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替嫁后她每天都想和离》
1. 第 1 章
开春,临城最灵验的清隐寺里桃花开的正旺盛,漫山遍野的粉白色花瓣随着微风摇曳飘零,远远望着,像是一张巨大的地毯覆盖着翠色欲滴的高山。
虔诚的善男信女,点燃手中上好的香烛,氤氲的烟气从寺庙中散出去,这不渡山的真面目悄悄隐去,让这不渡山也有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涩感。
粉白相映,雾气缭绕,不渡山因此得名,上仙之境,不渡凡人。
而此时,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正行走在桃花林间,姑娘生得极为貌美,鹅蛋脸儿,皮肤白皙如冷玉,纤长入鬓的远山眉,一双漂亮的杏眼灵动透亮,处处透着一股子狡黠,小巧娇气的鼻子,唇红齿白。
有这般绝顶的容貌,若着一身白衣恍若灵境仙子,但若是着一袭蹁跹红裙,也未尝不可是青楼最负盛名的花魁。
偏偏,她穿一身灰色布衣,要是不看头发和身形,估计也得被人是寺里的小和尚。
今日本是好友约了她来寺里闲谈品茶,闲话完了,她拒绝了好友虚伪的盛情相送,自己跑到这后山桃花林里来转悠,然后,她就迷路了。
在桃花林里边儿绕了大半天,苏箐宁很完美地又绕回了刚刚进入桃花林的地方。
她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苏箐宁看着眼前栽种得满满当当的桃花树,还有十分美丽的落英缤纷的梦幻场景,完全高兴不起来。
再怎么好看,看了这大半天她也看腻了啊。
无奈之下,她捡起石头准备一路在树上做上标记,她就不信了,小小一片桃花林,还能将她困死不成?
苏箐宁越走越远,好消息是:好歹没有原地打转了,坏消息是:她又累又渴,而且还是没有走出桃花林。
又走了几百米,苏箐宁惊喜地发现,前面不远的地方,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
苏箐宁面露惊喜之色,她提起裙摆,赶忙加快了脚步,飞一般地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生怕晚上一些那人走了,自己就要被困在这桃花林里了。
慢慢地,说话的声音愈来愈清晰,苏箐宁不小心听了一耳朵,随即止住了向前的脚步。
“小叔,你说过会照顾我的……”
苏箐宁:……额,小叔?
她这是,撞到别人嫂子和小叔子偷情了?
苏箐宁为数不多的敏锐度终于苏醒,她觉得,现在过去可能不太好。
苏箐宁有些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隔着密密丛丛的桃花枝儿,她勉强看清楚两个人影,一高一矮,应该是一男一女。
没有得到男子的回应,那女子声音有些哀怨:“长岁,你莫不是要娶妻了,就要把我给抛下了?你难道不记得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快活~”
到了最后,那女子的声音逐渐变得妩媚起来,娇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多快活?不见得吧,快活的不就你一个人?”那男人道。
“你别这么说嘛~你要是腻了我,我可以学些别的,你要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随即那女子极为大胆地上前搂住了男人的脖颈,主动送上了自己的红唇,然后十分大胆地抓住男子的手掌就往自己身上放。
我嘞个乖乖!
苏箐宁虽然写话本子的时候也喜欢描写一些颠鸾倒凤的鱼水之欢,但是那也只是她自己观摩小画册想出来的罢了,现实里的活春/宫她可是一次也没见过啊!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好友评判自己文章时说的“亲身经历”。
她立马灵机一动,有了,这不就是亲身经历的最佳时机吗?亲自看看那也算是亲身经历吧!
想到这里,苏箐宁忍不住撅起屁股,又往那边凑过去了一些,想着要看得清楚一些。
谁知下一秒,“咔嚓”。
悲剧发生了,原本就不算很坚韧的桃花枝丫被苏箐宁这么一折腾,很不靠谱地断了一枝,这发出的动静在安静的桃花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
那女人被吓了一跳,立刻将已经滑落到肩膀的外衫拉了回去,惊恐又恼火地转头查看。
而苏箐宁借着那惯性扑出去一点儿,十分倒霉地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眸。
这下好了,看是看到了,但是小命不知道还保得住不?
苏箐宁吓得腿都要软了,这这这,这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们两个人想要杀人灭口的话,那她她她,她可没半点胜算啊!
苏箐宁想也不想,转头撒丫子就往反方向跑。
身后远远的传来几声“站住”“别跑”之类的,苏箐宁一概当做没听见,废话,傻子才站住不跑!
而后面,林氏急得满头大汗,她紧张地看向身边的男人道:“长岁!这可怎么办?要是被人传了出去……”
男人声音懒散,似乎满不在乎。
“传出去又如何?我横竖不过就是这个破烂名声。”
如此美妙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可言。
林氏见男人丝毫不慌张,也并没有去追赶那偷窥者的意思,她咬牙,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脸面了,提起裙子就往苏箐宁逃跑的方向追去。
等林氏的身影消失在桃花林深处了,那男子这才悠然地踱步到苏箐宁适才藏身的地方,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起一张写满文字的纸。
粗略地扫了一眼纸张上的内容后,裴翎唇角带上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哟,还挺传神~”
这边,苏箐宁慌里慌张地在桃花林里边儿瞎蹿,倒是误打误撞地意外从林子里面穿了出来。
见身后没有追兵赶来,她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吓死她了,差点以为她要一命呜呼,魂归地府了。
休息片刻,等缓过气来,苏箐宁这才想起来掏出自己的书稿仔细检察。
“十,十一……三十九。”
等等,几张?三十九?
苏箐宁抖着手,不信邪地又数了几遍……
苏箐宁面色灰败地瘫倒在地,完了,真的少了一张!一定是在刚才逃跑的时候掉下的!
而且,掉得还刚好是那张不不可描述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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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
苏箐宁欲哭无泪,她现在只希望那张纸可千万不要被捡到啊!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在纸张上署名的习惯。
苏箐宁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上了官道。
没走上几步,下一秒,她只感觉后脑勺一痛,被人敲了一闷棍。
苏箐宁惊惶回头,谁偷袭她,不会是刚刚那对野鸳鸯追上来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那人用力气不够大,苏箐宁只是感觉脑袋突突地疼,但是顽强地没有晕倒。
她一眼就看见了两个蒙着脸的高大男人,三人对视两秒,来不及质问,苏箐宁敏锐地感觉到了来者不善,她很有眼力见地拔腿就跑。
那两个男人似乎完全没料到一锤子竟然没有将她撂倒,愣了几秒,赶紧朝着苏箐宁就追了出去。
本以为一个小姑娘再怎么能跑也跑不过两个大老爷们,谁知道这一追,三人就从荒郊追到了城中。
*
绮梦阁,京都最大的妓院,王公贵族们最喜爱的销金窟。
苏箐宁穿着粗布麻衣,扮作男子混迹在一群色欲熏心的男人里面。
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往绮梦阁的后院儿挪动步伐。
她知道那是宁安侯府的人,他们一直想要她回白家认祖归宗好替她们的宝贝女儿替嫁给一个废物世子。
做什么春秋大梦?她苏箐宁就算是嫁个乞丐都不会给那种纨绔子弟。
苏箐宁穿梭在人群中,意外地发现今日的绮梦阁虽然与平日里灯火辉煌的场景并无两样,但格外热闹的人声依旧显露出了今日的与众不同。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这样的场景确是给苏箐宁提供了更有利的逃跑环境,苏箐宁回头看了一眼因为身形高大而被挤在后面穿黑衣服的侍卫,加快了脚步,只要到了后院,她就可以钻狗洞出去。
二楼最是奢华的包间里,一个长相俊秀,眉眼风流的少年伸长了手臂,用胳膊肘杵了杵身边的男子。
“哎哎,我打听了,今日可是新花魁想容第一次登台献舞啊!你不是特意骑了快马从京郊赶回来的吗?怎么一点儿也不兴奋?”
裴翎伸出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提不大起兴致,他歪着头,视线顺着窗外的红绸往下看去。
美貌柔软的姑娘们在大堂里边儿翩翩起舞,白嫩纤细的胳膊大片的暴露在外,勾得路过的狗都恨不得停下来多瞅上两眼。
“你看这楼下的姑娘多么风情万种,可我过几日就要成婚了,成了婚,就不能时时看见这些万紫千红的美人儿了,换你能高兴起来吗?”
见裴翎一副恹恹的模样,容景挑眉:“堂堂镇南王世子,难道成了婚还会怕老婆不成?别扯了,我可不信。”
裴翎斜眸勾唇,桃花眼往上轻佻地一扬:“你对我倒是了解。”
容景拍拍胸脯:“那当然!我可是你最好的哥们儿!”
此时,楼下喧闹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想容姑娘抛绣球了!!”一楼传来高亢兴奋的声音。
2. 第 2 章
容景一下子就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目光转向窗外。
裴翎收回眸,饮了一口茶,仔细地掩去眼底的冷意。
高台之上,美人儿朱唇含笑,云鬓斜插鎏金凤钗,绯红织金襦裙缀满彩珠,外罩的水红色纱衫透出内里浅色抹胸,她腰缠玉带,云肩垂落银丝流苏,莲步轻移时金铃晃碎满室珠光。
大红色坠了金色丝绦的绣球被她白皙纤细,像是白瓷一般的手捧着,愈发显得她的手小巧玲珑。
那些男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绣球,好像巴不得自己才是那绣球,可以被佳人握在手中把玩。
想容脸上带着惑人的笑,她精准地往二楼裴翎所在的方向抛了一个媚眼,姿态妖娆地将那绣球往那处抛去。
绣球在空中划过一个精致的弧度,精准地落进了包间的窗口。
容景看着出现在裴翎手心的红色绣球,眼里含满了揶揄的笑容。
“哎呀呀呀,不得了啊,都是快要有家室的人了,竟然还能得到这般佳人青睐,羡慕,着实是令人羡慕啊。”
就在一众羡慕嫉妒的眼神里,裴翎淡淡一笑,在容景不戒的目光中,随手就又将那绣球丢出了窗外。
“欸——”
“啊啊啊啊!绣球!”
顾不得痛斥这男人如此轻狂的行为,底下的男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疯狂。
要知道,谁拿到了这个绣球,只要出得起价格,就能要得了想容姑娘的初/夜。这颗绣球,可就是美人暖帐的入场券啊。
苏箐宁缩着肩膀被人潮挤来挤去,艰难地几乎无法行走。
一声惊呼后,苏箐宁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个东西落到了自己的头上,然后从脸上滚下来。
回过神来,就见一个红色的绣球已经落在了自己的怀里。
苏箐宁一头雾水地缩了缩脖子,什么东西?
她抬起头看向绣球的来处,正正好地对上了二楼包间里那一双潋滟含情的桃花眸。
两人隔着喧闹的人声,和浓香弥漫的空气遥遥对望,苏箐宁的手里还抱着裴翎刚刚随手抛出来的红色绣球。
诶,这双眼睛,怎么这么眼熟?
似乎觉得苏箐宁呆滞的模样有趣,后者还十分轻佻地冲她挑了挑眉梢。
苏箐宁瞪大了眼睛,该死的世家纨绔,她就说这种人家里养出来的会是什么好东西!想来那个什么镇南王世子也定是好不到哪里去。
如此想着,苏箐宁回瞪了那纨绔一眼,在那群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再次用力一掷,将绣球扔向那两个追着她不放的宁安侯府侍卫的方向。
人潮混乱尖叫,很快朝着那二人的方向涌去。
眼见着二人被人流吞没,苏箐宁不再停顿,头也不回地往后跑去。
想容姑娘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裴翎不接她的绣球也就罢了,就连路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矮子乞丐都看不上她的绣球。
裴翎目送那道娇小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视野中,摇了摇头,腿不长,跑的倒是挺快。
兵荒马乱中,苏箐宁好不容易溜进了绮梦阁的后院,她这会儿也不扭捏纠结了,正趴在墙边卖力地寻找可以给她钻的狗洞。
只是狗洞还没找到,她就感觉脑后一痛,眼前一黑,然后就这么不甘心地昏了过去。
*
喜庆热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箐宁眼前一片鲜红,喜帕盖在脸上,头顶上沉重得要命,勒得她头皮发麻,她总算理解宁安后夫人蒋氏为什么发际线这么高了。
苏箐宁坐在摇摇晃晃的喜轿上,手脚软得不行,应该是蒋氏给她下了什么药,哼,内宅夫人的手段阴招就是多。
不过,好歹她也算是晓得蒋氏为什么找她来给白婉欣替嫁了。
蒋氏的好女儿很早就勾搭上了当朝太子,听说要嫁给镇南王世子,她当然不乐意,虽然说她嫁给太子只能是做个良娣,但太子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就算是个良娣,以后少说也是个妃子,做得好了,混个贵妃也不是不可能,那可不比什么镇南王妃要风光得多?
更别说镇南王世子不求上进,纨绔草包,花心得每天换一个女人,实打实的废物一个,京都闺女们躲避都来不及,和镇南王门第相配的人家没人愿意将闺女儿嫁给他。
而宁安侯府若是在白婉欣这一代出不了厉害的人物,那可就算是真正的结束了。白婉欣是这一代唯一的嫡女,她的婚事肯定是要做到对宁安侯府的利益最大化。
所以让白婉欣嫁进东宫的决定,估计也是白正德默许的。
但依着白正德那精于算计的性子,这样笼络镇南王的机会,他想必也是不愿意错过的,但是他有确实没有第二个女儿。
所以,现在坐在喜轿里面,嫁给所谓的镇南王世子的她,纯纯就是一个炮灰!
苏箐宁对于白正德的无耻程度简直无话可说,对于他白正德而言,她是可有可无,是无人问津。
但是,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她读了书,她会做文章,她是要参加女子殿试,考做女官的!生而不养的人,凭什么断她前程?凭什么决定她的人生?
简简单单一句话决定她一生最重要的两件事,他白正德倒是考虑的周全,赚得盆满钵满。
想要她乖乖听话?想要她成为他手中摆弄权势的棋子?但她苏箐宁早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死了母亲被赶出侯府的孤女了!哪怕鱼死网破!她也要让白正德付出代价!
晃了不知道多久,苏箐宁感觉自己都快要睡着了。
一个剧烈的摇晃将昏昏欲睡的苏箐宁唤醒,外面热闹的鞭炮声和送亲队伍吹奏的唢呐声混合在一起,吵的苏箐宁头疼。
“新娘子到了!”
苏箐宁听见送亲的喜婆尖着声音喊叫,这一嗓子甚至能盖住那嘈杂聒噪的鞭炮声。
有一束光影透过红盖头辞向她的眼睛,轿帘被掀开了,有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的手臂,将她从狭隘的喜轿里面半架着出来。
苏箐宁手脚无力,只能任由她们摆布,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在众人的高声喝彩中跨过了火盆,站在了威严壮阔的镇南王府门口。
苏箐宁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红色大门,目光有些恍惚,她依稀看见,病重的母亲带着自己投奔宁安侯府,家丁小厮嬉笑着,给她们留了一个狗洞……
脑海中的一幕,与眼前景象渐渐重合,苏箐宁的脑子乱成一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挣扎起来,想要推开身侧的两个丫鬟,像是被网住的蝴蝶进行着对自己命运的最后一次反抗。
但被下了药的她浑身无力,疲乏得厉害,缺了旁人搀扶,就连站稳都有些吃力。她最后也没反抗成功,一下子就被丫鬟制住,搀扶着进了镇南王府。
“一拜天地——”
苏箐宁不愿意低头,但非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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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二拜高堂——”
苏箐宁无父无母,但高坐主位的如今成了她的高堂。
“夫妻对拜——”
苏箐宁转过身子,隔着红盖头看向眼前之人,除了一个高大的轮廓,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糊里糊涂的,她嫁人了,真像在做梦,也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一觉醒来,她还在自己的小楼里面,煮着甜羹,坐在桌前看书。
“礼成——送入洞房——”
好吧,不是在做梦,她真的被迫嫁人了,顶着“白”这个恶心的姓氏!
她感觉好像又有人将自己半搀扶着走向别处,贺喜的声音渐渐远去,接下来那些喝酒道喜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了。
苏箐宁被人送进来喜房,过些时间,新郎会来挑喜帕。
苏箐宁隐约看见丫鬟婆子们一个个走出去,房门关上,新房里面就剩下她一个人。
苏箐宁见人全都走光了,这才一把掀开了大红色的盖头,站了起来。
其实刚刚拜堂的时候她的力气就差不多恢复了,她在等,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她偷摸走到窗前,非常好,那些个丫鬟婆子觉得她中了药,连站着都费劲,压根没想着要在窗子那处留人看守,就连大门口也只站着两个小丫鬟。
苏箐宁暗叹实时机正好!随后飞快地脱掉碍事的喜袍,拆掉几样最重的首饰。
轻轻地掀起窗子,灵活地往外一跳,轻松出了喜房,而大门口的两个丫鬟毫无察觉,正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苏箐宁踮着脚尽量不发出动静,很快就从这个院子里面溜了出去。
反正她与那镇南王世子素未谋面,盖头也没有掀,她现在只要跑出这镇南王府,跑得远远的,就不会有人知道嫁给镇南王世子做世子妃的是她苏箐宁。
毕竟她嫁进来的时候用的是白箐宁这个名字,白箐宁逃的婚,和她苏箐宁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苏箐宁的脚步不免更加轻快,她凭着感觉穿过了好几个院子。
以她的记忆,在跨过面前的这一面墙就可以出去了。
只是这面墙不知为何修得比一般的围墙都要高上许多,苏箐宁安慰自己,这应该就是最外层的围墙了,要不然也不会修得如此之高。
苏箐宁在这附近仔细搜索了一片,很遗憾地并没有找可以给她钻的狗洞。
这该死的镇南王府每年都会重新修葺吗?怎么会一个狗洞都找不到?
苏箐宁咬牙,看来想要出去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十分钟后,苏箐宁灰头土脸地攀上了高高的墙头。
呼——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双手握拳,十分得意地往上举,呵,小小围墙,还想困住我?
她转过头往围墙另一面的地面看去。
看清楚下面的情景后,苏箐宁手一滑,差点直接从围墙上摔下去。
围墙外面,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王府外,而是另外一座精致的院落,而就在墙根处,正站着一男一女,女人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腰身。
而最最尴尬的是,因为那张秾丽张扬的面庞,苏箐宁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正是那日在绮梦阁把绣球扔给她的那个轻佻纨绔!而那个女人,很不巧的就是在桃花林和自己小叔偷情被自己撞破的那个!
这个世界可真是小得很啊!原来这是同一个人?
3. 第 3 章
“额,晚上好?”苏箐宁僵硬地打招呼。
“啊啊啊!!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这时那女人像是反应过来了,尖声叫着,气得满脸通红,吐了丹蔻的长指甲指着苏箐宁,颐指气使。
苏箐宁听她叫唤,心里那叫一个急,她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她叫得这么大声万一把人找来怎么办?她不怕被人捉奸,她还怕被人绑回去成亲呢!
苏箐宁抓起一块瓦片摔碎,随后一个纵身从几米高的墙头上一跃而下。
她兵行险着,飞快地将那个叽叽歪歪的女人从男人身边拽开,然后拿着碎瓦片锋利的那一面,不大熟练地架在女人的脖子上。
“你你你!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那女人云鬓微散,语气慌张道。
“给我闭嘴,我对你是谁没有兴趣,你要是非得想让我知道你是谁好让我去告诉别人你和你小叔搞在一起了,你尽管说,尽管叫。”
苏箐宁的表情太凶,假模假样地一通威胁,那女人倒是真的不敢叫了,只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对面的男人。
苏箐宁见她安静下来,松了口气。她抓住女人的手用了些力气,吓得那女人抽了一口了冷气。
“你,带我出去!否则,我杀了她!”苏箐宁看着眼前的男人,敛眉厉色道。
“啊啊!长,长岁,救我,救我啊长岁!”女人忍不住哀求。
苏箐宁看那男子服饰穿着都算是上等,心想着估计是哪家来吃喜酒的少爷,在别人家酒席上与自己的嫂子通/奸,估计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只要他不傻,就应该现在带她……
“不要,你杀了吧。”
“这就对了……?什么?”
苏箐宁瞪大眼睛,什么,他说什么?她听错了吧?苏箐宁傻眼了。
同样傻眼的不止她一个还有被她挟持的女人。
“长岁,你,你说什么?我,我可是你嫂子啊!”
男人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笑得风流隽雅,五官立体,眉眼漂亮得晃人眼睛。
他不理会女人泫然欲泣的质问,却悠闲地依靠在墙边,将目光转向苏箐宁。
“你杀吧,你先杀了她,我再杀了你,这样这件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苏箐宁:…………??
苏箐宁拿着碎瓦片的手都抖了,什么逻辑,就非得全都死掉吗?把她安安全全送出去,她放了这个女人,所有人都全须全尾的不好吗?
意识到自己估计是威胁不到男人了,她狠狠心,刚想把女人推开,自己逃命,却又听见男人低沉的笑声。
“嗐,跟你开玩笑呢,你是不是傻呀,这也信?”
苏箐宁脸都憋青了,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这男的是不是有病啊?谁家好人拿着开玩笑?!
她恶狠狠地瞪着那男人:“带我出去!现在,立刻!”
男人怂怂肩,道:“行,不过你要先把她放了。”
“不行!”
苏箐宁一口否决,放了这个女的,万一她跑去通风报信那可怎么办?
男人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摸了摸下巴,随后十分恶劣地道:“你若是怕她通风报信,将她绑起来,塞住嘴巴不就好了,你一路带着她,我们两个人都走不快,还得时时刻刻提防她大喊大叫,多不划算?”
好有道理!苏箐宁一瞬间茅塞顿开!
但是,这男人为什么这么好心?这个被绑架的才是他的同伙吧?
苏箐宁警惕道:“你为什么帮我?”
男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我本来就想甩掉这个女人,现在你帮我把她甩掉了,那我顺手帮你咯。”
苏箐宁半信半疑,但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不好招惹,而且她现在暂时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赌一把,只要能出了这王府,一切都好说!
“可是哪里有绳子……”
苏箐宁看着男人顺手递过来的一圈麻绳陷入了沉默,你说说,在大牢里蹲了几年呢?
费老大劲儿累死累活地绑好了那个泪流满面的女人,苏箐宁还十分贴心地将自己袖子里面全新的手帕塞进了她嘴里。
“走吧。”
男人见她搞定了,悠悠地催促。
苏箐宁盯着男人的悠然自得,衣袂飘飘的背影,有一瞬间真的觉得她才像是被威胁的!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喘着粗气跟了上去,好在马上就要出府了
苏箐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刻钟后,苏箐宁看着眼前十分熟悉的庭院,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然后,她仰起头问身边的男人:“这是哪里。”
男人道:“今日新娘的院子啊。”
听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苏箐宁不由得开始怀疑是她自己刚开始讲条件的时候说错了吗?
“我说的是带我出府!”
苏箐宁面无表情地盯着身旁微笑的男人。你是说我又是翻墙又是爬狗洞的好不容易出去的地方,你就这么带着我绕回来了?
男人诧异地掩面惊呼:“啊?你说了吗?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想让我带你回去啊!”
苏箐宁皱眉,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句该死。
“那现在你知道了!现在带我出府!”
男人这时却摇头了:”我不认识路。”
苏箐宁简直要吐血,她急得跳脚:“你骗鬼呢?刚刚走得这么顺,现在说你不认识路?你……”
“嘘——”
男人十分贴心地比了一个小声点儿的手势,提醒苏箐宁她声音太大了,容易把人招过来。
苏箐宁的声音戛然而止,怒火猝然被打断,她颇为不爽,咬着牙上前一步,一把揪住男人的前襟。
在发现自己拽不动他后,又往前走了一点儿,踮起脚凑到他面前,压着声音道:“我警告你,你要是不带我出去,我就把你和你嫂子的那点儿龌龊事儿捅出去,让你们的丑事人尽皆知!”
男人丝毫不惧,反而眼中满满的都是兴奋。
“怎么捅出去,写禁书吗?还是画春宫?”
苏箐宁感觉哪里不对,下一刻反应过来,她指着男人的鼻子愕然道:“你,你捡到我的书稿了?等等,你知道是我?”
男人含笑颔首:“写得不错,画得也好,你要以我为原型写一篇吗,记得第一个给我看啊。”
苏箐宁看着男人笑得有些痞气的脸,简直要抓狂,这人油盐不进的,这下该怎么办,要不甩掉他,跑吧!
苏箐宁打定主意,松开男人的衣襟,转身就准备跑,果然俗话说的不错,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谁知她转身的一瞬间,一只手臂从后方伸过来,一把环住了她的腰身。
“你要去哪里?”
苏箐宁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挣扎起来:“关你什么事,给我放手!”
这个时候,前面有声音响起,似乎很是诧异。
“世子?老奴找了您许久,这大婚的日子,您可千万别胡闹了?要是叫王爷知道了,可非得打断您的腿不可啊!”
听见声音,苏箐宁挣扎的动作顿住,脸色一白,完了!被人抓住了!
等等,世子?在叫谁?谁是世子。
苏箐宁脸色又白了一个度,她僵硬地转头,紧紧地注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颜。
“世子?”
“嗯?夫人~”裴翎笑眯眯地应声,丝毫不见尴尬。
就好像刚才被自己的夫人发现与嫂子不清不楚的不是他一样。
苏箐宁眯着眼睛磨牙,好样的,这个人刷新了她对人可以拥有的脸皮厚度的认知。
她苏箐宁甘拜下风啊!
“世子,世子妃,你们这是……这是……”
提着贴了囍字的大红灯笼的管家有些尴尬地问。
苏箐宁挠头,看着自己这一身乱七八糟的装扮,红色的中衣,凌乱潦草的发型,蹭上墙灰的脸,以及破了一个洞的红色绣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下都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了,要是被知道了逃婚,不说镇南王府不会放过她,就连白家也会找她麻烦!
裴翎看着自己的小新娘脸色惨败,一副对世俗无所眷恋的模样,有些好笑,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笑容清浅地对着管家道:“王叔,这是我同夫人的情趣。”
苏箐宁猛地抬头,你在说什么?什么鬼情趣?!
看到王管家一脸的匪夷所思以及我已经老了吗的神情,苏箐宁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接收到苏箐宁死亡凝视的裴翎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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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箐宁:…………
苏箐宁瞠目,不关你事,难道关我事?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一众下人,苏箐宁已经完全抬不起头来了。
好了,想在全府上下都知道她和世子玩得很花,喜欢在外面……
苏箐宁默默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沐浴完带着湿漉漉头发,一脸笑容,清清爽爽看着她的裴翎。
“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翎眨眨眼睛,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夫人说什么啊?什么做什么?”
苏箐宁不理会他一脸懵懂无辜的神情,冷声道:“你早就知道我是白家嫁来的新娘,费了那么老大的劲儿耍我玩,挺辛苦吧。”
裴翎打着哈哈:“还好还好,不辛苦不辛苦,陪夫人玩闹是应该的。”
苏箐宁深吸口气,又道:“你为什么不穿喜服?”
要不是他穿的一身白,她会认不出来他是世子吗?都怪那一身白衣服!谁家好人成亲穿一身白?
“喝酒的时候被人弄脏了,为了给夫人留个好印象,我就去换了一身。”
苏箐宁皮笑肉不笑:“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裴翎道:“应该应该。”
沉默一会儿,裴翎道:“夫人闺名为何?”
苏箐宁道:“苏箐宁。”
“庆贺的庆?”
“是有杕之杜,其叶箐箐的箐。”
裴翎琢磨片刻,弯着眸子道:“真好听。”
苏箐宁抬眸道:“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姓苏?”
裴翎道:“宁安侯不姓苏吗?”
苏箐宁罕见地沉默了。
“……宁安侯姓白。”
裴翎这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好奇,苏箐宁可是憋不住了,她直言道:“我是随我母亲姓的,而且我并不是宁安侯府的嫡女,我母亲就是个妾室,白婉欣勾搭上了太子看不上你你,白正德才抓我来顶数的。我配不上你这样的王府世子,你休了我吧。”
坦白的时候苏箐宁当然没忘了给宁安侯府上眼药。
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本以为裴翎听了这些,就算再能装也该忍不住了,谁知道,那家伙神思飘飘,半晌才恍然大悟。
“夫人这是在吹枕边风吗?夫人不喜欢宁安侯府,要不要为夫给你出气!”
苏箐宁满头黑线,这镇南王世子是间歇性失聪吗?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她说要休书啊?她有些烦了,这纨绔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别叫我夫人!我不是白家的人,你要娶的是白婉欣,而不是我这个冒牌货。”
裴翎蓦地站起来,一步步向着苏箐宁走去。
他气势强大,苏箐宁有些害怕了,她缩着脚往床里面挪动。
虽然传言说,镇南王世子草包废物,风流纨绔,早就被掏空了身体。但这怎么着也是个八尺来高的男儿,她一个药性刚退的弱女子,似乎不是对手啊。
他不会要打她吧?
苏箐宁退到床最里边,退无可退,之间眼前的裴翎伸出手来。
苏箐宁害怕地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感觉到一双手拿着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她的头发。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却见高大的男人正盘腿坐在她身前,认真地给她擦半干的头发。
苏箐宁愣了一下,她呆呆道:“你干嘛?”
裴翎一脸严肃道:“头发不擦干睡觉是要头痛的。”
苏箐宁:谁问你这个了?
不过这样温馨的场面,苏箐宁一时间竟也不忍心打破,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到底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仔细地给她擦过头发了。
安静的室内温度正好,点了味道浅淡的熏香,苏箐宁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药效刚过又是翻墙又是爬狗洞折腾了大半天,早就累得不行了,这样舒服的环境里,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她不能睡。
但下一秒,她头一歪,十分别扭地靠在裴翎怀里,睡着了。
裴翎停了擦拭的动作,感受着怀中人柔软的触感以及平稳的呼吸,轻笑了一声,将她轻轻地平放在榻上。
真是有意思,本来他是打算破坏掉这次婚宴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也不算太无趣。
4. 第 4 章
清晨的微光透过微启的窗棱照入屋内,打在大红色的轻纱床帐上。
温馨安详得让人不知道今夕何夕。
许是昨日睡得早,今日没人喊她,起得又晚,苏箐宁睁开眼睛看见头顶红彤彤的帐顶时足足愣了半分钟。
这是哪里?
又用了半分钟回忆昨日发生的事情,苏箐宁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来。
她用力抓了抓头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昨晚怎么会就这样睡着了?那个该死的纨绔不会趁她睡着了对她做什么吧?
苏箐宁连忙掀开被子查看,还好还好,她好好地穿着中衣,衣衫整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痕迹。
苏箐宁转头,身边没有人,但是枕头和被褥上也没有褶皱,很新,应该是没有人在这上面睡过。
昨晚那纨绔没有睡在这里?
想到这里,苏箐宁从床上起来,掀开床帐就要下床。
厚重的层层床帐被撩开,明晃晃的日光照在进来,苏箐宁被这强烈的光闪了一下眼睛。
室内的陈设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与她自己住的漏风漏雨小破屋子完全不同,奢华的装饰,宽阔得可以容忍别人在房间里翻跟斗的房间面积。
而就在对面离床不远的贵妃榻上,着一袭红衫的男人正仰躺在上面,许是为了遮挡刺眼的阳光,他脸上盖着一本摊开的书。
似乎是被苏箐宁起床的动静惊扰,男人翻了个身,随着他翻身的动作,那本薄薄的书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苏箐宁下意识地往那本书上看去,只看了一眼,她就立马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大清早的看春/宫图,也不怕上火。
“你醒了?”
男子的声音略带着些刚睡醒的慵懒与沙哑传入苏箐宁耳中。
苏箐宁抬头,就见男人侧身面对着她,一条胳膊曲起垫在脑袋下面,墨色的长发并未束起,随意地披散着,他半眯着眸子,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淡笑。
苏箐宁被这笑容晃了眼,她内心感叹,这纨绔虽说人品不太行,但这皮囊倒是真的好看到没话说。
“好看么?”
裴翎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散去,这回声音里面含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苏箐宁回神,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不理会他的调戏,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你昨晚一直睡在那儿?”
裴翎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他没骨头一般靠在身后的贵妃榻上,懒洋洋地道:“是啊,我这一晚上窝在这贵妃榻上睡得那叫一个艰难啊,都不知道滚下去多少次。脖子都要睡僵了。”
苏箐宁看着比她自己原来的床还要大的贵妃榻默默地闭上嘴。
“现在什么时辰了?”
“也许,快要午时了吧?”裴翎歪了歪头答道。
“午时?”
苏箐宁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什么?午时?!
想她这样被家族抛弃,流落市井的弃女,每日可都是寅时就起来摆摊给别人画画抄书赚点早饭钱。
睡到午时,这是什么堕落的生活!
见床上的人儿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懊恼的模样,裴翎忍不住笑眯眯地又来了句:“夫人别怕,新婚夜劳累,第二日起得晚些不碍事。”
苏箐宁简直炸毛,什么新婚夜?什么劳累?他们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收到苏箐宁的死亡凝视,裴翎咧着嘴笑得更欢实了。
外面等候的丫鬟婆子听见里面的动静,私下轻生讨论几句,这才试探地轻轻敲门。
“世子,世子妃,要起了吗?”
苏箐宁完全不想和这个吊儿郎当的人独处一室,刚想应声,却被裴翎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起,唔唔唔,唔……”
苏箐宁用眼神不善地询问,干什么?
裴翎压低声音道:“嘘,我先上床,待会儿有人进来了,记得说昨晚我们睡得一张床。”
苏箐宁翻了个白眼,不想配合。
裴翎不理会她无声的拒绝,翻身上床,钻进了被子里。
早春的天气本来就不暖和,被子一被掀开,一股淡淡的冷意就混在裴翎身上钻进来,冷得苏箐宁一个哆嗦。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进,苏箐宁往床边缩了缩。
这个时候她的手按到了一张薄薄的东西,好像是,一张帕子?
她立马就想到了豪门世家里成婚有新婚落红的习惯。
她刚想提醒裴翎,但刚张开嘴,她又犹豫着闭上了。
元帕上没有落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夫妻感情不和,一种就是丈夫不行,或者新娘不洁。
对于普通的新娘来说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耻辱和不贞的象征,但是对苏箐宁来说这可是好事啊?
她又不是真的自愿嫁给裴翎的,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巴不得让别人知道他们夫妻不和,最好是赶紧让她和离。
想到这里,苏箐宁在裴翎没注意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方帕子藏进了被窝里。
等两人伪装好昨晚同床的假象后,裴翎这才大声朝外面道:“进来吧。”
厚实的梧桐木门被推开,穿着利落的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个个微垂着脑袋,面容平静地着捧着早上的洗漱用品,准备伺候主子起床。
苏箐宁哪里见过这样大的排场,拘谨地由着下人们伺候着更衣洗漱。
她偷偷撇眼去看裴翎,富贵乡里堆砌起来的小少爷果然就是与她不同,自然地洗脸穿衣,无一丝尴尬别扭。
苏箐宁一边感叹没想到草根命的自己也能享受到这般腐朽的生活,一边穿好了漂亮舒适的新衣。
她忍不住抚摸着身上衣服的袖子,这样好的料子,也不知道要卖几辈子的书稿才穿得起啊。
洗漱收拾完,两人在屋子里简单用了些早饭,就被老管家催着去前院给王爷和王妃敬茶请安。
老管家走在前面,他满面的春风,见人就笑盈盈地打招呼,比裴翎这个正牌新郎还要高兴上三分,他家世子好不容易成了亲,这可是大喜事啊!
裴翎走在老管家后面,双手背在身后,头发高高的用玉冠束起,比起之前在绮梦阁见到的扎着高马尾的模样多了几分沉稳之气,削减了几分少年锋锐,他模样生得俊美隽逸,将大红色这般俗气的颜色都穿出几分飘逸潇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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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身后之人大量的目光,裴翎边走变回过头来,他慢下步伐与苏箐宁的步速齐平。
由于身高上的差距,苏箐宁不得不抬起头来仰视裴翎道:“你做什么?”
裴翎偏头,从上往下的角度,小姑娘的脸颊粉白粉白的,像是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猫儿,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掐一下。
裴翎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一下,他伸手牵住苏箐宁的手,轻轻地道:“等你啊。”
苏箐宁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他的手甩掉,但用了几次力气都没能甩脱,而老管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苏箐宁也不好动作太大。
她只好斜着眼低声警告裴翎:“松手。”
裴翎往她的方向靠近些,弯起那双桃花眼,笑眯眯道:“不放。”
苏箐宁气结,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翎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摇晃着道:“让我父母还有别人看见我很喜欢你啊,不然你会被人欺负的。”
他的眼神少见地真诚,苏箐宁别开脸冷着脸小声道:“反正你我迟早都是要和离的,何必这般做戏欺瞒?”
裴翎依旧没有松开手,只是不对她的这番话进行作答,一行人沉默地往前院走。
镇南王府面积很大,走了约一刻钟,好不容易到了前院。
大气恢宏的建筑面前,苏箐宁抬头,前厅的正门上方铁画银钩地写着四个大字:忠勇可嘉。
京中无人不知这四个字可是镇南王当年平定南蛮异族后当今圣上亲笔所书,御赐镇南王府的牌匾,站在这端庄肃穆的字体下方,苏箐宁不由得矮了半个头。
就算他的儿子是个实打实的纨绔,但这镇南王却是真真正正的铁血英雄。
不等苏箐宁多做思索,裴翎就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进了前厅。
苏箐宁一脚迈过前厅的门槛儿,阴影就当头罩下来,生生将外面的阳光隔绝。
苏箐宁这个时候才真的有了几分自己已经嫁人了的真实感,她今日进了这前厅,敬完了茶,可就真的没有退路了啊。
察觉到苏箐宁的僵硬与抗拒,裴翎回头看她,眼神少见的冷漠黯淡。
苏箐宁眼中闪过几分挣扎,最终无奈地抬起落在门槛外的那条腿,抬步迈进了门里,原本还有一半在阳光下的人走向了早已浑身阴影的人。
“长岁你们来了,快过来,让母亲好好瞧瞧。”
刚刚跨进正厅,就听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响起,苏箐宁听见这声音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潺潺的江南溪流。
厅内的主位上,端坐着二人,出声的是坐在右侧的女人。
同为内宅管家夫人,与宁安侯夫人蒋氏的严肃板正不同的是,这个女人长得十分貌美,就算是上了年岁也依旧是一副温婉可亲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而坐在左侧的镇南王却是让苏箐宁吃了一惊,原以为征战沙场,兵戈铁马的镇南王会是个国字脸,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威严不苟的大叔,谁知这镇南王竟长得甚是俊朗,星眸俊眉,鼻梁高挺,不言语的时候俊美得有些刻薄,年轻的时候想必是个绝佳的美男子。与裴翎倒是有七分相像。
5. 第 5 章
“父王,母妃。”
“父王,母妃。”
苏箐宁跟在裴翎后面慢半拍地行礼。
然后就是敬茶。
“父王请用茶。”
镇南王接过她手里的茶喝了半口,不发一言,但十分客气地递给她一个厚实的红包。
“母妃请用茶。”
相较于镇南王的冷淡,镇南王妃沈氏就要温柔太多,她贴心地接过有些烫手的茶水,轻啜一口后将茶盏递给了身后的丫鬟,随后轻柔地牵起苏箐宁的手,温声道:“真是个水灵灵的人儿啊,好孩子,走了那么些路,累了吧。这个是给你的见面礼,你既嫁给了长岁,那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小两口一定要和和美美的好好过日子,知道了吗?”
说着她将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捋下来,套在了苏箐宁的手腕上。
手镯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王妃微笑着点头,让她和裴翎先到旁边落座。
“长岁与箐宁先坐着喝会儿茶水,等长岁他兄嫂到了,我们一家人再一起吃顿团圆饭。”
在这期间,沈氏一直都是笑语晏晏的与裴翎和苏箐宁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些生活上的喜好习惯,不显得过于生分也不会越过边界,张弛有度,就像是平常关爱小辈的母亲一样。
裴翎对这些问话倒是早已习惯,但苏箐宁对于沈氏慈爱的关怀简直感觉如坐针毡,她从小就被父母抛弃,野生地长大,哪里懂那些大家闺秀们的喜好与消遣。
只能努力地回忆蒋氏曾经给她列出来的一些清单,毕竟她不能对镇南王和镇南王妃不敬,她想要的是和离不是休弃,因为被休弃那就属于品行不端,这样有污点的女子是不被允许参加女子殿试的,当然也不能把替嫁这事儿戳到镇南王面前,她虽然很想白家被搞死,但是她自己暂时还不想死。
于是沈氏问:“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苏箐宁答:“平日里没什么别的喜好,就爱看看书,写写字,偶尔做些不入流的文章。”
实际上:起早贪黑给别人抄书赚钱,闲下来就写写禁书话本,画点儿春/宫拿去卖。”
问:“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品那种茶?”
答:“没有什么忌口的,不偏食,主要跟着府里的教养嬷嬷学茶,最喜欢龙井与西山茶。”
实际:家里穷,没得挑,啥都吃,好养活,开玩笑,什么茶都没喝过,一般喝白水。
……
诸如此类的问题,苏箐宁答得脑门儿上冒冷汗。
还好没等沈氏再问下去,前厅就又来了人。
人还没到,苏箐宁就先听到了“轱辘轱辘”车轮碾压石板发出的声音。
她好奇地往厅外看去,随着家丁的通报声,一个穿浅紫色散花长裙的女人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走了进来。
苏箐宁一打眼就认出那穿紫色裙裳的女人正是那日被她绑起来威胁的,疑似与裴翎偷情的嫂子。
“长思,雪儿,你们来了。”
沈氏笑着站起身来,上前去帮着推轮椅。
苏箐宁这才将目光转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脸色有些苍白,身形瘦弱,但眉目清秀,温温和和的,颇有几分沈氏柔婉的气质。
二人进厅后向着镇南王夫妇行礼。
“见过父王,母妃。”
那男人似乎很是疲倦,有些气弱地道:“都怪儿子身体有疾,来得迟了,还望父王母妃不要怪罪。”
一直没说话的镇南王这个时候倒是出声了。
“行了,身体不好就好好歇着。”
虽然依旧面色威严,但语气却是柔和了不少。
那二人很快在苏箐宁和裴翎对面坐下。
苏箐宁想起自己两次撞破人家的“奸/情”下意识地就想低头假装不存在,随即她又马上反应过来偷情的是人家又不是她,她心虚什么?她就不信那个女人还敢当着公婆的面说出自己偷/情的事情。
苏箐宁抬起头,她又没错。
那个女人明显是认出她来了,见她坐在裴翎身边,先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苏箐宁才不惯着她,瞪了回去,怎么,比眼睛大吗?来啊,谁怕谁?
那女人眼神躲闪了一瞬,随即别开目光,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苏箐宁:哼!
沈氏此时已经做回了主位,她给苏箐宁介绍道:“箐宁,这位是你大哥裴策,这位是你嫂子,林雪。”
随后又对着裴策道:“长思,这位就是长岁新进门的媳妇白氏。”
苏箐宁起身乖乖巧巧地行礼:“见过大哥,大嫂。”
那位大哥气色不太好,笑着应声后,他们夫妻两人都给苏箐宁塞了见面礼。
见认识得差不多了,沈氏十分得体地吩咐了后厨布餐,众人也正准备跟在镇南王夫妇后面前往花厅。
还未起身,却见一个嬷嬷行色匆匆地走进来,她先是行了礼,再偷偷瞥了裴翎一眼,随后低着头走到沈氏面前,道:“王妃,世子与世子妃的元帕上没有落红!”
嬷嬷的音量不算大也不算小,就刚刚好够王爷王妃听得一清二楚,让裴翎裴策听不到几个字,够林雪和苏箐宁听得模模糊糊。
苏箐宁也是心里一紧,这种后宅之事,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下如此毫不避讳?难道不是悄悄告诉当家主母吗?
苏箐宁完全想不到会被捅到镇南王面前,她万分后悔今日一早故意不作假。
果然,听及此,镇南王的眉心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十分锐利的眼神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坐在下首的裴翎。
沈氏的脸色也是一变,她一直温温柔柔的脸色也变得严厉起来,她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这种事情是该现在说的吗?还不退下!”
那嬷嬷慢脑门子冷汗,连连应错着退了下去。
苏箐宁第一时间看向裴翎,裴翎今日进了这正厅似乎就没怎么说过话,如今他也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苏箐宁也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沉默片刻,镇南王冷着声音道:“裴翎,怎么回事?”
裴翎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屑,他道:“什么怎么回事儿?你不是都听到了?”
镇南王听见他这般不着调的回答,沉声道:“裴翎,你如今都已经成亲了,究竟还想要胡闹到几时?”
