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那个小可怜超厉害》 第一百零九章 突然健谈起来 邓青宁被她疾言厉色的训了两句,面不改色的继续。 一段十分钟左右的戏,跟搭档过了三遍,才勉强满意。 刚刚下台就被温可青抱住了:“怎么样?”她还没见过邓青宁被老师骂过呢。 更何况,在她看来,邓青宁刚刚那段舞从一开始就跳的很好。 演员在舞台上发挥应该是自由的,而不是刻板的。 纯粹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邓青宁面带微笑:“没事儿,你没发现我最后那一次完成的很好吗?”要求严格有严格的不好,也有严格的好处。 几个人围着她嗯嗯的点头:“真的非常的好。”换做她们任何一个人,怕是都难以达到这个程度。 这才多久啊? 安茹感觉她的整条胳膊都着力在边上的同学身上,下意识的往下看了一眼:“你的脚,没事儿吧?” 邓青宁踢了踢脚上的舞鞋:“还行。” “结束了就换下来吧,这鞋子看着都难受。”就跟旧社会给女的裹小脚似的。 “肯定得换下来,这玩意儿上台是不得不穿,下来了之后谁还愿意穿?”尤其是训练的时候,时间特别长,结束之后她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会儿大家都在彩排,他们作为观众在边上给加加油,鼓鼓气。 不能早早的退场。 大礼堂里也是寒津津的,邓青宁刚刚找个地方坐下来打算歇歇脚,她上台之前脱下来的大衣就被寄了过来:“邓青宁,你的衣裳。” 邓青宁转脸看了一眼,伸手把衣裳接了过来,对着汪春云说了声谢谢。 “不用那么客气。” 汪春云偷偷看了她一眼,干脆就在她边上坐了下来,目光努力的从她身上离开,重新落在了舞台上。 这会儿的彩排跟她们在团里排演完全不一样了。 站在即将演出的舞台上,每一个动作都要跟正式表演的时候重合。 伴舞,配乐,全部都到场。 跟在训练室对着空气发挥那是截然不同的。 更利于情感表达,更容易让演员进入状态。 “这是我们来到总政广工团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演出,你紧张吗?” 邓青宁听见她的声音微微侧目笑了一声:“还是有点紧张的。”她这也算是圆了上辈子的梦了。 做一次主角,站在舞台上。 紧张又期待。 “我听说你来之前已经演了好多场样板戏。”怎么还会紧张呢? 上台次数多了,胆子就练出来了,跟没正儿八经上过台表演过的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好多场,不过来来回回就是那一部,就咱们之前排的红灯记。” “你在里面什么角色都演吗?” “倒也不是,主要还是演铁梅。反串的时候不多,除非出现什么意外救个场。” “那你岂不是每个角色的词都要记着?” 邓青宁点头:“是啊,就算是不需要反串,记住自己的词的同时也尽量的记住别人的,这样配合起来才能更加的流畅。” “那你舞台经验应该很丰富了,能跟你请教一下在舞台上都需要注意些什么吗?有什么突发事件?遇到了特殊情况怎么办?” 汪春云就是一个兔子性格,缩头缩尾的,话也很少。 有时候宿舍里七嘴八舌说的很高兴的时候,她会接一句,也没有人在意就是了。 总之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再加上邓青宁这段时间身体和心理都疲惫不堪。早出晚归,很少在宿舍里跟谁开口说什么,跟她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这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彩排下来的时候还跟温可青她们一起,一个衣服穿的就跟汪春云坐在一块了。 对方突然健谈起来,让邓青宁感觉有点惊讶,还有一点不习惯。 “突发情况,我还真没有遇到过。一般上台之前服装什么的都会仔细检查,要表演的前几天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一点。然后上台之前再拉伸一下,这样身体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说着说着后知后觉的就觉得有些不对:“我记得你原来是从地方文工团来的,在原来的单位,也是要演出的吧?” 汪春云深呼吸一口气,看起来很紧张:“我们那就是草台班子,没那么正规。” “那是以前,现在正规的不能再正规了。”邓青宁跟她玩笑了一句。 汪春云却突然不吭声了,目光落在舞台上并没有收回来。 实际上她并没有单独要表演的节目。 就像在迎新晚会的时候一样,她始终是没有勇气站在在前面展示自己。 最重要的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文工团人才济济,她在地方文工团那会儿无论是样貌还是舞蹈都十分的拔尖,可到了总政文工团之后,啥也不是。 “你说,我选择跳舞是不是选错了?”可她除了跳舞也不会别的。 她不是没想过去练乐器,可是她一点技术都没有。 就连跳舞,也只是曾经被捧的自以为是的好,实际上就是个半桶水。 去了首都半年,她也很拼,她也不是那种怕苦怕累的。 可她怕苦了累了依旧没有出头之日。 大家跟她都一样,显得她的拼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平庸。 放弃打了这么多年的基础,从头再来,她仿徨又不甘心。 这个邓青宁就没法给她建议了。 “有舍有得。 有时候一条路走不通,是可以换另一条路去试一试的。 当然,这得看你有没有那换条路的决心。因为换一条路不一定就能像想象的那么好走,很有可能比原来那条路更难走。” 汪春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才犹豫不决,仿徨不安。 自己都决定不了的事情,指望别人给自己下决心,怎么可能呢? 所有节目排下来,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 回招待休息,但谁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休息的好。 不管是第一次上台演出的新演员,还是出过好多次任务的老演员,这会儿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 就下午那点时间,快的不得了。 招待所的小食堂提前供应了年夜饭才吃的水饺。 白菜猪肉馅,芹菜猪肉馅,韭菜鸡蛋馅的。 大厨的手艺是相当的好。 那个馅调的香的很。 饺子包出来的样子也好看的很。 咬下去满嘴都是油,唇齿留香。 即便如此,邓青宁还是只吃了八分饱就放下筷子。 只为晚上那十分钟的表演。 吃完饭之后离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 但谁也没有在宿舍里逗留,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稍微消了一下食就去了大礼堂。 舞台的后台,邓青宁找到了她的搭档杨志坤,还有其他几个伴舞的演员。 这会儿就得换衣裳了。 她得穿喜儿穿的那身马氏补丁的红衣裳,灰不溜秋同样全是补丁的裤子,以及舞鞋。 两条辫子打散重新编。 妆就不需要了,她这个冬天一直不是太好,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带着微微憔悴,有些蜡黄,倒是刚刚好。 只需要把眉毛稍微再描浓一些就好。 随后就是要用的道具。 道具主要是杨志坤要用的,喜儿这一段拥有的道具就是那二尺红头绳。 邓青宁换好衣裳,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又把揣在大衣兜里的本子拿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出了意外 “快,邓青宁,杨志坤,下一场就到你们了!” 邓青宁应了一声,起身跟着去入口处候场。 胡辛铭和另外一位报幕员候在邓青宁他们前边。 舞台上的演员有序的退下来,他们就紧接着上台。 听见“表演者邓青宁,杨志坤……”邓青宁深呼吸一口气,是他们要上场了。 随着音乐响起,几名伴舞的演员先开场。 邓青宁跟随着伴奏掐着恰到好处的出场时间。 这一场表演时间算是比较长,候场的报幕员和其他已经表演过的人,以及文工团跟随来的负责人都坐在一侧观看。 邓青宁刚刚上场,负责排练白毛女的老师边宁眉毛就是一拧。 重大失误! 就连胡辛铭也看出来,那一下跟彩排不一样。 邓青宁不该失去水准这么狠。 十分钟,唱词没错,但是声音颤了三次,动作失误了四次。 边宁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了。 虽然在别人看来这场戏已经足够精彩。 可演员临场发挥失去了该有的水准这是事实。 失误的次数邓青宁比台下观看的边宁更清楚。 她这会儿浑身都汗湿透了。 不只是紧张的还有疼的。 脚指尖上那钻心的疼让她感觉脑子里都有一种嗡鸣感。 但是她清楚,只要不要命,那就得忍! 这一场是她到总政文工团正儿八经的首秀。 她知道最终要辜负老师的一番厚望,但是她希望她竭尽全力了。 那样的话,无论结果如何,这一点她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谢幕,刚刚走到后台,与报幕员擦身而过的一瞬,她腿一软,一个踉跄就朝前栽过去。 胡辛铭本能的一把抓住她:“你怎么了?” 后台出了事情。 并不影响下一个节目的上演。 另外一名报幕员快速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和仪态,若无其事的走上了前台,播报下一个节目。 邓青宁是被几个人一起架到后台的。 “怎么回事?” “怎么了?” 邓青宁满头大汗满无血色大口的喘气:“我的脚,鞋子里有东西扎进了脚里。” 边宁沉着脸蹲下来亲自给她脱鞋。 夹脚的舞鞋从邓青宁脚上脱落的那一瞬,邓青宁差点把嘴唇都咬破了。 脚趾头被血染红。 “抓紧送去医务室!” 胡辛铭留在了后台,接下来他还得继续上场。 意外,他们外出演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但是该做的事情不能受到任何的影响。 邓青宁被送去了军区卫生院。 脚趾头里取出来一根断针。 近一厘米的针尖没入了她的脚趾头里。 十分钟,脚趾头不断的受力,针尖直接戳进了趾骨里。 取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当然,邓青宁这个伤员也很是遭了一番罪。 取出来的带血的断针让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舞鞋里面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邓青宁也不清楚:“早上彩排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刚刚穿上的时候上场也没有感觉有问题,做第一个动作的时候扎进去的。” 那只舞鞋还在边宁手里拿着,从大礼堂到卫生院,她的心情已经翻了好几番。 这件事情不能怪邓青宁。 平心而论,就算是她,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未必能比邓青宁做的更好。 但是,鞋子里怎么可能有那东西的? 演员的服装都是提前做好在彩排之前发给个人的。 尤其是舞鞋这种东西,邓青宁是这部样板戏的主演,天天排练天天要穿,都是由演员自己保管的。 边宁也不是刚刚进文工团不谙世事的年轻同志了。 她什么事情都见过。 就这么转念之间一想,就将这件事情理了个七七八八,百之百人为的。 邓青宁她们现在住的那间屋子,一个是同剧组的伴舞演员。 另外一个不是。 不管哪一个,边宁都不觉得能干出这种事情。 但是,也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件事情,势必是要好好调查的,绝对不能姑息。 她看着眼睛发红的邓青宁:“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情我会仔细的报上去的。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现在,找出始作俑者很重要。 文工团的队伍里不能有害群之马。 其次,邓青宁这个伤有点重,脚趾头短时间内都不能再受力。 别看只是一个针头,进了骨头了啊! 皮实如邓青宁,那么苛刻的训练都不吭一声,取针的时候都没忍住,哭的稀里哗啦的。 接下来…… 胡辛铭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忙的连大衣都没穿,穿的还是在台上的那身军装。 “怎么样了?” 边宁把取出来的针头给他看:“大概要休息一段时间了,伤了趾骨。我觉得团里的演员这个思想政治课还需要加强。” 这些都跟胡辛铭无关,上边怎么安排他就怎么来。 有关的是邓青宁,这是他的学生。 哪怕他要不了几天就要离开,他在一天都是邓青宁的老师。 休息一段时间这个说法对于文工团的演员,对于一个原本可以随时站在舞台上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好话。 邓青宁刚刚那会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会儿当着胡辛铭的面却收了声,只不过眼睛还是红的,泪水在眼里转圈圈。 目光空荡荡的,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邓青宁!”胡辛铭在她的床边停下来俯身看着她,这是这么长时间来,他主动的离邓青宁最近的一次。 被调查之前就算是改剧本,排演,两个人共处一个教室,中间都一直隔着一张桌子。 邓青宁抿嘴,抬眼看着他。 胡辛铭努力的咧了咧嘴:“没事的,不用担心,就当你累了这么久,给自己一个假期。休息好了,我相信你会以更好的状态重新站在舞台上的。 还有,其实你刚刚在舞台上,表现的特别的好!” 这话一说,邓青宁的眼眶就又兜不住了。 比起那会儿八分疼两分刻意的哭,这会儿这个眼泪掉的真的是实心实意。 “老师不用安慰我,我错了好几处,我心里都清楚。我辜负了边老师的期望也辜负了我自己。”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很多事情都是没结果的 演是不可能再演了,哪怕原本定的只是联欢会演出,演出结束之后就要撤离。 但是在军区那边跟文工团的负责人交涉之下,文工团的演员要在这边多停留一天。 大年初一还有两场,中午和下午各有一场。 中午是两部完整的样板戏。 白毛女因为主演出现了意外,不在表演计划之内。 上去的是红色娘子军和沙家浜。 下午就是之前说的联谊会。 演员们自行发挥唱歌跳舞或者是演奏,去看表演的大多都是部队里面年轻的单身干部。 甚至也拼凑着出了一些节目,比如单人唱大合唱什么的。 文工团这次来的演员,大多数都才二十岁出头,花一样的年纪。 不管是她们,还是军区的这些同志,个人问题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所以,一年到头有几次联谊会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成功率不高,但是也比没有强。 毕竟军区这边连蚊子都是公的,组织上不操心不行。 有一部分老家给操心在家里给定一个,还有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只能在外面找。 邓青宁一个人老老实实的在招待所养伤。 如果只是被扎了一下,其实几天就好了。 但关键是因为过度着力的原因,断针直接没入, 借助简单的医疗机械强行取出来的,所以她这个伤少说也得休养一个月。 她在坐在所里躺着也没睡着。 从昨天晚上她就在想这个事儿。 她的舞鞋彩排结束之后是拿到宿舍里来的。 也就是吃了顿饭的功夫她没在宿舍。 这边招待所有没有锁门的习惯她不知道。但因为左右住的都是文工团的人,所以他们出去吃饭是没有锁门的。 那么昨天有谁是没跟他们一起去食堂的吗? 当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压根也没有留意。 但是同一个屋的肯定是知道有没有一起去的,这是一个调查的方向。 之后她就在想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对方要这么狠。 鞋子里面藏断针,这是要毁了她,让她再上不了舞台。 之前被举报带走调查的事,她一直怀疑是徐云英。 因为除了徐云英,她跟其他人说不上关系特别好,但也没有什么矛盾。 但是现在徐云英已经离开了很久了。 她又怀疑汪春云。 如果举报的那个事情可以说是因为汪春云喜欢胡辛铭或者别的原因不希望她跟胡辛铭接触的太多走的太近还情有可原。 勉强能立住脚。 这会儿她跟胡辛铭基本上没有单独接触过,这段时间宿舍里相处的也算是太平,理由立不住啊。 她想起来彩排的时候汪春云一反常态的跟自己说了一大堆的话,被强行塞回去的怀疑又重新在心头聚拢。 她能想到的,团里的领导也能想到,甚至于比她想的还更加的周全。 但是一直到他们离开军区回到文工团之后,这件事情都没有个结果。 给人一种要不了了之的错觉。 邓青宁右边的那只脚还不能使劲,但是依旧咬牙一瘸一拐的去了办公室找胡辛铭。 她只能找胡辛铭。 虽然这个节目是跟着边宁排的,但是胡辛铭才是她名义上的专业课老师,甚至是他们整个班的负责人。 虽然还有两三天胡辛铭就要走了。 但是接替他的老师还没见有动静,不知道是谁。 胡辛铭找了一个干净的搪瓷缸子,倒了一缸子热水递给她。 然后在她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我在跟进这件事情,边主任也在跟进这件事情。 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事情很可能到最后是没有结果的。” 邓青宁抱着热乎乎的搪瓷缸子,抿着嘴没吭声。 “这世上很多事情我们自己觉得总会有个结果,但实际上都是没有结果的。 去军区演出的演员每一个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在你们离开宿舍的那段时间,他们都可以相互做证一起去了饭堂。” “会不会存在相互包庇?”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为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天衣无缝的事。 拿着自己的前途去冒险包庇别人要么是脑子不灵光,要么,那交情得好到什么份上?” 胡辛铭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对于你而言会很难接受,但是人本身就是复杂的,人多的地方有些事情就会更加的复杂。 不是表面上你和我想的那样。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也不管对方是以何种方式来做这件事的。好好的休息,尽快恢复重新回到舞台上。 边主任那边的那部戏暂停排演,但是为了你这个事情放出了风声要重新挑选备用的主角演员。她可能还没跟你讲,或者说她不会跟你讲这些事情。 我先跟你通个气,希望不要影响到你。 这也是调查的一部分。” 邓青宁的脚伤了,一时半会都上不了舞台的话,正常来说不可能整部戏都等她一个人。 势必得有别的演员顶上去。 边宁有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情谁最终受益,谁就有动机。 “我知道你很优秀,所以你的起点你的眼界跟很多人都不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你可能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在文工团里的竞争有多么的激烈,压力有多么的大。” 机会只有那么多,舞台只有那么大,站在最前面的寥寥无几。 到了这里,哪个不是削尖的脑袋想往上挤? 看着二十出头,年龄不大,一个个阳光明媚的年轻同志,实际都有属于自己的野心。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也是那样经历过来的。 所以不管什么事情,不一定就是他们自己想的那么片面,那么简单。 “老师,是真的要走了吗?” 胡辛铭点头:“还有几天,这会已经在交接中了。新来的带你们的老师想不想知道是谁?”大概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让她轻松一点,胡辛铭难得的卖了个关子。 邓青宁抬眼看向他的时候,他又把目光收了回去:“是边主任,我走了以后,她就正式接手你们这个班的专业训练。” 邓青宁觉得,这真的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就她的经验之谈,这对于他们班其他同志来说,绝对是一个噩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噩梦 胡辛铭走的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的所谓的告别仪式。 甚至于除了邓青宁,班上没有其他任何同志知道。 他们也算是一起共患难过的,稍微优待一下也不算个事儿。 初八早操的时候,没看见胡辛铭,反而看见了给邓青宁排戏的老师边宁。 边宁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一双丹凤眼加上严肃的神情,瞧着不威自怒。 再加上,班上部分出任务的同志在军分区的时候看见过她对邓青宁发火,回来传来传去,越传越凶。 以至于都没见过她就知道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这会见到了,还离得这么近,一个个心里都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老胡呢? 胡辛铭这会已经扛着铺盖卷跟一群和他一起积极报名下去支援的人上了火车。 他要去的是苏省,不是他的老家,而是几个省交界的那个地方,属于三不管的地方,特别的穷,也特别的乱。 就因为如此,才需要外来的人过去支援,从方方面面改变那块地方的现状。 这条路可能会更难走,但是如同胡辛铭他们这样的年轻人走的义无反顾。 邓青宁依旧在宿舍里养伤。 她暂时没办法出去出操,专业课也没办法上。 只有文化课和思想政治课依旧保持着一节课都不落下。 中午到了教室里刚刚坐下来翻开书,专业训练结束的人就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温可青看见她已经到了,人还没到声音先到:“青宁,你知道吗?我们班换老师了,老胡走了啊。” 邓青宁十分配合,一脸惊讶:“走了?” “对呀,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最重要的是新来带我们的专业课老师就是那个给你排戏的边老师。一早上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问她老胡到底去哪里了。” 是真的凶啊。 专业训练的时候,腿抬的高度,人与人之间,手指头和手指头之间的间距,节奏的快慢,都得不差分毫。 还好他们已经有半年的基础了,这要是刚刚来,没有哪个不崩溃的。 即便这样,一早上下来一个个也是苦不堪言。 胡辛铭走的第一天的第一个早上,一群人在心里默默的惦记着他。 难得遇到一位好说话的老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汪春云进来的时候脑袋是耷拉着的。 她向来没什么存在感,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只有心里一直存疑的邓青宁多看了她两眼。 像是哭了。 “早上有人被老师批评了吗?” “有啊,肯定有,好几个都被骂了。被批的体无完肤,一无是处。”跟她说话的温可青留意着她的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汪春云。 凑在邓青宁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汪春云被骂的特别狠。说她脑子还有胳膊腿都是分开长的,完全是拼凑上去的,各有各的想法,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团里的。说豫省那边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最好的水平就是她这样吗?” 邓青宁听的在那愣了半天。 边宁这个嘴,真的好毒啊! 别说汪春云这种胆小又敏感的,换成任何一个人也接受不了。 这样的话,哭的就毫不意外了。 郭秀清从前面转过来问她:“这段时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显然,她也被骂了。 被骂的原因不是动作不到位,而是她读剧本的时候有个别的字发音不标准被揪出来。 说她读剧本都带着一股大碴子味,这么长时间了,连基本的普通话发音都不准。 真的是太能挑刺了。 郭秀清在心里吐槽她吐槽了多少遍:就是个事儿精。 “就这样被骂过来的。一次两次接受不了,被骂时间长了脸就厚了就习惯了。” 侯敏也崩溃的不行:“熬,怎么熬呀?今天这才刚刚开始,也不知道要带我们多长时间,以前觉得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现在感觉一片黑暗。” 这话说的。 邓青宁笑了笑:“严格有严格的好处,一开始没办法接受很正常,时间长了,习惯了,你就会明显的感觉出来自己有多大的进步。” “这个道理谁都懂啊,但是总觉得她有点太过了。跟老胡讲的完全都不一样。 老胡说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鲜活的个体,无论是演奏,还是唱歌或者跳舞,即便是同样的东西呈现的人不同,所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不同。 舞台上不该是一模一样刻板的,而是鲜活多样的。” 她们对这番话深以为然。 但是胡辛铭走了。 来了个边宁,方式和理论跟他截然相反。 想念老胡的第一天。 邓青宁默默的翻着书,脑子里全是走之前两个人的那场谈话。 胡辛铭那温润的声音似乎还清晰的在耳边回响。 这辈子不是下放,而是自己申请去了农村,到底是不一样了。 所以,她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在心中,祝君安! “还有,说了你别难过,我听说边老师要重新选白毛女的主角。真的是,你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她连一个月的时间竟然都不能等。 还以自荐的方式广撒网。说这话的是郭秀清,但是边上的人都悄悄的打量着邓青宁。 邓青宁低着头,手里捏着那一页书半天都没动。 边宁是女同志,而且还是一位早早提干有家室的女同志,所以没有胡辛铭一个年轻的男同志那么多顾忌,不用担心动不动因为跟学生之间的关系不好把控被举报。 对班上的男女同志向来一视同仁,该批评的时候言语锋利毫不客气。 但是该照顾的时候那是绝对照顾的。 还买了东西来宿舍看邓青宁。 这让宿舍里的人大感意外。 让邓青宁本人受宠若惊。 忙不迭的拿了条凳招呼她坐下,又倒了白开水招待她。 边宁也没推迟,看着她走路的姿势大概的估计了一下:“比前几天又好一些了吧?” “感觉是好多了,我想着明天是不是能去训练室做一些简单的训练。”基础性的东西是天长日久,日积月累下来的,不能长时间间断。 就跟铁钉一样,时间长了不用是会生锈的。 锈迹多了也是会断掉的。 早操就先不做,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反正说是一个月,但是她不可能真的就这么闲置一个月的。 “倒是可以试试,不过要量力而行,不舒服的话就不能勉强。” 她对训练的要求是很苛刻,但不是没有人性。 在她看来,基本功练习,只有要求的苛刻,才会更加的标准,更加的夯实。 如果说基础都打的歪七扭八的,还想着以后自由发展大放异彩,做梦呢? “最近没有出早操,也没有去做基础训练,更没有参加排演,在宿舍里都在做什么?”不能真的是在宿舍里睡大觉吧?那她可就看走眼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早早的就开始铺垫了 邓青宁犹豫了一下,伸手从床头拿了个厚厚的本子出来递了过去:“最近,在琢磨这个。” 边宁接过来翻开,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又重新落在了她身上。 “在琢磨新的本子?”还是个老一本口口相传的故事。 上一出戏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摆好,起码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这又想着别的了? 演员最大的弊端就是静不下来好好去琢磨,急功近利是最要不得的。 “刚好这段时间没有那么紧张,琢磨一下。” “你在编写本子排戏方面也挺有天赋的。” “我只是对一些故事比较感兴趣,有自己的理解方式,想到了就写下来。我觉得无论只是单纯的跳舞也好还是演一个角色也好,都需要好好花时间去琢磨的。 这样,呈现出来的东西才有灵魂。而不是只是那些看起来很专业的动作,流于表面。” 脚不能动,她还有手。总不能因为暂时不能去训练室就无事可做,整日躺在宿舍里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 她不可能一辈子就演一部白毛女。 “我就觉得,利用可利用的时间多学一学练一练,总归是不会有坏处的。” 边宁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有上进心愿意学是好事,不过什么事情都要一样一样的来,脚踏实地的走好每一步这样才能稳,才能走的远。” 这也算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杨志坤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练习,我希望你归组之后能尽可能的跟上。” 邓青宁笑了:“好,一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待。” 至于外边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有胡辛铭走之前跟她说的话作为定心丸,她完全不需要去在乎。 这倒是让边宁忍不住高看了她一眼,邓青宁不问,她反而开口主动说起:“我重新选演员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邓青宁点头:“听说了,第一天就听说了。” “听说了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嗯,我对自己有信心。而且我相信老师有老师的考量。” 这话说的,边宁觉得自己身上的毛孔都是舒坦的。 邓青宁真的是她带过的最能吃苦最有天赋心胸最豁达的学生了。 这里,不缺有天赋的好苗子,但是有天赋还肯努力能吃苦,心态好,那就相当了不起了。 要是再有一点运气在身上,那,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前提是外面的局势别再继续恶劣下去了。 她看着邓青宁,目光难得的柔和:“保持住你如今的状态和心态,我相信你一定会走的很远。” 哪怕边宁恶名在外,是众所周知的严苛,但是要选角的消息传出去,好多女演员都闻风而动。 这跟之前边宁亲自挑选人不一样,谁都有机会,万一被看上了呢?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是白毛女的主角,但是邓青宁受伤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 据说去出任务连正常的表演都没能完成,加上选角的事情整的如此声势浩大,都觉得是八九不离十的。 邓青宁她们宿舍七个人,有四个都偷摸去了。 这四个是谁,邓青宁知道,但是装作不知道。 人往高处走,这是本能。 就算是一个宿舍的又能怎么样?她们都是单独的个体,之间不止能有友谊,还有竞争。 谁能爬的最高,得各凭本事。 边宁走了,几个借口不打扰她们躲去别的宿舍的人才又跑回来。 “她竟然来看你了,真的是不可思议。”甚至还不是空手来的。 邓青宁道:“边老师,人还是很好的。” “咦!”温可青动手动脚的搓了搓她的脸蛋:“你说这话心虚吗?很好?” 她们这半个月都不知道掉了几层皮了。 同样的训练,结束之后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邓青宁笑了起来:“真的,你们把这个月熬过去就能感觉出来了。” “她不只是来看你吧?是不是有结果了?”郭秀清比较在意这个。 一想到她们身边有这种没理由就想毁了一个人的前途的心狠手辣之辈,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比邓青宁这个受害者本人还关心这个事情。 邓青宁摇摇头:“没有。不过,我明天就回训练室训练了。” 几个人的失望溢于言表。 但是一想到她肯定更着急更难受,再不好围绕这个话题继续,有些担心:“训练,能行了吗?” “基础的应该没有问题,我已经歇了很久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会量力而行的。” 只是伤了趾骨而已,又不是骨头断裂了。 她现在正常行走已经没问题了,不然她不会说出去训练室训练的话。 至于脚趾头还能不能正常着力,她还没敢尝试,先练几天再说吧。 “老胡跑的真的太快了。你们听说了吗?好多文工团都准备撤销了。”侯敏突然来了一句。 引的宿舍里的人齐刷刷的看向她,邓青宁也不例外。 侯敏,消息这么灵通? 上辈子今年也会有很多文工团被撤销,不过那是入秋之后的事情了。 总政文工团也会随着政策要求改成宣传队。 除了部分老同志,其余的演员全部要下乡去支援。 这辈子时间有差吗?这么早? “所以她问了一句:“消息可靠吗?” 侯敏:…… “我也是听说的,反正这种事情无风不起浪,心里还是要有一个准备才好。” “那,我们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们这是总政文工团,在首都,算是这行里最好的地方了,不是那些地方组织的草台班子。 “谁知道呢?” 一时间都有些心慌慌了。 好不容易才抱上别人说的铁饭碗,不会这么惨,没过多久就被打回原形甚至还不如以前吧? 邓青宁深呼吸一口气:“先不想这些事情吧,咱们这么多人呢,就算是真的要解散也会有个说法。” “会有什么说法呢?十有八九可能会跟那些人一样,到偏远的农村去支援。” 唐红筝觉得最近她们思想政治课的内容越来越诡异了。 虽然课本上没有,但是老师的嘴里时不时都会提到相关的。 早早的就在做铺垫了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坚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 第二天往训练室去的路上,温可青跟邓青宁并排走。 “如果我们也必须得下去的话,你想去哪?” 邓青宁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应该不是我们想去哪就能去哪的。”都是上边安排的。 年前冬天响应号召已经下去了一批,开春这段时间各省,区,城,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了。 后续还会安排城里的知识青年下乡,前前后后持续那么长时间,总人口数量之庞大难以想象。 总政文工团这边,她们来的时间短,资历浅。 一些老同志,一些前辈都陆陆续续的主动报名去农村和偏远的三线参加建设进行支援,没道理她们年轻人,刚来不久的新人还继续留在团内。 邓青宁想着上辈子去的那个地方,随即摇摇头,就算那个地方有几户人家后来处的都不错,但是要有的选,她并不想再去那里。 她冷心冷肺,没有那种恋旧的特殊癖好。 那地方,实在太糟糕了。 但是,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决定的。 别看这会儿还早,但就算是一切都没有变动,过了五月她也应该准备了。 比起上辈子被推着跟发配似的不得不下乡,这辈子她是自愿的,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写了信寄回了岛上。 信中大概的隐晦的提了一下如今的现状,表明自己的志向。 “我也不是只会读书,或者只会站在台上唱歌跳舞,我也可以下去,到祖国需要我的地方去,为它的发展贡献一份属于我的力量。 但是到底要去哪,我似乎还没有方向……” 这个方向,她需要家里的长辈给予一些建议。 邓青宁十四岁之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十四岁到岛上之后也没有什么时候是轻松的。 邓为先,他都知道。 所以,他其实并不希望邓青宁过于积极主动的下乡。 这不是他一个军人该有的觉悟,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私心。 他从农村来,太清楚农村是什么样的地方了。 但是他也清楚,在这个风尖浪口上,谁说了都不算。 他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能说的写在了信上。 然后等着邓青宁那边的回信。 无论是更北边的农场,还是各个城市周边的农村,如今穷苦的地方到处都是,到哪里情况都不可能太好。 他只能是,尽最大努力,让孩子不管去了哪里,都能稍微好过一些。 让邓青宁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温可青。 她算是宿舍里第一个最先走的,她要回她的老家,就在鲁省那边的一个小山村。 是温华庆听到些风声提前给她安排好的。 一个大姑娘,又是这么个花一样的年纪,离开了文工团,到哪去温华庆都不可能放心的。 思来想去就只有去老家。 他家里是城里的不假,但是乡下有亲戚在。 离城里也不算远,多少能照应一二。 起码有些事情上不至于有太大风险。 温可青也清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人一辈子几十年,各有各的路要走。 她跟邓青宁不可能一辈子都形影不离。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像以前一样一根筋。 所以,这一次家里来信,家里给她后面要走的路暂时做了安排,她犹豫了一下之后,很快的就做出了选择,坦然的接受了。 最难受的就是这个出发的时间。 离邓青宁的演出就差一个礼拜。 可惜她没办法去大剧院看邓青宁演出的完整的《白毛女》了。 抱着邓青宁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邓青宁的手绢都让她给打湿了。 “以前觉得你一直坚强的如同钢铁一样,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摧毁。 现在怎么越长还越倒回头去了? 变成水做的了。” 温可青气呼呼:“邓青宁,你有没有点良心?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现在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你竟然一点也不伤心,一点也不难过。” “谁说的?以后肯定会再见的。温叔叔退休了之后,说不定跟我们家老邓在一个干休所里养老,那时候我们不就能见到了。 还有啊,不靠爹也行。 就算是回去了你也别偷懒,该练的功好好练,遇到机会好好把握,分别只是今天的事情,明天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温可青吸溜着鼻子:“好,期待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你也努力,争取这一场演出结束之后就能提干,这样或许就不用离开团里了。” 提干,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就算是提干了又能怎样? 更得以身作则积极响应号召投身到农村建设中去。 只不过,只要完成了这场演出,邓青宁觉得自己就算是彻底的圆了上辈子的梦,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她相信,到哪里都有她的舞台,都是一样的。 四月二十五,温可青扛着铺盖卷,跟团里其他几位演员一起去了火车站。 二十八,郭秀清也离开了。 她说她们北边那旮旯实在太冷了,纵使她有钢铁般坚硬的革命意志,她也要换个地方蹲了。 所以,就抓住了这一次去西南方支援的机会,干脆利落的报了名。 四月三十号,邓青宁,杨志坤等年轻演员去了首都大剧院。 从头年就开始排的样板戏《白毛女》《红色娘子军》正式在大剧院演出。 演出结束之后,包括边宁在内的干部,指导老师以及参加演出的年轻演员们都受到了首长的接见。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短短的几分钟,就简短的几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邓青宁离开大剧院回到团里第一件事情,就是递交了下乡支援的申请书。 心无旁贷的等着结果。 她并没有按着邓为先信上的建议,心里已经坚定无比。 不管被安排到哪里去支援,就算前路遍地荆棘,她也将奋力前行,披荆斩棘,趟出一条路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有怀疑的权利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身上笨重的大衣早都脱掉了。 白色的衬衫,军绿色的裤子,红头绳绑着麻花辫,成了文工团里随处可见的风景。 汪春云约了邓青宁在宿舍楼下边的花坛边说话。 “我也要走了,你应该是可以留下来的吧?” 邓青宁有些意外,意外于临走之前她会主动约自己出来说说话。 可惜,邓青宁其实没有多少话要跟她讲,甚至不是很愿意跟她单独讲话。 “你喊我出来,是想确定我会不会走,还是说专门与我告别的?” “当然是专门来与你告别的。” 这就让邓青宁更加的意外了。 从出任务回来之后,她开始恢复训练,宿舍里的气氛就越发的诡异起来。 她发誓,自己心态其实很平和,虽然有些怀疑,但从来没有表露过 。 但是汪春云似乎被宿舍里的人不约而同的彻底孤立了。 邓青宁一天到晚都在忙,时间直接是被她掰开了揉碎了在用,根本没感觉出来。 只有汪春云本人感受最清楚。 这段时间没有人比她更煎熬了。 她从小地方一步一步的走到首都,刚刚知道不得不下乡的时候,心里满是不甘。 可是很快她又觉得离开这里似乎没什么不好。 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心态转变的如此之快。 有些地方,有些团体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融不进去的。 强行的进去,只会自取其辱。 “你受伤的事情,我说与我无关,你愿意相信我吗?” 邓青宁看了他她一眼,随后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收拾与你有关。” 汪春云笑了笑,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我承认,我胆小,我自卑,我上不了台面,我羡慕着你,又嫉妒你。但我不会因为羡慕和嫉妒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邓青宁点了点头:“这样就挺好了,不管是羡慕也好还是嫉妒也好,都是人之常情,你不用多想。 不管去了哪里,保重!” 人跟人之间相处是要靠缘分的,没有那个缘分就不能强求。 做没有做只有自己最清楚。 显然,她跟汪春云是没有那个缘分的。 就如同上辈子,她跟那些宿舍里的人也没有缘分一样。 她没想过搞小团体去孤立谁,但是她也不会过于的委曲求全。 怀疑不怀疑是她的权利。 她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思维,不需要别人说什么,也不需要别人保证什么。 她也要走了,跟汪春云是同一批。 不管过去如何,这一别,以后或许都不会再见。 宿舍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走的七七八八,以后还会不会回来都是未知数。 她已经拿到了上山下乡的通知书。 通知书上有她去的地方的具体地址。 苏省北边与三省交界的睢宁县一处名叫陈下公社的地方。(公社名为虚构) 就是她上辈子去过的地方。 倒是没想到,换了个地方开始,最终还是去了这。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这回心态完全不同。 而且她有同伴啊。 唐红筝跟她去的是一个地方。 唐红筝也开心的很。 又要去陌生的地方了,这一路上有一个人是自己熟悉的人,真的再好不过了。 倒是有点理解温可青到首都的时候那一路的心情了。 文工团这一批走了不少人,该下去的人直接走了个七七八八。 到火车站的时候就分开了。 跟别的地方来的年轻人一起岔开,在候车室直接分开。 去的不是一个地方,候的不是同一趟车。 当真是一同出门,然后各奔东西,去了五湖四海。 山高路远,再难相见。 邓青宁跟唐红筝是一起的,一起的还有原本跟胡辛铭一届的江成安。 谁说这不是缘分呢? 江成安看见邓青宁和唐红筝的时候就乐了。 背着个铺盖卷,硬是在边上卡了个位置。 “居然遇到熟人了呀。” 他之前很少在团内,一直都在跟着队伍到处出任务,所以唐红筝根本就不认识他。 邓青宁对他稍微有点印象,还是刚刚到文工团的时候胡辛铭给她介绍了一回,记着了,所以有点印象。 后面又遇到了两次,还打过招呼。 “江成安同志,你也是去陈下的?” “对啊,我去投奔老胡去。” 邓青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老胡?你是说胡老师也在陈下吗?” 胡辛铭当然在陈下。 虽然这辈子有些地方跟上辈子是不一样。 但是大致的方向那绝对是一致的。 胡辛铭没有被下放,主动申请,依旧去了老地方。 “除了他还有谁呀?他跟我写信来着,据说在那边挺吃的开的。原本想着下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心里慌慌的,但是一听说他在那边,这一次刚好又是去那边的,我可不得抓住机会。 没想到你们俩也是去那里的,这下可好了。先不说去那边什么情况,最起码路上不寂寞了。” “我们的车票不在一块啊,你是打算串位吗?” “这有什么呀?”江成安一年到头东奔西跑,外向的很,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我们下去的人都在一个车厢里,到时候找人换一下位置不就行了。” “也行啊,回去路上我们还能认识别的人。” 候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天热起来,背着铺盖卷,提着行李挤一起真的难受的不行。 好不容易等来的火车,跟上战场冲锋似的,往进挤,像是生怕错过了时间上不去一样。 刚刚找到了座位,把能塞的行李放在了架子上,屁股挨上了座位,邓青宁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浑身都是汗。 这种感觉在文工团的时候不是没有过,但是那边的大澡堂子从早开到晚,随时都可以去洗漱。 这会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从首都到那边要坐好长时间的火车,到了地区下了车之后还要转几次车,光这一路坐车都要命。 大热天的那么多人,都挤在一个车厢里,即便是都有座位,依旧难受的要命。 什么味道都有,刚刚坐下来就头晕脑胀的。 跟去首都的时候坐卧铺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火车南下又东去,一路走走停停。 这个季节坐火车虽然不像三伏天那么遭罪,但是也不轻松。 这一路可不像她们从家里到首都的时候那样,家里还操心给弄点干粮什么的。 什么都没有,只有临行前给她们了一天时间,允许出门采购。 邓青宁走的时候家里给带了不少,在团里自己有工资。 前三个月的工资攒一起,给家里一人买了一点东西寄了回去,身上依旧还算是宽裕。 但是也没舍得乱花,只买了点红糖糖果之类的不怎么占地方的东西带着。 下乡去之后那日子才叫清苦,钱这个东西真的太重要了。 还有票,除非快要过期的票能换出去的换出去,能用的用掉,否则也不能浪费。 她的行李不少,一点东西都不能落下。 即便她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她还是会回城的。 毕竟上辈子没有她爸爸给她作为倚仗她靠着自己也一样回到了文工团。 这辈子有老邓在,她这个支援当真就是暂时性支援。锻炼,也是正儿八经的锻炼,一点都不慌。 但是这一次过去那边要待多长时间她心里还是没谱。 哪怕就待一个月,那也是要正儿八经过日子的。这过日子,缺了一根针一根线都不行的。 所有人跟她都是一样的。 甚至于比她还紧张。 因为她大概是有方向的。 而别人全部都是未知的。 好在一路上有个话痨一样的江成安,只要不打盹的时候,那个嘴巴都没闲着。 倒是让时间过得快了些。 “我听说你们家住在岛上,是不是随时都可以跑海边去玩?” 邓青宁捧着一本书还没翻几页被他给打断了。 江成安觉得邓青宁真的太好学了一些。 坐在车上什么味道都有,浑身黏糊糊的,时间长了难受的不行,她竟然还能看得进去书。 邓青宁真的有点服了她了,就没见过团里还有其他哪个同志像她这样爱看书,爱学习的。 邓青宁干脆把书合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江成安这张嘴一开始启动,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停的。 “虽然是在岛上,但也不可以随便去海边的 都有警戒线的。” “那你没有去赶过海啊?” “去过,不过很少,不能随意去的。”有驻军的岛屿,很多地方都不可以去。 “那你们在岛上吃什么呢?都是从海里打捞的吗?” “有捕鱼队专门出海,专门为岛上提供食物。 还有供给的船从内地运输粮食过去。 早上还要开荒,蔬菜什么的都尽量的自己自足。” “那你在岛上待时间长了,到内地来会不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的,走到哪里只要能吃饱穿暖都是一件幸福的事儿,人不能要求太多了对不对? 要说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见不到家里人。” “你家里兄弟姐妹几个人啊?” “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说起来,邓国超怕是再过两年也要离开岛上了。 就他那个成绩,上高中是没指望了,一心想去连队呢,应该能如愿以偿吧? “光说我,你呢?你是哪里的人?” “我津市的,离首都不算远。” “你们家兄弟姐妹几个呀?” “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他属于中间那个不上不下的。 他有自己的工作,这一次他其实是可以申请留下来的。 但是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热气腾腾的,热血一上来就不管那么多。 不是说农村的天地更加的广阔无垠吗? 不是说他们到农村去大有可为吗? 别人都去了,那自己也去,必定不能落后于人。 总要在一个地方轰轰烈烈的干出一番事业出来才行。 