摸过牌位，呢喃： “怪不得你到死都放不下同伴，这两百年，是你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吧……” * 忘川 黎扶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然而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忘川无尽的怨气，正在往她体内汇聚，修补伤势，膝上放着的人皇剑幡缠绕着怨气。 不妄躺在旁边，呼呼大睡。 黎扶皱了皱眉头，重新闭上眼睛。 然而下一刻，再次猛地睁开，她手往另一只手边狠狠抓去，在刚刚，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蹭了蹭她的手背。 不妄立刻坐起来：“怎么回事？” 黎扶终于抓住了那东西。 ——隐身的传讯符。 黎扶：“……” 不妄：“……”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在一张传讯符上，硬生生看出了鬼鬼祟祟的猥琐味道。 传讯符被打开，只见上面的字迹十分熟悉，无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老天保佑，感谢之前研究过《解符大全》，总算让我制造出可以隐匿气息的传讯符，在始仙眼皮子底下给你们通风报信……” 谁能想到啊？ 当年为了破开傀儡替死符研究的解符大全，竟然用来制造传讯符，就为了积极主动当好鬼煞主的卧底！ 无极的惆怅，好似隔着传讯符都能清晰感受到。 传讯符内容更长。 前面无极花了很长的篇幅，抱怨自己与沉萧单独相处的胆战心惊，以及脑袋挂在腰上随时等死的恐慌。 ——黎扶跳过。 她直接看向最后一部分，无极送来的关键信息。 “我们如今还在混沌之地，始仙吸收混沌之气养伤，大概恢复了一半，他伤势不知为何恢复并不快，常常能听到抱怨。 “我从他只言片语当中，知道了一个真相，真正仙人修炼的混沌之气，和这里面的混沌之气一样，但这不是仙人的世界，他没有经过飞升引渡，并不能发挥出混沌之气的全部力量。 “而且，这里不适合仙人生存，所以他的伤势好得不快，另外还有一些其他问题，说明他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始仙没有具体提及，但我推测，应该是与他着急飞升有关。” 这些信息很关键，哪怕冒险，无极也得送来。 他最后一句是—— “沉萧可能已经找到飞升的办法，正着急恢复，万事小心。” 黎扶看到最后一句，眉头微蹙。 不妄神情一肃，疑惑： “什么办法？” 如今这情形，沉萧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飞升？天命回来、他进阶真仙，已经不能用之前那招，替代黎扶。 黎扶垂下眼眸，半晌才道：“许是与我想到一起去了……” 不妄霎时眉头紧锁。 杀仙计划一直没有开始，他们还在修养当中，但现在，他似乎从黎扶的语气当中，嗅到了大战的气息。 “计划，要开始了。” 黎扶站起来：“诸位，准备好了？” 人皇剑幡张开，八个人落在他们周围，保持着盘腿而坐的修炼姿势，此刻同时睁开眼睛，看向黎扶。 含徽头上，归墟录打开。 崎香与馗道一手幽冥棍，一手破界弓，背靠着背。 容霜烬手上，业火伞带着强大业火，围着转了一圈，落回掌心。 酒源千手张开。 朱财神搓着金球，眯起眼睛。 银鱼尾巴一甩，变成巨大的一条银白色鱼，如鲲如鹏。 曲山身后，猎刀照亮半边天。 李长琰抚摸牌位，一头蛟龙张大嘴巴，猛地咆哮一声，凶狠异常。 全员大乘，八人异口同声： “但随黎主驱策！” 人皇剑幡众怨鬼早已待命多时，只等鬼煞主安排。 黎扶垂下眼眸，平静地下达一条又一条命令，没有迟疑，他们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原地，离开忘川。 于是，原地只剩下黎扶与不妄。 黎扶又看向他，命令：“你留在忘川等他们回来，到时候你们一起接应我，听我号令。” 然而，不妄果断摇头：“我不同意。” 他看着黎扶，一双眼睛里面满是复杂，“你为什么不肯像之前天命阵一样，将计划说个明白？” “变数太多，说不明白。”黎扶回答。 面色看起来平静，没有丝毫异常。 “你骗不了我。”不妄摇头，“胜率只有一成，意味着九成都是失败，你让他们去做的事情，你自己都没把握能不能发挥作用，所以，你更想调开他们，如果失败了，你会做什么？” 说什么全员冒险，黎扶就没准备带人皇幡众！ 不用黎扶回答，他一字一句：“你会送沉萧飞升，把他扔出这个世界，就能保证其他人安全，对不对？” 