裴翎嗤笑一声,吊儿郎当道:“我几时胡闹了?父王一代名将,管得了许多事情,难道还能管得了自己儿子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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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房?”
裴父被他这直白的言论噎了一下,瞥他一眼,冷冷道:“粗俗,老子管的是你行不行!”
“我行不行我媳妇知道就行了,你这老头瞎操什么心?这么闲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毕竟都一把年纪了。”说到呛人的功夫,裴翎绝对是苏箐宁见过最厉害的没有之一。
而敢那这种呛人本事堆自己亲爹的,裴翎当属天下第一!
“臭小子!”
苏箐宁只觉得自己公爹好像快要被气死了。
眼看着厅内气氛不太对,沈氏连忙缓下声音打圆场:“哎呀,这定是那些个粗手粗脚的丫鬟婆子们弄错了,这些小事等回头我再去核实一遍就是了,王爷莫要操心了。”
“咳咳咳,这死小子,老子迟早被他气死!”镇南王似乎气得厉害,一甩袖子扭头走了。
场面一度变得有些尴尬,裴翎见自己老爹带头走了,也没打算多留,起身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拉着苏箐宁一道儿走。
苏箐宁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拉着出了正厅。
等走出正厅好一段距离,苏箐宁才发觉,这个方向不是回他们院子的方向。
“喂,裴翎,你要带我去哪里?”
裴翎脚步不停,语气里带着些轻快:“你不是想逃婚吗?我带你逃婚啊。”
他走得快,苏箐宁跟在他身后不得不也加快步伐,跟要跑起来似的,倒真有几分要出逃的模样。
苏箐宁今日穿得衣服厚重,没跑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她忍不住嫌弃道:“我一个人跑那叫逃婚,你一个人跑那也叫逃婚,但是我们两个一起跑,那叫私奔!”
听完这句话,前面的男人“哈哈”的笑出声儿来,他转回头来,认真地望着苏箐宁的眼睛。
“那,我们一起私奔吧!”
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苏箐宁还真就跟着裴翎跑出了镇南王府。
两人在一家酒楼包厢落座后,苏箐宁坐在裴翎对面,她用胳膊支着脑袋,垂眸耷眼,有气无力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跑,没想到也只是出来吃顿饭。”
裴翎喝了一口店里的茶水,悠悠道:“是啊,纸醉金迷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呢?哪能就这么走了,再说,镇南王府这棵摇钱树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苏箐宁翻了个白眼,小声叨叨了一句:“纨绔。”
裴翎觑了苏箐宁一眼,脸上又摆出那一副贱嗖嗖的表情,开始对她说教。
“宁宁,虽说你嫁进镇南王府不情不愿的,但是你得想开点儿啊,你看看我,我就是个纨绔,外面女人一大把,十天半个月说不定都不回府,你一个人在院子里想干嘛就干嘛,多么惬意?还有啊我好歹是个世子,虽然废物了一点,但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整个镇南王府都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可要抓住机会好好花钱,要不然怎么弥补你替嫁的损失啊?”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恶不恶心?”苏箐宁简直起一身鸡皮疙瘩,但是裴翎后面的一番言论还真叫她无法反驳。
虽说替嫁非她所愿,但是替嫁后这个世子妃的身份对女子殿试的身份选拔还真是百利而无一害。而且她完全可以拿着镇南王府的钱去买书买纸学习。
等她考上女官,再去找宁安侯府算账不迟!
6. 第 6 章
想到这里,苏箐宁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坐在上位,宁安侯府一众人等跪在下方的地上痛哭流涕地求她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悲惨模样。
苏箐宁单是想想都觉得神清气爽,四体通畅。
裴翎晓得苏箐宁是听进去他说的话了,十分豪气地道:“宁宁,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你夫君我请客!”
苏箐宁懒得跟裴翎掰扯称呼的问题,因为就算掰扯了,裴翎也不会听,那她也就不多费口舌了。
苏箐宁不与裴翎客气,一口气点了四个荤菜三个素菜,还有两道点心。
要知道裴翎今日带她来的客仙居可是这京都里面出了名的味道好,苏箐宁每次经过这家酒楼都被香得流口水,但这酒楼饭菜的价钱实在是高得离谱,她也就只有望风嘴馋的份儿了。
长此以往,能在这客仙居吃上一顿饭就成了苏箐宁的执念,哪怕只是吃上一碗白米饭。
今日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苏箐宁当然是不可能放过。
趁着菜品还没有上齐,苏箐宁转着眼珠子开始想着跟裴翎约法三章。
“哎,裴翎,我跟你说,虽然说这桩亲事你不情我不愿的,但是好歹咱们也已经成婚了,为了不成为一对怨侣,我认为我们十分有必要立一张字据。”
“说来听听。”裴翎向来是个闲的,对于有意思的事情向来有着极大的耐心。
“首先,我干什么事情你不能管着我。”
“当然。”
“其次,你我虽为夫妻但是,你不能碰我。”
裴翎手指微顿,道:”那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呢?比如你突然喜欢上我?”
苏箐宁忽略这种假设,道:“不可能。”
裴翎挑挑眉,不置可否:“这么笃定?那行吧,下一条。”
苏箐宁思索片刻道:“哦对!你我要分房睡!”
“不行。”裴翎想也不想地一言否决。
“为什么啊?”苏箐宁不解,前几条不是都答应得好好的吗?
裴翎将一直拿在手上的杯子搁在桌上,不满道:“前几条我都依你了,但这最后一条要是被府里的丫鬟婆子们穿到那老头耳朵里,他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不行呢!这怎么行!”
苏箐宁无言以对,她道:“不是你自己说你行不行你媳妇知道就好了,不管你爹的事吗?”
裴翎有些委屈地道:“可现在我媳妇也不知道啊……”
额……好像也是哈。
“那这样,你和我轮流睡贵妃榻,怎么样?这总行了吧?”苏箐宁咬咬牙做出牺牲。
”可。”裴翎点头应下。
达成共识,苏箐宁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这样就好了,我呢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你呢也不是什么翩翩公子,我们两个人就先凑合着过,要是不行,过几年我们再和离就是了。”
裴翎对于苏箐宁的豁达倒是惊讶:“你想得倒是开。”
“承蒙你开导得好啊。”苏箐宁假模假式地对着裴翎作了一揖。
看着菜品一道道被店小二端上桌,她暂时也没了聊天的心思,专心开始吃饭。
这客仙居果然是名不虚传,每一道菜都堪称仙品啊!
苏箐宁被香得差点哭出来,同时心里忍不住为裴翎开脱了一秒,有这样的美食,想来若是她成了世子也是禁不住诱惑的。
但一想到这样的人间仙肴那纨绔都不知道吃了几次,估计都吃腻了,她心里的不平与嫉妒简直要溢出饭碗。
她猛地吞了几口饭,心里暗骂,该死的纨绔!吃得这么好!
苏箐宁从小就穷得吃不起饭,饿习惯了,久而久之饭量也就大不起来,往往吃不了多少就饱了。
苏箐宁捧着饭碗,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糖醋排骨,筷子一颗一颗地扒拉着大米饭。
过了半刻钟,她实在是吃不下了,终于慢吞吞地抬头看向对面的裴翎。
“我吃不下了……”
裴翎看着她那一脸可惜的表情,觉得好笑:“吃饱了?那我们走吧?”
苏箐宁一愣,放下碗筷,指着这一桌子菜肴道:“那这些怎么办?我都没吃完呢!”
裴翎道:“这些?店小二会处理的,就不劳你操心了。”
苏箐宁看了他一眼,把差点秃噜出嘴的“打包”二字咽回了肚子里。
想到她现在毕竟是镇南王世子妃了要是出门还打包,这也未必太掉份儿,被人家知道了多丢镇南王府的脸。
想到这里她十分肉痛地又夹起两块肉塞进了嘴里,含含糊糊地道:“走吧。”
裴翎目光落在她的小肚子上,伸手掩面笑道:“老头怕是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苏箐宁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我就是吃得太饱了,收一收就好了,你别瞎说!”
两人一并出了包厢,裴翎依旧是笑个不停,苏箐宁追在他后面气得想挠墙。
“都说了收一收就没了,别笑了!”
两人路上碰见一个端菜的小二,小二见苏箐宁跑得快,好忍不住好心提醒:“夫人慢些走,小心腹中孩子啊。”
苏箐宁原地石化了。
“我只是吃多了,没怀,没怀!”苏箐宁脸红脖子粗。
只可惜那小二已经走远了,苏箐宁也不好意思追着人家跑去解释自己只是吃得多了。
苏箐宁泄气地往外走。
裴翎见她吃瘪的模样,笑得更加大声得意。
苏箐宁受不住肚子,所幸不收了,她气恼地跟在裴翎后面。不管了,别人当她是孕妇还会注意着避开她,省事儿。
二人闲闲地扶着楼梯往下走,苏箐宁低着头没看路,下一秒就很不幸地一头撞在了前面人的背上。
“嘶——你干嘛啊,好端端地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二人此时正站在二楼的小平台上,再往下一层就是一楼。
裴翎回头用手敲了敲她的脑门,示意她往楼下看。
“你看那边。”
“什么啊?”苏箐宁挥开裴翎想摸她脑袋的手,往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去,一楼外面的大街上,正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
“这是在干什么?杂耍吗?”苏箐宁好奇苏地绕到裴翎旁边,趴在栏杆上往楼下看。
裴翎耸耸肩道:“不知道啊,不过我看着倒觉得像是强抢民女。”
此时楼下的包围圈中正站着三男一女,那女子瞧着甚是年轻,不过二八年华,模样水灵清秀,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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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头发只是简单用一根木荆簪住,发尾略微枯黄。
她眼睛红扑扑的,好像刚刚才哭过一场。
而她对面站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人衣着华丽,身形微胖,另外二人一身简朴的黑色,应该是侍卫仆从之类。
苏箐宁眯了眯眼睛,这侍卫的衣服莫名的有些眼熟。
这两波人似乎已经对峙了有一会儿了,那衣着华丽的男人十分嚣张地道:“小妹妹,你不是卖身葬父吗?怎么?不是要卖身吗?那不如买给小爷我吧?小爷我家里有钱,你要是跟了我,保管你这辈子吃喝不愁!”
那男人说着就想要伸手去摸那姑娘漂亮的脸蛋儿。
苏箐宁嫌恶地拧眉,这种事情她见得实在不算少,但每次看见都能让她恶心地吃不下饭,还好她是吃完了才看见的。
以前她年纪再小一点儿的之后也曾经有男人想要将她强行掳回府去,要不是当时她跑得快,她现在说不定早就烂死在不知道哪座宅院里了。
“我,我不是来卖给人做妾的,我只是想要求求哪位好心人替我在府里头谋个差事,我不是出来卖的,我愿意当个下等的打杂丫鬟。”那姑娘往后退了一步,瑟缩着不敢抬头去看那男人。
“戚,有什么区别,当了丫鬟的哪个不想着要爬上主人的床,好一朝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小爷见你生得不错,破格直接抬你当个姨娘,怎么样,要不要跟小爷回去啊?哈哈哈哈哈哈。”那华服男子显然对自己相当的自信,一脸的势在必得。
裴翎站在苏箐宁旁边,清晰地捕捉到苏箐宁眼里的厌恶,他疑惑道:“你不想帮帮她吗?”
苏箐宁听他说话,转过头直视他,冷淡地道:“有些亏,吃过一次就够了。”
裴翎若有所思地品着她的话,点头继续观看楼下的闹剧。
苏箐宁其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那姑娘,凄凄惨惨地跪在地上,旁边写着一块卖身葬父的木牌子,她当时顺手给了她几两银子,那些钱完全够她买副像样的棺材,选个好地方将自己的父亲体体面面地下葬。
但是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这姑娘还在这里。
而且苏箐宁细细地观察那姑娘,发现她脸上薄施脂粉,涂了很淡很淡的唇脂,衣裳虽然旧,但很整洁。
新丧父亲的姑娘按理说没这个闲情雅致。
而这客仙居门前进出的几乎全是达官显贵,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其实很明显了。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跟那男人走。
苏箐宁冷嗤一声,可能看不上吧?
她看一眼身边高大俊美的男人,心里寻思着说不定强取豪夺的人换成裴翎,那姑娘半推半就估计就从了。
不过看着这裴翎似乎也没有怜香惜玉英雄救美的心思,再看看那猥琐的华服男子一副恶霸的模样,要是没什么旁的人出来救她于水火,估计这姑娘也就是被抢回去做妾的命了。
苏箐宁叹口气,只觉得没意思极了。
“倒也是如愿以偿。”苏箐宁摇摇头,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姑娘此言何意?楼下那姑娘与你岁数相差不大,你冷漠旁观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恶语相向?”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声音,似乎对苏箐宁发表的观点颇有微词。
7. 第 7 章
哟,苏箐宁心里啧啧两声,看来这个世界上喜欢出头当英雄的还真是不少。
苏箐宁倒要看看这位好心肠的仁兄是个几分姿色,几分人品的东西。
刚刚出声的男人就站在苏箐宁身后几步远处,穿的一袭月白色素面锦缎袍子,头戴白玉冠,只有腰间那一条腰带是金色的,应当是绣了金线。
一打眼,苏箐宁就被这人的容貌惊艳到了,这般光风霁月的姿态倒是真不输给裴翎。
苏箐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还在傻乐呵着往楼下看戏的裴翎。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箐宁看裴翎突然就有了一种老母亲比较自己家儿子跟别人家儿子的好胜感。
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这么看着,还是裴翎好看一点。
那白衣公子待苏箐宁一转过身来,目光礼貌地扫过她的腹部,立马又往后退了一步,道歉道:“失礼失礼,在下不知道夫人身怀六甲,适才的称呼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噗——”裴翎再一次笑出声。
苏箐宁忍住把白眼翻上天的冲动,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哈哈,不怪不怪,一个称呼罢了,公子客气。”
虽然这白衣公子没一点儿眼力见儿,但是他这温润如玉的有礼模样,倒是让苏箐宁对他没有那么反感。
对于像白衣公子这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翩翩佳公子,她苏箐宁向来是好脾气地礼让三分。
当然,裴翎这样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她自然另有一副嘴脸。
“适才听夫人说,楼下的姑娘得偿所愿?在下甚是不解,明明是强抢民女,为何夫人的意思竟是他们你情我愿?”那白衣公子看着苏箐宁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询问,好像还真的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就不打算罢休。
苏箐宁抱起胳膊,毫不害怕地回看过去,她道:“我早先就给了这姑娘足够她葬父的银两,她既然得了银两还不走想必是另有所求。不过既然这位公子您觉得这是双方你不情我不愿的事情,为何又要在此与我多费口舌?直接下去救人不就好了?你若是非要一我在这里争个对错,我是不急,但是那姑娘怕是等不及。”
白衣公子似乎觉得苏箐宁的话有点道理,于是挥挥手,很快他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侍卫就下了楼,不一会儿,那姑娘就被那两个侍卫带了上来,后面还跟着那个华服男子,那人明显不死心,骂骂咧咧地推搡着那两个侍卫,但奈何那两个侍卫明显力气比他大,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那姑娘一看见那白衣公子,眼睛一下子就挪不开了,她眼泪涟涟地往他身边凑,还不忘记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
“哎哎哎,我说你们干什么呢?这妞儿是我先看上的,你们要抢人也该讲清楚先来后到吧?”那华服男子死瞪着眼睛拽住侍卫的衣服不让他走非。
“小五小六,你们先回来。”白衣男子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忍不住拧眉。
“是。”
那叫小五小六的侍卫听话地回到了白衣公子的身后。
“哈,怎么,你是他们的主子?想要跟我抢人?哼,说吧,出个价钱,这妞儿我今儿个要定了!”华服男子依旧是高傲不可一世的嘴脸。
那小五见他如此言行无状,对自家主子无礼,忍不住喝到:“放肆,你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我家主子可是——”
“小五。”那白衣公子温声出言打断了小五。
听见小五这话,那人的表情跟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加起劲儿,他吊着眉梢歪起嘴,脸上的肥肉也被他的表情带着扭曲了起来,一张原本还算能看的脸一瞬间变得丑陋起来。
“嚯?什么人?你家主子是什么身份我管不着,那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是什么人?”
白衣男子似乎感受不到那男子的鄙夷嫌弃与高高在上的不屑,他依旧温文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华服男子斜着眼睛偷偷瞄了苏箐宁那边一眼,随后才十分得意地大声道:“我爹可是宁安侯爷。”
苏箐宁:宁安侯府?这是白家的少爷?白光宗?
裴翎:……
白衣公子听他自报家门,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道:“据我所知,如今的宁安侯府早已没落……”
白光宗听他这么说,十分不悦地打断他道:“你懂什么?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哼,说出来吓死你,我大姐夫可是镇南王世子,我将来的二姐夫那可是太子殿下!”
苏箐宁:。
裴翎:。
白衣公子:。
此言一出,苏箐宁嘴角抽搐,太子与白婉欣的事情八字还没得一撇,这白光宗就敢往外胡说,真是嫌自己家过得太舒坦,给自己找点麻烦。她觉得白家有这样的子孙那可真是莫大的福气啊,恐怕白正德那厮受不起,得折寿。
裴翎听到这里,唇角轻扬,转过头与白衣公子遥遥地对视了一眼。
白光宗发现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以为是自己搬出来的靠山太大,将所有人都唬住了,洋洋自得道:“怎么样?害怕了吗?哼,识相点儿的赶紧滚,小爷我今儿个心情好,就不与你们这些穷酸货色计较。”
苏箐宁看见之前那个被调戏的姑娘听到白光宗的话,垂下眸子咬起了嘴唇似乎是在权衡某样东西。
那白光宗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微不可察地朝着苏箐宁的方向靠过去。
苏箐宁蹙起眉,这白光宗想干什么?
她在白光宗马上就要到她身边的时候,侧身躲开。
谁知那白光宗似乎对她并不是十分在意,也没管她的动作,只见他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摸向了裴翎的腰间。
苏箐宁:??!!
她震惊地想,原来不止姑娘家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男孩子也要啊!
只不过白光宗还未得手,一只白皙劲瘦的手就牢牢地隔着衣服握住了他有些肥胖的手腕。
“啊啊啊!!痛痛痛痛,痛啊松手!松手!”白光宗的尖叫声适时地响起,跟杀猪似的。
“宁宁~他欺负我~”裴翎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地朝着苏箐宁告状。
苏箐宁看了眼握在裴翎手里好像已经脱臼了的白某人的手腕,忍不住地挑眉。
裴翎似乎嫌弃白光宗的手腕有些恶心,很快地松开,他蹭到苏箐宁身边,在苏箐宁看不见的地方用她的裙摆擦了擦手,然后撒娇道:“宁宁,他竟然还想摸我!我可是你的!”
苏箐宁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用手指将裴翎靠过来的脑袋推开,冷漠道:“别恶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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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白光宗人没摸到,还断了一只手,肚子里的那团邪火简直冒得三丈高,他打断裴苏二人,恶声恶气地道:“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爷才勉强看你几眼,别不知天高地厚,你媳妇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种,传宗接代的任务你也不用操心,不如就跟那卖身的小娘皮一起到我府上来。”
他还颇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苏箐宁,这女人也是生得一副天仙般的好相貌,可惜是个大肚子的,他倒是还没有那么重口味。
白光宗的话还没说完,苏箐宁的脸已经绿了。
至于吗?她不过就是多吃了一点,三个四个的都说她怀孕了,裴翎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不敢打,店小二是关心她她不打,那个穿丧服爱管闲事的看起来很有钱她打不起,白光宗这头没脑子的蠢猪她还是可以打一打的!
“我去你大爷的!你才怀孕!”苏箐宁抬脚就是极其精准地正中白光宗的小腹。
苏箐宁从小就干这干那,搬东西的活儿她也是一点儿没少干,虽说看着瘦瘦小小的,但力气确实是大得很。
而且苏箐宁一想起他是白家那烂地方出来的烂人,她这一脚里面就多少带了些私人恩怨。
就这么一脚,直接将毫无防备的白光宗从小平台上面踢了下去,他带来的侍从原本想要接住他,但奈何与自家主子体重悬殊,于是三个人抱做一团齐齐地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夫人威武!夫人太厉害了,看来为夫的清白算是保住了。”裴翎看着白光宗仰着肚皮翻不起来的模样开怀地大笑出声。
苏箐宁出了一口恶气,只感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啊!公子,公子你没事吧?”大快人心的时候,却见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飞快地冲下楼去,蹲在白光宗的身边,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苏箐宁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看向站在原地看戏的白衣公子:“瞧见没?你要是救了人家,说不定人家还得怨你害她丢了这么好的姻缘。”
白衣公子浅笑着点头:“承蒙夫人赐教,看来是在下浅薄了。”
他朝着苏箐宁身边的裴翎点了点头,礼貌道:“在下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希望后会有期。”
说完就带着小五小六越过依旧躺在地上“哎呦”个不停的白光宗,施施然走了。
苏箐宁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问裴翎:“你们认识?”
裴翎眼底含着笑意,淡淡的像是琥珀透出来浅浅的光色。
“也不算认识吧,见过几面。”
“谁啊?”苏箐宁好奇。
“太子吧?”裴翎悠悠道。
“哦…………什么?!太子?”苏箐宁呆滞了片刻,差点儿跳脚,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忍住了没有一脚讲人家踹下楼去。
她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万一我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太子怎么办?”
裴翎一脸的无辜:“太子殿下微服出巡,我要是告诉了你,那我不就得罪他了吗?”
苏箐宁一噎,好像是有几分道理,但是你就这么看着我得罪他??
看明白了苏箐宁的表情,裴翎安慰她道:“放宽心,你要是得罪了太子我就和你和离,你不用担心会连累我。”
苏箐宁差点被他的逻辑气厥过去:……我担心个鬼!
8. 第 8 章
楼下,哎哟了半天的白光宗终于在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摔到了哪里,扶着腰站在那里龇牙咧嘴。
他气急败坏地想要冲上来找苏箐宁的麻烦,但奈何好像闪到了腰,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得骂骂咧咧地留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呸!我们走!”
侍卫和那卖身的姑娘扶着他,一步一拐地出了客仙居。
苏箐宁看见他狼狈的模样,突然就想到,白光宗刚才可是将太子殿下搬出来做了靠山,殊不知太子殿下就在他眼前。
他这回可算是将太子得罪了个干净,也不知道这下子白婉欣的皇妃梦还能不能做得成。
想到这里,苏箐宁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原来看见仇人倒霉是件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啊。
怎么办,突然有点期待三日回门了啊。
裴翎和苏箐宁看够了戏,慢吞吞地下楼也准备回去。
二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却被店小二给拦住了。
“哎哎,这位客官,还有夫人,你们还不能走,你们适才冲突造成店内桌椅餐盘损毁,请您二位赔偿一下,一共一百两银子。”
“那不是刚刚那白公子砸的吗?你们怎么不找他赔?”苏箐宁不满。
店小二陪笑道:”可是是夫人您先动的手,况且,那白公子已经走了啊。”
苏箐宁也不欲与小二争辩,直接往裴翎身后一躲,示意他赔钱。
可过了一会儿也没见裴翎要掏钱的样子,苏箐宁不解地抬头看他。
裴翎温柔地摸了摸苏箐宁的脑袋,思索着要不要把她留在这里抵债好了。
但看见她正一脸疑惑加好奇地看着自己,再想想自己情绪不是很稳定的老爹,裴翎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小二,这里可以赊账吗?”裴翎干咳一声道。
听见赊账二字,小二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他道:“小店没有赊账的规矩,还请客官现在结算吧。”
迟钝如苏箐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扯扯裴翎的衣袖,眼神示意:你没钱了??
裴翎:临时起意的私奔哪里带得了这么多钱?
苏箐宁:……那怎么办?
裴翎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朝着大门口飘去。
苏箐宁:……行吧。
在店小二黑着脸喊人来抓他们两个的时候,苏箐宁抓起裴翎的手就飞快地往外冲去。
一边还不忘记大喊道:“这钱我们下次再来还,我们还有些急事,就先走了,不用送了!”
两人跑得飞快,一眨眼功夫就将客仙居的打手甩在了后面。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苏箐宁感觉自己跑得喉咙里都要咳出血来。
她断断续续地道:“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这样赊账。”
裴翎比她好些只是轻微有些喘气,他靠着墙根坐下来道:“带你体验一下,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苏箐宁有些心痛:“没想到我第一次在客仙居吃饭就是吃的最后一顿,我们两个以后肯定会被客仙居拉入黑名单。”
裴翎道:”没事的,回头我找人去把客仙居的厨子挖过来,天天做菜给你吃。”
良久听不到苏箐宁回应,裴翎朝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见她脸上写满了不信。
“虽然知道你是胡吹大气,但是我还是有一点点感动的。”
裴翎:…………
“嗐,不信算了”,裴翎撑着墙壁站起来,顺便拍了拍手上的墙灰:“走了。”
“去哪儿?”
裴翎用力在苏箐宁头发上揉了一把,随心道:“带你去玩。”
“裴翎!你手好脏!别摸我头!”小矮子抗议。
“知道了——”
*
东宫的马车上,太子容钰,也就是那个苏箐宁感觉很贵的白衣男子。
他闭着眼睛,靠坐在柔软的车厢内。
“小五,那人是宁安侯府的吗?”
“回主子,那人确是是宁安侯府的唯一的男丁,白光宗。”
容钰抬眸,忍不住嘲道:“好一个光宗耀祖。”
似乎是觉得累了,他再一次闭上眼睛,隔了半晌,就在小五都以为他是睡着了的时候,他淡淡地道:“去通知宁安侯府,本宫两日后造访,让他们,好好准备。”
“是。”
容钰皱眉,原本觉得宁安侯府的嫡女白婉欣知书达理,才情尚可,原本想纳入东宫做个良娣,可如今一见她的兄弟,不仅尊卑不分,还目无王法,简直是令人大失所望。
礼法上,只有太子妃的弟弟才算是太子正经的小舅子,区区一个落魄侯府的次女也妄想成为太子妃?
白婉欣未免太看得起她自己。
不止怎的,他的脑海里莫名地跳出苏箐宁一脚将白光祖踹下楼的场景。
他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裴翎倒是娶了个有意思的媳妇。
不过这白光祖口口声声说裴翎是他姐夫,怎么却连姐姐姐夫都认不出来?
两日之后,是他们夫妻俩回门的日子吧,看来又是一场大热闹呢!
“主子,接下来去哪儿?”小六在外面轻声询问。
“回宫。”
是。”
“驾——”
*
疯玩了一整天,苏箐宁跟在裴翎身后,两人悄咪咪地溜回了镇南王府。
为了防止碰到镇南王蹲守的眼线,裴翎轻车熟路地带着她绕了小路。
结果还没走到一半就碰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长岁,我就知道你会走这里过,你这几日到底为什么总是躲着我?”穿紫色百褶裙的女人站在两人面前一脸幽怨地看着苏箐宁身边的裴翎。
裴翎暗骂一句,跟这女人纠缠,还不如被老头子逮去痛骂一顿。
他扬起假笑,慰问道:“嫂子?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还没去睡?我大哥呢?睡得太晚对身体可不好哦。”
听裴翎提到裴策,林雪的脸色有些白,她有些气苦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你大哥他吃了药就睡了,倒是你,是不是这个小蹄子勾得你,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我了是吗?”
林雪指着苏箐宁的鼻子,满脸的嫉妒愤恨。
苏箐宁原本是抱着看戏的态度,谁想着这火烧着烧着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她顿时不满道:“你看清楚了,我可是裴翎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妻子,是上了族谱的,可不是什么过家家闹着玩的。裴翎对我好那是应该的,麻烦你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好吗?嫂、子。”
苏箐宁说着还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的字音,直往林雪本就漏风的心窝子上扎刀。
“你!不是这样的,明明你还没有订婚的时候对我可好了,还经常给我带些城里买不到的小玩意儿,给我订漂亮的头面。”林雪的脸色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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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了一分,她不死心地想要上前抓住裴翎的衣袖。
裴翎连忙往后退,站到了苏箐宁的身后。
苏箐宁挺胸,伸手拦住林雪的动作:“嫂子,你要是再来纠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苏箐宁的不客气意思是揍人,但林雪很明显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忌惮地站在暗处看了苏箐宁一眼,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是他的正妻就能管住他的心吗?他就算不是我的,也不可能是你这种人的。只要不是那个人,我都不会放弃。”
苏箐宁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喜欢裴翎,这纨绔爱谁要谁要。
林雪一直用含情脉脉地凝着裴翎:”长岁,我会永远等你。”
裴翎顺手揉了一把近在眼前的毛茸茸的发顶,戏谑道:“请你自重,嫂子。”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林雪的身子摇晃了几下,伤心地掩面离去。
等林雪走远了,苏箐宁这才想起问裴翎一件她早上就困惑的事情。
“裴翎,按理来说你大哥才是王府的嫡长子,理应由他来承袭爵位,可为什么你才是世子?”
安静的夜里,风声吹过人工造景的竹林发出“簌簌”的声响。
裴翎的步子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他走在前面玩笑般说道:“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更俊吧。”
“真的假的?假的吧?裴翎你走慢点啊。”苏箐宁觉得,但凡裴翎找个“大哥身子弱”的借口,她说不准就已经信了,但裴翎偏偏说了个“长得俊”,这也太扯了。
“小矮子,跑快点。”裴翎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远远的,苏箐宁突然就有种自己被隔开了的感觉。
她跟着裴翎在外面晃了一整天,两人虽然算不上多亲近,但也没有那么疏远,苏箐宁直觉,裴翎不开心。
为什么啊?因为问到他哥哥吗?苏箐宁不知道,不过既然裴翎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反正她也没告诉过裴翎她自己的事情,算扯平了吧。
“裴翎——你慢点儿!”
*
三天时间过得飞快,不用每日起早贪黑地讨生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苏箐宁惬意地差点要忘了她是被绑来成亲的。
而此时,苏箐宁捧着一本厚厚的杂记窝在贵妃榻上,等着仆妇下人们将回门的礼品清点整理好。
她翻个身,顺手翻过这页,这本书是她自己从宁安侯府里薅来的。
是先帝时期一位官场失意的才子辞官后游历山川江河著成的一片游记,苏箐宁很喜欢他的描写,闲暇时拿来打发时间,一拿起来就不愿意放下。
苏箐宁每每读到,就想着一定要去江南看看,看看作者笔下小桥流水,春风十里,翠色欲滴的江南到底是这样的一番风景。
“宁宁,到时辰了,该出发了。”裴翎在外面喊她。
“知道了!”苏箐宁看了一眼页码,恋恋不舍地将书放下。
她走出几步,想起什么,突然折返回去,拿了一块大点儿的手帕将昨夜没吃完的瓜子全部兜进了帕子里,扎好后揣进了袖子里。
她今日回去可不单单是回门这么简单,她一定要看看白光宗看见她和裴翎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她还要一个不小心告诉白光宗那天的白衣公子很不巧的就是他口中的二姐夫。
不知道白家知道了,又会是个什么反应,想必是有意思得很!
苏箐宁头一回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宁安侯府。
9. 第 9 章
镇南王府的马车上,苏箐宁与裴翎坐在宽大的座椅上大眼瞪小眼。
苏箐宁指着小小的案桌上装得满满的几包坚果干货,问裴翎:“这是什么?”
她可不信这些都是带到宁安侯府的回门礼。
裴翎这回出门前拾掇了一下,愈发显得的矜贵俊逸,走出大门去抬眸举手之间都能迷倒万千少女。
他为了彰显自己的风采还特别地在腰间别了一把扇子,时不时地拿出来晃两下,扇出来的风每每都能把苏箐宁落在鬓边的碎发吹得飞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堆坚果上,眨眨眼道:“坚果啊。”
苏箐宁扶额:“我当然知道这是坚果,你带这么多坚果去宁安侯府干什么?”
裴翎折扇一展,老神在在地道:“看戏怎么能少得了零嘴儿,宁宁你说是吧?”
苏箐宁眉梢轻挑,还挺上道儿。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上了官道,镇南王府离宁安侯府也不算远,苏箐宁觉得自己只是打了个瞌睡的功夫,马车就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宁安侯府的门口。
苏箐宁伸手在自己脸上揉了一下,这么快?她怎么感觉成亲那天做了好久的马车?难道是镇南王府的马跑得比较快?
小厮动作麻利地将脚凳放好在马车前,裴翎扶着苏箐宁下了马车。
“这是宁安侯府?”苏箐宁看着眼前的场景,残存在脑中的那一点点困顿也散尽了。
宁安侯府的大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气派宏伟?原先掉漆的朱红大门和鎏金兽首衔环被一丝不苟地上了一层新漆。
府门里头的青石板路两边摆了整整齐齐的三十六盏青瓦琉璃宫灯,旁边还摆放着一盆盆开得正艳的牡丹花作为陪衬。
屋檐下挂着漂亮的彩色绸缎,隔十几步就系上一个精巧的银铃铛,就连之前几片碎了个小角的瓦片都被换上了新的,此时正在太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整个侯府上下纤尘不染,干净整洁得苏箐宁以为侯府什么时候偷偷买了个新宅子。
裴翎戳了戳苏箐宁:“这排场?宁安侯府今日有什么贵客登门吗?”
苏箐宁摇头:“不知,反正不会是用来迎接我们的。”
裴翎弯唇,黑曜石般的眼珠子里藏着深深的笑意:“说得也是。”
门口守着的小厮眼尖地看见了两人,尖着声音对着门里头喊道:“世子爷和世子妃来了。”
两人很快被簇拥着进了宁安侯府,宁安侯爷白正德正站在正厅门口踱步等着,见裴翎和苏箐宁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宁儿回来了。”他像个寻常人家女儿回门的父亲一样,眼里含着点泪珠。
要不是苏箐宁早就知道他那虚伪的嘴脸都要以为他是个慈父了。
苏箐宁礼貌地点点头,假笑道:“父亲。”
问候完了便宜女儿,随即白正德就十分亲热地朝着裴翎道:“世子啊,小女顽劣,还劳烦你多担待着些。”
“侯爷客气了,宁宁很好。”裴翎扬起一个和苏箐宁同款的假笑。
宁安侯似乎对裴翎与苏箐宁也没有别的话要说,毕竟一个也不是自己养大的,一个就是个纨绔废物,打点讨好也没什么用。
白正德从来不浪费时间做对自己,对侯府没用的事情。
“世子和宁儿一路过来也累了吧,宁儿,你带世子先下去歇息吧。”白正德看了一眼漏刻,似乎在计算时间。
苏箐宁对着白正德那一张脸就犯恶心,巴不得赶紧离开。
她带着裴翎穿过前厅,绕了几个圈子,最后带着他在一个花园里的凉亭里面坐下了。
裴翎疑惑:“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不去你出阁前的闺房看看吗?”
苏箐宁踢了踢腿,指着前面道:“你不觉得这里的花儿开得特别好吗?”
裴翎看着前面杂草堆里长出来的几多快要凋零的小野花诚实道:“不觉得。”
苏箐宁:……
“其实是因为我房间离这里太远了,走过去又走回来累得慌,不如就在这里歇息。”苏箐宁的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裴翎。
“你是不是不记得路了?”裴翎火眼金睛地一语道破。
苏箐宁剜了他一眼,就你聪明怎地?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记得路?”她还真不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白正德赶了出去,出嫁前回来住了几日但那几日她也一直被关在房间里没出过门,唯一一次走出去还是蒙着盖头被人扶着出去的,她能记得路那才真的有鬼了。
不过记不记得路都不妨碍她嘴硬。
裴翎不再戳穿她,翘起二郎腿闲闲地道:“好吧,那就在这里看风景好了。”
两人就这样一起直勾勾地瞪着前面的那几朵野花与掉灰的墙皮发呆。
不过这样的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裴翎眯起眼睛,他耳朵动了动。
”什么声音?”
苏箐宁还没有听见,她奇道:“什么什么声音?”
“你听。”
苏箐宁立马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还真的有声音隐隐约约地隔着墙传过来。
苏箐宁与裴翎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踮着脚凑了过去,将耳朵贴在墙上。
那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一段一段地飘进两人耳朵里。
“云儿,你别跑啊~”
“少爷~你别闹了,这可是在外面~”
“怕什么?这么偏僻的地方,除了鬼还有谁会来?来~快过来,让爷香一个~”
“少爷~您好急呀~”
紧接着就是一长串急促凌乱的暧昧喘息声。
鬼魂二人组:…………
裴翎转眸看向苏箐宁,用口型道:“论带路,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箐宁咧嘴一笑,脚下毫不留情地碾过裴翎的脚。
“啊!”裴翎一个没忍住,痛的叫出声来。
吓得苏箐宁连忙松脚,伸手去捂住裴翎的嘴。
“啊~少爷,少爷,好像,好像有人!”
“宝贝,你别怕,放松点,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可是,我真的听见有人……”
“估莫着是野猫儿发/春了吧。”
“是,是么……”
那两人显然没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专心他们自己的造人大计。
苏箐宁与裴翎对着脸听墙角,不过这两人倒也是奇葩,脸不红心不跳的,一个专心致志,一个兴致缺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在听什么高洁清逸的雅乐。
苏箐宁在心里品评,这男的声音真够难听的。
一会儿功夫,那边的动静就结束了。
裴翎愣了一下,有些懵地看向苏箐宁:“结束了?”
苏箐宁也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么快?这才半刻钟不到啊。
裴翎“啧啧”地嫌弃:“这男的不行啊。”
苏箐宁点头表示赞同。
对面似乎是休息了一会儿,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苏箐宁回过神来,连忙拉着裴翎往外走,她可不想跟人家撞上,毕竟听墙角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转过几个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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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野餐二人组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苏箐宁寻思着自己也不算太路痴嘛。
两人绕过一个弧形门,苏箐宁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哽在了喉咙里,差点把她自己噎死。
鬼魂二人组与野餐二人组就这么面对面撞上了。
“啊!”那女人领口还开着,衣衫散乱,香肩半露着,见着陌生人尖叫一声连忙躲到了男人的身后。
“白光宗!?”苏箐宁一打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形有些肥胖的男人。
“哟呵”,裴翎折扇一展,遮住鼻子,嫌弃地退了一步:“大王八?”
苏箐宁听到这个外号一瞬间就想起了前几日白光宗摔在地上翻不过身来的场景,莫名喜感。
白光宗很快认出裴翎和苏箐宁正是那日客仙居遇上的那两个疯子:“是你们!”
白光宗也没想到自家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有人来,他又想到自己刚刚的行迹可能已经被这两人听了个明明白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紫。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箐宁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当然是走进来的啊。”
白光宗眼珠子差点凸出来:“你们竟然敢私闯民宅?!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箐宁总感觉白光宗身上有股奇怪的臭味儿,她捏住鼻子,翁声道:“人口贩卖市场。”
裴翎则更加言简意赅:“猪圈。”
白光宗:……我其实也没让你们认真回答。
“呵,谅你们这帮刁民也不知道,这里可是宁安侯府,我还愁找不到你们,你们就正好送上门来,倒省了我不少麻烦。正好,今日我大姐回门,我大姐夫也会来,而且今日太子殿下也要来看望我二姐!你们这回死定了!等我收拾了你们,再去找那个穿白衣服的小白脸算账。”白光宗自说自话着。
裴翎与苏箐宁听此都是一怔,太子今日要来宁安侯府?难怪今日宁安侯府上下焕然一新。
不过宁安侯估计还不知道,太子今日估计来者不善。
不过眼前这班场面正是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眼见着白光宗就要扑上来。
苏箐宁摆出架势,跃跃欲试地准备好好地胖揍这白家的命根子。
只不过还没有撕起来,几人就听见了嬷嬷和侍从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大少爷,世子,世子妃?你们在这里面吗?大少爷?”
苏箐宁听出来这是宁安侯夫人蒋氏的贴身嬷嬷吕氏。
她有些可惜地收了手,看来这次是打不成了。
那一班人马旋即找到了他们,那躲在白光宗身后的女人似乎对吕嬷嬷很是害怕,拉着白光宗的衣角又往后缩了缩,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白光宗见侍卫来了,原本看见苏箐宁还有些发怵,这会儿是完全不怕了,他的腰板一下子就挺直了,他大声地嚷嚷道:“吕嬷嬷,快,你快叫人把他们抓起来,他们就是那日在酒楼打我的人!”
他十分嚣张地说完,仿佛已经看见了苏箐宁和裴翎二人被自家侍卫拿下狠狠拷打的场景,只不过,现实当然不会如他的意。
“大少爷,慎言!”白光宗眼睁睁地看着嫡母身边一向眼高于顶的吕嬷嬷对着苏箐宁和裴翎行礼,拘谨地问安。
“老奴见过世子,世子妃。”
白光宗的表情凝固了,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错了,不然,他怎么听见吕嬷嬷说,眼前这两个笑得贱嗖嗖的人就是他传说中的大姐和大姐夫?!
怎么可能?!
10. 第 10 章
白光宗强颜欢笑,他脸颊抽搐出几个不尴不尬的的笑:“吕嬷嬷,你是不是搞错了,他们,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是世子和世子妃?他们,他们刚刚还听我墙角!”
听见这话,那个躲在后面本来就已经不敢抬头的女子如今更是觉得没脸见人,就差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
旁边的侍卫碍于主子的面子,想笑不敢笑,憋得甚是辛苦。
裴翎握着折扇,转开脸继续观察路边草堆里面的野花,苏箐宁抬手摸了摸鼻子,仰头看天,今天的云真白啊。
吕嬷嬷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她心里想着,到底不是正室夫人肚子里出来的种,跟他那贱婢的娘简直一个德行,没有脑子也就罢了,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做出这般不害臊的丑事。
“大少爷说笑了,老奴从小看着大小姐长大,还能不认识大小姐吗?”吕嬷嬷语气警告。
见吕嬷嬷对着自己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白光宗心里一个激灵,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个什么蠢问题。
他冷汗涔涔地点头,偷着眼去看苏箐宁和裴翎,脸色白得像是刚从阴间还魂的鬼。
他们两个若是镇南王世子夫妇,那他在这两人面前卖弄身世岂不是像个傻子一样,他甚至还想上手调戏世子!
这事儿要是让他父亲和嫡母知道了,可不得打死他!
白光宗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他老爹不把他屁股打开花估计他都得谢天谢地了。
他突然想起,今日太子还要来府上做客,若是说还有谁能劝得住他那个父亲,那想必只有未来的皇帝了。为了自己那两瓣屁股,白光宗决定等太子殿下来了,他一定要尽全力讨好他这准二姐夫!
见白光宗老老实实地不吭声了,吕嬷嬷的心气儿这才平顺了些许,她客气地对着裴苏二人道:“世子,世子妃,宴席已备好,还请二位移步前厅。”
日头此时已经升到了头顶正上方,照得几乎见不到人影。虽这这春日的阳光暖和舒服,但照久了还是会有些头晕刺目,若是出了太多汗,仪容不整也是个问题。
于是在几个小厮的带领下,苏箐宁和裴翎成功绕回到了正厅。
红木的案桌一张张整齐地摆放妥当,美酒也早已倒入玉壶中,乐伶早已在下方找好了位置。
接下来差的就是主角登台唱戏了。
白家上下几十来口人都在大厅里面,白正德与蒋氏站在中间,他们唯一的嫡女白婉欣就站在蒋氏的左边。
她穿着一袭浅粉色的襦裙,肤白如雪,长发温顺地披散在肩头,瓜子脸,柳叶眉,圆圆的眼睛像是山间迷途的小鹿一般水汪汪的惹人怜爱,小巧高挺的鼻梁下是饱满漂亮的唇。
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里还带着些我见犹怜的易碎感。
苏箐宁忍不住暗暗点头,蒋氏培养女儿还是很有一套的,如今京城里的主流审美就喜欢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
因为当今盛宠的贵妃娘娘就是个弱不禁风的温软美人儿。而如今朝中贵妃的娘家重权在握,谁人敢不给几分面子叫上一句国舅爷,而那中宫皇后的亲兄弟反倒十无人理会。
有多少人希望女儿能得到皇帝青眼,从而带着整个家族一飞冲天,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于是这样梨花带雨,小鸟依人的风格便就此风靡整个京城,家家户户都想生出个这样的女儿,有些人家为了让女儿看起来柔弱甚至不惜故意害女儿生病。
正可谓是“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而苏箐宁的长相与这弱不禁风娇弱可怜可就沾不上半点边。
她生来便是明艳张扬的模样,眼尾微微上扬,比裴翎还多出些娇纵的气势,狡黠灵动,一眼看去就是属于心眼子八百多个的样子。
而蒋氏之女白婉欣第一眼看见的是裴翎。
这原本也不奇怪,裴翎的俊俏的美名向来是与裴翎的风流纨绔的名声齐平的。
甚至还有那些个闲得快要长霉的文人雅士们,也不知是褒是贬地赠了裴翎一个“艳冠京城”的名头。
不过裴翎不在乎他们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听别人夸他,只管高兴就是了。
白婉欣将黏在裴翎脸上的目光移开,心下叹惋不已,可惜了这么一副优秀的皮囊,若是能有七步之才,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惊才绝艳的场景。
裴翎当然是不知道白婉欣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的,他远远地望着厅中的刻漏,快要到午时了。
不一会儿,白光宗换好了衣服,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
白正德扫了一眼喘着粗气,肥肉因为奔跑的缘故一颤一颤的白光宗,暂时没有心情责骂,只是用一声带着浓浓杀意的“哼”来代替他此刻的不满。
白光宗身子抖了抖,往后面锁,他在这个家里面最怕的就是他老爹。
见人都到齐了,白正德也没有过多地废话,简单道:“太子殿下午时会来侯府做客,记得都别失了礼数。”
“知道了爹爹。”白婉欣率先应声,她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颇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态。
白正德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满眼的欣慰,他最放心的就是这个嫡女了,她可是全家的希望啊。
他还想要说几句,门口却已经传来了马蹄落地的急促声音,守门的小厮也高声通报道:“太子殿下到了——太子殿下到了!”