至于唐红筝,这会正在呼呼大睡。 这姑娘是真的能睡啊。 上车之后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 睡了一路,除了去厕所和肚子饿了去打饭,就没见正儿八经的清醒过。用她的话来说,很久没有这么清闲的时刻了,得珍惜。 这个珍惜就是要好好睡觉。 江成安道:“这还好是一起出门的,这要是她自个啊,就这警惕性,得被人卖八百回。”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跟我们在一起,所以她才会这么自在。”这要是一个人出门,哪敢啊。 再说了,年轻的姑娘也不好随便一个人坐火车跑这么远。 这年月出门在外危险还是很多的。 “胡老师给你写了几封信呀?” 江成安嘿嘿笑:“我还在想会不会问我呢,到底没忍住吧?” 邓青宁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江成安在那里挤眉弄眼的也没打算说明白。 “一共就一封信,他那人,到哪都热情的不行。热情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吧?热情就代表着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儿。就跟那毛驴子似的,从早忙到晚。 我们这是交情好,他才写个信来给我报个平安,让我知道他在哪个地方。不然他哪有那功夫写信啊?就算要写也是给家里边。” “他有没有说他在那边在干什么呀?陈下公社下边好多大队,他在哪个大队啊?”一个公社可是好大地方呢。 即便同在一个公社里,也有人三年五载都碰不到面的。 “这个没说诶,我听说是到了公社那边各个大队的大队长去领人,随机划分的。” “不是说可以申请吗?” “你打哪听说的呀?真的可以吗?那要可以申请的话,我肯定要去找老胡。你们俩呢?” “也不一定是真的,到那里看看情况再说吧。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在一起最好了。” 邓青宁迟疑了一下。 之后微微一愣。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迟疑。 明明在得知胡辛铭还是跟自己在一个地方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江成安没看出来,高兴的很。 异地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如果能遇到熟人在一起相互也能照应一下。 最重要的是,节省了磨合的时间,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虽然说是平原地带,在县城根本就不通火车,没有所谓的火车站。 在地区车站下车之后坐汽车到县城,然后还得坐拖拉机哐哐哐的一路去的陈下公社。 新的世界,一群从外地来的年轻人,看什么都稀奇的很。 哪怕在车上捂了好几天,一身都带着酸臭味,坐在拖拉机上都挤成了一坨了,火辣辣的太阳在头顶罩着。 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田地,还有田间地头一排排的白杨,内心依旧不由自主的就澎湃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给他一个惊喜 一群外来的年轻人一下车就这看看那看看。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公社革委会和党支部的人。 各个大队的大队长戴着草帽子,抱着晒得黝黑的膀子或站着,或坐着,蹲在阴凉处。 远远的打量着这一车一车从外面拉过来的人,议论纷纷。 不过都是从外地来的,还没有适应,并不太能听懂他们叽里呱啦的在说什么。 公社的干部操 着浓郁的地方口音喊了一声:“都别杵在那里啦,赶紧过来,该领人的领人,带回去该安排的安排,安顿好了你们回自个家慢慢歇去。”人太多了不行,大热天的,吵的人脑瓜子嗡嗡的。 邓青宁背上背着铺盖卷,胸前挂着好大一个塞的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 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帆布口袋,两只手一左一右各提了一个塞的满当当十分瓷实的麻袋。 两条麻花辫一前一后的随意耷拉着。 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看着前方,只觉得要被晒化了,肉都出油了。 感觉额头上有东西滚了下来,她的眼皮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滚落下来的汗水就换了个方向,从眼角翻下来盖在了下方那颗不是特别明显的滴泪痣上。 到公社这里分到底下大队那全靠运气,这么多人,不可能申请的机会。 如果在这里被分配到别的大队去,那就别想了,就等着底下各个队长的小队长来抓阄,谁抓到就跟谁走吧。 听见梁渠大队这个名字的时候邓青宁就知道,大方向没变,小地方还是变了的。 梁渠大队应该是陈下公社最南边最偏远的大队了。 跟双营,宝安两个大队交界,活脱脱三不管的地方,尤其是梁渠一队。 邓青宁上辈子来过这边一回,这地方有个教堂,说是什么圣殿,实际上就是基督教教堂。 还挺有名的,但是因为革命运动的缘故,教堂明面上关闭了,但是依旧有人偷偷摸摸的进去做礼拜。 边上有个手工榨油坊,有人过来榨油他们跟着去转了一圈。 一个是帮忙推车,一个就是为了想看看所谓的圣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只记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房子和池塘,还有乌烟瘴气的泥巴路。 还有一件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不仅仅是在梁渠发生,在附近别的大队也发生过,只是梁渠大队情况最糟糕。 那就是丢人。 丢孩子丢年轻大姑娘小媳妇。 说白了就是有拐子出没。 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复杂,大队跟大队之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纠葛,反而给那些拐子提供了方便。 当时这个事情闹的很大,公社武装部的,县公安局的都出动了,可直到她离开的时候也没听说被拐走的大人孩子有回来的。 一听见到这个地方,邓青宁就觉得自己心里突突的。 可千万别是一队,不然真的要了老命了,睡觉都没法安心。 边上的唐红筝也好不了哪去,额头上的几缕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头皮上,格外的狼狈。 她是个很大方开朗的人,但是初来乍到依旧免不了有些紧张。 这跟当初从老家去首都文工团是不一样的。 去文工团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们可以大概想象到以后的生活,平时要干些什么。 但是到这里来,说好听一点是来农村发展,支援农村建设的。 说实际一点他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所谓的锻炼,到底是个什么锻炼法这会儿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这个梁渠大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到那边会被怎么安排,那边的人好不好相处? 也不知道胡老师在哪个大队。 如果能遇到的话就好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一个熟人当向导那是再幸福又幸运不过的事了。 江成安从后边挤了过来喊了一声:“我打听到了,老胡就在梁渠大队,他在一队,等会儿我们跟着大部队到了大队部,就去找大队书记说说。” 这真的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这么远的地方前后隔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竟然还能在异地他乡重聚。 缘分这个东西真的是妙不可言。 “我们三个都一起去申请的话,能行吗?” “这有啥不能行的?行不行试试看啊!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邓青宁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就算不在一个生产队也无所谓,因为本身离得也不远,一队,二队分界线并不明确,也就是三四五六稍微有点距离,地也不在一块了。 江成安心心念念想要去找胡辛铭,如果他们三个不能在一块的话,邓青宁觉得自己去别的队上也可以。 可以争取一下,离得稍微近一点就行了。 分好之后,要去梁渠大队的几十个人就被划拉到了边上。 过来领人的是大队的大队书记,还有一个叫朱彬的瘦小年轻人。 公社到大队走路得半个小时。 大队有两辆拖拉机,这会儿忙完了暂时休假,所以就开过来装人。 “你们这批年轻人运气可真好,来的这个时候田里地里刚刚忙完,除了地里面的草,其他这会儿都没什么活干了。” 唐红筝在那跟邓青宁说悄悄话:“大队书记也会开拖拉机呀。” “开拖拉机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也会。” 唐红筝看了江成安一眼:“真的假的?”这一路走来也算是熟悉了,唐红筝也算是有点点了解这个江成安。 是个话痨,还有点吹。 “这还用怀疑,等后边有机会你就知道了。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真假。” “胡老师不知道我们来啊,要知道他肯定会很高兴。” “当然了,我们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不惊喜胡辛铭这会儿还没感觉到,惊吓倒是足足的。 他刚刚把一个栽进池塘的孩子给捞出来。 虽然捞出来了,但是孩子呛水了,拍了拍吐出来了一些,但是依旧没醒。 他也不懂医,只能跟孩子的父母一起把孩子放在板车马不停蹄的往大队部赶。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乡遇故知 陈下公社北边边有个很大的水库,承担了整个陈下公社田地的灌溉。 梁渠,这个渠就是从水库那边引水成渠,一条横梁贯穿整个大队,因此而得名。 双营大队还有一条大河,梁渠夹在中间什么都没有,一年一年的都是看天吃饭。 所以开了一条渠不算,大部分人家门口还挖了池塘。 就一队那儿那么点大的地方就有五个池塘。 除了灌溉,还有平时洗衣淘菜什么的都在池塘边上。 队上的人已经习以为常,小孩子也一样。 大人三令五申不许小孩子轻易往池塘边上去,但是没法保证一群孩子你追我赶的急眼了掉进去。 胡辛铭知道这两天大概会再有一批知青过来,不过全然没有在意。 来不来的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之前怎么过后边要继续怎么过。 眼下就是,希望这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推着板车跑的飞快,把惊慌失措吓得腿软的孩子父母远远的甩在了后边。 梁渠大队的大队部是个土坯拉起来的大院子。 里面有小学,有卫生室,以及大队的会议室和一个不算太大的小卖部。 门边上用白灰刷了一层,刻写着“梁渠大队”几个字。 “那就是大队部吧?快到了吧?”再不到真的要晒化了。 这都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泥巴路不平啊,拖拉机上又挤的不行,一路上簸来簸去,颠簸的肠子都快从嘴巴里出来了。 “快了快了,那就是。”朱彬接了一句。 江成安咦了一声:“那谁?老胡?” 快到跟前了,江成安那个眼神真好使,看着一个穿着灰扑扑的衬衫的小伙子一身冒水的拉着车子往大队部院子里冲,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看起来比原来黑了不少,狼狈了不少,但是他们好歹一个屋里睡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认不出来。 “还真是他!”唐红筝附和了一声。 “你们有熟人啊?” 边上有人问了一声。 江成安嗯了一声没回话。 出门在外,不能让人轻易摸清楚底细。 遇到熟人,这是一件让人羡慕嫉妒的事,不能过分的张扬。 拖拉机哐哐哐的进了大院子。 板车被孤零零的丢在卫生所门外。 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随即就被外面的声音掩盖。 江成安下了车就溜溜达达的朝朱彬凑过去跟他打听胡辛铭。 顺带的发了一根烟给他。 为什么不找大队书记呢? 大队书记太忙,要招呼这么多人呢,他去找,目标太大了。 “胡辛铭同志啊!你们认识?他分到一队那边的。” 当地的人没几个能抽的起纸烟的。 朱彬不抽烟,但是他老子抽,接着拿回去孝敬也不错。 拿了人家一根烟就等于承了人家情,自然要好说话的多。 “那我们能不能申请一下也分到一队去?” “你们?还不止你一个人啊?你们都跟胡辛铭同志一个地方来的?” “对对对,还有俩女同志,我们都是一起的。” “这个可不好说,这次来的人多,每个生产队上怎么分大队书记说了算,我帮你去问问看。” “谢谢,谢谢兄弟。” 不远处的卫生所里有孩子的哭声传来,很快就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盖过了。 邓青宁打量着这个院子,顺便轻声的跟唐红筝说话。 主要是唐红筝说,她回答。 “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不是很懂,一半靠听,一半靠猜,不知道能对多少。”邓青宁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当演员的料,谎话说的越来越顺口了。 不,她这也不算是撒谎。 她不过是一个心中藏着一些小秘密的寻常人。 说着当下该说的话,做着当前该做的事。 “待一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他们这儿说话的口音跟我们老家有几分形似。” 都在七嘴八舌的交谈着。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的学生就往外冲,看着院子里背着繁琐的行囊的人不敢靠近,远远的打量。 孩子总算是脱险醒了过来,胡辛铭松了口气,从医务室出来就看见外面一大堆人。 原来是今天就到了,不知道他们队上又会分来几个人。 “邓青宁!” 胡辛铭猛然转脸,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循着那声熟悉的“到”看过去之后,他发现不是,是真的。 江成安正在龇牙咧嘴的朝他挥手。 他咧嘴笑起来,完全忘记了从头湿到脚满身的狼狈。 冲着江成安挥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 分的很顺利。 江成安略微的“表示”了一下,就带着两个女同志顺利的混到了一队队长面前。 一边唾弃自己这种行为,一边又安慰自己这没什么。 做人不能太死板,该灵活的时候还是要灵活一些。 再说他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儿,到哪都是锻炼,还不如选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了? 这一次梁渠大队分了五十多个人,除了极个别有些特殊的留在大队这边统一安排去处接受改造再教育,其余的都分到各个小队上。 一个队四到五个人不等,男女同志搭配着来的。 江成安他们这一下子就来了三个,两个女同志,于是又给配了两名男同志。 一个叫刘社会,一个叫崔永成。 一队的队长姓高,叫高胜利,四十出头,长得人高马大的,看那模样倒是很有威慑力。 但是每个生产队上的这个队长不是光靠长得高大就能行的,虽然不拿工资,但是非常的考验人,各方面的协调能力以及信服力都得有才行。 他跟胡辛铭已经很熟了。 毕竟第一批来他们队上的只有两个男同志。 都是自愿过来的。 他们这种又穷又脏又乱三不管的地方,能有人过来支援简直稀奇的很呢。 跟胡辛铭一起来这边的那个叫周团结。 两个人暂时就被安顿在一队南边第二个水塘子边上那个教堂里。 高胜利看见胡辛铭,招呼了他一声:“怎么到大队来了?” “勤民叔家的小孙子掉前面的池塘里了,捞上来之后怕出事儿,帮忙送到这边来,让大夫看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思想觉悟是真的高 高胜利吓了一跳:“怎么样了?”那可是他小叔的命根子,要有个好歹还得了。 “万幸,已经醒过来了。”溺水,醒过来就过了鬼门关,生死无大事了。 高胜利想再说点什么,大队会议室那边就有人喊:“高胜利,高胜利,你又跑到哪去了?” 大队书记喊了两声都没见回应,转身就去拿桌子上面的喇叭。 “来了来了来了,啥事儿啊?”还指名道姓的。 “你干别的不行,就躲清闲躲得快。” 高胜利莫名其妙的,这哪跟哪儿啊?乱给人安罪名。 “不跟你瞎说废话了,通知你们个事。 县里来的通知 这一批到我们这边来支援的年轻人比较多,针对之前其他各个地方出现的知青跟当地社员磨合性的问题,各个县成立了知青办,专门督察这些城里来的年轻人跟当地社员的协调情况。 所以你们回去之后,给队上的社员要把这个思想工作做到位。 人家背井离乡的大老远到咱们这儿来也不容易,别仗着自己是本地人就欺负人。 跟人家学点好的,别的不说,思想上要能让人看见明显的进步才行。 还有一个事儿啊,这个县里面的宣传队趁着这会农忙暂时结束了,要到各个公社来,对前后两批前来支援咱们这的年轻人进行欢迎仪式。 要我们每个大队也都要表示一下心意,出个节目啥的,到时候一起热闹热闹。” 说完都不给几个小队长说话的机会,着重点名了高胜利:“尤其是你啊高胜利,别给老子再得过且过,净拖后腿。 之前到你们队上的那个胡辛铭,那是个能人,找人家多取取经。” 高胜利在大队出了名的滚刀肉,几个生产队不管干什么他都是拖后腿的那个。 只有跟着社员一起在大队胡搅蛮缠搞事情,他跑的最快。 这也是江成安他们三个说要到他这个队上来的时候,大队书记神色十分复杂,却又格外爽快的答应了的原因之一。 主要是高胜利真不是个积极的玩意儿,就是个鬼见愁。 他的书记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名声,搞得没有人愿意到他们队上去。 有人去正好,多去几个文化人,给他们熏陶熏陶,多宣传宣传上面的政策,帮他们摆正一下思想。 看看能不能好一点。 这个大队书记对来的这批知青的底细不是很清楚,但人都是从哪来的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只能说高胜利这个狗 日的孩子今年大概是走了狗屎运。 高胜利骂骂咧咧的从屋里出来,不敢大声,但是小声逼逼不断:“说的好轻松哦,农忙暂时结束了。还有那么大块的地,里面那么多的草一天到晚都得去锄,生怕慢一点就盖过庄稼了。 一群当官的吃饱了撑的,他们一张嘴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得跑断腿。 欢迎仪式,欢迎个锤子! 欢迎仪式怎么不等人家来的时候直接到车站去举行?非得兴师动众的往公社跑,还要我们配合,我们这一群大老粗,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怎么配合?” 叽叽歪歪的到了几个人跟前,到底还是履行了一下他队长的职责,大概的给几个人介绍了一下:“这边是大队部,这里是卫生所,还有个供销社,你们需要什么东西可以抽时间过来买。 我们队上离这也不远,走路也就1十来分钟。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避开了最忙的时候,上工也是要上的,但没有早先那会儿那么紧了。 需要什么东西还是有时间过来买的。 走走走,先回去把你们安顿了。” 说完之后也没打空手,而是帮着两个女同志提了一下口袋。 邓青宁忙不迭跟他道谢。 别看他在队上跟大队干部胡搅蛮缠怪攒劲,遇到这种城里来的小娃娃,又是女同志,跟他客气一下还把他整的怪不好意思。 他咳嗽了两声表示这都是小事情:“就搭把手的事儿,看不着道谢。”说完看了胡辛铭一眼:“这几个都跟你认识啊?” “嗯,跟我认识。” “那感情好,交给你了。咱们一起回去,你把他们带去安顿。就安顿在你们住的那个院子里,缺啥再来找我就行了。” 胡辛铭爽快的应了下来。 胡辛铭这会儿也是两手不空,一视同仁的帮着邓青宁和唐红筝一人拎了一个蛇皮口袋。 江成安欠的不行:“不帮我提一下?” “没手了。你要好意思的话就把你的铺盖卷给我,我帮你背着。”也不是不行。 江成安怎么可能好意思? “你们三个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这也太巧了吧?” “我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你信不信?” 胡辛铭有些惊讶的看了江成安一眼。 江成安哈哈大笑。 “她们俩,那真的是巧合了。” 胡辛铭扭头看了一眼背着行李走在最边上的邓青宁。 邓青宁道:“真的是个意外,没想到下乡来还会遇到你。” 唐红筝倒是开心的很:“胡老师,咱们这算不上是有缘分?” 胡辛铭还没来得及回答。 被几个人晾在一旁的高胜利问胡辛铭:“你是他们老师啊?”小伙子年纪不大这么有出息:“初中老师还是高中老师啊?” “她是我们专业课老师。”唐红筝接了一句:“可厉害了。” “啊,有工作还到这里来啊?”刘社会有些惊讶的看着胡辛铭。 他们是因为乱起来了,没法继续上学也没有岗位安置所以才响应号召下来找条能走的路。 这当老师的,正儿八经的铁饭碗也跑农村来? 胡辛铭道:“能胜任我那个岗位的有很多,并不是非我不可。我希望到这里来接受再教育,进一步的锻炼自己。 我们单位,我会的很多人都会。有很多人比我更加的优秀。 我希望我到这里来能学到本领的同时,也能用我自己会的去帮助别人。” 听听,这觉悟,哪个听了不得刮目相看。 邓青宁听着都觉得好羞愧。 感觉自己的思想政治课还是上少了。 专业课老师,什么叫专业课老师? 这就有点超出高胜利这个土棒子的认知范围了。 一路遇到人不断的跟人打招呼,在对方的注目之下,几个人七拐八绕的在一个比大队部小很多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说院子也算不上,因为没有院墙。就周围堆放了一些石头,柴火垛子什么的。 前面是好大的一个池塘。 正北是一片土墙房子,大门朝南,前边有好大一片空地,原本应该是院墙,前两年才被拆了垫起来成了菜园子。 被左右两家暂时瓜分,现在被收回归集体所有。 现在暂时归安置在这个院子里的知青所有。 “好了,到地方了,房子提前打扫过了,们今天先安顿一下,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就跟着他们一起上工吧。” 高胜利这个安顿安顿的实在是敷衍。 三锤两棒子就搞完了,转身就打算走,走了没两步又想起来了,喊了胡辛铭一声。 “胡辛铭同志啊,那会儿大队书记跟我说了个事儿,说什么知青办宣传队整了一个欢迎仪式。 过段时间要在公社那边搞活动,欢迎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到这来。让我们各个队上都积极配合,出点点子也要参与一下,你有啥好的意见吗?” 第一百二十章 不能搞特殊 几个人齐刷刷的扭头看他,江成安连蒙带猜的弄懂了他的意思,快速的接话:“你可问对人了,胡老师是专门干这个的,关键在于你是什么想法。” 高胜利脑子晕晕的:“啥叫专业干这个的?” “不是说要表演节目吗?胡老师是专门教人表演节目的老师啊。你是想让我们外来的人自己参加,还是说动员你们队上的人都参加还是怎么的?你得自己有个主意。”确定好了他们配合就行。 他们是怎么样都行。 “说慢点说慢点,你这嘴巴跟机关枪似的我没听懂。” 胡辛铭放慢语速跟他解释江成安的话:“他的意思是,就我们这些人参加,还是说队上的人都要参加?你是想让我们去配合人家,还是说让我们帮你们排个什么节目 ?” “这个事情,我得好好想想。跟大家伙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你们会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都去,嘿嘿!” 胡辛铭应了一声:“不着急,具体时间定下来了再说。”他们是怎么样都行的。 高胜利挥挥手走了。 怎么能不着急,他着急的很。 当然,心里也美的很。 都会,还有个老师,那就好办了。 都参加,都得参加,一个个的总得架点势才行。 邓青宁问胡辛铭:“他住哪里呀?” “就在教堂后边。这边几乎都↓姓高,边上这几户姓曹,里面还有姓姚姓夏的,后边还有姓朱的。 一队和二队都是杂姓。” “这边的住户都挺集中的。”边上不是树林就是田地,一个队就一二十户人家,都在这一片。 队与队之间也挨得很近,有的就隔着一条路,有的就隔着一条过水沟。” 胡辛铭开了边上一间屋:“你们俩就住这一间吧。简单的收拾过了,你们再弄一下。” 唐红筝道:“都行。”有地方住就行,她不挑的。坐了这么久的车,她这会儿两只脚踩在地上都觉得轰隆隆的在动。 江成安和其他两个问:“那我们呢?” “你们当然是跟我一起咯。” “你不是说还有个谁吗?那我们这五个人住一个屋能住下吗?” “那肯定是住不下的,睡的是以前的老式床,一张床两个人刚刚好。你们三个挨着我们的那间屋住吧。” 江成安把行李不讲究的往门口一丢,双手叉腰四下打量:“这地方挺宽的嘛。我听有的人说下乡之后都是好多个人挤一个屋,睡的大通铺。 可见平原也有平原的好处,再怎么贫穷落后也比山里面要强的多。” 胡辛铭把两个女同志的东西给提进屋就出来了。 带着他们三个往边上走。 “你纯属是想多了,这队上的住房也紧张的很。一家有的十来口人都挤在那么几间房子里,想修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这个地方纯粹就是因为这是集体的,不属于个人。坚决不给开先例分给哪一个,所以都搞不成,就都只能看着,才会给你这种错觉。” 江成安推门进去看了一眼:“我这屋之前怎么没打扫啊?”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本来是想让你们跟我们挤一起的,现在不是说让我们随便安排吗?那就住宽松一点。” 也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就临时的弄了一间屋出来。 江成安其实是想跟胡辛铭继续住一屋的。 但是人家胡辛铭现在已经有伴儿了,不可能把人家挤出去吧? 而且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不好搞特殊。 那先这样吧。 也不想想胡辛铭愿不愿意跟他这个话痨继续再住一屋。 其实就是这么个院子,男同志跟女同志中间就隔了那么几步远的距离。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清晰的穿进了屋里。 邓青宁没有放下行李,先打量屋子。 “这土墙还怪新啊。”看起来好像才修了没多少年似的。 屋顶也是青瓦。 唐红筝也觉得确实很新:“这大概是整个队上最好的房子了吧。” 邓青宁点头问她:“你睡哪一边啊?”屋里边这会儿只有一张床。 还是那种刷了红漆的木头架子床。 屋里横竖放了两张桌子,是那种刷了黑漆的。 还有两个一高一矮的条凳没有刷漆是本色的,看起来确实很旧了,但是做板凳的木匠做的很细致,表面是抛光过的,坐的时间久了还挺光滑的。 “我都行啊,这两边都有床头。我们是各铺各的还是合在一起呀?” 床就这么大一点,跟原来的宿舍不一样。 邓青宁无所谓:“合在一起吧 这样睡的时候软和一点,被子我们各盖各的就可以了。” 说话的时候,她伸手在桌子上抹了一下,没有什么灰。 两个人先把背着的铺盖卷什么的放在了桌子上。 胡辛铭在外面敲了敲门,站在门口问了一声:“要先铺一层麦草吧?” 木板子做的架子床,光靠着带过来的被褥不行。 压实称了硌的很。铺上一点麦草在下边要软和很多。 “这边到哪里去找麦草呢?” 胡辛铭拿了两个布兜喊了江成安和刘社会,崔永成:“走了,走了,带你们去弄点麦草铺床。” 虽然都是上个月才打下来的麦草,但是麦灰还是很重的。 需要从垛子里扯出来,好好的抖一抖,在太阳下面好好的晒一晒然后再往床上铺,免得睡着睡着身上就发痒。 “走走,我们也跟着去看看,转一圈。”暂时没有办法铺床, 那就先熟悉一下环境。 几个人关上门出院子左拐。 “这门口这么多池塘啊。” 他们门口就有那么大一个,边上就隔了没有十来米远又是好大一个池塘。 他们来的时候,那路边上也有一个。 “这么多水塘子,有小孩子很危险啊。”那会儿不就说是掉了一个进去。 “真的,他们这里的小孩子能长大全靠命大吧。”这只要掉进去出来还能活着都是奇迹。因为没有哪个大人一天到晚不错眼的看着小孩子。 “绝大部分还是有人看的,下地都带到地里去,不会让跑远的。除非大一点看不住的那种。”不懂事吧,又管不住自己的腿。懂事吧,大人说的已经不听了。这种是最容易出事的。 “到了,就在这里。”不用说也看见了,跟小山一样的麦草垛子直接连片了。 有一群小孩子也不嫌这会儿太阳晒的难受,还在草垛子之间藏猫猫,你追我赶的玩的满头大汗。 看见他们过来了,几个小鬼你喊我我喊你,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转身就跑了。 “这里是专门晾晒的吧?”好大的场地,地面夯的好实在好平整。 “对啊,那边是放农具的仓库,那边是放粮食的仓库,边上是晾晒的棚子。 虽然大部分都是在中间这个坝子上晾晒。但还是搭了几个草棚子。 为的是以防万一,万一遇到久下不停的雨天。”这边的天是前半年使劲的旱,后半年使劲的下,就没有几个真正风调雨顺的时候。 胡辛铭把提在手里的麻布兜子丢地上,从麦草垛子里拽了里面金黄的秸秆出来丢在上边。 兜子是用废弃的麻袋拼凑出来的,平时在哪里弄点秸秆或者柴火烧锅都用这个去兜,方便省事儿。 江成安问:“你们在这边都干些什么呀?” “这个季节最要紧的活就是锄草,还有就是灌溉,没有什么大活,一早一晚干,中午最热的时候还能在家休息。” “那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胡辛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们来这边是为了玩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重男轻女 把他们带回去之后,胡辛铭问了一声:“肚子饿了没有?要不要先弄点吃的?”在火车上肯定是不能饿肚子,但是下了车从地区一路倒车往这边来吃饭就没那么方便了。 邓青宁道:“我还行。路上那会儿是真饿,这会儿已经饿过头了,没感觉了。” 几个人跟她都差不多情况,也不是人人都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这年头谁没饿过肚子? 唐红筝问:“我们来的时候说的有半年的粮食补贴,要到哪里去领啊?” 胡辛铭有问必答,毕竟他先来多了半年的经验:“那个要到公社去拉,凭借下乡证明去。 明天跟队长说一下,找两个板车去公社那边,半年的口粮,你们几个加起来可不少呢!” 江成安问:“走路去啊?” “不然呢?” “来的时候从公社到大队坐拖拉机都坐了老长时间了。”这走路得走多长时间啊? “那没办法,就这条件。要不然你买个自行车,用自行车去驮,让我们也沾沾光?”什么毛病啊?以前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遇到特殊情况也不是没有走过路,而且还是急行军模式,一走一二十里。 另外两个都没吭声,就他话多。 江成安瞬间哑火了。 自行车那东西是他这种一穷二白的人能买得起的吗? 他是万万没想到下乡之后是这种情况。 话题被他们这一句那一句的一下扯远了。 邓青宁问:“还有一位同志是去地里干活了吗?” “对,那位同志叫做周团结,他在地里上工呢。 说是忙完了,实际上这会儿活还是不少,地里面的草这边锄着那边长。 而且这段时间也旱的很,得从池塘里面扯水。 池塘里面的水位下去了,没办法流到水渠里面去。你们要是不吃饭的话我也得到地里去了。” 中午回来遇到这么个事儿耽误了一下,刚好又碰到了邓青宁他们,又耽误了一下。 按道理来说他下午不去上工也没有什么事儿,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但是胡辛铭向来是不愿意搞特殊的,也闲不下来。 这会儿要是邓青宁他们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他帮忙,那他可以不去地面。 没有的话他就不想闲着了。 “那我们也跟你一起去地里看看?”反正这会儿麦草晒着,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铺床,倒不如先去看看他们要干活的地方。 再看看要干些什么活,人家都怎么干的。 “啊,走走走,有帽子没有啊,有帽子的话戴上,不然的话几个太阳就晒得黑的不行。” 这还是其次的,就怕没有经常在太阳下暴晒过,脸上会起水泡,或者中暑。 毕竟这会儿已经入伏了,即便太阳已经偏西,这个温度在这里了。 邓青宁转身进屋拿了顶太阳帽出来。 唐红筝也一样。 女同志总归是要比男同志精致一些。 “你们两个的帽子一样的款式啊?” 邓青宁道:“走之前去百货大楼买的呀。” 想着下乡之后肯定是风吹日晒的,加上这个帽子戴着确实好看,所以她们一起去的女同志就一人买了一顶,还戴着去照相馆照了个合照。 天热,他们身上都穿着衬衫,团里统一发的军绿色的裤子,带着太阳帽,梳着整整齐齐的辫子,看起来洋气的很。 往地里去,又有一群晒的黢黑的小孩子攒着鼻涕老远看着他们。 胡辛铭喊了一声:“大孬丫,带弟弟和妹妹离塘子远一点知道不知道?” 小孩子跟胡辛铭也熟了,哦了一声跑远了。 唐红筝问了一句:“她叫大孬丫?”这什么名字啊?他们小时候好歹还有个花呀草呀红啊绿的。 “哪个孬啊?”崔永成也问了一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字吧? “就是那个孬,不好的意思。” “怎么这样给孩子起名啊?”唐红筝真的不理解,这地方重男轻女到这份上了吗? “当地的风俗吧,她还有两个妹妹,叫二孬丫,三孬丫。”确实是重男轻女严重的很。 但是话又说回来,现在全国各地哪个地方不重男轻女呢? 就算是城里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思想。 因为政策在那,干部什么的带头,有的头胎是个女儿,为了二胎拼个儿子,送人的丢了的什么手段都使出来。 根本不把一条命当命。 这样能给口吃的,好歹能让她长大的,已经算是幸运了。 名字好与坏又有什么关系呢? 能活着长大就好了。 至于以后别人喊会不会难为情?那都是以后的事,那是长大了之后的事。 希望有一天她们长大了之后能自己做主,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刘社会打了个岔:“嗨,也不一定是重男轻女,乡下的风俗有说贱民好养活的。 我的名字原来就叫狗蛋,后来才改的社会,我弟弟叫铁蛋,大名叫刘学生。 他们老一辈是真的不会起名字。” 胡辛铭点点头:“也是 ,这地方男娃儿的名字也很随意,什么大黑,小白,三瘪子,二流子,乱七八糟……”这个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大环境他们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 他们个人的能力有限,能做的事情也有限,只能说先融入,而后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尽量的看看能改变多少是多少吧。 积少成多,总有一日,这个社会不会再是现在这个样子。 几个人因为孩子的名字讨论了半天,说着说着就到了地头。 老远就看见地里面好多人。 “这块地有名字吗?”挨着一条泥巴路,边上有好大的水渠,只不过里面这会儿什么都没有,除了平时沉淀下来的泥沙,就是两旁的野草。 路两旁就是田和地,一眼望不到头。 “有啊,这边都是按照方向来的。这边在北边就叫北湖,西边就叫西湖,南边那就是南湖了。” 崔永成感叹:“这名字起的可真随意啊。”他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想着买个帽子呢? 这太阳晒的人脑子发晕啊。 “这条路是分界线,路东是一队,路西是二队。” 唐红筝啊了一声:“胡老师,能不能不说东南西北,直接说左右不好吗?”她分不清啊! 边上几个人笑出声。 “说实话,我也分不太清东南西北。” 胡辛铭咳嗽一声:“我尽量注意。等你们待一段时间习惯了就能分清了这边的方位还是很简单,很好辨认的。 还有,别喊我老师了,喊我名字吧。都到这里来了,我跟你们一样,也都是靠着在地里刨食过日子了,没有什么老师学生的。” “行吧!”邓青宁接受能力极强:“胡辛铭同志。” 她一开口,唐红筝喊起来也不觉得特别别扭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适应能力很强 这边这个季节种的基本上都是玉米,还有高粱,路边上全部是黄豆之类的,水稻也有,但是很少。 刘社会问了一句:“这边都不吃米的吗?” “吃,但吃的少。 这边你也看见了,整个村都没有一条流动的河,全靠公社北边那边的水库放水,多久才会放一次。 水稻种起来太恼火了,而且产量又低,所以种植的面积小。 米还是吃的,种的这点基本上都不上交的,交公粮全部都是一季麦子,一斤玉米。 剩下的杂粮除了留种,其余的都分到各户了。” 这边因为是平原地都连在一块,地头长的很。 站在这头一眼看不到头。 老远就看见地里面拿着锄头在那锄草的人,还有大一点的小孩子提着篮子,背着筐子蹲在地里。 胡辛铭带着他们下地:“注意脚底下啊,不要把苞谷苗子给踩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们这么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分不清楚哪是庄稼,哪是杂草。 就算是没见过,脑子还是有的。 这一行一行的那肯定是庄稼,窜着中间的那肯定就是草了。 胡辛铭跟边上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的妇女打招呼:“银花嫂子。” “这就是城里新来的同志,这么快就安顿好了,下地来了?”这城里的年轻人可真够实在的。 这么大的太阳,一来就往地里跑。 怕是从来都没见过没这样晒过太阳,头一回见稀罕嘞。 江成安回答:“还没安顿好,不过不着急,凉快了再收拾一样的。我们先过来认认地方学习学习。” 边上有人问胡辛铭:“不是说三大家的黑毛子掉汪里面了,你给送大队部去了,咋还来地里了?那小毛蛋儿咋样了?” “我在那边等着醒过来了就回来了。”胡辛铭下地跟在团里当老师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随和的本性暴露无遗,跟谁都能说两句。 手里多了一把锄草的锄头,开始给几个人培训。 “你们在家里使过锄头没?”这几个好像没有哪一个是从农村出来的吧? 邓青宁道:“我使过。”不说上辈子下乡的经验,这辈子她在岛上也是种了好几年的菜园子地的。 胡辛铭真的有些惊讶了。 随便到了这个地方,邓青宁依旧是出身最好的那一个。 居然会用锄头。 邓青宁从他手里把锄头拿过去就开始了,都是像模像样的。 “真的会啊。” 唐红筝在边上也惊讶的不行。 邓青宁问她:“你要不要试试?” “那肯定是要试试的。”万一不会得请教啊,先学一学,明天不是就要正儿八经的上工了吗? 江成安他们几个傻了眼,人家俩女同志在那商商量量,手把手的教来教去,他们在这里干站着干什么? 胡辛铭跑去地头上又找了一把锄头过来。 那边唐红筝已经能上手了。 邓青宁手里没工具,却也没闲下来,蹲在边上扯草,顺带的把草叶子掐了好些下来。 “你掐这个干什么呀?” “拿回去吃啊。” “这是草啊,这怎么吃啊?” 边上的银花嫂子接话:“能吃咋不能吃?你看那些毛丫小毛蛋,跑在前面不都是在掐野菜。” 说话的时候打量了邓青宁好几眼:“这女同志可以啊,以前在家里干过活啊。”看起来不是个外行,不是装腔作势。 邓青宁道:“种过菜园子。” “哪里的人啊?” “离这边近呢,鲁省的。” 那女人爽朗的大笑:“说起来是不远,但实际上还是远的很呢。” 毕竟交通不发达,寸步难行。 她家在公社那边,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娘家到婆家。 江成安边忙活边嘀嘀咕咕的问胡辛铭:“那我跟咱们一起的那个周团结同志人在哪呢?” 胡辛铭抬眼看着远处:“他到最前面去了,等下工的时候肯定会来跟你们打招呼的。” “那人好不好相处啊?” “好相处啊!再说了,就你这个性格,还能有跟你相处不好的人?”一天到晚那个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哄完这个哄那个,说不完的话。 江成安在那里嘿嘿笑,面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了他的赞誉。 高胜利背着两只手从那头过来的时候,江成安也能握着锄头像那么点意思了。 高胜利高兴的很:“可以可以,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就是聪明,一上手就会。”别管别扭不别扭的先夸奖了再说。 再说了,到地方就来下地的玩儿能差到哪去啊?就冲着这份勤快劲儿都让喜欢的很。 他瞅了瞅二队那边,决定去找二队的队长唠唠嗑,问问他今天带回去的人都安顿好了没有? 他们一队来的年轻人一个个觉悟可是高了很,这会儿都下地学着干活了。 江成安就差没长条尾巴,有尾巴的话,这会儿都翘到天上去了。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怪聪明的。” 胡辛铭无奈的在边上摇头。 没有工具在手里,只能蹲在那里扯草。 倒是跟邓青宁干着同样的事儿。 边扯草边掐一些能吃的野菜。 这个季节地里可吃的还是挺多的。 灰灰菜,苦苋菜,马齿苋…… 只要嫩一点的都能吃。 早先大饥荒的时候,草根树皮都能吃,一会儿吃点嫩草尖尖那就更没问题了。 虽然今天没有正儿八经的记工分,但是几个人还是在地里待到了太阳落山。 随后没跟胡辛铭一起,先回去安顿。 回去的时候一人抱着一点野菜。 边走边研究要怎么吃。 三个男同志在家里就没有转过灶台,做饭这个事情就别想了。 唐红筝,家里条件也不错,从小是吃食堂长大的,不是在她爸的单位吃,就是在她 妈 的单位吃。 做饭更指望不上。 到了这么个地方,熟人倒是有了,邓青宁觉得自己大概就是那个伙夫没跑了。 “那得看看他们两个男同志这边置办了些什么。”野菜这个东西能吃的办法多的是,取决于跟它们一起搭配的食材。 “比如说呢?” “如果有芝麻油之类的素油,加上一点蒜和醋,凉拌也可以。 如果有面粉和鸡蛋,烙野菜鸡蛋饼也行。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切碎了熬菜粥,里面放点盐吃起来也好吃。”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互认识 煮饭这个事情倒是暂时不着急。 太阳过去了,晾晒在外边的麦草晒的热乎乎的,得抱进屋里去了。 江成安对此毫无经验,嘟囔道:“是不是要把热气散散再铺啊,这热乎乎的,晚上睡上去跟睡炕没什么区别吧?” “就是要趁着热乎乎的弄进去,按理说应该在太阳还没落山,正晒着的时候就弄进去。” 崔永成也不懂,几个年轻人完全就是生活小白:“这有什么说法吗?” 真要说邓青宁也说不清楚:“反正我看老一辈都是这样干的,说是太阳可以杀虫。就要趁着有太阳晒的发烫的时候收起来这样不生虫?太阳过去了潮气就起来了,反正就是不好。” “那就先这样吧,反正放床上也能慢慢晾凉。”说实话,这会儿这个天,不管是路上还是地里面都干的起灰了,露气,大概是不存在的。 邓青宁把麦草分了一些跟唐红筝两个人一人抱了一捆进了屋,在架子床上铺了厚厚一层。 随后才将褥子放了上去。 把床单铺好了之后唐红筝躺上去滚了滚:“咦,确实软和多了。我如今也是出息了,这日子真的是越过越好了,都能一次性铺两床褥子了。” 邓青宁忍不住笑出声:“其他的东西暂时这么着吧,先去煮饭。” 他们没口粮,这顿还得沾胡辛铭跟那位周团结同志的光。 “他们还没回来,我们贸然去灶房动他们的东西合适吗?” 邓青宁道:“没事,马上就回来了。我们暂时不动他们的东西,先把带回来的野菜收拾一下,然后看看还有没有水,有就先淘洗一下,没有就得去问问他们这在哪里打水。” 水是有点的,就是被几个男同志给用了。 他们那屋都是灰,擦洗是要了不少时间的。 邓青宁熟门熟路的在门后找到了挑水的扁担。 唐红筝觉得她真的是好神奇,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完全不像是初来乍到的人。 “你怎么知道扁担放在这里?” “习惯吧,我总喜欢把扁担放在门后,所以本能的就觉得应该是放在这里的。” 江成安看着她挂着两只笨重的木桶出来忙不迭的出屋:“是去挑水吧?我去我去。” “你能行?”邓青宁不是很确定,挑水不止是个力气活,还需要一点经验。 “瞧你说的,我们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也是要吃饭的,不是每次都会去军区,不是每次去的地方都有那个吃现成的条件的。”挑水这种事情,人家女同志都没有问题,他一个男同志凭什么有问题? 那样也显得太无用了吧? 邓青宁不跟他争:“那你去吧,找不到就问一下。” 江成安:他长了嘴的,这个还是知道的。 邓青宁看着他挂水桶的样子就知道这是真的会不是在逞能。 队上的水井只有一个,就在高胜利他们家西边,也就是大路西边那片空地上。 好深的一口井,连个盖子也没有,就在边上放置了一圈石板,打了几个木桩子意思性的拦了一下。 江成安回来的时候是跟胡辛铭和周团结一起的。 周团结比胡辛铭还高半个头,脑袋圆圆的,也是晒的黑黢黢的。 长着一张苦相,叫人一眼看上去就瞧出满满的仇大苦深的感觉来。 性格还腼腆的很。 那会儿在地里面老远看见胡辛铭带着人下地,犹豫了半天都没好意思倒回头来跟新来的几个小伙伴打声招呼。 这会儿到住处了,不得不打招呼了。 好在胡辛铭跟他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了,先跟邓青宁他们介绍了一下他:“我的搭档,周团结同志。” 正在收拾野菜的两个女同志齐刷刷起身,习惯性的抬手敬礼:“周团结同志你好!” 太郑重其事了,周团结扛着锄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们好!” 崔永成他们把屋里收拾好了也出来了。 胡辛铭道:“你们自我介绍一下,相互认识一下,我先去弄饭。” “我叫邓青宁,老家鲁省的。” 开个头就容易多了。 毕竟一共只来了五个人,三个人都是能出趟的。 江成安把水挑进屋倒进水缸里,两桶水只有半缸:“还得去两趟。”他们这一路捂的都馊了,除了做饭,势必还有别的地方是需要用水的。 问了胡辛铭一声:“晚上怎么吃?” “前两天找老乡帮忙烙了一些饼还有点,你们又弄了不少野菜,熬个粥就着吃吧!”至于下饭菜,这个季节是不可能缺的。地里面刚刚结好的头一茬茄子辣椒他们都还没舍得摘,今天人多,摘一些吃了吧。 邓青宁第一趟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了,门口那地方种的都是菜,就留了一条板车能进出的道来。 菜园子收拾的不错,杂草扯的干干净净,应该是勤浇水的,菜苗子绿油油的,看不出来旱过。 种类还不少,结的也不错。 江成安出来又走了,她把摘好的野菜弄进屋淘洗,边洗菜边问胡辛铭:“院子口上的菜我们能摘吗?”具体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是要问清楚的。 “能,那就是我们种的,随时都能摘。” 邓青宁就放心了,扫视了灶房一圈,找到个黑黢黢的篮子提着出了屋。 茄子黄瓜青辣椒都来了点。 洋柿子也有,不过还没完全熟,有些发青。葱也拔了两根,齐全的让她真的感觉到意外的很。 要知道她上辈子下乡比这会儿还晚一些,只是因为这边过于偏僻落后,甚至处于三不管的地方,所以分到这边的年轻人好像也没有别的地方去的多。 她那会儿是第二批还是第三批来着,反正她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扎根了。 但是那日子过的真的是苦大仇深一地鸡毛。 三天两头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 不是内部发生矛盾就是跟社员发生矛盾。 先去的各怀心思,后去的迟迟无法适应。 乱七八糟。 不能比较,一比较邓青宁就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胡辛铭从灶台后边起身看了一眼问:“会做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和人的差别 “会,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哪能连饭都不会做。你跟周团结同志,你们俩谁做饭?” “我们轮流做。”这意思就是两个人都会,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只知道等着吃的。 “外边有蒜要用吗?”茄子废油,轻易不炒,要么炖要么凉拌。 “要。”她可是看见了门外边的柱子上挂着两串,但是没敢动手,不确定那是不是人家留种的。 胡辛铭出去了一趟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块,直接就着自己的手给剥了。 邓青宁道:“你才来了半年,但是给人感觉已经来了很久扎根在这里了一样,什么都有啊!” “刚来是什么都没有,好在这边的老乡都很热情,这个接济一点那个接济一点。”这里的人日子过的难,就看那一张张不管老少都如同苦瓜皮一样的脸就能看出来。 老老少少一天到晚的忙,最后也不过就是保证不饿死,就没有几个时候是敞开肚皮吃饱过的。 人跟人之间,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能闹的翻天掰扯好久。 但是对于他们两个外来的年轻人真的是给予了极大的包容和帮助。 这个给一把葱,那个给一把菜。 只要他们自留地里有的,没有哪个是吝啬的。 “我们来的时候还冷的很,到这边来之后还没到春耕的时候,这地都是两边的人种的,原本互不相让,而且因为你占多了我占少了这些事情三天两头的吵。 我们一来,队长直接不让种了,说我们要暂时在这里落脚,门口必须要我们种,谁也不许再废话。 然后就这么直接让了,顺利的让原本做好准备要狠狠费一番口舌的队长都意外的不行。” 邓青宁也觉得很意外,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人跟人是互相的,可能是因为你跟周团结同志原本也是很好的人,他们感觉到了,所以才会这样。” 这突如其来的间接性的夸奖是胡辛铭没想到的,小伙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灶台是两口锅,但是铁锅只有一口,另外一个在樵子上用泥巴糊了个炉子一样的筒子,上边放着一个看起来还算是比较新的铝铁锅,还是带盖子的。 “这个是专门用来炖汤的吗?” “倒也没有那么专门,需要就用。” “那我在这边锅里蒸一下茄子。” 茄子蒸出来里面不会裹挟太多的水分,晾凉之后用蒜泥加点醋什么的拌拌特别的下饭。 “主食吃什么?” 胡辛铭起来从案板底下翻了薄薄一沓饼出来:“这边都是吃煎饼,这是前几天找人帮忙烙的,似乎有点不够,那只能粥稍微熬稠一点。”他跟周团结都不会弄这个,馒头也不会蒸,只能偶尔去麻烦一下人家。 好在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也都知道他们外来的不会弄这个,家里要是开始烙饼就会让家里的孩子来喊他们,他们把粮食备好拿过去,人家顺手花点时间就一起给烙了。 “最近天气热,没做多少,怕坏了。”就算是坏了也舍不得丢,吃进去就怕把人也吃坏了,就只能一次少做点,放在阴凉的地方两三天吃完了再弄。 “嗯,是这样,不过以后就不用麻烦老乡了,我做就行了。” 胡辛铭看着她:“这个你也会啊?” “会,烙饼嘛,我们那边一年到头也都是这些,大差不差的。” “那回头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自己弄个鏊子,然后你教教我?”总不能不会也不学,一直等着吃现成。 不管什么事情,有机会学学总是好的。 这样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再为难。 “能弄到吗?需要用钱跟我说一声,咱们集资啊!对了,不止得有鏊子,还得有煎坯子和油毡。” 话音刚落,江成安第二趟水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呢,聊的这么热闹。” 胡辛铭道:“在说烙饼的事情,我跟周团结都不会,邓青宁会,回头想办法弄一套工具,跟她学学。” 他之前就想跟人学学,但是怕耽误人家老乡的时间就没好意思开口。 江成安把水倒进水缸里:“小邓啊,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会做饭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啊,长嘴不得吃饭?不学总不能一直依靠别人,谁能靠一辈子啊!” 天热水也烧的快,胡辛铭弄了口粮出来下锅。 邓青宁在蒜臼子里把蒜瓣捣成泥,弄出来之后加上醋和盐先腌一下去一下蒜的那个辣味。 然后再将切碎的辣椒放进臼子里也捣碎,拿来拌黄瓜。 腾出来手又将野菜也切碎了,等锅里的粮煮的差不多了锅底不再加火的时候把野菜放进去,加上一点葱花和盐,蘸上一点猪油在锅里化开。 野菜的香味混合着猪油的香味在饥肠辘辘的人的鼻尖瞬间荡漾开来。 饭好了,外面的暮色也重了。 江成安总算是把屋里的水缸跟水桶都装满了。 傍晚这会儿都来家里忙了,水井跟前打水的人多的很,都在那排队等着。 江成安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这个大爷那个二婶子的上赶着招呼的欢实的很。 跑了三趟水井那边,一下子就跟这一片的社员弄熟了。 刘社会他们趁着这会儿不知道干什么,将屋里里外都擦洗了一遍,床上也弄好了。原本是没有这么讲究这么勤快的,但是看着大家都在找事情干,他们不知道干什么。无所事事的话显得也太废物了。 所以那床架子都被擦洗了好多遍,窗户框子被擦洗的跟崭新的一样。 门窗按上去这么长时间,怕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被整的这么干净。 滚烫的粥喝的人满头大汗。 但无论是刚刚下车初来乍到的人还是在地里干了一天活的人这会儿都是饥肠辘辘的状态。 谁也没有那个耐心等着冷凉了再往肚子里顺。 有些发硬的煎饼里面卷着黄瓜茄子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嚼。 一顿饭让胡辛铭和周团结深深得到感觉到了人跟人的差距。 同样的东西,看起来差不多的做法,不同的人做出来这个味道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目标很明确 吃完饭,做饭的人就不用管了,收拾厨房那是没做饭的人的事情。 别人就不说了,从团里出来的这点自觉性还是有的。 于是高胜利吃完饭溜溜达达过来的时候老远就听见了一点听起来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别抢,这个是我的!” “哎呀,你烦不烦人啊,边上去,今天我来。” —— 这是,打起来了? 他就知道,不可能一直那么太平,人只要一多起来那绝对有事。 但是到跟前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外面黑咕隆咚的,菜园子里有萤火虫上上下下的,城里来的娃儿还在那看稀罕,对屋里的声音充耳不闻。 “小胡同志?”黑咕隆咚的看着高高矮矮的黑桩,高胜利也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只能挑了自己常打交道的那个喊一声。 胡辛铭应了一声:“胜利叔,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说着就站起来招呼他在房檐下坐。 高胜利的屁股还没挨板凳先问他:“屋里在干什么呢?” “哦,在抢着收拾灶台洗锅洗碗。” 高胜利整个人懵了一瞬,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洗锅抹灶这种事情还有人抢着干?这城里来的娃儿一个个的真的跟他们这边的人不同啊。怎么感觉一个个的都憨不愣登的呢? 心里这样想,但是嘴上不能这样说:“哎呀,我还当是有啥事情吵起来了呢。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儿跟咱们这边这些人就是不一样,勤快,觉悟高,不怪你们城里的条件能比咱们这好,日子能比咱们这好过呢!”看看人家这勤快的,洗个碗都抢的打破头跟锅里的刷锅水泡着钱似的。 胡辛铭笑起来,等他坐下来才问:“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通知吗?” 那会儿他听见屋后面动静挺大,叽里呱啦的。 原本也是没法完全听懂,隔着一点距离那就更模糊了。 但是他猜测十有八九就是下午说的那个事情。 “就那个宣传队到公社演节目的事情,我跟他们提了一嘴。你不晓得,我们这边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就我们这一辈小时候那会儿这边没解放,乱的跟啥一样。说实话,能活下来那都是命大的。 识字的真没有几个。 现在呢,一群小娃儿倒是有那么少数能认得几个字,那也有限的很。你说这上边要我们配合,我们咋配合嘛! 总不能让队上的婆娘去叉腰骂人,这个她们在行,其他的都很够呛。而且现在说是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是地里面的活还多的很呐,说是下个月初,这掰起手指头算也不过就是大半个月的时间。 我下午听说你们会这个,我想着实在不行你们自己琢磨一下,弄个把节目,我报上去好交差。” 铺垫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最终目的。 下午他提了一嘴,队上的劳力说什么的都有,就没有哪个说愿意的。 高胜利想到过这种局面,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但是一想到这个事情这回他们队上又要掉链子,他少不得又要被大队书记熊的跟孙子似的就头大的很。 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下午几个年轻人说的话,心里又有了主意。 胡辛铭想了想,高胜利说的也是实情。 “这个也不是多为难的事情。就你说的这个意思,不是大家不愿意参加,就是有困难,对吧?” 他们直接上也没什么问题,不说一个节目,十个八个都没有问题,毕竟他们是专门干这个的。 但是他们来这边的目的不是自己在人民群众中冒头表现。而是向人民群众学习,顺便的带着群众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所以这个带动性很重要。 “是这么回事。” “那这个事情你就不用为难了,我们来想办法,尽量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在不耽搁干活的情况下咱们尽量给大家排一两个节目出来。 最后万一还是不行,我们随时都可以上,保证这次积极响应县里面的号召,绝对不拖后腿你看咋样?” 高胜利可太清楚自己队上这些男男女女都是什么德行了,那真的就是一个个的滚刀肉,难缠的很。 胡辛铭这个小伙子还是来的时间太短了,了解的不是那么透彻,以至于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能不挨熊那最好不要。 他一把年纪了,隔三差五的当着人的面被熊的跟个孙子似的,他脸上也不好看。 他又不是贱的慌,一天到晚的找骂挨。 “那就先这么说着。就这个事情,我相信你们这些娃儿都是有能力的,这一回一定能让咱们队上不拖后腿。”对,他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不拖后腿就行了,至于扬眉吐气这个事情,压根没想过,根本不敢想。 在屋里打着手电收拾东西的邓青宁出来在门口招呼了一声,趁着他人还没走问了一句:“叔,我们补助的那个口粮说是要去公社拉?” “啊,对,你看我这个记性,咋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胡辛铭默默的扯了扯嘴角。 他来的早了,对这个队长时不时的不靠谱已经习惯了。 “是要去公社,那这样,我让养殖场那边套头驴子在车上,你们赶驴车过去,自个能行吧?”这要是自己不行,他还得大老远的跑一趟。 邓青宁实话实说:“我们自己可能不太行。”别人行不行她不知道,反正她是不行。 驴车她坐过,但是她没赶过。 反正那玩意据说是要点经验和技术的,驴子不是谁都能使唤的动的。 不然民间有形容人说犟的跟头驴一样呢! 胡辛铭也不太熟练,他就赶过一回驴子,差点出事情。 发明犟驴这个词语的人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总之这个词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领悟。 高胜利叹气:“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趁凉快,社员都下地了我套车跟你们走一趟。把你们的证明还有补助的粮票拿着就行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看脸说话 “不是说明天要下地上工,耽搁一早上没关系吗?”唐红筝一手湿漉漉的从屋里出来。 手里端着的煤油灯出来就被外面的夜风吹灭了。 她站在那傻了半天,半天才反应过来。 高胜利又叹了口气:“唉,油灯要往外拿就用一只手挡着风。这边没有山,一年四季都有风。” 唐红筝哦哦的应了两声:“我有点不习惯,感觉这个地不是很平,过几天习惯了就不会把油灯往外拿了。”高一脚低一脚的,跟还在火车上没下来似的。 周团结没吭声,伸手把灭了的油灯从她手里拿过来送进了灶房。 高胜利这才回答她的问题。 “你们刚来,又是去办正事的,耽搁一早上也不会有人有意见。再说了,上工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干了活就有工分,不干就没有,跟别人也不搭噶,谁能 有啥意见?” 江成安又问:“那这个工分都是怎么算的?” “这个就复杂了点,不过你们这些娃儿聪明,我跟你们细说说,你们能听明白最好,听不明白问问小胡同志,或者时间长了自然就明白了。 季节不一样活不一样,工分不一样。安排活也要根据年龄和社员的实际情况来。远了不说,就说近的,现在在大黍地里面锄草,目前来说男女工分都是一样的,一天下来是八个工分。 十六岁以上的,能跟上节奏不磨洋工的都是这样算的。 十六岁以下的不安排,要么在家里自留地干活,要么扯草往养殖场交,也有工分,但是少一些。 大致就是这样,极个别特殊情况的那就特殊对待。只不过,既然是特殊情况,那必然是不多的。” 比如有的家里老的老,残的残,病的病,家里孩子没到十六,十三四也得拿着锄头跟着大人的脚步子下地了。 没有八个工分,五个六个还是要给的。 “一年两季,分两次口粮。夏季已经分过了,你们来的不巧,刚好错过。这一季是按人头分的。年底冬月份的时候还有一次,也是先按人头来,然后再核算工分,多退少补。 工分不够抵扣人头粮的就得给集体找补,补不上就打欠条,慢慢还。工分有多的,还能多领口粮,不要口粮也可以折算成钱,还有一些特殊的票据什么的。” 天热,说话说的口干舌燥的。 高胜利也不跟人客气,钻进灶房舀了一瓢水灌进肚子又出来:“好了,就这样,这会儿早上天亮的早,四点钟天就见亮了,五点左右准时到地里,太阳出来快到头顶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钟就下工。 傍晚太阳偏西到那个位置。”他伸手指了一下:“差不多三点多的时候就又下地,到晚些七点那样的时候。一天也就十个钟头的活,不重。” 说的差不多了,他也得回去了。 早起那肯定得早睡,不然一睁眼就是这个事情那个事情。不睡醒了哪有精神去跟队上那些老油条扯皮。 胡辛铭送了他几步,问了一句:“民勤叔家的小黑蛋好点了吗?” “有点发热,那会儿又带去大队部找大夫了。”高胜利说着嘶了一声:“差辈了,你喊我叔,喊我小叔也是叔?你得喊四爷。” 胡辛铭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好,我知道了。” 不怪他啊,高民勤辈分长年龄不长。 再加上,高胜利长的真的有点着急。 他虽然来了一段时间了,但是队上这每家之间的牵扯还是弄的不是特别明白,招呼人向来都是看脸说话。 年轻的他就称兄道弟,年长点的就喊叔,实在看起来很老的才会喊一声大爷。 “行了,就这么着吧!” 锅底还有火,刷好了锅还烧了一锅的水。 主要是得灌点开水起来白天好喝。 男同志无所谓,洗漱用冷水凑合一下没问题。 两个女同志不敢直接用冷水,井水这时候凉呢,稍微要兑点热水。 黑咕隆咚的在自己屋里用盆子对付着擦洗一下,身上不黏糊糊的了舒坦很多。 至于头发,得等晌午太阳大的时候,用盆子晒两盆水就能洗了。柴火也是要节约的。 这边虽然有一片一片的树林,但是跟山里那种只要有力气就能柴火自由还是完全没办法比的。 冲洗了也没着急去睡,在外边继续喂蚊子,商量明天去公社的事情。 其实没什么好商量的,口粮是大事情,他们能贴着胡辛铭和周团结吃一顿,不能顿顿都占人便宜贴着人吃。 而且这东西因为有前车之鉴,是要自己本人拿着证明去的,本人签字之后公社那边才会放粮。 所以,他们都得去。 说了几句之后就各自散了,从屋外挪到屋里。 “你发现没,这房子都是空顶,上边没有吊顶。”瓦片晒的滚烫,弄的整个屋子都是热烘烘的,没有隔挡得到东西啊! “我听说这原本是基督教的教堂,不住人,所以才会这样吧。”这种房子是真的不适合住人。 夏天热死冬天冷死。 缝隙里面的寒风嗖嗖的往屋里灌,综合不了一点。 “睡吧,外边有风呢,过一阵瓦片不热了,屋里也就凉快了。”等正儿八经的凉快,睡的那是真的香啊,不过预示着也香不了多久,该起了。 在文工团训练过的人,无论严寒酷暑,就不可能赖床的。 高胜利担心他们刚来,那么早起不来,完全是多余的担心。 养成习惯,到点就醒了。 邓青宁坐起来的时候刚刚四点,外面确实是麻麻亮,不知道谁家的大公鸡叫的那叫个响亮,声音传出去老远老远。 早上的风凉快又舒爽。 她出门伸了个懒腰。 对面屋子里也有动静了。 都这么早挺好,也不用担心起早了打扰到谁。 其实还是打扰的。 江成安起来的时候怕吵到一起住着的两个,放轻了脚步,打算让他们再多睡半个小时再来喊。 结果出门在外,刘社会跟崔永成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他刚刚下地,床吱呀一声,两个人就醒了。 迷迷瞪瞪的问:“到时间了吗?”感觉外面有一点亮了。 江成安十分贴心的回答了一句:“嗯,还早,你们还能再睡半小时,睡吧。” 轻轻的到门口拉开了门出了屋。 但是年久的木门轻轻的也没用,照旧又是吱呀一声响。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接受良好 这下刘社会跟崔永成不约而同的全部清醒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人家都起了,他们再多睡半小时,这也显得他们太懒了吧?那必须得赶紧起来啊! 出门在外,不求事事当先,但总不能拖后腿叫人笑话。 虽然但是,真的好困啊!这里的人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啊? 哈欠连天的两个人顶着滚的乱糟糟的头发出了屋子,然后不约而同的伸手搓了搓眼睛。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也不对,还是有人的。 周团结拿着扁担勾着水桶从灶房里出来了。 他们昨天晚上做饭烧开水洗漱把水缸里的水给霍霍完了。 趁早早上这会儿凉快得把水缸添满了,免得中午回来那么晒还得去顶着太阳在水井跟前排队。 “早啊!” 崔永成跟他打招呼,周团结只嗯了一声。 “他们呢?” “出门去锻炼了。” 锻炼? 文工团的几个跟胡辛铭跑了,跑去他说的一个附近的小树林,在里面锻炼也好还是吊嗓子也好都不会影响到别人。 江成安有些搞不懂胡辛铭的坚持:“你觉得咱们从团里出来,以后还能回去?”各地好多文工团都没了啊! 总政文工团那可是香饽饽,可一样在高压之下也得暂避锋芒,护不住他们。 他们这些人,就大部分人来说,说好听一点是觉悟高。实际上,是局势到这份上了,不得不这么选择。 胡辛铭问他:“你进文工团之前就不锻炼?你进文工团之前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一定能进团里?”反正他不是,他是从小爱好,加上有少许的天赋。 这个爱好他坚持了这么多年了。 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爱好已经成了习惯。 江成安被问住了,叹了一口气。 是啊,一开始谁不是因为天赋和爱好,从来没想过结果,只是因为喜欢而已。 后来,后来渐渐的就把原本坚持的东西忘了,丢了。 邓青宁是不会有这种能不能回去的这种烦恼的,能不能回去都要继续训练。 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准备好了才有可能抓住机会,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 他们现在到农村来了,跟之前在团里完全不一样了。表演不再是他们的专业,劳动才是。 所以,更要抓住一切可以训练的机会。 身体想要保持原本的状态,只有日复一日的坚持。 铁钉时间长了不用是会生锈的,人也是如此。 “这个地方离队上说起来不是很远,但是这么大一片树林,看着还是很僻静的,一个人来的话感觉有点阴森森。”特别是不远处还伫立着不少的土堆,全是埋着死人的坟头。 大早上的就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胡辛铭道:“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来。尤其是邓青宁和唐红筝你们俩个女同志,尽量不要单独一个人往这边跑。或者去别的地方也尽量的找个人结伴而行,这边不是很安全。” “啊?”唐红筝倒立在一棵树跟前,听了这话利落的一翻身站起来:“怎么说?” “据说有人贩子经常在这一代出没,不止拐小孩,还有年轻的姑娘媳妇都会拐。二队头年的时候就丢了一个小姑娘,到这会儿都没找到。”怕是找不到了。 这片树林过去左边是一个大队,右边又是另外一个大队,并且不跟他们是一个公社。 一个个都护犊子的很,脚底下沾点泥巴都要分个你 的我的,闹的不可开交。 人丢了,撵过去都不起作用,几个转弯就能把人跟丢了。 社员又不配合,开口闭口上纲上线的。 当然,不是他们这边大队出过事情,那两个大队也有人丢。 就这也团结不起来。 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那些坏人可趁之机。 邓青宁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以前只是听说,现在她身在其中了。 她知道的事情,大家比她更加的清楚。 所以她知道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也不知道那些人贩子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都藏在哪里。 她也不是公安,只能自己注意一些。 几个人掐着点回去的,胡辛铭直接扛着锄头下了地,邓青宁他们随便洗了把脸,把要装的东西装在她那个军绿色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帆布包里面挎着。 几个人一起往养殖场那边去。 “门锁了没有?” “锁了,说是这边不太平,但凡家里没有留人,门都一定得锁好了。”虽然没有万贯家财,但是来的时候钱和票还有一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贼之心不可无。 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养殖场,养着几头耕种的牛和拉东西用的驴子,以及过年要上交任务和宰杀的猪。 就在仓库那头跟二队交界的地方。 “怪不得昨天过来扯麦草的时候闻见了臭味,这养了这么多,能不臭?” 臭归臭,也不耽搁几个人在边上围观。 看养殖场的就是昨天胡辛铭招呼的夏银花她爹,四个闺女一个儿,偏偏一个人上了战场再没回来。 他是烈属,所以队上特别照顾,给他安排了这么个活。 毕竟闺女都出嫁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在家。 家里离养殖场也不远。 养殖场里面的活也多,但是他主要是指挥,负责干活的还有队上比较特殊的一家子。 夫妻两个一个聋子一个哑巴,生了一个儿子倒是没问题,又生了个闺女,也是个哑巴。 还好都不是脑壳有问题的,也细心也听话,就在养殖场里一年到头伺候着这些畜生,天天都有工分拿着。 虽然脏了点累了点,但是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再说,干什么不脏不累呢? 别说他们,就是队上其他正常人不也是这样。 但凡有那不脏不累的活能轮到他们? 邓青宁他们昨天听胡辛铭大概的说起过养殖场这边的情况。 倒也接受良好,到跟前看着人家早早的就开始在忙也没有不自觉的到跟前去打扰,就这瞅瞅那看看,看人家早上一睁眼起来都干些什么,顺带的等着高胜利过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都是小意思 高胜利风风火火的,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先到了。 “都到了啊,家什拿没有?”粮食,得有东西装才行啊! “就腾出来几个麻袋两个箩筐。” 也不知道够不够,但是他们本身就没有任何家什,这都还是胡辛铭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呢。 “还有我们装衣裳的口袋也都腾出来带着了。”不管怎么样,办法总比困难多。 高胜利手里也拿着俩旧筐子,看起来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那应该差不多了。” 随后问了夏老头一声:“叔,车子套好了没有?” “好了,一辆车能行不?”这去了这么些,连人带粮食可不轻。驴子这东西比不得牛也比不得骡子,离不得又无用的很。 “我估计不行,但是他们都不会赶车,只能这么着,回头来让他们走着回来。” 一辆板车就那么大的地方,四个筐子往上边一丢就差不多快满了。 “你们谁要坐车?坐筐子里?” 邓青云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觉得走过去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机立断拒绝了:“叔你驾车走,我们能跟上。” 公社离这边不过十来里路,还没有他们早上出操跑的远。 高胜利呵呵:“行啊,等会儿跑不动了喊我啊,总要试试坐驴车的感觉嘛!”年轻娃儿一个个抹不开脸,跑累了就晓得了。 两只脚的人想跑过四只蹄子的牲口那是不容易的。于是就这么驾车驴车出发了,车子后边跟了一二三四五一串。 刘社会跟崔永成一开始其实是想试一下的,驴车没坐过,怪新鲜的。 而且公社到这边距离可不算近,他们不觉得自己能跟上驴子的速度跑过去。 但是一瞅人家两个女同志都没吭声,他们唧唧歪歪那就没意思了。 结果这一跑起来见真章,才到大队部附近就喘的跟狗一样了。 而其他三个,包括两个女同志在内面不红气不喘,完全就没感觉一样。 “你们都不累吗?” “这才哪啊?不行你们去坐车?” 高胜利也停下来了,喊了一声:“别逞强啊,赶紧上来,咱们早点去早点回来。想走路,回头来有的是机会让你们走。” 刘社会感觉自己喘不过气了,面子不面子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得活着。 干脆利索的就上了车,蹲在了筐子里。 然后崔永成也爬了上去。 就这么一会儿得到功夫,其他三个人已经跑远了。 昨天来的时候一路上被晃的晕乎乎的,都没能好好的打量一下陈下公社。 这会儿来了自然是要看看的。 一条大路用石头沙子垫过,两边都是高低错落的瓦房。 有供销社,有兽医站,有种子站,有邮电局,有武装部,农机站—— 都在大路一边一字排开,门边上刷白刻的黑字。 比如:“陈下人民公社”的字样。 革委会跟党委什么的部门在一个院子里,边上有小学有初中。 外边刷白的墙上写着这样那样的标语,还张贴着大字报。 有带着红袖章的年轻人时不时的走过,审视的看着他们,还有上来就喊着口号盘查德尔。 高胜利也没想到这些崽子两只脚能跑这么快,还没到跟前就看见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小年轻跟几个孩子队上了,心里咯噔一声,手上的柳条虚张声势了一路,这会儿都快到地方了还是抽在了驴子的腚上。 但是等驴子叫唤着跑到跟前,那几个已经走了。 高胜利从车上跳下来:“咋弄的?” 江成安回答的:“没事没事,就是问我们来干什么的,我们说是从外边刚到这边支援的,来公社报个道,他们就走了。”小场面,首都那边比这紧张多了。 而且他们经常在外边跑,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这点事都不算个事。 高胜利这会儿亲身体会,自己这回可能大概是真的走运了。 分给他的这几个都他 娘 的是人才,这也太有本事太省心了。 一时间走路的时候那个脑袋都比平时昂的要高一些。 拿着证明什么的到革委会那边登记签字就能去粮管站放粮。 江成安这小子鸡贼又会来事,谁也不知道他裤袋里哪来的烟的,发出去几支之后,革委会还专门派了个小干事带着他们跑了一趟粮管站。 那边直接放粮,甚至还倒贴给他们三个麻袋。 高胜利原本想着这一个个的都才刚刚来,四下都不熟悉,自己跟来少不得要操心,不然一个个的不得瞎抓? 结果才发现,他其实就起了个赶车的作用,其余的事情人家自己都能办的妥妥的,压根就用不着自己。 不然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呢? 城里的娃儿见过世面的到底不一样啊! 驴子这一趟拉了好几百斤粮食,真的有点吃力,连高胜利都没忍心再上驴车。 边走边跟几个年轻人闲聊。 “你们这个体力可真好啊,以前常跑?”他虽然是个乡巴佬,但是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是那啥啥都不懂的棒槌。 什么事情都是练出来的,尤其是体力这个东西,没有生来就真的这么能耐的。 唐红筝点头:“对啊,就单趟这点距离还不够我们早上出早操跑的。” “你们是部队出来的啊?”刘社会反映过来了。 唐红筝看了一眼邓青宁,他们这应该算吧? “算是部队,我们是文艺兵,就那种专门上台表演节目的。” 虽然一知半解,但是不妨碍其他老少三个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在那不约而同的点头。 “那你们在部队里待的好好的,跑出来做什么?” 江成安把崔永成的话接过去:“我们这不是为了响应号召?跟雷锋同志学习。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管在部队还是在农村,我们是都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 人民需要我们下地锄草进田插秧我们就锄草插秧。人民需要我们站在舞台上表演我们也能随时上舞台表演。 如果有了敌人需要我们扛枪我们也随时能扛枪去跟敌人拼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想办法动员一下 几个人赶着驴子走路,一路你一言他一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地里面也热闹的很。 昨天下午新来的年轻人就下地了,看起来都勤快的很,按理说今天应该是正儿八经的都要上工了,但是等队上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依旧没见到那几个的踪影,打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去公社那边拉口粮去了。 少不得又是一阵羡慕。 城里来的到这就有口粮有补助,怎么 能让人不羡慕呢? 没有人在意这会儿来几乎半年都没工分,如果上边不给补助的话,光靠借支这些人在这边要怎么活。 胡辛铭今天干活没有之前那么老实了,心里是带着一点小九九的,这也是早上他们去小树林商量之后的结果。 生活已经这么辛苦这么累了,不管是谁都不会有很多热情很多精神去折腾的, 想要调动民众的积极性得想办法,这个办法就是从队上的小孩子入手。 胡辛铭性情温和,生的本身就面善,队上大孩子小孩子都挺喜欢他的。 早上这会儿凉快,不去学校的小孩子都提着篮子背着筐子下了地。 在大人时不时的叮咛和呵斥下在前边满是杂草的地里面到处乱串。时而说说笑笑,时而就掐起来。 胡辛铭抡着锄头游刃有余的干着地里面的活,喊了一声蹲在边上的小丫头:“大孬丫!” “哎,辛铭叔,你喊我干啥?” “你想不想学唱歌?昨天我们那边又来了两个姐姐,可以教你们。” 大孬丫昨天看见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长的那么好看的人,也没见过哪个女的能穿那么好,从头到脚都是气派的。 她看了一下自己,穿着草鞋满是泥土的脚,满是泥土脏兮兮的手,半天摇摇头:“学那有啥用?” 胡辛铭没想到他们商量了一早上自己酝酿了半天一开口就铩羽而归。 但是这点困难算个啥呀? “当然有用了。歌声是一种心情的表达方式,也是一种心情的发泄方式。” 姚中远家的大毛蛋凑过来道:“那辛铭叔你来唱一个我们先听听看呗,好听我就跟你学。” 胡辛铭咳咳两声:“想听什么?”这也难不倒他。 至于地里面人多难为情?那是不存在的。 他这些年面对的观众多了去了,大大小小的场合都经历过,地里面这点观众还不至于让他拘束。 “我们也没见过啥世面,你唱啥我们听啥呗!” 胡辛铭想了想道:“那就唱个学习雷锋好榜样吧!”在几个小孩子期待的眼神下,他开始哼唱着起了个头,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唱歌,也没耽搁他手下锄草。 “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之所以选择这首歌,一个是传唱度高,思想端正有很大的教育意义,一个是因为歌词和调子都朗朗上口,不需要太复杂的技巧。 “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 “毛主席的教导记心上,紧紧握住手里的枪,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高胜利帮着几个人把粮食卸下来,又告诉他们怎么上磨去磨粮,再去养殖场还了驴车,这才下地。 好家伙,老远都听见了地里面的热闹。 走近了一听,都在那唱起来了,还怪有节奏怪有气氛的。 他背着手往胡辛铭跟前去:“这就开始了啊? “胜利叔回来啦!算是开始了吧。也没别的好办法,先以身作则起个带头作用,再看看影响力怎么样。” 高胜利看着不远处扯着喉咙在那齐啦喊的小崽子,又听见有些年轻人也哼哼唧唧的在跟着调子不成词的哼,不得不说,胡辛铭想的这个办法还是有点效果的。 但是效果好像没有太好太明显啊。 毕竟时间紧迫,没有时间慢慢来。 不过胡辛铭他们商量好的不止这一招。 “胜利叔,还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高胜利干脆拿着锄头挨着他往前刨起来。 他这人别看在大队那边名声不好,在队上其实还行,是个能镇的主场子办得了事的。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反正就是你好我就好,我们大家都好。 你要不好,那咱谁都别想好。反正这早晚的,总能抓住时间逮着机会弄你。 胡辛铭这年轻人,一个是从城里来的有文化有件事,第二个是性格好为人处世样样都很得他的心。 所以胡辛铭在他前他会格外好说话。 “我们早上商量的,想跟你讨个主意。看看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下午下工早一点,我们在晒场那边先给咱们自己队上的社员表演几个节目让他们看看。我们从多方面入手,提高大家的积极性,说不定很快就能把这个事情确定下来。 不管大家是不是愿意去参加节目演出,有点兴趣比没有强。我们在这要待老长时间,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走了。有兴趣得到不管大人还是小孩,愿意学的我们都能教。” 高胜利瞅了他好几眼,看他说的一脸认真不像是假的,但还是不放心的确定了一下:“那是你们自己吃饭的本事,你们能随便教?” 胡辛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有什么不能教的,又不是像以前旧社会那样郑重其事的收什么关门弟子。有那个兴趣也得有那个天赋还得有恒心才能学到点真东西,不然就是我们再怎么出心教,也只能是个皮毛。” 但是这在高胜利看来已经是天大的好事情。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要是不抓住他会被天打雷劈的。 他们队上,早先旧社会闹革命的不是没有,杀鬼子的也不是没有,去朝鲜支援的也有。 他们也不是怂蛋,也是生在英雄窝里的。 只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早先这边被轰炸一次又一次,被扫荡一次又一次,大半的人都死了。 剩下侥幸活下来的苟且偷生到熬到今天,活的灰头土脸的,比起那些牺牲了的人,他们啥也不是。 他们这些后辈人更是如此,被条件限制的,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抬得起头。 第一百三十章 还不如个女同志 但凡能有一个有出息的能学几分真本事,能从这走出去,都是他们队上的荣光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们那吃屎的命,能有机会学就得抓住机会。 队上这么多娃儿,大部分都没去学校,是他们笨吗? 不是,因为穷,因为饿,因为大人没办法让他们衣食无忧心无旁贷的老老实实的坐在教室里上课。 “那就宜早不宜迟,就今天下午吧。” 都在地里面,各家各户知会一声就行了,都等不到下午就直接传开了。 下午能休息,这是件好事情。还有热闹看那就更好了。 邓青宁他们上半天没打算来上工。 江成安喊了崔永成去推磨, 刘社会在家里拿了桶学着去挑水。 唐红筝帮忙烧火,邓青宁就着有限的条件,没有鏊子只能在铁锅里烙饼。 好在她经验足够丰富,先将锅好好得到用丝瓜瓤擦洗了好几遍,没有油毡就用猪油抹了一遍,面浆也是早早就调好的,一大瓦盆,没有竹坯子锅铲子也能用。 这个天气,不管是烧火的还是转灶的都不轻松。 烙饼烧火也是要技术的。 一开始一下子就烧糊了,唐红筝被整的手忙脚乱的,撤火的时候呛的差点咳的背过气去。 不过后边就掌握住了,一点点的往里面续碎柴火,保证整个锅腔里面有火不断掉就行了。 除了第一次因为火候问题失手,许青宁后边的操作就顺当了起来。 等太阳爬上来,胡辛铭他们俩从地里面回来熬好的杂粮粥早就已经晾好了。 案板上放了厚厚一沓煎饼,即便他们现在七个人吃饭,今天明天也足够了。 没有鏊子,眼下又是这么热的天气,围着锅一张一张的烙这么多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邓青宁身体不虚,平时已经不怎么爱出汗,今天依旧一身的汗。 下工的人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晒了好几盆水,两个女同志晒的打算洗头洗澡用的。 “邓青宁同志这个手可太巧了,你这一来,我们都跟着你沾光了。” 胡辛铭跟周团结感叹于她能烙这么多饼出来,烙的饼看着薄厚匀净,像是多少年的老手艺一般,想必早先在家没少干过活。 没去地里的人就更震惊了,尤其是刘社会。 他折腾了一早上,来回跑了好几趟,到这会儿挑水还往外撒。 邓青宁那会儿去了一趟,轻而易举的从水井里把水扯上来,面不红气不喘的挑了两个满桶回来基本没见撒出去的。 他没想跟男同志比,却也没想到还不如个女同志。 邓青宁懒洋洋的靠在柱头那坐着:“我就这手艺,别嫌弃就行。今天上半天刚好没去上工,趁着凉快。”要是去上工了那就没这么宽裕的时间了,中午这会儿热的,她也不是那么乐意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待着。 几个男同志耍宝似的对着她抱拳行礼:“有你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邓青宁表示受不起,麻溜的提溜着屁股下的条凳躲的老远。 “别来这套,煮饭还是要学的,不能一个人煮。”不管煮好煮坏都得学,谁离了谁都得吃饭。 大家自五湖四海来,谁也不是谁的谁。 可以相互帮忙,但是不能相互依赖。 几个人嗯嗯点头。 江永成问:“你们谁不会煮饭?”不会煮饭的后面先安排烧火啊,坐在灶台后边看着,多看看,再上手操作一下,只要长手长脑子了,都能行的。 刘社会,唐红筝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 周团结跟崔永成犹犹豫豫,你看看你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举这个手。 把几个人都看乐了:“你们俩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啊?” 周团结道:“不是太会。”他是来了这边之后才学的,至今为止还是有些进步的,熬粥是可以熬熟的,并且熬的还不错,毕竟那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而且之前只有他跟胡辛铭两个人吃饭,每一顿饭舀多少水进锅里,下多少粮都是定的。 但是复杂一点的就不行,炒菜不行,烙饼不行,更别说包子馒头什么的,提都别提,提就是不会。 他开了口,崔永成也跟着嗯嗯点头:“我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他上边有姐姐下边有妹妹,这些围着灶台转的事情他从小就没参与过,还是下来之前听说可能是样样都需要自力更生的,于是家里人紧赶慢赶的给他突击了一下。 简单的东西他脑子是会的,流程都清楚,生火什么的也完全没有问题,但并不是什么熟练工,所以到底会不会他并不能确定。 邓青宁起身:“不说这个了,都不饿啊,先吃饭先吃饭。” 除了粥和饼还炒了小菜。 虽然只是一盆土豆丝,但是里面加了青辣椒,看起来都很清爽可口。 邓青宁是当做咸菜来炒的,卷在煎饼里面辣的一个个嘴里嘶嘶的声音此起彼伏。 尤其是胡辛铭这个不吃辣的,嘴唇跟抹了胭脂似的,眼尾都是红的。 “大意了,辣椒切了我该淘洗一遍去一下辣味的。” 胡辛铭那眼泪婆娑的好像被谁狠狠的欺负了一样。 他摇摇头:“习惯就好了。”他一个人清淡,总不能让大家都跟他吃那清汤寡水的。辣是辣了点,但是确实很可口。 几个人边吃饭边聊天,胡辛铭把下午表演的事情跟他们几个说了一下:“你们是不是稍微准备一下?” 刘社会好奇的问:“你们要怎么表演?” 江永成道:“就唱唱跳跳,会什么就给当地的老乡展示什么呗!你们俩,不对,你仨有什么想法吗?” 三个人齐齐摇摇头。 “唱歌也是可以的。”上过学,别的不会,吼几嗓子总是可以的。 “哎呀,大男人要能吃得开,别这么扭扭捏捏嘛!你们会什么,要大方的展示出来,这么羞答答的会很吃亏的。” 周团结沉默了半天才道:“我会拉一点二胡。”这算是家传的,他爷爷原来是戏院的,也算是耳濡目染,但是已经很久没碰那东西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都是多才多艺的人 “这个好这个好。”唐红筝问:“那你带二胡了吗?” 周团结点点头:“带了。”原本是不打算带的,那是他爷爷的遗物,不管值钱不值钱的都是老物件了。但是他想着离开家也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去,或许很快,或许很久,或许一辈子都回不去。 所以就带着了,算是对故去的人一种缅怀一种念想。 就连胡辛铭这个跟他一个屋子住了半年的人都有些意外。 毕竟对方真的是话少的很,他不主动问,周团结是不轻易说一句话的,妥妥的闷葫芦。 不知道他还会这个,也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技艺。 这样就剩下刘社会跟崔永成了,两个人都想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我会唱一段戏,但只是一段,以前听人家唱过,只记得一部分,其他的不全。而且我唱的不是很准。那个还是两个人对唱的。”他是以前听院子里的老年人经常哼哼学了那么点。 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到这来了竟然能派上用场。 他没正儿八经的在观众跟前唱过,说实话,想想都有些不确定。 但是大家都参与了,自己什么都不表示,感觉好不合群啊! 这下就只剩下崔永成在那傻眼了:“不是,你们怎么能这么多才多艺,你们让我怎么办?”说好的一起下地干活,怎么还搞上文艺表演了? 唐红筝哈哈笑:“那你就为我们服务呗!还能没有你的事情干?” “我怎么服务?” “事情多了去了,比如等下去找队长决定好了时间,我们也要决定好节目,确定好活动场地,要去把地方平整一下,地面要夯实在,地上尽量不要有石头什么的。”当然,刚刚夏收结束,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那么大的晒场这点地方还是能找到的。 “还有节目决定好了还需要一个报幕员,这个很重要。既然你没有节目,那么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 崔永成看着一双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艰难的点了点头,拒绝好像很不合适,那样自己就真的像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随后又给自己打气,他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观众就一个生产队这么点人,都是日后要打交道的熟人,虽然现在不熟也没关系,他不可能紧张,这点事情还是可以搞定的。 “交给我,没问题。” 这个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了e吃完饭,胡辛铭去找高胜利,江成安也跟着去了。 邓青宁拆了辫子洗了个头。 她这个辫子,每到洗头的时候她就萌生出强烈的想剪掉的想法。 辫起来还好,一打散,直接泡一盆,洗起来恼火的很。 洗完头坐在房檐下擦头发,问唐红筝:“你打算表演什么节目?” “我唱两首歌,你跟我合唱一首呗!” “行啊,咱们唱什么?” 就着这个事情商量起来。 刘社会把灶台收拾好风风火火得到跑进屋里拿了钢笔找了一张纸在那前所未有的认真的回忆起他记得的那段词来。 平时不留意的时候一哼唧一下子就出来了,这会儿正儿八经去想了,中间有那么两句死活都想不起来。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壳对着桌子哐哐哐的磕几下。 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自己能记起来的那几句写出来,然后出门去求助。 毕竟他们一起来的几个一个比一个牛皮,人家比较专业,说不定见多识广也听过呢! 几个人把他写的那词接过来在那研究。 “这些带杠杠的都是你记不起来的?”这可是有点多了。 刘社会点头:“我隐约记得中间这几处是有内容的,但是这个脑子突然连不起来了。” “你这个戏是属于什么地方的戏啊?” 邓青宁问了一句,感觉怪熟悉,但是不确定。 “豫省那边的,我们老家传唱度怪高,那些但凡是识点字的老一辈的信口都能哼一段。” “那我知道你这是什么了。”主要这个杠杠实在太多了,好几处词上下完全无法关联。但是这么一说邓青宁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豫省那边出名的一出戏《火烧纪信》吗?这一段很有知名度《跪堂》。 问他要了手里的笔把纸张放在板凳上一会儿功夫就给他填好了。 “这一段我记得就是一个人唱的,你自己记得唱腔应该就没问题吧?” 刘社会深呼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乱哼哼一个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当着很多人正儿八经的扯开喉咙唱的话还是有问题的,有很大的问题。 “这后边你看看,是要有个女声一起的。”老母亲和旁白角色。 两个人在那讨论,边上几个人也凑过来凑热闹。 江永成问:“邓青宁你还会唱戏啊?” 邓青宁摇摇头:“不会。”什么都会,她又不是妖怪:“不过这个我们那边也唱,我听过,大概有点印象。你们谁会,跟他合一下?” 胡辛铭被江成安推到跟前:“我推荐胡辛铭同志。” 他们之前有去过豫省演出,在当地也跟着那边的文艺兵学过一些,精髓那不可能,差的十万八千里,但是皮毛还是有一点的。 被胡辛铭拍了一巴掌:“别闹,这是女声。”他不会把自己的声音变成女同志的声音,他还不具备那种能力。 邓青宁问他:“你会啊,会的话能不能把这几句教我一下,我跟他唱吧!”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胡辛铭看了看其他几个人:“你们不休息吧?” 几个人齐齐摇头:“不休息。”下午有演出,就这么点时间进行准备,哪有那个时间去休息。 不休息的话,胡辛铭就不在乎打扰不打扰了。 稍微酝酿了一下,然后开了个嗓就开始了。 还别说,他真的有唱戏的天分,声音干净的实在叫人羡慕。 刘社会赶紧现场偷师跟着哼唱起来。 只希望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丢人啊! 周团结进屋把他带过来就没见天日的二胡拿了出来,然后拿了一块旧手帕反复的在那擦。 听见这边唱起来,他就把自己的手帕放一边,酝酿了一下,也跟着拉起来。 随后大家就知道这真的是再诚实不过的孩子了,人家是真的会啊。 很快就直接跟上胡辛铭和邓青宁的调子了。 见状,江成安也跑进屋里把自己带来的乐器拿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热闹的排练 江成安的乐器是一把笙。 这玩意不是干这一行的很多人都没见过。 江成安强烈建议:“唐红筝你的音色也好,唱的不也像模像样的吗?你上,你跟刘社会唱这个,邓青宁会吹笛子,胡老师那边还有长笛,老胡,你笛子带了没?咱们凑一凑,到时候直接给大家伴奏啊,这样节目才能更加精彩。” 唐红筝不客气的戳破他:“我可以唱,但是你也别想偷懒,咱们这几个人必须每个人都出个单独的节目,至少一个。不然你对得起那些耽搁一下午时间不上工等着看我们表演的老乡吗?” 伴奏归伴奏,其他的节目一个都不能少。 “行行行,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这是两码事。” “胡老师还会长笛?”邓青宁怎么记得他之前弹琴来着? 胡辛铭道:“会一点,主要这个好带。”离开了,他总不可能走哪都扛着一把琴。 几个年轻人风风火火的准备起来。 吹的吹,唱的唱,把自己额家底子都拿了出来。 就崔永成一个啥也没有的,老早扛着大扫把就去打扫场地。 一个个的动静整的不小。 只不过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初来乍到,跟队上的社员其实不太熟悉,所以听见他们这边有动静,好奇的不得了的人也没堂而皇之的到院子里来看。 最多就是使唤家里的小孩子跑来看。 在院子口上晃两下就不见人影了。 跑回去就各种给邓青宁他们宣传。 “城里来的胡叔叔他们在唱戏,在唱大戏,可好听了。” “还有翻跟头的,好像会飞!” 说什么的都有,这下让原本就有些好奇的大人越发的好奇了。 午觉也不睡了,不好意思到这边来听,但是可以在边上先偷偷听一下,顺便去高胜利家串个门,问一下确定时间,这个演出到底啥时候开始啊? 他们能干点啥? 就这么干等着? 高胜利这个组织活动的人太不称职了! 高胜利:你们行你们来? 真的烦求人的很了。 “这大晌午的才放下碗多大会儿?人家那些娃儿不要休息不要准备?这太阳晒的跟啥一样,一个个不长脑子是吧?” 嘴上骂骂咧咧,但是说实话,他也好奇。 就房前房后这点距离,前边的动静他也听见了。 要不是这些人一串一串的往自己家里跑,他这会儿就先去看热闹了。 “先去晒场那边看看呗,该扫的扫一下,我去问问胡辛铭同志他们表演需要多大地方,有什么要求。既然你们都不累不困,那就干活。自己给自己服务,别想着偷懒捡现成。” 高胜利说完转身就走,他不在家,看这些人这个戏要怎么唱。 到胡辛铭他们那跟前了他才反应过来,这一个个的又把他当棒槌使了。 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就这么个事,他就是跑腿的命,别的也损失不了啥。 排练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终止。 当然,这个排练主要还是帮刘社会排练他要唱的这个戏。 自己会随便哼哼跟老师亲自教一下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加上还有很专业的人不太专业的给配乐,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高胜利也没出声咋咋呼呼额去打扰人家,自己找了个条凳在阴凉处坐下来头一点点的竟然也像是有节奏似的开始陶醉了。 反复排练了好几遍之后,伴奏和演唱都能跟得上了,不至于忘词或者跑调了这才停下来。 刘社会满头大汗的,一开始是紧张的,后来是激动的。 就觉得虽然是到乡下来了,但是自己也是出息了,竟然能跟这么多专业的厉害的人在一个舞台上正儿八经的演出了。 崔永成这小伙子别看白白净净的,但也不是那种怕吃苦不干事的。 等高胜利问清楚胡辛铭那简单的要求带着人来收拾晒场的时候他已经整的差不多了。 用树棍子将演出的地方画出来,把登台准备的地方也画出来了。 观众坐的地方也有规划,一目了然。 表演的地方原本就是最平整的一块地方,被他来来回回用脚丫子夯的平整的不行。 等他回去,脸晒的通红。 这鬼天气,戴草帽似乎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赶紧好好用冷水洗洗脸,别起泡了。”这白白嫩嫩的小伙子,下乡来真的是遭大罪了。 崔永成站在坎子下边撅屁股把整张脸都埋在水里泡着,直到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下去不少,感觉脸都被泡胀了才抬头:“你们准备好了吗?节目单出来了吗?” 胡辛铭交给他一张纸:“辛苦了!” “嘿嘿,我就忙活那一会儿,你们还有得忙呢!”这样一算,他真的捡了大便宜了。 “咦。这么多节目?”都是牛人啊! 就这么些人,加起来十来个了。 