黎扶抿唇，没有回答。 不妄与她心神相通，太了解她了…… 黎扶轻叹口气，望向他： “含徽他们都不容易，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该再无辜送命，我不能用他们的命，铺起我前进的路、极可能失败的路。 “不妄，你留下，护着他们。” 不妄还是摇头，拉住黎扶衣袖，眼神平静坚定：“怎么做应该给我们自己选择，你想保护他们，我同意，但我必须跟着你。” 见黎扶还想说话，他笑着打断：“你有见过打架不带武器的吗？” 黎扶紧紧盯着他，不再说话。 不妄垂下眼眸，明明身形高大修长，但此刻却有种脆弱感，低声喃喃：“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阿黎，人皇剑幡不能再多一个鳏夫。” 就算要死，也一起吧。 许久之后，黎扶转身，抬脚离开：“那走吧。” 过去种种仿佛还在眼前，她就算让他离开，不妄也绝不会老实，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生与死，再战最后一场。 两人离开，沿着无极给的地址去往混沌之地。 等人走后许久，原地，一只时间之手悄悄出现，朱财神手上抱着归墟录，书页无风翻动，含徽等人从里面出来。 ——八个人，一个不少。 曲山哼哼唧唧：“就知道是这样，黎主最不老实！” 第303章 无极危险 黎扶脑子太聪明，怨鬼们的心眼都在她身上，哪怕后来出现聪明的朱财神他们，还是没法和她相比。 其他事情，他们永远不会怀疑黎扶，老老实实听从安排就行，但这种生死对战的关键时候，胜算极其渺茫，他们还真不放心…… ——是不放心黎扶的安危。 果然，她把他们调走，还真是存着这个心思！ 曲山气呼呼，又莫名眼眶湿润，从屠仙到黎扶，这就是他们的同伴，这一路辛苦走来，互相依靠、互相支持，又努力保全对方的同伴。 看着黎扶离开的方向，容霜烬垂眸，低声呢喃： “可是我们活着的意义，本来就是你赋予的，又怎么可能抛下你独自活着？同伴的意义，是生死与共才对。” 酒源看向含徽：“现在跟去吗？” 含徽摇头，消失在原地，“先去做黎扶安排的事情，要快，而后全员混沌之地集合，助黎主一臂之力！” 话音落地，所有人同时消失在忘川，奔赴各地。 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黎扶安排，而后，立刻赶去混沌之地，参与大战。 * 混沌之地 沉萧睁开眼睛，一双眼眸深不见底，遥望空荡荡的前方，喃喃：“还是没彻底恢复，要是能够……吞下……缺失……” 后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无极心头一跳。 他本能察觉这是极其关键的信息，一定有利于黎扶他们！ 于是，无极大着胆子回头，露出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始仙大人，您说什么？晚辈没有听清。” 沉萧看向他，眼眸深深。 无极被看得脊背发凉，缩着肩膀，一脸胆小怕事的恐惧模样，瑟瑟发抖。 半晌，沉萧倏地一笑： “你很想知道？” 无极一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寒意窜上心尖，僵硬在原地，表情扭曲，声音轻颤：“我、我就是想着，也许、也许可以帮帮始仙大人。” 沉萧歪头：“帮我给鬼煞主传消息吗？” 简单一句话，无波无澜，无极整个人却遍体生寒，好像灵魂都抽离到了身体之外，恐惧将人淹没。 ——他知道！ 沉萧缓缓伸出手，本能准备逃离的无极控制不住身体，出现在他手掌之下，他轻轻掐着无极脖子，明明没用力，但被掐着的人就是喘不过气，挣脱不开。 “始仙大人……”无极挣扎，声音嘶哑痛苦，“我没有，我胆子小、不敢……” 沉萧嘴角保持着笑容，但眼神冰冷无情，声音晦涩：“无极，你真的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够瞒过我吗？” 无极从他还是“天命之人”开始，就很不老实，每次大战都不肯出手，只管保住自己，背地里与鬼煞主勾勾缠缠，他早就知道。 无极瞳孔一缩。 这一瞬间，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吾命休矣”，而是——那他之前传的消息，是沉萧故意而为？！ 他要把黎扶骗过来！ 鬼煞主，危险！ 无极呼吸急促，真正死亡面前，他反而更担心黎扶他们，并非他们真有了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这世界上，唯一还能与沉萧抗衡的，只有黎扶。 