苏箐宁预估了一下,比他们俩来的时候通传的声音大了一倍不止。
白正德连忙停住了要说的话,带着一家老小急急忙忙地出门迎接。
东宫的马车还没驶到府门前,白府已经全家出动,站在门口迎客了。
苏箐宁和裴翎站在旁边的位置,跟两个旁观者一样。
苏箐宁好奇道:“太子娶太子妃了吗?”
裴翎晃晃折扇:“没有吧?”
苏箐宁点点头,怪不得白家这么巴巴儿的上前讨好,原来白正德的野心远不止一个小小的良娣。
“吁——”
赶车的小五拉住马,马车精准地停在宁安侯府门口。
在众人好奇的,凝重的,害怕的,期待的目光中,太子殿下慢吞吞地下了马车。
容钰今日穿的是一身宝蓝色的常服,看起来不像那日那么温润,多了几抹深沉的感觉。
苏箐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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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在他头顶上的那顶金色的发冠上逡巡了一圈,这是纯金的吧?不愧是一国储君。
“臣,白正德,携家眷,参见太子殿下。”容钰一下车,白正德就十分顺溜地跪了下去。
白府的一众人规规矩矩地跟在白正德后面跪下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苏箐宁当然也要跪,她不服也没办法,谁叫这小子投胎的本事这般高超,她这辈子再怎么努力读书恐怕是没办法越到他头上去了。
行完礼,安静了半晌,却始终没听见太子出声。
白正德心下奇怪,以往他也不是没见过太子,每次行礼后太子都会很及时地让他们免礼,有的时候还会伸手去扶婉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白正德脑门子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难道是他什么时候得罪了太子殿下,亦或是太子对今日府上的布置不满意?
短短的几分钟,白正德就将自己这段日子干过的事情全部反思了一遍,当然没想出事什么原因是肯定的。
“免礼吧。”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苏箐宁第一个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这宁安侯府新铺上的地砖可真是够硬的。
裴翎扶住她,怕她没站稳摔倒。
容钰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苏箐宁,眼里泛起一丝捉弄的心思。
他走上前,先是朝着裴翎点点头,随即薄唇含笑,对着苏箐宁道:“世子妃,三日不见,在镇南王府过得可好啊?”
他这一句话,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其中就包含白婉欣愕然外加嫉妒的目光以及白正德狐疑的眼神。
苏箐宁整张脸都僵住了,这个太子搞什么?放着自己媳妇儿不去关心,关心她干什么?
苏箐宁结结巴巴地胡言乱语道:“额,还行吧,挺好的,那个,您看着也还是那么贵……贵气啊。”
好险,差点就把心声说出来了。
裴翎的眸子暗了暗,毫不避讳地对着太子道:“客仙居一别,太子依旧那么爱管闲事。”
苏箐宁:?
白正德:??
白婉欣???
白家一众人:!!!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跟太子说话!
不过太子本人似乎完全不介意,他甚至还乐呵呵地笑了一下道:“长岁说笑了,毕竟是父皇做主赐下的婚事,本宫只是关心一下。哦对了,那日的姑娘怎么样了?你们有见到她吗?”
苏箐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道,好着呢,刚刚还看见她跟白光宗在为白家的子嗣后代操心劳神呢。
裴翎斜眸道:“这种事情你问我们哪里知道?要问就问当事人啊,喏,就在哪儿呢。”
裴翎朝着白光宗的方向努努嘴。
容钰面带笑容地将脸转过去,一边还道:“是么?”
而在刚刚看见容钰容貌的时候就已经吓得脸都白了的白光宗此时再一次直直地对上太子殿下的脸,直接双膝一软,跪趴在了地上。
完了,这回真的全玩完了!
那个穿得像是要去奔丧的小白脸竟然是太子!!
11. 第 11 章
白光宗突兀的动作将白府的一众人吓了一跳,白正德此时的脸色已经有些黑了,他心里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预感八成来自他那个愚蠢的儿子。
“放肆!太子面前,不可失礼!”白正德呵斥白光宗道。
白光宗颤抖着腿,软趴趴地爬起来跪好。
“是,是……”
白光宗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恐惧从头顶灌下来,缓缓地流过弯曲的脊梁,他全身像是泡在冰冷的湖水中一般,冷得彻底。
容钰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白光宗,浅浅的笑了一下,轻声道:“哦~这位不是宁安侯府的少爷吗?怎么你前几日不是嚷嚷着要收拾本宫吗?”
听见这话,白正德差点晕过去,收拾太子!?
白光宗唯一的一点侥幸也破碎了,他声若蚊呐,语无伦次地道:“我,我,不是,小人,小人不敢,小人有眼无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不知道那是太子殿下啊,要是,要是知道,小人定不敢跟太子殿下抢女人啊!太子殿下饶命啊!”
容钰走到他面前,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他温声道:“本宫可没那个胆子,毕竟阁下不仅有世子妃的姐姐,还有太子的姐夫啊。”
苏箐宁微微皱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虽然意思没错,但总感觉容易让人想错?
白光宗抖着嘴唇,完全讲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磕起头来。
白正德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气得移位了,这该死的孽畜,早知道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
白婉欣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心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与太子的婚事,若是因为白光宗的事情而出什么意外,她真的会想杀了白光宗。
平日里他出去拈花惹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谁知竟酿成大祸,这蠢货得罪了太子。
“太子殿下,这,这是不是有些误会?犬子平日里虽有些顽劣,但……”白正德忐忑地试探。
只是不等他说完,太子就打断了他的话,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温和。
“宁安侯,你们家这是什么礼数?将客人拦在门外?不打算请本宫进去坐坐吗?”
白正德哪里还敢追问,连忙躬身将容钰请了进去。
太子总算将目光移开,白光宗瘫软在地,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汗湿。
那精心布置了不知道多久的装饰总算是迎来了正主。
苏箐宁跟裴翎走在后面,她从袖口里面掏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瓜子,抓了一把塞给裴翎。
“拿着吧,好戏这才刚刚开始呢。”说完饶有兴致地快步跟上了大部队。
裴翎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他低眸看着自己手掌心堆起小尖尖的一把五香瓜子,不知道是不是在手帕里面包久了,他好像能在五香味儿里闻到几缕浅浅的清香。
他收起手掌,不禁勾勾唇角,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这点小事儿上还记得他。
虽然这就是一把瓜子,而且估计那小傻子还只是给他抓了一点点。
——
主宾落座,丫鬟们很快将菜肴糕点端上案桌。
今日有贵客在,宁安侯府的伙食相当的好,看得出来厨子废了好大功夫。
只可惜这样精致鲜香的菜肴,在场的人却没几个人的心思是落在这饭菜上的。
苏箐宁与裴翎坐在一桌,她可管不了正厅里的诡谲云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说她今早可是看见了那些回门礼的,虽然也不是她的钱但是送给宁安侯府还是感觉怪不值得的。
所以这顿饭,她一定得认认真真地吃!
裴翎将那把瓜子放在旁边的空碟子上,见苏箐宁碗里空了就在给她夹上菜。
于是苏箐宁的碗里从她开始吃饭起就没空过。
裴翎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就这么歪着头看苏箐宁吃饭。
小傻子吃东西的时候嫩生生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只藏坚果的小松鼠,怪可爱的。
裴翎看得有趣,手里不停地给苏箐宁投喂着。
将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了,苏箐宁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她这回稍微收敛了一点,没有像上次在客仙居那里一样吃出小肚子。
玉壶佳酿摆在桌子前面,苏箐宁眯起眼睛,招待太子殿下,这酒想必不会差。
她豪爽地一把拎起酒壶,给自己满满地斟了一杯。
裴翎及时地抓住她的手腕制止道:“你会喝酒?”
“不会啊。”苏箐宁理所当然地回答。
裴翎无言片刻,将她手里的酒杯夺下来,招呼侍女换成了茶水。
苏箐宁刚想发表不满,裴翎就道:“你要是喝醉了,等会儿就看不到好戏了。”
苏箐宁眼珠子转了一圈,心想着有理,就没有反驳裴翎,接下茶水没再做声。
白正德担心冷场,提前吩咐了让乐伶奏乐,一曲毕,白正德连忙向白婉欣使眼色。
白婉欣看见父亲的眼神,点头起身,对着做在主位上的容钰敛衽行礼,柔声道:“太子殿下,臣女近几日学了一首新曲子,不知可否请太子殿下赏脸一听。”
太子道:“白小姐请。”
白婉欣心下一喜,再次行礼后,由着丫鬟将古琴摆上大厅。
琴音悠悠扬扬地在大厅里响起,曼妙的声音缭绕在屋梁上方,动听悦耳。
苏箐宁用力眨眨眼,这琴弹得确实不错,但她听过更好的,自然就对白婉欣这样的感到有些无趣。
就在她脑袋一点一点地快要睡着的时候,裴翎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我弹得都比这好。”
一转头就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眸,苏箐宁怔了几秒,她自然是不信的。
“吹吧您。”苏箐宁翻了个白眼。
“是真的!我弹琴可好了,改明儿我弹给你听。”裴翎试图解释。
“好好好,改明儿,改明儿。”苏箐宁敷衍地应声。
裴翎忍不住撇嘴,他好不容易说一次真话,结果还没人信,真可怜。
一曲毕,众人鼓掌,苏箐宁不想显得太例外,于是也举起爪子拍了两下。
“不错,几日不见,白小姐的琴技又长进了。”太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夸奖了一句。
“太子殿下谬赞了。”白婉欣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谦虚又欣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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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
“能得到这样的佳人在侧,本宫也算是有福之人了,不知白小姐可愿意入我东宫,做个昭训。”不待白婉欣收起笑,容钰下一句话就将她打入地狱。
“什,什么……”白婉欣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
昭训?正七品的昭训?原本太后明明有意让她成为良娣的!
良娣到昭训差了整整四个阶,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见白婉欣不说话,太子的神情也冷了下来,他声线没有什么起伏地道:“看白小姐这神色,想来是不愿意?那本宫到也不便勉强。”
白正德听见这话,反应过来,连忙从案桌后走出来跪在太子面前,叩首谢恩道:“愿意,愿意,小女只是被这突然的惊喜砸中欢喜地失了神志,婉儿,还不跪下谢恩?”
被父亲严厉地提醒,白婉欣也算是回过神来,她连忙跪倒在白正德身边。
“臣女愿意。”
跪下的那一刻,她背后的冷汗已经濡湿了后背,是她僭越了,那坐在上首的可是太子,以后的天下之主,她竟然敢摆脸色给太子看,太子殿下不治她的罪都算是好的了。
“哦?真的吗?若是不愿意,本宫也不会勉强,毕竟本公举也做不出强抢民女这样子的事情来。”太子幽幽地道。
“太子恕罪,小女当然是心甘情愿,我们白家上下当然都是尊敬殿下的。”白正德连忙表态,心里知道今日这一切的灾祸,都是来自他那个蠢猪儿子。
但是昭训总比没有的好,只要进了东宫,过些时日太子忘记了白光宗这事儿,白婉欣再使些手段,还怕得不到太子的宠爱吗?要是有了孩子,那可就是皇长孙,这样一来,白家可就是真的升天了!
白正德内心安慰自己,很快安定下来,他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有一些了解与相信的。
“如此甚好。”听见这话,容钰的脸色这才回温,他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斯文神情。
苏箐宁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暗暗点头,不愧是太子啊,这变脸的速度,自己恐怕还得再修炼个几百年。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容钰也没有多留,起身告辞。
白家苦笑地送走了太子殿下,一回到府里头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愁云惨淡。
“砰!”酒杯被砸到地上狠狠地摔成七八片。
“孽障!那蠢货人呢?”白正德很快就想起了白光宗。要说今日的所有祸患基本都是因他而起,如今的白正德与白婉欣还有蒋氏估计都想撕了他的皮。
下首无人应声。
“我问你们话呢?聋了还是哑了!”白正德将火撒在了厅外小厮的身上,吼道。
“回,回侯爷,大少爷,大少爷跑了!”
“跑了?!”白正德气得差点摔在地上,一旁的蒋氏连忙上前扶住他。
“给我找!他要是敢回来,立刻通知我!我要打断那小畜生的腿!”白正德一边咳嗽着一遍怒吼。
白府上下一片兵荒马乱。
苏箐宁跟裴翎见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挥挥手告辞。
白正德顺过气来,他看见苏箐宁,似乎想起什么,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道:“宁儿,你,你与太子殿下相熟?”
12. 第 12 章
苏箐宁往外走的脚步顿住,该来的还是来了,白正德要是能忍住不问她,那可就不是白正德了。
回头看向白正德,那个今早还是意气风发,喜上眉梢的侯爷如今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苏箐宁淡淡地挑眉,道:“相熟算不上,见过两面罢了。”
白正德的眼睛里闪过几丝微光,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带着点试探讨好的意思道:”好好,宁儿若是有机会与太子殿下碰到了,记得也给你妹妹美言几句,别让太子殿下记着你妹妹的不好,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妹妹好了,你才会好,知道吗?”
苏箐宁手掌握紧,她心里不住地冷笑,妹妹?她白婉欣算哪门子妹妹,别说白婉欣了,就连这个爹,她苏箐宁都不屑认。
不过,她懒得和宁安侯争论这些事情,毕竟他们的关系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她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知晓了。”
知晓是知晓了,不过做不做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裴翎斜靠在宁安侯府的门口,懒洋洋地道:“说完了?”
“嗯。”苏箐宁看他一眼,心中的怨气没由来地又往上涨了些。
不过看在裴翎人似乎还行的份儿上她决定不迁怒于他。
“说完了那就走吧。”裴翎拽着她的袖子拉着她往外走。
苏箐宁任他拽着,她冷着脸上了马车。
裴翎察言观色,道:“你不高兴吗?”
苏箐宁道:“没有。”
裴翎扒拉了一下她脑袋上竖起来的毛,调侃道:“嘴巴都撅起来可以挂上半两油了。”
苏箐宁拍掉裴翎的手,瞪他一眼:“你烦不烦啊?别乱拽!”
裴翎龇牙揉着自己的手背,委屈道:“你下这么重的手啊!”
“哼。”苏箐宁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裴翎又死不要脸地凑上去,轻声问道:“哎,我听说京城最近开了一家新的状元书铺,超级大,还有很多绝版的书……”
话讲带一半,裴翎就看见苏箐宁的耳朵动了动,人也偏过来一些。
他笑容清浅,接着道:“我本来想要去的,可是我夫人心情不好,那就算了吧,我陪我夫人回家去。”
“等等!”苏箐宁听到这里,连忙回过头来。
“谁说我要回府了?你要去书铺?我也要去!”
裴翎状似为难地道:“可你不是不开心吗?”
“谁说我不开心?我开心地很!”苏箐宁还嘴,顺便还咧着嘴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很开心。
“可是——”裴翎靠回座椅上,还想吊吊苏箐宁的胃口。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要同你一道去,再说了,你这样的纨绔为什么要去书铺,谁知道你是不是找借口去绮梦阁看那个什么想容姑娘!我得去盯着你!”苏箐宁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
裴翎抿着唇,差点笑出声来,他咳嗽一声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谁说我们纨绔不看书了?我们纨绔也是要学习的好吧?你别看不起我们纨绔啊!”
苏箐宁敷衍地笑,一个前脚在桃花林和嫂子暗度陈仓,后脚就坐在青楼雅间招蜂引蝶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才不信!
于是两人转道去了状元书铺。
依旧在家中蹲点儿子的镇南王见儿子久久不回来,估摸着儿子可能又醉倒美人乡了,于是忍耐不住差人前去打探,却听说自己不靠谱的儿子带着儿媳妇去了状元书铺。
镇南王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他就说娶媳妇儿是有用的吧,看看,看看,平时大字不写一个的人今儿都去书铺了!哈哈,这儿媳娶得好,娶得好啊!
等等。
镇南王还没缓过气儿来,他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他脸色一下子就青了。
他那该死的儿子不会是带着儿媳妇去状元书铺买那些个禁书吧?
完了完了,儿媳妇不会被儿子带坏了吧?
哎哟,造孽啊!
那边镇南王还在忧心忡忡地胡思乱想,这边镇南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状元书铺门口。
这家书铺建起来还没多久,样式看起来新得很。
苏箐宁从一楼开始闲逛,店里面人还挺多,不过大多数都是男子,偶尔有几个女子也都是陪着父兄前来,看上几眼就匆匆离开。
裴翎见苏箐宁看得认真,就偷偷地叫住店里的小厮。
“哎哎,你,对就你,看见那个夫人了没?你去跟着她,她摸过的,或者是多看了几眼的都拿下来包好,我买单。”裴翎潇洒地摸摸口袋。
他今日可是带足了银两的,势必要一雪前几日在老婆面前被客仙居赶出来的耻辱!
小厮见店里来了大客户,笑得嘴都要裂开了,连连作揖应声去了。
叮嘱完了店里的小厮,裴翎屁颠屁颠地又跟在苏箐宁身后。
“宁宁,你在看什么?”
苏箐宁的眼睛黏在书架上,拿起这本摸摸,又放回去,拿起那本看看,又放回去。
其实这些书有好些她都已经读过,那些四书五经之类她更是早就烂熟于心,毕竟这些书她帮别人抄过好多遍。
她开口耐心地给裴翎解释起来。
原以为裴翎会犯困或是不耐烦,但是直到苏箐宁讲完,裴翎都十分认真地听着,没有半点走神的样子。
这样子的裴翎,苏箐宁倒是第一次见,她对裴翎略略有些改观,虽然不知道这纨绔到底听进去多少,但至少他在尊重她。
苏箐宁的心绪平和了一些,算了,与那些书没读点儿却眼高于顶的半吊子自大鬼比起来,裴翎虽然纨绔了点,废物了一点儿,但好歹对她还算好。
况且这替嫁的事情委实也不能怪在他头上。
苏箐宁叹了口气,她抬起头,目光却突然被门口的人吸引。
“在看什么?”裴翎顺着苏箐宁的目光看过去。
苏箐宁将手里的书本轻轻放回书架上,她道:“那人是外邦人吗?这样亮眼的发色,我还是第一次见。”
裴翎眯起眼,显然也看见了,书铺门口站着一个头发偏红棕色的高大男子,他眼珠子是浅浅的绿色,高鼻深目,站在一种黑发棕眸的中原人堆里,格外显眼。
他似乎察觉到四周打量观察的目光,伸手将帷帽戴上,挡住自己的脸。
裴翎垂下眼睑遮住狐疑的神色,心下掠过几抹沉思,外邦人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苏箐宁的疑惑也只是停留了一瞬间,在那人走后就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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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注意力继续放在书籍上。
裴翎有些心不在焉地陪着苏箐宁上了二楼,这状元书铺实在是大,二楼不止有卖书籍,还有卖文房四宝与一些名家画作的。
裴翎锁着眉跟在苏箐宁身后,在看到苏箐宁第三次放下一房上好的圭墨后他灵机一动,愁眉骤展。
他贼兮兮地笑了一下,跟苏箐宁商量道:“宁宁,你喜欢读书吗?那你要不要进镇南王府的书房看看?”
“镇南王府还有书房?”苏箐宁震惊。
裴翎:……
这小傻子到底对镇南王府有什么误解?他老爹虽是武将,但那也是要学谋略读书的啊!
“当然,我们镇南王府不仅有一整柜子的先贤孤本,还有好多绝佳的文墨毛笔,怎么样,想不想进去看看?”裴翎诱之以利。
苏箐宁心动了,她眼睛亮晶晶的,追问道:“真的吗?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裴翎老神在在。
苏箐宁抱起胳膊,扬了扬下巴:“什么条件?”
裴翎冲她招招手,苏箐宁挑眉靠过去。
“以后啊我晚上出府不回府睡的时候你要帮我遮掩一二。”裴翎的笑容差点晃了她的眼睛。
苏箐宁抬眸与裴翎对视,探究道:“你要去干嘛?”
裴翎竖起一根手指道:“哎哎哎——说好了的我不管你的事情,你也不能管我的,再说了,我要出去干嘛你还不知道吗?”说着他还冲着苏箐宁抛了个媚眼。
苏箐宁连忙与他拉开距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嫌弃地抖抖手臂。
她收回之前觉得裴翎还行的想法,夜不归宿眠花宿柳的纨绔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苏箐宁!你可不能被他的表面蒙蔽了!
男人都是狐狸精!
“可以,不过条件得再加一条。”苏箐宁讨价还价。
裴翎洗耳恭听。
“我要用书房里的文房四宝。”苏箐宁加码。
“成交!”裴翎乐呵呵的与苏箐宁击了个掌。
反正那些东西都是他老爹不知道从哪里捣鼓来的收藏,放在那里过几个月看上一眼,也不用,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他媳妇儿用。
远在镇南王府的镇南王感觉后脖颈一凉,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两人逛完了书铺,带着一整大箱子的书回了镇南王府。
苏箐宁靠在马车壁上假寐,看在那一大箱子书的份儿上她决定再把裴翎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晾一会儿。
*
晚间,苏箐宁没等到裴翎回来还有些诧异,没想到这纨绔还是个行动派,今天下午才说过的话,晚上就跑出去了?
那她明天非得叫裴翎带她进王府的书房不可,她可不能亏啊!
不过裴翎走了也好,省的她晚上睡觉一直提防着,老是睡不好。
而且令苏箐宁意外的是,裴翎的作息竟然意外地规律,睡得很早。
她点着灯看书,裴翎也不催她熄灯只是靠在床边打盹儿,害得她都不好意思熬夜看书了。
而且今日恰好轮到她睡贵妃榻,既然他走了,她刚好霸占大床,而且她今晚一定要好好地看书,顺便将原来的书稿续上,也不知道拖了那小店的老板几日了。
13. 第 13 章
夜深人静,望舒影稀,苏箐宁搁下笔,举起粗糙的稿纸小心地抖了抖,放在一旁将上面的墨水晾干。
她看一眼摆在不远处的刻漏,子时过半。
外面守着的丫鬟早就靠着门打起了盹,苏箐宁悄声熄了灯,净手后,爬上了床,明日她要去书铺将稿子交了。
苏箐宁翻个身,正脸刚好对着窗边的贵妃榻,看着那空空如也,被铺整齐的软榻,她不由得想到裴翎。
话说以往睡前都要被裴翎唠唠叨叨半天,今天安安静静的没听见他讲话反而突然有点儿不习惯了。
苏箐宁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劲,她一猛子又翻个身面对着床里面的墙壁,她以前不是也一个人吗?她苏箐宁没了谁都能活!
“哎呀!苏箐宁,赶紧睡觉,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苏箐宁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空脑子里繁杂的思绪,慢慢的困意上来,苏箐宁陷入梦乡。
——
桃花林里落英缤纷,清风卷着嫩粉色的花瓣拂过树梢。
苏箐宁走在里面,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沓画稿。
她慢慢地靠近一丛长得极其茂盛的花树,她睁大着眼睛,只见花树后面一男一女正搂在一起,脸颊贴得极近。
苏箐宁微微皱眉,她一眼就看出来那男子是裴翎,她正在好奇裴翎怎么又跑出来与他嫂子私会了,刚刚开口喊了一声:“裴翎?”
却见那女子也回过头来,那面容赫然竟是她自己,苏箐宁惊愕,吓得倒退一步,一脚踩空,整个身子猝不及防地往后面坠落。
——
猛然睁眼,苏箐宁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这都做的什么梦?这也太奇怪了!
苏箐宁仰头放任自己倒回床褥里面,她用力揉了揉脑袋,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这才重新爬起来。
她木着一张脸,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裴翎夜不归宿。
梳洗完毕,苏箐宁独自一人带着稿子出了镇南王府。
七拐八绕的,苏箐宁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小巷狭隘,只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砖铺路,下起雨的时候,路上就会积起一洼一洼的水坑,有匆匆的行人路过就踩起一连串的小喷泉。
这条小巷子在这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岁数了,大抵是可以当苏箐宁祖宗的辈分儿了。
苏箐宁从小就住在这巷子里面,这一住就是近十年。
她没有别的家,她家就在听雨巷。
她轻车熟路地摸到一扇破败的门前,门前也没有牌匾,只是用碳灰潦草地写了三个飘逸大字。
困春风。
苏箐宁抬手拍门,她也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门给敲破了。
这要是被她敲破了,那抠门的老头肯定非叫她赔钱不可!
敲了几下,门内却无人应声。
苏箐宁有些疑惑,这个点了按理说早就开门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无人应门?
她犹豫片刻,刚想再敲一次。
“干什么呢?你谁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显苍老,但颇带着几分精明气儿的声音。
苏箐宁回头:“老李,你干嘛去了?”
那被称为老李的男人是个三四十岁的邋遢大叔,他看见苏箐宁愣了一下,又仔细地上下打量半晌,随即浓眉倒竖,怒目圆瞪!
“糖豆儿?!你,你你是糖豆儿?!”
“不是,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干嘛去了?啊?这几天都没见着你人影儿?去你家里也没见着人,我还当你是被人牙子拐去了!”李叔竹简倒豆子般对着苏箐宁就是一顿输出。
苏箐宁连忙道:“李叔您缓口气儿,缓口气儿啊。我还能有什么事儿?我确实是被人贩子拐去了,不过刚好那人贩子心肠好,看我美貌可怜,把我卖给好人家当大小姐了。”
李叔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诌,继续诌,就你那狗屎运气?别被卖到青楼妓馆都得谢天谢地了!你知道我和你婶子有多急吗?”
“嘿嘿。”苏箐宁傻笑。
“回头等老婆子回来了,咱一起吃顿饭,晓得不?”李叔说着进屋去。
苏箐宁连忙跟着进去,她缀在李叔身后道:“李叔,我今日来是交稿子来着,可能没法子留下了吃饭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稿子,李叔显然更气了,他坐在板凳上,训道:“你还记得交稿子?你知不知道你晚了多久,那些个人为了找你,都快要把我困春风的大门给拆咯!”
苏箐宁尬笑:“李叔,我这不来了嘛,哈哈。“
李叔实在忍不住又白了她一眼,接过稿子。
“喏,这些给你。”李叔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苏箐宁。
苏箐宁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她掂一掂,扔回给老李:“老李,你老糊涂了,给这么多干嘛?你发达了?”
老李虎目一瞪,把那锭银子又塞回到苏箐宁手上,道:“老子年轻得很,别瞎说,这钱你拿着,你的稿子卖得好,多给你些分成是应该的!”
苏箐宁眼眶有些酸,她捏着手里的银子,忍着心绪,强笑道:“老头你还是这么爱瞎操心,都说了我被卖给了好人家了还偏不信,你看我这衣服,这绸缎,这镯子。”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蠢样儿,小时候几颗糖豆儿就哄走的憨憨儿,长大了能有多聪明?回头被人骗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老李一脸嫌弃地嘴硬。
老李性子倔得很,认定的事情是万万不会改变的,这事儿苏箐宁从小就知道。
她六岁的时候被侯府扔出来,那个时候她称作娘亲的人不愿意要她,她那个高大伟岸的父亲更是将她视为耻辱。
那天倒霉催的天气还差,天上细细碎碎地飘着雨,苏箐宁那个时候还不叫苏箐宁,她自己也不记得叫什么了,好像别人都诨叫个媛还是圆的,她就这么有一脚没一脚地走进听雨巷,在水洼洼里踩得满脚脏污。
这个时候老李正坐在门口的石头台阶上,撑着把破油伞,倒着大烟斗,估摸着是因为抽了几口大烟被老婆赶出来反省。
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雨里的苏箐宁,小女孩儿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会下雨似的,瞧着怪可怜的。
也不知道被哪块猪油蒙了心,他朝着苏箐宁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两颗糖豆儿。
鬼使神差地,老李把苏箐宁领回了家。
按照老李的原话,他说那时候是看苏箐宁一个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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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长得水灵又标志,想要把她卖给人牙子赚些猪肉钱来着。
苏箐宁才不信。
因为李婶跟她说过,那之前她和老李原本有个女儿,就比苏箐宁大一点,走丢了,苏箐宁的眼睛看着就与他们家的小闺女儿长得像。
苏箐宁猜老李那时候估计是想到自己丢了的小闺女儿了。
她那个时候特别羡慕老李的闺女儿,她走丢了,她爹爹会来找她。
可是她被自己的爹爹赶出来了,她爹不要她。
后来,苏箐宁赚了钱就搬出去自己住,老李家就开了那么小小的一间书铺,她知道老李家其实也困难,养自己都费劲儿,他们家地方也小,还偏偏要叫她睡正屋的床,他们自己两夫妻睡狭小漏雨的偏房。
不过后来苏箐宁写的话本卖得很好,赚了一些钱,也有人来找过她,但都被她拒绝了,她的书稿只给老李,想要她的稿子就得从老李这里买。
是以虽然这听雨巷又老又深,这困春风又破又旧,但有苏公子的话本在这儿卖,这巷子好歹也是出名起来。
多少人为了抢苏公子的话本大早上就来听雨巷敲老李的门。
老李每次看见她就抱怨说自己的门都是受了苏箐宁的累,才这么早就要报废。
想了好多,苏箐宁撇嘴,还想再劝劝一根筋的老李,却直接被老李轰了出去。
“去去,去去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留下吃饭就别在这儿碍我老头的眼。”
“砰。”
困春风的大门被关上,苏箐宁就这样被无情地赶了出去。
苏箐宁呆呆地看一眼手上的银子再看一眼困春风的大门。
摇摇头无奈地转身,也不知道老李这老头倔得像头驴,李婶儿到底看上他什么。
苏箐宁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痴,将银子收好,继续往巷子里面走去,来都来了,也得是回她家那小房子里边儿去看看。
她被白家带走的时候匆忙,也没来得及收拾收拾,有些东西她还是挺想带回去的。
苏箐宁靠着巷子旁边一丛一丛的野生的爬山虎走,也没走多远,很快就找到了隐在树丛里的小屋子。
苏箐宁站在这屋子前一时间感慨万千,明明隔了也没几天,怎么这一回来,草都长得这么高了?莫名给她一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苏箐宁站在原地感叹了一会儿自己的敏感,拨开草丛,正准备往小院子里边儿走。
突然一声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苏箐宁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草丛,是小猫吗?
“小米糕?”苏箐宁试探地询问着,一边走过去,伸手拨开了草丛。
“诶,你你你,我去……”意外的是,草丛里的并非她一直投喂的小米糕,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蒙面男人。
苏箐宁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退后,可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男人一把扼住了脖子。
“不许动,不许喊,听到了没有?”男子声音沙哑,还有些轻微的咳嗽。
苏箐宁被吓得不轻,她脖子被人抓在手里,实在有些呼吸不畅,她连忙举起双手,瑟瑟道:“这位大侠,好汉,那个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啊,我这有钱,你拿走,都给你。”
14. 第 14 章
那个黑衣男子似乎伤得不轻,在苏箐宁与他商量的时候一直在压抑着声音咳嗽,苏箐宁盯着他抓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生怕他一个激动,手下没轻没重的就把她给掐死了。
“额,那个,大侠,那个我我今年才刚刚十六,家里上有八十岁风瘫老父,下有残疾智力障碍的弟妹,还有个躺在床上得了痨病的丈夫,我们家就指望着我一个人啊,你,你行行好,把我放了吧?”苏箐宁闭着眼睛开始胡诌。
“咳咳,咳咳咳,闭嘴。”那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抓住苏箐宁的手掌用了些力气。
“呃……”苏箐宁被迫闭嘴了。
那蒙面黑衣男子挟持着她,一闪身进了她的小院子。
苏箐宁苦着脸,心里大叫不好,这要是个劫财的,她家小院院墙上从上往下数第六块砖,从左往右数地八块砖里面还藏着她不少私房钱呢!
怎么办,怎么想个办法,把这人弄晕。
就在苏箐宁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歹毒的点子时,一时不察,只觉嘴里被人塞进来一粒什么圆圆的东西,酸酸甜甜的。
苏箐宁头皮一麻:“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那男人终于松开了扼住她脖子的手掌,他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气。
离开男人桎梏的一瞬间,苏箐宁就冲出去干呕起来,但是那不知道什么东西入口即化,早就已经顺着喉咙进了肚子。
苏箐宁吐了半天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两眼一黑,只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已经开始痛了,毒药发作了吗?
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肠穿肚烂,咳血身亡的场景,苏箐宁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像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
她好日子还没过几天,镇南王府的书房她还没进去过,她不甘心啊。
“咳咳咳,咳咳咳,你,你过来,扶我进去。”黑衣男子依旧咳得像是马上就要去了。
他向着苏箐宁的方向伸出手。
苏箐宁与他目光相接,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她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朝着男子走去。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解药交出来!”横竖不过一死,她苏箐宁也没在怕的。
“咳咳,咳咳,这毒名叫膛扎杉,咳咳咳,解药只有我有,服此毒后需每隔七日服用一次解药,所以,你要救我。”蒙面男子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膛扎杉?什么奇怪的毒药?苏箐宁拳头握得紧紧的,她这一刻真的非常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莫名其妙闯进她家里来的人。
但她还是忍住了,毕竟谁会嫌自己活得太长?
苏箐宁咬着牙上前扶起蒙面男子,那蒙面男子看着纤瘦,但重量确实不轻,颇废了苏箐宁些力气。
她费了老大劲儿,满头大汗地将蒙面男子扶上了床。
等将他平平地放下,苏箐宁才发现这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在知道这件事情后,苏箐宁的动作就完全没了那份小心翼翼,她手一松。
只听“咚”的一声,蒙面男子的脑袋直直地敲在床板上。
他也没有醒过来,可能实在是伤得太重了。
苏箐宁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喘匀了气,她盯着那蒙面男子看了一会儿,试探地叫了几声:“大侠?喂,喂醒醒,你仇家来了,喂!”
蒙面男子丝毫没有反应。苏箐宁松口气,接着毫不犹豫地就伸手往他的衣襟口袋里面摸去。
笑话,人都晕了,她还听他的干什么,早日找出解药,早点把这人扔出去自生自灭。
苏箐宁摸索一会儿,这人东西倒是不少,什么暗器,细绳,甚至还十分精致地带了一张做工细腻的帕子。
偏偏就是没有解药这类的东西,苏箐宁不信邪,接着在他身上摸索。
此时她的手触到了一个长条形的坚硬事物,苏箐宁皱眉在仔细摸索,这是,折扇?
她刚想把那折扇掏出来看看,手掌就被人按住了。
“咳咳,你,你在干什么?”苏箐宁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这人死了呢。
“额,我,我在看你身上哪里有伤,对了,你伤哪儿了?”苏箐宁松开手中握住的扇子,强行解释。
“伤,咳咳,伤在腹部。”蒙面男人无暇顾及苏箐宁到底是不是在找伤口,虚弱地给苏箐宁指了伤口的位置。
苏箐宁见他醒了,不敢再瞎摸,只得给他查看伤口。
拿了把剪刀来将男子腹部的衣服剪开,看清楚男子身上的光景,苏箐宁吓得差点把剪刀捅进男子的肚子。
“你,你这,你这伤我也治不来啊!”苏箐宁一脸为难地看向男子。
一枚尖长的不知道是钉子还是什么东西深深地扎进男子的腹部。
苏箐宁虽然从小野到大,但是受过最大的伤也只是从树上摔下来落得个骨裂。
这样子的伤她也没见过,更何况那伤口可怖,她自然是心里畏惧起来。
她是希望这个蒙面的赶紧死,但是她可不希望这家伙死在她院子里啊!
“要不这样子,你把解药给我,我帮你去找个大夫怎么样?”苏箐宁与那男子商量。
男子皱紧眉头,对苏箐宁的话未置可否,他勉强撑着床做起来,靠在床头,他这一动,腹部的伤口被拉扯到,忍不住闷声一声。
苏箐宁皱着脸,看着都疼。
那男子坐定后,喘着粗气平复自己的疼痛。
休息片刻后,男子将目光转向苏箐宁,在那张惊惧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他眸色深深地道:“你来帮我。”
苏箐宁:“我?”
伸出一根手指反指向自己,苏箐宁的脸上写满了“你在跟我说笑吗?”的表情。
“我不是大夫啊!这这这,这会给你治死的!”苏箐宁连连摆手拒绝。
蒙面男子不语,在苏箐宁畏惧的眼神中他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苏箐宁。
“用火烧一下,帮我把这钉子拔出来。”男子语气风轻云淡,就好像不是让苏箐宁拔扎在肉里的钉子,而是拔一根掉出来的线头。
“我,我不,不会。”苏箐宁后退半步,意思明显地拒绝。
“不会?不会就去死。”男子目露狠色,手里的匕首也指着苏箐宁。
苏箐连忙途改口:“不,不会是不可能的!我拔,我拔!”
她抖着手接过那把匕首,匕首通体乌黑,异常锋利,还很轻。
她去厨房找出火折子将匕首上下烫了一遍,吹凉后往男子身边走。
苏箐宁用力握紧匕首,她咽了口唾沫,靠近那伤口。
男子肤色偏白,腹部肌肉紧实漂亮,不过苏箐宁暂时没工夫观察这些,她盯着那订进肉里的钉子。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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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男子见苏箐宁左左右右地比划了半天下不了手,不耐烦地催促。
苏箐宁被他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匕首尖直接戳在了伤口上。
“嘶——想死吗?”男子痛得抽了一口冷气。
迈出了第一步,苏箐宁狠狠心,直接剜了下去。
反正也是他叫她拔的,拔死了可不关她的事。
“哼——”将皮肉生生剜开确实痛苦,很快男子的额头上就爬满了细细的汗珠。
苏箐宁握住那钉子的尾端,一用力,一鼓作气将那枚钉子拔了出来。
伴随着钉子的拔出,鲜血就顺着伤口喷了出来。
苏箐宁连忙将那钉子扔在一旁,拿出手帕帮他捂住伤口。
但一小片手帕根本捂不住他的血,手帕很快被血液浸湿。
苏箐宁傻眼了,她抓过一旁的薄被,一股脑地直接捂在了男子的伤口上。
捂了好一会儿,血液渐渐的流得没有那么快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苏箐宁的法子起了作用,还是男子的血快要流完了。
“喂,喂……”苏箐宁看着床上之人雪白的脸色,一阵心惊,不会真的被她治死了吧?
苏箐宁忍不住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还好,还有气儿!
既然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苏箐宁从床下翻出止血的药粉,给这位蒙面大哥洒了一整瓶,然后简单包扎了一下。
忙完这些,苏箐宁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她弯腰坐在床边,偏头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具尸体的男人,心想着,这之后能不能活那可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苏箐宁坐了一会儿爬起来,准备去把自己的私房钱扒出来带回去。
她仔细地数着砖头数,兴奋地撬开砖头的衔接处,从墙壁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苏箐宁美美地欣赏着自己的私房钱,没想到这些年她攒得还真不少。
刚想打开,苏箐宁就觉得脑后一疼,晕了过去。
在她倒下后,身后站着的另一个黑衣人显露出身形。
那黑衣人见她晕倒了,转身进屋。
“主子,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黑衣人恭敬地向蒙面男子行礼。
原来眼睛紧闭的蒙面男子睁开眼睛:“少闻,先离开这里。”
那个叫少闻的黑衣人点头,上前扶住蒙面男子。
男子走出屋门就看见趴在地上的苏箐宁,他沉默片刻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主子,这个女人行迹诡异,拿着一个包裹站在外面傻笑,属下怀疑她偷盗主子财务。主子,要不要属下……”少闻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蒙面男子:……
他挥手道:“你将她好好放到屋里去,不可怠慢。”
”是。”少闻挠挠头,显然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
他想,难道那些画本子里写的都是真的,美救英雄后,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他主子这样铁石心肠的人物也不能免俗?
安置好了苏箐宁,蒙面男子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包裹,咳嗽着戏谑:“还真不少。”
“走吧。”
那人就这样顺手将苏箐宁的全部家底纳入囊中。
而此时悲惨的苏箐宁依旧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等她知道了自己私房钱被偷走的时候有多愤恨,那就是后话了。
15. 第 15 章
“大夫,大夫,真的没得治吗?大夫,你要不再看看呢,再仔细看看?”容貌娇俏的女子站在医馆门口,不死心地询问。
“都说了你没病了,哪里来的疯子,看你穿得也像模像样的,怎么就脑袋不好使呢?去去去,别堵在这门口,妨碍我们做生意。”穿湖绿色衣衫,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的老者挥着手将人赶了出去。
苏箐宁脸色灰败地走了出去,她双手垂在身侧,整个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她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别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她这样子的倒霉程度简直是吸口气把自己给哽死了啊!
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谁承想,她今日碰上的那个蒙面男子简直不是东西,她好歹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吧?这人不但不给报酬,还打晕她,卷着她的全部身家跑路了!
偏偏她还不敢报官,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她如今是嫁进镇南王府的世子妃,要是报官,衙门一查就会发现她从小就住在听雨巷,那替嫁一事就暴露了,万万不可。
这其二嘛,就是她那些私房钱全是写禁书还有画那些春/宫得来的,要知道,不管是哪一项都够她进去蹲个一年半载的了,严重点还要掉脑袋,她可不敢说。
所以现在就成了这么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惨样。
而且她还去找了好几家医馆,想问问有没有人认识一种叫膛扎杉的毒,看看能不能解,结果当然是另她大失所望。
而且这毒似乎来无影去无踪,所有的大夫除了有几个说她有点气虚以外,都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别的毛病,更别说看出她中了什么毒了。
难道真的如那蒙面男子所说,这毒世上只有他能解?
苏箐宁欲哭无泪。
可是现在那蒙面男子也已经不见了啊?那这解药她要找谁要去?难道她七天之后必死无疑了吗?
苏箐宁拖着颓唐的身躯往镇南王府走,心想着也不知道裴翎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她死之前可一定得去镇南王府的书房瞧上一瞧那些孤本珍藏,要不然,她死不瞑目啊!
回到府上的时候,日已偏西,苏箐宁原本以为裴翎应该还要在外面玩上个两三日,却听见小丫鬟说世子过了午时便回来了,现在正在花厅与十三皇子还有相爷闲聊呢。
苏箐宁听说裴翎回来了,精神振奋了一些,回屋用过晚饭便开始等裴翎回来。
没过一盏茶功夫,裴翎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向来是那位是三皇子与相爷并没有留下来用晚饭。
裴翎一进门,苏箐宁就忍不住皱起眉,好浓的一股胭脂粉膏的气味儿。
这裴翎是在女人堆里待了多久?
劣质的香气熏得苏箐宁脑瓜子嗡嗡的,她不喜欢那些矫揉造作的香气,对于这些香也料一直都是敬谢不敏。
见裴翎往自己的方向过来,苏箐宁连忙后退,一边后退还一边捂住口鼻。
“你身上一股子臭味,别过来,你先去沐浴。”苏箐宁十分果断地拒绝了裴翎的靠近。
裴翎见她嫌弃自己,也不恼,只是偏偏就不如她的意,就非得往苏箐宁跟前儿凑。
“哪里臭了?分明是香的!”
苏箐宁坐在贵妃榻上,整个人都费劲儿地往后仰,卖力地使自己的鼻子与裴翎拉开距离。
但是裴翎靠得近了,苏箐宁才觉得有些不对,怎么她隐约问到了刺鼻的酒味儿,那酒味儿不易察觉地被掩藏在脂粉香气之下。
“你喝酒了?”苏箐宁疑惑。
裴翎的动作一滞,但立马又换上一副惊叹的神色。
“我不过浅浅喝了两杯,这都被你闻出来了?宁宁鼻子可真是灵?”
苏箐宁也没多想,她回怼道:“你骂我是狗吗?”