邓青宁除了伴奏还参与了三个。 她拽着胡辛铭演唱一段《红灯记》,然后跟唐红筝合唱一首《社员都是向阳花》,独唱了一首儿歌《让我们荡起双桨》 唐红筝除了跟她的合唱,还有一首《歌唱祖国》。 江成安跟胡辛铭各有自己单独的表演,还有合作表演。 主要都是以唱歌为主。 不过他们还有一首大合唱,是所有人一起的,包括崔永成这个临时得到报幕员。 所以,崔永成刚刚喘过气看完节目单,还没想好到时候怎么报幕更好更有意思一些就被拽过去又有了新的的任务。 好的是这首《军民大生产》调子不难,且歌词朗朗上口,早先传唱都很广泛,崔永成是会的,就是不太能完全记得词。 但是,胡辛铭他们又给临时配了动作。 当然,动作也很简单,一人拿着把锄头刨就行了。 边唱边刨氛围直接拉满。 这首大合唱可是几个人商量了之后给队上社员专门准备的。 要让这些人既觉得很有意思,很有气势,又觉得其实不难,他们也行。 这样今天的目的就达到了。 看起来是他们在演出,表演给当地社员看,实际上是为了动员。 目的始终都很明确。 下午四点左右,太阳彻底的过去了,高胜利家的两个小的一带头,一串小孩子就都跑去了晒场。 都是扛着家里的条凳去的,没有一个打空手的。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占位置!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全是能人 邓青宁他们这么远过来,除了自己特别喜欢的乐器,其余的什么道具都没有。 但这都不重要,需要借助道具的就是那个大合唱要用的锄头,高胜利答应了他给准备。 几个人把节目准备好到晒场这边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有很多人了。 多的超乎他们的想象。 因为晒场跟二队那边离的很近,加上队上还有人中午不睡觉到处串门宣扬,二队那边好多人也知道一队的晒场这边今天下午搞演出。 连上工都没心思了,跑去找队长请假。 二队长也想看高胜利他们这个队上到底在搞什么鬼。 干脆的,别请假了,下午跟一队学,休息半天。 这太阳大的,草没晒死人都要先晒死了。 休息半天也不过分。 毕竟这一年四季地里的活是干不完的。 想干活天天都有活干。 于是这么一来,一个队的观众就成了两个队的,人能不多吗? 邓青宁他们来的时候也拿了板凳过来,高矮都有,就在表演的场地稍微靠后的地方放着,回头他们谁得闲演奏的时候就坐这里,候场当观众的时候也可以坐这里。 没有一点事情想要几个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地方的人尽快的融合了解还真不容易,就像是胡辛铭跟周团结一起待了半年了,相互对对方依旧一知半解。 但是有点事情搞的时候,大家各显神通一下子就能合群的凑一起去了。 崔永成看似没有属于自己的节目,但是也是个能人。 为了当好这个报幕员,这个在学校里上学都是混一天算一天的作业都没怎么认真写过的人竟然认认真真的写了开场白和结束语。 并且谁都没给看,还用不知道从哪抠出来额饭粒子,找了张报纸圈了个喇叭假装那是公社的扩音喇叭。 走的时候才拿出来,看的几个人差点笑喷了。 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能人啊!也太有想法了。 胡辛铭看了看手表,再看看翘首以待的父老乡亲,喊了崔永成一声:”咱们开始吧!“随后还拍了拍崔永成的肩膀鼓励他:“放轻松,别紧张,就这些人。” 崔永成嗯嗯点头,心里发疯似的找优越感。 他一个城里来的有文化见过市面的还能在乡下一群没文化的人面前紧张? 绝对不可能! “亲爱的父老乡亲们,大家下午好——” 邓青宁他们几个面面相觑,随后又无声的笑了起来,在报了第一个节目之后,崔永成走过来,几个人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牛啊,崔永成同志。” 这一场是胡辛铭的独唱,他唱了一首《东方红》。 他们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能表演,走到哪里都是舞台。 无论是大礼堂还是乡间小路,或者战场上。 哪里需要他们,他们的舞蹈就能跳到哪里,歌声就能传到哪里。所以,就是眼前这满是沙土的晒场,没有道具,没有服装,没有专业的配音,依旧不影响他们的水准。 江成安拍了拍崔永成:“可以啊!” 崔永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 “好!”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跟舞台上那些专业的报幕员也没差了。”不论男女老少,谁都想被夸奖被认可。 崔永成激动的不行:“你帮我看看最后这段。” 江成安看了看,写的好是好,但是不能起最根本的作用:“你带笔了吗?我们帮你改一改。” 什么感谢大家来观看的话就别说了,说也得尽量少说,得三言两语把他们的目的说清楚。 崔永成看了他一眼又一眼:“这样真的能动员大家积极参与吗?”感觉不是很确定。 “你好好看我们表演节目,等你感受到了节目的魅力,恨不得自己也行自己上的时候,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很快,崔永成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胡辛铭的歌一唱完,就是邓青宁跟唐红筝两位女同志了。 她们俩落落大方的上场,伴奏也跟着响起来。 简单的伴奏,简单的场地,朴素的着装,但是依旧是很精彩一丝不苟的演唱。 邓:“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 唐:“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 合:“藤儿越肥瓜儿越甜, 藤儿越壮瓜儿越大。” 高胜利把歌词听懂了,就觉得整这歌的人真是有文化,真的是能人,太形象太应景了。 唱歌已经让一群社员大开眼界了。 但是邓青宁跟胡辛铭临时组合的样板戏更是让他们震惊。 邓青宁是空翻着出场的,在舞台正中央整个人往上一跃,凌空一个一字马,在一群小孩子的惊呼声中落地:“她会飞啊,飞起来了!”随后极为连贯流畅的在原地接连几个回旋。 胡辛铭的表现一点也不弱于她,接连凌空几个翻越,落地卧倒,两腿借力直接一跃而起,甚至整个人还在半空转了两圈脚才落地。 两个人先后全部登台,邓青宁才开始唱那段她唱了好多好多遍的词。 刘社会跟崔永成看的眼珠子都直了。 这会儿长着最迫不及待的想要说点什么抒发一下此刻的心情,比如卧 槽什么的,可惜当时这会儿到底是没想出来。 “这也太牛了?”这是演杂技呢? 江成安一脸的与有荣焉:“那当然了,你也不想想上场的是谁。老胡可是我们那一届的代表性人物,我们还在东奔西跑的出任务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专业课老师。没有一点过硬的本事,老师是那么好当的? 邓青宁同样是她们那一届里面的佼佼者。”要不是遇上了这股革命浪潮,在文工团继续待下去,他觉得就邓青宁那学习的劲头,超过胡辛铭是迟早的事情。 这才过了多久啊! 只能说明人家本身就有天赋而且功底扎实过硬。 原本只是打算唱一场之中的一段,但是因为反响过于热烈,在缺人的情况下,把一场残缺的戏全部都给唱完了。 在场的大人孩子拼命的鼓掌,巴掌都拍红了,整个人群都沸腾了。 二队的队长和知青边沸腾边沉默。 二队长看向高胜利的眼神满是羡慕。 这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这么一群神仙娃儿。 回头他要去问问大队书记,咋分人的?分人的时候就不能分匀净一点吗? 这回头公社那边搞活动的时候一队还愁没人去响应? 高胜利的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他看了看自己队上的几个年轻人,眼里带着明明白白的希冀:“你们城里来的年轻人可真厉害。” 二队的知青:“不不不,人跟人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会的你们也都会对吧?” “不不不,我们真不会。” 让他们随便唱唱歌还行,也不是不能上。 但是跟一队那几个是真的没法比,比不了一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惊艳了父老乡亲 胡辛铭他们这群年轻人是真的会给人惊喜啊,吹拉弹唱样样都会整。 除了唱歌跳舞,竟然还有会唱戏的。 说是豫省那边的戏,其实豫省,苏北,以及鲁省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口音虽然稍有不同,但是大差不差。 唱别的戏一群父老乡亲不见得能听懂,但是唱豫剧,那是真的能听懂。 别管专业不专业,反正在场的也没有谁能听的出来的。 但是表演到位了,唱的也听懂了,伴奏让气氛更加到位了。 一群男女老少听的眼泪哗哗的,这不就成功了? 眼泪还没干呢,最后的大合唱又开始了。 几个年轻人一人提着一把锄头上场。 江成安起的头,随后就一起唱起来。 “解放区呀么嗬嘿,大生产呀么嗬嘿——”技巧真不需要多少,主要就是图个气势,图个气氛。 胡辛铭看着底下有人受到影响嘴巴悄悄开始动起来的就觉得有谱了。 “有没有愿意来跟我一起唱一起跳的?” “别紧张,都是自己人,这个不难,跟着跟着就会了。” 高胜利的小儿子被他老子掐了一把噌的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就看见胡辛铭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小亮愿意给大家带个头?来来来!”胡辛铭直接下来把他给拽了上去。 十三四岁的少年,平时在队上跟攒天猴似的皮的就差上房揭瓦了,生平头一回被赶鸭子上架,尝了一把拘谨的味道。 不过他放开的也快,被胡辛铭拉着手腕,跟着对方的步子先跳起最简单的步子,很快就能跟上大家的节奏。 嘴里一开始含糊不清的跟着调子哼唱,没一会儿就呵嘿呵嘿的跟起来了。 有他这么一带头,江成安又把二队的几个城里来的年轻人给怂恿过来了,队伍一下子就壮大了。 高胜利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只觉得大事不妙,要被二队捡便宜了,骂骂咧咧的开始点名。 边上的年轻人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给撵去了舞台上。 不管能不能学会,先学了再说。 他们队上的年轻人辛辛苦苦准备的,凭啥要便宜别的队? 所以就说这个事情缺哪一方面的努力都不行,还是要相互配合的嘛! 总之,原本还算是很宽阔的舞台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其实就是没这样整过,所以一时半会儿的放不开,这一放开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 年轻人有活力,有朝气,记性也坏不到哪里去。 大生产一遍又一遍的唱,胡辛铭他们扛着的锄头早就被队上的年轻人给拿过去了。 手上要有东西比划着才有气势。 原本计划的是四点半开始,最多六点半就能结束,结果一直闹腾到晚上八点多,实在看不见了才陆陆续续的散场。 高胜利还没来得及走,一只大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转脸就看见了二队长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嗨,老高,厉害啊!” 高胜利哼哼了一声:“少给我戴高帽子灌迷魂汤,当我不晓得你们背后地怎么嚼我的?” 离的这么近,谁还不晓得谁。 那句话咋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高胜利眼珠子一转就能知道他这会儿跟自己套近乎打的什么主意。 “哎,背后地里说人不如人,我哪能干那没品的事情,那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娘们才会干的事情。” 高胜利信他个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然我去家了。” “跟你商量个事,你们队上这几个年轻人都挺能的,借我使一下呗——” “滚边上去,还借你使下。你咋好意思开这个口了的?别的不说,人家从城里来的,分到我这个队上的,那就是我队上的人,你当是生产队的驴子,还借你使唤一下?我都不好意思说这话。你哪来的脸的。” “嘿,你看看 把你洋的,都是一个大队的,你这人咋一点团结精神都没有?” “我没有你有,咋没见你把你们二队的人叫来帮我们一队把地里的草先给扯了。就你会说话就你会做人,那你先打个样。” 两个人勾勾搭搭得到在那扯皮。 晒场上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没全部走完。 走了的都是那些纯看热闹的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年轻人还有好多小孩子都还在。 二队的知青也没走。 人都是慕强的。 一队得到这些人这么牛,在加上他们也算是有在一起表演的情意了,这也不算是生人了。 相互知道了姓名,也晓得了有几个是从文工团那边来的,更加的崇拜了。 跟马上要开始的活动没有什么关系,纯粹就是有了兴趣抓住机会想套近乎最好是能学到点原先在学校里没学到过的。 胡辛铭他们几个应接不暇。 周团结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的,早早的就溜走了。 他就会一点点拉二胡而已,没法跟人家那些专业的相提并论。 他也嘴笨的很,教不来别人也交流不来啥经验。 二队的年轻人交给江成安去应付,胡辛铭被本队的一群年轻人眼神热切的缠住回答各种问题,有一种一张嘴巴实在长太少的感觉, 对方七嘴八舌的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层出不穷,根本顾不过来。 不止嘴长少了,耳朵也不够用。 跟麻雀炸窝一样不知道该听哪个说的是了。 “不着急不着急,你们要问什么咱们一个个来。报名是吧,能行能行,回头咱们一早一晚,你们愿意参加的直接到我们院子里来就行了。节目,一个是刚刚我们表演的那个,如果大家能坚持,根据大家的学习情况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再排一个别的。” “早上哪有那时间啊?” 胡辛铭道:“我们早上都要练基本功的,四点起来,你们要是有那毅力也早起来半个钟头跟我们一起练。中午你们要休息就算了,傍晚吃了饭差不多七点过,咱们也还能练一会儿,到八点半不超过九点那样。” 反正这个就是重在参与,还有这么长时间呢,没必要整的太紧张,一天有一两个小时练习完全没问题了。 群众跟他们不一样,对节目呈现的要求也不一样。 邓青宁跟唐红筝跟前围了一堆小孩子,还有好几个年轻的姑娘和媳妇也有点想法。 邓青宁觉得这是好事情。 “妇女能顶半边天,他们男同志可以的,咱们女同志一样可以。” 这在刚才的表演中就完美的体现出来了。她跟胡辛铭同台,完全不输对方半点。 当然,因为表演的节目本身就是她的主场。 她主胡辛铭辅。 不过群众不懂这些啊! 就觉得她真的很厉害就是了。 “邓青宁同志,你什么时候开始练习基本功的啊?”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这个她没说谎啊,确实是一年级的时候她才重新捡起来上辈子丢下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把机会留给更有需要的人 “那我们这么大年纪了是学不成了。” “怎么能学不成呢?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肯定也好听,学不了太复杂的学简单的,咱们可以学几首自己喜欢的歌。” “青宁姐青宁姐!”银花家的三黑往跟前凑:“我可以跟你学翻跟头吗?我想学翻跟头。” 大孬丫拽了弟弟一把:“你喊胡辛铭表叔,喊她姐姐,差辈了吧?” “哎呀,各论各的,我想咋喊就咋喊,你管我!”意思到了就行了。 邓青宁也不在意这些,喊什么都无所谓。 “对,喊姐姐喊姨都行。来来来,站好了,要跟红筝学唱歌的站这边,要跟我学翻跟头的站这边。今天不早了,让我们先看看咱们有决心的有多少人。确定了人数之后我们再计划你们的学习任务,我们来看看你们到底是一时想学还是一直想学,看看谁的决心最大,谁的思想最坚定!” 反复的强调了两三遍,人总算是分开了。 邓青宁还挺满意的,不管之后能有多少人坚持下来,但是这会儿大家产生想法之后目的还是很明确的,都知道贪多嚼不烂,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学什么。 站在左边的基本上都是年轻的小媳妇,还有一些年龄不算大,却也有十五六的姑娘,站在最前边的几个一看就是那种性格很爽利的。后边几个还有些不好意思,是被相好的小姐妹给拽过来的。 都是想学唱歌的,其实也有人想学学跳舞,但是她们绝对不可能想着学翻跟头。 人家打小就练的,她们多大了,骨头长得到硬的不能再硬了,根本不用想了。 人是该有目标,但是目标要适当,不能没点笔数。 至于小孩子就没有那么多考虑了,这也想那也想。 但还是邓青宁跳样板戏的时候那一套动作深深吸引了他们。 银花嫂子家几个孩子姚中远他们家几个,还有高民勤家的。 就连昨天差点淹死的小黑蛋晚上也来凑热闹了。 昨天溺水呛水了,又受到惊吓,一晚上又发烧又吐,把一家子折腾的够呛,他自己也没精神。 结果一个表演看的,精神一下子就上来了。 被吓着的事情完全不抛之脑后。 这会儿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邓青宁,恨不得报名了自己明天就会了。 邓青宁道:“学翻跟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要吃很多苦得多。” “我们不怕吃苦。” “对,就要学!” 邓青宁微笑:“还要天天坚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光脑子里想,嘴巴上说,要用实际行动。我们要从简单的开始,比如我们先把身体练一练,打个基础,学一点简单的东西。大家都还小,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去锻炼,就看你们能坚持多久坚持到什么地步了。 好了,愿意学的,明天要早起,早上四点钟的时候在我们住的那个院子门口集合,晚了我们就不等了哦,因为我们也要争分夺秒的训练还要下地,没有很多时间。” 三黑子问:“青宁姐,你们都这么厉害了还要训练啊?” “当然了,人跟零件一样,要不断的磨不断的用才会发光发亮,长时间不用会生锈会报废得到。而且有一句话叫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们看见的那几分钟的表演,那都是我们这么多年一天又一天从不敢间断不敢懈怠的练出来的。不是我们脑子里想就能一下子做出来的。 好啦,不早了,你们家大人还在不在,是不是都回去睡了?赶紧回去睡觉,明天早起,走路离池塘远一点。” 天气太大了,又唱又说的,整个人口干舌燥。 等把一群小孩子打发回去睡觉,边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连高胜利都没有人影了。 应该是摆脱了二队长的纠缠就赶紧跑了。 想把他们队上的知青弄去二队帮忙排节目,想都别想! 白天天热,但是晚上夜风从池塘刮过来还是很清凉很惬意的。 邓青宁一点也不着急,享受这到新环境难得的安宁惬意。 时间不同,心态不同,感受也不同。 有时候一件事情,尤其是一件自己压根无法去改变的事情,压根不必要多想没必要深挖。 最好的方式就是接受。 手伸出去要够自己能够得着的地方,心想要想能令自己平和下来的事。 胡辛铭跟在她后边,也慢慢在走,一前一后到教堂口上,江成安刚好在泼洗脚水。 “邓青宁你才结束啊,水在锅里温着了,赶紧洗漱,唐红筝早就回来了。” 邓青宁跟他道谢:“还烧了热水啊,谢谢。” “不用谢我,明天谢周团结,那小子表演一结束就跑了,我回来他已经进屋了,水是他烧的。” 说完也进了屋,完全没注意到胡辛铭才是最后回来的那一个。 邓青宁洗了把脸,涮了涮脚没着急进屋,端了茶缸子在那小口的喝着水。 屋里这会儿瓦片热乎乎的还没有外边舒服。 要不是外边有蚊虫,而且初来乍到怕不安全,这么惬意的夜风,她都想在外边打地铺了。 胡辛铭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看见柱头跟前有个人影喊了一句:“还不睡?” “嗯,等会儿。” 胡辛铭干脆也在不远处的条凳上坐下来。 萤火虫都睡了,但是天上的星星还没睡,零零散散的围在月亮附近,一闪一闪的。 “怎么会想到下乡来的?” 胡辛铭是知道一点她家里的情况的。 她的家庭条件,就算是真的不能留在总政文工团,不管去哪都能给安排了。 “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其实可以继续去读高中。虽然不能直接考大学了,但是每年各处都有保送名额的。” “但是名额也不多,我就不跟他们去抢了吧!我爸是军人,拿着枪杆子保家卫国的人,他的女儿不能这点觉悟都没有。我觉得我在哪都能活的很好,不如把这个机会留给更需要它的人。” 其实连邓青宁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是这话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 说起邓为先,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家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说话得算话 她的话让胡辛铭久久没能回神。 “那要是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了呢?” “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也不止是光会唱歌跳舞,拿着锄头跟泥土打交道这种事情我也能干好。更何况,风头从来都不是定的,今天吹南风,明天就有可能是西北风。”她意有所指,并且看了胡辛铭一眼:“有很多现在未发生甚至我们根本想不到的事情就未必不会发生。 我不想那么复杂,我走一步看一步,只把脚底下这一步先走稳就行了。” 胡辛铭笑起来:“你真的,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姑娘。” 邓青宁漂亮吗?对于胡辛铭这个身处文工团多年跟各种优秀的人打交道的人来说,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但是她的漂亮不似当初那个月明明,一眼就能让人惊艳。 她的漂亮在于,跟再漂亮的人站在一起都让人无法忽视。 越相处越了解就会越吸引人。 她的毅力,她的思想,她的品格,她的行为,她的纯粹远超于她本人的长相。 闪闪发光。 胡辛铭当初其实就只是单纯的欣赏。 当然,现在也欣赏,而且越来越欣赏。 只不过当时被人举报说他跟邓青宁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没由来的心虚的。 因为他被迫的深刻的检讨了自己一番,他发现自己停留在邓青宁身上的目光确实远超于班上其他同志。 尤其是当初在车上遇到歹徒的时候,邓青宁抓住机会抓住乘警的枪开枪的那一幕,他经常想起,甚至做梦都能梦到,梦里都带着清晰的震撼。 所以才会促使他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申请下乡。 像他这样提干的,就算是申请下去支援也不用来这么贫穷落后的地方。 可以去连队,可以去工厂,可以去三线,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跟土地打交道。 他需要双脚踩在黄泥上,站在太阳下,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是谁能想到…… 邓青宁也笑了,坦然的接受:“谢谢胡老师的表扬。你也是我见过的这个年纪最优秀的人。”原谅她没什么见识。 上辈子她因为家庭的原因本能的排斥着男同志排斥周围的一切,总觉得大家都心怀叵测。 后来在这边遇到胡辛铭,只觉得他是真的惨。 有了上辈子那不是很清晰的记忆,这辈子遇到胡辛铭的第一眼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格外的感兴趣格外的注意了一些。 因为这份关注,所以才发现原来他是这样一个无论从哪方面都十分有魅力的人。 胡辛铭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这是礼尚往来的夸奖吗?” “当然不是,我诚心实意的。” 胡辛铭的脸微微发烫,干脆站起来:“不早了,睡吧。”都是要早起的人,晚上不适合熬太久。 邓青宁给自己的茶缸子盖上盖子回了屋。 唐红筝已经躺下了,但是还没睡着。 “你给胡老师回来的这么晚?” “也不晚,刚才遇到又说了一会儿话。你想好了要教她们什么了吗?” 邓青宁把茶缸子放在了桌子上。 依旧觉得有点渴,但是晚上不敢喝太多水。 随后简单的用水擦了擦身上。 没办法,这个天气,晚上表演身上还是出了点汗,黏糊糊的,不擦根本就没法睡。 唐红筝道:“我想教她们之前我们跟郭秀清学的那个扭秧歌。我觉得那个很适合她们。然后再选一首合适的歌。剩下的回头再看吧。这会儿一时兴起,明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打退堂鼓。至于真的有那恒心愿意花时间坚持到最后的人估计更少。先这么计划着。” 翻了个身问邓青宁:“你呢?” “我,明天早上他们要是能起的来我就先带他们去跑步,然后看情况,边跑边想。跳舞这个事情短时间内没办法做到很好,只能选择一首适合他们的歌,再给排练一点简单的动作。” 小孩子记性好,其实学唱歌是最容易的。 但是他们却对翻跟头更加的感兴趣。 翻跟头也不是不能当做表演节目,但是那玩意短时间内没有基础是不行的。 长时间,那是真的得吃苦才行,不是想想就可以的。 泼了水,邓青宁穿了一件细面花背心,穿了一条同色的长裤往床上一滚:“过两天还得去公社一趟,你去吗?” 唐红筝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去做什么?” “给家里写封信寄回去啊!” 唐红筝没回答。 邓青宁还当她睡着了。 但其实,她不止没睡着,还因为邓青宁这话一下子没了睡意。 给家里写封信啊,她倒是想,但是她写了寄给谁呢? 她生下来因为是个女孩父母就不要她,她是跟着外公长大的。 她外公半年前就去世了。 要是还在,她不会来这么偏远陌生的地方,她会回晋城的。 唐红筝说的果然没错。 早上不是谁都能来的了的。 别看五点钟上工基本上四点半就差不多都起了,四点跟四点半还是有区别的。 早上屋里凉快了,那睡觉真的安逸的不行,不是必须得起谁想早起啊? 四点半天麻麻亮,四点还黑着呢。 门外的大公鸡扯着喉咙踮着脚在那叫,屋里睡的正香的人恨不得立刻起来拿刀把它的脑袋给砍下来。 一天一天的跟叫魂一样。 所以邓青宁他们起来的时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一共来了也没几个人,就银花家的几个孩子,还有高胜利家的两个。 都是被大人的巴掌给呼起来的。 想干什么就得好好的干,说出来的话就得作数。 从小就得养成这个好习惯。 能不能做成能不能做好那又是另外一件事情,态度是第一。 不然,还想有出息,吃屎可能都赶不上热乎的。 两个小年轻跟三个孩子哈欠连天的到了院子口上。 胡辛铭招呼他们:“你们要不要先洗把脸清醒一下?” 对方哪能好意思,摇摇头。 “那我们就出发!” 早上是要跑步的,先热个身,然后再等等看还有没有别的人主动来的,在具体安排排练的事儿。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没条件就创造条件 农村里的孩子一天到晚不停的忙,活动量挺大的。但要是真正的跑步,是需要学会换气的,跑第二圈的时候一个个就喘开了。 常在教室里坐的人,跟在外面一天到晚都动着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围着队上跑了一圈,往晒场去又围着场子跑了一圈,然后就扶着膝盖在那喘,上气不接下气。 高光亮总算是找到嘲笑他的机会了:“哥,我知道你废,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废啊!” 高光伟翻白眼。 江成安喊了一声:“其他人继续!让我看看你们的极限在哪里。”先摸个底,看看每个人的体力都是个什么程度。 剩下的但凡能跑起来的都继续在晒场上绕圈圈了。 最多的像三黑子这样皮实得到小崽子坚持了五圈,算是成绩最好的了。 跑完之后,江成安教他们了两个简单的动作简单的拉伸了一下筋骨。 胡辛铭他们该继续锻炼的继续锻炼。 于是大大小小的五个人跟木头桩子一样看着他们在那不约而同的走步子,双腿立在那练习下腰,翻过去站起来翻过去又站起来,再练拉筋。 住在晒场附近的人看见了,对着自家孩子骂骂咧咧的,热闹的很。 昨天一个个说的好好的要跟人学习的,今天早上不喊不起来,等喊起来都一大早上了。 都是人,吃的都是五谷杂粮,人家能起得来,自家这一个个的老祖祖咋就这么不省心。 还要上工的,所以快到五点的时候提前就停了。 大的带小的顺带的去仓库登记领了农具,然而扛着锄头提着篮子回去集体洗手。 没有去训练的人自觉的挑水洗漱,早他们一步已经出发了。 几个孩子不明白他们哪来的讲究:“这去地里面一会儿又是一手泥,这会儿洗手等于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三黑子话刚出口就被江成安一把拽着两只黑乎乎的小爪子塞进了盆子里:“这叫讲究卫生,养成良好习惯。任何时候,随时随地,只要有这个条件脏了就得洗。” 三黑子一边烦躁一边搓手一边问:“那要是没条件呢?” 胡辛铭道:“那就努力的去想办法创造条件。” 往地里面去路上,江成安那只空出来十分不安分的大手一路上时不时的盘着三黑子的脑袋:“怎么样?觉得自己能不能行?觉得枯燥不枯燥?” 三黑子不知道枯燥是个啥意思,但是前半句他是听懂了的。 “我觉得我肯定行!”男人不能说不行。说话说一句就得算一句,一口唾沫一个钉。 “你们几个呢?” 高光伟直接没吭声,他明天不想来了,如果注定要早起大半个钟头,他不如趁着早上凉快在家里多背一会儿书,他是要考高中去城里争取去当工人的。 他不想当农民了,也不想学什么表演。 都不适合他。 高光亮问:“我们不是直接排节目到时候去公社表演吗?” “是啊!”也可以这么说:“如果只是排节目去表演,那个容易,不用联系基本功,主要是等人差不多齐全了,定下来数量,一起联系两首歌就行。学会唱歌,学会简单的动作,做整齐做出来气势就行。 我们这个是要日复一日天长地久的练习,打基础的。两个不一样。” 高光亮果断的选择了前者:“我觉得我思想觉悟已经足够积极了。我不想要什么表演基础,就积极参与就行了,跟大家学几首歌,能去公社亮个相就好了。”这样他爹应该不会挎着个逼脸了吧? 他也算是给队上给家里争光了。 至于其他的,算了吧。他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块料。 但凡他能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认认真真坚持做一件事情,他能连一年级都没上完就跑回来吗? 这个事情随缘,无法强求,毕竟人各有志。 大孬丫也犹豫了:“我想先试试,至于能坚持多久她也不清楚。”她今年也十三了,是家里最大的一个,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虽然还都不是什么体力活,但是基本没有什么闲下来的时候。 但凡有点时间她也想玩,或者想休息一下。 虽然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龄,但是因为生活条件的缘故,她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旺盛精力。 蜡黄的小脸,耷拉着的眼皮,哪怕是跟小伙伴在一起玩,那眼睛里也没有什么光彩,恹恹的。 邓青宁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咱们可以试试,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就当做平时做游戏一样。” 几个人应该是来的最晚的了,一致的得到了两个队上社员的抬头注目。 江成安浑然不觉,一个个的招呼过去。 通过昨天,他可是认识了不少队上的人了。 年轻的年少的居多。 不分男女,一律的招呼一遍,顺便问一句:“不是说好要跟我们学唱歌排节目的吗?今天早上你们人哪去了?明天早上四点晒场集合啊,别再忘了。” 邓青宁真的有点佩服他了。 这样的人真的挺好的,走到哪里都能吃的开。 一个集体里面有一个这样的人,真的是大家都跟着受益。 虽然早上真正架势去找他们的人不多,但是并不妨碍一群男女老少对他们的钦佩。 要知道他们几个看起来年龄也都还不大啊! 本事都是一点点的学出来的,日复一日的练习出来的。 这几个有这样的本事,那都是有能耐吃了好多苦的,可不是表面上一眼看去这么简单。 邓青宁也没辜负大家对他们的赞赏之意,拿着锄头就是干。 大孬丫她们扯猪草就分批的跟在她跟唐红筝边上。 邓青宁就开始教她们唱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胡辛铭跟江成安也在干同样的事情,目前已经确定了一个节目,那就是《军民大生产》,昨天晚上算是打了个好基础,那么今天自然是要再接再厉,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好好巩固一下。 江成安起了个头,一开始就是边上的小毛蛋跟着唱,唱着唱着一片老老少少都跟着吼起来,不由自主的跟着歌曲的节奏,手里锄草的动作都一致的整齐起来。 这就是歌曲独有的魅力啊! 这也是他们想要的结果的啊! 高胜利在那看了半天,一张黝黑的脸看不出来什么表情,正想喊了胡辛铭到边上商量一下,二队长眼珠子乱转的从路那边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心奉献 “来来来,我们商量点事情。” “有话就说有屁你就赶紧放,忙着呢,别拉拉扯扯的。”苞谷地里面的草这里天得赶紧弄结束,还有棉花地里面的草还没动呢! 眼看要到汛期了,不在这之前把所有地里面的草铲一遍,到跟前下起来人下不了地,十天半个月之后那草得长疯了。 “哎呀,你看你拽的,好像就你们队上忙似的,哪个队上这会儿能少了活干?” 高胜利听见他这话转身就去摸锄头。 “哎哎哎,好好好,你别着急,咱们这边说正事,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高胜利不说话,跟着他往地头的渠边走了几步,就看他表演。 “就说去公社表演的那个事情,让你们队上的几个年轻人帮帮忙呗,一头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说的这什么屁话,一头羊跟一群羊能一样?你日弄鬼呢?一个个的都才来,现在都是靠着那点申请补助过日子,一个工分都没有。这会儿不好好干活整天因为这个事情耽搁,没有工分年底分口粮的时候什么都分不到,你让人家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就蹲在我们这里喝西北风?” “反正给你们队上操心也要耽搁嘛……”二队长回过味了。高胜利这狗东西话里有话,不见兔子不撒鹰,是想要点什么好处是吧? 高胜利无所谓:“参加不参加就那么大回事。人家会归会,人家会不代表就必须得配合。我又不是人家的爹人家的妈人家的领导,我也给人家发不了工资,没法去安排人家。你要是行你自己上,我绝对不拦着。 反正我们队上是出了名的掉链子,三天两头被大队批评,也不多这一回了。” 没别的话,就是两个字“摆烂”,爱咋地咋地。 想占他的便宜,门都没有。 知青是分到他队上的,麻烦人家就等于麻烦他。 不主动的拿点好处出来,想都别想。 “我跟你说,你这人看起来鸡贼,实际上就是个憨种。这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队上这些娃儿都是有本事的人,要是带动你们队上的社员抓住机会在公社表演的时候在领导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好处多的你想都想不到。 别的不说,就你们家光伟,今年已经初一了,那娃儿是个有出息的不假,但也只是在一个生产队上看起来还算是有出息。 整个大队呢?不是他一个人考取了初中吧?整个公社呢?再往上,整个县城呢?多少人才啊!”就高光伟那个成绩,放去县城那都不够看的。 “当工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铁饭碗谁不想要?那竞争大着呢!你不去打听答应这次欢迎活动县里要来多少人,都来些谁?提前有个好印象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有百里无一害我跟你讲。 你要是觉得我在胡屌扯,那我就当我在对牛弹琴了。” 这话他说的是真心实意话。 他队上也有知青。 虽然比不得一队来的这几个,但是教队上的人唱两首歌还是没问题的。 他之所以废这么多口水还不是因为队上有社员心动了,想把家里的小娃儿弄来一队跟那几个学点本事。 先不说学多学少的事情了。 不是有一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好人学好事。 城里来的娃儿有文化有见识,跟着他们屁股后边只会好不会差。 小娃儿在家又干不了多少活,学校不愿意去,在教室里面坐不住。 难得对一件事情感兴趣愿意试一试,大人自然是要支持的。 “我说的也是实话,不是搪塞你的。”高胜利叹了口气:“我那会儿还琢磨呢,上边开了口,我们小老百姓肯定是要努力响应的。我今年算是运气好,遇到这么几个不让我操心说不定还能给我帮上忙的。 但是我一把年纪了,我也不能舔着个逼脸去占人家年轻人的便宜。我想着去问问看看应付这一次的任务大概得多长时间,不行就让他们集中时间给教一教,别下地了,工分给他们按着正常的算。 没脑子那就只能靠力气吃饭,有脑子那就用脑子吃饭。 我也不跟你打那马虎眼了,说的我口干。你想要干啥你想清楚,想清楚了再跟我说。但是不能让人家白干,你也休想占我们队上的便宜。 你们队上得出口粮,我这边记工分,你们那边至少出一半的口粮。” 不是他狮子大开口,是他太晓得这些人什么情况了,都是无利不早起喜欢占便宜的。所以不能太好说话,反正主动权在他们自己手里。讨价还价的事情。、 不过这个事情他还得跟几个年轻人通个气,孔径得一致才行。 当然这个事情也的跟队上的社员知会一声。 只是知会,同意不同意那不重要。 这个事情他不需要征求谁的意见。 没那屌本事的就别那么多屁话。 胡辛铭他们已经定下来第一个节目了,而且不用耽误干活,在地里面就能按着语气完成。 其实一个公社下面好几个大队,一个大队又分好多个生产队,按道理说有这么一个节目就可以了。 最多再发掘几个出挑的,搞个小型额合唱,这就完事了,不是那么难。 更何况邓青宁和唐红筝他们那边也有准备,队上的小孩子也要出一个两个节目。 他们自己肯定也要有所表示。 所以高胜利在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他直接拒绝了。 “如果说是我们自己练功,那就更不用这样了。我们到这来跟大家都是一样的了,锻炼只是我们的个人爱好,我们自己想办法抽时间就行,不能搞那个特殊。 至于节目,我们干活的时候就能完成,最终时间通知了之后,参加节目的人能放个一天假最好,我们花一天时间正儿八经的排一下就行了,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的。” 高胜利心里复杂又熨帖,觉得这些年轻娃儿觉悟是真的高,是真的不愿意占他们队上一点便宜,一心来为他们奉献的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她们有名字了 他把胡辛铭的话原封不动的回给了二队长,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这个人啥都好,就是功利心太强,啥都想要好。其实有个差不多就行了。 我们队上这几个年轻人真的觉悟高,那我也不能拖人家后腿,人家这么说的我就这么转达,至于你要是还有其他想法那我真的管不着,你别来找我了。” 忙着呢! 小胡同志说的对,这都不叫个事,看把他们为难的。 邓青宁她们那边,一早上一首《小燕子》也教的差不多了。 小孩子记性好,一首歌反反复复的唱记起来是很快的。 到时候能加动作的再给加上一点简单的动作就行了。 别说小孩子,就连边上的大人跟着都学了不止一句。 这年头,处处都落后。 道路远,车马慢。 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打转转。 城里这些年轻人的到来给他们繁重的日复一日的劳作生活增添了好多光彩,早早的就注入了新鲜的东西。 大孬丫她们姐妹俩因为学了一首歌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的名字。 还没到下工的时候就凑过去在银花跟前显摆了:“娘,娘,我们有名字了!” “啥名字?” 银花不在意,孩子叫什么不重要,养大才重要。反正他们这边都是这样。 没有几个会绞尽脑汁的去费事巴拉的给孩子想什么好听的名字。 当然也有那极个别比较讲究的,比如高胜利他老子,就喜欢寓意好的,尤其是顶门立户的男孩子,那名字很重要,光听他给儿子孙子起的名字就知道了。 大孬丫:“我叫春燕。” 二孬丫:“我叫秋燕。” 以后她们就是大燕小燕,再也不是大孬丫二孬丫了。 邓青宁没给人起过名字,这不是因为教了一群孩子一首歌突然有感而发。 燕子多好啊,秋去春回,自由自在。 她希望这边的这些小姑娘也跟燕子一样,自由的,快乐的长大。 银花为了感谢邓青宁,下工的时候主动跟邓青宁搭话:“明天晌午家里要烙煎饼,你们人也不少,上次找我婶子烙的应该早就吃完了,你把面浆弄好端过来,我给你们烙。” 邓青宁拒绝了:“饼我也会烙,谢谢嫂子了。”中午就那么点时间,热的跟什么一样,银花他们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好多人,烙饼是个大工程,还得帮他们,不好开这个口。 再说她也没撒谎,她确实会。 “嫂子,你知道哪里能弄到鏊子和竹坯子吗?我们现在都是在锅里面烙饼,没有那个用起来方便。” “那得去公社那边供销社边上看看,那有个铁匠,农具,鏊子他都打。你买鏊子他会送你竹坯子的。” “能花钱买到啊?”铁器不是说之前因为大炼钢全国各地都缺的很吗?有的地方连一口煮饭的锅都是紧巴巴的,分家的时候争的死去活来的。 “当然能买到,不过价格也不便宜就是了。你要是想要买个大点的,我估计得十块钱左右了。” 十块钱是多少钱? 这么算吧,一个六口之家起码得有四个全劳力跟着生产队的脚步子干,一年下来除了口粮大概能余下这么点钱,这就已经算是这个集体高收入人家了。 所以这玩意一般没有几个能买的起。 通常是一大家子可能有一个。 分家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分的,都留在老人手里,除非老人死了,这玩意就由老大家继承。 烙煎饼的时候都是约好时间,一大家子凑在一起,热闹的跟过年似的。 这东西尺寸不一样,小的会便宜一点。 但是没有几个那么想不开。打定主意要置办那咬牙也得买个大点的。 邓青宁从她这里打听了一下,知道了个大概,回去煮饭的时候跟几个人说了一下这个事情。 今天煮饭,是胡辛铭。 昨天烙的饼今天还能吃一天,只需要熬好粥,弄点小菜就行。 地里面掐的几样野菜焯水,用醋和辣椒凉拌就足够了。 崔永成道:“那我们集资好了。” 大家都要吃饭的,置办这个东西不是 哪一个人的事情。 “还得要个蒸笼。”胡辛铭觉得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馒头怎么着也比煎饼好嚼一点。 煎饼是烙软了不耐放,坏的快的很。 烙干了就像是啃树皮,啃的人腮帮子疼。 “那就集资,看看队上的驴车什么时候能去公社。”鏊子那东西铁打的,很有分量,这么远还是要借助驴车给弄回来才行。 “你们要给家里写信报平安吗?到时候一起去公社那边寄啊!” 崔永成问了一句。 几个人随意的响应了一下:“要写。”这个是必须的。 吃完饭,到处都静下来,只有门前的白杨树上有知了在叫唤个没完没了。 一群小孩子不睡午觉,拿着竹竿跑出去粘知了猴,说是好吃的很。 胡辛铭他们表示不能理解。 虫子,伸手一挤都是屎,要怎么吃? 江成安懒懒散散的靠在柱子上问刘社会:“你唱的那个戏,到时候参加一个?” 刘社会的脑袋摇的就像是拨浪鼓:“不不不,我不行,你们去就行了。”昨天他已经过了瘾。到时候要对着那么多人,他这个连半桶水都算不上的就别去丢那个人了。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干。 有他们这几个在,压根不用他自己为难自己。 他不愿意,那别人也不能强求。 四个人坐在那商量,要把最后的节目弄出来。 “就一个大合唱,队上男女老少都能参加,服装肯定是不可能统一,就各自穿自己的,穿干净整齐就行,精神面貌展现出来就可以了。 一首到两首儿歌,选胆子大能上的上。再给小孩子们弄个歌伴舞。”至于早晚锻炼的时候要带队上的人这个事情,他们几个可以轮流着来。 基本功这个东西他们都挺扎实,不存在谁比谁好谁比谁差这个事情。 基本的训练方法也都是一样的。 一人一天自觉的轮流着来就行。 主要还是看这一段时间能来多少人,最终能有几个坚持下来的。 不管是一队还是二队,愿意来都行。 第一百四十章 志向远大的很 刚商量完,银花带着三黑子过来了,手里提着个口袋,身后还跟着她那沉默寡言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男人。 银花的男人叫高全顺。 名字是个好名字,满是老一辈的期许。 但是人跟名字不怎么搭尬,尤其是性格,既不全也不顺。 那真的是三棒子都敲不出一个屁来。 家里大事小事但凡是要开口的要露面的都是银花。 但是他一年到头也不闲着,不管是下地上工,还是年底去挖渠,从来都没缺席过,工分一年到头都是满的,真的比生产队的毛驴子还勤快。 “都在呢,没休息啊!” “顺哥,银花嫂子。” 胡辛铭招呼了一声,把人招呼到阴凉处坐下来。 三黑子比平时稳重的多,在银花的目光威压之下,老老实实的招呼了一圈,并且非常听话的改了口,顺着对胡辛铭的称呼,喊了邓青宁和唐红筝一声阿姨。 “中午没休息啊?” 银花道:“说是中午休息,但是又有几个人真的能休息,下地回来家里也还有一摊子事。” 说话的时候她看了看她男人。 在家商量好的,这个是大事情,要他这个真正能当家做主的开口。 但是来都来了,就嗯了一声就没动静了,银花有点上火。 高全顺憋了半天总算是开口了:“大晌午的打搅你们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为了三黑着娃儿,闹着非要拜师,我们就寻思着来问问你们,就他这样的能不能收?” 随便学学跟正儿八经的拜师那还是不一样的。 他对这几个年轻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头天下午耍把戏那会儿。 了解的真的不多。 看起来是有本事的,反正他们是不能比。 现在他就三黑子这么一个儿子,也不小了,今年出去就八岁了,后面还能不能再生儿子这会儿也不好说。 不管还会不会生,这个生下来的他都希望以后能顶门立户能把日子过起来,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能比他们现在强。 从头年就在给对方做思想工作了,让去学校。 但是在外边野习惯了的三黑子坚决不愿意去学校。 他志向远大的很,那就是挣工分。 好说歹说都不行,坚定不移。 一点大的孩子执拗的,高全顺这个大老爷们都觉得离谱。 想着实在不行再等两年年龄稍微大一点看看能不能听进去人话。 也不指望什么考初中考中专进城当工人的话了。就想着多少识几个字,别当睁眼瞎,最好是能学会算账,以后过日子不要被人给哄了也算是不错了。 但是还没能等到三黑子松口去学校,他先闹着要跟城里来的这几个耍把戏了。、 邻居笑话他:“你看看人家城里来的,不管是男是女都长那么俊,你再看看你,黑的给驴屎蛋子似的。人家往那一站就能招旁人去多看两眼,你往那一站指不定吓跑一片。你还跟人家学,学啥啊?你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人家会的那些本事叫个啥。 还耍把戏,我看你这孩子长的像个把戏。” 三黑子直哼哼,反正心意已决,回去缠了爹又缠娘。 他年龄虽小,但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清楚的很。 他自己到底还小,说什么都不算。 说要干点啥就跟开玩笑似的,没有人会当真的。 想要正儿八经一点,想要城里来的人重视,还得他爹娘出面,靠牢了才靠谱。 高全顺跟银花两口子宝贝这个儿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一听他要跟人学,合计了一下似乎也行。 银花听高胜利说,人家这些人都是文化人。 不是只会唱歌跳舞。 跳舞那得练功,唱歌那得识字得识谱啊,不比上学认那几个字轻松。 再三的跟他确定了,铁了心的要来,这就扒拉了家底子拿了点他们觉得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来了。 胡辛铭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末了还是胡辛铭开口询问:“他这么小不去念书吗?” 高全顺叹气:“念书,我们也想让他念,但是他不愿意去。就从昨天看了你们表演之后,一下子有目标了,要跟你们学,要练能飞起来的功夫……” 胡辛铭伸手对着难得稳重不跳脱的小孩子招手:“你过来!” 三黑子哦了一声,把他那坐在板凳上跟扎了刺一样的屁股给抬了起来,周身是长这么大难得瞧见的局促。 “胡叔叔。”他真的是怪紧张的。 人家说他黑说他丑,说他大字不识一个,城里来的是看不上他这样的不会收他的。 “我们在这里待多久不好说。”胡辛铭也没有底,他们是来支援的,来这边支援多久,来的时候并没有得到明确的指示要在这边待多久。 “最重要的是,你要清楚,能做到那种程度,就是你觉得像是飞起来一样的程度不是那么容易的。要能吃苦,要能坚持,要有很大的恒心和毅力才能有可能达到那种程度。”他尽量让自己的话说的明白且简单一点,希望对方能听的懂。 “这个吃苦你大概是想象不到,就是以后你每天,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不管是天冷还是天热,你都要像今天早上那个点起来。绝对不是今天早上那样简单的跑跑步,训练的内容很多,每一样都很苦,很枯燥。一个动作要天天做,反复做。 像我,像其他的叔叔阿姨,我们都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一直到现在,我们都这么大了,天天的天天,从来都不敢间断。 学我们这个,不比坐在教室里轻松。能听明白吗?” 三黑子点点头,但是胡辛铭觉得他大概还是没明白,稀里糊涂的。 胡辛铭看着高全顺两口子:“所以这不是我们收不收的是,这个不能着急,让他先跟着我们练练,我们可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也让他自己好好感觉一下,看看他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到底能不能坚持下来。” 光想不行,得切身体验。 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天赋和后天的努力同等重要,缺一不可。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机会是争取来的 两口子也不是那不知道孬好的人,知道胡辛铭这话也不是搪塞他们,而是实心实意的。 