若是黎扶失败了，这世界将任由沉萧把玩，那些无辜惨死之人、修仙界的未来，都会成为云烟，得不到公道。 沉萧把黎扶骗过来，定然是有后手。 无极拼命挣扎，袖子里面的所有传讯符疯狂往外飞，只有一句话—— 危险，别来！ 然而沉萧只是一抬手，所有的传讯符纷纷落下，化为烟尘，没有一张飞出去，哪怕是隐形传讯符，同样掉落下来。 无极眼神绝望。 沉萧有些好奇，难得疑惑： “你这么胆小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是墙头草才对，怎么敢冒着生命危险给黎扶送消息？不怕死了？” 他有些不明白。 无极咬着牙关，呼吸急促。 他胆小怕事，他窝窝囊囊，但如今九霄只剩下他一个长老，他身后还有六道派，他的徒子徒孙，以及……无数无辜的修士们。 黎扶，不能败！ 沉萧见他不说话，冷笑一声，淡淡道： “你已经没用，可以去死了。” 带上无极，除了让他帮忙以外，为的就是最后发挥作用，他从来没将无极放在眼里，根本不担心他是否当一个卧底，因为，那都影响不到他。 此刻无用，无极自然可以去死了。 他的手狠狠用力。 无极绝望地闭上眼睛。 从确定赢不了鬼煞主开始，无极已经做好随时会死的准备，只是他没想到，最后不是死在鬼煞主剑下，而是始仙手上…… ——黎扶他们，能赢吗？ 无极带着期盼与不甘，等待死亡。 “嘭！” 一道剑光落在沉萧手上，打断他的动作。 同时，清浅平静的声音由远及近：“沉萧，既然让我过来，总归是我还有用，交易还没开始，何必再无端制造杀戮？” 第304章 制造天道，新人皇 沉萧抬头看去。 无极模糊的视线当中，红裙黑衫的黎扶手持人皇剑幡，踏破虚空，缓缓走来。 她身侧依旧是吊儿郎当、但一眼就让人注意到的不妄，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和谐，几乎融为一体，相携而来。 渐渐清晰。 “怎么，我处置一个叛徒，不行？”沉萧挑眉。 想象当中见面即大战的场景没有出现，黎扶从容走向沉萧，从他手上将无极救下来，提溜着扔到一边去，十分随意。 无极：“……”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为自己保住命而高兴，还是为诡异场面而奇怪。 他捂着脖子咳嗽两声，喘息着后退，顾不得伤势，紧张看向前方。 黎扶与沉萧面对面站着，一个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一个是毫不掩饰的冷漠，但奇怪的是，偏偏都没动手。 混沌之地一时安静至极。 片刻后，沉萧笑了：“果然是阿黎，一如既往聪明。” 他刻意纵容无极送出的消息，黎扶猜到了。 但她还是来了。 沉萧说不出什么心情，欣赏、忌惮，应有尽有。 面前，一张茶桌突兀出现，沉萧笑着坐下，两杯茶水出现在面前，他伸手：“请坐，我们好好聊聊？” 黎扶坐下，但没有碰他的茶。 “混沌茶，带着浓郁的混沌之气，很是美味，你是鬼煞主，能喝。”沉萧端着自己面前这一杯，笑着饮下去。 不妄轻嗤一声，龇了龇牙，啧，竟然连茶都不给他一杯，沉萧这狗东西。 不用沉萧招待，不妄自然而然坐在黎扶旁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个杯子，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黎扶面前。 又摸出一坛桃花醉卧，给他们两人倒上。 ——谁都不敢喝对方的东西。 旁边无极：“……” 行吧，他还是缩一边去，这些大能不注意他最好，他谁都打不过。 沉萧看了两个杯子一眼，也不说什么，只是望着黎扶，眼神复杂：“阿黎从前不喝酒的，只爱喝茶，最爱坐在梨花树下，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他低声呢喃，温情缱绻，仿佛陷入某种回忆当中。 不妄忍无可忍：“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说的那些过去充斥着罪恶与谎言，还好意思提吗？” “阿黎”两个字从对方嘴里出来，就很欠揍。 沉萧眼神冷下来：“凡人沉萧是真实存在过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夫妻俩叙旧，你一把剑就不要插话了。” 夫妻？！ 不妄炸了，怨气翻涌。 黎扶伸出手，盖住他的手背，无声安抚，一双眼睛望着沉萧，平静无波：“凡人沉萧已经死了，是你杀了他。” 