“岂敢岂敢,只是赞叹罢了。”裴翎依旧嘴上没个正形,但是却没有再向苏箐宁靠过来了。
“那我就不打扰夫人看书,先去沐浴更衣,省得熏坏了夫人。”裴翎说着也不等苏箐宁回话,一溜烟的就往净室去了。
“你快点儿啊,待会儿我有话与你说。”苏箐宁朝着他的方向喊了声,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吩咐过丫鬟们备水后,苏箐宁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什么酒这么刺鼻?她总感觉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苏箐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无果,只得暂时搁置。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苏箐宁的脑子有些混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人敲了一下,她看着手里的书,昏昏沉沉地就靠在软和的垫子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睡梦里,苏箐宁感觉鼻端传来一阵清爽的栀子花香,裴翎站在她眼前冲她招手说要带她去客仙居吃招牌清蒸鱼。
她刚走过去,却见眼前的裴翎忽然变成了那个蒙面男子,男子身上全都是血,特别是他的腹部,露出来一个巨大的口子,森然骇人。
他阴森森地怨念道:“你害死了我,你害死了我还想去客仙居吃清蒸鱼?下来陪我吧!”
苏箐宁被吓得魂飞魄散,她捂住头连连后退:“冤有头债有主,你,你死了也该是去找那个捅你钉子的,你找我干什么?我可不欠你的啊!你还顺走了我的私房钱呢!”
那蒙面男子不说话,苏箐宁却猛地反应过来,这人都有力气卷着她的钱跑路了,怎么可能还会死翘翘?
再想到她被顺走的私房钱,苏箐宁一下子就来劲儿了,她恶狠狠地冲上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匕首,她举起匕首就对着那男子扎了下去。
“还我私房钱!”
“哎呦?宁宁,你要谋杀亲夫啊!哎呦好痛好痛。”一道惨呼在苏箐宁耳边响起,直接将苏箐宁惊得从贵妃榻上蹦起来。
苏箐宁清醒过来,眼神环视四周,再一低头,就见裴翎蹲在贵妃旁边,捂着胸口哀嚎。
“你,你怎么了?”苏箐宁见裴翎一副气短的模样,连忙下榻查看。
裴翎被苏箐宁扶着做到了床上,苏箐宁还没来得及再问出口,就接受到了来自裴翎的控诉的目光:“宁宁你怎么这样?我刚刚见你睡着了刚想给你盖个毯子,结果还没走过去你就往我胸口上来了这么一下,可疼死我了!”
裴翎眼睛里含着点点水光,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红润的唇微微下撇,一张俊秀出尘的脸上写满了委屈。
苏箐宁顿时就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东西,怎么会对这样的美人下手,她真是该死啊!
不对,最该死的还是那个蒙面男,都怪他!!
“你,你伤哪儿了?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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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啊?快快,让我看看。”苏箐宁担心她梦里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把这镇南王府的宝贝疙瘩打坏了那可怎么办。
说着,她直接上手按住裴翎,伸手就去扯裴翎胸口的衣服。
裴翎被她的举动怔住,一时没有动作,还真就被苏箐宁一把将衣领子给扯开。
当白皙光洁的胸肌暴露在苏箐宁眼前时,她这才去后知后觉得察觉到一些不对。
她,竟然伸手扒掉了男人的衣服!
慢半拍地对上裴翎水光潋滟,楚楚可怜的眸子,再结合他们两人这一上一下的姿势,苏箐宁突然就将自己带入了恶霸这个角色。
此情此景,似乎最合适说上一句:“小美人儿~爷疼你~”
苏箐宁身上一阵恶寒,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时之间,房间里无人反应,空气有些过于安静了,安静到有些暧昧,直到油灯的灯芯烧得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响动,苏箐宁这才回过神来。
她干咳一声,随意地在裴翎胸口处扫了几眼,检查一遍没见着淤青发紫的地方,就匆匆帮裴翎将衣襟拢好。
“咳咳,没事没事,没啥问题。”苏箐宁干巴巴地挤出这样一句。
“嗯。”裴翎应声,他看着某人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朵,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笑出声了,那估计今天不挂点彩是不可能结束了。
“既然没事,那,那我就继续睡了。”苏箐宁顾左右而言他,坚决不愿意再把目光放在裴翎身上。
她苏箐宁虽然对这纨绔没啥意思,但是人家好歹也是个男的,还是个长得这般俊俏的男的。
苏箐宁脸皮再厚,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没干过这种事情,就算是去小倌馆里头点个俊俏小生坐在她旁边,估计苏箐宁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她今日算是真的昏了头了。
裴翎拽住想要从床上溜下去桃之夭夭的苏箐宁,道:“等等,宁宁之前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经过这么一闹腾,苏箐宁差点就将要去书房的事情忘在脑后,被裴翎提醒后这才恢复些神智。
“哦,对,我是想同你说,我要去书房,明日就去。”提及此,苏箐宁又不免哀恸起来,再不去,她怕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裴翎笑了笑道:“这点小事,夫人何不早说?明日我让人将腰牌拿给夫人就是。”
苏箐宁点头,心想着裴翎还是个好人,她以后死了,在地下会好好保佑他的。
*
夜幕深深,两人收拾妥当准备入眠。
苏箐宁闭了一会儿眼睛,实在没什么困意,她突然轻声问裴翎。
“你知不知道,膛扎杉是什么东西?”
床上那边静了片刻,就在苏箐宁以为裴翎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
悠悠的声音响起:“不曾听说,什么了?。”
“没什么。”
苏箐宁叹了口气,也是,一个纨绔能知道什么呢?他估计也就知道那些梨膏糖,桂花糖,山楂糖了。
苏箐宁正暗自伤神,突然她灵机一动,将自己刚刚想到的暗自琢磨了几遍。
山楂糖,山楂糖……膛扎杉??
山楂糖???
苏箐宁:……
16. 第 16 章
日出正东,天气甚好,云霞遍野,镶着金光的云边边儿卷巴卷巴将红彤彤的日头托举出来,让这浮躁的天地归于平静。
半夜咂摸出味道的苏箐宁气得一夜未眠,她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那蒙面男子可恶又恐怖的嘴脸,恨不得立马找到人,将其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晨曦照进窗台的时候,苏箐宁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有那个杂毛乱戳的鸡窝头爬了起来。
那边床上纱帐轻垂,里边没什么动静,应该是还在睡。
等苏箐宁收拾好,就有丫鬟进来通传。
“世子妃,大夫人来了。”
苏箐宁坐在餐桌前,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夫人说的是谁。
“请大夫人进来吧。”苏箐宁擦干净手,垂眸嘱咐丫鬟。
林雪进来的时候,苏箐宁已经坐在了院子里的凉亭里。
与那日夜里言行无状的模样不同,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色的百褶裙,梳着高高的发髻,环佩轻瑶,倒是显得温婉可亲起来。
不过这些表象也都不是摆出来给苏箐宁看的。
林雪一进院子,视线就直接越过了旁边凉亭里的苏箐宁,眼神止不住地飘向屋子里头。
至于到底是想看什么,苏箐宁也是心知肚明。
“裴翎还在睡觉,你将屋门望穿了,也没用。”苏箐宁咽下嘴里的桂花糕后,悠闲地指点道。
听见这话,林雪的眸子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原本精神奕奕的模样也一下子垮塌下来。
林雪转回眸子,将视线落在苏箐宁身上。她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比苏箐宁这个失眠了一整夜的人还要疲惫。
苏箐宁寻思着大少爷裴策身有残疾,可能林雪的日子也不好过。
想到这里,苏箐宁也不准备再挖苦这“痴情人”,她直奔主题道:“大嫂,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雪暗自消化了一下“大嫂”这个称呼,一边走进凉亭,一边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林雪道:“我今日来倒也没什么事,昨儿个长宁长公主府上给我递了一张拜帖,邀请我们王府的女眷今日去参加百湘诗会。因此来知会你一声。”
“百湘诗会?那是什么?”苏箐宁不解。
林雪对于苏箐宁的见识浅薄表示鄙夷,她微微昂起头炫耀一般地方解释道:“百湘诗会是由长宁长公主一手举办起来的女子诗会,就在长公主府,每年春季桃花开得正艳的时候举行,长公主府会邀请世家贵女们前来赏花斗诗,诗会优胜者,长公主府会有丰厚的嘉奖。”
说完她又看了苏箐宁一眼,有些不乐意但又十分无奈地道:“你是皇上赐婚的世子妃,理应出去和官家夫人小姐们走动走动,将来也好为镇南王府助力。”
苏箐宁不是真的从小在侯府长大的贵女,没有人喁喁细语地细心地教导她这些权贵圈子里的交往礼仪。
她不知道原本这拜帖,也是应该交给她才对,她才是世子妃,是镇南王府的下一任主母。
不过体会着林雪那轻慢的笑容与神色,苏箐宁当然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若是她真的想帮她融入上流贵妇们的圈子,早几天就告诉她准备起来了,不会今日诗会,今日才巴巴儿的来告诉她。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大嫂也先回去准备吧?我一会儿就来。”苏箐宁半点儿不慌,她恬淡地送客。
林雪这次来没见到裴翎,多少有些不甘心,但她也不想留下来看苏箐宁的冷脸,只能不满地“哼”了一声,一步三回头,聘聘婷婷地走了。
对于苏箐宁来说,作诗写对子这些倒是难不倒她,她自小聪颖,别人口中的神童六七岁会背诵千字文,百家姓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将四书五经烂熟于胸,还能依样画葫芦的写上两篇诗词。十岁时写出的文章也早已颇具才名,只不过世道对于女子的偏见太多,在发生一件事情后她就再也没有写过正经文章了,只是用苏公子这个称号写些故事话本。若她生为男子恐怕早已平步青云。
苏箐宁对自己的才华从不否认,天才该有的傲气她当然也不会少,但她也有同样的底气。
苏箐宁换了一身端庄沉稳些的裙裳,出门前原想着与裴翎说一声,但今日不知怎的,日上三竿了这位爷还没起来。要是放在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就已经在院子里招鸡斗狗的不得安生了。
苏箐宁思索着许是前几日在青楼妓馆里消耗得太严重了,今日多睡一会儿补充补充精力?
这样想着,苏箐宁也就没去打扰裴翎“养身子”,挑了两个平日里听话能干些的丫鬟,施施然就出了院子。
王府正门前,林雪早就在马车上候着了,她见苏箐宁来得缓慢,不由得埋怨牢骚了几句,埋汰完了苏箐宁,她这才心平气顺地吩咐车夫赶车前往长宁长公主府。
苏箐宁与林雪没什么大仇大怨的,她嫁进镇南王府本就非是自愿,裴翎成了她的夫婿这也是她的无心之举,这么多天她虽然与裴翎相处融洽,但总归一直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外人,她总觉得她迟早是要走的。
于是带着这样的心思,她对林雪的态度总是带着那么些,淡淡的怜悯。
要说林雪也是出生士族大家的林氏,父兄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大儒,门下还有子弟上百,这样的出身算起来其实比苏箐宁这样的落魄侯府长女还要好,毕竟宁安侯府除了白正德在朝中领了个无用的闲职以外,其余人都是白身。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被逼得成了如今这副尖酸刻薄的怨妇模样。
苏箐宁再一次惊醒自己,男人果然会让人变得不幸,一定要远离男人,特别是长得好看的男人。
长宁长公主府与皇宫离得近,但是与镇南王府就远了,两人就这般沉默无言了一路。
苏箐宁本来想着吃马车上的小点心,但一眼看过去,摆在小茶几上的全都是山楂制品,山楂糖,山楂糕,山楂饼……
苏箐宁收回伸向那些零嘴的手指,最近一段时间里她都不太想碰这些山楂类的零嘴儿。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一路复杂混乱的嘈杂声音里,抵达了长宁长公主府。
长宁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姊,荣宠极盛。
要说这位天之骄女平生遇到过最大的困难估计也就是成亲这件事情了,当年的长宁公主眼光甚高,再加上先帝疼爱,不舍的她出嫁,于是这么一拖再拖,长宁公主直到十九岁快要二十岁时才还不容易看中了那年的新科状元,经历几番纠葛,反正结果是好的,两人喜结连理,也就是如今的驸马爷。
苏箐宁仰面靠在车厢内的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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垫上,不由得感叹,人与人之间生来就是有这么大的差距。
下车前,林雪看了一眼一副无所谓模样的苏箐宁,忍不住多嘴道:“下车后你跟紧我,可别乱说话,我们镇南王府虽是异姓王,但也是绝对不比那些个豪门勋贵差。”
“知道了。”苏箐宁随意回应,依裴翎对林雪的头疼程度,这想来是个难甩掉的货色,不想被她缠着念叨最好还是顺着她来。
林雪冷淡地哼了一声,果然没有揪着苏箐宁不放。
二人下了马车,长公主府门前早就停了不少的车驾,苏箐宁粗略地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了宁安侯府的马车,不过没见这白婉欣的人影,向来是已经进去了。
苏箐宁正出神呢,就觉得身边的林雪杵了杵她,对着一个方向努嘴,示意她看。
朝着林雪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容貌俏美伶俐,一身红裙的女子带着身后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长公主府。
苏箐宁疑惑地偏头。
林雪道:“这位是当今皇后娘娘的独女,荣华公主,你可记住了,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了她。要是得罪了她,别说你们家那个破落侯府,就连镇南王府都兜不住你。”
苏箐宁连忙点头,知道了以后绕着她走。
门口的婢女查看了拜帖后恭敬地差人领着两人往府内走。
不愧是最受得宠的公主,府内奢华精致,处处透着高攀不起的贵气高雅。
苏箐宁不太懂这些园林的结构布置,一言不发,谨慎地跟在婢女和林雪身后,生怕一个没跟住就在这里迷路了,那还真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不过苏箐宁这人向来运气不太好,怕什么来什么,想什么不来什么。
绕过几个弯,她盯着旁边书上栖着的漂亮小雀儿多看了那两眼,就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婢女与林雪就不知道绕过哪个弯儿不见了。
苏箐宁:……
好死不死,她带来的小丫鬟还被留在后面打理马车的事情。
她郑重其事地思考起来,自己到底要不要站在原地等林雪发现自己不见了。
不过照着林雪那小心眼的性子,发现她不见了第一反应估计是巴不得她闹笑话,在长公主府上迷路一整天。
苏箐宁放弃了等人前来认领的想法,转头往回走,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遇上个长公主府的婢女小厮。
走了一段路,苏箐宁觉得眼前的景物好像是原先经过的,但好像又不是,她丧气地耷拉着耳朵,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决定还是等人来找她吧。
原以为估计得等到午饭过后,没想到只是过了一会儿,就有脚步声靠近过来。
苏箐宁惊喜地回头,不管是谁,谁来了都好啊!
“阿蔓?!”那人见着她似乎极为惊讶,脱口而出。
苏箐宁满脑门子的问号,阿蔓?谁啊?
只见来者是一个长相儒雅俊美的中年男子,他蓄着一点胡子,气质温雅。他站在身后的竹林前,翩翩然,有几分世无双的感觉。
“你认错人了?我是镇南王世子妃。”苏箐宁打量着这男人,一边解释。
那男子也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他道歉道:“抱歉,夫人长得与我的一位故人很像,我,我一时间眼花了,认错了人,夫人莫怪。”
17. 第 17 章
苏箐宁打量过此人,看他穿着气质晓得他绝对不是府上的小厮侍卫一类,多半是哪家前来凑热闹的老爷贵人。
苏箐宁也不敢得罪,礼貌客气道:“无妨无妨,请问您是?”
那男子反应过来,再次作揖顿首道:“在下姓江,江程昱。”
江程昱?好耳熟的名字?苏箐宁垂着眸子,突然想起来林雪之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他就是长宁长公主驸马,现在朝中任职礼部侍郎。
苏箐宁回礼道:“原来是江侍郎。”
这一来一往的认识完,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不过苏箐宁还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歹是遇到了个人,而且还算是这府上的主人,倒是不用怕迷路了。
“说起来,可能要劳烦江大人带个路,我与大嫂走散了,现在找不到路,不知道诗会花厅在哪里。”苏箐宁厚着脸皮麻烦江程昱带路。
问完,苏箐宁却没听见动静,她疑惑地抬头,却看见江程昱有些痴愣地盯着她瞧。
苏箐宁一惊,心道这驸马怎么一直盯着她看?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要是他真的对她有点什么意思,想要对她行不轨之事,那她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这驸马爷打残了,她会不会被公主弄死啊?
“额,江侍郎?”苏箐宁又试探地喊了一声。
“啊,下官失礼了,这就带着世子去花厅。”被苏箐宁这一喊,这江程昱似乎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歉疚地赔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前方带路。
他虽然说是长辈,但是侍郎的品阶却是不及有诰命的世子妃。
等到了一处人稍多些的地方,江程昱找了人来为苏箐宁带路。
苏箐宁谢过江程昱准备跟着下人离开时,那江程昱却忍不住叫住了她。
”世子妃,你,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姓沈吗?”江程昱在她身后哀哀地道。
苏箐宁停顿片刻,淡淡地道:“我母亲是宁安侯府的主母,是京都蒋家的嫡长女,江大人可别乱说话了。”
话毕,苏箐宁跟在那长公主府的下人身后,脚步不停地走了。
独留江程昱一人站在原地垂头沉默,气息低迷。
苏箐宁走出去一段路,心下的波澜不大,要说她的生身母亲还真是姓沈,就叫做沈蔓,要说江程昱认识她的母亲,那其实苏箐宁也不会感到稀奇。
她心下忍不住冷笑,她那母亲可是个奇女子,早年是江南最出名的清伎,容貌绝世,歌舞双绝,江南谁人不识,谁人不晓。
卖艺不卖身,那个女人在最心高气傲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后来就有了她。
呵呵,可最后她是个什么下场?她的女儿又是什么下场!?
那男人说她一点朱唇万人尝,嫌弃她脏。
她为了那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丢下,她为了那个男人可以什么都不要,甚至是自己的命。
可最后呢,还不是红颜薄命,早早地就埋骨地下,长眠不醒。
她活得就像一个笑话!
苏箐宁只觉得浑身发冷,比起她自己的母亲,她有的时候甚至更欣赏蒋氏,蒋氏就从来都是清醒的,她看中的向来只有自己的女儿和家产,至于白正德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她早就不愿意理会。
也或许是早就看清楚了。
碎石子铺成的路面凹凸不平,下人领着苏箐宁走,两人都减慢了速度。
“死丫头,谁叫你到这边来的?你是想跟别人告状?还想跑?这般不听话?信不信我打死你?”
“别,别打了……”
伴随而来的,是微弱的求饶声和痛呼声。
苏箐宁听见不远处的动静,叫住了带路的下人,让她等会儿再走,她可是不想再碰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两人站在树丛后面,看着前面的闹剧。
却见一个穿着红色襦裙的娇俏姑娘正指挥着手下的奴仆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正是之前长公主府门口见过的今上的嫡公主,容华。
苏箐宁当然不会多管闲事,好心不一定有好报的道理,她十年前就懂了。
事教人,永远都是最令人刻骨铭心的。
“拿出来。”荣华公主一边吩咐身边的婢女对地上的人拳打脚踢,一边趾高气昂地对地上的人伸出手。
那人不敢与荣华公主抵抗,哆哆嗦嗦地送袖口里掏出一沓纸张,举高了手臂,交给了荣华公主。
“就凭你?也想要在长宁姑姑面前出风头?做梦!贱婢生的女儿就是贱婢,上不得台面!”美艳的女子口中吐出恶毒不屑的话语。
苏箐宁听在耳中,不觉中捏紧了拳头,她忍不住想起她儿时别人的嘲笑谩骂。
“野种!”
“她娘都不要她!她就是个灾星!”
“打她,打她!”
……
见她拿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荣华公主轻蔑地冷哼一声,又亲自上前补了几脚,这才领着一种婢女们洋洋洒洒地走了。
苏箐宁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荣华公主一众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这才迈步走到那似乎已经被打死的人身旁。
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已经魂归地府。
“喂,你没事吧?”
苏箐宁蹲下去,戳了戳那人。
“……”
那人不搭话,但胸口还在起伏,明显还没死。
苏箐宁拍拍手准备站起来,没死就行,那她就不管了。
下一刻,她的裙摆被人拉住了,那是一只细瘦到只剩下骨头的手,而且脏兮兮的,很快就在苏箐宁的裙摆上落下了一个乌黑的手印。
“……”
但她也不说话,就这样拉着苏箐宁不放。
苏箐宁也不问她,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还是那人开口了,她气息微弱地道:“你……多管闲事……”
苏箐宁:?
她站起身,转头就准备走。
但裙摆还是被那人紧紧地攥住。
苏箐宁低头瞥她:“松开。”
那人沉默一会儿,终于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乱七八糟的脏污脸颊。
苏箐宁对上她的那双眼睛倒是愣了一下。
那是一双极为惊艳的眸子,瑞凤眼,眼梢上扬,琥珀琉璃一般浅淡剔透的颜色,比春天里最是朝气的迎春花还要透亮。
只是这样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死气沉沉的颜色,到叫这绝佳的眸子失了原本的颜色。
苏箐宁细细地端详着这双眼睛,她在想,这样的一双眼睛里若是充满了光亮,不知道该是怎样的耀眼啊。
“这闲事你既然管都管了,不妨再多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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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给我点吃的吧。”那人进气多出气少地祈求。
最后,苏箐宁还是看在她那双漂亮眼睛的份上,掏出了自己从马车上顺来的山楂糕。
“喏,这个给你”,苏箐宁将山楂糕递给她:“以后想要求人,嘴别这么毒。”
那人一看见那些点心,掩藏在乱发底下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伸出手就抓着苏箐宁手里的山楂糕塞进了嘴里。
那粗鲁的动作惹得边上的下人频繁地皱眉,但碍着苏箐宁的脸面不好多说。
苏箐宁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本就在市井长大,小时候还与乞丐抢过食,那人这般吃法与她那时候比起来已经算是优雅百倍了。
她静静地看着那人一通胡吃海塞后,动作终于慢了下来。
那人吃完了山楂糕,似乎是缓过来一些,脑子也清明了一些,她擦干净手后,又抓起自己的袖子,往脸上随意地抹了抹,将挨打的时候沾上的灰擦掉。
露出一张艳色无双的脸,她的美丽不同于苏箐宁的祸人妩媚,她的美是带着攻击性的,就像是宝剑的剑锋,虽是个女子,但那略微锋锐的眉目轮廓倒显得英气潇洒,平添七分朗朗大方的气焰。
苏箐宁见了忍不住点头,这样的一张脸,才配得上那双明珠一般的招子。
“之前是我说话难听,多谢姑娘款待,我叫容栩你叫什么名字?”
姓容?皇家人?苏箐宁有点后悔管这闲事了,参考太子殿下那性子,皇室中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美色惑人啊!
“我叫苏箐宁。”苏箐宁简单地自我介绍,她得赶紧离开这里。
“箐?是有杕之杜,其叶箐箐的那个箐吗?”容栩停顿一会儿,问道。
“你知道?”苏箐宁有些诧异,这可是第一个说对她名字来源的人。
“知道,以前写论文的时候查到过来着。”容栩不介意地摆摆手。
苏箐宁有些听不懂她说的话。
“论文,又是什么?是一种新的骈文格式吗?”
“额,没什么,我混说呢,你别在意,你是不是急着去诗会啊,那你快去吧,别管我了。”容栩说完话,再一次躺回了地上,没什么精神,躺在暖和的阳光下,却让人感觉怎么都晒不暖。
苏箐宁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转头离去,走之前,她还是忍不住道:“不管你是谁,吃了我两块山楂糕,以后可一定要千倍百倍地报答才行,我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大善人。”
身后的人没做声,等她走远了几步,这才听见身后传来笑声:“你这人还挺实在的,罢了,下一次再看见你,要是我还活着,定拿好东西还你。”
苏箐宁偏回头,淡淡地道:“一言为定。”
等她走得看不见了,容栩才停了笑,哪里有什么下次?她不属于这里,早些死了才是正理。
不过她在这里要是死了,估计那就是真的死了吧?毕竟在原本的世界里她好像也已经被她爸还有继妹开车撞死了,现在估计已经被抛尸在哪个不知名荒山咯。
容栩平静地躺在地上,肚子里那两块小小的山楂糕一会儿就消化完了。
她睁开眼睛,头顶上是蓝天白云,还有一棵高得望不见顶的桃花树,又躺了一会儿,她忍着痛爬了起来。
算了,她容栩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18. 第 18 章
苏箐宁所在的地方其实离诗会的花厅已经不远了,只是她自己七拐八绕地跑远了,那下人领着她抄了近路,很快就到了诗会花厅。
到了地方,苏箐宁欣赏着眼前的景物咋舌,要不然说是长公主府呢,这诗会花厅临湖而建,占地极大,有一半的回廊续在湖面之上,走在上面一偏头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湖边的空地上种着满满的桃花树,构成一幅粉白飘逸的画卷,绵延不断,花瓣落进湖面,映衬着湖中嬉戏的金红的锦鲤,像极了书中所言的瑶池仙境。
花厅上面挂着轻挽的纱帐,随着细风飘动,罩得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美不胜收。
守在厅前的丫鬟见了苏箐宁,恭恭敬敬地为她撩开纱帐。
“请。”
苏箐宁轻轻颔首,抬步走了进去。
还好诗会显然没有开始,世家贵女千金们都还是一堆一堆地与自己认识的小姐妹坐着闲聊。说些这京都城中的八卦趣闻,例如谁谁谁家生了个娃娃,谁谁谁家娶了新妇……
端庄的小姐们用帕子掩着半张脸,矜持地嬉笑着,讲到高兴的地方还时不时颠倒着轻轻挥动手帕。
正中心的位置上,那一袭火红裙裳的荣华公主正坐在那儿,周围围着一圈环肥燕瘦的贵女,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白婉欣也围在最外圈,附和着陪笑。
苏箐宁环视一圈,就看见林雪也坐在靠近湖边的一张茶几旁,跟她的手帕交品茶闲聊。
苏箐宁本来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她就一个人走到湖边的回廊坐下。
抬头欣赏起湖岸风光,随后她就看见对面不远处的水中楼台上,坐着不少着装华贵的少年公子。
苏箐宁的心里一下子就变得透亮清晰起来,那些个小姐们的矫揉造作行为突然就得到了解释。
花厅与楼台的距离不远不近,楼台上的人不能将花厅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却恰好能大致听见花厅里的声音。若是对诗或展示才艺,楼台也是可以听见的。
所以这诗会其实也并不是为了选贤,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给那些个京中未婚的少年男女相看,而且这样的场合长辈也可以来,若是为子女相看了,觉得合适,也可以直接上面提亲。
不过苏箐宁对于这些都不感兴趣。
她的身份本来就有些见特殊,不仅是个弃女,而且还是白家替嫁进王府的炮灰,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她也好过不了。
所以,这样的场合她只需要低调就好。
苏箐宁昨夜一晚没睡,她耳朵里听着贵女佳人们娇软轻细的声音伴随着回廊下湖中锦鲤翻腾水花儿的响声,忍不住就开始犯困。
突然,她感觉身边的回廊长凳轻轻陷下去一点儿,有人坐在她旁边?
苏箐宁困顿地睁开眼睛,只见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一个高挑的女子。
这女子的打扮着装与京都的豪门贵女们完全不同,她长发用镶金的白玉冠高高地束起,目如星,眉如剑,高鼻薄唇,尖尖的瓜子脸,冰雪肌肤,芙蓉样貌,一袭黑色束腰劲装更显得她身材挺拔,尽显锋芒。
这女子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眼中无波,看不见半分笑意,整个人身上都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苏箐宁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冬日里的梅,苦寒出雪梅,这人就像这梅花,想要见到她的美,就非得挨到这腊九寒冬才行。
不知怎么的,苏箐宁忽地想到刚才碰到的那个容栩,若论美貌,这二人倒是可以比拼上一二,不过这二人一个像春,一个像冬,各有千秋,估计是分不出胜负来的。
“看什么?”那女子突然开口,她的目光也随之转了过来。
苏箐宁回神,不知不觉,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半晌。
她连忙收回视线,道歉道:“对不住,是我失礼了,你长得太好看了,我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实在抱歉。”
“嗯。”那女子冷淡地回了一声,也没有介意,似乎只是被她盯得烦了,才不得已出言提醒她一句。
苏箐宁见她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只能也讪讪地住了嘴。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一同坐在湖边,一同盯着湖里的锦鲤。
苏箐宁觉得这人真是凉嗖嗖的,她一坐下来,本来还一簇簇围在这儿的锦鲤一下子就变少了。
她忍不住感叹这鱼儿也真是够机灵的,可惜这鱼儿能游走,她可不行啊。
苏箐宁哆嗦着牙齿拢了拢胳膊,直觉得旁边的人像座冰山,不住地冒冷气儿。
怪不得她也坐到她这边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来,这样的性子,估摸着也没人想要热脸贴冷屁股。
这个时候,荣华公主那边儿似乎出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情,围在那处的贵女们都笑做一团,声音有些大了,引得旁边的人也都看过去。
“白婉欣,听说你哥哥前几日顶撞了太子殿下,怕被侯爷责打,从家里跑出去了,怎么,现在找回来没?”一个穿着绿色罗裙的女子掩着嘴儿轻笑道。
听见这样明显的挖苦嘲笑,白婉欣原本还算温婉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她有些窘迫地道:“罗姐姐说笑了,兄长前几日只是去常州接祖母回来,并不是姐姐所说的离家出走。”
四周的人儿都掩面轻笑,又一个粉色襦裙的姑娘拖长了调子,玩味道:“哦~原来竟是去接侯府的老太太了?白公子一片孝心,倒是我们小人之心误会了他了。”
“是啊,还好今日白家妹妹在这里,要不然叫你这大嘴巴的到处瞎嚷嚷,白家公子的名声那可还要不要来。”白婉欣身边一个梳着流云髻,头戴金钗的姑娘指着之前那个绿色罗裙的姑娘调笑。
那绿裙的姑娘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她扬起下巴,鼻孔对着白婉欣,不屑道:“本来就是她哥哥因为霸占民女得罪了太子殿下,要不然为什么她去找了太子殿下好几回,回回都被拒之门外。”
听到如此直白的羞辱嫌弃,白婉欣的脸色气得发白,这个罗玉儿跟她最是不对付,一见她倒霉就到处宣扬,可恨至极!
她脸色难堪地绞着帕子,心下着恼,忍不住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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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驳:“罗玉儿!没有证据的事情你莫要胡说!我哥哥何时得罪过太子殿下?前几日太子殿下还曾去我府上做过客,何来拒之门外一说?你要是再胡乱贬低,我迟早要向太子殿下告你的罪!”
罗玉儿看着她的反应,冷笑连连:“就你?也配向太子殿下告状?胡吹大气!我到底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而且,现场就有人可以为我作证!”
白婉欣心里一个咯噔,那日的事情知道的原本也就只有她白家人,但是——
“世子妃,我听闻那日白家公子强抢民女的时候您也在场,敢问世子妃,我到底有没有胡说?”不等白婉欣想完,只听罗玉儿点名道姓地直接揪出了一旁观鱼赏花,犯困发愣的苏箐宁。
苏箐宁:?
一瞬间,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苏箐宁身上。
苏箐宁觉得,大抵是京都贵女的日子都过得太过于舒坦无趣了,要不然这些人怎么会对八卦看热闹如此感兴趣?
就连身边一直冒冷气的美人儿也看了过来,目光饶有兴致。
苏箐宁觉得额头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让她说什么?
这个罗玉儿八成也是脑袋上缺根筋,她虽说是嫁给镇南王府的世子,但她好歹也是挂名的白家人,她到底为什么觉得她会说白家坏话?
苏箐宁在众人看戏的目光中,干笑了几声:“哈哈,罗小姐哪里听来的谣言,那日我并不在现场,也没看见什么太子殿下。”
苏箐宁四两拨千斤地将这个问题抛了出去,直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听完她的回答,大多数人都是一副“真没意思”的表情,兴致缺缺。只有白婉欣一个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暗暗地打量苏箐宁几眼,这捡回来的小野种看来还蛮听话。
那罗小姐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涨红着脸道:“你撒谎!那日你和世子明明就在现场!你们当时砸了客仙居的桌椅没钱赔,还赖账呢!”
空气一下子安静起来,随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整个花厅里开始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么想到,堂堂世子爷竟然还会赖账?哈哈哈哈!”
苏箐宁:……
我真的谢谢你啊!
苏箐宁脚趾扣地,又开始在心里唾骂裴翎,都怪这货!
而刚刚收到诗会消息,被邀请来长公主府的裴翎一脚刚踏进府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啊欠!”
裴翎揉了揉鼻子,心想着,谁在骂我呢?
苏箐宁此时已经完全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他们后来去客仙居把银子还上了。
不过看着这些贵女们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她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她们想要看的笑话已经看到了,她就算解释了,也没有人会在意,被宣扬出去的只会是世子和世子妃夫妇赖账的丰功伟绩。
苏箐宁寻思还好自己脸皮厚,这要是换个脸皮薄的,那不得臊死。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罗玉儿一眼,这样的大嘴巴,迟早要祸从口出啊。
19. 第 19 章
暂时被众人遗忘在脑后的白婉欣此时难得地与苏箐宁思维同步,她恨恨地咬牙,对罗玉儿怒目而视,这个八婆,最喜欢闲话别人的糗事,迟早有一天得罪死别人。
笑声稀稀拉拉地停下来,苏箐宁原本以为这一茬就算这样子过去了,没想到这个罗玉儿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吊着眉梢,歪着嘴,继续道:“世子妃娘娘,我还听我哥哥说了,前些日子在绮梦阁他可还碰到了世子呢,世子妃,世子爷去喝花酒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啊?”
“罗姐姐这说得是什么话,这么京都城中谁不晓得镇南王世子最是风流倜傥,最爱怜香惜玉。不过话说回来,这候府里边儿本来就人丁单薄,怪冷清的,想必世子妃也是高兴自己夫君带个妹妹回来与自己作伴的吧。”
罗玉儿身旁的小姐妹还不等苏箐宁答话,就将话头接了过去,她挑衅地将眼神递给苏箐宁。
这世子妃听说是候府长女,但之前一直未曾见过,想必是犯了什么忌讳被养在庄子上,前不久才被接回来的,乡下长大的野姑娘,哪里有什么见识,偏偏却还能嫁进王府,虽说世子是个纨绔,但那世子妃确实实打实有诰命的,她几乎嫉妒得眼睛都要发绿了。
虽不知此人如何,但她既然是白婉欣那小贱人的姐姐,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苏箐宁快要被气笑了,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当她是傻子还是软蛋?她这个人脾气不好,忍耐度也很有限,向来讲究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你俩喜欢在别人头顶上撒野,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
在众人看好戏的神态中,苏箐宁斜斜地瞥眼看向罗玉儿的那个小姐妹:“主子说话,哪里有丫鬟插嘴的份儿?”
那姑娘反应了片刻,脸色一瞬间涨红了,她本来就很瘦,高高的颧骨在她这样的一番动作下更显得突兀。
“你,你说谁是丫鬟呢?我可是勇安侯府的四小姐!”她尖着声音反驳。
苏箐宁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掩面诧异:“原来是侯府的庶千金啊?真是巧了,你这衣裳颜色与公主府的丫头穿的颜色太像了,是我眼拙。不过既然你不是这位罗小姐的丫鬟,那为何学得一手的好捧哏,到教我误会是狗仗人势了。”
此话一出,四下里顿时响起轻蔑的笑声,苏箐宁这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这宋四小姐是侯府主母的洗脚丫鬟趁着自家侯爷喝醉了酒,在自家主母怀孕的时候爬床生下来的,在府里极不受待见,侯府的嫡女千金们也不带着她一块儿。
不过这宋四也不是个省事儿的主,学得她姨娘十成的不要脸,为了在这样的场合上出风头,硬是靠拍罗玉儿的马屁,死乞白赖地进了这长公主府。而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她庶女的身份说事儿。
且在这诗会上,又没几个人真的喜欢罗玉儿这样的八婆大嘴巴,再加上无脑吹捧的宋思思,也不知道多少人看她们不顺眼,这二人说是万人嫌都不为过。
“你!你!”宋思思的脸色变成了一种奇怪的绀色,原本就吊着的眉梢,此时已经快要越过发际线往头皮里面去了。
“你什么你,哦对了,宋姑娘不是喜欢人多热闹吗?怎么,你也想进镇南王府来与我做姐姐妹妹吗?不过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家世子就算是花心风流,那也是对美人儿花心风流,就你这副尊容,恕我直言,怕是左转往惊鸿街上一站,毛遂自荐,那里的妈妈们都不见得会招你。不过你也不用太过自卑,长成这样的好处就是不仅走夜路很安全,就算是被采花大盗一个不小心掳走了,也不用害怕,顶多也就是一刀了断了你,定能叫你死后立得贞节牌坊,百世长存。”苏箐宁一顿输出,根本让宋思思插不上嘴,她哪管你是清的白的,全部说成浑的浊的。
见那宋思思还能站在那儿,那就没完,苏箐宁继续道:“不过你若是真的喜欢热闹,我建议你还是别嫁人了,嫁猪嫁鸡嫁狗,嫁什么畜生都好,就是别嫁人,因为畜生不仅生得多,还杂交,这以后啊,一个圈的都是你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可不比你辛辛苦苦地帮夫君纳这三房四房的要来的省事儿。”
“砰。”不等苏箐宁说完,宋思思一口气儿没喘上来,就被气得眼前一黑,撅了过去,砸在地上。
一众贵女:…………?
白婉欣暗自咽了口唾沫,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屑,乡野长大的果然就是粗鄙。
苏箐宁不管那些,她看着栽倒在地上,被丫鬟呼喊着,已经人事不知的宋思思,淡定地拿起旁边的茶盏饮了一口,就这?好久没有找到可以吵架的人了,她可还没有尽兴呢。苏箐宁将饶有兴致的目光转向了罗玉儿。
罗玉儿对上她的视线,后背顿时一麻。
苏箐宁放下茶盏,抿了抿唇,待口中清淡的茶香散去一些,这才开口道:“还有这位,罗姑娘。”
亲眼看见苏箐宁活生生地气晕一个人,向来嘴巴大,能说话的罗玉儿对上她这气势也不由的结巴了一下。
“你,你干什么?镇南王世子去了绮梦阁,难道我有说错了吗?”罗玉儿察觉自己的气势被压倒,梗着脖子狠狠地瞪着苏箐宁。
苏箐宁扬唇轻笑了一声,杏眸上挑着,颜色姣美,这一笑倒是看呆了旁人,众人不自觉的心想,这镇南王世子妃可真真是长得一副好样貌啊。
“你说得不错,不过你有什么证据?”苏箐宁好整以暇地给罗玉儿挖了一个坑。
罗玉儿见她似乎想要抵赖,怕她不认账,忙不迭地道:“我都说了,是我哥哥亲眼所见,世子妃倒也不用为世子开脱,毕竟你们夫妻二人一个废物,一个不知礼数,堂堂王府世子竟然连一顿饭钱都付不起,倒也是天下绝配。”
苏箐宁淡淡地道:“令兄长倒也是闲情逸致,我那日在外面逛街都没遇见我夫君,怎么反倒是他这般轻易地就遇见了?啊,是我没想到了,绮梦阁在惊鸿街,惊鸿街这样的地方确实不适合我一个妇道人家去,不过你兄长去到也就不稀奇了。但是我还是有些好奇,早听闻,户部尚书罗家的公子一向洁身自好,从不踏足烟花柳巷之地,近几日还在与相府的小姐议亲,怎的如今却这般巧合地与我家夫君偶遇了?”
听到这里,罗玉儿已经完全坐不住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不仅她兄长的婚事要黄,就连以后她自己嫁人也会变得艰难万分。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我哥哥怎么可能会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他,他也只是去办事,偶然遇见了镇南王世子罢了,那等风尘之地的女子,我哥哥定然是看不上的!”罗玉儿连声否认。
“哦~恰好进了惊鸿街,恰好偶遇我家夫君,那敢问罗小姐,惊鸿街里除了青楼就是南风馆,你哥哥去那儿办事,这办的又是什么事”,不等罗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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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话,苏箐宁紧接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你哥哥是断袖,有龙阳之癖,所以看不上那儿的女人。这倒是我误会了,原来你哥哥去那惊鸿街,办的是男人啊?我就说你哥哥怎么就偏偏碰上了我家夫君?不会你哥哥对我家夫君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苏箐宁说着,还十分夸张地抖了抖肩膀,接着道:“你兄长这般伪劣人品也不见得你整日价挂在嘴边,反倒是别人的家长里短你侃起来没完没了,罗小姐,要我说,你们自己家屋顶上的冰溜子都没捡干净呢,就别去管别人家院子门口的雪扫没扫完了吧。”
这话说得简直大快人心,罗玉儿这什么都往外说,还总是揭人家伤疤的癖好早就得罪了大半的人。
“白箐宁!你血口喷人!我哥哥喜欢的是女人!他从来都是去的青楼?怎么可能喜欢男的!”罗玉儿口不择言,急吼吼地就说漏了嘴。
反应过来,罗玉儿立马惊恐地捂住了嘴。
完了,兄长一定会杀了她的。
“好你个罗净书,好你个罗玉儿,没想到你们罗家竟然敢如此欺瞒我丞相府?”一个模样泼辣的妇人打扮女人扯着身边的湖蓝色襦裙小姐,愤然职责罗玉儿。
“不是,不是的,李夫人不要误会,我哥哥他是被人污蔑的!”罗玉儿看见丞相府的少夫人带着小姐责难,慌张之下辩解。
“污蔑?你自己亲口承认的事情难道还有假?难道那罗净书真的有龙阳之好?呵,枉我们丞相府见罗净书一表人才,才学人品都不错,才想着要与你们结亲,没想到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罗净书竟是这样烂根的玩意儿,这要是在外面染了什么脏病,再传给我家小姑子,那可怎么办!我回去就会禀告父亲母亲,李家与罗家的婚事就此作罢!”李夫人怒冲冲地哼了一声,拉着她家羞耻到不敢露脸的小姑子就提前告辞了。
罗玉儿普通一声坐在地上,双目直直地望向前方,她的兄长此时应该就在对面的高楼上,她回家定要被父亲母亲打死了。在这样的场合传出了这样的名声,这以后谁还敢嫁给她兄长?
诗会花厅里有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各家高门千金夫人们,一时间也有些唏嘘,一桩姻缘,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就给毁了,而且还是斩草除根的毁法,这镇南王世子妃,当真是有些可怕。
不过,这姻缘也不能算好,只能说毁了也罢。
罗玉儿呆呆地在地上坐了半晌,,突然,她抬起头,眼睛猩红地死死盯住苏箐宁。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吧!”罗玉儿跟疯了似的冲了过去,想要用脑袋将苏箐宁直接顶进后面的湖中去。
苏箐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后领一紧,有人拎着她的,一把将她扯开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罗玉儿也没能刹住脚步,就这般直愣愣地自己冲过了栏杆,翻进了湖里。
“噗通”一大声,溅起半米高的水花。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守在外面是丫鬟,连忙开始张罗着下水救人。
苏箐宁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对着扑腾的湖面还喊道:“倒也不必如此急于自证清白。”
“呵。”耳边传来冷淡淡的笑声。
苏箐宁偏头看去,扯住她领口的竟然就是之前坐在她旁边,与一众贵女格格不入的冰雪美人。
20. 第 20 章
苏箐宁近距离地欣赏着美人儿,似霜若雪的容颜,再一次地感叹造物主的巧夺天工。
“看痴了?”美人儿挑眉,顺便松开了拎着她领口的手。
苏箐宁眨眨眼睛,略微往后退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恢复成一个恰当但又不显得疏离的数字。
“适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要不然我可能就要摔下去了,请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改日我必登门拜访答谢。”苏箐宁福了福身,开始打探美人儿的姓名家门。
“季晏词。”
晏词……晏别经年今又见,词笺犹待墨花香。
好名字啊。
不过,姓季?晋国公府?