忙不迭的跟他们道谢:“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就把口袋递了过来:“也没啥,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们千万别嫌弃。” 他们也不是很懂,只知道有求于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空着手上门的。 胡辛铭怎么可能收呢! 一码归一码,真的要教人家孩子也不能随便收人家的东西,更何况现在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这算啥麻烦,我们来这也是为了想着能帮大家做点什么。如果孩子真的感兴趣,我们能教他点什么,这也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银花道:“没啥值钱的,就是我们自己腌制的咸菜,也不晓得你们能不能吃惯,不值几个钱。你们要是推辞,那我们也没那脸皮让我们家毛蛋再来打搅你们。就算是没有这个事情,咱们这也是邻居,邻居之间相互分享一下自己的一点东西这是多正常的事情啊!” 胡辛铭到底还是收下来了。 银花他们两口子没在这多留,大晌午的有活的要干活,没活的也想休息一下。 来过了,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就没有必要在这多逗留,打扰别人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顺带的把三黑子也带回去了。 一回去大孬丫,不,春燕就从屋里出来了:“娘,成了吗?” 三黑子想拜师,家里都知道。 说实话,春燕跟秋燕都羡慕的很。 但是她们跟三黑子不一样。 她们是不会有那个胆子跟自己爹娘开口提要求的。 尤其是春燕,她是老大,从小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到现在连钱都不认识。 数数能从一数到十,还是跟别人学的,超过十她就不行了。 银花带着太阳挥洒的一声热气到了门口,叹了口气:“那是正儿八经的学本事,哪有那么容易。” 说完喊了三黑子:“你胡叔叔说的你听懂了吗?” 三黑子点头:“听懂了。” “你怎么想的?” “还是想学。” “行,想学你就去,早上我肯定不可能天天的喊你,能不能起得来就看你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让人家满意也得看你自己的本事。想要机会得你自己去争取,机会是争取来的,不是坐在那干等等来的。” 这年头就这样,但是为什么同样都是干活,同样都是受累,有的人能过的好一点有的人怎么努力都过不好。 那是因为过的好的人又争又抢,还是恰如其分用对方法的争抢。 而老实人,永远都只能被挤在队伍的后边。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上有老下有小的,要做的事情多,要操心的事情也多。精力有限,不可能可着盯着某一件事情。 即便是最上心的孩子也不行。 三黑子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为这个事情,胡辛铭他们也没能进去午睡。 银花拿了一包盐豆子,还有一包用辣椒跟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起呼出来的咸菜。 除了这两样之外,底下还有一斤红糖。 这是家里一年的量,也是家里现在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邓青宁看了一眼:“咸菜留下,糖,等下午上工之前我去还口袋给还回去吧?” 她这里也有糖票,还有从首都那边带来的水果糖都还没动。 胡辛铭嗯了一声,问她:“那孩子要真有那恒心,你们谁收啊?”说的是你们,但是目光却落在了邓青宁身上。 因为三黑子之所以有这想法,纯粹就是被邓青宁那精彩绝伦的出场给震撼到了。 以至于他后来出场对于这孩子来说,都逊色的多了。 每次说话的时候,那孩子看的都是邓青宁。 唐红筝无所谓:“我没带过孩子,更没带过徒弟,我肯定不行。但是不是说先不收吗?先考察一下再说吗?那就按着原计划,我们轮流带着呗,带上道了再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说这些没必要。 江成安打着哈欠:“说的就是,到跟前再说,睡了睡了。你们不去眯一会儿吗?” 邓青宁摇头:“我就不了,你们去睡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喊你们。” 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从首都过来的时候带了书可以看。 不过她打算今天把信写好,最近看看有没有时间去公社,刚好可以寄走。 报个平安的同时顺便问问她爸爸能不能给她弄一套高二的课本。 在文工团有文化课,她也能静下心来学,高一的课程基本上是完成了的。 但是高二的因为排练的缘故,她压根就没有时间去接触,连书都没来得及弄到。 学习也好还是排练也好都不能落下,一旦丢下那就真的丢下了。 时间长了,那真的就全部前功尽弃,彻底的还给老师了。 胡辛铭也没睡,拿了个高条凳在门边上,拿了钢笔和本子也在那写写画画。 随后就看见同样没睡觉的三黑子鬼鬼祟祟的过来了。 邓青宁听见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抬眼对着他招手,轻声道:“过来。” 三黑子欢快的跑了过去,学着她压着声音道:“你们怎么没睡觉?” “你不也没睡觉?” 三黑子嘿嘿:“我晚上睡得早,白天没瞌睡。”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他们一群小孩子要不是去粘知了要不就去你追我赶的钻草垛子躲猫猫去了。 但是他突然觉得,那些一下子就没意思了。 邓青宁他们几个对他的吸引力远超他们平时玩的那些。 “你在做什么?” “我在学习。” “你不是唱歌跳舞的吗?为什么还要看书啊!” “唱歌跳舞也需要学习。我们一天里看书听老师讲课做作业的时间还是占很长的。学习跟学那些是关联在一起的。所以,你就算是跟我们一起,也还是要去学校上课学习文化知识的。不然我们教你,你都听不懂。” 三黑子傻眼了,这绕来绕去还是要去上学啊? 邓青宁把他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笑着轻轻摇头:“书到用时方恨少,你想想看,大家都要去学的东西那必定是很重要的东西。表演也是一门很复杂很高深的学问,是需要学习文化知识去进行辅助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还挺有恒心的 邓青宁有弟弟妹妹,对于怎么引导不想上学的孩子她多少还是有点心得的。 反正不能一直说,尤其是不能一直说他本身就不感兴趣的。 比如上学这件事情。 所以说了几句之后邓青宁就再不提学习这个事情,开始教他基本的站姿。 毕竟这个是他感兴趣的。 不想学习也不想睡觉,那么时间就别浪费了,干点想干的事情好了。 “对,就这样站着,肩膀要再抬起来一点,脖子也要抬起来,目光平视前方,小肚子收回去,不要挺这么高。” 三黑子从来没这么规矩过,也从来不知道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这儿就要有这么多要求,好累人。 “好的仪态是一个演员必备的,站姿是仪态里面最基本的。要练习到你随时随地都能保持,变成一种习惯才行。” “那开始就只学这个吗?”这也太无聊了吧。 “你别小看这个,想学好得花大把的时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个训练的不只是你站立的姿势,还有你的耐力和恒心。 如果你连最简单最基本的东西都坚持不了,那就不要谈再学别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有意思的,尤其是学习,学习任何东西都很枯燥。 但是只要你熬过这个枯燥的过程,那么你带给观众的感官那一定是很有意思的。 就像你看我表演,你就觉得很有意思,很厉害。可那也是我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坚持出来的。” 恒心这东西别人给不了,只能自己给。 她现在只能交给对方最简单的,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这个孩子,他现在面临的最简单的挑战和困难是什么。 让他好好想想清楚,这条路他到底能不能走想不想走。 什么事情光说是没有用的,得做了才行。 三黑子被她软硬兼施的拘在这里站了一中午。 也不算是站了一中午,一开始只是站了半个钟头。 然后训练他的方向感,左转,右转前后转。 好的,是他方向感还挺强的,不存在顺拐的现象。 然后借用房檐下的柱子,以及从燕子边上捡来的一根树棍子,开始训练他的下盘。 总之中午这一会儿,一直到太阳偏西近三个钟头,三黑子从摸过来之后就没能闲着。 虽然在房檐下阴凉的地方站着,但是那个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一开始还问东问西的,到最后是精疲力尽,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孩子也够倔的,咬牙坚持就是不认输。 看起来倒是有点毅力的。 邓青宁说了一声可以结束了,他一屁股坐在泥地上,靠在柱子那里,整个人都不想动弹了。 江成安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看见他哟了一声:“这小家伙怎么在这里睡觉啊?” 胡辛铭把写写画画弄了一中午的东西收起来:“他就没睡觉,在这练了一下午的站姿。” “呵,你还怪有恒心吗?”江成安蹲了下来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三黑子虽然没有文化,但是人家有生活经验呀,开口就给他打了一个特别形象的比喻。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一条被钓上岸马上要翘了的鱼。” 几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还在哪呀?才刚刚开始你就翘了。后面咋整啊?咋坚持啊?” 唐红筝看了他一眼:“你别吓唬小孩儿了。”说着把三黑子从地上给拽了起来:“虽然说是学的简单,但因为你从来没有接触过身体,接受不了,所以感觉很累,等熬过这十天半个月的,身体能习惯了,就不会这么累了。” “真的吗?”三黑子听她这么一说就又有信心了。 “当然是真的,都是这样过来的。你没听见人家说过一句话叫万事开头难吗?” 这话小孩子家家的还真没听说过。也有可能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邓青宁把他拉过去,伸手给他捏了捏胳膊腿:“训练完了之后不能像刚刚那样直接倒过去,还要简单的做一些动作缓解一下,不然明天早上你就爬不起来了,会更疼的。爬不起来的话耽误了训练,那就更糟糕了。” 三黑子被她捏的嗷嗷叫:“邓阿姨,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你能不能轻一点?” “我也没使多大劲儿啊。这样才能起到效果,不然不给你白揉了吗?”一般人还没这待遇呢,他们训练的时候可没有人帮着疏通筋骨,都是自己来的。 三黑子拖着沉重的腿,带着沉重的心走了。 走之前还问了邓青宁:“阿姨,那晚上还练吗?” “你晚上还能来吗?” “我觉得能。” “你要能来我就陪着你练。” 现在嘛,该下地了。 盆子里的水晒得热乎乎的,中午也没有用上,放在房檐下,等晚上的时候用正合适。 三黑子回去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沉重的样子。 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他现在真的是手脚无力,四肢发软。从来都没有想过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能把他整这么累。 现在他最想干的事情就是爬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觉。 但是人都已经爬上床了,又滑下来,想了想还是拿了个篮子关上门去了地里。 经过一早上的磨合,下地的年轻人基本上都能拿着锄头像模像样的了。 就是崔永成和刘社会两个人纯纯的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说实在话是真的有点跟不上。 就跟三黑子练功一样,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是需要过程的。 捏了一中午的锄头,手掌心都快起泡了,火辣辣的疼。下工的时候回去腰都直不起来,吃完饭就进屋躺着了。 下午到这会儿都没缓过来。 下午这会儿也热的很,别说是他们,就队上的这些社员算是地里的老油条子了,也没多大的精神。 不像早上边干活边还在那里说说笑笑。 甚至还能在胡辛铭的带动下连吼带叫的唱歌。 江成安他们几个人的体力是可以的,能跟得上,但是用锄头到底还是新手。 坚持了一天到晚上下工的时候,几个人手掌心都起了水泡。 就连邓青宁这个快有一年时间都没有拿锄头在地里干过活的人也不例外。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非要自讨苦吃 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很久了,红彤彤的余晖还挂在西边天空经久不散。 唐红筝扛着锄头懒洋洋的跟着邓青宁一起往回走:“你说那小家伙晚上还会来吗?” “我觉得应该会,他的目光挺坚毅的,或许能坚持下来也说不一定。” 人不论做什么事情,不分事情的大与小,能坚持做一样事情,不说做的好与不好,就说能坚持下来就已经是一种非常了不得的本事。 精神和品德真的很重要。 三黑子吃饭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这可跟他平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银花有些担心:“你咋了?是哪里不舒服?” 三黑子浑身不舒服:“中午训练有些累。” “已经开始了吗?” “上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都教了你些什么呀?” “肯定都是最简单的呀,我什么都不懂,要从最简单的开始学。” 春燕看了他一眼:“最简单的都能把你整成这样,你到底行不行啊?” “你懂什么呀?有本事你自己去试试啊。”说风凉话还怪攒劲。 “我要有时间我也想去试呢,这不没时间吗?” 晌午天又要洗衣裳,又要学着做针线,连串门跟小姐妹玩儿的时间都没有。 三黑子呵呵了两声:“你要有时间,你肯定是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的背后地里蝈蝈别人,你还会去学这些东西。” “说的啥玩意儿话,谁狐朋狗友。你那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吗?” 三黑子不想跟她打嘴仗:“吐不出来,别跟我说,我得省点劲儿,晚上还得去。” “晚上还得去啊?” “嗯,早上,中午,晚上都得去。” 银花背后地跟自己男人讲:“看起来压力不小啊,这怕不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吧?” “要真的是知难而退也是一件好事儿。不过也不见得,学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一件很恼火的事情。 说起来坐在教室里上课读书才是最安逸的,小畜生不听话,非要自讨苦吃,有什么办法?” “自讨苦吃就自讨苦吃吧,只有尝过苦的味道才知道甜的难得。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要真能坚持下来也真的是一种本事。” 三黑子不知道自己爹娘别在背后议论自己。 吃完饭天已经快看不见了,但他依旧熟门熟路的从边上的路上跑了过去。 邓青宁他们也才刚刚吃完饭。 干了一天活都乏的很,周团结他们已经在洗漱了。 蹲在坎子边上,边洗漱边说话。 邓青宁没动,身上汗唧唧的,其实早该洗了。 但是这不有约吗? 说好的,肯定要等一等。 “不会真的不来了吧?” “也不一定,都是下工之后才回去做饭然后才吃饭,要耽搁时间的。”可以再等一等。 邓青宁的睡眠一向好,从来都是倒头就睡,基本上不挑环境不认床。 睡上六个小时左右就能非常的精神。 所以就算是昨天晚上有点晚,中午也没睡觉,这会儿也不是那么困。 直到看见院子门口那个小黑影朝这边挪过来。 她打开了一早就捏在手里的手电。 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三黑子一跳。 反正的伸手去捂住自己的眼。 最后就听见邓青宁在喊自己:“来吧,我们抓紧时间,晚上就一个钟头。” 随后把手电丢给唐红筝,唐红筝直接把手电光亮对准柱子跟前。 邓青宁双手着地,一个利落的翻身,就倒立起来。为了给三黑子看清,她刻意的选择在柱子跟前,倒立的时候两只脚可以靠在柱子上。 “中午跟你说了很多动作都需要下盘稳,我现在跟你讲手心和双臂的力量。” 倒立的基础就是俯卧撑,前支撑,和折体支撑。 邓青宁在院子的泥巴地上双手着地以身示范给三黑子做了一组俯卧撑。 “你来试一下。” 不管什么东西,首先都要规范动作,然后才是他们各自练习这么多年以来掌握的小窍门儿。 都毫不保留的告诉了三黑子,能记住多少,能领悟多少,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这个做起来难度可比中午的时候要高多了,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在动作标准的情况下,三黑子就完整的做了两个,第三个就不行了,直接就塌下去了。 说的是一个钟头,其实没到一个钟头就提前结束了训练,剩下的几分十分钟时间还是邓青宁给他揉揉筋骨。 江成安特别的好奇:“你这个揉法是有什么讲究吗?” 邓青宁让他把胳膊伸过来:“主要是穴位和经脉,可以缓解疲劳。” “你还懂这个呀?打哪学的呀?”说着嗷了一声,嘶嘶的吸着冷气:“你这是合适的力度吗?”怪不得那小家伙叫的那么惨,跟杀猪似的。 “没有所谓的合适的力度,只有适合每个人的一种。” “也就是说你给我摁的时候跟你给这小毛蛋摁的时候用的力道完全是不一样的。” “那当然了,就跟医生看病开药一样。同样的症状不同的程度还有不同的年龄,那下的剂量肯定是不一样的。” “你懂得好多啊。” “还好吧,都是训练的时候慢慢摸索出来的。”其实这还归功于她向阿姨和她爸爸的指点,她把两个人告诉她的办法融合在了一起。 “以前温可青跟我一起训练的时候经常被练的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是我给她摁,要不然第二天根本就上不了课。” 主要是温可青没基础,却偏要凑上来,百折不挠,所以她也就直接下狠手。 她对三黑子下手算是很轻的了,毕竟年龄小的孩子是需要特殊照顾的。 即便如此,三黑子也依旧被按的嗷嗷叫。 跟被人毒打了似的。 最后是被胡辛铭给送过去的。 家里人也都还没睡,晚上有晚上的活儿,能摸着做的就摸着做,不能摸着做的就打着火把做。 银花看着人背回来,心里还吓得突突的跳了两下。 知道是训练之后太累了的缘故,一颗心才放回了原地,连忙给胡辛铭道谢。 胡辛铭没有在这边做过多的停留就离开了。 回了屋里,周团结早就已经睡熟了,甚至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他们几个在外面发出的一点动静对于乏的不行的人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影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发现异常 “你说明天早上会有几个人过来跟我们继续训练啊?” “不好说。” “那就不管了。”唐红筝早都困了,但是没好意思先回屋。这会儿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的打。 邓青宁也困了,已经差不多九点过,对于他们这种早睡早起一直保持着良好作息的人来说,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不能再晚了。 跟胡辛铭他们说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屋。 躺下之后闭上眼睛,眼皮就再没睁开过。 第二天早上没有多人,还少了一个人。 高胜利家的高光伟没来。 其实高光亮也不想来的,本来早上就不想起,睡不醒啊,还要提前这么早,实在是招架不住。 更何况他听胡辛铭在地里说过了。 节目已经定下来了,干活的时候顺带的就能完成。 然后还跟他老子申请了两天的时间专门给他们排练,根本就不需要起早贪黑的来搞这个。 但是他老子自尊心作祟,总觉得别人家能行的他们家都得能行。干什么都得走在别人前面起带头作用。 这个带头作用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起,谁想起谁起。 但又不敢回嘴,毕竟翅膀还没硬。 所以只能一肚子气,打着哈欠跑过来。 过来的时候,胡辛铭他们已经去了晒场那边。 不得不说银花家这几个孩子是真的有精神。 别管是不是被大人鞭策的,早上又来了呀,早的不行。 姐弟三个人一个不漏。 秋燕感觉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呢。 头发也没梳,毛躁躁的就过来了。 既然来了就是一视同仁。 和昨天一样继续跑,不过因为昨天算是邓青宁带的,今天就胡辛铭上,其他的人跟着一起跑着跑着就不见人影了,去小树林那边吊嗓子去了。 才练了没一会儿,邓青宁突然停下来,四下打量。 江成安挂在那里正在倒立看见她突然的警惕,搽 着脑袋也四处看了看,低声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那边好像有人。”邓青宁抬手指了一下。 “有人不稀奇啊,天都亮了,都下地干活了。” 邓青宁怀疑他倒立久了脑子里充水了:“这边是树林啊,地离这里老远了。地里面干活的人大早上的都还没有大亮跑到树林里来干什么?总不会跟我们一样也是锻炼的吧?” 这个地方她可是听胡辛铭说了,在当地是臭名昭著的乱坟岗。 其实就在大路边上不远的地方大概就十几座坟头的样子。但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好多人对这里都避讳的很。 这种地方,天没大亮,太阳都没出来,怎么会有人来呢? 江成安一下子翻过来站稳,面色也凝重起来。 他想起来之前胡辛铭说的,这地方可不止有鬼。 还有比鬼更可怕的人。 二队丢的那个姑娘到现在都没找到,可能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唐红筝原本也打算停下来的,但是眼珠子一转又继续旁若无人的开嗓。 邓青宁压低声音:“你在这边跟唐红筝在一块,我过去看看。” “不行!”江成安拒绝了:“你们俩在这儿老实的待着,我去看看。”他一个大男人,不怕这个。 邓青宁没有固执的去坚持:“你小心一点。” 江成安打了个手势,在边上摸了根棍子,捏手捏脚的朝着邓青宁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就是几座坟头,平时大白天也没人敢去的地方。 说实话,这会儿天才微微亮,江成安 一个从兵团里出来的从小接受教育的唯物主义者也有点打怵。 还没到跟前呢,一道人影就从上面一下子窜了出来。 江成安喊了一声:“什么人?” “过,过路的,在这儿解个手。”对方手里还提着裤子,裤腰带都还没绑上。 江成安那咯噔了一下又咯噔一下的心并没有因为他这副样子而落地。 “大早上你在这里解手,你们家没有茅坑啊?”这会儿就算是家里没有茅坑解手,也得解到自己生产队的地里,肥料是不能浪费的。 所以,这个借口看似很合理,其实是很拙劣的。 “这不吃坏了肚子了吗?这天热,哎呦,弄点什么东西坏的要丢了吧又舍不得,这吃进去就闹肚子,这才刚一下地就不行了。 地里面那么多人,又不好意思当着人面脱裤子,你说是吧?” 随后疑惑的看了他两眼:“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的,你这从哪来的呀?城里来的知青吧? 这会儿怎么不往地里去跑到老林窝里来干啥呀?你们都不害怕呀?” “害怕什么呀?我们不信那一套,真有鬼还不一定谁怕谁呢。” “你们这些年轻娃儿哦,不知道天高地厚。赶紧走吧,以后别来这里,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说完绑上裤腰带就要走。 江成安喊他:“这话说的有意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那你就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喽。” 本地人都不敢来的地方,大早上天不亮就提着裤子在人家坟头上撒尿。 那人挥挥手出了小树林。 江成安这才折返。 邓青宁看他过来了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样?” “感觉确实有点问题。回头回去问问高胜利,树林那边的地是哪个队的,他们附近几个大队人说话口音是不是都一样的?” “那个人口音有问题吗?” “乍一听好像区别不大,但是轻重不一样。”他对声音一直都很敏感。 “那就要注意了。” 几个人继续在这边吊嗓子,待的时间差不多了才往回走。 去了地里的时候看见了高胜利。 招呼了一声,江成安过去跟他说了个大概。 高胜利的神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急匆匆的就跑过去找他向来不怎么待见的二队长。 “怎么了这是?” “最近把家里的孩子看好了,家里的年轻媳妇儿啥的都不要随便跑。南湖那边的老林窝里面有人。” 二队长一听见这话哪还能按捺得住?队上丢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回来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怎么发现的?能确定吗?” “怎么发现的?当然是偶然发现的。 确定,确定个锤子。确定了人还能回得来吗?就是怀疑,人的口音不对。大早上天不亮就蹲在那个坟地里。总之把你们队上的人看好了。” 他也得跟他们一队的人挨个的多敲几遍警钟。 他们队上离那地方可比二队更近一些。 妈了个巴子的,这日子过的真是够操蛋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来啊,打一架啊! 随后他才想起来问江成安:“你们怎么知道的?大早上你们跑去老林窝了?” “对啊,我们在那边小树林里练功,刚好遇见了。” 高胜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伸着手指头指了他好几指头才发出声音来:“你们这一个个的胆子也太大了,那地方是能随便去的吗?” “嗨,那有什么不能去的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都堂堂正正的,谁怕谁呀?”来个鬼,他们打一架! “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既然知道那地方有问题了,以后就更要少去了。你们这些从城里来的不知道这边的这些人有多坏,万一要是出个啥事儿你让我怎么交代?” “放心好啦,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又不是傻子,轻重还是知道的。就算是去也不可能单独一个人去。 再说了,你不想试试看能不能确认是不是之前的那一伙人吗?” 高胜利否决的非常的利索:“不想!我跟你们讲啊,不要拿这件事情开玩笑。尤其是你们两个女同志,千万不要以为自己多厉害。那些人手段脏着呢,防不胜防,万一要是着了道肠子悔青都没有用了。” 他听人家说那些人会随身携带蒙汗药什么的,一不小心只要粘上,别管大人还是孩子,睡得就跟死狗一样,任由你五大三粗有多大的本事都能给你弄走。 胡辛铭道:“胜利叔说的对,既然发现了有危险就要注意一些。”不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身在异乡千万不能托大。 但是,就这样明明知道有问题是假装不知道不管也不行。 他们做不到。 四个人拿着锄头边在那里干活,边一心二用的在那里商量事儿。 江成安心里总觉得不顺当:“这个事情不能这么算了吧?” 唐红筝道:“那要怎么办呢?当地公安都搞不定的事儿,你不会觉得我们几个能搞得定吧?” 江成安:“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 “你疯了?”唐红筝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觉得没有把握的事情最好不要去冒这个险。 “我是说我们一起。 他们不是只要年轻的女人跟小孩子嘛?总不可能连男人都弄吧? 我们回头下工了去看看,看看周围那片哪里有没有特殊的痕迹。 还有,他们这个闹鬼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传开的?从谁那传开的?会不会就是那些人的手笔? 那里面会不会就是他们的窝点?专门闹出来吓唬人的,让附近的人都不敢去他们在里面就安全了。 不然的话哪有那么容易下手啊?” 就算是小孩子就算是给弄点蒙汗药弄晕了,也要抱着那么大个人。 这边的路虽然都平坦,但交通工具就这些,不至于抓不到撵不上。 就算是抓不到撵不上,那么大的目标,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怎么可能次次都跑的那么利索? 邓青宁道:“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当地的不作为。” 胡辛铭看了她一眼轻声提醒了一句:“不要乱说。” 邓青宁就再也没开口。 她也不想是这种可能。 胡辛铭一锤定音:“那就去看看,下了工之后吃完饭就去看。 但不管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都要切记,绝对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 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胡辛铭这会儿虽然不是老师了,但是该操的心是一点都不能少。 他知道江成安分析的是有道理的。 就他自己而言,遇到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危险离他们这么近,威胁到的不是哪一个,必须尽最大的可能去消灭这种威胁。 而且,他知道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想法,与其发生分歧,让个别人偷偷摸摸的单独行动,不如整合意见大家一起。 吃完饭之后,唐红筝被留在了家里。 因为三黑子的训练不能断。 孩子既然能坚持,而且多少有一点天分,那就不能耽搁了。 本来今天应该是胡辛铭带,但是去老林窝那边的事情胡辛铭不放心江成安,要跟着去。 就连崔永成和刘社会还有周团结也要跟着去。 想着那片林子那么大,人多一点确实更稳当一点。 几个人趁着中午太阳大,队上的人都在屋里歇凉没人注意的时候跑去了南湖那边。 邓青宁为了保险起见,出门的时候还带了把刀子。 那还是她从海岛上带出去的,一路带到了首都,又从首都带到了这里。 “你说我们早上会不会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已经跑了?”这些人顶风作案,不缺手段,也不缺心眼。 邓青宁道:“不好说,说不定没有呢!”这就看运气了。毕竟人心是复杂的,别人心里怎么想他们也不一定能弄的正确。 这会儿太阳挺大,阳气也挺足,什么鬼不鬼的完全不在意。 几个人直接去了早上发现那人的地方。 在十几座坟头中间乱窜。 “这里应该有人经常来。”好多屎啊! 一个个的不都说这里不能来,有鬼吗?闹鬼还有这么多大便在这里,难道是鬼拉的? “再看看。” 光一堆一堆新新旧旧的大便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几个人结伴把整个树林逛了个遍。 这个树林最南边靠近双营大队。 双营大队那边有一条河,是这边为数不多的流动水。 大河两边密密匝匝的全部都是芦苇。 树林的东南角刚好跟那个芦苇荡相连。 “这里有人来过。” 东南角这边真的是荒凉的很。 这片树林里面以侧柏杨树为主。 是完全属于双营大队的。 到了冬天的时候,大队会组织青壮劳动力过来将一些枯死的还有一些枝丫剔回去烧柴火。 但是剔的都是靠近地边和路边的,靠近湖泊和芦苇荡这边基本上没有人动。 里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灌木,什么构树之类的。 明明是很平坦的地方,却遍地荆棘,十分的不好走。 可偏偏里面就有一条小路,是被人硬生生的踩出来的。 这条路通往东南角的芦苇荡。 “要不要过去看看?” 胆大如江成安这会儿也有些犹豫。 主要是前面的那一片芦苇荡长得太茂盛了,站在树林里面根本就看不到头。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河到底在哪里。 里面藏了什么真的不好说。 崔永成道:“我觉得可以去看看,我们这么几个人呢,就算里面有埋伏也能应对。 如果对方人多我们也不怕。 而且我觉得不可能人多。就算是里面有问题,这里也最多就是他们的一个点。 人多在这种地方肯定是有生活痕迹的,到目前来说并没有看出来有任何的生活痕迹,只有来回走动的踩踏痕迹。” 胡辛铭一锤定音:“那就去看看。” 为了保险起见,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根棍子。 胡辛铭打头,江成安断后,将邓青宁他们四个人围在中间朝芦苇荡摸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当机立断 “看看,那什么东西?” 芦苇荡还是密密杂杂,里面也有一条被夯实了的小路,可见这里是经常有人走动。 也正因为如此,几个人心惊胆战的。感觉心跳的快的都要到嗓子眼上,直接从嘴里冒出来了。 人倒是没发现,但是穿过厚厚的芦苇之后,在下方看见了一艘木头船。 “有没有人知道这条河从哪边来?通到哪里去啊?” 这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这艘船藏在芦苇下面,绝对不是正儿八经的路子。 “我们回去吧,回去得去公社那边报案。” 这就是上面的事情,他们无能为力。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没有找到什么确实的证据,但是疑点找到了一大堆。 是该回去说一声的。 刚刚转身,胡辛铭就感觉脚脖子一股刺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心!”一条手指头粗的花斑小蛇被邓青宁一棍子砸飞了出去。 但是已经迟了。 夏天穿的单薄。 胡辛铭的腿脖子那里直接被咬出来一对尖细的血窟窿,正往外冒着黑血。 “别动!” 几个人直接傻眼了,江成安迅速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蹲下来,伸手掐着他的伤口,企图把毒血尽量的往出放一些。 “你这样不行。” 邓青宁也跟着蹲了下来,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伸手卷起胡新斌的裤腿,对准伤口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毒血不会因为你掐着伤口它就不蔓延,也不会因为你站着就循环不到心脏去了。 这玩意有毒,毒性就不会弱。 得吸。 江成安愣了一下,忙不迭的喊了崔成安:“拿芦苇叶子卷一下,赶紧给她弄清水,多漱口。” 被咬了很危险,但是吸血的那个也会很危险。 万一一不小心把带着血的唾沫咽下去,这跟服毒有什么区别? 胡辛铭已经有感觉了。 整条腿都麻木的没法动弹,脑子也因此昏沉沉的。他甚至都感觉不到疼,就连看人眼前都有那些重影。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也知道邓青宁这会儿在干什么,想往后退一步,可整个人都是麻的,感觉动一下都那么艰难。 邓青宁没有犹豫半分的把伤口的血往外吸。 直到那黑色的血色变得逐渐正常。 然后才腿脚发软头晕脑胀的趴在河边去反复漱口。 但最后,两个人都是被背着回队上的。 高胜利知道的时候,胡辛铭跟邓青宁已经被背去了大队的卫生所。 他顶着大太阳马不停蹄骂骂咧咧的往大队院子里跑。 这一个两个的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大中午的在家里歇口气不行吗? 非得往外面跑。 好端端的怎么能遇上这种倒霉事儿呢?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蛇叫七不倒,要是被咬了之后走上两步那死的可快了,指不定这会儿人都硬了。 还好你们还知道把毒血给往出吸一吸,没有让蔓延的这么快。” 他们这个卫生院的大夫水平也就这样,大夫本来也就是个乡下赤脚大夫。西药缺的不行,大多用的还是土方子。 这玩意儿蛇咬了毒性发作的快的不行,别说就是个赤脚大夫的水平,就华佗在世也赶不及呀。 当场该给继续拔毒的拔毒,该熬药的熬药。 搞了两大碗药汤子给迷迷瞪瞪的邓青宁和胡辛铭灌了下去。 高胜利过来的时候几个人正在给两人灌药了。 高胜利走的满头大汗,脸晒得黑红黑红的。 “人咋样了?” 大夫没好气的开口:“还行,鬼门关转一圈又回来了,命还算大,没死成。” 一听说是被七步倒给咬了,高胜利连连倒吸冷气:“你们跑哪儿去了?跑南湖边的芦苇荡去了。大热天的你们往那跑什么呀?不会是去洗澡吧?一个个的都疯了是吧?看着你们都挺懂事儿,咋这么莽撞呢?” “没有的事儿。”确定了两个人没有性命之忧之后江成安把高胜利给拉了出去,细说了一下他们上午干的事儿。 高胜利听的眼珠子都直了,反应过来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了他一脚:“你们这些混账玩意胆子太大了,不是说过了不能再往那边去了吗?” 江成安也没有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脚。 “这个事情我们已经发现端倪了,不弄个明白是不可能的。 那地方离我们队上这么近。上一次是二队的人丢了,那谁能保证下一次? 再加上边上又是一条必经的路,一时半会儿不往那边去可以,谁能保证长时间的不从那里经过?警惕心只能保证一时,还能一直保持? 再有下一次,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谁家的姑娘不是姑娘。 被蛇咬,这是个意外,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全。 但是现在有这么重大的发现,必须得去公社那边报案。让那边公安或者武装部的人过来侦查。 他们从那条河里走的,你们跟着大路去就算是跑断腿也不可能追到人的。” 高胜利明白他的意思:“那我现在就回队上去套驴车,你看看你们哪个跟我去,我们去公社那边,实在不行可能还得去县里。” “我跟你去吧。”这件事情是他起的头,胡辛铭也是被他连累的。 万幸的是人没有性命之忧。 但是情况也不是那么的好。 剩下这些跑腿的活就由他来做好了。 这边给灌了药,又用草药给胡辛铭再一次拔了毒。 号脉之后,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两个人才被送回教堂那边。 唐红筝和三黑子看着被背回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出事了?”唐红筝能想到的就是跟人贩子有关的事儿。不会这么巧,这么几个人过去依旧着了道? “不是,河边的芦苇荡里遇到了毒蛇,被蛇给咬了。” 这更严重了好吗? 崔永成补了一句:“这会儿已经没有事儿了,给拔过毒了。” “两个人都被咬了吗?” “胡辛铭被咬了,邓青宁给他吸毒来着。 那玩意毒性太强了,多少有点影响。这会儿估计他们脑子都昏昏沉沉的有点不清醒。 那会儿给灌的药,你先让他们睡一觉,等到傍晚的时候再喝一道药据说就能有个差不多了。” 崔永成说这话的时候没忍住的往两个女同志住的那屋看了好几眼。 这几个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反应快,一个比一个生猛。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儿,半点都不含糊的,这得多过硬的交情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平摊风险 因为这个事情,下午唐红筝就没有下地去上工。 只有剩下的几个男同志去了。 江成安跟着高胜利去了一趟公社,又跟着武装部的人过来了一趟,陪着一起去了树林里面。 把他们中午发现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原本是想把那木船直接给捞上来,断了对方窝点的后路。 但是又怕这样做打草惊蛇。 干脆的就想着用守株待兔的方式在这里等等看。 就冲着这边这么明显的痕迹,这些人在这里踩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按理说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他们要怎么做,那跟江成安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江成安回来的时候邓青宁已经缓过来了。 从床上爬起来,到外面砍子上坐下来,抱着碗正在大口大口的往自己肚子里灌药。 既然说了要再喝一次那就得喝一次。 还是要听大夫的话。 药汤子苦的她直皱眉。 她这辈子身体一直挺不错的。还是头年冬天的时候,因为那个事儿得了一场病,喝了好长时间的药,从此就怕上这个味道了。 但是没办法,事到临头为了自己的身体不得不低头。 “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虽然脑子还有一些昏昏沉沉的,但感觉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老胡呢?”胡辛铭也清醒了,不等邓青宁回答他就从屋里一瘸一拐的出来了。 江成安忙不迭的迎上去:“哎,哎,你跑出来干什么?你在床上好好躺着。” “好多了,没事儿了。”胡辛铭的目光从出门都一直在邓青宁身上。 想对她说声谢谢来着。 但是又觉得谢谢这两个字太过于轻飘飘了,不足以表达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你怎么样了?” 邓青宁刚刚才回答了江成安,但是不妨碍再回答他一次。 “好多了,你呢?” “我也好多了,谢谢你啊!”要不是邓青宁义无反顾的帮他吸毒,说不定他这会儿名字都报上去了。 这要是因为别的什么牺牲了他也觉得无所谓。 但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被一条蛇给咬了,他这条命真的就过于浪费了。 邓青宁笑了一声,接过唐红筝递过来的清水跟她道了一声谢,然后漱了口。 “这么客气做什么?于公于私都是我应该的。” 江成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边上蹲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她:“于公于私,这话怎么说呢?” “于公,我们都是一起到这边来支援建设的同志,同志有了危险,我不能见死不救。 于私,他是我的老师,我更不能见死不救。” 尽管这很危险。 但是那种情况她没有去想很多。 她的举动不是去送死,而是跟对方平摊风险。 “这样啊!”江成安的语气在邓青宁听起来怪怪的。 “不这样还要哪样啊?” “我是觉得你真行,你就不怕那个毒性太大,救不了他,还把你给搭进去了吗?” 他问的也是胡辛铭想问的。 “哪想那么多啊?有时间考虑那些,那就说明情况都不够危急。” “你那边怎么样了?”胡辛铭不想再让他莫名其妙的再问下去,总觉得怪怪的。所以开口问起了正事儿,打断了他的话。 “去公社那边报了案,又陪着武装部那边的人跑了一趟。过去没有什么新的收获,船也还在。 他们打算先守株待兔等等看,能不能弄到人这个就是他们的事了,我们没法管。 当然我希望他们运气好一点,也希望那些人能胆子大一点,这一半天能再回来一趟。 真的要是能被按住,虽然说不一定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见得就能把对方一网打尽,但是这个地方最起码能安稳上一段时间。” 对方再怎么猖狂也会投鼠忌器,消停一段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 别的不敢多想。 毕竟他们的力量有限,做到这个地步这已经算是极致。 剩下的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他们插手不了一点,也没有那个本事去插手。 “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弄。” 两个人总算没什么大事儿了,唐红筝心情也好了:“这是可以点菜吗?这不得取决于你会做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吗?” 说是轮流做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轮到江成安,他们对他的手艺一无所知。 “我可没有邓青宁的手艺,但是跟老胡还是能比较一下的,反正不能比他的好但也不比他做的差。烙饼我是不会的啊,做点别的还行。” “那你想做点别的啥呀?” “我琢磨一下看吧。” 其实也没啥好琢磨的,被蛇咬了,胡辛铭是要忌口的。 所以只能熬了一锅白水稀饭,连下饭菜也都尽量清淡一些。 下午刚刚一下工院子里就热闹了。 除了住在这院子里的人,三黑子是第一个跑过来的。 队上就这么大点地方,就这么些人,屁大点事儿一会儿就能传个遍。 一下午时间地理的人都知道,南湖那边的老林窝就是人贩子的据点,被城里来的几个年轻人给发现了,还去查看了一下。 还有两个还因此受伤了。 对于人贩子,无论一队还是二队,无论男女还是老少,都痛恨的不得了。 这一次公社那边出动的武装部那么些人 能不能一网打尽不知道。 但是这个事情多亏了这几个城里来的娃儿。 离这多近啊,谁也不能保证家里的孩子一定长记性不往那边去。 要是被摁走了上哪找去?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所以 在队上这些老老少少的眼里,胡辛铭他们可以说是立了大功了。 怎么样都得来表示一下。 三黑子听说邓青宁和胡辛铭都被抬去了卫生院。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这会儿大人都回来了,他也解放了。都顾不得肚子饿,撒开腿就往教堂这边跑。 看着两个人在外面坐着才松了口气:“叔叔阿姨,你们俩没事儿吧?” 胡辛铭道:“没事儿,不过只是运气好,你们可不要像叔叔一样不听话大中午往芦苇跟前去啊。里面有毒蛇呢,被咬一口就不得了,是真的会没命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们俩在处对象吗 胡辛铭其实一开口的时候是想说自己没大事儿了,不想让这么点大的孩子跟着担心。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说着说着他觉得又不能这样说。 还是要给这些小孩子敲个警钟。 拿自己当个反面教材吧,刚刚合适。 “这个毒蛇毒性强的很,要不是你青宁阿姨反应的快,帮我吸了一部分毒,我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三黑子心有余悸的蹲在他的脚边上瞅了瞅他腿腕上的几个疤。 又往对面的邓青宁身上看了看,用他自以为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悄悄”的问胡辛铭:“胡叔叔,青宁阿姨是在跟你处对象吗?” 不然咋这么勇敢呀?连命都不顾了。 胡辛铭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往邓青宁那边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子在那一瞬间变得滚烫,跟做贼似的,飞快的又收回了目光。 “别胡说,没有,我们是朋友。” “那一定是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 “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么危险的事情,只有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才会去做。” 胡辛铭伸手拍了拍他的光头:“人小鬼大,还没吃饭吧?赶紧回去吃饭去吧。” “哦,那我吃了饭再来看你们。你们好好休息啊。”说话跟个大人似的,一板一眼的。 邓青宁笑着对他挥挥手:“去吧。” 胡辛铭又飞快的看了她一眼。 实在是不能确定刚刚的话对方有没有听到。 邓青宁其实是听见了的。 有点想笑。 但又笑不出来。 处对象啊。 她活了两辈子了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上辈子她对男同志其实一直很排斥。 这辈子好像没有那么明显了。 无论是之前在文工团里面训练的时候跟班上的同学或者老师必须的身体上的接触。 还是说来到这边之后,似乎都没有那么排斥。 但依旧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会儿却被这么一个小孩子都问的出来。 处对象吗?好像或许是可以试着处一处的。 但是跟胡辛铭? 她又不是很确定。 因为上辈子他们的交集就那么一段。 后来对方的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 人家后面有没有家室她也一无所知。 如果起了这种念头,真去跟人家处的话,会不会是断了另外一个人的姻缘? 她没发现她担心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而不是担心胡辛铭的本身适合不适合。 没等她多想,又来人了。 随后陆陆续续的,一个傍晚院子就没有消停过。 队上不是这个过来看,就是那个过来看。 这个过来拿两个鸡蛋,那个过来拿一点菜,都没有空着手的。 江成安和崔永成嘴皮子都挺利索的,但那依旧架不住社员的热情,根本就没招,拒绝不了。 干脆就拿了个小本本儿,谁来了,拿了些什么都给记下来。 回头找机会,能还回去的还回去。还不回去了,就换一种方式给还回去。总之他们是绝对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的 。 还有人直接把家里的老母鸡都提过来了,那肯定是断然拒绝。 太贵重了,贵重的简直离谱。 三黑子吃了饭之后练功也没能清净,因为不断的有人过来。 看望这两个人的同时,看见了三黑子在那里练功,不断的有人打量,不断的有人夸奖他。 还有人鼓励他让好好的跟他几个叔叔阿姨学,还说他机灵聪明,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人。 