她不太想回忆过去，年少岁月是美好干净的，活泼的曦月、温柔的沉萧……那些美好分不清真假，但残忍与痛苦都交织在记忆当中，每一次回想，都是遍体鳞伤。 沉萧捂着胸口，一副伤心的模样，眼神谴责： “阿黎，你这是有了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吗？我的心还在过去，你就抛弃我了。 “你忘记年少时候的青梅竹马情谊，忘记那年你生病，我于大雪中求观音，一步一叩首，那年我们定亲，许下的誓言，还有那一年元宵灯会，我们……” “够了。”黎扶手握紧成拳，眼神厌恶，“说正事吧，我不想和你叙旧，我们也没有旧可叙。” 那些过往从现在的沉萧口中出来，只让人觉得恶心。 沉萧眼眸深深，收回复杂的视线，低头喝茶，混沌之气蔓延，他再次抬头时，嘴角噙着笑： “做个交易，如何？” ——终于进入正题了。 黎扶把玩着酒杯，里面的桃花醉卧酒飘着香气，羽国如今酿造的酒与过去大不相同，他们以酒为生意，不必供奉，就不必讨仙人喜欢，什么样的品类都有。 而这些各种品类桃花醉卧，都在说明背后一个酿酒国度的繁荣，无数凡人的安居，没有修士与怨鬼打扰，他们无比昌盛。 她想保留这份安稳。 黎扶声音淡漠：“你已经进阶真仙，原本的飞升计划不能用，你还想飞升，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她抬起头，看向沉萧： “这世界不能飞升，是因为没了天道，若是补上天道，世界完整，自然可以飞升。” 身侧，不妄瞳孔一缩。 黎扶之前没说具体计划，他还真不知道是这个办法！ 不妄有些惊讶：“怎么补？最后一代人皇已死，凡人削弱，已经选不出新的人皇，更不会再有天道。” 天道是行走在世间的人，是所有凡人的信仰。 自修仙者出现，后来怨鬼降世，这世界已经不独属于凡人……自然没有了人皇与天道。 沉萧一笑，理所当然：“那让一切回到十万年前，不就好了？” 杀光修士与怨鬼，让这世界只有凡人，一切回到十万年前，再重新缔造一个人皇，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不妄气笑了。 这可真是…… 十万年前始仙灭了人皇，拉开修仙者的时代，十万年后，需要天道，又杀光修士与怨鬼，拉回人皇时代！ 天下为棋，都是他掌中玩物。 “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和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面团，任由你肆意揉捏？”不妄眼神冰冷，死死盯着沉萧。 眼前是十万年的血腥残酷，满地鲜红，倒下的一个又一个人，崎香与馗道，那些意气风发的战士，那些自在逍遥的凡人…… “我有这个能力，不是吗？”沉萧微笑。 他与不妄对视，狂妄又嚣张。 黎扶丝毫不意外。 她自忘川将沉萧逼走，就知道只有这最后一个办法，沉萧只要想到，就一定会这么做，他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这天地之间，他只管自己。 只要他能飞升，三千世界所有人都死了，又如何？ 黎扶安抚住不妄，再次看向沉萧：“所以，你选了我。” ——选她为新的人皇。 第305章 两个操盘手的博弈 “你是天命之人，如今花月那一半天命也还给你了，不恰好说明是天命选了你吗？” 沉萧眨了眨眼睛，眼中仿佛满是怜爱，深情款款： “而且你做的事情，桩桩件件，皆是为人，你早有做人皇的资格，如今鬼煞主在三千世界赫赫有名，凡人盼着你胜利，自然信仰你。” 他早就该想到这个办法的！ 替代黎扶飞升，终究还是有风险，让黎扶补全天道，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啊！ 届时，他可以从容离开，不必顶替任何人，不用冒着任何风险，就这么直接飞升，离开这个世界，成为真正的仙人。 沉萧有些兴奋，还给她分析： “你不是一直想为凡人要一个公道吗？等你成为人皇，你就是公道，一切回到人皇时代，你是人皇、你就是规则，凡人又可以自由自在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这个你讨厌的人，也会离开。 “你身负天命，人皇剑幡就在你手上，不妄是人皇气息，杀光修士与怨鬼，灵怨抵消，凡人重新变强……届时，你吸收人皇气息、得到三千世界凡人的信仰，就是新的人皇。” ——计划完美！ ——可行性非常高。 一旁，无极简直听呆了。 他早知道始仙没将修士们放在眼里，没想到竟然想将修士与怨鬼团灭，果然是无情无义的绝情道吗？ 这人……简直没有心！ 