苏箐宁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晋国公说起来也是个传奇人物,关于他的市井八卦那也是数不胜数。
整个大燕唯二的丹书铁券,其中一份便是在他府上。
不过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晋国公他老人家惧内这件事儿了。
虽说晋国公驰骋沙场多年,早年做大将军领兵出征,功劳与镇南王几乎不相上下,不过后开他讨了老婆就不想再上战场了,后来他老婆给他生了个闺女儿,他就此交出了兵符,安安乐乐地做了个闲散的国公,在家里陪老婆女儿。
要是他没有就这么乞骸骨,说不定如今也和镇南王一般封做异姓王爷了。
别人都以为这件事情笑话晋国公,但苏箐宁觉得,晋国公反而才是最聪明的那个,当今圣上年事已高,早就没了早年的英明与清醒,如今更是对于当年兵权在握的那些将军们生出了嫌隙,就比如镇南王,若是皇上真的待他亲厚友善,那就断然不会给他的世子赐婚一个没落又势利,且没有官职傍身的侯府小姐。就因为镇南王在军营里威信极高,早就惹了帝王的猜忌。
反倒是晋国公,因为早早地交了兵权,几乎与军营没有了什么瓜葛,吃着国家的俸禄,隔三差五地还可以领到皇帝丰厚的赏赐,日子和和美美的。
苏箐宁站在眼前抱着胳膊的季晏词身前,咋舌感叹,那这位想来就是晋国公府的独女,今上亲封的雍和县主了。
“原来是雍和县主,失敬失敬。”苏箐宁再次福身表示感谢。
“无事。”季晏词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高冷地让苏箐宁不用谢。
得知了季晏词的身份,苏箐宁对这位雍和县主更加的好奇,她是晋国公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嫡女,皇上感念季家的功劳,亲子册封季晏词雍和县主。
而这位晋国公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也就是季晏词的母亲,陆氏,而在生下季晏词后,晋国公夫人就不再生育。
所以这季晏词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千娇百宠地长大,按理来说应该是个略有些娇蛮的千金大小姐才对。但是没有人料的到,这位季大小姐天生就不喜欢那些女孩子家的胭脂水粉,反倒是天生神力,偏爱舞枪弄刀,耍起她爹的大刀来毫不含糊,曾经一度被京都的贵女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再后来,这位雍和县主自己进了军营,差点没把她老爹吓了个半死,硬生生地在军营门口哭了半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闺女儿死里面了。
最后还是晋国公夫人亲自前来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拽了回去。
雍和县主及笄那年,边境流民暴动,打着起义的旗子,一路南下,攻占大燕三座城池。
季晏词请命领兵出征,率军北伐,三战三捷,耍得那一手漂亮的长枪,还有百步穿杨的箭法,几乎折服了整个军营的将士,不到半个月就以最小的损失收复了失地。
极为生动地诠释了谁说女子不如男,一袭铠甲,鲜红的披风迎风张扬,英姿飒爽,气贯山河。
在京中小姐们还在撒娇卖乖地问长辈讨要千金难求的螺子黛对镜描眉的时候,她已经建功立业。
道嘉帝大喜过望,封其为将军,称赞其将门毓秀,巾帼英豪!
由此,季晏词一战成名,成为了大燕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也是最年轻的一位。
那些原本不看好她的朝臣肃然起敬,看笑话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们也都闭了嘴,谁还敢多说季晏词的半点不是。
只不过这样一来几乎没有人敢求娶季晏词,毕竟这世道上以男子为尊,像季晏词这般的家世身份原本就少见,更何况还是个习武的女将军,这要是把她娶回了家,这日子以后肯定是被她压得死死的,闹了矛盾可能还打不过人家,窝囊又心酸,试问又有哪个男人会乐意这样?
于是雍和县主如今快要十八了,依旧还是待字闺中,有些长舌的妇人看不惯晋国公夫人的,就拿这事儿说道说道,嫌弃季晏词是个老姑娘。
后来这事儿被晋国公知道了,此人先是跑到那个大人家里去闹了一场,然后又跑到皇帝那里去一哭二闹三上吊,搅得皇帝头疼不已,最后直接将那个大人贬到外地去了。
再后来,就没什么人敢叨叨季晏词的坏话了,同时她也被排挤在贵女圈子外面,不过季晏词本来就冷得跟寒冬里的雪似的,到不在意这个,此人最喜欢待的地方一向是军营,最喜欢干的事情也是练剑。
这回的诗会若不是她爹以命相逼,她估计也懒得来。
苏箐宁一直以来都对雍和县主相当敬佩,同为女子,她崇拜雍和县主的气概与魄力,她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参加女子科考,不用靠着父亲,丈夫的荫蔽,自己成就一番事业,挣得功名。
不过她怎么记得之前有传闻说,皇帝有意给太子和季晏词赐婚?
苏箐宁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她想起太子容钰那副模样,不知怎的总感觉有些不太舒服,反正在她的心里,太子是万万配不上季晏词的。
走神了好一会儿,直到罗玉儿被人手忙脚乱地从人工湖里捞出来,苏箐宁的魂儿才从十万八千里以外飘回来。
罗玉儿被丫鬟们簇拥着,身上裹着不知道谁递过来的披风,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地滴着水,头发早就软塌塌地湿得不成样子,刘海儿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软缎的绣花鞋上沾着脏污的淤泥,完全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肩膀上还挂着几根乌绿乌绿的水草,这模样好不狼狈。
“噗嗤……”
“哈哈哈……”
花厅里有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下子可是越洗越不干净啦。”
罗玉儿这辈子就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唇色煞白地抬头看向对面高楼的方向,她哥哥早就没了踪影,一想到回府之后还有一顿臭骂等着她,她又哆嗦了一下,这么一抖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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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初春的风寒冷。
她眼神怨毒地盯了苏箐宁一眼,随后在丫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
苏箐宁才不怕她,她又不是从小被吓大的,再说了她如今可是镇南王世子妃,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动得了的。
“你近几日,小心些。”身边的季晏词忍不住开口提醒,宅门后院里的那些个女人,手段实在阴毒,不得不防。
苏箐宁这时候才想起,她之前替嫁的时候就是被蒋氏拿迷香给药晕了的。
“多谢县主提醒,不知道县主什么时候有空?我请县主喝茶?”苏箐宁转过身笑吟吟地对自己的偶像发出邀请。
“喝茶倒是不必,你改日请我吃饭罢。”季晏词挑眉看向挨她快要半个头的苏箐宁。
“好,那就说定了,等过两日我就去县主府上递帖子。”苏箐宁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如今见季晏词爽快地答应下来,简直喜出望外。
乐滋滋地挨着季晏词坐下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带雍和县主去哪家馆子吃饭了。
*
对面高楼上,裴翎斜倚在栏杆上,风吹的他发丝乱舞。
他今日来凑凑热闹,没想到还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原来他家媳妇儿如此的牙尖嘴利,平时安安静静地窝在软榻上看书的样子斯文又温柔,没想到凶起来倒像只炸毛的小刺猬。
刚刚站在高楼里的罗净书仓皇而逃的模样着实是有意思得紧。
不过,季晏词这女人要干什么?怎么突然跟他家宁宁凑这么近?
裴翎有些不爽地抬起指关节敲了敲木质的栏杆,他这个人生平讨厌的人有很多,依次分为,有些看不惯,嫌弃,十分不爽,万分厌恶。
而这季晏词恰恰好就分在这“万分厌恶”里面。要说原因,还得追溯到小时候。
他家老头早年间与晋国公是战友,私交不错,而季家有没有男儿,原本两家有意结个娃娃亲,谁知那季晏词小小年纪虽长得雪肤花貌,但眼光实在不行,看他一眼就嫌弃地直言不讳道:“不学无术,容貌一般。”
两家只好作罢。
裴翎这就不服气了,说他不学无术也就罢了,他哪里容貌一般了?他如今可是艳冠京城的第一美男子!就连他家宁宁有时候都会看着他的脸出神半天!
再说了,他那个时候才七岁,哪里看得出不学无术了?不过就是斗蛐蛐的时候被她看见了,她还跟他家老头告了状呢,他还没嫌弃她男人婆,她还敢看不起他?
于是,这两人的梁子就这般结下了。而以后的日子里,季家县主精通音律,博学多才,能征善战,而他,流连风月,不务正业,人人喊打。
就因为两家关系不错,他老爹就整天拿着他和季晏词做比较,而且每次都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于是在季晏词其实什么也没干的情况下,裴翎单方面将她列入“万分厌恶”行列,并且永世不得超生。
裴翎有些不安地看向苏箐宁,却见自家媳妇言笑晏晏地贴着季晏词说话,而季晏词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苏箐宁闲聊着。
裴翎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该死的季晏词不会在和他媳妇说他坏话吧?这可万万不行!
21. 第 21 章
这边裴翎一个人聚精会神地往诗会花厅那边张望着,身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很不客气地直接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嘿,长岁,你这媳妇儿娶的,这样伶牙俐齿的,你平时会不会被你家媳妇儿欺负啊?”容景大大咧咧地靠在裴翎旁边的栏杆上,手里还拎着一个细脖子的白玉酒壶,一边笑骂着,一边对着壶嘴豪饮了一口。
裴翎斜觑了他一眼,漂亮的唇勾起一个回味无穷的笑:“你这光棍懂什么?我家夫人贤惠又貌美,不仅知书达理而且还会疼人儿,唉,别太羡慕了,虽然以后你媳妇不一定有我家的这么好,但也一定没我家的漂亮。”
容景沉默地听完裴翎的自说自话,嘴角忍不住地抽搐起来,漂亮他不否认,可是贤惠,知书达理?什么鬼?就刚刚把人气得晕倒和跳湖的本事,怎么看怎么像泼妇吧?
几日不见,裴翎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那是见长啊!
“长岁……你,算了,你喜欢就好”,容景用一种欲言又止地表情看了裴翎一会儿,随即又忍不住调侃道:“当时也不知道是哪位用一种十分可惜的语气说的有了老婆后就没法看这京城的万紫千红了,如今我怎么瞧着你倒是乐在其中呢?”
裴翎今日出门前换了一把扇子,此时他展开那把比之前还要骚气的扇子,半遮住脸,扬眉:“今时不同往日。”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不远处的花厅里边儿就传来了金铃被敲响的声音。
裴翎合上折扇:“长公主来了?”
*
花厅。
头戴翡翠鎏金头面,穿着雍容大气的女人坐在主位上,下首的女眷们整齐划一地恭敬行礼。
“参见长宁长公主——”
“都免礼吧。”
“是。”
苏箐宁等着大家拖着嗓子应完声,这才跟着众人起身重新落座。
荣华公主一见着长宁长公主就贴了上去,娇笑着叫“姑母”。
“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站好了,宫里嬷嬷教的规矩全都忘了?改天真该叫你父皇好好管管你。”长宁长公主道。
虽是责备的话语,但语气里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全是长辈对小辈的宠溺与纵容。
“姑母~您这样,以后荣华可不敢再来您这儿了。”容华撒娇着不依。
如今天下除了太后娘娘以外最为尊贵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说实话苏箐宁挺好奇的。
她坐的位置偏僻,离长公主有些远,于是她小心地偷偷将脑袋转过去一些,仔细地端详起她来。
长公主今年四十有三,但是保养得宜,瞧上去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只有眼角浮动着浅淡的细小纹路,完全不像是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的模样。她面颊微丰,唇红齿白,虽说算不上绝顶美人,但都说这富贵养人,瞧着也精神头十足。
苏箐宁打量了一会儿就收起视线。
“今日天气晴好,诸位肯赏脸光临我公主府,实在是寒舍的荣幸,我瞧着今日这园子里桃花开得正好,不如诸位第一题便以桃花为题,各自写上两句吧?”长公主端着温雅的笑容宣布了这场诗会的开始。
长公主的面子谁这么没眼力见得干反驳,于是众人纷纷附和着应好。
“既然诸位姐妹们谦让,那就由我先来,为大家抛砖引玉吧。”见没有人愿意先来,国子监楚祭酒之女楚妍大方地站出来,当个开场的。
京都贵女们大多收敛含蓄,不愿意当第一个也属正常,不过当第一个也有好处,毕竟最开始的总能被更好的记住,哪怕记不住,给长公主留下个好印象也是件不错的事。
楚妍想来是早早地就构思过了,一起身,张口就道:“东风一夜描胭色,千树夭夭灼碧空。”
说完,她稍稍前身,谦虚道:“献丑了。”
“不错。”长公主细细地品味一番,给出了赞誉。
楚妍脸上一喜,要知道长公主的眼界很高,当年不知道多少有名的才子佳人都被长公主嫌弃过。能得她一句不错,实在难得。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很快已经写出来不少质量参差不齐的诗句。
这些琴棋书画的本事都是世家女子们必须要学习的技能,就算是学得不太好,但总是得会一点,为的就是应付这样的场景。
何况如今的太后娘娘对女子要有才学极为推崇,甚至还设了女子科考,这些小姐们若是有些才情,对于她们日后的婚配也是大有裨益。
苏箐宁听着就有些困了,这些人里是有几人做得不错,不过大多数都是生搬硬套的庸才,无趣得很。
人声渐渐变得稀疏,隔了一会儿,苏箐宁才又听到有人说话:“姑母,我想到了一句,让我来吧。”
“哦?华儿想到了什么好句子?”长公主直起身子,她这侄女儿好玩,对于功课一事上一向惫怠,以往在这诗会上从来不答诗,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不过这是自己的亲侄女,长公主怎么说都得给她面子,她心里想着就算一会儿华儿写的不好她也定要夸上几句,可不能挫了华儿的志气啊。
却见荣华公主站起身,走到诗会回廊边上,微微俯首,朗声吟道:“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此诗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苏箐宁微微惊诧,没想到刁蛮娇纵的小公主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才学。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苏箐宁又暗自揣摩了一遍,眼睛都亮了,这句诗,实在是妙,妙啊!
长公主脸上的震惊丝毫不亚于苏箐宁,这是她侄女儿写的?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侄女儿能写出这样的诗句,这简直是千古佳句啊!
“荣华公主这般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诗句,以后的才学一定不会止步于此啊!”一位夫人立刻恭维道。
这位夫人开口后,众人反应过来,立马开始对着荣华公主一顿猛夸。
“好啊,这句写得甚好,华儿这次进步是真的大,看来是有认真地与太傅请教过,下回入宫,我定让皇兄好好奖你。”长公主简直是喜出望外,脸上绽开着大幅度的笑容。
“姑母~您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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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您说要为我向父皇讨赏这件事儿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呀。我可等着呢~”容华朝着长公主娇嗔道。
“好好好”,长公主无奈地弹了弹她的额头:“真拿你没办法。”
苏箐宁此时依旧沉浸在如此佳妙的作品中,没留意地转眼,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角落里的人。
容栩?她怎么也来了?
苏箐宁视线中的疑惑太浓,很快引起了旁边季晏词的注意。
“你在看什么?咦?怎么有一个小乞丐?”
季晏词似乎不太喜欢荣华公主,从荣华公主开始吟诗到现在都只是专注地盯着湖里的鱼。
拖她的福,现在她们回廊下面已经一条鱼都没有了。
大概是湖里没鱼可看了,这才悻悻地抬头。
苏箐宁听见季晏词的评价,脑门上划下一整排的黑线,不过她再看一眼容栩的衣着打扮以及之前被荣华公主欺负时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实在无法为她狡辩。
“她不是乞丐。”苏箐宁只能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不是乞丐?也对,这样的场合,乞丐应该进不来。”季晏词支着下巴。
她们二人本就离出口近,季晏词也没有特意地压低声音,两人的谈话很快就被当事人听到了。
乞丐本丐容栩:……
容栩朝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看着苏箐宁时目光还算和蔼,但当眼神扫到季晏词的时候立刻就变得没那么友善了,眼刀子凉嗖嗖的,她明晃晃地翻了一个大白眼给季小将军,然后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们这边时,悄悄地靠了过来。
季晏词挑眉,哟呵,还给她翻白眼?脾气不小啊?
容栩跟做贼一样靠着苏箐宁坐下了,她一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有吃的吗?”
“喏。”苏箐宁将桌子上的一碟子精致糕点推到她眼前。
她之前碰到她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两块山楂糕,那分量是肯定不能够吃饱的,充其量也只能垫垫肚子。
“你怎么过来了?”苏箐宁歪着头看她吃糕点。
容栩狠狠地咽下一口糕点,斜她一眼:“不是你要我一定要记得报恩吗?我不来吃点东西就饿死了,怎么报恩?下辈子做牛做马吗?”
“嗤——”季晏词没忍住,笑出声来。
两道视线一下子同时聚焦在了她脸上。
季晏词一秒钟收敛了笑容:“怎么了?”
苏箐宁捧着脸道:“没事,我刚刚看到了昙花一现。”
见季晏词收了笑容,容栩转回头,继续将脸埋进碟子里。
秀色可餐啊,不过可餐不管饱。
“你说容华这诗,是自己写的吗?”季晏词状似无意地随口询问苏箐宁。
苏箐宁皱眉:“为什么这么问?她写出这诗,有问题吗?”
季晏词淡淡地道:“据我所知,荣华公主可没这样惊艳的才学和功底。”
一旁的容栩显然是听见了她们的问答,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杜甫写的诗,能不好吗?”
22. 第 22 章
“你说什么?”容栩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吧唧嘴,含含糊糊的,苏箐宁第一时间还没听清楚。
“她说,那句诗不是荣华写的,原作者是一个叫什么豆腐的人。”季晏词是个将军,耳力自然是比苏箐宁强许多,她闲散地复述了一遍容栩刚刚说的话。
苏箐宁心中疑窦丛生,什么豆腐?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叫做豆腐的人啊?这样惊才绝艳的文笔诗句,按理来说她不可能不知道啊?难道是此人特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她突然想起之前迷路的时候碰到容栩与容华争执的场景,脑中一动,道:“所以她从你手里抢过去的那一沓纸就是这个豆,豆腐公子的诗稿吗?”
“所以豆腐……是谁?”苏箐宁好奇道。
容栩:……
容栩有一瞬间真的被自己嘴里的糕点呛到了,她咳嗽了几声,抓起碟子旁边摆好的茶盏,一饮而尽。
“哈,没谁,我的一个老乡,死了几千,咳咳,死了好几年了。”容栩没头没脑地忽悠二人。
苏箐宁听此噩耗,不由得扼腕叹息,她还想着若是真的有这个人,她一定要去与此人好好的探讨交流一番。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季晏词倒是没出声,她目光凝着被容栩喝空了茶水,搁在另一个方向的白瓷茶盏,没吭声,神色有几分古怪。
这时,花厅中又响起容华的声音:“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好诗,好诗啊!”
“妙极妙极。”
“真不愧是公主殿下,才学甚高,令我等仰慕啊!”
就连隔着湖面的高楼上都开始称颂起容华的才气来。
“哎,你说这容华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昨日还看见她偷偷溜出宫去逛庙会呢!她什么时候学的?”容景对于明明以往和自己半斤八两,下了学一起挨太傅骂的妹妹一下子突飞猛进的学问表达了质疑。
“你的妹妹你问我啊?”裴翎一个实实在在本本分分的纨绔当然是不会有什么闲心去关注容华到底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么佳妙的诗句来,他现在就看着他家宁宁从原本的形单影只,到如今的左拥右抱。
他忍不住拿着那折扇狠狠地给自己扇风,他家宁宁就从来没有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过他。
花厅里的喝彩声过后,容华已经有些飘飘然了,以往她不会作诗,在这样的诗会上只能瞧着别人大放异彩,而自己默默无闻。
她可是皇上唯一的嫡公主,理应享受这样的万众瞩目,她才是最闪耀的人,那个小贱人容栩,写出这样的诗句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她踩在底下当做垫脚石?
想到这里,容华一颗心脏激动地像是要蹦出来一样,她略微按捺下心头的悸动,随后开始准备背诵下一句诗。
但是过了几秒,她卡壳了。
下一句是什么?她记不起来了!
汗水悄悄地划过容华的鬓发,她焦躁地皱起了眉头。
停顿的时间有些长久了,长宁长公主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容华的紧张,她暗自扶额,赶紧为容华找了一个台阶。
“华儿啊,你今日想的已经够多了,不然先歇一歇,来姑母这边喝口热茶润润嗓子罢。”
“不,不用,姑母,我能行的!”容华咬着牙不愿意放弃,她可是才女啊,怎么能作不出来呢。
时间拖得有些长了,周围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议。
容华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想起来一句,她内心狂喜,也未曾多做思考,脱口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这……”苏箐宁蹙眉,虽说这诗是好诗,可是——
桃花潭?不是以桃花为题吗?这句诗讲的是送别友谊吧?还有,桃花潭,是哪里?京都有桃花潭这个地方?汪伦又是谁?
苏箐宁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了容栩身上:“汪伦,又是谁啊?”
“哦,汪伦啊?也是我一个老乡,这个死得早,死了十来年了。”容栩波澜不惊地答道。
苏箐宁睨她一眼,心想着,这容栩不是皇宫里的人吗?她到底哪里来的老乡?难道是宫里的公公?做她的老乡也真是够悲惨的,没一个活下来的,不过宫里死的人多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额,公主说的桃花潭是在什么地方?有如此美丽的桃花林,我倒是不曾见识过,改日闲暇可以前去观赏一番。”一位小姐弱弱地出声,想要打破这僵硬的局面,谁知她话一出口,原本就凝固的场面一度变得更加尴尬。
季晏词头一回当着众人的面开口,一开口就往容华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上捅了一刀:“敢问公主,这汪伦又是谁?竟然敢私自邀约皇室公主偷摸出游,还擅自与公主结下这般深厚情意,竟然连千尺深的潭水都比拟不得。难道这是公主为自己寻的佳婿吗?”
“季晏词,你!”容华念出前半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但话以出口,确实怎么也无法收回后半句了。
这下子,荣华公主算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她但凡没有这么浮躁功利,估计还能赚得个好名声,不过如今算是全失算了。
“行了,住口。”长公主的脸色有些黑,适才她就已经提醒过容华不要死要面子,毕竟她自己侄女儿几斤几两她还是很清楚的,抄袭别人就抄袭算了,竟然还抄错了,当真是,愚不可及。
“我今日有些乏了,就先失陪,大家玩好喝好。容华,你也跟我来。”长宁长公主严厉地扫了容华一眼,堵住了她想要抱怨出口的不服气。
说完,长公主就由着婢女们搀扶着,率先走出了花厅。
容华愤然地跺脚,她的视线精准地寻到坐在苏箐宁身边的容栩,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容栩!季晏词!你们都给我等着!”
说完,拎起裙摆,一溜烟地跑出去,追长公主去了。
苏箐宁摇头惋叹,还以为碰上了惊世之才,没想到原来是个蠢材。
“容栩,你是故意的吗?”苏箐宁歪头打量容栩标志的脸蛋儿。
容栩终于风卷残云地扫光了小几上的点心,悠然道:“这首我可是归类在送别主题里边,可不能赖我。”
“七公主推脱地倒是挺干净,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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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道你那五姐姐愿不愿意放过你了。”季晏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容栩乜斜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再说了,这要是一场考试,我这可是不仅给她预测了题目,还给了她答案,甚至还有答题模板,这么全面还能闹出这样的笑话,那可真是学渣中的学,没救了。”容栩对于容华的脑子无比嫌弃,她上学的时候,哪一门功课但凡扣分多于五分她都无法接受。
苏箐宁与季晏词两两对视,始终也没听明白容栩叽里呱啦讲的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季晏词奇道:“什么答题模板?”
面对两人清澈又好奇的眼睛,容栩高深莫测地仰起头:“天机不可泄露。”
季晏词被她整笑了,她道:“没看出来你还想跟钦天监抢饭碗。”
容栩:……
如今的钦天监监正王大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算不出来还是天机真的不可泄露。
苏箐宁更倾向于后者。
这一回的百湘诗会大抵是这几年来最糟糕的一场,长公主走了,后面的诗会也就是众女眷们嗑嗑瓜子,唠唠家常,最后也只是草草地就收了场。
天色渐晚,苏箐宁与季晏词,容栩一道出了长公主府,这个时候,荣华公主的车架早就开走了,容栩也只能搓着胳膊站在大门口望着来来回回的马车干瞪眼,她要是有钱叫马车,哪还至于差点被饿死。
容栩将主意打到了身旁二人的身上:“你们谁,送我回宫,我将给你们零个好处。”
苏箐宁:?
“我嫂子还没出来,我要等她。”婉拒了。
容栩连忙将目光转移到季晏词身上:“季小将军,行行好呗。”
季晏词扬唇:“我是骑马来的。”
“骑马就骑马。”容栩连忙打断她后面的话,生怕季晏词下一秒也要拒绝她,她可不想走回去,天知道这里离皇宫到底有多远。
“行啊,那你跟我来吧。”季晏词没再多说什么,领着容栩就往拴马的地方去。
容栩上辈子的时候学过一些马术,不过骑得都是矮脚温顺的小母马,乍一看季晏词高大健硕的黑色大马,一时间不禁有些怯了,她咽了口唾沫,心想着要不等等苏箐宁她嫂子?
“你不是要与我一道吗?上马。”季晏词就站在她身后,不停拒绝地直接将她架了上去,随即稳稳当当地翻身上马,坐在了容栩身后,与容栩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
等容栩适应了眼前这高人一等的视野,再加上后面有人可以靠着,安全感直线上升,她一瞬间就觉得她又行了!
等两人都坐稳了,季晏词这才一甩缰绳:“驾——”
马儿轻轻地抬了下前蹄,随后加速飞奔了出去。
苏箐宁被甩在后面,只听见风中传来马上某人欢快的呼喝声。
“gogogo,出发咯~”
苏箐宁呆呆地想了片刻,最后依旧是对容栩这人摸不着头脑,理解不了,出发就出发,出发前为什么还要喊三声“狗?”
23. 第 23 章
容栩与季晏词的影子渐渐远去,苏箐宁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晃晃脑袋,不再勉强自己。
今早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两个小丫鬟陪在她身边,三人站在长宁长公主府的大门口边上。
金乌西沉,各家夫人小姐们也都稀稀拉拉地相携离去,等了好半天,苏箐宁也没见着林雪出来。
苏箐宁站得腿都有些酸了,她对身边的小丫鬟道:“你进去瞧瞧,大夫人怎么还不出来?”
“是。”小丫鬟乖顺地应声,刚刚回头迈出一步,却听见有人阻止了她的动作。
“不用去了,林氏还在与她那些个小姐妹聊天,你怕是再等上个把时辰她也出不来。”裴翎今日穿着一袭墨绿色的暗纹锦袍,端得是一副闲散富贵的模样,桃花眼弯弯地含着笑意。
好一派人模狗样的做派。
“宁宁,我们回家?”裴翎对苏箐宁发出来邀请。
不用等林雪那当然是最好的,省的还要跟她相对无言一路。
“走吧。”苏箐宁跟上裴翎,与他并步而行。
两人一高一矮,一个英挺潇洒,一个姣美端正,走在一块儿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宁宁,你今天可真是太厉害了,三两句话就把那两人气得半死,哎,这本事,你能不能教教我啊?”裴翎侧着头缠着苏箐宁讲话。
苏箐宁无语地看他一眼:“你不是挺能的吗?每次都能把镇南王气得又摔筷子又砸碗。”
裴翎道:“欸,那怎么一样呢?我爹那是让着我,只能骂赢老头那只能说明我窝里横。”
苏箐宁翻了个白眼心说,我瞧着未必。
“马车在哪里?”苏箐宁原本腿就酸得厉害,如今是一步都懒得动了。
裴翎背着手道:“谁说我有马车了?”
苏箐宁:……
苏箐宁:??!
“你没有马车?!”苏箐宁震惊地转过身来。
该死的,没马车还叫她陪他一起走?
苏箐宁一言不发,转头就往回走,她宁愿去等林雪,宁愿挨人家白眼,她实在走不动了。
“哎哎哎,等等等等嘛,宁宁,你别急呀”,裴翎见苏箐宁真的要回去,连忙拉住她:“宁宁,不是我故意不让你做马车啊,是我来的时候老头有事情,就把马车调回去了。”
“关我什么事?你要走自己走回去,我要回去做马车。”苏箐宁说着就要甩开裴翎的手,也不知道现在回去,林雪还在不在,不会已经回去了吧?
“不要啊,宁宁,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大街上啊?宁宁~”裴翎不依不挠。
苏箐宁道:“我留一个丫鬟给你就是了,小翠,你跟着世子爷。”
不等小丫鬟应声,裴翎就道:“我不!我就要你陪我。”
苏箐宁黑着脸,刚想要开口教训教训他,却听见他又道:“宁宁若是不想走路,我背你就是了。”
嫌弃的话语还未出口就被堵了回去,苏箐宁对着裴翎上下逡巡一遍,略微疑惑道:“你,背得动我吗?”
一听这话,换裴翎不乐意了,他瞪大了双眼道:“宁宁你瞧不起我呢?你夫君我可厉害着呢,行的很。来!”
苏箐宁思考片刻,望着裴翎蹲下的身影,以及回头看她时殷殷期盼的眼神,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趴了上去。
她趴在裴翎的背上,双手虚虚地环住他的脖子,搭在他肩膀上。
没想到裴翎这纨绔看着没几两肉,肩膀倒是宽阔结实得很,背起一个苏箐宁完全不费劲儿。
“宁宁,怎么样,我就说我背得动吧?”裴翎骄傲地嘚瑟着,还卖弄地特意将苏箐宁往上颠了颠。
苏箐宁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发冠道:“好好走路。”
“是,遵命,嘿嘿。”裴翎乐呵呵地背着苏箐宁往前走。
傻样儿。
苏箐宁趴在裴翎背上,被他揽着腿窝,稳稳地背着。
男人个子很高,苏箐宁如今比他还要高上一点,她从裴翎头顶看过去,发现这个高度看出去,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比如往日踮高了脚都看不着顶的糖葫芦串,如今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野惯了的,她娘没有背过她,她那个便宜爹也没有,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愿意背她的竟然是裴翎。
苏箐宁不禁在心里“啧啧”感叹。
裴翎一边走着,一遍感受着背上人轻轻吐在他脖颈的气息,又暖和又有些痒痒的,这一痒就仿佛直接痒进了心底,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进自己的心窝里面挠一挠。
少女柔软的身躯完完全全地倚靠在他背上,裴翎的步伐没由来地有些乱了。
“宁宁,你今日为什么……”裴翎开口,有些迟疑道。
“嗯,什么?”苏箐宁回问。
“……为什么知道那些小姐的底细?”
为什么这么维护我。
他都已经习惯了,以前别人说他是纨绔的时候,大家都是当八卦笑话听,从来没有人会帮他说话。
但苏箐宁会,就算她也一向认定了他就是纨绔,但是她不会让别人讲他的坏话。
裴翎最后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问出来,只是笑意盈盈地问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哦,出嫁前蒋氏给我看过京都城勋贵关系表,随便翻了翻,就记住了。”苏箐宁不甚在意道。
原本她是没打算看的来着,不过被蒋氏关在院子里的日子实在难捱,她无聊就翻开看了,完全是拿来当八卦看的。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记住了。
“奥——”裴翎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夕阳橙红色的光影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裴翎脸颊边有几缕苏箐宁垂下来的发丝,轻轻地随风飘着,也一同被映在影子里,让他原本单薄冷峻的倒影都显得温柔丰满起来。
“宁宁,你怎么跟季晏词认识的?”裴翎闲不住地又问。
“季姐姐啊?季姐姐是个大好人,她救了我一次,而且季姐姐长得好漂亮呀。”提起季晏词,苏箐宁又忍不住翻起花痴来。
裴翎听见苏箐宁崇拜又倾慕的语气,撇撇嘴,竖着眉毛道:“你才见她一次,哪里知道人家到底是什么心思,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图你什么呢?”
苏箐宁不满地直起身子:“你瞎说什么呢?季姐姐这样英姿飒爽的大将军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再说了,我有什么好给她图的?”
裴翎沉默了片刻,倔道:“反正她就不是好人,你以后别和她玩。”
省得他老担心季晏词抓着机会就和苏箐宁说他坏话。
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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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一痛,裴翎歪了歪脖子,愤然道:“宁宁,你打我干嘛?疼~”
苏箐宁“哼”了一声道:“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我爱和谁好就和谁好,你管不着。季姐姐大气不拘小节,十五岁就上阵杀敌,是我辈楷模,才不会像你这般龌龊,别用你自己那颗小人眼看人家季姐姐。”
裴翎满肚子的苦水没地方倒,只得往自己肚子里咽,他随季晏词的愤懑又上升了一个层级,该死的季晏词,才几个时辰就把他老婆迷得五迷三道的,以后一定得盯紧了宁宁才是。
苏箐宁当然不知道裴翎肚子里的那些歪七扭八的小心思,她继续趴回裴翎背上。
“书房的钥匙记得给我。”
“嗯。”
“晚上吃什么?”
“酱鸡,松花小肚儿,烩虾仁儿,锅烧白菜,清蒸翅子,水煮鱼。”
“裴翎,你累不累啊?”
“不累。”
“骗人,你都出汗了。”
“哎呀,热的,不累。”
“裴翎,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
裴翎的目光在虚空中停顿了一下,家?原来她把那里当家吗?回家?好像也不错?
“……快到了。”
“哦。”
苏箐宁撑着脑袋的脖子累得厉害,终于顶不住,耷拉在了裴翎的颈窝里。
再过了一会儿,裴翎就感觉到了耳边平平稳稳的呼吸声,睡着了?
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尽量走得平稳轻缓。
就在半月前,他万群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还可以这样子背着一个人就这样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可以不理会街边的喧闹,不理会王府里的糟心事……
真好啊,要是一直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
吃过晚饭后,裴翎终于带着苏箐宁去了她心心念念好几日的镇南王府书房。
苏箐宁晚饭前睡了好一会儿,现在吃饱了饭又精神起来。
她搓着手,满眼激动地看着裴翎在她眼前推开书房大门。
王府里读书的人虽然少,但这王府书房的排面确实很足。
紫檀木通天顶立地书橱沿墙而立,格间列着青布函套的线装书,牙签玉轴映着窗隙漏下的天光。中央横着丈余长的黄花梨平头案,案后立着楠木嵌螺钿官帽椅。
多宝格里错落着哥窑冰裂纹胆瓶、商觚盛着的湘妃竹卷轴,一架乌木框围屏映着《溪山行旅图》,实木铺就的地面驱散漫凉意,使得一整个书房暖色融融。
苏箐宁被眼前的场景惊到,这样多的书,卷轴?
“怎么样?”裴翎得意地道,这些可都是他老爹从各个地方找来的,除了那些普通的书籍,还有好几柜子的大家孤本呢。
“这些,我都可以看吗?”苏箐宁站在裴翎面前,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慢慢的兴奋亮光。
“嗯,随便用,反正这王府以后也都是我的,不过早些晚些的区别。”裴翎大度道,完全没理会他老爹的意见。
苏箐宁得了应允,一眨眼就消失在书架子后面了。
原来真的有人将这些东西当宝啊?
裴翎忍不住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那个人,在老头口中,那个人也是这样的,喜欢书喜欢得不得了……
24. 第 24 章
夜半,整个京都城里头都安安静静的,偶尔有做了噩梦或是看见不干净东西的路边野狗狂吠几声,不过也很快就消停下去,就连白日里精力旺盛的红冠大公鸡也忍不住地打盹儿犯困。
暗幽幽的京城里,唯一亮着的也就是更夫手里昏昏黄黄的灯笼。
以及镇南王府的书房。
苏箐宁搁下笔,瞧了一眼刻漏,不知不觉的,已经过了那么好久,也是时候该去睡了。
她的视线越过案几,落在光影映照下,完美无暇的英挺侧脸上。
裴翎听她说要在书房看书,便也非要在旁边作陪,只是一本书没翻过几页,眼皮子就开始往下耷拉,劝他去睡又死活不听,非得在这里干坐着,是这书房里边儿有什么值钱物什儿怕她偷了还是怎的。
原想着看一会儿子书,便快些写完下回的稿子,好让裴翎回去歇着谁知道,一看起书来就忘了时辰,这才拖到现在。
苏箐宁将书整齐地叠好归位,这才上前叫醒裴翎。
“喂,醒醒,回去睡觉了。”苏箐宁推搡着裴翎的肩膀。
后者睡得还挺沉,一手支着脑袋,一只手里还有一本拿倒了的《水经注》。
苏箐宁见他不醒,只得再用了些力气:“裴翎?裴翎,起来,回房睡去。”
“哎哟。”
可能是摇晃得力道过了,裴翎的脑袋从手掌上滑落下来,“咚”的一声就撞在了身下的木榻的硬板子上。
“嘶——好疼啊,宁宁你怎么用这么大力气啊?”
裴翎被搅扰了清梦,还在木板板上面磕了老大不小一个动静,委屈怨念地对着苏箐宁抱怨。
苏箐宁抱着胳膊垂眸看他道:“别贫了,已经很晚了,快些随我回去睡觉了。”
“几时了?”裴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摸着脑袋梦游似的道。
苏箐宁道:“已经子时了。”
“子时??”裴翎愕然:“这么晚了?”
苏箐宁嫌弃道:“早先就说了让你先回去睡,你非得留下来。”
裴翎摸摸脑袋:“我要陪宁宁嘛,外面这么黑,万一宁宁晚上回房害怕怎么办?”
苏箐宁懒得搭理他的废话,抬步往外走。
裴翎连忙翻身起来跟上,走了几步跟上苏箐宁的脚步,声音里带着几分怅惘:“宁宁,你知道吗?我以前曾不止一次幻想过红袖添香,佳人伴读的场景。”
苏箐宁瞥一眼他,用眼神询问裴翎又在发什么牢骚。
裴翎笑起来,将脑袋歪在苏箐宁肩上:“没想到啊,如今这心愿是已经达成了,不过这添香的红袖倒是成了我自己。”
“世子若是想要红袖添香,何不去惊鸿街,想来那里定是有大把大把的姐姐妹妹愿意做你的知己伴读。”苏箐宁大大咧咧地刺他。
“别呀,那些人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哪有夫人厉害,写得了话本,画得了春宫……”
不等裴翎说完,苏箐宁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的肚子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闭嘴吧祖宗!”苏箐宁满脸的心虚,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她写的可是禁书,这要是被查到了可是要吃牢饭的!
“唔唔唔,唔唔……”裴翎吱哇乱叫着,被她打了一下后,痛得弯下腰。
苏箐宁被他大幅度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有用这么大的力气吗?把人都打得直不起腰来了?不会是装的吧?
“喂?”苏箐宁松开捂着裴翎嘴巴的手,拽住裴翎要掉到地上的身子。
“喂!我没用力啊?世子?裴翎?喂?”苏箐宁还是有些担心,蹲下身去查看裴翎的情况。
裴翎低着的脑袋没什么精气神,额头上全是汗珠,嘴唇颜色都有些白了。
“裴,裴翎,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我,我把你肋骨打断了吗?”见裴翎这副模样不似伪装,苏箐宁有些慌了。
“无,无事,你别担心,是我刚刚自己不小心扭到腰了。”裴翎咬着牙腮帮子微微鼓起,艰难地开口。
“那,要不要叫府医来看看?扭着腰可不是闹着玩的。”苏箐宁依旧担忧,主要是怕闹坏了这位世子爷王爷要她的命。
“不,不用了,我现在感觉已经好了,这个时间府医早就歇下了,我们还是莫要在麻烦他了。”裴翎勉强站起来,但手还是捂着肚子。
“真的没事?”苏箐宁狐疑道。
“没事,你扶着我点就好。”裴翎语气坚决。
苏箐宁见他一副决绝的模样,琢磨着许是他死要面子,虽然心里依旧不放心,但还是依他的意思没有惊扰别人,想着等明天天亮了再偷偷找府医过来给他瞧瞧。
“那我扶你?”
“好的宁宁,要不你抱我吧?”
“……站好!”
“哦。”
苏箐宁将裴翎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以前还没觉得,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裴翎好像变重了。
气喘吁吁地架着裴大爷回了家,苏箐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真是奇怪,她的力气可不小啊。
鸡飞狗跳地折腾一番,苏箐宁实在累得不行,她坐在床上,刚还想着要和裴翎说一声记得把窗户关上,头一歪,慢悠悠地倒在床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宁宁?苏箐宁?”见苏箐宁闭着眼睛歪倒在床上,裴翎试探性地喊了两声,确定人真的睡着以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绷不住了。
他把手里的迷药瓶子丢在一边,龇牙咧嘴地解开外袍的带子,只见雪白的中衣上赫然有一个鲜红的血点。
裴翎咬着牙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扯开,显露出小腹上正往外血流不止的伤口,苏箐宁这丫头,还说自己下手不重!
那伤口是一个小小的圆形孔洞,若是苏箐宁此时醒着,定能看出,这与那日那个蒙面黑衣人所受的伤完全无二。
“不就是拿了她点私房钱吗?不至于这就遭了报应吧?这老天爷管得也太宽了。”裴翎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着,一边拿了伤药来给自己重新将伤口包扎上。
待处理妥当了,裴翎对着窗户外面轻声道:“少闻,那日叫你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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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清楚没有?”
“回主子,查清楚了,刺伤王爷的那人是端王的人,易容成歌妓潜入绮梦阁,就是为了与梓朝国人见面,那二人如今都已经被我和少见抓住了,主子打算如何处置?”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在主卧的雕花木窗外面,压着声音,语调沙哑,毕恭毕敬地向裴翎回话。
端王?
“看来,有人是要忍不住了”,裴翎眯起他那双白日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神情里显出几分肃杀的冷意来:“若不是他,我反而要好奇了。留着,别弄死了,我要亲自审。”
“是。”
裴翎挥挥手,少闻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他家主子忽地又叫住他:“欸,等等,你去吧窗户关了。”
“是。”
等少闻走了,裴翎上前去将皱着眉睡得很不舒服地苏箐宁好好地放倒在床上,贴心地盖好了被子。
这丫头瞧着鬼精鬼精的,但是念叨起人来颇让人头疼,她觉得夜里风凉,睡榻上容易着凉,所以没回睡前总要关窗,若是不关,明日早起非得挨她好一顿说。
裴翎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苏箐宁安详的睡颜,繁杂的心绪也变得宽顺起来。
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后悔了,后悔跟苏箐宁说那些什么狗屁两不相欠,互不干扰,以后和离的话。
但冷静下来想一想,他们注定是要桥归桥,路归路的,苏箐宁想走的是人声鼎沸的康庄大道,而他裴翎注定只能金迷纸醉糊涂一生。
道不同,不如一刀两断罢。
*
第二日苏箐宁起得特别迟,等她睡醒过来的时候,裴翎早就不在府上了,昨儿晚上打算请府医的想法也只得暂且搁置。
跟往常一样去了主院里边陪王妃沈氏说了会儿话,苏箐宁就打算去书房里待着,左右无事,且裴翎已经将书房的钥匙给了她,书房里上好的珐琅砚台,不用白不用啊。
苏箐宁美滋滋地一步一跳着往书房去。
穿过小花园,离书房不远的地方,苏箐宁猛地停住了脚步。
“是你!!?”苏箐宁一对眼珠子瞪得溜圆儿,伸手指着眼前的男人,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不是吓的,是给气得。
眼前穿黑色衣服的蒙面男子,正是上次骗她山楂糖是毒药,逼她拔暗器,临了还将她的金银细软打劫一空的该死畜生!
苏箐宁磨牙嚯嚯,好你个无耻混账,老娘做梦都想把你千刀万剐,宰了煮肉吃,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苏箐宁捏紧了拳头,随即转身拔腿就跑。
开什么玩笑,做梦想宰了人家关现实什么事情,这人明显是有武功的,她又打不过他,而且此人竟然能不惊扰王府的侍卫就这么悠闲自得地出现在王府内院,这可不得了啊,苏箐宁很有自知之明,就她那三脚猫功夫,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比较好。
没跑几步,苏箐宁就感觉自己的领子一紧,被人毫不费力地攥在了手里。
她心里大叫不好,晃荡着腿儿用力挣扎起来。
“跑什么?”
25. 第 25 章
听见那声理直气壮的“跑什么”,苏箐宁险些被他气笑了,你一个陌生男人青天白日地闯进后宅,还是一个与自己有些矛盾的陌生男人,你说我跑什么?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苏箐宁的领子还在别人手里,说起话来莫名地有几分气短。
“镇南王府。”男子随意地拽着她往小凉亭去,似乎是站得累了想找个地方坐坐。
苏箐宁被迫倒退着一步一步往后面走。
“你既然知道这是镇南王府,怎么还敢这般随意进出!你知不知道,你这贼人若是被府内的护卫发现,私闯当朝王爷的后院,那可是沙头的大罪!”苏箐宁试图恐吓这个来历不明的危险人物。
谁知这恐吓对此人竟半点作用也无,他堂而皇之地坐到小凉亭的台阶上,不慌不忙地道:“我要是被人发现,那你也跑不了,私会外男,我想想,顶多也就是浸猪笼吧?黄泉路上有你这么个美人儿陪着,我也不算太寂寞。”
苏箐宁:……
你看得真开啊……
恐吓无果,苏箐宁只得改铁血为怀柔,好声好气地道:“哈哈,大侠你说笑了,王府侍卫向来懒散,大侠你武功盖世,想也是发现不了的。”
蒙面男子斜睨了苏箐宁的模样一眼,觉得今日这丫头异常地狗腿。
“只是不知,大侠今日来,所为何事?”苏箐宁小心地试探着。
“事,倒是没什么事,只不过……”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从前襟的口袋里翻出一个泛黄旧布包裹的物什。
苏箐宁一见此物,双眼立马就瞪直了,她的私房钱!!