这跟之前说的可完全不一样。 一个个热情的会说的让三黑子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人还是那些人,脸明明都很熟悉,但是那说话的态度让他觉得他自己仿佛是认错了人一样。 他临走的时候悄悄的凑在邓青宁边上小声嘀咕:“大人可真善变啊!” “这话怎么说的?” 三黑子又说不清楚了:“反正就是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变来变去完全不一样。” 孩子真的是吃了没上学的亏,不知道见风使舵这个词儿。也不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句话。 不过现在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说不定等到开学他就改变主意了,愿意去上学了呢。 江成安蹲在那里盘点东西:“银花嫂子家拿了六个鸡蛋,还有半斤糖。”没错,那一斤拿过来的红糖被邓青宁送回去之后又分了半斤送过来,还搭了六个鸡蛋。 “胜利叔家婶子来的,也有半斤糖,还送了好多黄瓜,茄子。” “曹叔家婶子也过来了,提了两条鱼,说是家里孩子钓的。”也不大,但是也不小了。一条有巴掌那么长,但是一条有筷子那么长。 这玩意虽然没有什么油水,但好歹也是肉。人家孩子千辛万苦的钓上来的,拿回去还能给家里改善一下生活,硬生生的给他们拿过来了。 姜成安费了半天的嘴皮子,胡辛铭也劝,愣是没让人能把东西拿回去。 其余的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好的就是鸡蛋,大多数都是地里长的。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番心意。 江成安看着堆在那里的东西伸手挠了挠头:“我们也没有那个本事给他们解决根本的问题,就是巧合的发现了那么一点点端倪,真的感觉有点受之有愧。” 太热情了,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因为他觉得他们也没做什么。 不止他这么感觉。 其他几个也都这么感觉。 他们一心想到地方上来能为当地的老乡做点什么事儿,可来了之后这短短的时间,他们似乎还没有发挥自己多大的作用。 在农村这片舞台上,他们学的那些用不到实处,作用真的不是很大。 这里那些拿着锄头挥洒汗水的社员才是这个大舞台上的主角。 而他们满肚子的学识和文化,到这里来之后就像是个从头开始的学徒。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感觉什么都做不了。 可这堆的一大堆的黄瓜,茄子和辣椒,满载着社员对他们的感激。 刘社会在那里一拍大腿:“送来了就收着吧。也不知道在这里待到啥时候才能回去。说不定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以后肯定有机会还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点后遗症 但是这个他们说了不算,人家主要是来看望胡辛铭和邓青宁的。 邓青宁道:“嗯,既然已经收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心里有本账就行。” 胡辛铭没什么精神,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样,叫人心里怎么也安宁不下来。 “老胡,不早了,还是进屋躺着吧!”江成安喊了一声。 胡辛铭嗯了一声,正要起身,身体一晃差点没站稳,还是边上的周团结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 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胡辛铭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没事,刚刚晕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对自己身体失控了一样,可真不好受。 “要不然我们再去大队部让大夫给你号个脉?” “没事,都这个时候了,明天再说吧。” 邓青宁看了他好几眼,直到他进屋自己才挪动步子进了屋。 睡觉的时候还有点担心,但是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的特别沉,沉的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后遗症的。 第二天早上她到点就醒,唐红筝看着她起来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然今天别去了吧?在家好好休息两天。” 这也不是在团里了,没必要这样苛刻的严格要求自己。 邓青宁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早上的空气。 “我去试试看。身体要好好锻炼,才有抵抗力。” “那你慢着点儿啊,又有哪里不舒服,不要硬撑。” 一出门,江成安也惊讶的很,就觉得她这个人也太要强了吧。 不过,向来快言快语的人,这次难得的没有多说。 “也不知道胡辛铭怎么样了。” 江成安没跟他睡一个屋,听见邓青宁的声音回了一句:“等咱们从那边回来大家都起来了,什么情况都知道了。” 等动起来之后邓青宁就感受到了,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个蛇的毒性。 还没跑多远,那种晕眩和心慌恶心的感觉就冒了上来。 江成安叹了口气:“别跟我们了,赶紧回去吧。 休息三两天影响不大。 虽说勤快是好事,咱们也不能这么勤奋,赶紧回去歇着吧。” 不行的话,等会天大亮了还得到大队部那边去,让人家号个脉看看。 他心里的怎么有一种发慌的感觉呢?那可是毒蛇的毒啊,不会埋下什么隐患吧? 这两个人年纪轻轻的,不要因为这个事情得了什么后遗症,江成安觉得自己一辈子思想都不能解脱。 不行的话他早上就不去上工了吧,回去问问胡辛铭的情况怎么样,要不然再陪他们去那边再检查一下。 “我陪你回去?” 邓青宁拒绝了:“也没走多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劳烦你跟唐红筝带一下三黑子,就你们两个大人,就别往那边去了。” 这会儿不管人多还是人少,都不适合在往那边去。 武装部的人还在那边呢。 虽然说那地方挺大的,但是男宝他们的出现不会对人家执行任务有什么影响。 “好,我知道了,我们就在晒场这边,最近都不会往那边去的。” 邓青宁不舒服,就没有多话。 挥挥手,然后拖着步子走了。 大早上的从外面回来让刚刚才从屋里出来的几个年轻人有些意外。 崔永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邓青宁你没在屋里休息,还跑出去了呀?” 这也太刚强了吧。 邓青宁在柱头边上坐下来,缓了口气,摆了摆手:“别提了,早上刚刚一起来感觉没什么问题了,但是一跑起来总觉得呼吸不够顺畅,所以我又回来了” “还是好好休息吧。”周团结也说了一句。 “就别去上工了,好歹休息个两天,或者你们去卫生室让大夫再看看?” 别看小地方的赤脚大夫,还是有两下子,挺有胆量的,那可是蛇毒啊!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不知道胡辛铭同志怎么样了?等他起来我问问他要不要也去再检查一下。”就两碗药汤子,真的能把体内的毒清理干净吗? 胡辛铭可比她严重多了。她现在都这么难受,估摸着对方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这个不清楚,不过他人已经醒了,等会他起来了问一下,我们洗漱一下得下地。” “嗯,你们先去忙吧,帮我们给队长请个假。”这一天天,来了这么几天,也一共都没干到多少活,又开始耽误了。 这个假还用请啊?高胜利跟明镜似的。 要这会儿两个人都出现在地头上,怕是要被他骂。 中毒了,这种事情这是大事,不在家里好好缓一缓,瞎积极什么呀? 上工的人刚走,胡辛铭就从屋里出来了。 天已经亮了,能明显的看出来他的脸色和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不等邓青宁开口问他,他先开了口。 邓青宁他跟前走了两步打量着他:“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行,但是出去溜达了一下感觉有点喘不上气,你呢? “我总觉得身体里的余毒还没有清完。你有没有呼吸不顺畅,反胃的那种感觉?”她昨天下午就有这种感觉,今天早上起来感觉好一点了,一跑步之后这种感觉又上来了。 胡辛铭靠着墙在门墩上坐下来点了点头:“昨天晚上睡的时候还吐了一次。” 邓青宁昨天晚上倒过去就睡着了,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那这肯定就要再去检查一下了。”把他们的症状再说给大夫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不行的话,找队长开个证明,是不是到城里的医院去检查一下?” 胡辛铭道:“先去队上看看,那大夫还是有两下子的。 过去看看什么情况,万一他要是觉得自己拿不准,建议我们去城里的话,那我们就去城里。” 不管怎么说,命保下来了。 说完问了邓青宁一句:“要吃点东西吗?我去给你做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更加的柔和了一些,看着邓青宁的目光柔和的像是要化成了水。 邓青宁一转眼,刚好碰上他的目光,愣了一下,本能的低下了头,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 第一百五十章 很多药都是相生相克的 “我不是很想吃,你吃吗?吃的话我去给你弄一点吧,昨天收了好多东西。” 胡辛铭收回目光,缓缓的摇了摇头。 邓青宁努力的站直:“那我去喝点水,等会咱们就过去。” 早上的风还带着一些凉意。 邓青宁穿了一件格子布的衬衫,黑色的裤子,一双凉鞋。 辫子上红色的发带像是一对展翅欲飞的蝴蝶,被清风刮着晃晃悠悠的,随时都会飞起来的样子。 胡辛铭我也是生产的抬起的手,像是要把眼前那只飞走的蝴蝶抓在手心里。 邓青宁却突然转脸看了他一眼。 胡辛铭下意识的心虚的把手收了回来,脑子在那一瞬间也清醒了一些。 “怎么了?很难受吗?” 胡辛铭摇摇头,闭眼又睁眼,然后才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恍惚了一下。” 看着是天亮了,但是卫生室的门没开。 好在大队今天要开会,没一会儿功夫,大队会议室的门就开了。 胡辛铭,大队书记认得他。 昨天,那个事情也都知道, “你们这是哪里不舒服吗?”被毒蛇咬了,虽然反应的快,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这玩意谁也不好说,说不定当时没出人命,过后又有问题。 这会儿大队书记问的时候,心都是提起来的,可千万不要有啥事才好。 邓青宁道:“就是感觉有点不舒服,气不顺,还有点恶心。 我在想是不是那点药没有把身体里的毒排出去,来找大夫再看看。” 听她这么一说,大队书记连会都不着急开了:“啊,那你们先在这坐会,等一下,我去帮你们喊。” 说完,急匆匆的就走了 邓青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人还怪好。” 胡辛铭跟她并排在外面的长条凳上坐下来,忍不住笑了:“人确实不错,但关键在于我们要真的有点什么事他是会被问责的。” 不过,世上这些大小事,不能想的太深层太复杂,只看表面就行了。不然的话,挺累挺没意思的。 听说他们两个不舒服,卫生院的大夫跑得飞快。 还伴随着大队书记骂骂咧咧的声音。 “怎么不懒死你算了?这都几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在家睡。 家里的人都下地去上工,你咋好意思的?” “我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又不需要干地里的活。” 在卫生室里上班,不需要下地,是靠手艺吃饭的,不只有工分补贴,还有别的特殊待遇。 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但他也足够懒就是了。 家里的活是一点都不干啊! 而且家里人也不敢说他。 别看他在卫生室上班的时候一副很温和的样子,实际上,在家里脾气大的很,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火急火燎的过来之后开了门,招呼胡辛铭和邓青宁进了屋。 “你们两个除了气不顺,恶心,还有啥症状?” “我早上起来没什么问题,稍微跑了几步就感觉有种晕眩反胃的感觉,有点恶心。 但是他应该比我严重。” 胡辛铭把话接过去:“我昨天晚上吐了,早上起来气就顺不过来,然后这个伤口有点肿,还发痒。”所以那个草药可能是有点用,但是喝的还是太少了。 “先过来,我给你们号个脉。” 先从邓青宁开始,大夫上手翻了她的眼皮,又让他她把舌头吐出来,看了一下她的舌床。 给她号了脉,还用听诊器又听了一下,反正是挺仔细的。 胡辛铭大概也是这么个流程,不过他有伤口,又检查了一下伤口,并且还给他量了个体温。 “我把药加重一点,今天再喝一天,好好休息啊,不要不当回事。 大早上的,你还跑,跑起来那个血液循环不就更快了吗?” 邓青宁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药停了,就是彻底的清除干净了。” “干净,哪有那么容易干净的,除非把你身上的血全部都放了,重新换一遍,那可能会快速的干净一点。 早上起来的时候空腹喝点淡盐水,就放一点点盐,弄上一茶缸子大口的灌下去。 最近吃饭尽量吃清淡一点。” 他之所以只让喝了两顿药,是因为他本来下药就下的猛。 很多药都是相生相克的,可以解毒,但本身也是有毒的,所以不能喝次数太多。 这一次,他又调整了处方 然后快速的给抓药。 还有弄了一点黏糊糊黑乎乎臭烘烘的东西给胡辛铭敷在伤口上,外面用纱布给裹了一圈。 “这还是拔毒的吗?”感觉跟昨天不太一样,味道也臭了很多。 “继续拔毒,不过里面加了消炎的,这个一天一次,到晚上洗脚的时候就可以洗了。 明天早起看看情况,如果不肿的话你就不用来了,如果还肿的话你再过来,我继续给你弄。” 胡辛铭跟他道谢:“谢谢了,昨天加今天的药钱是多少?得给你。” “什么要钱啊?你们是我们队上的功臣,为的也是我们队上的社员着想。高胜利说,你们这是工伤,所以不要钱。” 两个人再一次跟他道了谢。 胡辛铭把桌子上的药都提了过来。 那大夫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别弄混了啊,你们两个的药,里面多少还是有点差别的,要分开熬的,可别偷懒图省事儿。” “不会。” 胡辛铭怎么会弄混呢? 他只需要记得哪一包是邓青宁的就行了。 剩下的那就是他的嘛! 邓青宁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目光落在他提着药包的那只手上。 手怎么那么快? 往回走的时候邓青宁还在嘀咕:“也不知道武装部的那些人撤走了没有,还是说继续埋伏在芦苇荡里的。 那里面可不安全,密密麻麻的芦苇太潮湿了,又挨着水边。 既然有毒蛇出没,就绝对不止那一条。” 胡辛铭让她不要担心这些:“有我这种前车之鉴他们肯定会预防的,到现在都没见动静,我估计还在。”因为不管是把那条船弄走,还是说摁到了可疑的人,会有动静的。 南湖离他们队上这么近,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刚刚出大队院子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急匆匆过来的高胜利。 高明海看着他们从院子里出来,手里提着纸包就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你们俩是不是还是不行?” 胡辛铭道:“还有点不舒服,但是比昨天好多了。过来让再检查了一遍又拿了药,你这是?”该不会又是为他们专门跑这一趟吧? 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就过于不好意思了。 “我去大队开会。” 邓青宁问:“是为昨天那个事吗?” “十有八九就是。”这会儿过年不节的,有啥别的大事。 “那些人还在那边吗?” “还没撤走呢,都到这份上了,肯定还是想要个结果的。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先去听听再说。” “好好好,你赶紧去,我们就不耽误你了。” “你们两个回去好好休息啊,别一天到晚又瞎胡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她从来都是坦坦荡荡 胡辛铭应了一声。 高胜利就急匆匆的走了,不快点不行。 早点搞完早点回去干活。 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反正大队书记老是针对他。 去晚了又要被点名,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直接没地方搁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的缘故,胡辛铭走的特别慢。 邓青宁被他影响的不由自主的也随之慢下来。 “青宁去过江南吗?”问出这话,胡辛铭心里砰砰跳的像是毒发了。 平时连名带姓的喊习惯了,邓青宁也听习惯了,这样丢了姓只剩下名让她一下子浑身不自在。 “没有。”她向来有问必答,活了两辈子,她从来没去过书中说的云烟细柳,如诗如画的江南。 “那,有机会的话,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邓青宁停下步子,猛然转脸看着他,两个年轻人站在路上相互凝视一瞬,在胡辛铭再三深呼吸的时候邓青宁突然笑了。 “胡辛铭同志,我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你应该也不至于以身相许吧?” 邓青宁觉得自己可能是理解错了想多了。 但又怕没想多。 所以还是问清楚的好。 胡辛铭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只觉得一股子热气从后脑勺经过耳根子一下子蔓延至整张脸。 “不是,不是因为吸毒的事情。是在比那更早之前,就喜欢,欣赏。” 在他眼中,邓青宁是不一样的。 哪怕她站在万人之中,只要她站在那,他一眼就能找到她,就能看见她。 但是那会儿他尚能克制。 现在,大概是真的中毒了,突然就克制不住了。 邓青宁不懂:“什么是喜欢呢?” 胡辛铭一噎,完全没想到她突然跟自己一本正经的讨论起这个事情来。 两个人也不杵在那当木头桩子了,大早上的叫人看见还以为世风日下他们在干什么呢! 继续慢悠悠的往回走。 “关于喜欢,可能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对于我而言,喜欢一个人,就是远远的在一群人里一眼就能看见某一个人。 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这个人。 总是,在想到她的时候格外的欢喜,在看见她的时候其他任何的人和景都无法克制的变成了陪衬。” “你说的,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胡辛铭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深呼吸一口气承认了:“是。” 邓青宁很认真的想了想:“我也很欣赏你。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这种。 你很有才华,你的性格也很好。 但是我,我现在对你还没有你说的那种感觉。” 她从活过来之后心里一心想的都是怎么往前走。 情情爱爱的,依旧没想过,依旧没有人教过她。 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大概就是她爸爸跟她阿姨那样? 但是好像又跟胡辛铭说的不是很像。 “我们对彼此的感觉就现在来说,完全不对等,如果有一天对等了,我想我是愿意跟你去你的家乡看看的。” 胡辛铭闻言就笑了起来:“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邓青宁的回答让他意外,但是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对方从来都是个坦坦荡荡的人,不会说假话,也做不来虚假的事情。 他这样,邓青宁心里那点一下子升起来的歉意又没了。 被人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胡辛铭没主动挑破之前邓青宁其实没感觉。 她欣赏对方,清晰的感觉到他们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有一种难言的默契。 但是挑明了之后,邓青宁就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总觉得一抬眼,对方的目光就在自己身上。 等到中午的时候,小树林那边总算是有动静了。 却是撤离的动静。 这对于队上的父老乡亲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眼睁睁的看着有点线索,期盼了半天就这么个结果。 武装部整的动静还挺大,好多人,把河里的那个船给捞了上来。 在那个小树林跟前徘徊了好久。 别说这边队上的人听见动静了, 就双营大队那边地里干活的人也看见了。 整了差不多有一两个钟头人才散。 那片地方又这么安静下来。 崔永成他们都失望的不行,在那里议论了好半天。 邓青宁坐在门墩上懒洋洋的靠在那里好像整个人都提不上劲儿,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她总觉得武装部那边不应该撤离的这么快。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计划,不是另外的人轻易能摸得透的。 高胜利气的不行,都快跳起来了,在那里骂骂咧咧的。 “我就知道,这些叼毛都是酒囊饭袋,白瞎了几个娃遭罪了。 路都给他们探好了,多在那里睡一会会死啊! 多守两天,说不定就把人蹲到了呢?这下好了,把船弄走,起个啥作用啊?人家能弄来第一艘就能弄来第二艘。” 船能值几个钱?不管拐一个大人还是一个小孩回去卖了都出来了。 他哥在边上劝他:“你悄悄的,公社那边的人是你一个小生产队长能说的?” “就因为我是生产队长我才要说。他们山高皇帝远的,人贩子又不到公社那边霍霍,祸害的不还是我们队上? 这没把人按住,回头变本加厉的报复我们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忧虑起来。 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那些人都是畜生,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没法按常理来论的。 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但现在也没办法,武装部都不愿意管了,他们小老百姓能干啥呀? 知青点几个也失望的很。 原以为找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着也得有个结果。 谁能想到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去那个小树林锻炼啊?”唐红筝问了一句。 江成安:“怎么不能啊?我们一起的怕他啊。再说了,我们又不往深处走。” 主要他们天天早上要练嗓子,吵得很,不然的话倒也不需要跑那么远。基本的训练,哪怕就在住的这个院子里都能完成的。 在队上社员的痛骂声中和满心失望中一晃又过了几天,这件事情渐渐没有人议论了。 苞谷地里的草也锄的差不多了,上工的人都转战棉花地里。 沉寂了好久的小树林突然又有了动静。 抓住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知识青年下乡来 高胜利听见这个动静的时候拿着手里的锄头就往南湖那边跑。 不用他开口,地里面干活的人也都纷纷跟在他后边。 这会儿干什么活儿?必须得去看看。看看那小逼养的人贩子到底长什么熊样? 江成安他们跑的最快,比高胜利都快。 但是等他们过去的时候,武装部的人已经把人弄走了,只老远看着应该是两个人,被五花大绑跟捆猪似的弄走了。 队上的人晚了几步,什么也没看见。 一路撵去了大队部。 高胜利又被大队书记骂的狗血淋头的。 “你们这是想干啥呀?提着锄头,拿着棍儿,想造反呐?” 高胜利平时挨骂是不回嘴的,这会儿硬气的很:“人贩子抓到了总得来看看。” “看看看,看个什么玩意儿,该干啥干啥去。给你们看了起啥作用啊?”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一个一个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玩意呢。 人家蹲了这么久把人抓到,那肯定是要弄回去审问的,最好是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老巢。 让他们这么多人拿着棍棒打一顿还得了,万一打死了呢? 高胜利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他们连人影子都没看到,他还要被熊一顿,简直日 了 狗了。 大队书记骂完了之后又安抚他。 “好啦,你望望你那个憨熊样,你是生产队长,把队上的该干的事情抓好就行了,其余的事情少瞎凑热闹。 不管咋说,人抓住了,这是好事儿,你队上的那几个年轻人说不定还会受到表彰,到时候你也会跟着沾光。” “我能沾啥光?” “表扬你几句总还是能行的啊。” “你少没事儿找事儿熊我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沾光,沾个锤子光。那些虚了吧唧的东西他才不稀罕。 高胜利转身跟队上的人招呼了一声:“走吧走吧,回去吧,该干啥干啥去。我们就是撵到公社里也没有用。 人家说了要弄回去审问,要送到城里去让公安审问,不会让我们见到的。” 比他们更义愤填膺的是二队的那些人。 二队可是丢了人的,到这会儿都找不回来。那是真的把对方生吃了的心都有。 不过再怎么闹腾都跟高胜利没有关系,大队书记自然会摆平的。 摆不平那就等着被公社那边骂吧。 反正他们就这样,一级压制一级。 时间过去的还是挺快的,一晃就到了月底。 对上老老少少期盼的欢迎大会总算是来了。 到了县知青办,宣传队到他们公社演出欢迎外来年轻人支援本地的这一天。 一大清早公社就热闹了起来。 公社的那个大喇叭里面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青年人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我们要积极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 活动场地放在城下公社初中后面的操场上。 这个地方是专门弄出来开运动会,给学校的学生以及武装部的人进行拉练用的。 宽敞的很。 最重要的是后边有一片在这边来说算是比较稀罕的小土山。 坝子中间用泥土加石头夯实了垫起来的好大的一个台子。 那上面升的有国旗。 国旗下周边上的地方拿来进行表演就足够了。 这样站在远处的人也能看的清楚一些。 “胡辛铭!” “邓青宁” “唐红筝!” “江成安!” …… 县宣传队的人拿着个大喇叭站在国旗下的那个台子上,声音响的传遍四方。 名字的全是上一次和这一次从外地来支援的年轻人。 点到名字的人就从人群里出来站到台子前面。 然后知青办的人就会拿个大红花用别针别到他们的胸口。 看起来喜庆的很。 今天这里的人是真的多呀! 一个公社好几个大队,一个大队好几个生产队。 不管是参加表演的还是不参加表演的能来的全部都来了。 毕竟这种热闹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回。 胡辛铭他们这个队上可以说是全队出动。 但凡还能走得动的,无论男女老少都跑到公社这边了。 就想看看县上大张旗鼓的搞了这个欢迎活动是个什么样的大场面。 随着广播里的声音响起,再这是个密密渣渣的人群交头接耳集合起来的人声鼎沸,胡辛铭他们一群外地来的年轻人都精神抖擞的站在台子前面,胸口带上了大红花。 县上还有专门过来给照相的,给他们拍了个合影。 据说回头还要放在报纸上。 周围乌压压的全部都是人。 江成安来的时候找了一块麻袋,弄了支毛笔,还写了个梁渠一队在上面,弄了一根竹棍子做了一个旗帜让高光亮他们扛着。 这样能明显一点,大家不至于走散了。 万一真的不小心走散了,集合起来也容易的多。 邓青宁他们今天都收拾的干脆利落,精神抖擞的。 几个人都穿着他们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和裤子,头发整整齐齐的。 就连队上的父老乡亲也是如此。 穿的不是说多好,那绝对是洗的干干净净。 就连头发也是前天彩排的时候,相互帮忙,能剪的剪,能剃的剃。 用唐红筝的话来说,彩排还没啥, 帮对上的乡亲们剪头发,剪的手指头都疼了。 但是看着一个个的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精神焕发的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她又掌握了一项新技能,给人理发,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一队今天真的是显眼包。 除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半大小伙子扛着一个写着梁渠一队的旗帜。 好多人手里都还提着锄头。 知道的是来看演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群架的。 进公社大院子的时候还被武装部的人好好的盘问了一番。 胡辛铭和高胜利给解释了半天,说这是他们表演要用的道具这才被放进去。 簪花结束,广播里的声音也结束了。 随后就是县政府那边的领导致词。 大致跟刚刚广播里说的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 欢迎各位知识青年从各地到他们这里来支援,也希望当地的社员积极配合,热烈的欢迎他们的到来。 希望这群有文化,有干劲,思想觉悟极高的年轻人的到来能给他们这片土地带来新的面貌。 也能带动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换一种新的精神面貌。 排山倒海的掌声响起来之后,好半天才慢慢的静下来。 县宣传队那边,首先高歌一曲《知识青年下乡来》,用于欢迎从各地背井离乡到这里来扎根的年轻人。 “知识青年下乡来,步伐整齐多豪迈。贫下中农齐欢笑,敲锣打鼓迎村外……”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给整个大队长脸了 胡辛铭他们几个从台上下来之后就站到了他们队上的队伍里,却没办法安安静静的看上面的演出。 大队书记摸了过来,给他们的一个节目单。 一队这回可是给他长脸了。 他们生产队自己长脸,也给整个梁渠大队长脸。 报上去了六个节目,别管节目质量如何,光这个数量就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再加上其他生产队七拼八凑的,节目数量上,梁渠大队高调的排在了第一位。 报上去之后,县知青办和宣传队那边也惊讶的不得了。 实在是没想到梁渠大队的社员竟然如此的多才多艺,能整出来这么多节目。 为了鼓励把社员能够好好的表现,能够积极的参与,但凡报上去的节目基本就没有刷下来的。 宁可让县宣传队把原本安排的节目缩减也不可能缩减人民群众群众的,不可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今天这边是要热闹大半天的,县宣传队根据陈下公社报上来的节目大概的安排了时间。 自己删删减减的就组织了4个节目,意思到位就行了。 这大概是他们最近下到各个公社最轻松的一回了。 他们就是起个带头作用,主要还是看底下各个队上的社员以及城里来的这批年轻人。 这个舞台的主要力量是他们。 胡辛铭他们报上去的六个节目是岔开的。 一个年轻的社员不分男女都要上去表演的歌舞大合唱《军民大生产》。 有一个专门给小孩子排的歌舞《让我们荡起双桨》。 还有一个是春燕和秋燕姐妹俩上去唱的《小燕子》。 邓青宁唱一首《社员都是向阳花》。 唐红筝唱一首《北京的金山上》。 几个人迅速的看了一下节目排序表。 春燕和秋燕的演唱排在最前面,总节目单的第四个。 邓青宁跟唐红筝带她们过去。 “紧张不紧张?” 姐妹俩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有点紧张的。” 邓青宁哄着她们俩,给她们俩打气:“紧张是多正常的事儿。我们一开始上台表演的时候也好紧张。不过没关系,我把经验悄悄的告诉你,你只要按我们说的去做,就不会再紧张了。” “什么经验啊?” “江叔叔不是做了一个很大的旗帜吗? 等你们上台表演的时候,我们就让他把那个旗帜挥动起来。 我跟唐阿姨就站在边上,在那里跟你们一起唱。到时候你们不要看别人,唱歌的时候目光就看着我们就可以了。就像咱们在队上排练的时候一样认认真真的把歌曲唱完就可以了。 不要东看西看,也不要东想西想,你们的脑子里就只有这首歌。你们的眼睛里就只有我们和我们队上的人,好不好?” 姐妹俩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她们喜欢唱歌。 虽然她们没有恒心像弟弟那样跟着一起练功。 但她们觉得能上台表演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她们会珍惜这次机会努力的去完成。 今天姐妹俩也是好好收拾过的。 虽然身上的衣裳是大人的衣裳改小的旧衣裳,到处都是补丁。 但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头发是邓青宁送她们的新头绳。 大早上的亲手帮她们编成了小辫子。 脸上洗的干干净净的,还用胭脂在她们的眉心给点了个红点点。 是很漂亮的小姐妹俩。 唐红筝就站在一旁当陪衬,看着她哄孩子,就觉得她是真的好适合当老师啊,实在是太有耐心了。 等到宣传队那边的报幕员声音在前面响起:“下面有请梁渠大队一队,高春燕,高秋燕为我们带来一首歌曲《小燕子》,大家掌声鼓励!” 掌声再一次响起来。 听见这动静,刚刚信誓旦旦说努力不紧张的姐妹俩再一次紧张起来。 邓青宁和唐红筝分别抱了抱她们。 “上去吧,我们俩就在台前,就在你们能看得到的地方,陪着你们一起唱。” 高春燕和高秋燕打从记事起,已经没有被大人这样抱过了,总觉得好亲切,好温暖啊,甚至忍不住伸手回抱她们俩。 录音机的旋律她们已经听了好多遍。 两个人怀着忐忑的心,生平第一次踏上属于她们自己的舞台。 望着下面乌泱泱的人,努力的让自己不要紧张,去寻找自己认识的人。 江成安按照约定努力的挥动他手里的旗帜,希望台子上的小姐妹俩能看见。 春燕和秋燕确实看见了。 在看见熟悉的面庞的时候,心里一下就踏实下来了。 录音机里的熟悉旋律随着那个大喇叭往外扩散。 两个人掐着节拍开始了她们的演唱。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银花跟自己男人拉着三黑子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自家姑娘在台上放声高歌。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鼻尖发酸眼泪忍不住的就滚了下来。 她明明是高兴的,怎么会掉眼泪呢? 自己也有些糊涂了。 唐红筝原本还想教队上的妇女扭秧歌的。 不过因为时间关系,没来得及彩排。 也算是幸运,不然的话就跟宣传队的撞上了。 宣传队那边就有个节目是扭秧歌,连选的歌都跟他们选的是一模一样的。 最热闹的应该就是那首歌舞表演《军民大生产》了。 连同他们知青点个人,再加上队上愿意参加的年轻男女,一共四十多个人,手里全部提着锄头。 虽然服装不统一,但是已经尽量的统一了。 清一色的布鞋。 女同志能扎辫子的扎辫子。 不能扎辫子的头上都跟扎辫子的人一起戴着头巾。 男同志都把头发理短了,看起来精神的不得了。 声音喊起来就像号子一样震天响。 “解放区呀么嗬嘿,大生产呀么嗬嘿,军队和人民 西里里里 嚓啦啦啦 嗦啰啰啰嘿,齐动员呀么嗬嘿……” 整齐的声音,配合着整齐的动作,以及整齐的步伐。 即便动作再怎么简单,依旧给人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气势和精神面貌。 台子下边大了一圈儿桌椅板凳,都是临时从教室里弄过来的。 坐的都是县里面和公社里的干部。 “梁渠大队,大队书记是哪一个?”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看人下碟菜的玩意 “就是那个,陈正生,在那边坐着呢。” 人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到哪都是一样的。 县里面跟县里面的坐着,公社这边跟公社这边的坐着。 公社的一把手二把手陪着县里面的干部。 大队的干部就坐在最边边上。 “请他过来,到这边来坐,跟他聊一聊他们队上的情况。”他们队上这些社员的精神面貌很拔尖,年轻人,就像主席说的那样,就该如同初升的太阳一样,满是活力,光芒万丈。 生产要抓,精神面貌也得抓。 这个队上这一次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啊。 陈正生听说县上的领导找自己,还慌了一下。 他也算是个老油条了,五十来岁,土改那会儿他从部队里回来就是书记了,当了这么多年。 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公社打交道。 跟县里面的领导见面那是少之又少。 还是有点紧张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点名让他过去,又不说是什么事儿。 心里没底就很慌啊。 “赵主任,李书记。”打招呼的是公社革委会的主任和党支部的书记。 这两个一来就跟县里面的人坐在一起的。 他跟这俩人熟,跟其他的人少部分有点印象,但是名字都叫不上。 “你就是梁渠大队的陈正生同志?” “啊,对对对。” 党支部的李书记给他介绍了一下:“这是县委罗书记,县武装部的刘主任。” 陈正生点头哈腰的样子要让高胜利看见了不知道要鄙视多久。 这就是个见人下碟菜的玩意儿。 这场热闹从早上天刚亮不久一直持续到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 有热闹看也不嫌晒。 演出结束之后,高胜利就跟放羊似的拿着手里的旗子在那里吆喝:“一队的一队的,梁渠一队的到这里来集合了啊。要干什么也先集合了再说。” 邓青宁跟胡辛铭在说话:“我们今天把鏊子一起买回去吧。下午还有点时间呢,刚好弄一下就可以开始烙饼了。” 他们今天因为要拉东西,驾了驴车过来的,刚好能帮他们把那玩意驮回去。 “行!” 崔永成拍了江成安一巴掌:“你在那眼巴巴的看啥呢?” “我在看,真般配呀!他们俩怎么就没感觉呢?” “般配,谁跟谁呀?” “没谁,我大白天在这做梦呢。” 高胜利在那里点名,数来数去人数都不够。 “曹清华呢?又转到哪里去了?”刚刚那会儿还看见那老东西。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能转到哪里去啊?还能被人绑跑了。” “说人话,说人话啊,不要乌鸦嘴。” “在那边,在那边呢。” “喊一声,快点!让我看看人齐了我就不管了,你们爱咋溜达咋溜达去。 尽量别一个人啊,上哪都结个伴儿。尤其是自己家的小娃儿小媳妇儿自己都上点心看好了。 别回头有啥问题又哭天抹泪的来找我。 我可给你们赔不起。” 人都弄齐了,他也不管了。 他媳妇喊他呢,说是要去供销社买啥玩意。 孩子也都跑了。 他也难得清闲这么一天,难得这么清闲的到公社来转转,那就好好转转吧。 可惜呀,当这么个队长清闲不了一点。 念头才刚刚出来胡辛铭就过来了。 找他帮忙去选一个好用的鏊子。 一口一个胜利叔:“这个你有经验,我们都不懂,你帮着掌掌眼呗。” 高胜利想着,这也不能不去呀。 不过这玩意儿就在供销社边上,也不需要走多远,不是个什么大事。 “去,去,去,跟你们去看看。心里有谱了没有啊?要买个多大的?” 胡辛铭下意识的看邓青宁。 “买尺寸最大的那个,稍微大一点用起来方便。”虽然说要贵一点,但是在小的基础上也贵不到多少,多出来的那点钱是不能省的,贪小便宜吃大亏。 “对对对,还是你们这些娃儿聪明,会想。我们队上那些老娘们就喜欢贪小便宜,最后麻烦不断。 弄这些东西呀,就得一次性到位,这玩意用几十年都用不坏,肯定得弄个好的,弄个大的弄个趁手的。” 江成安他们都跟在后边。 毕竟置办的这个东西做出来的煎饼他们都要吃的。 而且都要集资掏钱的。 江成安又看见了二队的那个朱斌。 虽然不是一个队,但两个人来往还挺多的。 都是嘴皮子利说爱说爱闹爱吹牛的,臭味相投,可不就很快熟悉了嘛。 “你们上哪去呀?” “趁着有驴车过来买个鏊子驮回去。” “买完就回去了吗?” “买完不回去干啥呀?又蹦又跳的整了一上午了,一身的汗,回去冲个凉凉快一下。” “来公社一趟,不好好转转多玩玩呀?” “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就这么些地方可以转转。不过北边那里有水库啊,挖了一大半了,蓄水量挺大的,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成安就是一个爱玩的,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你去不去啊?” “去啊,怎么不去啊?我们这边又没有大河,就是门口的小池塘。 那水库跟小池塘可不一样,边上可凉快了,里面有好多鱼啊。” 平时都没有时间到公社这边来,既然都来了,肯定得去一下子。 “那你等我一下,我喊他们一下,大家都没去过呢。” “那你去看啊。”朱斌因为江成安的缘故,对一队的这些知青态度比对他们队上的好多了。 过去的时候,邓青宁现在那边选鏊子。 江成安悄悄的问了胡辛铭一声:“还没好啊?” “马上好了。”胡辛铭实际上也是个外行,不懂这些。 意外于邓青宁竟然懂。 在那里跟高胜利议论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的。 他觉得邓青宁就是一座怎么掏也掏不尽的宝藏,时时刻刻都能给人惊喜。有着跟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稳重,博学…… 无论干什么,有她在总觉得很心安。 邓青宁顶着他的目光挑好了鏊子付了钱,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搬去了驴车上。 高胜利问了一句:“你们现在回去还是再转转呀?” 江成安:“我们想去水库那边看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工分不是那么好拿的 高胜利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频频往这边看着朱斌。 “不会是跟那小崽子一起的吧?” 江成安道:“对对,我们没去过,他给我们当向导。毕竟难得来一趟,这会儿还早呢。” 高胜利一嗓子吼出老远:“朱斌,你给老子过来。” 朱斌下意识的背脊骨一寒,脑子里本能只有一种想开溜的冲动。 但是脚步子还是不听话的到了跟前。 “表佬,啥事儿啊?” “你撺掇他们去水库啊。” “不是,这怎么叫撺掇呢?来都来了,我们这边也没啥好地方,就那么个水库也才挖了一半,带他们去看看嘛。 反正到了冬天闲下来的时候,说不定大家都要去继续挖的。”姓高的这张嘴说话咋就这么让人不爱听呢? “要是这样最好,你别忘了,人是你带去的,你给我好好的带回来啊! 别一跑过去见到水跟见到命似的,就你那狗刨的两下,你要敢下水,你老子不打断你的腿,我都得给你打断!” 这一个个的,都能的不得了。 但是肠子肚子里面有几斤屎他还是知道的。 往水库那边去想干什么,他不用脑子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出来。 水库里面的鱼是够肥的。 但还没到时候。 现在是汛期,那水深的跟啥一样,没有那两下子少去逞能。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哼,最好靠谱一点,老大不小!的人了,不靠谱的人可不好找对象” “嘿,你别咒我啊!”他最近就在相看对象了。 “谁说我咒你了?我这是激励你。 去吧去吧,溜达一圈,赶紧的啊,我在这边等你们。要是不回来的话看我回去怎么跟你老子告状。” 朱斌的那两只眼睛都快翻过头顶了。 管的真宽,比那水库还宽,管天管地,还要管人拉屎放屁。 “走吧走吧!” “唐红筝人呢?” 怎么转了一圈又少了一个? “那会儿不还在这边吗?” 银花带着几个孩子从那边过:“你们跑的太快了,公社那边的干部在喊呢。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们,刚好小唐在跟前就被喊过去了,去了办公室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我们要不要等一下她?” “那我去看看,要是还在说事,我们就不等了。” 唐红筝这会儿在革委会办公室。 革委会的赵主任亲自招呼她:“唐洪筝同志是从首都那边文工团过来的?” 唐红筝回答了一声:“是的。” “那让你到生产队跟土地打交道,真的是委屈你了。” 这话说的,让唐红筝怎么接呀? 她没跟革委会的人打过交道,但是在首都那边的时候听说过,这个部门挺复杂的 ,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乡村都是一样。 所以她在脑子里斟酌了好几遍才开口。 “在哪都是革命,在哪都是奉献,文工团的舞台也是舞台,生产队的土地一样也是舞台。 我们有手有脚,是革命的接班人,能唱歌能跳舞,能握枪杆子也能握锄头把,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往哪里去。” 到底是站在舞台上表演的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到地方上来,就算是公社的干部,也不是不能应对。 紧张,那根本不存在的。 “唐红筝同志是觉悟极高的同志。我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到公社来。 县里边要在公社这边弄一个文化站,也算是宣传队的一部分,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接洽和指导一下工作。我们看了你的演出和资料觉得你挺合适。” 当然,来的几个都挺合适,但是这会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就找到了这么一个。 而且上面还有另外的打算,他不可能把几个人都要过来,所以就先逮着一个是一个。 这件事情是唐红筝没想到的。 他们这才来了几天。 而且论表现的话,邓青宁他们不比她差 当然,她也没说自己不好。 她可以唱,也可以跳。 但是 , “论组织能力的话,邓青宁同志和胡辛铭同志,我个人认为比我更强一些……” 邓青宁过来的时候,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她站在门外看了一眼。 唐红筝看见她了,对着公社的干部敬了个礼,然后退了出来。 “我们要去水库,就差你了,你去吗?” “去呀,难得去转转,怎么能少了我呢?” 两个人往那边走去跟胡辛铭他们集合。 到跟前江成安直接开口问:“喊你什么事啊?” “说公社也要成立个文化站,跟县上的宣传队一个性质,让帮着参谋一下。 目前主要的事情就是从底下各个大队挑选精神面貌好的年轻人,带动他们,帮助他们丰富劳动生活。 打算年底的时候在公社这边进行演出,年后还要去县里演出。 我觉得这个任务有点艰巨。”反正不是她一个人能干好的事,她看了看胡辛铭和邓青宁:“估计后边还要找你们几个谈话。” “那目前呢?” “目前没说,该干啥干啥。”她估计就是临时起意:“是什么时候的政策不清楚,估计还要开会商讨。” 不大不小的也算是个部门。 各方面都得准备妥当。 “不说这些了,到跟前说跟前的话,反正我们干什么都是干。会干的就好好干,不会干的就好好学呗!”反正她是这样认为的。 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思想政治课,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走走走,今天就是来玩的,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在朱斌的带领下,七个没见过世面的城里人齐扑扑的去看人家挖出来的水库。 用当地人来说,水库其实就是个水塘子,充其量就是一个大一些的水塘子。 但工程量是真的大呀! 现在只挖出来了一半,那个蓄水量就已经不得了了 后续还在扩展,等全部挖出来,一眼看去,就像一处人工造出来的汪洋大海一般。 可以想象,日后这里绝对是当地代表性地点之一。 这么大一个水库,蓄水量轻易无法预估,得造福多少田地和父老乡亲。 所以说,人的力量真的是无穷无尽的。 看起来渺小,但是只要团结一心,定能排除万难,创造出奇迹。 “看到没有,那边,那边等到小麦种到地里之后就要组织劳力过来继续挖了。 每天十二个工分,那个不分男女,只要你能干得动,不磨洋工,不拖后腿,都能拿到。” “那你来吗?” “我想来,但我爹不让,说年纪轻轻的把身体累垮了。”就他这骨瘦如柴跟小鸡仔似的,这边的工种没有哪一个是他能hold住的。 十二个工分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﨔 第一百五十六章 鲤鱼跃龙门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心里就有大概的概念了,过来干的活绝对不会轻松。 那十二个工分不是那么好挣的。 “那可以选择来或者不来吗?” “不可以选择,每家有任务的,必须得出一个人至少得干半个月的义务工,半个月之后才有工分,也得至少来一个人。” 那要是能选择,谁愿意累死累活? 都不愿意来的话,这个工程怎么往前进? 江成安四下看了看:“过来的人还不少啊。” “那是,也不止咱们队上的呀。”好多都没来过这边,尤其是从外地来的年轻人。 再说了,一天到晚忙的跟什么似的,也轻易不会到公社来,来了可不得到处转转。 除非买东西啥的要办事儿,要闲转的话,这里大概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朱斌提议:“我们分开转吧,等会儿到这个路口上集合。” “那不要跑太远啊,尽量早一点,胜利叔不是说在供销社那边等着了吗?”去晚了肯定又得挨骂。 “你听他瞎胡巴扯,他能等我们才怪,不过尽量早一点,太晚了,回去肯定要挨熊。” 邓青宁也不想太晚回去,鏊子买回去了,下午回去还有事儿要干呢。 几个人说好了之后就在一过来的路口上分道扬镳。 江成安就跟被关久了的小狗似的,撒欢一样迎着风往前跑。 其他几个也好不到哪去。 也就周团结整个人跟他的性格一样稳的很,慢悠悠的朝前走,目光如炬的瞅着水里不断往外冒的鱼。 这会儿就插个竹竿,插根鱼线和鱼钩,不然的话就完美了。 