无极看向黎扶，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他始终记得黎扶从凡人中来，沉萧这个办法虽然疯狂，但确实对凡人最好。 若是到了绝境，没有更好的办法，黎扶……会同意吗？ 他心头一跳。 黎扶垂下眼眸，又问：“所以，你的交易是让我当人皇，让你飞升？” 当人皇后杀死沉萧？ 他不傻，不会留下这种漏洞给她。 沉萧已经突破大乘巅峰，他算是仙人，处于混沌当中，根本不在人皇控制之内，只要补全天道，他就可以彻底脱离这个世界…… 沉萧问她：“这交易你同意吗？” “不可能。”黎扶看着他，冷笑，“你知道答案的，我为鬼煞主，十万怨鬼听我号令，你让我杀了他们？” 还有那些修仙者，并非所有修士都是恶人，尤其如今剩下的这些，不肯听从始仙号令，他们已经彻底清醒，拥有是非。 把这些一个个活人杀了，又把不妄意识彻底吸收掉，就为了制造一个人皇，黎扶不认为可行，那样制造出来的是人皇，还是魔鬼？ 这个办法，绝无可能！ 沉萧失望，叹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那就退一步，各凭本事吧。” 无极一瞬间神经绷紧，要开打了吗？ 不妄没动。 沉萧知道黎扶的选择，不会有其他答案，却还这么慢吞吞说话，一点动手的痕迹都没有……他们身上，有他要的东西。 ——这交易，还得做。 “说吧，你要做什么交易？”黎扶喝掉桃花醉卧酒，放下杯子。 沉萧眼神越发欣赏，喃喃：“你要是肯和我一起飞升就好了……” 话音落地，他脸色骤然一变，冰冷猖狂： “我助你突破大乘巅峰，你进我的……怨鬼世界。” 不妄一震。 沉萧竟然有怨鬼世界？！ 黎扶也有些惊讶，恍惚一瞬，随即了然开口： “是了，你突破了大乘巅峰，使用灵气与怨气融合的混沌之气，可以算修士，可以算怨鬼，殊途同归，既然可以是怨鬼，那就可以有怨鬼世界……” 只是她没想明白，让她进入怨鬼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沉萧抬起下巴，似笑非笑： “你突破了大乘巅峰，就同样成为真仙，不比我差多少，你还有那么多助手，有了杀我的可能……这买卖划算吧？” 似乎真对黎扶更有利。 只要能突破大乘巅峰，就有杀沉萧的可能，可以说，他把杀自己的刀，拿来做交易了。 ——无极都心动了。 然而，黎扶摇头：“我突破大乘巅峰，恐怕是你制造天道的计划之一，况且，我不了解混沌之气，即便进阶，同样赢不了你。” 她没被“能杀沉萧”诱惑，依旧冷静。 哪怕这条件更有利于她。 可沉萧怎么可能给她好处？想拿这样的好处，恐怕要付出命的代价。 沉萧眼神如冰，周身杀意翻涌，混沌之气汹涌，像是一把刀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他的声音阴冷：“黎扶，你若是不肯做交易，那就凭实力说话了。” 这里是混沌之地，不利于黎扶。 她明明知道无极传来的消息是沉萧默许，还是来到这里，定然也有计划，沉萧没有着急动手，紧紧盯着她。 这样的条件她都不答应，她又想做什么？ 沉萧同样疑惑。 黎扶望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 “我进你的怨鬼世界，条件只有一个——我要随时可以出来，你不能动任何手脚，你我争端，等从怨鬼世界出来再战。” 沉萧一怔。 这个要求可以说……毫无要求。 无极更是摸不着头脑，沉萧开出的条件更有利于黎扶，黎扶开出的条件又有利于沉萧，这两人在做什么？！ 哪有谈判是不断给对方好处的？ 沉萧抿唇，许久没说话。 两个聪明人无声对峙，各自捧着对“对方有利”的条件前来谈判，然而，似乎都不想同意对自己更有利的交易。 毕竟，聪明人的便宜占不得。 他们之间的战斗，从来不单单是武力，就像是一盘棋，最关键的是下棋之人，是算计与谋划，是一个接一个陷阱！ 许久之后，沉萧问：“这是你的底线？” 黎扶回视他： “我只做这个交易。” 换言之，其他条件她不会答应。 于是，沉萧叹口气，面前所有的东西一点点消失，他眼神犀利，充满斗志，声音嘶哑无奈：“行，就做这个交易，我们、各凭手段。” 两人隔空对坐，像是身下出现一盘巨大的棋，牵动这个世界的生与死，黑子与白子一个接一个落下，密密麻麻，两个操盘手正在无声布局。 ——真正的交锋，开始。 第306章 沉萧的世界 以阵法订立契书，两人站在阵法两端，这阵法有不妄一半，只要黎扶想出来，随时都能出来，沉萧在另一边，守着另一半阵法，也能将他们踢出来，非常公平。 如此，沉萧才打开怨鬼世界。 他面色复杂，不是很想让人窥探过往，但这一次，又必须如此…… 黎扶抬脚进去。 不妄跟上。 