她着迷地看着被抓在别人手里放在她眼前晃悠的小包裹,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想要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欸,你干嘛?”男子见她伸手,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得高了些。
苏箐宁眼睛随着他的高度飘移,语气里含着压抑不住的不爽:“是我该问你做什么吧?这可是我的钱!”
蒙面男子目光不动地凝着她看了几秒,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叫苏箐宁差点以为这人想要杀人夺财。
只是下一瞬,男人就收回了视线,随手将那钱袋子抛回给了苏箐宁。
“啪嗒”一声,重物稳稳当当落在手心里的踏实感,以及钱袋子里钱财摇晃碰撞发出的听令哐啷的声响回荡在苏箐宁耳边。
看着已经躺在自己掌心的钱袋,苏箐宁惊愕:“你……?”
“行了,今日来本就没什么要紧事,拿你这些银两非我本意,如今双倍赔给你,就当是医药费了。”男子淡淡地道。
还有这种好事?苏箐宁心里不太相信,但手还是老老实实地伸进钱袋子里面摸索了一番。
还真的多出一半来。
苏箐宁内心提防,这人能这么好心?该不会有什么别的坏心思。
不过好歹是来给自己送钱的,苏箐宁的语气缓和下来:“你……你的伤好了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苏箐宁的眼神忍不住往他的腹部看去,想着倒是巧了,昨晚她拍过裴翎的肚子裴翎也喊疼来着。
男子感受到她的谨慎,稍稍后退半步道:“你救我一次,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在此处凉亭顶上系一根绿色绸带,我定能及时赶到。”
不等苏箐宁反应过来,男子身影一闪,已经消失在了墙头。
苏箐宁捧着她那个钱袋子完全不在状态,此人真是莫名其妙,古怪至极,一会儿一副想弄死她的模样,一会儿又许她承诺。
而且,为什么要系绿色的绸带??
不过她的私房钱到手了,这倒是件不可多得的喜事。
算起来,经过上次钻狗洞一别,她已经好几日没去找颂空那死秃驴了,也不知道那货最近怎么样了。
正好她的新稿子也快要写好了,拿去给颂空让他帮着掌掌眼,顺便帮他消耗他那宝贝茶饼。
*
不渡山上的桃花谢了一些,但落在地上的那些还没有完全腐败,远远地看上去依旧飘逸脱俗。
走到颂空的小院子门口,苏箐宁一只脚还迈进去,却听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大师,您说,我儿子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女声温淡,显得有些年岁了,但是声音里的疲惫压都压不住。
这声音,镇南王妃沈氏??
苏箐宁原本想要直咧咧迈进去的脚步停住了,直觉告诉她,现在似乎不是时候。
“阿弥陀佛,施主莫慌,施主抽的签虽是中下,但签文中尚有生机可寻。”颂空那神叨叨的声音传来,倒显得有些像那么一回事儿。
苏箐宁疑惑,她在山下明明没有看见镇南王府的马车,沈氏特地没有坐镇南王府的马车,这是为什么?来这清隐寺要这般躲躲藏藏?她口中的儿子,是裴翎?裴翎生病了吗?她怎么不知道?
苏箐宁继续隔着墙偷听。
“如何得解,大师只要有办法,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沈氏急忙追问。
“方法倒是不难,只是如今这般看来,府上怕是有人阻了令公子的气运,不过夫人莫慌,鸠占鹊巢之人是万万不能长久地安安稳稳的,所以夫人大可不用理会,令公子只需正常喝药调养即可。”颂空道。
苏箐宁听见鸠占鹊巢那四个字的时候心里一个“咯噔”,这说的不会是她吧?
颂空说完这段话之后,禅院里面安静了片刻,良久才响起沈氏有些闷沉的声音:“我知晓了,多谢大师为我解惑,感激不尽,待我儿病好后必当有重礼答谢。”
“夫人客气,为您排忧解难,普度众生,这本就是小僧该做的。”颂空客套着起身送客。
听见椅子在地面拉动的声音,苏箐宁连忙转身躲进了旁边的一个空屋子里,直到沈氏带着她的两个丫鬟走远了,这才从空屋子里出来。
一推开院门,就见颂空正站在门口,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刚刚迈进一只脚的苏箐宁。
苏箐宁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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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脑袋道:“哈哈,真是巧啊,没想到今儿还刚好碰上了贵人。”
颂空面无表情地指责道:“偷听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额,你这茶水沏得不错啊,改天教教我呗。”苏箐宁顾左右而言他。
颂空深知此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不再与她计较,叹了口气坐下后,又把苏箐宁刚刚夸过好的茶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哎我说和尚,刚刚的那个贵人是谁啊?”苏箐宁装作一无所知地询问颂空。
“那是镇南王妃。”颂空头也不抬。
“奥,那,我刚刚听到那人说自己的儿子,我听说镇南王府上有两位公子,她求的是哪一位?”苏箐宁继续。
颂空一脸的无语:“你恬不知耻地偷听也就罢了,如今还巴巴儿地问到我面前来了?”
苏箐宁“嘿嘿”两声,死皮赖脸地道:“我这不是好奇吗?和尚你还不知道我吗?你快给我说说呗?”
“那位夫人命中就只有一子,不良于行,何来为谁所求一问。”颂空道。
命中只有一子??苏箐宁瞪大眼睛,什么?
那,那那那,那裴翎是哪儿来的?
“你是不是算错了?她明明,明明……”信息太过于悚然,苏箐宁一时间都结巴了。
“蠢丫头,京中谁人不知镇南王府的世子是镇南王早逝的发妻所出,而如今的镇南王妃是王爷的续弦。”见苏箐宁疑惑过甚,颂空大发慈悲地解释了一句。
“……我就不知道。”苏箐宁木木地道。
原来裴翎不是沈氏亲生的。
苏箐宁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一连串地串起来了,新婚夜时没有落红的元帕被人当众展示,裴翎出去斗鸡走狗,醉生梦死,沈氏从来没有半句批评,从来都是温声笑语。裴翎院子里的丫鬟全是个顶个的美貌有城府,而裴策院子里的大多老实木讷,懂事乖巧。
冷汗一下子就从后背滚了下来,这后娘当得也太有水准了,直接养废原配的儿子。
那裴翎也真是太惨了。
“苏公子今日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来问贫僧这些琐事吧?”颂空清淡却有穿透力的声音将苏箐宁震回来。
苏箐宁回神儿,有些神思不属地将揣着的书稿拿给颂空。
“和尚啊,没想到你算得还挺准的。”苏箐宁不禁想起之前一次抽签,颂空这厮说她要成亲这件事儿。
这话一说,却见平时别人夸奖他全是一副坦然受之模样的人却突然谦虚起来。
“苏公子说笑了,我这些推算也只是在知道实情的情况下推算一二罢了,哪里能真的窥破天机,这世间也没有什么神仙鬼怪的,你难道不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苏箐宁鄙视地道:“你刚刚和镇南王妃可不是这么说的。”
颂空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出家人也是人,贫僧境界不够,自然也得为柴米油盐奔波。”
苏箐宁:“说得比唱的好听,见钱眼开的死秃驴。”
26. 第 26 章
“善哉善哉,大家也不过都是各为己利,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左右不过是为了图个心安。”颂空惬意地品茶,一边还随手翻看着千金难求的苏公子的初稿。
苏箐宁揣摩颂空话中含义,心想着这倒也没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入了这红尘俗世,谁又能真正地一身无垢干干净净?总得在身上沾些尘土去。
“不错不错,今日这篇,写得不错。”颂空一目十行,看得迅速。
苏箐宁与颂空这一点倒是差不多,看东西虽然快,但是仔细,且几乎过目不忘。
往日里挑三拣四,嫌七嫌八,最爱将苏箐宁贬得一文不值的颂空竟破天荒地说了句不错?
苏箐宁一时半会儿没出声儿,心想着怕不是在这禅院里呆得久了,把脑子待坏了吧?
“不错?颂空?你是颂空吧?好大的胆子,皇城脚下,佛祖面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夺颂空的舍?!我不管你是何方妖孽,现在立马从颂空身上下来!”苏箐宁竖眉瞪眼地对着颂空就是一顿乱指。
颂空对神经兮分的苏大才子早己见惯不怪,只是淡定地继续快速翻阅苏箐宁那几张乱七八糟,涂涂改孜的文稿。
“你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这文字变化与先前截然不同?”
听得这话,苏菁宁吃惊,越发相信了颂空就是有看透人心的本事:“你,你如何得知?”
颂空似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一句话就又戳破了苏箐宁之前的坚信:“你之前所用稿纸都是两三文一张的破麻纸,墨水用最便宜的五文一两的松烟墨,如今又是玉版宣又是上好的八宝五胆墨,就你那扣搜的性子,怎么可能给自己用这么贵的东西?定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搞明白了颂空言之凿凿的理由,苏箐宁泄气道:“也不能算什么特别好的事情吧。”
然后就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简略地与颂空说了一番。
“那裴翎虽然好吃懒做,喜好玩乐,不通音律,文不成武不就的,但好在品性还不太坏。”苏箐宁嫌七嫌八了一堆,最后还是看在裴翎是个没娘的可怜孩子的份儿上帮他说了最后一句好话。
颂空听完嗤笑一声:“你倒是挺会享福,好处尽叫你给占去了。”
苏箐宁腆着脸道:“这怎么能算是好处叫我给占尽了呢?我这可算是卖身给镇南王府了好吧!”
颂空上下扫她两眼,嘲道:“就你?能值几个钱?卖了你都还不上这一叠子笔墨钱。”
这会儿子换苏箐宁不满意了:“我怎么就不值这一叠子笔墨钱了,我堂堂苏大才人我的文章可不比这些东西金贵?”
颂空直白道:“人家镇南王府可不需要写禁书画春宫的媳妇儿,你到了镇南王府还不是只能吃白饭?”
苏箐宁:……死秃驴老是拆她的台。
“……喂,我说和尚,你不会是因为嘴贱怕被人打死才来了这清隐寺做的和尚吧?”
颂空道:“阿弥陀佛,非也非也,贫僧自小在这清隐寺长大,做和尚就是贫僧从小到大的心愿。”
苏箐宁彻底熄火了,真是没想到,普天之下,还有人将当和尚作为自己的心愿?当和尚有什么好的?又不能吃肉又不能喝酒的。
颂空将稿子还给了苏箐宁,道:“笔下文字有了情感,那才算是好文采呐,苏公子还是有所欠缺,或许应该去外面走走,领略领略大山大川的风光神韵。”
苏箐宁伸手接过,随后道:“可我早在书中读到过许多名山大川,见识过北方冰山,南方流水,这难道不算领略?”
颂空最后看她一眼,闭上眼睛道:“亲身感受又怎会与感悟他人之感悟相同?”
*
苏箐宁掀起裙摆踏出清隐寺的门槛,寺内香火旺盛,出了门还是能闻到身上携带而出的隐约檀香,像极了在佛前求得的护佑,一丝一缕绰绰地绕在身上,一会儿便无影无踪,不晓得是散到哪里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坐镇南王府的马车,而是搭了一辆老大爷赶着出城的驴车,这如今怎么回去倒还真成了个问题。
原想着清隐寺香客众多,届时随便找位夫人小姐的顺便送她回去就是了,谁知不知怎的,今日的清隐寺格外地冷清,除却最开始见着的镇南王妃,她就没看到过除了她自己以外的第二个香客。
怎么回事?清隐寺不会要关门了吧?
苏箐宁本来想着要不问颂空借一下寺里进城买菜用的牛车,转头又想起来那那牛上个月被卖给别人了,颂空这个抠门的死秃驴,为了省那点钱,勒令寺里的小沙弥都走路进城,一来可以锻炼身体,二来还可以让他们少买点用不着的东西。
苏箐宁泄气,无奈只得暂且沿着荒无人烟的官道先往前走,将希望寄予在路边突然出现一辆马车上。
”哒哒哒,哒哒哒哒……”
苏箐宁无精打采的神色忽地亮了,马蹄声!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给自己送枕头啊。
她连忙对着马蹄声响起的方向疾行几步,伸长了脖子观望着隐约出现在道路尽头的马车。
正午刚过了不久,太阳被厚厚的云笼在身后,光线只有平时的一半透亮。
苏箐宁眯起眼睛,不远处的马车通体黑色,不光光是车,连带着马,以及赶车的人也都是黑漆漆的。
马车缓缓驶近,那诡怪的压抑感也从苏箐宁头皮上升起。
待马车离得很近了,苏箐宁这才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喂,这位大哥,能不能捎我一程,进城就好。”
“哒哒。”
那马车在苏箐宁的面前停下了,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整个马车安静得吓人,黑黢黢的模样实在渗人,要不是如今这青天白日的,苏箐宁都要觉得她这是不是碰上鬼赶车了。
静了片刻,无人答话,苏箐宁仰头看这高高的马车,不由得有些怯了,她迟疑地道:“额,那个,要不算了,打搅这位大哥,不好意思啊。”
还是算了,这车瞧着不太对劲,她还是不贪小便宜,自己走回去好了,若这是什么贼车,那她可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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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苏箐宁掉头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等等,且慢,这位姑娘不是要搭车吗?上来吧,我家主子有请。”在苏箐宁迈出去五步的时候,车内响起一道声音,想要叫住苏箐宁。
苏箐宁一听,连忙加快了脚步,她愈发觉得这就是辆贼车,哪家好人家马车夫还要把脸全部蒙在黑布兜里面?这不是做贼是什么?还让她上车,怕不是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吧?
苏箐宁没跑出几步,肩头忽地一沉,随后她就感觉身体似有千斤重一般,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半步都迈不出去。
她扭头,却见按住她肩膀的,正是适才坐在马车前边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一言不发的车夫。
苏箐宁与车夫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双眼睛对视上,心中不由得直冒寒气,这人的眼睛好恐怖,他看着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人看,那冷冰冰的视线,苏箐宁只觉得他看的好像就是菜市场上宰好了,摆在油腻腻的混着碎肉的板子上,等着被人买走的猪肉。
苏箐宁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她今日不会在劫难逃了吧……
她的小金库可是刚刚回来啊,她还没有来得及花呢……
“姑娘,请吧。”车夫声音漠然地开口。
苏箐宁胆战心惊地在车夫的强制押解下,哆哆嗦嗦地爬上了马车。
车帘被掀开,苏箐宁先是惊叹了一下马车面积的宽阔,随后视线就落在坐在车内的二人身上。
这两人倒是坦坦荡荡的露着脸,到没有做什么遮掩。
坐在侧方的男子一袭黑衣,面容冷硬,眼睛直视前方,一副不苟言笑的面瘫模样。
而另一男子坐在正对着马车门帘的位置,也是一派的面无表情,不过模样生得倒是俊俏,面容刚毅凌厉,眸色深黑如渊,给苏箐宁一种他真的可以用眼睛杀人的锋利感。瞧着他的着装应该是那人口中的主子。
苏箐宁暗自打量着这几人,忍不住内心腹诽,感情这一车子的面瘫啊?
眼瞅着这一车子人没一个想说话的,苏箐宁干咳一声,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讪讪地道:“额,这位,公子?请问你,您找小女子是有什么事儿吗?”
那中间端坐的男人扫她一眼,没说话,不过倒是坐在旁边的男人开口道:“不是姑娘想要搭车吗?我们也要进城,正好顺路送姑娘一程。”
“啪——”
苏箐宁一屁股从软坐垫上滑倒了地上,在二人的目光中,苏箐宁抖着腿爬起来,尬笑道:“哈,哈哈,见笑见笑,我这是这是祖传的癫症,不碍事不碍事。”
苏箐宁听到那最后一句送她一程,心中叫苦连连,这送一程也不知道是要送她去哪里,说不准就是送去往生极乐呢……
几人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就又安静下来,车内的气氛僵硬得可怕,虽坐在这柔软舒适的垫子上,但苏箐宁如坐针毡,她低着头不敢看那主仆二人一眼,生怕哪一眼一个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或是惹到不该惹的,她就一命呜呼,魂归西天去咯。
27. 第 27 章
马车就这般寂寂地驶出了几里地,苏箐宁拘谨地缩在座位上,大气不敢多喘一口,内心依旧对这车上的主仆三人警惕提防,她与这三人半点不认识,这几人怎么会这么好心还送她回城,但瞧着这几人的着装配饰,也不像是什么荒山强盗一类。
苏箐宁偷摸着思忖良久,依旧没看出这几人什么来头。
“姑娘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将姑娘送到城门口我们就会放姑娘下车。”似乎是看出了苏箐宁的不安,那三人中的主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苏箐宁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乍一听见声音吓得缩了一下肩膀,她勉强咧开一个笑容:“那,那就多谢,多谢这位公子了……”
你说你是好人就是好人了?谁信啊!也没有坏人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是坏人啊!
马车内再一次恢复了原来的死寂。
不知道又行了多久,除了这车上的气氛实在诡异,苏箐宁对于这马车倒也挑不出别的毛病来,宽敞,亮堂,坐垫软和,而且这马车竟然意外地十分稳当,苏箐宁坐在上面丝毫没有感受到摇晃。
这马车想来制作价格高昂,这样的有钱人到底为什么偏偏揪着她不放呢?苏箐宁想不明白。
坐在侧首的少见,用眼神扫了一眼自家端坐不动的主子,主子,咋办嘞,人家好想把我们当人贩子了。
他家主子倒是一派的气定神闲,许是觉得有些困了,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少见叹了口气,得,主子都不急,那她可不瞎操心了。
“吁——”
“咴——”
外面驾车男子的呼和声与马儿的长嘶声同时响起,马车倏地停在原地,苏箐宁原本就是挨着马车门帘的边缘坐着,完全没想到此时会急停一个没注意,身子前倾,眼见着就要摔出马车去。
少见心里一惊,连忙要伸手上前去抓住苏箐宁的衣角,结果他的手才伸到半空,就见眼前黑影一闪,他家那位好像快要入定的主子已经出手拽住了人家,还一把就抱进了自己怀里。
“谢,谢谢……”苏箐宁惊魂未定地瞪大着眼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任由黑袍的男子紧紧地抱着。
裴翎强行压抑住自己的心跳声,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的。
他松开搂着苏箐宁纤细腰身的手,礼貌地回应道:“没事,姑娘小心。”
他不着痕迹地伸手摸了一下脸颊旁边的位置,确认自己的易容没有半点破绽。
“出什么事儿了?”裴翎皱眉向外面赶车的少言询问,今日他刚刚出城,去审了少闻带回来的人,这才回来的路上,就碰上了苏箐宁,原本想着直接略过她,但看她小脸有些发白,一个没忍住,就把她顺上了马车。
“主子,有人来了。”少言语气沉冷地道。
“咻——”破空声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只锋利的箭矢划破空气,“砰”地一声扎在马车的车轮上,纯黑色的车轮上立马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细缝,马车也被这突然的袭击震得摇晃了一下。
少言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一瞬间抽出了腰间佩戴的长剑,做好了防守的姿态。
少见道:“主子,我出去看看。”
裴翎点了点头。
苏箐宁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这两人严肃的表情里完全可以看出,马车突然停在半路绝对不是巧合。
苏箐宁脸色煞白煞白的,她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咻咻咻——”
坚硬锋锐的箭矢像是下雨一般凶恶地冲着马车而来。
“叮叮——”马车外传来长剑格挡箭矢的金属撞击声。
“主子小心,这群人又弓弩!”少闻在马车外提醒道。
“弓弩?!”苏箐宁惊愕出声。
弓弩比普通的弓箭更加难造,但力量以及速度却是普通弓箭的好几倍不止,而且对将士的力气也更加节省,可这东西虽好,却难道不是只有军队里才有的吗?私造弓弩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谁这么大的胆子!
没等她吃惊完,她脸颊旁的木制车壁就“喀嚓”一声被射了个对穿,泛着冰冷寒光的尖利箭头擦着她的脸飞过去,切断了她几根头发。
苏箐宁傻楞了半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那几根头发掉到了她的手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尖叫一声,毫不犹豫地直接趴到了地上。
她今日出门定是没看黄历,不然为何会鬼使神差地上了这贼车!这贼车就是专门克她来的!
在那箭矢射穿马车的一瞬间,裴翎的脸色就变了,他拉起趴在地上求生欲满满的苏箐宁,将自己的袍子解下来,披在了她身上。随后拉着她纵身一跃,下了马车。
就在二人去跳下马车的一瞬间,万箭齐发,整个马车就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射成了筛子。
苏箐宁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腿一软,差点再一次跪在地上,还好有裴翎拖着她的手臂。
“主子,您没事吧?”少见焦急地问。
“无碍,你们顾好你们自己。”裴翎冷淡地道。
此时他们四周已经围了一圈戴着面具,穿着血红色衣服的人,这些人各个手持长剑,这下苏箐宁就是再傻也反应过来这些人是干嘛的了。
这这这,这不就是传说中杀手组织上排行前十的血滴筹吗?原来这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说书先生编的啊?
苏箐宁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儿啊,这群红衣服的血滴筹杀手应该是冲着这主仆三人去的,她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啊,她现在和旁边这群人撇清关系还来得及吗?
“姑娘莫怕,我会护你周全。”裴翎压着嗓子安慰苏箐宁。
苏箐宁看了眼包围他们的二十来号人,在扫视一圈加上自己也就四个人的他们,苦笑,完全不知道这位兄弟是用那里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的。
挡在他们面前的少言对着血滴筹的杀手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血滴筹中,衣服颜色较深的一位冷笑一声道:“反正都要死了,又何必非做个明白鬼?雇主说了,怕你们下去后找阎王告黑状,特地让我们,保守秘密!”
最后一个“密”字重重地落下后,血滴筹的人动手了。
少言少见上前迎敌,裴翎护着苏箐宁站在后面。
看得出来少见少言的武功很好,以一敌五完全不成问题,但耐不住血滴筹这次的雇主花了大价钱,这些杀手虽然武功不算太强,但人数够多,很快就有人逼近苏箐宁的方向,准确来说,他们的目标是裴翎。
裴翎哂笑一声,抽出别在腰间的黑色软鞭:“不自量力。”
苏箐宁一眨眼功夫,就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闪,带着倒刺的软鞭电光火石间就划破了那几人的脖子,可怜那几人一口气还没换过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见了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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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箐宁微张着嘴,这也太厉害了吧?
只见黑衣男子动作未停,身姿飘逸劲巧,凌厉地又是几鞭,刷刷又结果了几人性命。
男子站在原地,手中长鞭鞭梢染血,在细沙地上留下几点鲜红。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润湿的唇显出别样鲜艳的颜色,他眸光冷厉,光是站在那里都叫人莫名的望而生畏。
“一起上吧。”他低声道。
那语气,苏箐宁有一瞬间想到了,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杀人不眨眼。
“呃啊——”
血滴筹的几人对视一眼,决绝地猛冲上前。
鞭影如电,破空时发出一阵尖啸,那鞭梢似是活了一般缠上第一个杀手的手腕,其上倒刺狠狠地扎进杀手皮肉里面,勾住骨头,牢牢地拴住了此人,随后裴翎猛地发力一扯!
那杀手惨嚎一声,哪里还握得住长剑,整个人被凌空甩出,重重地将自己的同伴砸飞出去。
血滴筹死的人越来越多,苏箐宁看着眼前血色翻滚的场面一阵阵地犯恶心,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她已经数不清这主仆三人杀了几人。
恐惧的因子已经深深地埋进了苏箐宁心里,她想,就算这三人最后将血滴筹的人杀完了,那他们怎么就能保证不杀她呢!
不管留下来的是哪一边的人,她都不见得能讨得好去,要不她还是趁现在混乱的时刻逃命要紧!
苏箐宁想着,刚朝着旁边迈了一步,却见黑衣男子跟背后长眼睛了似的,迅速地回头,肃杀的目光直直朝着她射来,他鞭子朝着她甩过来。
那软鞭擦着苏箐宁的身子过去,缠住她后面想要偷袭她的一个杀手,一甩,凶恶地拧断了此人的脖子,鲜血喷洒出来,有几滴正好溅在了苏箐宁的脸上。
苏箐宁摸着脸上带着腥味儿的血,两眼一翻,差点儿就晕了过去。
“带在那里别乱动!”男子喝了一声,转头继续投入战斗。
苏箐宁这下子真的不敢动了,她怕死啊。
此时,那个衣服颜色略深的血滴筹杀手趁着裴翎被缠住的时候,在暗处对准裴翎架起了弓弩。
苏箐宁眼尖,看得分明,想着这人毕竟救了自己一命,连忙出声提醒:“小心弓弩!”
“叮——”的一声,男人轻巧地用鞭子甩开了弓弩。
苏箐宁还没来得及放心,就感觉自己胸口一阵剧痛。
“宁宁!”裴翎一回头就看见苏箐宁的胸口上端端正正地被一支箭插了个对穿,一瞬间几乎肝胆俱裂。
苏箐宁喉咙发痒,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她颤巍巍地低下头,只见自己右边胸口靠近肩膀的地方露出来一个银色的箭头。
苏箐宁直觉得眼前一黑,再也站不稳,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裴翎一鞭子解决掉了苏箐宁背后偷袭的人,飞身上前接住了她。
“宁宁,宁宁,宁宁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大夫。”
苏箐宁痛得发晕,血流不止,她意识有些迷糊,暂时也没想起来计较此人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她此时只想说,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她好心救别人一命就成了早死早超生呢!
老天爷就喜欢逗她玩吧?幸好扎穿的是右边,运气好没准还能活吧?
她听不清面前的男人在说什么,想完这些就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28. 第 28 章
晋国公府。
晋国公站在老杏树下边儿,一边嘴里啃着根玉米棒子,一边盯着自家闺女儿耍长枪。
等季晏词顺溜地练完了一整套枪法,她老爹手上的那根玉米也已经七零八落地差不多啃完了。
晋国公季安将手中光秃秃的玉米棒扔进一旁的空碗里面,拍拍手,乐呵呵地上前帮季晏词把握在手里的长枪取下来,放在了一边。
“乖宝儿啊,你吃早饭了没?”晋国公殷切道。
季晏辞任由自家老爹跟在后面晃悠,自己悠然闲适地往一旁不知道谁搬过来的竹椅上一座。
“吃过了。”
面对女儿的冷淡,晋国公丝毫不觉得受挫,他又扯东扯西地与季晏词唠了大半天,却见季晏词始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最多也就是“嗯”一声回应他,再多的也没有了。
晋国公干咳了两声,终于将话题引入今日正轨。
“咳咳,乖宝儿啊,前几日我又碰到你裴叔叔了,你瞧啊,人家家里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了,如今各自都有媳妇儿,和和美美的,嘿,你看你爹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女婿和外孙啊?”晋国公委婉地陈述出事实。
“爹,女儿今年才十八,不着急。”季晏词淡定地开口。
季晏词话音刚落,晋国公反倒是一下子不淡定了,他瞪圆了眼睛,怒眉倒立,粗着嗓门道:“不着急?怎么不着急?十八了啊,当年长宁长公主出嫁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一点点,那时候整个京都都在议论,要不是先帝宠爱,早就被人戳着脊梁骨指点了,你看看你,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季晏词往嘴里塞了一块儿山楂糕,嚼了几口,不紧不慢地道:“这不是还有两年吗?爹爹莫急。”
晋国公险些给她气晕过去:“你,我说的二十岁成婚是举个例子让你警醒些,早早成婚,可没让你按着这个期限来成婚!你看看人家裴翎,他才刚刚及冠就讨上媳妇儿了,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他呢?”
季晏词无所谓道:“裴世子成婚是早,不过他爱逛花楼也是真的,您怎么不让我去学他逛花楼?”
晋国公急得跺脚:“你要是肯逛花楼那我倒是放心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成婚,那太子……”
“爹。”季晏词适时地打断了晋国公脱口而出的担忧,眼神含着提醒。
晋国公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住了口。
院子里安静片刻,此时,门外却有小厮来报:“老爷,端王爷来了。”
季晏词与晋国公对视了一眼,他来干嘛?
“呃,知道了,将人请去会客厅,好生招待,我随后就到。”晋国公皱着眉吩咐小厮。
季晏词又捻起一块山楂糕,这块山楂糕略大一些,他将其掰成两份,暗叹,她季晏词如今竟也成了抢手货。
会客厅,坐在晋国公对面的男子四十岁年纪,瑞凤眼,方脸,前额饱满,是福寿满堂的长相。
此人便是当今皇上的弟弟端王容炽。
“晋国公府上这茶叶着实是不错。”端王品了一口茶水,微笑着对晋国公道。
晋国公也是同样地回以端王一个假笑:“王爷说笑了普通茶叶罢了,寒舍简陋粗鄙,拿不出什么太好的东西招待王爷,承蒙您不嫌弃,让王爷见笑了。”
“哪里哪里,晋国公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本王对晋国公向来是仰慕的,何来嫌弃一说。”
晋国公面上笑嘻嘻,肚子里确实不断地臭骂端王这老狐狸,夸他茶叶好,那他岂不是回头又要破费,给他送上一些去,他倒是口味刁钻,他知道这点子茶叶多少银两吗?真是的56,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么贵的茶叶拿出来招待这倒霉玩意儿的,看他回头不好好收拾他!
“啊哈哈,不知端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晋国公谨慎道。
端王表情端正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倒也没什么大事,前几年我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有个医女治好了本王,本王感念其恩,收她做了个义女。”
说到这里,跟刻意吊人胃口似的,端王止了声音,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回味片刻才道:“我这个义女呢,平日里倒也乖巧懂事,知书达理,但偏偏啊,唉——你也知道,女儿大了留不住,留来留去留成仇。她偏偏就看上了镇南王府的裴小世子,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个事儿啊。我女儿还说什么一见钟情,非他不嫁,还和我闹绝食,唉,我也是没办法了,我想着这京城也就是国公你和镇南王相熟一些,就想着上门请您为我家小女去向镇南王说道说道。”
晋国公听完端王的叙述,愈发觉得心理不平衡起来,好啊,老裴家那小子整日胡作非为,流连花丛,就这么个草包废物都有人抢着上门说亲,他家闺女这么优秀,这么聪明,这么就嫁不出去呢!
晋国公在心底愤愤了一会儿,随后斟酌了一下措辞,对端王道:“王爷啊,您知不知道,裴翎他已经有世子妃了啊,还是圣上御赐的……”
“本王知道,小女说了,只要能嫁给世子,哪怕是做妾她也愿意,唉!”端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表情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女儿没办法的无奈。
听到这话,晋国公更酸了,他裴翎这傻小子何德何能吃着碗里的,还有人巴巴儿的给他将锅里的送到眼前来。
两个老父亲相谈甚欢,又聊了一会儿,端王起身告辞。
出了晋国公府,端王脸上的那副悲悲戚戚,不情不愿的表情立马就消失了,端王的马车上,一只纤纤素手撩开车帘,温和的声音里透露出恭敬:“主子,您回来了。
*
这边,苏箐宁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正躺在温软的被窝里,鼻端全是药草的清新气息。
“嘶——”苏箐宁搬弄着脑袋想要观察一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真他娘的疼啊!
“哎,你别乱动,你这人!这么重的伤怎么还乱动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站在离床不远处的一个女子很快发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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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响动,一把先开窗帘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你别乱动,我现在就去和主子禀报。”那女子风风火火地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就在门外响起,为首冲进来的男子正是那日使长鞭的黑衣男子,不过今日这人换了一身墨紫色的长袍,瞧着没有那么凌厉,多出几分妖孽气质来。
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普通,几乎让人看一眼就忘记的男子。
那男子是医者,给苏箐宁诊了脉后道:“能醒过来就好,最困难的时候已经度过去了,之后只需要好好调理养护,问题不大。”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支走了那医者,男子蹲下来,俯身与苏箐宁持平。
“宁……你怎么样了,还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那人语气交集,不过脸上到还算镇定。
苏箐宁吃力地眨眼睛,目光中依旧是对此人包含着不信任与恐惧。
她这回昏迷过去,梦境里几乎全是此人挥鞭杀人的血腥模样,她不由得望而生畏。
她面上尴尬地小声道:“我没事。”
一边暗自腹诽,怎么可能没事,姑娘我的肩膀要碎掉了,疼死我了!
“还好你命大,这一箭从你的后背穿过你右边的肩膀,光是取出箭就差点要了你的命,好在你还是活下来了。”那男子道。
“嗯,谢,谢谢您。”苏箐宁唯唯诺诺地应声。
似是察觉到了苏箐宁的害怕,那男子笑了一声道:“我叫顾非衣,那日那些杀手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姑娘,为姑娘治伤本就是是应该的,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摸头,只是江湖上的一个小门小派,等姑娘伤好了,自然是好好地送姑娘回去,绝不会伤姑娘分毫。”
“好,好的,多谢。”苏箐宁刚刚醒过来,伤口还是痛得厉害,实在忍不住,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男子也就是裴翎盯着苏箐宁苍白的脸色看了半晌,这才起身,嘱咐了一开始按住苏箐宁的女子几句,转身出了房门。
门外,少闻站在空地上,满面愁容:“主子,这您和世子妃娘娘一天一夜没回府,镇南王府上上下下都要急疯了,主子,你看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裴翎垂眸思索片刻,忽地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来,向着少闻招招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就这样去办。”
“是……”少闻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是很爽利地应声。
——
再一次醒来,苏箐宁已经有了一种今夕不知何夕的错觉,她到底睡了多久?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苏箐宁皱眉想要起身,动作小心地微微偏头,随即,她的目光在看到床边趴着的那张俊颜的时候彻底傻了眼。
“裴翎!!!?”
趴在床边昏昏欲睡的人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看见苏箐宁醒了,并且一脸震惊时,冲着她笑道:“宁宁,你醒了啊?”
29. 第 29 章
苏箐宁开始怀疑自己被一箭射穿的到底是肩膀还是脑子了,她这是出现幻觉了吗?
明明她出门那日一大早上就出府寻欢作乐的裴翎,如今竟然趴在她床边?
怎么回事儿?她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苏箐宁头疼力竭地再一次闭上眼睛,她一定是还没睡醒,要不就是伤口太痛,产生幻觉了,一定是这样!
“宁宁,宁宁?你怎么样了啊?你是不是伤口疼啊?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裴翎咋咋呼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嚷嚷得人手痒痒。
苏箐宁握紧拳头,真想让他闭嘴啊。
“咳咳,裴翎,给我站住。”眼见着裴翎又要往外面跑,苏箐宁赶紧叫住了他。
裴翎回来蹲在苏箐宁床边,殷勤道:“宁宁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喝水?我给你倒。”
苏箐宁:“我……”
裴翎打断她:“哦哦,我知道了,你定是饿了!”
苏箐宁:“……不是你……”
裴翎:“啊!我知道了,你想提醒我该换药了是吧!”
苏箐宁:“……”
“闭嘴,让我说!!”苏箐宁忍不住提高嗓门,激动之下一不小心就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直想骂娘。
“嘶——”
裴翎见她咧嘴皱眉,疼得差点变异的表情,连忙消停下来,顺着她的话讨好道:“好好好,宁宁你说,你说,我不插嘴了,你小心点,别生气,生气扯着伤口不值当。”
苏箐宁缓了缓,顺过气来,这才上下打量一番裴翎,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花花公子的风情模样,穿的粉色袍子,身上还隐隐有一股子胭脂水粉的香味,像是刚从哪个窑子里被人挖出来的一样。
为了减小扯疼伤口的可能,苏箐宁尽量放缓放轻了语气,心平气和地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里是哪里?距离我上一次在镇南王府,已经过去几天了?”
不提起还好,一说到这个,裴翎的脸一下子就皱巴了起来,他抱着胳膊神情里全然是愤怒不满之色。
一开口就是像苏箐宁告状:“宁宁你不知道,今天离上次去书房已经过去整整三日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我三日前刚刚在绮梦阁花银子听了三首曲子,谁知就被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点了哑穴,架着胳膊从窗口掳走了!那人还仿照我的字迹给镇南王府留了一封信,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宁宁,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都抓过来,不会是打算拿我们来威胁老头吧?毕竟我们镇南王府还是挺有钱的。”
裴翎对于苏箐宁是怎么受伤,怎么跟这群人混到一起毫不知情,但他一脸笃定地认为苏箐宁就是和他一样,被这群人强行掳掠来的。
“宁宁你不要怕,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他们伤你一分一毫!”裴翎昂起头,霸气侧漏道。
苏箐宁无言地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又看一眼信誓旦旦的裴翎,欲言又止。
裴翎显然也感受到了苏箐宁万分不屑的眼神,干咳一声,强行为自己辩解道:“这,这伤不算,这伤受的时候我还没来,现在我来了,谁也休想再伤你分毫!”
苏箐宁抿嘴,翻了半个白眼,行吧,算你会狡辩。
“裴翎,此地不宜久留,今晚我们就走。”苏箐宁费劲儿地道。
裴翎心下一紧,心想着我是为了让你好好养伤才特地想了这么一出,你现在回去,来回折腾,这小身板儿能受得住么?于是脱口而出:“这怎么行!”
苏箐宁面露不解:“为何不行?”
裴翎神色微微一顿,反应过来,立马上缓和了神色,说道:“宁宁你的伤还没好,大夫叮嘱过一定不能乱动,要是伤口裂开感染了,那可是会出人命的啊!”
苏箐宁脸色虚白,但依旧是坚定自己的决定:“所说如此,但我们还是得走!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而且此间主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血腥残忍,绝对不像是好人,而且我们不知道此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是他想害我们两个,那就凭你我两个废物,是万万逃不脱的,所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今夜就走。”
裴翎:……
裴翎表情微妙,宁宁说我武功高强,但是宁宁又说我是废物,宁宁怀疑我不是好人,但是宁宁又肯跟我走,宁宁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但是宁宁又愿意跟我回家……
裴翎心里的想法精彩纷呈,脑子里混乱地可以搅和搅和直接炖成一大锅大杂烩。
“裴翎?裴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苏箐宁见裴翎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拔高了音量强调。
裴翎回过神来,连声应答:“啊,啊啊!听着呢,听着呢!走!必须走,我们今晚就走!可是宁宁,这里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凶险,我们可怎么走啊?这要是逃跑被逮到了,那可怎么办?”
苏箐宁瞅着裴翎贪生怕死的怂包模样,止不住地在心里叹气,她就说,需要被替嫁的能是什么高档货,没丢下她一个人跑路,对于这草包纨绔来说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她这夫君,吃喝嫖赌是样样俱全,诗词歌赋文武双全那是绝无可能,唯一一点还算是能数得上号的也就是他那艳绝京都城的容貌了。
别的不说,她家夫君盘靓条顺那还真不假,要不然那白光宗怎么一上来就盯上他了呢?
苏箐宁灵光一闪,对啊!
“哎,裴翎,你刚刚是不是说,要保护我,不让那群人伤我一点儿?”苏箐宁突然开口。
裴翎莫名感觉自己背后一阵阴风挂过,凉嗖嗖的,心里暗自寻思,这衣服料子也不行啊,怎么还漏风呢!
“是啊,保护娘子是为夫的责任!怎么了?”裴翎义正言辞地回答。
苏箐宁见裴翎上钩,继续循循善诱:“那若是我们逃跑的时候被那些人发现了,你该怎么办?”
裴翎不解其意:“我该怎么办?”
苏箐宁诡谲一笑,裴翎见她笑得奸诈,顿觉自己生死难料。
“你莫慌,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若是那些人抓到了我们,你,就去色诱他!”苏箐宁豪气冲天地道。
裴翎:……啊?!
裴翎差点一个猛子栽下去,他勉强稳住了身子,脸上青红交加,不敢置信地道:“我?色诱?男人!?”
苏箐宁点点头:“你是我的夫君,我相信你!危急关头,你定会护我周全,哪怕是牺牲自己!所以,区区出卖色相而已,对于常年沉醉声色歌舞的夫君来说,想必是小菜一碟吧?”
裴翎面无表情地看了苏箐宁两眼,转头就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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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走,这媳妇儿不要也罢!
自己勾引自己?这也太奇葩了!
苏箐宁见裴翎要走,连忙叫住他:“诶诶诶,你别走啊!裴翎,不是你说要保护我的吗?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说出去岂不叫人耻笑?”
裴翎停了脚步,背对着苏箐宁,哀恸道:“宁宁,先贤有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今生虽然你我夫妻缘浅,若有来世,我定不会重蹈覆辙,宁宁,珍重!”
面对裴翎义薄云天仿佛要舍生取义的语气,苏箐宁瘫着一张脸,不带一丝感情地道:“裴翎,真有你的!”
裴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苏箐宁这下真急了:“哎哎,裴翎,你真走啊!喂!裴翎你给我回来!裴翎!”
“砰!”
会应她的,是一声霸气地关门声。
苏箐宁气的伤口疼,男人果然靠不住!亏她前几日还觉得裴翎这人不错,不是什么坏坯子,今日简直是打她的脸!
呸!
苏箐宁大伤未愈,脑力消耗过多,体力跟不上,渐渐地愈发困倦,连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睡过去了也不知道。
再一次睁眼,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安静得甚至听不到一丝虫鸣。
这么快就到晚上了?
她醒神片刻,忍着疼痛缓慢地从床上爬起身,裴翎不愿意跟她一起跑,那她就自己跑,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苏箐宁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块帕子塞在嘴里狠狠咬住,睡了长长的一觉,伤口已经没有早上那么痛了,还算在她的忍受范围内。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房间门口,趴在门板上细听片刻,确认没有脚步声后,干错利索地拉开了房门。
“哎呦!疼死我了!”
一声痛呼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团骚包的粉色不明物体从房门口滚了进来。
“宁宁,你醒了啊?”裴翎屁股着地,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仰头看苏箐宁,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泛着亮晶晶的水光,惹人怜爱。
苏箐宁显示被他吓了一跳,随后乍一看见裴翎这副天使般的模样,险些就慈母心泛滥,一个心软就抱着老大一坨安慰上了。
幸好她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女人,她瞄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呵,某人不是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么?怎么?如今又坐在我这儿撒什么娇呢?”
裴翎眨巴眨巴眼睛,反驳道:“我们不仅是夫妻,我们还是好朋友啊!我怎么会抛下你一个人跑呢?”
苏箐宁“嘁”了一声,往外走,现在不是讨伐裴翎的时候,等出了这地方,回了王府,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裴翎见苏箐宁不吱声了,连忙起身跟上她:“宁宁,宁宁你慢些,你伤还没好呢!”
苏箐宁不想跟他讲话,只管埋头一路往前走。
裴翎轻声叫了她几遍见她不搭理自己,怕招来别人,也不敢再出声。
苏箐宁听裴翎没了动静正有些好奇,突然间就觉得身子一轻,下一秒就被人轻轻巧巧地拦腰抱了起来。
身子一瞬间腾空,苏箐宁差点没吓得尖叫出声,还好她及时地咬住了帕子。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苏箐宁压低了声音,趴在裴翎耳边呵斥。
30. 第 30 章
“不放,宁宁你就别逞强了,你这肩膀都被扎穿了还乱跑乱跳的,真是嫌自己命太长,别乱动了,要么就这么抱着走,要么咱就都别走了!”裴翎一扫之前柔弱的模样,难得强硬地威胁道。
“哼!”苏箐宁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傲娇地哼唧一声,勾着他的脖子也就不再推辞,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人形坐骑来。
苏箐宁用了好几日的药,身上一股子伤药的味道,这味道与裴翎身上有些劣质的香膏味道一混合,在这寂静无月的夜晚倒是意外地融合地极好,混出一股子令人心安的味道。
裴翎虽然平时瞧着不靠谱,不过关键时刻还是顶点用,苏箐宁趴在他胸口,能听见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沉稳缓慢。
她突然就想起来,上次他背她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鼻尖酸酸的,眼睛涩涩的,没想到,第一个背她和抱她的竟然都是这个人,这个她一直最看不上,最嫌弃,最不愿意多想的人。
从她见到裴翎第一眼起,她就对他下了不是好东西的定论,但她这一回,好像走眼了。
“裴翎,你……你认识路吗?”话到嘴边,最后却还是没能出口,转了个弯,拐去了别的方向。
“不认识。”裴翎老老实实地回答。
苏箐宁一呆:“你不认识路你怎么敢在这里乱跑的?”
“宁宁你别担心,我方向感好着呢!准能带你出这劳什子鬼地方!”裴翎低头跟苏箐宁保证。
苏箐宁简直要佩服死他的自信了,到底谁给他的底气?
不过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可用,死马当作活马医,到这份上也只能听裴翎的了。
苏箐宁紧张地看着裴翎就这样在这偌大的宅邸里面瞎晃悠,竟然半个人影都没碰见,而且更加神奇的是,绕来绕去,竟然还真给他绕出去了!