邓青青走到河堤上就停下来,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继续向前,伫立了片刻之后从碎石头铺就的斜坡上往下走了一段,在靠近水的地方停了下来。 胡辛铭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邓青宁在海边上生活了四年多。 虽然说没有经常去海边玩,但时不时的都会跑到码头远远的看。 比起真正的一望无际的海,人工开凿的水库到底还是差点意思的。 但又具备着自身独有的优点。 没有海水的湿咸味儿,风刮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清凉之气,叫人在这炎热的季节里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汗毛根都随之舒展开来。 不过,看见这一眼看不到边的水库,邓青宁是真的有些想家了。 她来了没两天就写了信回去,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吧? 说起来时间过得其实也快的很。 “我离开家已经整整一年了。” “我已经,好多年了。” 邓青宁转脸看着胡辛铭:“想家吗?” “还是想的,我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去一封信,不过我很少收到他们的回信。” “为什么?” “以前是因为家里人不太想让我走这条路,现在是因为大家也都各奔东西,不是很方便。” 他曾开口与邓青宁约定,想带着她与自己一起回江南去看看。 可他也知道,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已经不是他想回就能回的地方了。 大概是因为离开的太久,老家的记忆就如同一幅画卷一般刻在他的脑子里,依旧带着江南的烟雨朦胧,不是那么真切了。 邓青宁没有细问,但大概也能知道一点。 眼下这会儿到处都不太平,尤其是一些文化人,或者说一些牵扯到政治立场的人更加恼火。 “那你当初主动申请到这边来,有家庭的原因吗?”问的话已经是他她能想到的最含蓄的方式了。 “有一部分吧,但不算是很多。 我们家,我不是思想觉悟最高的那个。” 他们家虽然是平常家庭,但也都有自己的事业。 有搞教育的,也有上前线的,还有参加过抗战的。 并不在意他们年轻一辈是否扬名立万,只希望他们脚踏实地的能深耕某一个领域,为人民为国家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他算是他们家最独特的一个。 从小就喜欢唱唱跳跳的,一个热血男儿就跟个女孩子似的,不受待见也是正常的。 没什么共同语言。 你跟他们说这是艺术。 他们问你才吃饱饭几年? 邓青宁听出来了他的弦外之音,意思就是说其他人的思想觉悟也都很高,背井离乡到地方上去不一定是因为政治立场或者其他原因被迫,很有可能都是像胡辛铭这样自愿的。 所以不存在成分的问题。 “那你打算以后是偶尔回去看看,还是想回南方去发展,我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胡辛铭转脸看着她:“以后我应该会有自己的家,家在哪儿,人就在哪儿。你呢?你有想过回海岛去,离你爸妈他们近一点吗?” 胡辛铭觉得,就邓青宁而言,只要想回去,随时都可以。 邓青宁轻轻的摇了摇头,在水边上坐了下来,看着从中间到边上冒头荡起波纹的鱼儿:“这片天地如此的广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一步一步的要走向何方。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在路上,只能往前,不能往后。 或许,偶尔会停下来回头看一眼,但绝对不可能再走回去。” 说完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交谈,令牌坐在那里看着水面。 “看!”邓青宁突然出声:“一对鲤鱼跃起来了。” “这算是鲤鱼跃龙门吗?” 胡辛铭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顺着她的手指头看过去只看见两条鱼落下之后相对荡开的涟漪。 但是,这不妨碍他此刻兴致勃勃的附和邓青宁的话。 他要不这么说邓青宁还不会这么想,这么一提倒是反应过来了:“算吧!双鲤凌波,鱼跃龙门,这是难得的好兆头啊!我们可真幸运。” 没人不喜欢好兆头。 “在我们老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邓青宁转脸,眼中带着微微的好奇,等待着他的下文。 “双鲤代表着双喜,意为携手共度,恩爱一生。” 这已经是胡辛铭能说出来的最大胆最直白的话了。 说完,他忍着脸上的热意,眼里带着细细碎碎的光亮,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一直看着对方。 邓青宁突然笑起来:“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如果是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﨔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怪她以貌取人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说的那么直接就能心领神会。 胡辛铭很高兴。 从上一次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进展。 可是在这一刻,进展不就来了吗? “这算不算是已经同意给我一个机会?” “嗯,算是吧,我们彼此给对方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 还不是追求的机会,但是胡辛铭觉得这两样其实是可以同步进行的。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处?” 邓青宁转脸看着他。 胡辛铭很少这样近距离的专注的跟她对视,心再一次不可遏制的加速跳动。 “没有,一辈子很长,选择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人慎重一些是人之常情。”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邓青宁收回目光:“是啊,一辈子很长,相伴到老何其不易。”毕竟,人心易变,有几人在感情的事情上能做到从一而终呢? 就像她爸爸跟…… 算了,不想那些。 感情的事情,说不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胡辛铭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总觉得面前的姑娘好像已经活了半生,带着一股子与当下年龄不符的沧桑。 他站起来:“我们到那边去看看?”询问间,伸出手。 邓青宁看着他,迟疑片刻,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借着他手上的力道起身。 不远处朝他们兴冲冲走来的江成安的脚步子戛然而止,然后向后转,嘿笑一声跑了。 拉手了,有情况! 这种时候是不能打岔的,气氛到位不容易,一打岔就没了。 所以听见朱斌在那喊他们,江成安率先响应跑过去。 顺带的把崔有成和唐红筝他们都喊过去。 给那两个把空间场地留的足足的。 胡辛铭有他这么贴心的哥们,可真的是三生有幸。 但是,胡辛铭真的只是拉了邓青宁一把而已。 不可能因为拉一下就拽着对方的手不放了。 这会儿这种举动,他认为还有些不合适。 很唐突。 跟流氓没什么区别。 最多两个人沿着水库并肩前行,走了走。 胡辛铭跟邓青宁说了些他在原来那个文工团的一些趣事。 多是与练功有关的。 这方面,他们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正说着,就听见一声惊呼。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朝不远处看过去,唐红筝他们几个在水库边上把t朱斌围着,那家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已然是已经下了水。 “就知道他不可能老实。”高胜利白叮咛了。 下水这个事情不是好事。 就算是会游泳,每个人的技术也不一样,运气也不一样。 明令禁止之后大家都执行就对了。 一旦有人破例,那就等于带了个不好的头,很快就有人跟风。 这股风气只要出现就无法再遏制,断绝不了了。 邓青宁道:“那人看着也不像是个老实人啊。”尖嘴猴腮,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长相摆在那了,与性格相辅相成,也不能怪她以貌取人了。 “过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还没到跟前都看清楚了。 朱斌怀里抱着一条鱼,满身满脸都是水,却依旧难掩他脸上的兴奋之色。 那鱼还在挣扎呢,少说也有五六斤的样子。 水库边缘还不算深,长了好多的水草,水草下边有大大小小的碎石头可以站脚。 但是刚刚那会儿要不是旁边有人眼疾手快的拉了朱斌一把,他要没站稳再后退几步的话,那就是深不见底了。 邓青宁跟他不熟,也不知道他的水性好不好,就瞧着他胆子挺大的,跟他那个个头完全不相符。 有惊无险的站稳之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朱斌很快就忘了刚刚的惊喜,只剩下满脸的嘚瑟。 真的是走大运了。 可不是谁都有那个运气和技术,徒手就能在水边上按到这么大一条鱼的。 “赶紧上来吧,还泡在水里干什么呢?不会还想再抓一条吧?” 朱斌熟稔的伸手扣住鱼鳃,控制住活蹦乱跳挣扎着的大鱼,掩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想啥呢?这就是运气,这玩意儿没有一点方法哪能轻易抓得到。” 他今天也不算是白来一趟了。 当然,他压根也没打算白来。 过来的时候就朝水草茂盛的地方走,一直注意着呢,不然怎么可能让他逮着这样的机会呢? 这条草鱼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上来进食的,大概昏了头了吧,跑到岸边上来。 一下子就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 胡辛铭在岸边捡了两块石头,朝他站立的地方后边儿砸过去。 又往边上砸了一个。 真的是够幸运的,就那么一点点浅的地方,连两个平方都没有,边上都深不见底。 “你会游泳啊?”他随意的问了朱斌一声。 “嗨,游泳多简单的事儿啊!像我这么大的,还有稍微小一点的,就没有几个不会的。 你看我们住的那地方,出了门就是塘子,前面又是湖,得闲的时候大人都会带着小的去学一下,多少要会一点。” “那你水性还挺好了。” “也不是很好,反正就家边上的那些水塘子进去沉不下去就是了。 我能直接在水底上穿一个来回不露面,也还行吧。” 随后问胡辛铭:“上次我听说民勤老太家的那个小崽子到池塘里去了,是你给捞上来的,你水性也怪好?” 胡辛铭摇了摇头:“我只会简单的刨两下。” 等从公社回去天都快黑了。 还是早上出发的时候吃的饭。 一个个的饥肠辘辘。 跑进屋里排队,一人灌了一瓢水进肚子,算是暂时混了个水饱。 随后才七手八脚的开始做饭。 地里面各样的菜,茄子,黄瓜,洋柿子,随便切了往锅里一丢,一锅乱炖。 然后拌一点面疙瘩撒进去,这是最快的做法了。 鏊子高胜利驾着驴车早早的给驮回来丢他们灶房门口的。 还要好好收拾一下才能用。 “今天是来不及了,但是可以先收拾好,明天下工回来就可以直接用了。” 这个,就邓青宁勉强算是个内行,自然是她说了算。 邓青宁才刚刚准备动手,就隐约听见房后传来的那鬼哭狼嚎的动静 﨔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尝试一下 毫无疑问,朱斌挨打了,而且是被他老子拿着棍子追的前后队到处乱跑。 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了还被打,在这边庄子上没什么稀奇的。 大概是因为大部分都是放养的缘故,本着树大自然直的思想,一个个的性格千姿百态。 像朱斌那样性格跳脱,胆大妄为的可不在少数。 高胜利不可能去帮人家教儿子,他也不可能插手别的生产队的事儿。 但是他能告状啊。 几个兔崽子说是运气好,在边上就抓住了。 猜猜他信不信? 感情他活了几十年白活了,这么没见识,没见过这么想死的鱼呀。 人家都说守株待兔,这也没听说过守着草能待鱼。 咋滴,还想效仿古时候的圣贤开创先河? 拿他的话当耳旁风,阳奉阴违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高胜利找了二队长,说了朱斌去了水库的事。 队长找队长一点错都没有。 他要是直接去找朱斌他老子,那就显得他手有点长了。 这样正合适。 二队长一听这还得了。 这会儿汛期三天两头的下雨,就家前家后的水塘子里面的水都深的不行,更别提那边的水库了。 熊孩子真欠收拾。 原本被高胜利添油加醋过一番的话,从他嘴里又添油加醋一次,说给了朱斌他爹朱老三。 所以才换来朱斌的这一场棍棒教育。 “都这么大人了,还要这样被打呀?”教堂这边几个人一下子不觉得肚子饿了,都站在路口去看热闹。 高民勤弯腰驼背的站在边上拄着棍子努力了半天才把弯下去的脊背稍微抬起来了一点。 “这么大了算啥?还有都抱孙子了还挨打的。只要老子在一天,老子就是老子,儿子就是儿子。” “朱斌今天晚上这一顿可丰盛了,不只能吃到炖鱼,还能吃到竹笋炒腊肉,幸福死了。” “这种幸福你也能有,想不想要?” “哈哈哈哈,不要不要,我有口吃的就行了……” 一伙人都在那路口上唯恐天下不乱的看热闹。 朱斌挨个打,连夜都没过,一队二队人尽皆知。 难得的就天晴了这么两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看见月亮了,到了后边儿就乌云密布。 早上天干麻麻亮的时候,外面还黑黢黢的。 风呼呼的刮,刮了风前屋后的树左摇右摆的,树叶子的簌簌作响,响的热闹的不得了。 “这个地方这个风可真大呀。” 这还好是夏天,这冬天还得了。 感觉站在外面人都要被刮上天了。 “没有山峰遮挡的地方是这样。还好有这些树多少能挡一下,要是没有这些树更可怕。” “今天这天应该是上不了工了吧。”刘社会双手叉腰在路口上瞅了两眼,都一大早上了也没见有人出门,都猫在家里呢吧? “这种天怎么上工啊?”江成安提着个篮子,在邓青林的指挥下,把院子里菜地里能吃的东西都往下摘。 风吹的眼睛都睁不开,站的有点站不稳。 这边这个土质全是沙土,好多都是纯沙土,还有二合土,含沙量太高了,一刮大风的时候眼都睁不开。 不过倒是凉快的很。 烙饼原本要在外面操作。 但是这个风大的,底下的火又不好生,只能挪去屋里,到底是拥挤了一些。 胡辛铭在邓青宁的指挥下调了满满一大瓦盆面浆。 昨天已经弄好过的鏊子,今天用肉皮又擦了两遍,擦的油光水亮的。 新鏊子其实没有旧的那么好用。 尤其是刚刚开始的那两张,哪怕是用猪皮擦过的也不是很利索。 随后就一张比一张好了。 “这一张才需要这么一点面浆,这一盆得弄好多啊。” “就是趁着今天天气不好,不用去地里面,所以多弄一点,稍微干一点。你们别在这里看热闹,帮我折一下。” 唐红筝问:“这个要怎么折?” “就四边折一下,折成一个方的吧,冷了的话就硬了,不好弄了。” 单张压的太多的话,等冷了就揭不开了。 “我想试一试。”崔永成对烙饼还是感兴趣的,跃跃欲试。 能学着做点吃的这也算是学到东西了。 以后不论走到哪里,万一自己一个人,起码饿不到嘛。 “你看会我怎么操作了吗?” “眼睛会了,但是手会不会我还不知道,要试一下。” 邓青宁站起来把小木墩子让给他:“你多试几次,手熟了就好了,这个只要知道怎么弄,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主要是手熟。”熟能生巧。 愿意学邓青宁还是很支持的。 这可是他们这个小团体里面第一个带头要学烙饼的,值得表扬。 她扭头看了一眼胡辛铭,好吧,胡辛铭同志也没闲着。 在收拾弄回来的菜。 崔永成真的只是眼睛会了。 明明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一搞起来手忙脚乱的。 感觉哪一样都不听使唤。 面浆舀的也是邓青宁操作的时候那么多, 甚至他还偷偷多弄了一点,但是感觉还没有糊匀称就长在了上面。 “底下的火是不是太大了?” 邓青宁蹲在那里帮他看火:“没有啊,这个火刚刚合适,也很匀称。 鏊子有那么厚呢。 你还是不熟练,再多练一下,你用铲子铲一下,可以翻面了。” 崔永成一动手,原本就没有很好成型的饼又碎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正在那里刨火的邓青宁,有一点心虚。 邓青宁不是没看见他那张饼烂了,不过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假装没看见。 鏊子底下的火这会儿正合适,根本就不需要刨。 到了第二张依旧是手忙脚乱的。 胡辛铭擦了手上的水凑了过来:“我来试试。” 崔永成站了起来,把手里的工具交给他:“你整一下看看,我总感觉我这个手不太听话,跟心里一点默契都没有。” 胡辛铭笑着挽起袖子:“我也没弄过这个,估计不比你好到哪里去。” “没事儿,反正这有一大盆面浆,足够你们练手了,练到你们都会弄为止。反正都是自己吃的,只要熟了就行了,卖相好不好的根本不重要。” 﨔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找对象这种事情要靠自己 事实证明人跟人他真的是有差别的。 崔永成看着胡辛铭刚刚下手的时候跟自己一样生疏的笨手笨脚的,心里还有点安慰。 最起码大家都是一样的,这样不会显得他很无用。 但是人家只是动作生疏啊,学着邓青宁的样子像是一比一复刻一般,就算是第一张薄厚有些许不一致,因为生疏的缘故有些手忙脚乱,但人家依旧是完整的一张饼啊。 就这么适应了一下,人家就适应了。 第二张的时候就熟练很多,仿佛掌握到了诀窍一般,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薄厚不一致的问题。 “怎么样了?”胡辛铭问了邓青宁一声,虽然目光没看她,但是语气就像是个求表扬的小学生。 “嗯,可以出师了!” 崔永成蹲在边上叹气:“这人比人真的活不成啊。 胡辛铭同志,过于优秀是会招人嫉妒的。” 江成安靠在门口戏谑的看着他:“得了吧,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要靠天分的,这跟人脑子聪明不聪明其实没啥关系。 你在那里干什么呀?你就没有那烙饼的天分,不如去多干点别的啥吧。 虽然说今天挺凉快的,但你也不至于冷到在那里烤火,就那么大点地方,蹲在那里不嫌挤啊?” 崔永成站了起来,伸手搓了搓脸,回头看着那糊了饼的鏊子,一脸不甘心的从灶房里出来。 “还有啥活要干?”不等江成安开口,他就呀了一声:“下了啊!” 来势汹汹的风,来势汹汹的雨。 被大风裹挟着的雨滴落下来砸的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响。 “这种天除了弄口吃的还能有啥干的?让你休息一下不好啊?” 他们这个队上几个人真的奇怪的很,跟别的队上那些外来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江成安是个善于交际人缘广的。 不管是队上的老老少少,还是隔壁队的大姑娘小媳妇,他见到了都会招呼一声。 来的时间不长,但是认识的人比胡辛铭这个已经来了大半年的人多多了。 认识的人多了,一天到晚听说的事情就多了。 毕竟消息来源广嘛。 他听说人家那些队上可没有他们这么和睦。 一天到晚的就那么一点活儿还抢着干。 远的不说就说二队的。 周斌见着他就要吐槽。 总人数比他们多一个,一共八个人。 三个女同志,五个男同志,前后两批来的,吃吃不到一块住,住住不到一块。 一天到晚都有矛盾,一天到晚不是这个找二队长就是那个找二队长。 尤其是第二批,就是今年过来的那几个来了之后那个事情多的呀。 原来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事儿。 人员安置,因为没有他们对队上没有一队这个条件,再加上其他各种问题,八个人还分了两下安置。 怪不得他看着二队长总觉得日常憔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暴躁的气息。 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继续来人,这样来的人越来越多啊,事情更多,够呛的很。 跟城里人打交道这个事情二队长还偷偷的跟高胜利取过经。 就是想知道要怎么搞定这一群从城里来的年轻人。 太难搞了。 一队怎么就没有一点动静,没听说有人找事情闹起来呢? 高胜利能给他传授啥呀? 他们自己队上这几个都是放养。 他压根就没操过心好吧? 真要说个一二三,那只能说是他命好,命这个东西,别人羡慕不来的。 雨彻底的下下来之后天上的风就稍微消停一点了。 虽然还不停的把树吹的东倒西歪的。 但是整体比原来小了很多。 噼里啪啦的雨点子很快就将整个世界打湿。 地面原本就是被泡透过的,雨水渗不下去多少,很快就在上边儿汇集起来,房檐水噼里啪啦的落。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风雨声。 周团结一如既往的窝在灶台后面烧火。 用大黍米加上地里面的各种野菜熬了一锅野菜粥。 锅里放了猪油,用青椒炒了茄子,又凉拌了一个黄瓜。 刚好卷在饼里面。 也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烫的,一个个吃的嘴巴里吸溜吸溜的,那声音此起彼伏的就没有断过。 吃完饭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但也不可能闲着。 江成安带着崔永成他们跑去了高胜利那说要去跟人学着做草鞋。 三黑子风雨无阻,吃了早上饭就跑过来了。 春燕和秋燕也跟过来,春燕手里还拿着一只鞋底子。 这么点大的小姑娘就已经开始做针线了,能纳鞋底子了,着实震惊了唐红筝。 因为她到现在都还不会。 “除了会拉鞋底子,还会做什么针线活儿?” “缝扣子,补衣服,这些都会。” 唐红筝:“你也太厉害了吧。” “我这么大的这些都要会的,不会的话人家会笑话的。” 她都十三了,从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跟她娘学做针线活。 唐红筝:“那我就已经是个大笑话了。”她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还没自己做过鞋子呢。 唯一拿过针干过的事就是缝扣子。 她连补衣服都不行,针脚不够匀称,补丁不够平整,连及格的水平都达不到。 “阿姨你多大了?”秋燕三黑子在那边照猫画虎的学站姿边一心二用的插话。 “今年过完就二十一了。” “那你有婆家了没有啊?”都二十了呀。 “还没有呢。”唐红筝之前在团里的时候一天到晚都在训练,没机会也没有那个精力,更没有那个心思。 现在到农村来了,想起这个事儿她挺愁的。 说找吧,当时在团里的时候没好好把握,现在到这边来了又能找个什么样的? 说不找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回去。 她也老大不小了,再蹉跎下去就更加的恼火了。 秋燕天真的看着她:“那要不然我回去跟我奶说一下,让他帮你留意着,给你介绍个有本事的。” 他们这十五六就得相看对象了,十七八就到人家家里当媳妇儿了。 这都二十一了,就已经是老姑娘了。 再耽误下去就没人要了。 唐红筝愣了一下,随后忙不迭的摆手:“不用不用,找对象这种事情啊,你不懂,还是要靠自己的。” 﨔 第一百六十章 争论 春燕愣在了那里,纳鞋底子的针半天都没再动一下。 自己揣摩了半天到底还是没能弄明白:“找对象这种事情怎么能自己来呢?” 他们这都是父母给操心的。 要请人介绍,相看,父母觉得能看得过去才会让自己的姑娘去看一眼。 这一眼谁也不好说喜欢不喜欢,反正就是看得过去,没有什么残缺就嫁了吧。 再说,只要是父母相看上的,年轻人要是不喜欢似乎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稍有微词,还要被指教,说不听话不省心什么的。 “怎么不能自己来呢?选择的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呢。 别的不说,外貌要过得去吧?性格要好吧?人得踏实勤快吧? 这些自己不去了解,不去相处,不去观察,哪能把自己稀里糊涂的就那样嫁了呢? 光听别人说有什么用啊?” 春燕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 胡辛铭问她:“你点头是什么意思啊?她说的这些你能听懂?”才多大一点啊,十三岁,还小的很呢。 “能听懂,唐阿姨的意思是找对象是一辈子的大事,要找一个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所以别人说的都没用,只有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 江成安拖着板凳从对面门口跑过来凑热闹。 “你可别听她胡说八道,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爹娘对你们挺好的,不会随随便便给你们找人家的。 这些事情你要相信他们的眼光,绝对比你眼光要好的多。最起码的他们挑出来的绝对是能过日子的。” 他看了唐红筝一眼,不是很赞成她跟这边这么一点大的小姑娘说这些。 人和人怎么能一样呢? 这边的姑娘终身大事都是父母给操心。 学的一知半解的,只会害了她们。 跟习俗抗争,赢面太小,脱一层皮去半条命都不见得能达成目的。 他们可以教她们知识,可以跟她们讲外面的世界,可以把他们会的倾囊相授。 但是在她们自己有那个能力之前,精神不能叛逆。 可惜,唐红筝没能看懂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在他说完这话之后竟然开口反驳他。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都解放多少年了,亏你还是有文化的人呢,思想怎么能这么迂腐呢? 我们之所以到这边来,不就是因为这边落后吗? 这个落后不仅仅是生活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人民都解放了这么多年了,精神还在被裹小脚,这哪行啊?” “不是,这些事情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也不是说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的。咱们不能本末倒置,否则就不是帮人,而是害人了。 大家都是同样的思想,同样的做法,这时候突然来一个人说这样是不对的,难道其他人就能因为他的反对来改变自己的思想吗? 不会,那个搞特殊的人,会成为人民群众的公敌,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被抨击。” “你知道的难道我不知道吗?万丈高楼平地起,什么事情都是一点一滴慢慢来的。可总要开始才行,不能光喊空口号吧? 总要有人带头,总要有人走在最前面,总要有人牺牲。 当初的革命战争不也是因为那么多的先辈前赴后继的积淀才迎来了最终的胜利吗? 如果我们都担心这个,害怕那个,那我们下乡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给不了他们任何的帮助,给这个地方带来不了任何的变化,我们大老远的跑到这个地方来到底起了个什么作用?” 唐红筝平时不显山露水的,这会儿因为婚姻问题,思想上发生了歧义之后那个嘴皮子利索的不得了。 并且态度坚定不移,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 再说下去,别说闻见火药味儿了,火星子都冒出来了。 春燕和秋燕听他们在这里针锋相对,听的一愣一愣的,没听懂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说话的语气还是听懂了,在吵架啊。 江成安真没有要跟她吵架的意思。 “扯远了,我们就事论事。” 唐红筝却道:“我没觉得扯远,我们说的这些的本质还是围绕在这件事情上。 今天这是话赶话巧了,所以我才跟她说这些,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不应该跟她说这些,但我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的。 我们四万万同胞早就站起来了,身体早就解放了,思想怎么还能继续做奴隶呢,继续被旧社会的思想荼毒呢?” 任由江成安平时嘴巴巴的能说会道,这会儿也熄火了。 解放,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唐红筝这女同志你在团里的时候不认识没接触过,这会儿相处下来,江成安怎么觉得她真的挺锋利的。 她这个思想实在是过于激进了一些。 眼看着两个人语气越来越不对劲了,邓青宁开口打了个岔:“也不仅仅是这边农村,很多城里面其实还都是这样的。 也不能说思想裹小脚吧,有利有弊。 这得看做父母的思想到底正不正? 如果做父母的思想正,一心为儿女考虑,那基本上他们的眼光是远超于年轻人的。 别的不说,就生活经验这一块,在跟人打交道上看人这一块儿,是绝对比年轻一辈的人要强很多的。 当然是事无绝对 也有对孩子不好的,这样的也不在少数。 他们应该是不在乎自己的孩子能不能过好。 但是,如果父母都不爱自己的孩子,那么这些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具备反抗的能力。 就算是明白一些事情需要抗争,也是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的。” 唐红筝道:“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不具备那个能力,却依旧迎难而上那必将头破血流。 可是,如果被父母的愚昧无知影响,搭进去的是自己的一辈子。 一时的痛苦和一辈子的痛苦,是不需要刻意的去比较的。” “所以,在执着于这个观点之前,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方向,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们,逐渐的具备这种能力,这样不是更好吗?” 﨔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要本末倒置了 这就像是一场旗鼓相当的辩论,各自都坚持自己的道理,企图说服对方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 可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没有个胜负。 邓青宁向来不喜欢随随便便为一件事情去跟人过分的争执。 这个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想法,只是思想不同,无关对错。 没有谁非得听谁的一说。 她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在说之前也斟酌了自己的措辞,算是比较中肯。 唐红筝倒是听进去了几分,再开口就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 “是,比起盲目的抗争,自身的本事才是最重要的。打铁还需自身硬,有能力的人就算是在泥潭里也能求生,没有那个能力,就只能被追着下沉。” 火星的总算是灭了。 江成安顺手搓了搓脸,起身去了雨地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不也是这个意思嘛。我在这费事巴拉的跟你说了半天,把你气的好像要跳起来打我一样,还不如人家邓青宁三言两语。” 再说了,不要本末倒置了好吗? 他们真不是下来教育别人的。 他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需要被教育的是他们这些人。 充其量也就是互帮互助,相互影响,相互学习而已。 真不需要有太大的优越感。 在这些靠着锄头在泥土里刨粮食求生存的老乡眼里,他们这些从外面来的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穷讲究的年轻人看上去真的没有多大的用处。 思想觉悟这个东西其实人人都有,或高或低,但方向不能跑偏了,跑偏的是真的会出事儿的。 “那你倒是像她那样三言两语的把话说出来,说清楚啊。” “我怎么就没说清楚了?我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你想想你说的话,那语气是那个意思吗?你说话的语气就跟人家爹似的。”教训谁呢? 江成安瞠目结舌,这是什么形容? “不是,我说什么了?怎么就跟你爹似的了?”真的是要命了,这什么形容?他一个年纪轻轻的黄花大闺男,有这么形容的吗? 他可要真的生气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啥玩意儿来着?怎么这会儿想细想一下还想不起来了。 胡辛铭放下手里的笔,打断了他:“不是跟他们去学做草鞋去了吗?学会了没有? 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一起去的都没见人影,就他一个。 好不容易熄火了,再这么多话,抬来抬去的又要吵起来了。 江成安穿过雨幕去了对面门上,在胡辛铭面前停了下来:“我感觉我可能是没有做那玩意的天分,过去了这么大一会会儿,刚刚上手就被骂了几次。 崔永成那小子烙饼烙不好,学那玩意儿倒是挺快,在那边练着了。 我就先回来了。 那个高胜利,这段时间真的是混熟了,一混熟就原形毕露了,狗脾气厉害的很,骂人难听的要死,我可不想蹲在那里被他骂。” “你不学你穿什么?” “你不是会吗?我跟你学。”再不行他可以买着穿啊,他之前有工资还是有积蓄的。 胡辛铭觉得:“我只能凑合,论经验还是人家当地人有经验。” “到跟前再说,等你编草鞋的时候,我跟着看看,先在你这边积累一点经验。 打点基础了再去向他请教,不然被骂的脑子都麻了,怎么学啊? 哎,你这一天到晚的在这写写画画的弄什么呢?” 胡辛铭没让他看:“反正是你不感兴趣的东西。” 江成安也就这么顺口一问,并没有好奇的非要去看一眼。 “这雨今天怕是不会停了,进屋睡觉睡觉。” 从教堂那边往回走的时候,秋燕懵懵懂懂的问自己的姐姐:“那会儿唐阿姨跟江叔叔是在吵架吗?” 春燕也说不好。 三黑子嗨了一声:“这算啥吵架啊,明明就是在争论。” “争论和吵架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意见不一致,你觉得你是对的,我觉得我是对的。 三黑子又说不上来了。 “不想这些了,他们大人说的话,跟我们其实没啥关系。找对象,那是他们现在要操心的事,我们还早得很呢。” 几个孩子一走,门口就更安静了。 唐红筝进去了一趟,从原来的行李里面拿了,才刚刚起头不久的毛衣出来织。 她买了两个颜色的线,墨绿色的和大红色的,这是在首都那边百货大楼才有的东西,到这边来倒是没去逛过,不知道有没有。 反正她带的毛线足够她织两身毛衣了。 她也没有亲人了,也不需要惦记哪个,织的都是女式的,织给她自己穿的。 邓青宁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闲心。 她对穿的东西不怎么在意。 她也会织毛衣,上辈子跟人学过的。 她有想过给老邓织件毛衣寄回去,但是给邓为先了,向薇那没有表示似乎也不太好。 毕竟对方亦师亦长亦友,这几年在岛上的时候对她拂照不少。 想想算了吧,她似乎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一针一线的去织一件衣裳。 她还是在看书。 唐红筝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邓青宁训练的时候就是个拼命三娘。 不训练的时候就是一个手不离书的书呆子。 这会儿都到这里来了,他们学的那点东西应该说是足够用了。 毕竟主要是以种地为主,要跟当地人学习。 这一场大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下午才彻底的停下来。 傍晚的时候,高胜利在门口喊:“邓青宁,邓青宁,有你的包裹。”邓青宁这才知道雨刚刚一停他就驾着队上的驴车去公社了。 沉甸甸的好大两个包裹,还有一封挺有厚度的信。 帮忙的崔永成羡慕极了:“这什么呀?这么沉?”看看人家在家里,多舍得呀! 这才刚来没多久,包裹就到了。 沉甸甸的这么大两个包裹,一看东西就不能少。 邓青宁也不好说,因为她也不知道会给她寄些什么。 她信中是想让家里帮忙给她弄一套课本,但是课本的话不可能装这么两大包。 跟高胜利道了谢:“谢谢胜利叔。” “谢啥呀?顺道的事儿。”随后就驾着驴车走了。 崔永成帮着邓青宁提着包裹到她们住的那门口。 邓青宁进屋放下一个,出来从他手里把另一个接了过去。 “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呀?咱们一个屋檐下,顺手的事儿。”崔永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挠了挠头转身走了。 江成安抱着膀子靠在门口打哈欠,瞅了一眼从边上屋里出来的胡辛铭,喊了对方一声:“老胡,你不行啊!” 胡辛铭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稀里糊涂的。 “我怎么了?” 﨔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恨铁不成钢 江成安用眼神示意,胡辛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从对门过来的崔永成。 小伙子原本生的白白净净的,来到这边干了一段时间活之后也变得黑黢黢的了。 江成安看他什么都没明白,有点恨铁不成钢,伸手拽着他到边上去说悄悄话。 “你有没有发现崔永成同志对邓青宁有那么点意思啊?” “啊?”胡辛铭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啊!你看这段时间他是不是老往邓青宁跟前凑?邓青宁只要有芝麻大一点儿的小事儿,他立刻屁颠儿的去搭把手。 他对别人可没有这么热情过啊。” 胡辛铭沉默了一瞬:“你观察的倒是挺仔细。” “那是,什么能瞒过我的火眼金睛?”江成安说完之后眉头皱了一下:“不是,老胡你这么平静啊?” 胡辛铭转脸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你别说你对人家邓青宁一点意思都没有啊。那会儿在团里的时候我就发现有点苗头了,只要一提起你们班上的演员,必然就会提起邓青宁。 老胡啊,你不会是喜欢而不自知吧? 就算那会儿你还没有开始喜欢,但是对方对于你来说也是很特别的吧? 你每次提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眼里的眼神都不一样。 那会儿不合适,不方便。 后来你走了,到这地方来了,我们又那么巧也跟过来了,这会儿你也不是老师,她也不是你的学生,我就不相信你不心动。” “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无论是个人的能力,还是家庭出身,都非常的好。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她在,总是能让人一眼就看见。 这么耀眼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的。 “优秀的人被人喜欢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儿。” 江成安嘶了一声:“我怎么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呢?你要是不喜欢你就当我说了一堆废话。 你要是喜欢啊,你就抓点紧。 咱们都老大不小的了,难得遇得上一个让你欣赏心里喜欢的人。 你也说了优秀的人肯定会被很多人喜欢的。 你要是不抓紧,自然有人去追求她。 要是被别人追到手了,下辈子你想起来都会遗憾的。” 胡辛铭嗯了一声:“我在努力了。” 江成安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努力了?我真没看出来。” “以后你会知道的。”这会儿,还是不要说太多吧。 毕竟他们现在属于相互了解期,还没有真正的确定关系,不好随便乱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胡辛铭都不想让他再提这件事情。 索性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 “你一天到晚都在给我操心,你自己呢?也老大不小的了,我记得你是不是比我还大一岁,个人问题应该解决了吧?原先你跟那个……” “那已经黄了,黄了八百年了,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呀,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提?” “我走的时候你们不还来往着吗?” “你走没多久就算了。”志不同道不合的,勉强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怎么打算的?” “有合适的重新找一个呗。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无论如何得找个性格温顺一些的,不然相处起来真的太累了。” 两个人蹲在门边上叽叽咕咕的也没有人注意。 邓青宁在整理包裹。 其中一个里边是她要的书,如今高中也从三年变成了两年,课程也不一样了。 她爸爸她找了全套的,还给她寄来了一支钢笔,以及两个笔记本。 这边公社里就能买到笔记本,稍微好一点的钢笔在县城也能买到。 但是邓为先总觉得孩子出门在外,又是这么落后的地方,可能啥啥都没有。 除了这些里面还有厚厚的一沓报纸,都是这半年他在岛上搜集到的,也一并给邓青宁寄了过来。 所以这个包裹才格外的沉。 毕竟都是有分量的东西。 出门在外,尤其是眼下这种时候,多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掌握风向是很有必要的。 会让人更明确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大概要怎么走。 报纸是唯一的途径。 邓青宁在岛上的时候就喜欢看这东西。 到了首都文工团之后也喜欢看。 只不过到这边来之后就没有那条件了。 另外一个包裹里面那就全部是吃的了。 虽然这会儿天还有些热,但是头年年底晒的这些干货倒也不怕臭。 到农村去跟在文工团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是要自己开火的。 所以,向薇把家里面的存货全部都给她打包给寄了过来。 苏北这个地方不靠山又不靠海,真的是荒凉的不行,啥啥都没有。 不像他们在海岛上,靠海吃海,随时随地都有补给和供应,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稀罕。 早先也不晓得邓青宁会下乡,会到这么偏僻落后的地方来。 要不然的话,头年冬天的时候还能再多风干一些。 邓青宁拿剪刀把包裹拆开,那一瞬间,海货的腥咸味儿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她赶紧将包裹从睡的屋里提了出来。 胡辛铭看见她出来,结束了跟江成安的对话,从坎子上到院子里,踩着湿漉漉的泥巴地到了跟前:“这什么是海鱼吗?” 邓青宁嗯了一声:“有海鱼,还有别的,但都是海里的东西。”这么一大包可是有些分量,光邮费都不得便宜。 “我们明天炖鱼吃吧。” 吃的是大锅饭,寄来的这些东西那肯定都是一起吃了。 唐红筝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不太好?我们这么多人呢!” 邓青宁把要吃的东西收拾出来:“这有什么不好的呀,寄来就是要吃的。” “那明天一早我们去公社看看能不能割到肉,我们几个集资去买一点肉。” “真不用,寄来了这么多东西,就算我们7个人也要吃好几回才能吃掉。 明天先吃这些吧,等回头有时间了,你们再想吃肉了再去割。” 都这样说了,那大家就不客气了。 崔永成问:“是不是要先拿水泡一泡?” “对,要弄个盆子盛一点清水过来泡一阵然后才能炖。” 崔永成积极的很,转身就跑去灶房里抬了一盆水出来。 胡辛铭因为江成安的话多看了对方好几眼。 﨔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通透而豁达 虽然说胡辛铭跟姜成安说的轻描淡写的,但是危机意识他还是有的。 毕竟,喜欢和不喜欢还是有区别的。 人都是自私的,喜欢了产生占有欲才是常态,成全分明就是不正常。 只是他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他从崔永成身上突然就悟到了。 即便是没有确认关系还处于相互了解的阶段,但是自己毕竟是个男同志,主动一些脸皮放厚一些应该是没错的。 但实际上,邓青宁真的不需要他格外的主动格外的脸厚。 就目前这种相处的尺度在邓青宁看来非常合适。 比普通朋友稍微多一点,但又不是属于处对象的那种。 君子之交淡如水到底是什么样的邓青宁自己也说不来。 可跟胡辛铭相处让她有这种感觉。 就非常的舒服。 可进可退。 若是刻意的主动,把握不好度的话,在邓青宁这里说不定适得其反。 毕竟她不是寻常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姑娘。 曾经有好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不是很正常。 如今能够不排斥跟男同志相处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对男同志之间的那点关系半点不知,正在收拾自己的包裹。 先把弄来的干货放在通风的地方先晾了晾。 任由那股子海货的味道弥漫着整个院子。 洗了个手之后进屋把报纸整理出来。 唐红筝今天做饭,在灶房里忙完之后过来看了一眼。 “这都是你家里给你寄的吗?”好多东西啊。 “对呀!” “这么多书啊,高中的课本啊,还有这么多报纸。”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走哪里都不忘学习。 “你有没有想过再回去重新上高中啊?”就这个学习的劲头,再加上家里有那个条件,给找一下关系找一下机会,按理说应该是可以的。 “暂时没想过。”她要是想的话就不会下乡来了。 上辈子是她心胸不够宽广,思维也不够宽,钻进了牛角尖。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深深的体会到,无论是走哪一行,人生的经历都得丰富起来才行。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经历越丰富脑子里的见闻就越丰富,内心世界就越丰富。 这样,才能更好的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高中的课程跟小学的不一样,复杂的很,自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这是实话。 如果真那么容易,很多人都能自学成才,那还要学校要老师干什么? “我先看看,先捡自己能看得懂的看。”高一的知识他们在学校里学了一年。 别人怎么样邓青宁是不知道的。 但是对于文化课她是从来没有放下过的。 她觉得光书里的知识她还是吃透了的。 因为局势的问题,走之前匆匆参加了考试,那个试卷是他们老师自己出的,不是很正规,但是成绩还算是可以。 现在嘛就只能自己看书,多看书,往脑子里看,往心里看,总归是有用的。 “你以后还是想上大学的吧?”唐红筝觉得对方都不用回答,肯定是这样。 邓青宁也没瞒着她:“不过有机会我还是要去上的。” “我们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在这里要待多久,有没有离开的机会。”如果没有的话,还谈什么上大学呀? 倒是有指标,工农兵大学的指标。 但僧多肉少,竞争大的不得了。 像她这样的,家里没有一个给她操心的人,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是真的羡慕你呀。” 邓青宁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无论做什么身后都有家里人支持你。”说要课本,没多久就给寄过来了。沉甸甸的课本光是邮费就得不少,更不要说还有那么一大包海货,那不只是东西,更是父母对子女的牵挂与爱。 这是她这辈子都拥有不了的。 “还有你无论做什么都能保持镇定,拥有一份处事不惊的态度。” 邓青宁笑了起来:“前一样,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但后一样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 “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心态这个东西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只有你自己。 世事本无常,无论过去多么的难都不要过多的去回顾,过去就是过去了。 无论以后的路多么崎岖也不要去深想,毕竟那是以后的事儿,现在想不过是徒增烦恼,因为本身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们珍惜眼前人,做好眼下的事。 不管是站在舞台上,还是拿着锄头在地里,做什么就去爱什么,尽全力就好。 想多了是会累的,不妨顺其自然,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货呢?” 唐红筝在那里感叹:“你比我还小一点,你满二十了吗?” “快了,马上就满二十了。” “是吧,你比我还小,但是你这个思想就像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一样。 也不对,好多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没有你通透。” 邓青宁把书籍收了起来,放在靠墙的抽屉里:“如果你想看,自己拿啊。”弄一套高中课本对于这个地方来说其实还是不容易的,她也乐意跟人分享。 唐红筝暂时性的拒绝了。 “我没有自学的那个能力,我对学习其实真的不是那么感兴趣。” 她但凡要是个学习好的,可能就去考高中然后正儿八经的找份工作了。 人总是擅长一样就会迷失一样。 她从小就喜欢唱歌,换音乐,文化学习学的一塌糊涂。 在文工团的时候,尤其是在首都那边一听还要学文化课,感觉天都要塌了。 上课的时候从来都是坐最后一排,云里雾绕的。 好不容易摆脱学习的日子了,她才不给自己找罪受呢。 雨一停,第二天就又恢复了寻常的锻炼。 这边的沙土地干起来是真的快啊! 换个地方,昨天傍晚才停下的雨,第二天路上根本就没法走,烂泥粘脚。 刚刚下过雨的早上还是挺凉快的。 但是邓青宁那一套动作练下来又是满头大汗。 