沉萧眉头一皱，拦住不妄：“我和她的交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妄看了看沉萧，又看看他的手，随即露齿一笑，也不废话，直接消失在原地，回到黎扶手上的人皇剑幡内。 他探出脑袋，眨眨眼睛： “你不是说我只是一把剑吗？难道还不许她带武器了？” 沉萧：“……” 黎扶嘴角露出笑，颔首表示支持。 沉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两人一起重重扔进怨鬼世界，外面，只留下沉萧以及……角落里面的无极。 无极：“？？？” 无极：“！！！” ——要不把我也带上吧！ 见沉萧没搭理他，无极这才松了口气，不断往后缩，尽可能削弱自己的存在感，瑟瑟发抖。 好可怕。 * “为什么要进来？”不妄从剑里面钻出来，好奇，“他放我们进入他的世界，一定是要达成对他有利的目的，顺着他走，岂不是鱼上钩？” 不妄想不通沉萧让他们进来做什么，不是质疑黎扶的选择，只是疑惑。 黎扶长出一口气，缓缓道： “他现在撒了饵，我们必须‘上钩’，只有顺着他走，才能掌握更多他的信息、他的目的，从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找到破局方法。” “鱼”想杀岸上的“渔翁”，必须先上岸，才能把渔翁拉下水来！ 尽可能了解沉萧，知己知彼，寻找弱点。 她相信，是人就不可能没有弱点。 不妄恍然。 黎扶看向他，苦笑：“现在知道有多危险了吗？这一局的生路，我也不知道在哪儿，置之死地，未必能后生。” 沉萧聪慧异常，又有十万年积累，他们本就不占优势，入局寻找一线生路，更是险象环生。 不妄轻轻一笑：“竭尽所能。” 过去经历的危险不少，徒步行走、三年地下、化身银鱼、以入局而破局……黎扶就是这样一个赌徒，以命为筹码的赌徒，不到死亡的那一刻，就不会放弃寻找生机。 ——胜算一成。 ——那也是胜算。 黎扶闻言，嘴角缓缓上扬，知她者，不妄也。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眼神瞬间犀利而专注，战意凛然，两人正式走入沉萧的故事当中…… 怨鬼世界是这个人最放不下的执念，是他的过往与故事，或者说，是这个人出现的由来与因果。 黎扶一直很好奇，沉萧到底怎么研究出绝情道的，又是什么样的环境，长出他这样的人？ 十万年前那样自由的天地，洒脱而自在的凡人，为何会出现沉萧这个例外？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天生恶人，没想到…… 黎扶见到一个小孩。 小孩五岁左右，穿着最普通的麻布衣衫，打着补丁，破破烂烂，他端着小板凳坐在一个茅屋外面，眺望路的尽头。 一天又一天，画面几乎固定，没有任何改变。 “在等什么？”黎扶忍不住开口。 她以为和人皇剑幡世界一样，他们只是看客，没想到小孩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稚嫩着声音回答： “我在等爹爹。” 黎扶一怔。 小孩回答之后，大概是饿了，端着板凳回去，小小的身体爬到凳子上，自己为自己做饭，他年纪实在是太小，但这番动作已很是熟悉。 淘米煮粥，一大碗粥吃一天，菜是晒干的野菜和腊肉，焯水加盐，就是三餐。 吃完抹干净嘴，拿上一本书，他又坐在门口，望着前面那条路，等待着他爹回来，日日复日日。 “他竟然是一个人？”黎扶喃喃。 像是听到她的问话，小孩回答：“我娘没了，但我还有爹爹，大英雄爹爹，他们都说我爹是最好最好的英雄！” 他有些骄傲。 不妄看着屋子外面，只觉得那条路莫名熟悉，他眉头皱了皱，往外面走去，然而不过是几步，就被狠狠拉回来！ 不妄错愕。 黎扶眉头紧锁，摇摇头：“看来我们不能离他太远，只能在这个小孩附近，他到哪里，我们才能到哪儿。” 怨鬼世界的强大取决于主人的实力，这里是金仙的怨鬼世界！ 于是，不妄回到小孩旁边，继续思考为什么这里有几分熟悉呢？ 这个问题需要出去才能确定，但他们在这里很久很久，始终没能离开这个屋子，小孩最远的距离就是坐在门口等待。 一天又一天，天亮到日落。 他枯燥的等待，拉着他们一起枯燥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让人忍不住心神不安，烦躁异常。 好在，两人能够压制这种情绪，继续等待。 等到盐罐空了底，最后一把米煮进锅里，野菜、腊肉全部吃完的时候…… 终于有人回来了。 那人高大强壮，穿着同样的麻衣，牵着一匹马，上面两个竹篓装着腊肉、干菜和新鲜野菜，背上驮着一袋米，怀里揣着几本书，走向茅屋。 “爹爹！”小孩狂奔向来人。 他大笑着接住小孩，高高举起，欢呼着跑进屋子里面。 黎扶不能离开小孩太远，他等了多久，她就跟着等了多久，可能是被小孩牵动情绪，她竟然生出几分欢喜。 ——总算等到爹爹了。 这一刻安静清冷的茅屋里面，有了欢声笑语。 身侧，不妄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而屋里面，小孩的大笑声还没落下，男人说： “小小，你在家好好的，爹爹还有事必须离开，彭州有难，无数人流离失所，无数孩童失了父母，爹爹必须去接他们，阻止灾难，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男人便要离开。 小孩不可置信，随即拉着他的衣袖，大哭不依，小小的一个孩子，哭得差点抽过去，圆乎乎的脸气红，撒泼与哭闹，掩饰眼底深处的恐惧与害怕，以及……不舍。 男人抱着他哄，哼着歌。 那曲调催眠，小孩拼命睁大双眼，还是没能抵挡睡意，只得合上眼睛，睡梦中，不断呢喃：“爹爹，别走……” 男人为他掖了掖被子，又拜托不远处的人家照顾着些，这才大步离开。 黎扶站在屋里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又看向床上紧闭双眼，却泪流满面的小孩，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小小的人躺在大床上，就更小了。 “他是谁？”黎扶轻声问，她问的是离开那男人，小孩的爹。 不妄深吸一口气，缓缓回答—— “人皇，沉阙。” 第307章 极善土壤开出极恶之花 这是人皇时代倒数第二任人皇，也是不妄前面那一任，他死去后，才是不妄被选为新的人皇…… 怪不得他觉得这里熟悉。 这是人皇殿的背面！ 人皇殿正面是一个简朴大殿，背面住着人皇的亲眷，不妄没有家人跟他住，所以，他没怎能来过这后面，时间久远，才没能想起。 ——人皇殿前面处理着三千世界大事小事，人皇殿后面，住着这个没有母亲、父亲又常不在家的小孩。 小孩睁开眼睛时，爹爹已经离开。 他捂着被子嚎啕大哭，有人听到声音，从小路走到屋子外面，那是人皇交代过的邻居，他们敬仰人皇，他们眼神关切，想将小孩带回去照顾。 小孩没答应。 “爹爹说过，能自己做的事情就不要麻烦别人，多谢。”小孩鼓着脸，认真回答。 这是个有礼貌又懂事的小孩。 等人走后，小孩开始烧水做饭，动作熟练。 黎扶看着觉得不对，提醒：“你做多了，会吃不完。” 小孩回答：“我能吃完。” 于是，他撑到干呕才吃完，没停一会儿，继续生火做饭，肚子鼓鼓囊囊，又开始吃饭了。 黎扶又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而且，这是你接下来的口粮，提前吃完，你会饿肚子。” 小孩不听，摇摇头： “我吃完爹爹就回来了。” 他还小，只知道这些东西吃完，他爹就会回来。 这一次他提前吃完，还没到时间，没人回来，而家里没了干粮，他饿了整整一天，晕倒在屋子里面，幸好不远处的邻居时常查看，才将他救下来。 当夜，小孩发起高热。 昏昏沉沉当中，他见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爹爹。 也听到爹爹说：“我常在外，实在是没法带着他一起，年纪太小，留在家里我也不放心……那就拜托了……” 模模糊糊的意识当中，听到了他爹把他托付给别人。 而他高热退去，人还没醒来，爹爹又已离开。 他住在了这一家里面。 小孩总是很沉默。 他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家人，看到这家的父亲每日回来，抱起另一个小姑娘，将小姑娘放在脖子上，张开双手跑动起来，给小姑娘做木马，带小姑娘出去玩…… 小孩很不开心，他把小女孩推倒在地。 小女孩哇哇大哭。 这家人担心小孩，也教育他： “为什么要推倒妹妹呢？小小，是不是妹妹先招惹你？你应该说出原因，如果没有原因，那你不能这样做，你爹爹是个大英雄，我们都要像他一样，做个正直、善良的人。” 小孩低下头，不说话。 后来，他不想待在这里，不想看到小女孩趴在她父亲背上笑。 他又回了茅屋，坐在门外，眺望那条路，等待他爹爹回来，高高举起他，给他做木马，带他出去玩…… 继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待。 终于，他又见到他爹爹。 “爹！”小孩欣喜冲过去。 然而他爹爹着急离开，只是挥挥手，就带着一车车的粮草，领着一群战士们匆匆离开。 