出了这宅邸,站在门外,苏箐宁木然仰头看向裴翎的下颚,颇觉不忿,凭什么她自己走从来只有迷路的份儿?
苏箐宁忘了一眼那府邸的牌匾,天太黑她也看不仔细,隐约就见着一点月光照耀下的亮色反光,阴气深深的令人不适,她忍不住低声催促裴翎:“快走吧!”
裴翎也不负众望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顺着眼前的那条小路走进来一片枝丫茂密的树林子里。
更深露重,林子里树影混合着晚间凉薄的雾气,配合和这杳无人烟的场地,苏箐宁恍惚觉得眼前鬼影重重,她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裴翎与苏箐宁挨得极近,自然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苏箐宁的微小动作,出声询问。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地方古怪得很,这么大的一个林子,为什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虫鸣鸟叫,苏箐宁一概没有听见,虽说是晚上,但现在是春季,一年里最舒服的季节,这林子里怎么会安静到令人发指?
苏箐宁话完,裴翎也明显察觉到了不对,他再一次加快脚步。
“我们快些离开这里。”裴翎话音刚落,他的脚步却尴尬地顿在了原地。
苏箐宁适才就一直不放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自然也发现了裴翎脚步停顿的原因。
两人面前迷雾缭绕黑漆漆的林子里,出现了一点一点萤火一般绿莹莹的光亮。
苏箐宁起初还以为是萤火虫,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那哪里是什么温和无害的萤火虫,分明是一匹匹野狼的眼睛,还是张着嘴巴,流着一道道涎水的饿极了的野狼!
在苏箐宁看不见的地方,裴翎的表情严肃古怪,他在这庄子住过快要十年,这外面的林子里从来没有过狼群,今日怎的突然出现?难道是被人刻意驱赶至此?
苏箐宁与裴翎不敢轻举妄动,就这般与眼前的狼群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苏箐宁大气不敢喘一下,她心想着,就裴翎那不成器的家伙,连剑都拿不动的模样,她二人今日不会要命丧于此了吧?
“裴翎,你还跑得动吗?”苏箐宁声若蚊呐地地说道。
裴翎也用同样的音量回答:“把你丢下,还能再跑一段路。”
沉默片刻,裴翎才感觉到胸口传来闷闷的声音:“那你丢下我吧。”
苏箐宁这话反倒叫裴翎一愣,他低头,刚想说自己是开玩笑逗她来着。
还没开口,就见狼群最前面的狼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等待半晌终于是明白了眼前的两个人累毫无攻击性,就是两块送到嘴边的肥肉,完全无需顾虑,只要充上前咬断对方柔软的脖子,就能放开了肚子大快朵颐。
“嗷呜——”
那狼猛吼了一声,前肢曲起,一个纵跃,闪电般就向着裴翎二人凶恶地生扑了过来。
“啊!”苏箐宁完全不敢睁眼,她闻到鼻端袭过一股子腥臭气息。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狼怎么这么凶?”裴翎狼狈地躲闪。
他不敢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只能脚步凌乱,毫无章法地闪身避开狼的袭击,装出一副侥幸逃脱的模样。
那狼扑了个空,显然更加的恼火,而他这么一动,狼群与他们之间的大战算是正式拉开帷幕。
裴翎抱着苏箐宁飞一般地在林子里穿梭,往日里以他的脚程半炷香时间就能穿过的林子这一回莫名地绕了起来,裴翎沿着小道走,竟完全出不去林子。
他心下疑窦丛生,但脚下步子却班点半不乱,将狼群不远不近地甩在后面。
走不出林子,他原本想着要不回到庄子里面去也能安全。
可谁知,这片林子里像是被施了什么妖法一般,弯弯绕绕地怎么也走不出去。
裴翎反应过来,这林子里面的树被人动过手脚!
可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树林里树木的位置,可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必须得是住在这附近的人,这附近就只有他的一处别庄,所以,是谁背叛了他?
跑了不知道多久,那群狼像是疯了一般就是不愿意放过他们,苏箐宁每次一睁眼就能看见裴翎背后虎视眈眈越靠越近的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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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在她眼前上演的就是速度与激情。
“裴翎,我几句话一定要跟你说,我的小金库就放在贵妃榻的软枕头下面,还有我的稿子,我的稿子还有备份,你记得帮我把它交给听雨巷的老李,还有记得一定不能给白正德好脸色瞧,最后你如果或者出去的话,一定要为我报仇,把这群狼全部抓起来活剥了烤吃掉……”苏箐宁下定了决心,絮絮叨叨地开始留遗言。
“你浑说什么呢?我们两个一定都能出去的,你别这么丧气地着急咒自己好不好?”裴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过他一说话,提着的气就散了一些,速度稍稍减缓,狼群很快就追到了他们脚边。
危急关头,苏箐宁英勇就义般地道:“你把我丢下去吧。要不是我非要今晚跑出来,连累了你,你也不会……呃!”
“醒了,少说两句废话,吵死了。”裴翎定定地说完,一个手刀就将苏箐宁给劈晕了过去。
见人晕了,裴翎便毫无顾忌地施展轻功,一个灵巧地腾挪便跃上了树梢。
“嗷呜,吼!”
树下狼群见目标一下子不见了,便都开始猛力地撞击树身,想要极力将树撞断,好将猎物逼下来。
裴翎收敛起嬉皮笑脸的街溜子模样,脸色沉冷,身上的气场一瞬间变得骇人。
“一群畜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那群狼。
他将苏箐宁好好地安置在树冠上,自己则抽出别再腰间的长剑,纵身跳下,混进一个个长着血盆大口,疯狂嚎叫的狼群中。
……
“噼啪!”
苏箐宁猛地惊醒过来:“裴翎!!”
她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隔壁腿儿,发现自己好好儿地哪儿也没少,还是个全乎人儿,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回到胸口。
但环视四周,却没见着裴翎的身影,她那心又一瞬间吊了起来,裴翎呢?裴翎怎么不在?他不会被狼咬死了吧?
苏箐宁忐忑不安地捂着阵痛的伤口爬起来,她现在所在地地方是一个低矮的山洞,她面前两三米的地方生着一堆不怎么旺柴火,刚刚她就是被这柴火烧断的“噼啪”声给惊醒的。
所以刚刚那群狼呢?她和裴翎明明快要被狼群追上了?按理来说就凭他们两个是绝无可能狼口逃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记得她叫裴翎丢下自己,然后忽地就晕了过去,她本以为裴翎是要将她丢下去喂狼了,没想到她现在还是好好地活着。
所以,是有人救了他们吗?难道是那个顾非衣?
“裴翎?你在吗?”苏箐冷静片刻,理顺了思路,很快就发现这个山洞很深,里面没有被火光照亮的地方黑黢黢深不可测。
她试探性地喊了几声,原本不抱希望,却不曾想,暗处真的传来窸窸窣窣的挪动声,以及不着调的抱怨:“喊什么?叫魂呢?”
是裴翎的声音!
苏箐宁大喜过望,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口了,匆匆地抓了一根还在燃烧的柴火小跑过去。
31. 第 31 章
“裴翎?你怎么样?没事吧?”苏箐宁举着那跟燃烧着的柴,往那角落里凑过去。
“咳咳,咳咳……”
“你是谁!?”等苏箐宁看清楚了暗处靠坐在石壁上的人后,心神一震。
那人一袭墨紫色劲装,才不可能是裴翎那个骚包。
那人将脸转过来,亮在火光之下,苏箐宁这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
“顾,顾非衣?怎么是你?”说不震惊是假的,苏箐宁的脑子飞速旋转起来,转瞬间,脸色就开始发白,这人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和裴翎跑出去了的?
苏箐宁背后发凉地往后撤了一步,如果他一早就发现他们两人跑了,那树林里的那群狼……会不会根本就是他放出来阻止他们跑出去的?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呵,不是我还能是谁?你那个夫君?”裴翎戴着人皮面具,硬着头皮开始抹黑自己。
苏箐宁咬着唇,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测:“我,我夫君呢?”
裴翎淡淡地道:“跑了。”
“跑了?”苏箐宁讶然。
“对啊,我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将你敲晕了丢下。”裴翎语气里含着轻蔑。
苏箐宁狐疑地盯了裴翎一眼,虽然裴翎确实不靠谱,但要说裴翎就这么真的将她抛下一个人跑了,她还真的有些不太相信,不知不觉的,裴翎在她心里的形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正派。
“我骗你做什么?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眼下我们依旧被狼群围在这里出不去,只能明日再想办法。”裴翎情绪没什么起伏地向苏箐宁宣布这个噩耗。
苏箐宁勉强不去思考裴翎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冷静道:“你为什么不坐到那边火堆旁边去,露水这么重,你不冷吗?”
安静了片刻,裴翎道:“我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别的事别瞎操心。”
苏箐宁早就看见他左臂上面不甚明显的鲜红色血迹,她蹲下来靠近裴翎。
“我帮你包扎吧。”
裴翎的眼神犀利地盯着苏箐宁,似乎是在审视苏箐宁是否靠谱。
“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害你,再说,若是我害了你,外面全是狼群,我自己也没法独活。”苏箐宁言辞凿凿,有理有据,完全让人挑不出错来。
裴翎垂眸思索片刻,爽快地将自己的左臂递给了苏箐宁。
“劳烦夫人了。”
苏箐宁听见他的称呼,有些古怪地瞧了他一眼。他之前叫她姑娘,现在知道她嫁人后改了称呼,叫她夫人,这本来没什么毛病,但他沉沉地喊出来,穿进苏箐宁的耳中,就变了味道,暧昧地不行。
苏箐宁抖抖肩膀,将身上的鸡皮疙瘩甩下去,她心无旁骛地解开裴翎的衣服。
他的伤口在左边胳膊上,深深的一道抓痕,上面还在冒着血珠子,衣服的丝线被抓破陷进皮肉里,还有些衣服与已经结痂的肉混在一起,看着就令人胆寒。
“你别动。”
苏箐宁皱眉,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从衣袖里掏出止血的金疮药。
说到这金疮药,就这么小小的一瓶她还是从顾非衣的宅子里面顺出来的,想不到到头来还是用在了正主的身上。
裴翎显然也是看见了她手上的金疮药,心想着还挺聪明,偷跑出来还记得带药。
苏箐宁也不是大夫,不敢过多地对伤口进行处理,她简单地将创口清理了一下,将药粉仔细地撒在伤口上,最后再从裴翎的里衣上撕下一条布料,细细密密地给他包扎了一遍。
“好了。”做完这些,苏箐宁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收了药瓶。
裴翎看着她毫不在意地将手上沾着的血迹擦在裙摆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丫头……
“今晚的狼群不是我放出来的。”隔了一会儿,苏箐宁才听见裴翎解释道。
“什么?”苏箐宁闹不明白,难道不是他想要留住她和裴翎吗?
裴翎道:“我得罪了别人,这群狼应该是用来对付我的,没想到误打误撞连累了你们,抱歉。”
苏箐宁不置可否,对于分不清敌我的人,她一向戒备心极重。
“那你将裴,将我夫君抓来做什么?难道不是想用他威胁镇南王府?”
裴翎眼睛都没抬一下:“当然不是,那废物纨绔,我抓他来有什么用?若不是因为你受伤暂时无法回镇南王府,我担心对你的名节有损这才绑了那纨绔来,伪造你二人一同出门的假象。”
这倒是苏箐宁完全没想到的,这顾非衣竟然还能替她想到这一层,委实不易。
似是看懂了苏箐宁在想什么,裴翎嗤了一声,道:“你们以为什么?我可比镇南王府有钱多了,得罪镇南王的事情完全犯不着。”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苏箐宁摸了摸鼻子,悻悻地不吱声儿。
两人无言地相对而坐,这一安静就安静到了凌晨。
裴翎调息了许久,睁开眼睛,却觉得苏箐宁缩在墙角有些不太对。
“夫人?”
无人应答,裴翎再次喊道:“夫人?苏箐宁?”
依旧是无人应声。
顾非衣皱眉,他走到苏箐宁身边,后者呼吸粗重。
他伸手探了探苏箐宁的额头。
好烫!
她发烧了。
裴翎神色一凛,差点忘记了苏箐宁的肩膀上还带着伤。
大夫特地叮嘱过,万万不能沾水,若是发烧了,那极有可能是感染了,必须得尽快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严重些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裴翎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想着为了哄苏箐宁开心就答应大半夜的带她跑出来。
定是先前出了冷汗沾湿了伤口,或是露水弄湿了衣裳,导致伤口发炎了。
“渴……”怀中的人小声地嘀嘀咕咕着,裴翎一个头两个大,他去哪儿给这个小祖宗找水喝去?
外面的天也已经快要亮起来了,顾非衣探着头往外看,他们这个山洞处在悬崖上,那群狼在悬崖上面的树林中,他如今也不知道那些畜生走了没有。
那群狼明显是被人喂过药了的,血性完全被激发了出来,只要见着人就会不怕死地想要将其撕碎,完全是自尽式的厮杀。那狼数量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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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翎也实在扛不住。
而且他如今还带着苏箐宁这么个小累赘,更是不敢正面与那些畜生杠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山洞外面的崖壁上生着几颗野果,这野果恰好裴翎认得,以前被人追杀之时,他曾经吃过几个,知道这种果子无毒。
他看了一眼山洞里烧得小脸红扑扑的,不停地嚷嚷着要喝水的苏箐宁,伸手抓了一大把野果进来。
“渴……裴翎……裴翎……”苏箐宁前半夜冷得牙齿打颤,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不冷了,渐渐的还变得很热,脑子还晕晕的。
裴翎听着她嘴里念念叨叨地叫自己的名字,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能扶她起来,靠坐在自己身上。
“苏箐宁?张嘴。”裴翎命令道。
迷糊的苏箐宁比往日听话许多,乖乖地张开嘴,等待投喂。
那野果很小,裴翎用衣服擦了擦,直接塞进了苏箐宁嘴里。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嚼也不嚼,直接吞了下去,然后十分可恶地把自己噎住了。
“呕,咳咳……”
裴翎吓得差点心梗,连忙运了内力,帮苏箐宁将噎在喉咙里面的野果可拍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这下子裴翎也完全不敢让苏箐宁自己直接吃了,他又看了一眼苏箐宁烧得晕晕乎乎的脸,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也知道这水分是必须得补充的了。
他犹豫了片刻,咬牙,将手里的野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囫囵嚼了几口,俯身,将少得可怜的果汁嘴对嘴渡给了苏箐宁。
嘴唇相贴的一瞬间,裴翎差点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要干什么的,感受到那温软的触感,他荒乱地差点将那一点点果汁一口咽下肚去。
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小心地撬开苏箐宁的嘴唇,将那几口来之不易的果汁喂了过去。
她的嘴真的好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果汁的甘甜,让苏箐宁的嘴唇尝起来也是甘甜青涩的味道。
裴翎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盯着苏箐宁闭上的眼睛,沉醉地与她唇齿相贴。
“唔……”
许是呼吸受到阻碍,苏箐宁艰难地撑开眼皮。
裴翎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一瞬间做贼心虚般地松开了她的嘴唇,仰面直起身子。
只不过苏箐宁并未察觉到哪里不对,她眼睛没有聚焦,像是明珠蒙尘一般,可怜巴巴地瞅着裴翎,看得裴翎的心都要化了。
她依旧觉得渴:“水,喝水……还要……”
裴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松了一口气,亦或者是有些庆幸,疯狂。
他飞一般将悬在山洞口的野果全部摘了回来,一点一点地给苏箐宁喂了过去。
就算之后苏箐宁半昏迷地没有要求再喝水了,他也没停下。
直到那野果确实没有了,他才遗憾地放过苏箐宁的唇。
他盯着那被他亲的有些肿的红唇,忍不住又鬼使神差地轻轻低头碰了一下。
这感觉真是神奇,裴翎摩挲着苏箐宁的发尾心想,神奇到他完全不想放手了。
32. 第 32 章
镇南王世子与世子妃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自己出去玩得黑天黑地这也就算了,毕竟京城的大家伙儿也早就晓得了他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但是带着自己媳妇儿出去胡天胡地这可还真的是京都城里的独一份儿!
“你还敢回来!!?给我站住!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孽障!”镇南王快要气疯了,他一早就收到了他儿子的告知信,信里我行我素地告诉他老爹他要带着媳妇儿去好好体验生活。
就他那臭小子体验生活能想出什么好法子,不过就是去瓦坊酒肆,青楼楚馆,这小子真是脑子坏掉了!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
“老头!你又吃错哪门子药了!”裴翎上蹿下跳地躲避着,狼狈地绕着院子里的发财树转圈圈。
虽然裴翎的动作看起来笨拙粗重,但镇南王不知道从哪个家丁手里抽出来的笤帚抽来抽去,始终没落在裴翎的身上。
反倒是那棵横在父子俩中间的发财树倒了血霉,被笤帚抽得直掉叶子。
“哎哟,王爷,打不得,打不得啊。”王妃沈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院冲了出来,一见着镇南王抽裴翎,赶紧上前劝阻。
“我是他老子,怎么打不得!今天我还就非得打他不可了!”镇南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怒火中。
沈氏想上前拽住镇南王,可见他在气头上,又有些不敢,只得在旁边劝道:“王爷,长岁都说了只是出去游山玩水了,而且这宁儿还在呢?她定能管住长岁的,小夫妻出去玩儿罢了,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镇南王本就恼火裴翎带坏儿媳妇,如今沈氏一提,简直是火上浇油,只见他原本冷冷地紧绷着不苟言笑的脸上都气出了皱纹。
“他今天敢带媳妇儿去逛花楼,明儿就敢把那些不入流的带回府上,再过几年等我老了,他就敢宠妾灭妻!”
此话一出,沈氏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一时间卡壳,干笑一声,无力道:“怎,怎么会呢?”
而裴翎看热闹闹不嫌事儿大,贱兮兮地道:“等你老了?你现在还不够老吗?”
“你!畜生!来人,给我抓住他!”镇南王脑袋冒烟,一把扔掉了手里的扫帚,开始指使下人抓住裴翎。
苏箐宁被丫鬟扶着站在一旁,她还发着烧,脑子有点懵懵的,看着这对父子鸡飞狗跳的模样,抓不住重点地跑神儿,没想到高冷无情的面瘫战神也得为了家务事儿愁得上火。
“宁宁,宁宁救我啊!”裴翎眼见着情势不对,连忙开始寻求自家媳妇儿的帮助。
苏箐宁完全不在状态,她明明记得昨夜醒来的时候是和那个顾非衣待在一块儿,今日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已经跟裴翎坐在了一辆马车里。
裴翎跟她说的是,他丢下她之后一个人跑出了树林,然后在树林外收了一整夜,本来想要等早上来再进树林里给她收尸的,结果天还没全亮,他就在树林外缘看见了昏迷不醒,靠在树上的苏箐宁,然后就顺手给她捡回来了。
这两日经历的事情确实有些复杂纷乱,而今她头又痛得厉害,实在不想搅和进他们父子之间的战争里。
于是她在裴翎跑到她面前的时候,捂着脑袋假装难受地往前一栽,直接装作晕了过去。
随后她就听见裴翎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宁宁!宁宁!宁宁!!你怎么了!老头你看,你把我媳妇儿吓晕过去了!!”
苏箐宁倒进裴翎的怀里,忍不住腹诽一句,真够假的。
不过镇南王还真的就被唬住了,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挥手止住了向裴翎靠过去的家丁们。
“宁儿怎么了?叫府医,府医呢?”沈氏见状,也连忙搅乱局面。
苏箐宁感觉身子一轻,晕晕乎乎地就被人抱了起来,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这个角度刚好就看见裴翎角度凌厉的下巴。
就在这个场面混乱到极致的时候,府外的小厮跑上前来汇报:“王爷,王妃,晋国公和雍和县主来了!”
刚准备抱着苏箐宁偷偷溜走的裴翎嘴角抽了抽,这俩人来干什么?是嫌这局面还不够乱吗?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晋国公穿得一身大红色,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穿着红色,妆容浓艳,嘴角还点着一颗大痦子的微胖女人。
季晏词面无表情地跟在他后面,长发高高束起,薄唇微抿。
裴翎每次看到季晏词这张面瘫脸都要怀疑自己和季晏词到底是不是抱错了,不然他为什么总觉得季晏词才是他老爹的亲闺女儿呢?
不过再看一眼他这张和他老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这个疑惑还是被他死死地憋住了。
苏箐宁想起季晏词那美得冒冷气儿的脸,忍不住睁开眼睛,她莫名地从季晏词毫无动作的脸上看到了无奈又嫌弃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镇南王整了整衣袍,有些不爽地问晋国公。
晋国公吹了吹胡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你这镇南王府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我不能来?”
镇南王不与晋国公那老狐狸兜圈子,这两人认识十几年,对于对方是个什么德行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他直接道:“你来做什么?有事求我?”
晋国公瞟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可算是走了大运了,我今儿来是给你家世子说亲的。”
“说亲??!!”一听这话,镇南王诧异的表情不亚于自家儿子改邪归正考中状元。
晋国公在看到镇南王诡异的目光在裴翎和季晏词身上来回扫视,最后不可置信地落在自己脸上时,连连“呸”了好几声。
“你想什么呢?不是我闺女儿!也不瞅瞅你儿子那熊样配吗!”
裴翎就站在旁边,忍不住眼角微动,他还站在这儿呢!
晋国公等着一双圆眼,着急忙慌地反驳:“是端王找我我,介绍他家的姑娘给你家世子,说是他家的义女啊,对你儿子那是相思成疾,想到茶饭不思,非他不嫁啊!”
“端王?”镇南王疑惑,他儿子什么时候又和端王的女儿扯上了关系?
他可是听说了,端王的那个女儿号称京城第一才女,怎么会看上自家这混小子?就算是现在这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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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儿,他都觉得人家嫁给他儿子那是受了大委屈的。
“是啊”,晋国公酸溜溜地觑了裴翎一眼:“人家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呢?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今日可是连媒婆都带来了。”
沈氏一听到是上门给裴翎说亲的,脸上的慈祥笑容早就挂不住了,她忍不住就转眼去看镇南王的脸色,镇南王则看向自己的儿子,而裴翎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苏箐宁,结果,他憋闷地发现,自家老婆正直勾勾地盯着季晏词瞧。
那崇拜的小表情,就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裴翎愤愤,季晏词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
裴翎忍不住就上手将苏箐宁的脸掰回来:“夫人,你有什么看法?”
苏箐宁回过头,对上裴翎意味不明的眼神,自动将这个眼神理解成了,威胁。
苏箐宁不解,威胁她做什么?他们不是说好了互不干涉吗?苏箐宁开始思考,难道是他自己不好意思答应,想要她帮他应下这名婚事?
苏箐宁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包在她身上,于是,她对着镇南王以及在场地众人朗声道:“甚好!”
裴翎:。
镇南王:?
沈氏:……
“你在说什么啊?”裴翎一把捂住苏箐宁的嘴,阻止她继续胡说八道。
苏箐宁不服地“唔唔”出声,不是你要我说的吗?我说了你咋还不高兴呢?
在众人的目光下,裴翎抱着苏箐宁,一边赔笑,一边往后撤退。
“对不住了各位,宁宁她发烧了说胡话呢,你们别在意,别在意哈,我与宁宁伉俪情深,这纳妾的事情还是休要再提了。各位自便。”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裴翎一溜烟地就跑了,后面沈氏的人也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就将裴翎与苏箐宁放走了。
“甚好??甚好什么啊?我可是你夫君啊,你夫君都要跟别的女人议亲了?你还甚好,甚好什么甚好啊?”到了自己院子里,裴翎忍不住曲指弹了苏箐宁一脑瓜崩。
苏箐宁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就不说话。
裴翎被她看得没招了,想要发火有狠不下心来雄她,只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没想到,这一个白眼就出事儿了。
一直不说话,脸颊红扑扑的苏箐宁哭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你都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我不能不要你吗?”
裴翎听见苏箐宁细细软软带着鼻音的哭腔,差点要当场扇自己两个大嘴巴。
他对着窗外的少闻喊道:“让你去叫风行怎么还不来?掉粪坑了吗?”
“风先生马上就到了,您不要急。”少闻隔着窗户回答。
裴翎皱眉:“就没见过这么磨蹭的大夫!”
他低头,轻声道:“我怎么不要你了?这不是带你回家了吗?”
苏箐宁默默了一会儿:“你把我一个人丢下来。”
那一瞬间,裴翎看着苏箐宁委屈到发苦的眼睛,百口莫辩。
他没丢下她啊。
33. 第 33 章
但在苏箐宁的视角,他裴翎确实是个丢下她自个儿跑路的懦夫。
裴翎的哑口无言在苏箐宁眼里就成了心虚的无言以对,她挣扎着从裴翎怀里钻出来。
“是我说的让你丢下我,但你怎么能真的丢下我呢?”苏箐宁控诉道。
放在往常,苏箐宁脑子清醒的时候是决计不可能说出这种类似撒娇依赖的话。
她现在烧得有些迷糊了,就连心理岁数也大幅度缩水。
苏箐宁这一生被人抛弃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她的心里早早就竖起一座高强,除了她自己她谁也信不过。
裴翎搂着她将她放在床上,好好地盖上被子。
苏箐宁抓住裴翎的手腕,倔强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一如当年她被自己的母亲抛弃一般,明知道为什么,却还是一定要听见别人亲口说出来。
不管这个人说的话到底有多扎心,多刻薄,多令人痛苦。
也不知道是为了求一个答案,还是为了警告自己,断掉对这个人的所有念想。
只有他说出来了,她才能将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从心口里面剜出来。
裴翎回握住苏箐宁的手,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微凉的触感从额头上离开,苏箐宁看见裴翎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十分认真地道:“我不会丢下你,听见了吗?永远都不会。”
苏箐宁愣住了,她眼珠子迷茫地转动着,瞳孔上积蓄起来的一汪水雾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骗子。
“可是……”
裴翎打断她,坚定地道:“是我去找顾非衣的,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
骗子。
苏箐宁抽了抽鼻子,别过脸,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永远?亲生父母都给不了的东西,她在奢望什么?
“嗯……”苏箐宁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别把脑袋盖起来,闷不闷。”裴翎将她扒拉出来,他知道她不信,但是他们的时间还长,他会让她信。
“世子,风行来了。”窗外少闻道。
“知道了,让他进来,你去外面守着。”裴翎对下属的耐心即将耗尽。
话音刚落,窗外翻进来一个矮个子的少年,少年头戴浅蓝色头巾,唇红齿白,瞧着嫩生生的,似乎才只有十六七岁模样。
“你怎么这么慢?”
面对自家主子着急上火的样子,风行显得格外淡定,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床前,一边给苏箐宁把脉,一边怼裴翎道:“我说世子爷,我是人,不是神仙,我就是飞过来也要时间啊,这才过了半炷香不到。”
裴翎拧着眉,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再吱声儿,在风行抬手结束诊脉时问道:“怎么样?”
风行掏出自己的药箱:“伤口感染了,还有些风寒,等我先给她扎几针,开副药,内服外敷一起,如果还不见好,那就得将伤口的肉割掉一些了。”
苏箐宁听见这话哆嗦了一下,眼睛滴溜溜乱转,割肉啊……
裴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随即转头对风行道:“那还不快配药施针。”
风行瞅着裴翎握住苏箐宁的手,忍不住“啧啧”两声,感叹道:“一向什么都无所谓的世子爷如今倒是有了在意的人了?”
被裴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收了玩笑。
喝了药,苏箐宁就挺不过药劲儿睡着了。
风行整理着自己的针,一边调侃:“我说你这样子,谁还能认得出你就是杀手榜排行第一的非衣?”
裴翎先是下意识看了苏箐宁一眼,见她睡得熟,这才警告地盯了风行一眼。
“她喝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醒不过来,你别担心。”风行道。
“少管闲事。”裴翎头也不抬地道。
风行收拾完了东西,站在窗口,意有所指道:“我只是提醒你,你有你要做的事情,若是有了软肋……”
触到裴翎冷冷的眼神,风行闭了嘴,连连摆手,表示不说了,下一刻利索地翻窗出了屋子。
窗子“嗑楞”一声关上。
裴翎收回视线,伸手撩开苏箐宁脸上的碎发,他会保护好她。
*
三日后,风和日丽,天光大好,苏箐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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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裴翎坐在她旁边给她读书。
估计是上一次丢下她让这纨绔难得的有一次良心不安,这几日都没见裴翎出去浪。
苏箐宁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裴翎的服务,他音色很好,听他读书确实是一种享受。
“上官晚与他虚与委蛇了一段时间……”
“错了那个字念‘咦’不念‘蛇’。”苏箐宁皱着眉叫停他。
裴翎在今日读错了地十来个字后,终于撂挑子不干了,他把书随手搁在小几上,身体凑到苏箐宁身边道:“宁宁,你是不是会写话本呀?”
苏箐宁瞥他一眼,狐疑道:“怎么?”
裴翎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道:“你给我写一本好不好?”
“不好。”
苏箐宁想也不想地拒绝。
“为什么啊?你夫君我可是艳冠京城地第一风流纨绔,这不比你以前写的那什么少将军平定西南,柳相公状元浪以假换真,隔壁王家二三事名头响亮多了?”裴翎不服气,他掰过苏箐宁的脸颊道。
苏箐宁一听到那些个书名简直尴尬地头皮发麻,她一把呼开裴翎。
“你,你看过我写的话本?!等等,你偷看我的稿子??”苏箐宁愕然。
虽说之前裴翎是捡到过她的稿子,但是最后那张稿子并没有使用并且流传出去,除非裴翎看过她的稿子,不然他怎么知道她就是苏公子?!
裴翎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鬼鬼祟祟地环视一圈,见丫鬟小厮们都站得远,于是悄悄凑到苏箐宁耳边道:“宁宁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偷看你的稿子呢?是我有一卷重金收藏的苏公子的亲笔禁书,这字和你之前被我捡到的稿子上的字一模一样……”
“你!”苏箐宁一偏过头就看见裴翎贼兮兮地笑。
她这下是彻底没话说了,她早该想到的,京城勋贵们疯传的好东西,裴翎怎么可能会没有!
这次真是她失策了,她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一向是两只手写字,写正经东西的时候用右手,写禁书的时候就用左手。
一时不察,反倒叫裴翎抓住了狐狸尾巴。
34. 第 34 章
在裴翎小得意又有些贱嗖嗖的目光注视下,苏箐宁放弃挣扎。
她眯起眼睛道:“这件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
裴翎不等苏箐宁威胁完,赶紧表态道:“怎么可能?我是这种人吗?”
苏箐宁哼了一声,斜着眉道:“你最好是。”
见苏箐宁不说话了,裴翎又腆着脸凑上去:“那——写话本的事儿……”
权衡一二,苏箐宁谨慎道:“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话本?”
说到这儿,裴翎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将原本就与苏箐宁离得不远的板凳再往前搬了一点,贴在苏箐宁旁边道:“这还不简单?我呢,必须是男主!然后,你看啊,描写一个人好,是不是要夸大描写他的优点?你一定要仔细描写我的外貌,然后多写写我的风流佳话……”
也不管苏箐宁听没在听,裴翎一个人嘟嘟囔囔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好不容易长篇大论完,一打眼,却发现某人已经拧着眉,歪着脑袋嘴巴微张地睡着了。
裴翎收声儿,静静地凝着苏箐宁白白净净的睡颜看了一会儿,眸光沉沉,还是当风流纨绔吧,这世道,当个草包才是最安全的。
*
苏箐宁的伤愈合得不错,没有再感染发烧,现在活动起来已经不用别人搀扶。
苏箐宁与裴翎两人间原本有了一些小小改变的氛围也因为这一次的事件烟消云散,两人的关系再一次回到了最初认识的模样。
用裴翎的话来说就是哥俩好,用苏箐宁的话来说就是手帕交,客气有余,亲密不足。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夏季已至,京都也即将迎来一件极其热闹的大喜事,太后娘娘的六十寿辰就在十日后。
因为这件事情,苏箐宁这几日属实头疼得很,原本府上掌家权在王妃沈氏与林雪手里,可这几日这两人不知道怎么了,头疼的头疼,风寒的风寒,全部撂挑子不干了,于是这给太后娘娘选寿礼的艰巨任务就落在了苏箐宁头上。
可苏箐宁出身市井,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连白玉,琥珀,琉璃都分不清楚,叫她来选给一国之母的寿礼,那简直是难死她了。
这边苏箐宁唉声叹气,那边裴翎见她好几日没去书房反而去的库房,倒是心生疑惑,按照苏箐宁那嗜书如命的性格竟然耐得住性子不去书房?
苏箐宁趴在房间里的案桌上,正按着库房送来的清单挑拣着,看了半天,送什么都觉得不合适,眼见着离太后娘娘的寿辰越来越近,苏箐宁简直愁死了,到底送什么好啊?这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事情,要是一个没送好,保不准整个镇南王府都得受牵连。
“喂,干什么呢?这么认真?我让你写的独家话本写了没?”裴翎的脑袋从窗棱上冒出来,吓得苏箐宁差点将毛笔插他鼻子里去。
见是裴翎,苏箐宁捏着眉心挥手赶人:“去去,没见我正忙着呢吗?没空陪你玩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裴翎在苏箐宁这儿受了冷待,也不气恼,关了窗子从正门走进来,不由分说地拉着苏箐宁就往外走。
“你能有什么好忙的?走走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苏箐宁扭着手想挣开裴翎的钳制,可惜失败,她无语道:“裴翎,你能不能别闹了,我在给太后娘娘挑选寿礼呢?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原以为裴翎听见这话能收敛一二,谁知这货无所谓地顺嘴道:“给太后娘娘的寿礼?为什么还要选?前几日我明明看见王妃院子里有一株三丈高的血玉珊瑚数,那不是给太后娘娘准备的吗?”
苏箐宁听他这话,顿时一怔,血玉珊瑚树?
王妃院子里?
有什么东西在苏箐宁脑海里炸开,听此一言,她恍然大悟。
苏箐宁咬牙,她还是不够聪明,竟叫人家耍得团团转。
她就说太后寿辰这样的大事,准备寿礼这样重要的事情为何会落到从未掌过家的她身上,原来如此。
沈氏早早就准备好了绝佳的寿礼,而且她料定了苏箐宁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所以她故意将这事儿交给苏箐宁办,然后再在最后几日的时候在众人面前询问她此事进展如何,只要她答不上来或者是准备的东西不理想,都会令镇南王失望或是不满,这个时候沈氏只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珊瑚树,说这是自己的压箱底儿,今日拿来给她填空子,最后在安慰安慰她,那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个贤妻良母,就连苏箐宁都会对她感恩戴德,真是件一箭双雕的好计啊。
苏箐宁磨牙,也不再抗拒裴翎的拉拽,磕磕绊绊就跟他除了屋,临走前还特地叮嘱了门口的丫鬟,说自己是和裴翎出去给太后娘娘买寿礼去了。
她知道这个院子里一定有沈氏的人,沈氏既然这么玩儿她,那她也不是什么一捏就烂的软柿子不回敬她些什么,怎么对得起她听雨巷第一恶霸的名头。
大街上,裴翎跟在苏箐宁身后拎东西,二人之前被客仙居拉进了黑名单,虽说还清了银子,但总归是有些芥蒂,两人只好寻觅新的美食。
走走逛逛,裴翎见苏箐宁始终兴致缺缺的,忍不住问:“不高兴?”
苏箐宁回神儿,不走心地道:“没啊,有点儿累了。”
其实她心里觉着,裴翎挺惨的,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想来裴翎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就说为什么明明裴策才是嫡长子,为何世子却是裴翎,若沈氏是续弦,那就说得通了,裴策出生时,沈氏应该还只是个侧妃,本朝法律规定,侧室扶正后所生之子为嫡子,之前生的,只能算是庶子。
这么说来,裴翎才是真正的嫡长子啊。
她又瞟了一眼裴翎那傻傻的乐呵劲儿,实在是痛惜,好好的一个人就被养废了。
对上自家媳妇儿嫌弃的眼神,裴翎心想着有怎么了?
他试探道:“宁宁,是觉得这些地方,都不好玩儿吗?”
苏箐宁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既然他确实帮过她不少忙,而且现如今他是自己的丈夫,他俩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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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从今天开始,她就要爆改纨绔!什么互不相干的话全部都是放屁,也没见裴翎少管她的事儿。
“不好玩,没意思得紧。”苏箐宁顺着裴翎的话往下说。
反倒是裴翎没想到她真这么说,只得问:“那,宁宁想去哪里玩儿?”
苏箐宁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笑眯眯地道:“夫君号称玩遍京都无敌手,风流纨绔之名远扬,向来是知道哪儿才是最销魂有趣的场所……”
裴翎刚想应声儿。
却被苏箐宁抢先一步:“既然这样,那就去绮梦阁吧!夫君日日流连,夜不归宿,向来定是个再好不过的场所了,打发打发时间应该不难。”
裴翎:……
裴翎已经完全明白苏箐宁就是来挑事儿的了,这小没良心的,他好心告诉他沈氏的阴谋,她反而盯上他了?
“这,这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裴翎想要拒绝。
“为什么?消遣所在,那儿有什么男人去得,女人去不得的?走,就去绮梦阁!”苏箐宁铁了心地要去,裴翎也拦不住。
“诶诶诶,咱可是说好了的,互不干涉,你今儿去,不会是要砸场子吧?”裴翎简直哭笑不得,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苏箐宁站住脚步,挑眉道:“谁说我是去干涉你的?我可听说了,绮梦阁最新来了一批漂亮的少年,个个身强体壮,耐力不凡,我是去长见识的。”
裴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少年?漂亮?身强体壮?耐力不凡??!
开什么玩笑?谁招进来的?什么时候的事儿?他这个绮梦阁老板怎么不知道!
裴翎拦不住苏箐宁,只得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各怀鬼胎地到了绮梦阁大门口。
一进门,两人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来绮梦阁的女子并不在少数,但是夫妻二人一起来的,那镇南王世子夫妇绝对是头一对儿!
“真的是世子妃啊!她是不是来砸场子的啊?”
“我觉得是,世子妃一看就不好惹!”
“裴翎这小子福气真是好,啧啧,你瞧他媳妇儿那长相,水灵儿的哟。”
……
苏箐宁不理会旁人的议论,直接对着坐在柜台后面的妈妈道:“开一间上品包厢,世子请客。”
榴娘一脸的不知所措,她站起身,尴尬地偷偷看向苏箐宁身后的裴翎。
裴翎捂住额头,轻微地点头,意思是按照她说的来。
榴娘见自家主子首肯了,于是连忙对着苏箐宁赔笑道:“哈哈哈,稀客稀客,早知道世子妃要来,奴家定是焚香沐浴,倒屣相迎。世子妃您跟我来,这边请。”
一路上,榴娘都在十分卖力地介绍着绮梦阁的各项服务,还特地道:“世子妃今儿来得实在是巧,今儿我们绮梦阁新来了一批俊秀的小倌儿,回头就要在场下竞拍第一夜,您若是有感兴趣,大可以买来玩玩儿。”
“咳咳……”
裴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35. 第 35 章
见裴翎脸色有些不对,榴娘止住话,打眼去看裴翎的反应,主子是什么意思?是她理解错了?
裴翎刚想给她使眼色,却见苏箐宁正盯着自己,眼神凌厉威胁。
他只得转开目光,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
“继续说,今儿新来的都有哪些?”
苏箐宁和榴娘走在前面,裴翎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模样多少有些小气猥琐。
曾经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潇洒阔绰的裴世子什么时候这副德行,就连欠了人家八百万也没见的他心虚成这样。
“宁宁,宁宁,我看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裴翎搓着手在后面阻拦。
苏箐宁还没回他,却见二楼的转角处拐出来一个容貌极佳,妆容美艳的美人儿。
“世子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奴家等您等得那可是花儿都谢了呢~您今儿来,可是思念奴家了?”美人儿拿腔作调地对着裴翎撒着娇。
苏箐宁听着那柔媚的声音,浑身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只不过仔细看这人,她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裴翎看了搔首弄姿的女人一眼,又瞅瞅苏箐宁,一言不发。
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尴尬中带着冷漠。
“想容,莫要胡闹,这位是世子妃。”榴娘见苏箐宁与裴翎二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对,连忙出言缓和气氛,顺带着提醒想容。
“世子妃……”
想容神色微怔,她刚开始就看见苏箐宁了,只是她一门心思全在裴翎身上,就没有多看苏箐宁。
如今得知了她的身份,到开始将目光落在了苏箐宁身上,开始仔细打量起来。
绕是想容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说,这位世子妃真的是一等一的美人。
纤长秀致的远山眉,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狡黠灵动,眼瞳是偏浅的琥珀色,让人在她眼睛里看到你自己的时候,会忍不住地感到自惭形秽。
听见榴娘的介绍,苏箐宁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倒底是谁。
这不就是她和裴翎第一次在绮梦阁相遇时,那个抛诱球的花魁,想容姑娘吗。
“原来是世子妃娘娘,是奴家失礼了,世子妃是贵客,妈妈您就先下去忙吧,我来带世子和世子妃去雅间吧。”得知了苏箐宁的身份,想容收敛了一些,微微欠身行礼。
榴娘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看到裴翎给她递了一个眼神,立马爽快地答应了。
“那你好生招待着,切不可怠慢了。”
等榴娘走了,想容面带微笑地对二人道:“请吧。”
待想容姑娘转过身去带路了,苏箐宁这才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了裴翎一眼,虽然想容面对着她时笑容温婉,但眼底分明藏着敌意,这是把她当做情敌吗?
苏箐宁不置可否,喜欢裴翎可真是门学问,首先此人要拥有良好的心态,因为裴翎的红颜知己满大街都是,随手薅一个没准儿都接过裴翎送的花。
谁会跟自己过不去,喜欢这么个万花丛中过,片片沾满身的风流纨绔?
就算是有人看上他那张脸,也会因为他干的那些浑事儿止步不前,不然也就轮不到她来替嫁了。
这么一想,这位想容姑娘倒是个狠人啊。
绮梦阁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里边的雅间装饰奢华雅致,熏香婉然清新并没有浓重呛人的感觉,苏箐宁对这样的环境还算满意。
相对于苏箐宁的淡然自若以及带着一点小兴奋的模样不同,缀在后面的裴翎有些坐立难安的,跟屁股上跟有针在扎他一样,时不时挪动座椅。
终于在苏箐宁开始和想容聊起天的时候起身找了个借口,出了雅间。
而此时,榴娘因着不放心,还是跟了上来,就站在雅间门口,裴翎一出来刚关上门,转头就对上榴娘。
“吓我一跳,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裴翎捂住胸口,原本就做贼心虚,这么一跟榴娘碰上,差点没被吓死。
榴娘对上自家主子一脸心虚的表情,虽然内心狐疑,但还是神色担忧地道:“主子,世子妃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到咱们这儿来了?莫不是我们……”
裴翎眼神微变,朝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二人离开雅间外面,朝另外一处房间走去。
“宁宁今日来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但绝对不是因为我们暴露了什么。可能只是一时兴起……”裴翎思索道。
榴娘领会到了裴翎的意思,道:“主子的意思是,世子妃只是来我们这儿寻乐子?”
裴翎皱眉,不爽道:“什么叫寻乐子?我的意思是,宁宁是不放心我,特地跟着我过来。”
榴娘扫了一眼裴翎的脸色,连忙符合道:“是是,想来是主子常不回府,引得世子妃吃味不满,这才跟着主子前来。”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裴翎终于满意了,他嘉奖地觑了榴娘一眼,不愧是他选出来的人,就是上道。
榴娘见裴翎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继续试探地问道:“那,需要属下给世子妃安排几个俊俏少年解解闷吗?”
榴娘的本意是转移苏箐宁的注意力,莫要让苏箐宁影响到自家主子的计划。
谁知此言一出,裴翎彻底黑了脸,他要收回刚刚那句赞赏榴娘的话。
“安排个鬼安排,今日的选美拍卖取消,去做些清淡的乐舞,对了,记得叫那些个人都捂严实点儿!”裴翎恨声道。
榴娘为难:“可是主子,今儿绮梦阁的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可是好不容易将端王与那人勾了来,这机会千载难逢,如今要是临时取消,恐怕不妥啊。”
裴翎眸光微闪:“那就全部选丑的,戴面具上台。”
“这……”榴娘略微有些迟疑。
“这什么这,还不快去办!记住了!一定要多穿点,给我捂严实了!”裴翎吼道。
“是,是……”榴娘认命地退下安排去了,临走前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到底是谁在吃味?
这边雅间里,苏箐宁喝着茶,坐在对面的想容姑娘一曲古琴弹毕,站起身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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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苏箐宁福身,随后坐在了苏箐宁右边下首。
“想容姑娘琴弹得不错。”苏箐宁淡淡地道。
想容浅浅地掩嘴一笑,动作漂亮而又行云流水地给苏箐宁和自己都沏了一杯茶。
“世子妃谬赞了,敢问世子妃可知晓,奴家刚才谈的曲子是哪一首吗?”
苏箐宁道:“姑娘所奏,我从未听过,想来是姑娘自创。”
想容依旧保持着笑容道:“世子妃对自己倒是自信地很,这从古至今先贤所创曲目没有几千也有几百,您难道都听过?”
苏箐宁莞尔:“不敢说都听过,但大多熟稔于心,姑娘既然弹给我听,若要奏先人之曲,相必不会选什么太生僻的曲子。”
想容敛眉道:“世子妃聪慧猜得没错,只不过您还是太高看奴家了,奴家没读过书,这首曲子也不是奴家所做。”
苏箐宁看她的神色,大概知道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微哂道:“愿闻其详。”
想容眉眼一扬,声音里带着些自傲地道:“这首曲子名叫《露华浓》,是当年世子爷第一眼看见奴家时为奴家所做的。”
说完这一句,想容立马观察起苏箐宁的反应,妈妈虽然嘱咐过她一定要对外界营造出世子流连花丛的纨绔德行,但她的确也有私心在里面,年少时救她一命,令她一眼惊艳的人,她怎么会不心动呢?
日日演戏,没想,到了最后入戏太深,或者说,她从未将此当做过是一场戏。
可想容预想中的场面却并没有到来,只见苏箐宁低头沉思片刻,随后疑惑道:“裴翎为你所做?姑娘,我说句话,你定是叫他给骗了。”
想容预想了好几种场面,但万万没想到苏箐宁竟会是这种反应。
“世子妃何出此言?”想容心想着,这世子妃莫不是嫉妒她,才故意这样说,不愿意承认?
却听苏箐宁道:“裴翎是个花花公子,不学无术,风流纨绔,连字都认不齐,而且五音不全,宫商角徵羽都还没有搞明白,怎么会做出这么好的曲子?我想着定是他为了哄你,找别人给他做的曲。”
听完苏箐宁的话,想容心里一惊,冷汗一下子就从背后下来了,她差点忘记了,知道主子惊才绝艳的,只是她们这些主子的人,主子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草包,她见到苏箐宁这一心急,差点坏了主子的大事,这要是叫主子知道了,那不得削掉她半层皮!
想容对上苏箐宁清澈的眼神,结巴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顺着苏箐宁的话承认道:“世,世子妃说的是,到是奴家没想到这一层,看来奴家也是被蒙在鼓里。”
苏箐宁也没多想,她大大咧咧地道:“我就说嘛,你可别被他骗了,就他那曲子,京都惊鸿街里的姑娘们估摸着人手一份,都是他骗小姑娘的把戏。”
想容面上维持着笑容,但内心已经对苏箐宁持鄙夷的态度,这种不知晓主人才德的女子简直是愚蠢,坊间传闻世子妃是宁安侯从乡野接回来的不识礼教,粗俗无礼的野丫头,看来传闻不假。
36. 第 36 章
一时之间,屋内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默起来,在苏箐宁喝完第五杯茶时,裴翎终于回了雅间。
“宁宁,我回来了。”裴翎像个没事人儿一样乐呵呵地和苏箐宁打招呼,完全看不出来就是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之人干出用丑男选美如此缺德之事。
“嗯,你来得还挺及时,刚刚有人来通报过了,选美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苏箐宁也没问他到底去了哪里,只是招手让他赶紧落座。
裴翎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垂着脑袋坐到了苏箐宁旁边的空位置上,他不停地拿眼睛瞅她,宁宁怎么不问我去了哪里呢?他可是编了好长一串的理由呢,可惜了,一句也没用上。
而那边的想容则狠狠地松了口气,还好这位世子妃娘娘不是什么多舌之人,没有顺嘴就将刚才自己挑衅她的事抖落出来,要不然让主子知道了准没她好果子吃。
雅间里的众人各有各的心思,裴翎原想着再说几句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听此时,雅间外面传来一声极为清脆悦耳的声音,应当是敲击铜钹的响声。
苏箐宁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走了,裴翎刚张开的嘴悻悻地闭上了。他心里忍不住嘀咕,榴娘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苏箐宁推开雅间里面对着外面大堂的木窗,香风袭来,视野一下子就开阔起来。
一楼大堂的台下做了不少人,大多是些年龄微大的夫人,有几名年轻女子那也是蒙着头纱将面容遮挡,不过让苏箐宁好奇的是,台下的客人里竟然也有不少曾经见过的达官显贵,今日参与选美拍卖的可都是些漂亮俊俏的少年。
她倒是没想到,原来京城中好男风的大人们也不少啊。
很快地,舞女热场后,榴娘开始向台下的众位宾客们介绍规则。
苏箐宁懒得听这些,颇有些倦怠地拿手支着额头,开始犯懒。
裴翎见此,顿时觉得是个机会,他连忙对苏箐宁道:“宁宁,你是不是困了?不如,我们回府补觉吧?你看我都说了这里很无趣的。”
苏箐宁横了他一眼:“不无聊啊,倒是你,这么急着催我回去,有什么企图?”
裴翎被反将一军,一时间噎住,无话可说,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我这不是怕你重伤初愈,类着吗,哈哈哈……”
苏箐宁“嘁”了一声,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坐在下首的想容一眼,还拿她的身体做借口,怕不是担心她碰上他的老相好吧?不过她已经遇到了就是了。
苏箐宁完全没有想到,裴翎真正担心的反而是她在这儿看中了哪个狐狸精,而他自己此时甚至没有管着苏箐宁的理由。
此时窗外的台下响起一阵喝彩声,苏箐宁写了这么多年的话本,对于八卦和热闹那是来者不拒,且好奇心很重,以前还没有给白婉欣替嫁的时候她可是买个菜都能跟卖鸡蛋的大婶儿唠上一整天的人,如今这般热火朝天的有趣场面,她是万万不可能错过的。
苏箐宁兴奋地看向台下,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过来的初衷是为了给裴翎戒掉逛花楼的坏毛病。
在苏箐宁的身后,裴翎幽怨地盯着兴致勃勃的苏箐宁,心里咬牙切齿地暗忖,等回了王府他一定要好好与苏箐宁说道说道,断了她想来逛花楼的念想!
大堂的舞台上,陆陆续续地走出十几名身形纤细的男子。
在看到这几名男子的时候,台下的客人们却变了脸。
“这是……”
“搞什么?怎么所有人都蒙着脸?这还怎么选美?”
有人不满道:“老鸨,这是青楼,不是什么高雅的场所,你让这些个兔儿爷穿的这么严实做什么?别的我就不说了,戴着手套,在脖子上缠一条丝巾算是怎么回事儿?”
……
台下闹哄哄地乱成一团,几乎全是诋毁谩骂的声音。
对这件事情意见最大的莫过于那些家底并不丰厚,只是来凑个热闹大饱眼福的人,如今这从头到脚到头发丝儿都遮起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好瞧的,还有什么便宜可占?自然是气恼不已。
而苏箐宁正好就算在这一类人里面,她今天来这里可没带钱,就算带了肯定也是够不上这绮梦阁的消费的,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看俊俏少年郎的,如今倒好,什么也没得瞧。
“怎么这样啊……”苏箐宁懊恼地遗憾着。
裴翎听见她这话气得暗自咬牙,你还挺可惜?你还想看什么?他这个正派夫君可还坐在这里呢!
裴翎再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他对榴娘的安排十分满意。
这边裴翎开心了,但是苦了榴娘,她忙着安抚台下群情激愤的客人们,好在绮梦阁在京都的面子很大,而且口碑的确不错,到也没人真的敢在绮梦阁怎么样,大多数也只是发发牢骚,抱怨一两句。
“诸位稍安勿躁,还请给我几分薄面,听我将话说完。今日临时决定,不再使用以前的拍卖制度,玩一些有意思的。为了增加趣味,所有的货都是一样的价格,只不过孩子们都是蒙着脸的,相貌有美有丑,客人们需要自行挑选,挑选好后就可以直接领走,只不过摘下面具后无论好坏,概不退换。”
榴娘此言一出,台下原本被压下去的议论声再一次响起来,甚至比之前一次还要激烈。
苏箐宁坐直了身子,这想法到是极其聪明啊!不管卖出去什么那也都是客人自愿的,这样大可以讲一些次劣些的,卖不出去的货物混在里面。
热闹了一会儿,又有人开口询问:“敢问榴娘,每件货的价格是多少?”
“每件都是十两金。”榴娘微笑道。
“十两金!?这么便宜!”
这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要知道,在绮梦阁这样的地方,拍卖的货物不管是什么那都是百两金起步,十两?
这价格价钱在绮梦阁可是连根烂菜叶子都买不起的。
苏箐宁眼睛都直了,虽然她知道这个价格十分便宜,但可惜的是十两金她也出不起。
而且,事出反常比有妖,绮梦阁一向老奸巨滑,今日卖货如此便宜,定然有什么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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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价格实在让人心动,很快,就有人出手领走了三个。
有人开了先河那后面的人自然就少了顾虑,开始络绎不绝地挑选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台上就只剩下了五个人。
苏箐宁看不见那些人的样貌,有些兴致缺缺。
很快,一位身形干枯细瘦的男人出手,点了这剩下的五个人中身高最高的一个。
“我要他。”那细瘦男人声音嘶哑地道。
苏箐宁站在窗前忍不住咋舌,就这男人得了痨病似的,好像下一秒立马就要伸腿瞪眼嗝屁西去的模样,买小倌干什么?
这到底是他玩弄小倌还是小倌玩弄他啊?
裴翎看出苏箐宁的疑惑,解答道:“那是城西的孙员外,好男色,平日里就喜欢买些壮硕高大的男子,强迫他们与他欢女子,甚至一次点三四个,好几次都在床上晕过去了,被救回来依旧不知悔改,我瞧着他迟早有一天是要死在床上。”
听裴翎说完,苏箐宁的目光愈发鄙夷,这是活腻了啊?
榴娘当然知道这孙员外是个什么模样,不过榴娘是个商人,做生意就是面向广大百姓,自然不可能将孙员外拒之门外。
原本一切都在按照常规的流程进行,可就在孙员外面露猥琐地想要抚摸那高个子男人的胸口时,意外发生了。
孙员外的手指还没有触摸到男子的外衫时,那男人直接一把将孙员外推到了地上。
“哎哟哎哟……”孙员外不出意外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什么货色,也想碰我?”那男人面具底下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嫌弃。
苏箐宁皱起眉,她总感觉这孙员外这么一摔估计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好大的胆子!竟敢推本大爷!来人,给我扭住他!”孙员外跌了份儿,气急败坏地指挥着扶他起来的侍从要将男人抓住。
几人很快缠斗在一起,家丁挥手之际,一个不留神就将那男人的面具打了下来。
“哇!”
苏箐宁看见男人真容的一瞬间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眼睛都直了。
这男人生得极其俊美,不同于裴翎带着些勾人意味的邪魅,也不同于太子容钰清冷带着书卷气的高雅,这人天生一双浅绿色的眼眸,浑身上下自带着一种欢乐的少年气息,像不渡山上桃花林里的春风一般生气盎然。
变故突生,裴翎的脸都要气绿了,不是都说了让榴娘找几个丑的吗?怎么这个这么标志?
榴娘冤枉得要命,她找的都是丑的啊,这个人她也不认识啊!!
那男人与孙员外的家丁交了一会儿手,觉得无趣了,他抬头看一眼楼上,目光停留在犯花痴的苏箐宁身上,唇角一勾,足尖一点,一下子就飞身上了二楼。
他随手勾住楼顶垂下来的丝绦,在晃到苏箐宁窗前的时候,微笑着伸手,勾了一下苏箐宁的小脸儿。
苏箐宁怔怔地呆立在原地,脸上一时间可疑地泛起一丝红晕。
不白来,真不白来啊。
37. 第 37 章
那男人勾搭完了苏箐宁立马闪身撤退,在怒火中烧的裴翎还没有来得及冲到窗前把他就起来暴打一顿的时候飞身进了对面的雅间。
伴随着一声声受到惊吓的惊呼声,那男人已经从对面朝外面大街的窗户处逃之夭夭了。
苏箐宁还沉浸在被帅哥魅惑的迷醉里无法自拔,这边裴翎气得差点儿头顶生烟,偏偏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个不会武功的草包废物裴翎,也没法飞檐走壁地上去追着那该死的狐狸精喊打喊杀。
裴翎窝囊地握紧了拳头沉着脸一言不发。
而苏箐宁完全没有意识到某人那极其不爽的情绪,甚至还寻思着这样漂亮俊俏的少年郎也不知道这绮梦阁中还有没有,要是买一个回去,红袖添香,小酌几杯,岂不快哉!
于是,在榴娘进来安抚客人时,苏箐宁第一时间拽住了她,两眼放光地问道:“哎哎,榴娘,你这里还有没有像刚才那个飞出去的一样俊俏的?”
榴娘一脸的不明所以,世子妃娘娘问这干什么?她第一时间暗地里看向裴翎,却见自家主子压根没看她,一双眼睛跟要冒火似的紧紧盯着苏箐宁。
榴娘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于是磕磕绊绊地道:“有是有,只不过……”
苏箐宁一听见前面三个字,立马精神起来:“有?能不能领出来让我瞧瞧?我想带一个走,价钱好商量。”
你还想带一个走?裴翎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他回过神来,连连冲着榴娘使眼色,抬价抬价!!
“奥,这,好说好说,世子妃想要,我们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我们这儿的人分为上中下三品,下品一百两金,中品五百两金,至于这上品嘛,最低也要一千两金。”榴娘看懂了裴翎的暗示,自作主张地将价格翻了几倍。
这么么贵?!苏箐宁瞋目结舌,她还想着要是在十两金左右她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可这一百两……
苏箐宁灵机一动,将目光转向了裴翎。
“夫君?”
裴翎见她看过来就觉得事情不妙,再听见她这一声近乎撒娇的“夫君”,更是心中警铃大作,这丫头又在憋着什么坏呢?
“做什么?”裴翎一脸防备地道。
苏箐宁道:“借我点银子呗。”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想容都快要惊呆了,这女人还真是恬不知耻,不仅与外男勾勾搭搭,竟然还想要向自己的夫君借钱买小倌儿,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裴翎差点要被气笑了,他咬着牙问:“你问我借银子,买小倌儿?”
苏箐宁还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她理直气壮地道:“怎么了?不是你说我可以花你家银子吗?怎么,堂堂镇南王世子不会要耍赖吧。”
裴翎牙痒痒地憋出一个假笑:“当然不是了。”
裴翎转瞬就想到一个借口:“可是宁宁你忘了?自从上次回来你受了伤,老头就禁了我的零花钱,我现在身无分文,可还靠着你养活呢。
苏箐宁恍然想起还有这一茬,前几日回来的时候虽然裴翎溜得够快,镇南王没有真的打到他,不过从第二天起裴翎就没再出过门了,想来是囊中羞涩。
苏箐宁忍不住唉声叹气,倒也没有继续为难裴翎。
裴翎见苏箐宁没打算继续问他借钱,心里松了口气,腹诽着,早知道直接让榴娘说没货了,也省得他扯那么多谎。
还不等裴翎那一口气彻底松完,就听见苏箐宁又道:“那你们今日十两金一个的是不是还没卖完?我要那个十两金一位的吧!”
苏箐宁想着,那群人里随便站出来一个都这么俊,其他的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就买那个十两金的了!
裴翎的心瞬间又提起来了,什么?!
榴娘顶着压力,在裴翎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威压下,赔笑道:“说出来倒也不怕世子妃笑话,我们这此的买卖里面其实大多是次等品,实在上不得台面,除了那位逃跑的其余的长相怕是都入不得世子妃的眼啊。”
倒是和自己先前预想的差不多,本来看见那男子时苏箐宁还以为是自己想岔了,原来真是这样。
实在没办法了,苏箐宁也只得遗憾地作罢,裴翎是一点也不想苏箐宁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谁知道她待会还会看上些什么东西。
“宁宁,天色也不早了,我都快要饿死了,我们还是回府吧。”裴翎眨巴着眼睛,继续露出他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装无辜。
苏箐宁向来是一个色令智昏的人,被裴翎那双水光潋潋的眼睛一望,当即挥手,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前,她想起什么,还特意地叮嘱了榴娘:“若果有什么好人物一定要帮我留意着呀,等我有钱了就来买!欸,哎哎,裴翎你别拽我呀。”
瞧着被依依不舍拽走的苏箐宁,榴娘只得弱弱地应了一声:“哎,好。”
等二人都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处,榴娘这才转身回了绮梦阁,适才的闹剧惊跑了不少人,如今阁内冷清了不少。
榴娘回了后院,进屋关上门,对着已经在屋内坐着的想容道:“人走了吗?”
想容整理着妆容,淡淡地道:“早走了,就在那混进来的杂碎跳窗之后。”
榴娘皱眉:“今日好不容易将端王诱拐出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来以后想要行事怕是更加麻烦。”
想容道:“我倒是觉得,那混进来的怕是与端王就是一伙的。”
“何出此言?”
“碧眸,褐发,外邦南番人。”
榴娘疑问:“可如今距离太后娘娘寿辰不过十日,南番人已经被允许进入皇城,又如何能肯定,此人就是端王同伙?”
想容嗤笑:“榴姐姐,你的眼力可真是越来越差了,那人逃跑的时候走的是端王那间雅间的窗户,这样大的动静,端王竟然没有来找我们要个说法?这不稀奇吗?端王此人何时如此大度过?”
榴娘嘴角抽了抽,她那时候哪有功夫理会那小贼跑到哪里去了,她满脑子都是那小贼当着主子的面调戏了主夫人。
“这件事情要是说起来还是得怨白家的那位,要不是她,我们今日的计划何至于如此混乱!”想容撇着嘴,一脸的看不起。
榴娘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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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慎言,那位是世子妃,是我们的主夫人,你没瞧见主子那殷勤劲儿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想容还是不服气:“不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吗?没有半分教养,她还说主子就是个纨绔草包,这样目光短浅的女人还想要当主夫人?做梦。”
榴娘脸色微沉;“想容,不得无礼,你这话今天在这里说了我就当作没听见,白小姐是不是主夫人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你今日在雅间里面同主夫人说的话真当主子会不知道吗?你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逾矩了。”
听此,想容的脸色一白,冷着脸道:“知道了。”
*
镇南王府书房。
裴翎脸趴在桌子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最后目光还是紧紧地盯着苏箐宁。
后者伏案疾笔,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好像突然来了灵感,文思泉涌,就连晚饭都没吃上几口就颠颠儿地一头扎进了书房。
裴翎不敢贸然探头去偷看苏箐宁的稿子,只能偷偷地斜着眼角观察她笔锋的走向。
苏箐宁落笔飞快而且还常用连笔,裴翎偷窥地略有些吃力。
苏箐宁一边兴奋地写着,裴翎一边在心里默念着:“那人……容貌俊美,气质卓绝……什么什么,走动起来步伐生风,衣袂翩翩……”
裴翎暗自点头,这应该是在写他吧,毕竟他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他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自信的。
在心里得瑟完,裴翎继续看苏箐宁的笔锋:“只见他纵身一跃就飞身上了半空……”
裴翎隐隐地开始觉察到不对,他确实是有这飞檐走壁的功夫,但是,会这功夫的是顾非衣,而不是他裴翎啊??
他继续往下看,苏箐宁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血压飙升,只见苏箐宁写道:“随着一个飘逸的转身,那俊俏的少年郎一伸手就抓住了屋顶上垂下来的纱帐,他的动作翩若惊鸿,皎若游龙,那叫一个精彩啊!直看得在场的一众人们心驰目眩,试问谁见了这样一个少年郎能不心动?”
裴翎将一直捏在手中把玩的核桃咔吧一下捏了个粉碎,好啊,好你个苏箐宁,我就坐在你旁边,还没死呢,你倒是好,竟然还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
裴翎强行压下胸口的那团火气,苏箐宁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此人嘴硬心软,最是吃软不吃硬,遇强则强,遇弱则怜。
于是裴翎十分贴心地端起苏箐宁眼前的砚台,温声道:“宁宁,你的墨快用完了,我去再给你研些来。”
“嗯,你快点儿啊。”苏箐宁头也没抬地叮嘱。
裴翎狠狠地咬唇,连头都不抬一下,这是有多喜欢?明明前几日说好了要以他为人物原型写话本的,如今倒好,去了一趟绮梦阁,还真叫别的野男人将魂儿给勾走了!
他裴翎看上的人,从身到心都该是他的才对!
“哎呀!”
裴翎心思微动,心里狞笑一声,脚下一滑,直接将新研好的墨直接一股脑儿地洒在了苏箐宁写好的一叠稿子上。
“哎!我的稿子!”苏箐宁怕被墨水溅上连忙起身捞起裙子。
38. 第 38 章
“不是,宁宁,你听我解释啊!我不是……”
话音未落,只听见用力地一声“砰”!
屋子的大门被用力地一脚踢上,还好裴翎闪避及时,不然非得让这大门狠狠夹上一下不可。
“真是无情,我难道还比不上一张稿子?”裴翎双手摩挲着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语地嘀咕。
他刚刚吐槽完,就见屋子的门开了,裴翎眼前一亮。
”宁宁!”
宁宁定是怜惜我,还是心软了打算放我进去。
可就在他扒拉上去想要观察屋内动静时,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就这样被人扔了出来,直直地砸在裴翎脸上。
“滚!”
面对苏箐宁的暴怒,裴翎敢怒不敢言,他酸溜溜地抱着被子去了偏殿,偏心眼儿地家伙,滚就滚!
*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礼拜,终于,正院那边,沈氏坐不住了。
“世子妃,王爷很王妃请您过去一趟。”苏箐宁午间小憩了片刻,刚刚醒过来,正院的小厮就前来通禀。
“我知道了,你去会禀一声,就说我马上就到。”苏箐宁道。
“是。”小厮应声恭敬地退下。
苏箐宁整了整衣衫,抚平了其上的褶皱,终于来了。
她与王妃沈氏从无旧怨前仇,想来她针对她的原因还是只有裴翎一个。
因为裴翎不是她亲生的。
苏箐宁领着院子里的小丫鬟,前脚还没踏出院子,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住自己。
“宁宁,你等等我,我陪你同去。”裴翎衣领乱七八糟地歪着,脸上还有一道压出来的红印子,眼神略有些迷离,一看就是刚刚睡醒,还不是很清醒。
苏箐宁站住脚步,皱眉道:“你跟来干什么?王爷王妃叫的是我。”
话虽如此,但苏箐宁还是在原地等着裴翎走到了自己面前。
裴翎道:“我陪你去,我怕他们欺负你。”
苏箐宁神色微微一滞,心里不由泛起一种酸涩地心疼,为什么王爷王妃叫她去前厅时裴翎的第一反应是他们要欺负她,难道裴翎每次去都是被人欺负的吗?
她莫名就想起来成婚后的第二天,她和裴翎一同去正厅敬茶的时候,裴翎进正厅时那一瞬间的默然。
苏箐宁恍惚又想起了自己,她比裴翎还惨些,她能看出来镇南王对裴翎还是非常关心的,这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若是镇南王真的对裴翎没有一丝的亲情关怀,那按照沈氏的手段,这镇南王世子的位置早就不是裴翎的了,他都怒火大多来自对裴翎的恨铁不成钢,但她的亲生母亲从来没有爱过她。
平复了心情,苏箐宁淡淡地道:“你要跟着就跟着好了,这儿到底是你家王府,我还能拦得住你不成?”
见苏箐宁允了,裴翎乐呵呵地跟在苏箐宁后边,那屁颠屁颠儿的殷勤劲儿都把原本傍在苏箐宁身边的小丫鬟给挤到了一边儿。
到了正厅,苏箐宁进门时,镇南王的脸色还没什么变化,直到看到粘在她身边的裴翎,这才眸光一利,沉着声音冷“哼”了一声以示嫌弃。
之前裴翎擅自带着苏箐宁出去的事情,他可还没消气呢!
厅中人不少,镇南王,镇南王妃,还有极少出门的裴策,以及传闻是生了病的林雪。
苏箐宁看着这架势,心中止不住地冷笑,这是要做什么?沈氏这是打算三堂会审吗?若是她不知晓为太后娘娘准备寿礼是个沈氏布好的局,那今日她该如何被人厌弃,恐怕就连镇南王也会对她失望,连带着对裴翎失望。
“见过父王,母妃,父王母妃安好。”苏箐宁敛了神色,乖顺地行礼问安。
“起来吧。”还是沈氏温和的声音。
明明是相同语调的声音,但在知道了沈氏的那些心思以及对她对裴翎的捧杀,苏箐宁完全无法再对这声音产生好感,总觉得此人完全不怀好意。
沈氏话音刚落,裴翎就拉着苏箐宁坐下。
苏箐宁偷偷地撇着眼睛,看见镇南王的眉心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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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死紧,应该是对裴翎没有行礼的不满。
镇南王在这样的场景上很少说话,这次也一样,抿着唇不言语。
沈氏见场面上的气氛有些尴尬,连忙阐明了今日将众人齐聚到此的目的:“太后娘娘的寿辰在即,今日喊大家来就是为了太后娘娘寿礼一事。世子妃,我之前让你着手准备,不知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母妃的话,已经准备妥当了。”苏箐宁不卑不亢地回答。
坐在上首的沈氏还没有说话,却听见林雪抢在她前面答道:“你说谎!”
苏箐宁唇角微勾,看来沈氏挑儿媳妇儿的眼光还是差了一点,这林雪……
苏箐宁将身子转向脸色红润,气势十足的林雪,明显地目露疑惑:“大嫂?大嫂说我说谎?大嫂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说谎呢?难道大嫂每天都在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吗?据我所知,大嫂这几日不是生病了吗?应该没有精力关心弟媳吧?”
林雪被苏箐宁噎了一下,但她马上找到了借口,反驳道:“我可没这闲工夫。至于你到底准备没准备寿礼,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你和世子这几日整日在外玩耍?哪里有时间来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
见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沈氏连忙接上林雪的话茬,眼里含着责备地道:“箐宁啊,我原本以为你和那些人口中说的不一样,看来还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这件事情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此事关乎我们整个镇南王府的颜面礼数,你怎么能如此草率应付?竟然还成日外出玩耍,不思进取?枉我对你如此信赖,你,你真的是,太令我失望了……”
面对沈氏完全没有让她辩解一二就不由分说地一顿训斥,苏箐宁毫不意外,沈氏和林雪这是认定了她绝对找不出比她们准备好的血玉珊瑚更好的稀奇玩意儿。
苏箐宁不慌不忙地道:“母妃稍安勿躁,莫要只听大嫂的一面之词,太后娘娘的寿辰儿媳怎敢怠慢,我早早地就为太后娘娘备好了寿礼,定然不会叫镇南王府丢了脸面。”
39. 第 39 章
听见苏箐宁的解释,沈氏与林雪脸上皆是不信,她们只当作苏箐宁依旧是在为自己开脱,毕竟苏箐宁和裴翎这二人一天到晚到底去干了什么事情沈氏她心知肚明,这二人整天招鸡逗狗,无所事事,哪里来的功夫去准备什么寿礼?
就算真的准备了,那也定然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沈氏想到这里,面色沉稳,反正这次的局她已经稳操胜券,她不介意大发慈悲地让苏箐宁再蹦跶一会儿,于是她收敛起适才失望的表情,问道:“哦?是吗,那世子妃究竟为太后娘娘准备了什么寿礼?不妨现在就取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吧,给我们看一眼合不合适,也省得大家伙儿为了这件事儿提心吊胆的。”
林雪冷笑道:“母妃你这么还信她?她在绮梦阁被男人调戏的传言早就传遍京都大街小巷,这几日怕是不知道在哪个销魂窟里面快活呢。”
沈氏皱眉,呵斥道:“雪儿,不得胡言,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岂可如此轻信旁人,没影儿的事情,以后休得再提。”
“是,母妃。”林雪被沈氏教训后顺从地闭了嘴,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她瞧,里面充满了挑衅与怨愤。
苏箐宁面上不显,但心中止不住地发冷,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演的一处好戏,不过这二人很快就会发现,这出戏里,戏台上最大的丑角就是他们自己。
“母妃所言甚是,我代表镇南王府准备的寿礼,自然当烦请父王母妃先过目,蕊芽,蕊枝,你们去叫几个人手来,将我放在院子里的寿礼搬过来吧。”
身后的两个小丫鬟应声去了。
林雪是完全不相信苏箐宁能拿出比血玉珊瑚还要名贵的东西,只当她是准备随便拿些东西来糊弄他们。
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将目光转移到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的裴翎身上。
裴翎今日穿着随意,天气炎热,他穿得也少,林雪的眼睛都快要粘到裴翎身上去了。
当她将目光移到裴翎脸上时,却极为意外地发现后者也正在盯着自己看。
林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长岁他今日怎么看我了,难道是因为看清了苏箐宁那个粗鄙女人的真面目,想起来我的好了?
林雪顿时觉得今日所做的决定是最正确的,她就是要这个家里的人全都厌弃苏箐宁!
而裴翎之所以盯着林雪瞧,完全是因为她又提起了那件令他不爽了整整七日的事情,此人蠢笨无脑,以前留着还有些用处,现在没了价值,找个时间,还是弄死算了。
“咳咳……咳咳。”而此时,坐在她旁边轮椅上面的裴翎忍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嗽声在安静的大厅里面显得格外压抑沉闷。
林雪的思绪被从自己的幻想里面拽出来,她厌腻地用手绢不着痕迹地掩住了口鼻,眼神里全是憎恶,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怎么配得上她林雪?
殊不知,她这些小心思哪里能逃得过沈氏的眼睛,沈氏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木制的椅子扶手,眸光中的阴冷一闪而过,林氏,眼高于顶,迟早休了她,给我儿找个更好的。
很快,府中的小厮们就搬来了一个足有一人高的物什,那东西上面用一块很大的深色绸缎蒙住,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就连镇南王看见这东西时也忍不住疑惑,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大?
林雪就等着看苏箐宁好戏呢,也不管苏箐宁拿过来的东西是什么,美眸一眨,张嘴就是嘲讽:“哟,这是什么?苏箐宁,我说你可别找不到什么好东西就拿个大东西想要蒙混过关,难道你拿一大堆石头来充个数量我们也会同意吗,就算是我们觉得没关系那太后娘娘也不会宽容你的疏忽。”
苏箐宁气定神闲地轻笑,完全没有被林雪的这番嘲笑刺激到,淡淡地道:“大嫂多虑了,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又怎敢糊弄大家。”
说着,苏箐宁起身上前,站在了那蒙着绸缎的东西前面。
一只手拽住了绸缎的一角。
沈氏自苏箐宁准备的这件寿礼被搬出来的一瞬间,心里就觉得一阵不对劲,这寿礼的大小怎么与她早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血玉珊瑚如此相似?
她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件苏箐宁准备的所谓的寿礼,这个时候,在她身边服侍多年的柳嬷嬷急匆匆地从正厅外面进来,悄声地站在了沈氏身后,小声地在沈氏耳边说了几句。
沈氏听完脸色一变,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苏箐宁满含讥诮的眼睛。
这不就是那日她与裴翎婚后第二日,大大咧咧将元帕上没有落红的事情大声宣扬出来,惹得镇南王对裴翎冷眼相对的那个嬷嬷吗?原来她还知道小声说话啊?
苏箐宁狞笑一声,沈氏做局害她,那她倒要看看沈氏有没有这个本事接住她的反击呢?
苏箐宁不再等待,一扬手,爽快地扯掉了盖在寿礼上面的绸缎。
“且慢!”沈氏的这一声还是来迟了,深色都绸缎迎风飘开,露出被它遮盖住的,寿礼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株极其罕见的,足有一人高的血玉珊瑚树,珊瑚树通体血红高约三尺,微微黯淡的光线落在树身上,那血红色的玉里面就像有光在流动一般,剔透漂亮,其枝丫错落有致,也像是浑然天成,看不出一点雕饰痕迹,这件寿礼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也完全不为过。
“这,这是血玉!是极其罕见,千金难求的血玉啊!”坐在轮椅上病恹恹地裴策见了眼前这般壮观景象都恨不得站起身来,上前去好好瞧个明白,他迷醉地看着高大的血玉珊瑚,眼中充满了向往与憧憬。
“这怎么可能?!这明明……”林雪愕然出声,母妃准备好的血玉珊瑚树怎么会成了苏箐宁准备的寿礼?
“雪儿!”沈氏打住了林雪的话头,差点就被她说出了重点。
大厅中的众人看见这棵珊瑚树的反应各不相同,苏箐宁不理会沈氏与林雪二人的惊疑不定,坦然道:“父王母妃请看,这就是儿媳为太后娘娘寿辰准备的寿礼,之前几日没有拿出来是因为还没有送过来,这是产自西域的血玉,经由能人巧匠雕琢,成就的血玉珊瑚树。”
正厅中沉默了一会儿,一向少言的镇南王罕见地开口称赞道:“不错,这件寿礼准备地地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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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准备寿礼此时并非儿媳一人的功劳,若非世子尽力相助,儿媳就算是看到了这株血玉珊瑚树恐怕也没这个财力将它买回来,这次的寿礼,夫君真的出了大力。”苏箐宁垂眸答道。
你们看不顺眼裴翎,希望他在这个镇南王府里面呆不下去,可我就偏偏不如你们的意,我苏箐宁的男人就算要嫌弃,要打要骂那也只能是我自己打骂,就不劳你们费心思了。
正厅内静了一会儿,第一个开口询问苏箐宁的人竟然是裴策:“敢,敢问世子妃,这血玉珊瑚树,你是从何得来?”
裴策从小就对这些稀奇珍宝喜欢得紧,只不过他自小就身体不好,十日里有八日躺在床上,实在是没有力气自己去外面寻找这些玩意儿。
苏箐宁深深地看了沈氏一眼,那可还得好好谢谢你这位亲娘啊。
不过表面上,苏箐宁莞尔一笑道:“说起来也不怕大家笑话,我之前在自家庄子上养病的时候见过不少能人巧匠,对这方面也有不少了解,是之前我对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一事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位早前认识的匠人意外得来了此物,他担心怀璧其罪赵磊祸患招致,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出合适的买家,于是就想到了我。”
裴策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愚兄不才能否烦请世子妃留意若是这位匠人有什么稀奇玩意儿要卖,将他引荐于我。”
“当然。”苏箐宁应得干脆,这位不存在的匠人有没有东西要卖那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多谢。”
沈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还是想不明白,这么大一棵血玉珊瑚树放在自己的库房里面,她还找了专门的人员把守着,这怎么一眨眼功夫就成了裴翎和苏箐宁二人买的?这其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在将库房钥匙交给苏箐宁之前就挪用了库房里面的钱和自己的私房钱将这血玉珊瑚树买下,就是为了等到现在这个时候好和镇南王表忠心以及狠狠抹黑裴翎与苏箐宁。
到时候她会说这全部都是用她担心苏箐宁准备不好,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的,那个时候镇南王定然会用库房里面的钱补偿她,那么那部分用来买血玉珊瑚的钱就理所当然地多出来成了她自己私库里的钱款,而若是账目对不上,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毕竟这段时间库房钥匙可不在她的手里啊,至于这钱去了哪里那还得问问这些天一直往惊鸿街跑的裴翎以及苏箐宁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血玉珊瑚竟然不见了,而且还莫名其妙成了苏箐宁买来的,那她花的那些私房钱可怎么办?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而且她还没办法告诉镇南王,她自己的小心思且先不说,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人可以证明,苏箐宁那棵就是她自己丢失的那棵血玉珊瑚!因为除了她和林雪,根本就没人见过那血玉珊瑚树!
苏箐宁看着沈氏青红交加的脸色,心头无比畅快,沈氏啊沈氏,你大概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是怎么偷走了你锁在库房里,重重把守的血玉珊瑚树的。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今天这个哑巴亏,你是吃定了。
40. 第 40 章
裴翎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瞅着苏箐宁春风满面的嘚瑟模样,心里忍不住地好笑,要不是昨晚上他亲自帮她把沈氏库房里的血玉珊瑚树偷出来,估计此时也要信了她那一套能人巧匠的说辞。
昨日夜里。
苏箐宁偷偷摸摸地从房间里面溜了出去,袖子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
裴翎原本就没睡,见此情形,就悄摸摸地跟在她后面。
于是他就看见他家宁宁七拐八绕地跑到了离沈氏院子不远处外面的一个凉亭。
这地方偏僻得很,寻常不会有人过来,苏箐宁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之后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条很长的绿色丝带。
裴翎隐约明白了什么,他想起来了,之前受伤顺便摸走了苏箐宁私房钱的时候是跟她说过有麻烦的时候记得联系他,当然联系的不是裴翎。
苏箐宁笨拙地将自己的高度与凉亭的高度比划了一下,发现相差甚远后首先否定了自己爬上去系带子的方案,她改变战略,从凉亭旁边捡起来一块石头,将绿色丝带缠在上面,然后用力一掷。
“啪嗒”一声清脆的石头撞击瓦片发出的声响过后,绿色丝带稳稳地落在了凉亭之上。
苏箐宁凝视了一圈漆黑无比的夜色,忍不住心里犯嘀咕,这么黑,大侠能看见吗?早知道早上来了,都怪她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苏箐宁在凉亭下面鬼鬼祟祟地踱步,绕着凉亭转了五圈的功夫,就感觉头顶有一阵凉风拂过,下一秒,蒙面的黑衣大侠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苏箐宁看见这位兄台,心里还是有些忍不住犯怵,既然有求于人,苏箐宁咳嗽一声,还是十分有礼貌地问候了一句:“兄台,你的伤怎么样了?”
时间比较急,裴翎也没戴他那个人皮面具,蒙了条黑布就出来了,其实就按照苏箐宁那个眼里,在这乌漆嘛黑的凉亭里,估计就算裴翎啥也不带她照样认不出来。
“早就好了,你今日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裴翎刻意地压着嗓子道。
他内心想着要不是他今日跟着苏箐宁出来了估计也得过个好几天才能发现她挂在那里的绿色丝带。
苏箐宁当然不知道大侠心里在想什么,她直接道:“是这样子,我有件事情想请您帮我,我想把镇南王妃库房里那一株血玉珊瑚树偷出来,您有办法吗?”
偷个东西而已,对于裴翎来说当然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于是,第二天早上,血玉珊瑚树就到了苏箐宁的手里。
——
正厅里,沈氏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哑口无言,她已经失去了血玉珊瑚以及在王爷面前邀功的好机会,不能再将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贤良淑德的好名声给破坏了。
沈氏强笑道:“这血玉珊瑚树确实漂亮,看来箐宁是真的费心了。”
苏箐宁谦虚地低头:“不敢当此夸奖,还得多谢母妃的教诲与指导。”
苏箐宁没安好心地特地咬重了“多谢”二字,沈氏差点没被气得晕厥过去,她算是看明白了,这白氏就是和她作对呢,看来她这一次的计划很早就暴露了,拉拢苏箐宁不成,反而还被她狠狠坑了一把。
沈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盘算着后续如何稳住苏箐宁,就听到苏箐宁再次道:“母妃,如今儿媳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寿礼,而且您与大嫂的身体也已然康健,那么这掌家之权,也理应归还。”
听见这话,沈氏心里一个咯噔,她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她刚想要开口应下苏箐宁的话,就听到镇南王沉吟着道:“掌家之权本来就应在世子正妃手中,既然王妃身体不适,那这掌家权就交由白氏处理。”
“是。”苏箐宁赶忙答应。
“王爷!妾身……”沈氏大惊,就应为这点小事,裴璟竟要夺她的掌家之权!?
何至于斯!
“好了,此时不必再提,就这么决定了,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镇南王没什么耐心地说完,起身就往外走,走到裴翎面前,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好好向你媳妇儿学学,别给老子丢人!”
“知道了老头,罗里吧嗦。”裴翎眼也不抬,没个正形儿地回了句。
差点儿没给他爹气厥过去,好在镇南王看在裴翎帮着苏箐宁出资出力的份儿上没和他计较,匆匆地甩袖子走了。
一等镇南王出了正厅,沈氏的脸色倏地就阴沉了下来,她冷冷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射向苏箐宁。
林雪看见沈氏这个眼神就知道了,自己的婆母这是真的动了怒火,这位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婆母虽然很少生气,但一旦生起气来那可是非常的恐怖。
她惊惶地往后退了两步,开始思索近日可有什么做得让她不满意的地方。
“世子妃好手段,倒是我这个做婆母的疏忽看轻你了。”
苏箐宁听出沈氏言语中的讥诮嘲讽之意,毫不畏惧地勾唇道:“母妃说笑了,让婆母早日悠闲自在赏花吃茶这本就是儿媳应尽之义,何来手段一说,承蒙婆母看得起,那这掌家之权交给我,相必婆母也能放心了。”
“哼,这掌家权当然是交由有能力的人,世子妃最好是这样的人。”沈氏觉得自己再和苏箐宁交流下去怕是饭都吃不下去,放下句狠话,灰溜溜地走了。
苏箐宁吐吐舌头,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得很!
一切都结束了,坐在一旁的裴翎忽地站起身来,傻颠颠地道:“宁宁,你现在掌家了啊!那这王府里的钱,咱们随便花啊!”
“啪”
“想什么呢你?我告诉你,前几日我就看过了!这府上就你的开销最大,从明日起,减半!!”苏箐宁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将他拍得一个趔趄。
当听清楚苏箐宁说的话之后,裴翎哀嚎一声:“不是吧!宁宁,宁宁?!”
——
映雪居里面,沈氏摔掉了手中第四个茶盏,原本端庄的模样消失殆尽,她双目狰狞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林雪以及坐轮椅低着头不敢吱声的裴策。
“废物,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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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沈氏的目光越过满地的碎瓷渣,嫌恶地落在裴策身上。
“母,母妃息怒……”裴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沈氏就更加来气。
“你看看你,话都说不利索,窝窝囊囊,整天就知道捣鼓你那些破东西!你看看你父王,他哪里还记得有你这么个儿子!你再看看裴翎!都是他的儿子,他为何如此偏心?”
裴策见母亲发怒也不敢劝阻,只是弱弱地为镇南王辩解了两句:“父王前几日还给我送了一个彩瓷茶盏,可漂亮了……”
沈氏“呸”道:“一个破茶盏而已!能值几个钱?你知道裴翎一天在外面玩花多少银子吗?不知道能抵你几个茶盏!你看看你爹有短过他银两吗?今日更是,只不过是一件从我们这处偷去的血玉珊瑚树,就让裴璟对裴翎改了看法,还将我到手二十年的掌家之权轻易地就交给了白箐宁那丫头!他那心都快偏到右边儿去了!”
裴策和林雪都讷讷地听着沈氏的破口大骂不敢说话。
沈氏不是裴翎的亲生母亲,当时沈氏是镇南王的青梅竹马,她家中遇难就剩下她一个孤女,这才来投靠了镇南王府,当时镇南王还没有娶妻,那时的沈氏也是花一般的年纪,也对俊美霸气的镇南王裴璟心声爱慕。
但是最后,裴璟娶了当时的户部尚书之女阮瑟,二人举案齐眉,感情甚笃。
沈慕云知道,裴璟心里的人一直都只有一个阮瑟。
但是阮瑟已经死了呀!她都死了,为什么还要碍着她的路!她就不能死得再干净些,非得留下一个儿子!不仅占着她儿子的位置,还挡了她的路!
沈慕云闭了闭眼,罢了,这十来年,她故意将裴翎养成一个草包废物,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脑之人就算如今得意一时,也得意不了一世。
*
三日后,太后娘娘寿辰,当今圣上特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太子一手操持此次寿宴,宫中举办宫宴,邀请众位官家亲眷前来赴宴。
苏箐宁头一回进宫,一时间倒是也收敛起身上的倔驴性子,安安静静地跟在裴翎后面,不敢乱走,生怕看到些什么不该看到的,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说来也巧,苏箐宁与裴翎刚进了午门,就看见了站在里面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季晏词。
“季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你在等谁啊?”裴翎还来不及阻拦,苏箐宁就已经十分欢脱地打上了招呼。
裴翎扶额,真是阴魂不散!
季晏词也看见了苏箐宁,后者今日一身藕色的漂亮襦裙,颜色鲜嫩,衬得衣裳的主人乖巧懂事,伶俐可爱。
“哦,等我娘和我爹,他们在后面”,季晏词摸了摸蹦蹦跳跳过来的苏箐宁的脑袋,解释道:“我从军营里过来,不和他们一道儿。”
其实她想先进去来着,奈何她爹前几日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今日来了一定要在午门等他和她娘亲一块儿,不然就在皇宫里哭给她看。
季晏词实在丢不起这个脸,只能无奈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