小孩拼命追啊追，跌倒在泥里，跑得没了力气，还是没能追上车队，他被王城的人带了回来，邻居大婶给他换好衣服、给伤口抹上药。 第二天，他又坐在门外等。 从他孩童时代，等到了他长成少年，这十年间，沉阙数次路过，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最多不过是摸摸他的脑袋，再次匆匆离开。 黎扶轻叹口气，没说话。 不妄喃喃： “所以，这是沉萧的小时候吗？” 少年终于有了离开的能力，他背起行囊，悄悄离开王城，追着爹爹的脚步而去，如今，终于不用再漫长等待，他可以去见他想见的人。 人皇行走在人间，赶赴每一个灾难之地，为三千世界化解灾祸。 少年一路追，风尘仆仆。 但总是追不上他爹爹的脚步。 每到一个地方，他爹爹已经离开，去往了下一个地方，于是，他又继续往前，继续沿着这条路行走。 重复的一天又一天，等待好像从茅屋门口，换成了漫长一路。 终于有一天。 他追上了他的爹爹，在一座垮塌的山下面。 他见到爹爹将下面的人一个个拉出来，挨个摸了摸脑袋，他站在人群后方，看着神灵怜爱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他望着前方，再次开口：“我觉得人皇不该存在。” 他扭头问黎扶，脸上带着笑： “你觉得呢？” 黎扶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这个人很清醒，不需要她的回答。 青年又说：“娘躺在床上，看着大门等待爹爹回来，但一直等到咽气，都没能等到…… “我不想等到咽气，我也不想追了，追逐的感觉真累啊，我应该直接去看，看看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青年自言自语，走向爹爹。 一把刀插进胸膛，剖开心脏，他脸上溅满了鲜血，抬起头，一手是染血的刀，一手是人皇的心脏，他朝着黎扶一笑： “原来，根本看不出来啊。” 他觉得很疑惑，好奇问：“人为什么要有感情？” 不必回答，他看着那颗心脏，继续低声喃喃：“有感情就会有期待，有期待就会有痛苦，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受够了等待，我厌恶这种感情，这些能让人日夜痛苦的情感，就不该存在，应该彻底消灭掉！” 他把那颗心脏吃了下去，双手沾满鲜血，对着黎扶放肆一笑—— “我以后，再也不用等了。” 他等待起源于、直到死都没能等到的母亲，等待成了执念。 在此时此刻，他好像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黎扶望着他。 一直好奇始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修炼的，此刻，真相在他们眼前打开。 以杀父开启的修炼之路！ 人皇心脏是特殊的，如果说世间灵气捉摸不透，那人皇心脏就全都是灵气，在被他吃下去的那一刻，世界在他眼前…… 彻底变了样。 灵气成形，他拥有辨别灵气的能力。 从此以后，这世界上出现了第一个修仙者，以杀父绝情入道。 ——绝情道，始仙沉萧。 ——从极善土壤当中，长出的极恶之花。 黎扶与不妄久久没说话。 不妄喃喃：“我从前以为始仙是与人皇有仇的人，或是天生邪恶，或是外来之敌……却从未想过，他是人皇之子。” 黎扶看向前方，恍惚中看到王城的人皇殿，前面是救三千世界之功，后面是漫长等待之罪。 极善与极恶，正反两面。 沉萧在极善背后的黑暗中，选择了极恶，从此以后，人皇时代结束，一个无情无心的修仙者出现，拉开一个混乱时代。 眼前像是有一面镜子碎裂，属于始仙沉萧的故事彻底消失，一切回到黑暗。 结束了。 不妄深吸一口气：“我们出去吧。” 黎扶点点头，长叹口气。 一切结束，而她看完沉萧因果之后，却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 他的弱点都已经被他自己终结。 从死亡的母亲，到等待的孩童时期，到追逐的少年时期，再到杀父修炼的青年时期，沉萧已经脆弱够了。 所以，他们现在面临的始仙，是一个没有任何弱点的人，所有可能影响他的存在，都被他彻底割舍。 她转身便要离开，突然脚步一顿。 黎扶听到了什么声音……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无比清晰。 她立刻低头看去，在怨鬼世界最深处，仿佛血脉相连的心脏处，绿色藤蔓交织，编造出来一个巨大囚笼。 而里面，似乎困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