回来之后其他几个人已经走了。 胡辛铭从屋里端了满满一木盆水出来,把房檐下晾着的毛巾泡进水里。 喊了邓青宁一声:“赶紧来洗一下。” 这会儿也只是洗一把脸。 又要去地里了,身上的衣服没法换,因为有露水,出门就是一身水和泥沙,回头来还得洗,真的是没有半点必要。 邓青宁洗完脸拧了毛巾擦了把脸之后,刚刚把毛巾在盆里洗干净,胡辛铭顺手就接了过去,给搭在了晾衣绳上。 并没有人在意他的小动作。 就连邓青宁也没有意识到。 毕竟,太自然了。 但是时间长了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﨔 第一百六十四章 都知道他们在处对象了 唐红筝是第一个发现的,毕竟目前知青里面就她跟邓青宁两个女同志,日间形影不离。 再加上她因为家庭原因本身就要比别人敏感几分。 发现胡辛铭在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对邓青宁与众不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胡辛铭是不是喜欢你?” 话问的直接的让邓青宁怎么回答呢? 她只能不答反问。 “你怎么会觉得他喜欢我呢?”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我觉得他对你跟对其他人都不一样。” “比如呢?” “非要我说呀。” 邓青宁嗯了一声,她以前一直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好像知道一点了,但是她觉得自己依旧是需要学习的。 “首先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怎么形容我也不太会,反正就觉得他看你的时候眼里面就只有你,没有别人。 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邓青宁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胡辛铭看人的目光十分的柔和,没有半点攻击性,就特别包容的感觉,让她感觉特别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和别人的感觉是否一样。 “那他看别人呢?” “有你在的地方他还看什么别人?没有你在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我也没注意呀。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就很平常啊。” “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你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盯着他的眼睛看吧?” “那倒不至于,明明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线,有这种感觉。再说了,他不只是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他平时对你也不一样啊。 就让人觉得你们很有默契,有一种相识多年老夫老妻的感觉。 你端碗他就能给你递筷子,你舀水他就能给你递毛巾。你下地他转身就能把锄头给你拿过来。 他编的草鞋第一个就是你的尺寸,总是能第一时间给你所需要的这还不够吗?” 这要不是对邓青宁有意思,唐红筝都想把名字倒过来写。 邓青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都观察的这么仔细了,这么肯定了,你还问我,我还不如你清楚呢。” 唐红筝一下就来劲了:“那你怎么想的?你喜欢他吗?” “我说不上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跟别人邓青宁也没法说。 唐红筝毕竟也是姑娘家,两个人在一屋睡了这么久了,相处的也算是比较和谐。 借着这个机会,邓青宁刚好可以问一问。 “你问我我哪知道啊?我又没有喜欢的人,也没人喜欢我。还不如你呢。 不过呢我看见过人家处对象,感觉跟你们不太一样。 邓青宁你过于大方了,没有那种含羞带怯的感觉。” 不然她怎么会用老夫老妻来形容邓青宁跟胡辛铭呢? 两个人实在太有默契,各方面也太般配了一些。 “含羞带怯?” “对呀,比如你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或者他的目光过于专注的看你的时候,你的心会怦怦的跳。 你会觉得不好意思,会觉得脸发烫,想避开,却又忍不住想偷偷看他。 比如你们两个分开的时候,分开一会儿会儿你就会想到他,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做梦都能梦到他。” 邓青宁听的云里雾绕的。 唐红筝问:“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啊?” 邓青宁一脸的镇定:“才没有,我只是不讨厌他,我一直觉得他这个人挺好,相处起来也挺舒服。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们也到年龄了,遇到合适的人就结婚呗。不管男同志还是女同志,总要有个家的。” 说话的时候,邓青宁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别处,并不是很敢跟唐红筝对视,生怕被看出来什么苗头。 唐红筝这个没处过对象的说起这个事情来倒是头头是道。 邓青宁不由自主的回想了一下,虽然没有唐红筝说的那么夸张,但是多少还是沾边的。 所以,也没算是白聊。 她大概能确定,自己也喜欢胡辛铭。 唐红筝觉得跟她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 愣是是没从她的嘴里套出一句自己想听的,有些失望。 不止唐红筝,迟钝如周团结那样的老实人都看出来了苗头。 “你喜欢邓青宁啊?”老实人向来说话很直接,要么不说,要么就单刀直入。 虽然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因为周团结过于内向,话特别少的缘故。除了干活的时候必要的交流,他跟胡辛铭平时很少聊天。 所以他主动这么一开口,胡辛铭还挺惊讶的。 “嗯,喜欢。”他回答的非常的直接,他没有邓青宁那么迷茫,他对自己的感情一向都很清楚明白。 “那你们打算在这里结婚吗?” 胡辛铭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是以后的事儿,我们现在离结婚还早呢,都还没有开始正儿八经的处对象。” 这话说的周团结又有一些迷糊了:“你们相互这么默契,相互这么关心,还不算处对象啊?她连蛇毒都敢给你吸了,连命都不要了,还要怎样才算啊?” “她说,如果是别人遇到那样的事情,也会那样做的,这跟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 “那你就没想过她口是心非啊。 毕竟出事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她嘴上那么说真要遇到那种情况未必就能那么豁的出去。 打从她来之后我就能感觉出你跟之前不一样,不是到这来才喜欢的吧。” 胡辛铭沉默没有回答,第一次觉得人话少一些其实挺好的。 这老实人一旦开口真的太直接了,显得的话好多啊。 “那你喜欢人家的时间也不短了呀。 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没法克服的困难挡在你们中间。 你们看起来挺般配的,邓青宁挺优秀的,喜欢就更要抓紧一点了,这人跟人错过了可就是一辈子。” 他他说原来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来着。 这种关系的话,就算是彼此有好感也得克制。 但是到这里来了之后就没有这种困扰了呀。 这种婚姻大事,他们都没在父母跟前,女孩子的沉稳矜持一些是正常的,男同志总该是要主动一些的。 “听你这说的头头是道的,好像挺懂啊,该不会也有情况了吧?” “我能有啥情况,还没影呢!”要是没有下乡在老家的话,这些事情父母是肯定会给操心的。 但是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来到这里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好说。 什么时候能遇到合适的人,成个家了就更不好说了。 他也不是很会说话,又不是很聪明,这么不上不下的,找对象最不好找。 﨔 第一百六十五章 每个人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相互磨合相互了解其实就算是在处对象了。 处对象,顾名思义不就是两个想搞对象的人在一起相处,彼此了解吗? 觉得合适了,那就确定男女关系步入婚姻。 觉得不合适那就及时止损,各奔东西。 只不过他们两个因为没有父母兄弟在边上指点这个事。 但是胡辛铭自己又有不一样的想法。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愉悦非常重要。 没有固定的定义。 什么情况什么阶段算是处对象,然后再什么情况可以去结婚。 他觉得两个人要相处,要磨合,要经过点点滴滴,水到渠成的那一刻就是可以组建家庭,把彼此交给对方,携手一生的时刻。 两个人一个个过于委婉,一个有些迟钝,就这么磨磨唧唧的。 自己不急,倒是急死了周围的一圈人 就连三黑子都知道胡叔叔跟邓阿姨在处对象了。 大人问他:“你怎么知道?你知道处对象是什么样子的吗?” “用眼睛看啊,就是他们俩那样的。明明站的老远,胡叔叔的眼睛恨不得长邓阿姨身上。” 只有他们两个人依旧不着急的样子,天天一起出去练功,轮换着指导三黑子。 不上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水塘子边上散步。或者找个阴凉的地方,邓青宁靠在那里闭目养神,胡辛铭就给她读报纸。 出伏也就意味着忙天要来了。 三伏天一过,早晚慢慢的就凉下来,只有中午的时候,太阳依旧火辣辣的晒。 不过这会儿到了雨季,雨很多就是了。 新的学期如约而至。 不愿意上学的三黑子总算是想通了,去了学校。 至于能不能坐得住,能不能坚持能坚持多久暂时不得而知。 但是他能愿意去学校多识几个字,对于银花两口子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们高兴了。 一起去的还有秋燕。 她年龄也不大 不管学的进去学不进去,先去试试看再说。 春燕那就没办法了,那么大的人了,家里有好多活能做也需要她做。 早先就她一个的时候,他们一队这边有识字的先生教着认字呢。 她也没能静下心跟着好好学。 反正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 一天天的,生活都困难,对于学习这个事儿,真没有填饱肚子那么重要。 邓青宁他们迎来了下乡之后的第一个忙季。 开始摘棉花了,队上种的棉花不算多,主要是要完成任务指标。 完成之后剩不了多少。到年底核算工分之后发放到各家的少的可怜。 可即便如此也得种,上面的任务压在那里呢,没有的话拿什么交? 种一点多少还有点余头,家家户户不需要棉花票到年底按人头都能分到一点。 不种的话,等到冬天寒风嗖嗖的刮。一家老少没有棉衣,没有棉裤,没有棉被,这日子要怎么过? 每年收这个东西的时候是最烦人的时候。 最烦的就是高胜利。 因为队员的思想觉悟道德素质参差不齐。 总体来说,只能往中等偏下了说。 尤其是那些老娘们儿脸厚的不得了。说一百遍,说的再难听都不长记性。总是偷偷摸摸用各种方法私藏棉花。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高胜利一天到晚都是骂骂咧咧的,恨不得自己像孙猴子那样有一双火眼金睛。 一到这个时候队上的气氛是最差的。 没有哪一个不骂他的。 说什么的都有。 江成安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这都不是事儿,你开个会,开个动员大会,让队上的社员相互监督。 如果发现谁手脚不利索,私藏棉花,举报之后一经查实,有奖。把对方藏起来的棉花奖励给举报的那个人,再适当的给讲点别的。 被人举报过的,不仅要把赃物搜出来,忙完了之后还要开批评大会,到了年底的时候,在总工分上再扣一点。 人不狠站不稳,有罚有赏就能事半功倍。” 高胜利砸吧的嘴琢磨着他说的这个。说不定能行,反正听起来还是有点名堂的。 他执行力度还是挺快的。 琢磨了一下之后当天下午就把这个会开了。 并且扯虎皮拉大旗:“这个事情我已经给大队那边说了,别的生产队后面怎么执行我不管,咱们生产队绝对是严格执行。 举报的人也不要怕得罪人,我这个人做事情一向给人留余地。回头我就在门口订个木头箱子,看见谁私藏了,你就把谁的名字写纸上,给我塞箱子里去就行。 把你的名字也留上,回头奖励的时候我也不会大张旗鼓。咱们相互监督了也相互不得罪。” 江成安在那里感叹:“这人不怪能当队长的,真鸡贼呀!”周全的比他这个脑子还周全。 “是不是感觉遇上对手了?”在团里的时候,江成安的脑子就是出了名的活络。 不管是在团里训练还是外出任务,那点子一茬接着一茬的。 “不至于不至于。我还是没有人家老道,想事情虽然能想到那个点,但是没有人家周全,还得好好跟人家学习呀。” 胡辛铭问他:“你跟唐红筝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前一后说不训练就不训练了?以后就都这样了?” “就都这样呗,都下来当农民了,还训练什么呀?我是没有你跟邓青宁那样的恒心。 既然从团里下来了,很有可能就要在农村待一辈子了。 就算是有机会回去,大概也不会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了。这就当个兴趣爱好得了,没必要那么拼。 人也不是铁打的,秋收是一场硬仗。本来就够累了,还要坚持训练,我是做不到啊。 唐红筝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不会觉得,咱们还能回首都还能回那个文工团吧?”文工团现在都不是文工团了,也不知道这个世道到底要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虽然丢了铁饭碗到农村来,但比起外面农村已经算是够平和的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胡辛铭不知道:“我不想放弃,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儿。我觉得如果我放弃了以后会失去很多,一定会后悔的。” “你能坚持的了你就坚持啊。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能力和恒心也都不一样。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不用总向别人看齐。” 﨔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秋收如打仗 不管是摘棉花还是掰大黍,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一整天重复同样的动作,哪怕有驴车往仓库这边运,不需要人力,也依旧辛苦的不得了。 到了晚上一个个腰疼的都直不起来。 不管是天天练功的人,还是天天干活的人。城里来的也好本地的劳力也好,没有谁能例外。 年轻人都下地去掰大黍,年龄大的也都纷纷出动,整天在晒场上从早到晚的剥。 剥出来要趁着太阳好赶紧晒,晒个差不多了之后就要开始搓大黍粒。 搓下来之后晾个七七八八,该交公粮的交公粮,该入库的入库。 这可是后半年辛苦这么长时间的成果。 别的不说,得抢天气啊! 最怕的就是这种早上起来看着太阳烘烘,都下地去干活了,干着干着天就暗了下来。 “会下雨吧?”闷热成这样了,这会儿这个天真的不好说。 高胜利说不准:“太阳还有半边脸呢,看起来像是过路云。”这不还刮着风吗?基本上刮着刮着云就散了。 他也算是有经验的了。 但经验这个东西现在不是特别的准。 没有一会儿太阳就真的不见了,天空彻底的暗了下来。 风刮的越来越起劲了,大黍秸秆被刮的弯下去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个天不泛好像啊,还是先回去吧,回去把晒场上的大黍给堆起来,堆到棚子下面去。” 虽然刚刚收回去刚刚剥出来的都潮的很,堆在一起会起热,但是也比来一场大雨直接在雨地里泡一遍要强的多啊。 这会儿这个雨可不是下了就能停,有时候一下好几天,没完没了。 边上的人话音才落,豆大的雨滴一下子就滴了下来,砸在了干活的人的额头上,那分量还怪有感觉。 “下雨了!” 都不需要高胜利喊。 地里面的人一窝蜂的往地头跑。 邓青宁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听见有人在那里嚷嚷:“搞快点,搞快点!晒场那边还有那么多大黍呢,淋了雨还得了。”这是要跑回晒场那边把晾晒的大黍往棚子下面扒拉。 那可是他们一年里最重要的口粮。 要是淋湿了出芽子了生霉了到年底他们能分到什么东西?那明年一年一家老老少少吃什么呀? 这可比在地里面收庄稼累多了。 邓青宁他们这才明白这是要去干什么,也撒开腿往回跑。 别说他们这个队上隔壁队上也是一样,只要累不死,那口气可以缓都不缓一下,以最快的速度往回冲,就是跟天气赛跑。 天上滴点就往回跑,等到地方雨就下下来了。 因为雨点大,所以暂时还没有那么密集。 一窝蜂的拿着箩筐,拿着撮箕拿着各样的工具装大黍棒子。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七手八脚的都在以各种方式往棚子底下运粮食。 邓青宁没有找到工具,毕竟人太多了,分不过来。 直接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用衣裳兜着大黍棒子一趟一趟的往棚子底下跑。 起了这么个头,那些没有拿到工具的人一下子打开了思路都有样学样兜着粮食往棚子底下跑。 这真的像是跟打仗一样激烈,迅猛,争分夺秒。 哪怕是人多,干的也算是比较快,依旧淋了雨。 等把坝子上的大黍棒子全部弄进去堆在了棚子里,用干草给盖起来之后一个个全部都成了落汤鸡。 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社员蹲着或者坐着,或靠在那里半天都缓不过来。 一身湿漉漉的,不止有雨水,还有汗水。 高胜利蹲在雨地里,伸手不停的抹从头上滴下来的水。 “收这点粮食真的不容易,全是人的汗水泡出来的。什么时候不晒好不把公粮交了不把剩下的收进仓库里,什么时候这颗心就稳不下来。” 真的是拿命在拼了。 邓青宁他们体力算是够好的了,可经过这么一场激烈又刺激的抢收也累的不行 ,直接坐在雨地里,动都不想动一下。 胡辛铭把自己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都是湿的,但到底还是可以遮一下的。 只穿着一件衣裳淋湿了,对于女同志来说不是那么友好。 邓青宁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再低头看看捏在自己手中的外套,上面全是大黍须子,不好好洗一下的话暂时是没法穿。 喘过那口气之后她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地里面的呢?” 驴子还在地头上呢,都没人管吗? 高胜利一拍大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呀,还有驴车,驴车还在地头上呢 ,赶紧赶紧去几个人给弄回来。”这么大的雨地里肯定是去不成了。 把驴子弄回来,车上的大黍棒子给卸了之后驴子也得进圈躲雨了。 驴子也淋成了落汤鸡,要不是身上有绳子绑着,屁股后面拖着沉甸甸的车子,估计早就跑了。 在那里抖着耳朵和睫毛上的水不停的哕哕的叫。 没有人懂驴语,不然的话给翻译一下,看看这会儿是不是在骂骂咧咧的骂高胜利。 都跑了,不拿驴子当人看,但好歹也别忘了它们也是血肉之躯呀。 几个人筋疲力尽的回到了住处。 邓青宁感觉脚踝跟前火辣辣的疼。 等到了门口才注意到 也不知道脚什么时候被草鞋磨出了泡,泡还给搓烂了,可不就是火辣辣的疼吗? 胡辛铭没有第一时间进屋换衣裳。还是直接去了灶房,把水缸里的水全部都添进了锅里,点了火开始烧水。 锅底下的火燃起来之后他才回屋。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拿着毛巾把头发反复的擦了好几遍。 男同志还好一点,头发短,多搓几遍就好了。 女同志就麻烦了。 辫子滴滴答答的滴着水,跟你抹布似的拧了好几遍。然后得拆散了再用干毛巾擦。 邓青宁换了一身干衣裳,辫子拧了好几遍水之后给拆散,湿漉漉的贴在后背。 她喊了唐红筝一声。“要不然,你帮我把头发剪了吧。” 唐红筝深感意外:“不是一直舍不得吗?” “太麻烦了,很不方便。天天梳头发都要浪费很多时间。以前是因为要表演,头发留长一点好收拾。”需要短的时候可以剪,需要长头发的时候接起来又不好接,麻烦的很。 现在下来劳动了,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去,那就先剪了再说。一切以节约时间以方便为主。 唐红筝去找剪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外面坐下来。 “想清楚了啊,咔嚓的一剪子下去可就没有了,你得留好长时间才能留到如今这个样子。” 﨔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优秀的人不缺追求者 “想好了,剪吧。” 她不是那种做什么事情犹犹豫豫的人。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就干脆利落的实行了。 “剪头发呀?这个季节把头发剪短会很热。”虽然说是入秋了,但是没过八月十五依旧热的够呛。女同志又不能跟男同志一样剪成寸毛。 长不长短不短的杵脖子里,地里面又忙,一天到晚的干活,汗都干不了。 邓青宁看了崔永成一眼:“剪了梳起来方便,也不用剪太短,到肩膀下边一点就行,这样还能扎起来。” 这样的话,唐红筝下手就没有那么难了。 只不过,只是剪个头发而已,要不要这么多人来围观? 她给邓青宁剪个头发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胡辛铭来看就算了,崔永成跟刘社会凑什么热闹呀?明明挺简单的事情,搞得她还怪紧张。 她看着胡辛铭:“你觉得邓青宁这个头发怎么剪更好看一点?给点建议?” 胡辛铭飞快的看了一眼:“怎么剪都好看。” 几个人噗嗤噗嗤的在那笑。 只有崔永成的目光在他跟邓青宁的身上来回的打量。 “那要不然你来?” 胡辛铭犹豫了一瞬,拒绝了。 “还是你来吧。” 他也不是不会剪,但是总觉得寓意不太好。 他一个革命战士,在这种时候却不由自主的迷信起来,也是可笑的很。 唐红筝叹气:“还得我来。”靠不住啊!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趁着头发湿的时候,给邓青宁梳的整整齐齐搭在后背,拿着剪刀比划了一下,让她感觉了一下:“那就从这里剪喽。” “行,就从这里吧。”邓青宁没什么要求,能扎上就行了。 唐红筝把剩下的头发从下边用头绳给绑住。 免得剪子剪下来之后散一地不好收拾。 留了这么多年的长头发,剪下来留在那也是个纪念。 绑好了之后,干脆利落的就是咔嚓两剪子。 头发落下却没落地,落在了蹲在一边的胡辛铭的手里。 手真的快啊! 邓青宁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轻了一截。 “这大概是我在这边来给人剪头发剪的最轻松的一次了。”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跟割韭菜似的。 虽然前面没动,只是后面剪了,但是总感觉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要不要照镜子看看?” 邓青宁果断的摆手:“刚剪完头,照什么镜子啊,好不好就这样吧,反正等一会儿干了我就能扎起来了。” 唐红筝转脸看着胡辛铭,一脸的戏谑:“好看不?” 胡辛铭点了点头,一脸的认真:“很好看,怎样都好看。”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他一向都比较内敛,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跟邓青宁私底下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直接过。 邓青宁也好不到哪去,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僵了,完全不敢转身。 她害怕自己一转身被别人看见自己脸红。 红没红不知道,反正也是火烧火燎的。 江成安他们笑着跑开了,只有崔永晨站在那里傻傻愣愣的站了半天,似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再一次来回打量了两个人几眼,挠了挠头,默默的走开,瞧着就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就连唐红筝也收拾了剪刀麻溜的走了。 她自己的头发也还没干呢,回屋里去好好擦擦。 房檐水滴滴答答。 房檐下就剩下胡辛铭和邓青宁。 胡辛铭没有说话,把手里的头发递给了邓青宁,问了她一声:“可以分我一点吗?”头发,从古至今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哪怕解放了,在许多人的心中,依旧意义非凡。 邓青宁看着手里被头绳绑起来的头发看了看他。 从中间抽出来了小小的一缕。 解开上面的红头绳,用细细的头绳把那一缕头发扎了起,。伸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那你呢?你要送我点什么吗?”这是邓青宁迄今为止难得的主动。 胡辛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头发有点太短了,想像古人那样结发显然有点难度。 “你等我一下。” 胡辛铭站了起来,握着手心里的青丝,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屋。 把手里的东西妥善的放好之后,拿出了他平时写写画画的那个厚厚的本子又去了外边。 隔壁屋里的刘社会叹了一口气:“别想了。好肯定是好,但是人往高处走不会像水一样往低处流。 他们俩原本就认识,而且在一个团里待过,学的东西也差不多,又有共同语言。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优势。” 这世上的人和世上的事都要看缘分的。缘分不够,你再喜欢也没有用。 优秀的人从来都不缺乏追求者。 人家自然会从中挑选最合自己心意的那一个。 不是每一段喜欢都必须要得到回应的。如果得不到回应,就想不开的话,这辈子有几个时候能想得开呀? 胡辛铭拿着厚厚的本子到了邓青宁跟前。 “这是什么?” “这是我重新编写的《白毛女》,你看看,跟你们之前编排的有什么区别?” 还没有完全结束,只进行了三分之二,但这已经是他从在团里的时候到现在这么长一段时间内呕心沥血的成果。 但凡是有时间他就在琢磨这个东西。 他没有那个机会去看邓青宁最后在大剧院的演出。 这是他到现在为止都觉得非常遗憾的一件事情。 在闲暇的时候,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现过很多次画面,都是邓青宁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的样子。 他帮着邓青宁对过词。 对当时邓青宁他们排演的那个样板戏里的内容他记忆还是很深刻的。 精彩还是很精彩的,把整个故事的起伏涵盖在内,人物的形象也刻画的活灵活现。 但总归还是薄弱了一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重新去改编这一版的想法,反正想到了他就去做。 到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他见过的邓青宁在舞台上耀眼夺目的样子。 他想为邓青宁写一本内容更丰满人物更生动的戏,不止局限于在舞台上让观众直观的看,还应该在更广阔更真实的地方,用别的方式更广泛的传播。 让邓青宁演绎的喜儿深入人心,走进千家万户。 﨔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不是他们该问的 前几年的电影《绿林行》《焦裕禄》这样的片子就是最好最优秀的榜样。 不管是在传播方式上还是在立意上都给了胡辛铭极大的启发。 “你是想用电影的方式把这部样板戏重新来一遍?” 邓青宁只看了前面两页就看的两眼放光。 她能懂胡辛铭的意思也能明白这厚厚的一沓稿纸的分量。 胡辛铭点头,轻声道:“我是希望我写的东西能由你完完整整的演绎出来。 你是一名很出色的演员,一名很优秀的战士,只可惜时间太短了一些。” 如果不是时局变化,邓青宁不下乡,这会儿应该在全国各地进行演出了。 她演绎的喜儿这个角色应该如同白毛女那一场戏一样,走进千家万户,被无数所人所知。 邓青宁问他:“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已经到这里来了,很可能要在这里待很多年甚至一辈子,这辈子都回不了舞台,只能跟与土地打交道了。那你的一番心血完全就白费了。” 来的时候不觉得,来了之后渐渐的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江成安和唐红筝先后都停止了继续训练。 甚至不是很理解邓青宁跟胡辛铭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胡辛铭在她边上坐了下来:“想过这个问题,我自己不知道在这里要待多久,但是我觉得你在这里应该是待不了太久的。” “这么肯定啊?” 胡辛铭嗯了一声:你虽然跟边宁同志排戏,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你还不够了解她这个人,她对表演,对艺术非常的执着。 她难得欣赏一个人,只要她能重新回到团里,必然会把你弄回去的。” 想要遇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业员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邓青宁跟边宁磨合了那么长时间,还有其他的演员,一起辛苦了那么长时间。 好不容易排演好了《白毛女》,绝对不可能只是在国家大剧院去演出那么一次就算是结束了。 “你很了解她?” “倒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她这个人的认真众所周知。” 除此之外,还有邓青宁的身份背景,只要她想她愿意,很快就可以回去。 文工团也只是更名宣传队,并没有完全解体。 这一场轰轰烈烈看似没有硝烟的革命不断的在发生着改变,前进的道路依旧混乱,但不可能一直混乱,最后总会摸索到一条正确的路,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倒不是胡辛铭的眼界有多么的宽广,具备走一步看十步的能力。 他只是清楚一点,中国在苦难中挣扎了这么多年,无数先辈们前赴后继用血肉换来的胜利不会是昙花一现。 他能力有限,眼界有限,不懂发起这场革命的必然性。 但始终坚信这是一场必要的洗礼,短暂的黑暗之后必然会有黎明的到来,曙光依旧会照亮这世界每一个角落。 “那,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个时候,我回首都了,你呢?” 胡辛铭道:“那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努力的跟上你的步伐。”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胡辛铭伸手,邓青宁也伸手,两个人轻轻的击了个掌,算是正儿八经的约定了。 说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对于边宁,邓青宁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她不喜欢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一旦失望心里就会失衡,无法平稳了之后就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到这边时间还短,半年都没有,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 既然来了,待个一年半载那都是常事。 比起她重新回文工团, 胡辛铭先她一步接到了县政府那边的消息。 经过上面再三开会研讨,把他从陈下公社这边直接调去了县政府的宣传队。 在收到消息之前, 大黍还没有全部收好入库的时候,教堂这边的几个年轻人被通知前往公社接受表彰。 之前那个人贩子的事已经过去老长时间了。 几个年轻人都忘记了。 谁能想到在八月十五到来之前,公社那边把他们喊去,针对这个事情,郑重其事的给予了表扬。 跟着一同被表扬的还有大队的大队书记以及高胜利这个生产队长。 两个人算是沾了胡辛铭他们的光,他们谁都得说一句他们运气好,这种运气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参与行动的几个年轻人,一人得了五块钱的奖励,一个写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 大队书记和高胜利也一人得到了一个搪瓷缸子。 这笔钱据说是县里面的出的,可以说相当的大方了。 给予了实质性的奖励之后,专门叮咛了大队书记陈正生,让他回去尽快开一个表彰大会,当着全队父老乡亲的面郑重其事的给予这几个年轻人表彰和鼓励。 随后把胡辛铭单独喊去了党支部办公室谈话。 邓青宁抱着新到手的搪瓷缸子,手里拽着上面系着的红布条和其他几个人在院子里等胡辛铭。 崔永成问:“你们说,那些人真的被一网打尽了吗?” 他们看见的只有两个,后面有没有进一步的具体行动,他们一无所知。 这个奖励来的有些突然,但他们并没有半点被奖励的欣喜,反而有一种心里发慌的感觉。 “要不然等会儿去问一下?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讲?” 江成安道:“会不会的问了才知道。” 邓青宁没有吭声,她觉得这个事情可能就会因为表彰了他们之后不了了之了。 至于有没有一网打尽。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那个鬼地方,她以前听人家说过,一个村子都是干那个事情的。 相互包庇,错综复杂。 就算是按到了两个,从嘴里撬出点什么,顺藤摸瓜摸过去,想要真的一网打尽给定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到时候除了定罪,还有早先那些被拐卖去的妇女儿童寻回与安置,必然还要进行一系列的问责,牵连盛广,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 江成安去找大队书记陈正生。 把自己的意思跟陈正生提了一嘴。 刚刚得了奖励和表彰的大队书记原本很开心,但是听见他问的话之后,面色就严肃起来。 “我建议你不要去问,就算是问也不见得会有结果,这不是我们能问的该问的。”不管人家怎么处理,这都是属于保密性的东西。 﨔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抓住机会很重要 大队书记这么一说,几个人就只能歇了心思。 有的闲事能管,有的闲事不能管。 显然这就是他们不能管的。 但是几个人怎么也想不通,这有什么不能问,有什么好保密的呀?抓完了就是抓完了,没抓完就是没抓完。 这么和稀泥一样的答复,怎么让乡亲们心里踏实?还要求队上开什么表彰大会,想想心里都虚的慌。 要是抓完了跟大家说一声,大家也能踏踏实实的,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或者是孩子被拐走了。 要是没抓完也该说一声,让大家继续提高警惕,不要掉以轻心,免得又着了道。 这边这些人办事真不行啊。 但有一点陈正生说的很对。 不管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这都不是他们该问的。人家能说自然就会通知的,不能说他们问了也不起作用。 得到嘉奖的兴奋劲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几个人坐在水泥台子上这瞅瞅那看看,等了半天胡辛铭才从办公室出来。 “老胡,这里!”江成安喊了一声。 胡辛铭揣着东西大步的朝他们走过来。 “结束啦?” “结束了。” 江成安好奇的问了一句:“找你干什么呀?”不等胡辛铭回答他又立刻改口:“要是不能说的话,你就当我没问。”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胡辛铭下意识的看了邓青宁一眼:“让我回去收拾一下,三天后到县里宣传部去报道。” “给你安排工作啦!”几个人惊讶的看着他。 随即又觉得这是应当的。 胡辛铭本来在文工团的时候早就提干了。 到这里来,资料虽然对外是保密的,但是该看到的还是会看到的。 他的个人能力摆在那里了。 更何况他来的时间也最长,有工作机会就先安排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恭喜恭喜呀!” 几个人嘴上说着恭喜,目光却又随着他的目光都在看邓青云。 邓青宁浑然不觉也笑盈盈的向他祝贺:“恭喜啊!” 在县宣传部工作跟在文工团那边工作性质或许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这是对一个人一种全新的认可。 胡辛铭心里特复杂的很,尤其是面对邓青宁的时候。 前不久他们说话的时候,他还跟对方讲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有可能回首都去。 要真有那么一天,为了这段感情他也会竭尽所能的奋力追上去。 谁能想到先走的竟然是自己。 “你们还要买什么东西吗?” “你们谁带票了,咱们看看有没有肉,割点肉吧,庆祝一下,咱们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一喜是他们受到了嘉奖,二喜是胡辛铭有了正式工作。 胡辛铭道:“我去买肉吧,你们还需要什么可以在供销社看看。”虽然说公社这边到队上也不算太远,但是来回一趟也挺麻烦。 加上前段时间秋收很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到这边来了,很久没有吃肉了。 唯二的两次见荤都是邓青宁家里从海岛上寄过来的海鲜。 香肯定是香的,但是没有油水。 一个个肚子里都缺油的很。 邓青宁跟他一块去。 其他人都极有眼色的没凑上去打扰人家。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有点苗头,看着像是才刚刚正儿八经的处上,结果胡辛铭又要走了。 虽然还是在这边县城,但是一个有正式工作,一个还是农民,这区别就大了去了。 县城到生产队的距离不远可也不近,拖拉机都得坐俩小时,没那么方便的当天来回。 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正式确定就要分开,整的跟牛郎织女似的多久才能见一面。 当事人怎么想的不清楚,几个旁观者满心唏嘘。 邓青宁心里其实很平静。 “我……”胡辛铭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有心里负担,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你不是说我迟早都会回首都去吗?比起首都到这里的距离,县城到这里的这点距离都不叫距离。” 他们之间的感情注定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从确定开始就一直不离不弃,长相厮守。 前途和感情,自然是要努力的先握住前途。 换做她,她会毫不犹豫的抓住机会。 “我们,你觉得会因为不能天天见面就渐渐疏远了吗?”只是彼此喜欢,也算是确定了关系吧,但离成家还差老大一截。 这其中的变数,可不仅仅只有工作的调动这么一次半次的,多着呢。 如果连一次考验都通不过,那么想必也不是那么合适。 胡辛铭回答的斩钉截铁:“不会!”就像他在首都就注意到邓青宁,把人烙进了心里,并没有因为来了这里就忘却了一样。 虽然这其中掺杂着一些别的原因,可这也未尝不是缘分的一种。 “那不就是了。如果得闲你可以回来看我,我不忙了也可以进城去找你。 当然,如果以后你觉得因为分开的距离对你产生了困扰,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明或者写信跟我说一声。” 虽然说十八就可以结婚了,她已经二十了,早就够年龄了。但是她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婚姻这种事情是需要好好打磨,最后真正确定了才能进入。而不是头脑一热,纠缠在一起,最后剪不断理还乱,徒增痛苦。 这一次的调动或许就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 胡辛铭觉得:“除了不能时刻见面,不会有其他困扰。” 邓青宁笑了:“那可不好说,胡辛铭同志说话不能说太满,时间和距离是很考验人的。 你这么优秀,等到了城里去,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给你介绍对象什么的。 那时候你骑虎难下,不知道该怎么抉择的时候,你就会觉得有困扰了。” 走在大路上,大庭广众之下胡辛铭硬生生压制着脑子一热产生的冲动。 只飞快的拉了一下她的手:“你说的或许会发生,但是产生了困扰绝对不会是源自于你。 我以前从来不是个患得患失的人。” 胡辛铭飞快的拉了一下她的手又松开,和她继续并肩前行。 “可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发现自己就变成了这样的人。 你觉得我很优秀,你又何尝不优秀呢?人外有人,我总担心自己不够好,有一天你身边会出现比我更好的人。” 﨔 第一百七十章 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 未来可控又不可控,就如同人心一般,所以邓青宁不想就这段感情做什么保证,也无法保证。 就像她上辈子,曾经那么努力的想好好活,但是最后依旧早早的选择了死。 感情这东西,无法复制,没有旧例,没有什么经验之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刚刚到卖肉的地方就遇到了陈正生。 陈正生看起来跟人家挺熟悉的样子。 胡辛铭跟邓青宁一起招呼了他一声:“正生叔买肉啊?” “买点回去改善一下伙食。”他们这边也养猪,但是跟西南山区那边不一样,不会整腊肉,也吃不惯那烟熏火燎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不像那边到了腊月就有很多柴火烤火。 这边烧火都是各种秸秆,以及树枝,哪舍得用柴火去烤火,大寒天的全靠哆嗦。 自然也就没那个条件去熏什么肉。 手上宽裕的,有点票的,就时不时割点肉有点油水。 有会的,冬天风干点咸肉,大部分都是吃新鲜的。 所以陈正生来一趟顺带的捎点肉回去家里改善一下生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他们家又不是贫农,有他这个干了这么些年的大队书记在,想当贫农也够不上。 “你们俩也买肉?” “要买一点,最近干活有些累,增加一点营养,补充一下体力。” 卖肉的看着他们说话喊了陈正生一声:“陈书记,这是你们队上的?”看着咋那么面熟啊? “对呀,上次公社表演就是他们。” “怪不得呢,我说总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而且听说话的声音也不像是本地的。 “你们俩也割肉啊,要多少啊?” “要个一斤多,不超过两斤,只有两斤的肉票,切多了可没有票,叔你挑肥的给我们切点呗。” 对方乐呵呵的:“别人说这话我肯定不爱听,谁都想吃肥肉,那你们就不一样了 大老远的到这边来不容易吧? 都是能干有出息的年轻人,我给你切最肥的。” 胡辛铭笑着跟他道谢。 两个人凑了票割了两斤肉,又花钱买了点不要票的下脚料。 这都源于大家对他们的印象和眼缘非常好。 从肉摊子上过去,邓青宁突然感慨:“这个地方虽然贫穷又落后,但是好人还是挺多的。”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虽然各自都有各自的毛病,三天两头也有吵架的,锱铢必较,但至今没发现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就像这个世界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样,穷凶极恶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少数,我们比较幸运的没有遇到而已。” 胡辛铭提着酸的肉的早晨往回走:“还需要再买点什么吗?雪花膏什么的。”姑娘家的脸和手都需要好好保养,就算在农村要干粗活,稍微抽点时间养一养,总归是比不养要好很多。 “带来的还没有用完。”除了肉,其他的不打算再买了。 “打算什么时候去县城?”说是三天内,总不可能最后一天掐着时间过去。 已经决定要过去了,就没有必要在那里磨磨唧唧。 每一份工作,不管是做什么,在胡辛铭这里都是需要被认真对待的。 “收拾一下,明天中午就过去。”这样的话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但必须先提前过去。 县宣传部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到现在一无所知。 唯一接触过的就是上一次表演节目,只是看到了一部分人打了个照面,都没有那资格去正儿八经的跟人打招呼接触一下。 “那咱们今天回去,包饺子。” “行啊!”这边的风俗,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好好的吃一顿饺子,祝胡辛铭前程似锦,算是为他践行。 过去几个人把买肉的钱凑了之后就没在公社继续闲逛。 地里面还没忙清呢。 他们今天因为这个事儿集体请了半天假,没有去上工。 不能都浪费在这里。 肉都割了,怎么着也得想办法吃到肚子里去啊。 光有大黍面肯定是搞不成的,还需要一点小麦粉。 这个交给了江成安。 他那个门道多的很,认得的人多,不管是找人去买也好,换也好,总能搞定的。 也不可能整纯小麦粉,这边怎么吃都是二合面,三合面。 要么大黍加小麦粉,要么大黍加小黍加小麦粉。 这里冬天的时候大面积的种植小麦,但是小麦的产量并不高,交的任务也很重,所以分到各户并没有多少。 相比之下,大黍产量就高的多了,算得上是这边的主要农作物之一,主要的粮食之一。 再加上自家门前边边角角种一点豆子,种点小黍,南瓜什么的,刚好就可以搭配在一起吃,这样才能省一点,才能吃的久一点,免得青黄不接的时间太长,勒紧裤腰带都过不下去。 要掺一点大黍粉,但是这玩意得有点技术才行。 要先用开水烫过,把这个面烫熟之后,里面再慢慢的一点点的加小麦粉。 而且两下的比例不一样,揉出来的面团感觉也不一样。 邓青宁做这个向来是得心应手。 江成安他们也学了,毕竟常吃,不管是掐面片还是擀面条都得揉面团。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学的好,学的乱七八糟才是常态。 包饺子这种大事情,当然要让邓青宁这种有经验的人上了。 江成安拽着崔永成去老乡那里换小麦粉去了。 唐红筝他们在外面摘菜,都很有眼色的没有去屋里打扰干活的两个人。 胡辛铭在剁饺子馅,他做什么都很有耐心,剁饺子馅这种活非他莫属了。 把肉剁的稀碎,然后加了一大把小葱还有韭菜进去,拌了一大盆饺子馅。 哪怕就滴了一点酱油,放了一点盐,闻着都喷香。 “这么多饺子馅,得包多少面啊?”虽然只有两斤肥肉,但是还带回来了一些边边角角能剁的都剁进去了,再加上那么多菜,油汪汪的一大盆儿。 邓青宁看了一眼馅和面的比例,是用不完:“嗯,包不完的可以包一点包子。这里不还有茄子吗?这会儿天气还暖和,面头子泡一泡起来的快的很。” “这会儿泡面头的话要半夜起来了怎么办?” “那就半夜起来蒸吧。”难得吃一回,平时都是煎饼煎饼,感觉咬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牙齿都快缺口了。 能吃一口鲜活的包子,熬个夜算什么? 江成安的人脉不是假的,出去跑了一圈,买了十斤小麦粉回来,还是纯的富强粉。 “你这在哪弄的呢?” “保密。” 胡辛铭呵了一声:“跟我还保密啊,我这还没走呢,就这么生分了。” 江成安道:“那是当然了,你这一走就是坐办公室的人了,我们这种跟土疙瘩打交道的农民,跟你都不是一条道上的,生分是多正常的事儿啊。” 这话说的欠的不行。 于是得到了胡辛铭独宠的一脚踢。 﨔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分别 人多吃的多,包饺子这种活就得大家七手八脚的一起干,不然光靠一个两个人那得整好半天都整不好。 包饺子这个活儿每个人的手艺都不一样。 那个造型五花八门的,不过自己吃也不介意,只要能包住不露馅儿就行。 邓青宁在那里擀饺子皮。 江成安在那里看的咂舌:“你这个技术都快赶得上后勤部炊事班的人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一姑娘家怎么那么会做吃的呢? 这还真的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你要不去文工团,去国营饭店当个厨子也不是不可以。” 一个人擀饺子皮,他们三个都没办法完全跟过来,还有三个在那凑数的,人家都能供得上。 一次性擀几张,这是正常人的技术吗? “可能是因为我好吃吧,以前在家里经常做吃的,时间长了,熟悉了就会感觉比别人利索一些。” 而且这面团本来就是二合面,本来就不容易粘,擀起来就更加的容易了。 “就我这手艺自己吃吃还能成,当厨子就算了,差的还远的很。”国营饭店的厨子可不只是会擀饺子皮。 她这会儿就算是再去那也只是个打杂的份儿。 虽然已经秋凉了,但是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吃的几个人依旧身上冒热气。 江成安靠在那里跟胡辛铭说话,碗都没捡。 “你这一走,邓青宁可就一个人在这边了。”崔永成那小子还没死心,可是虎视眈眈的想要撬墙角的。 在得知胡辛铭要走的时候,眼睛都发亮。 胡辛铭嗯了一声:“我只要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 “都到这会儿了,还这么含蓄,就不能直接说有时间就回来看她呀?” 胡辛铭笑了起来:“跟你这样说不起作用,这话我会直接跟她说的。” 江成安虚晃的砸了他一拳。 “走吧走吧,有机会还是要去城里,就算是不表演,学点别的东西也挺好的。 我们早先学的那些东西到这里来感觉起不了多大作用,要是能学一点真正能可以用的东西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没说当初来这边的时候就是奔着胡辛铭来的。 说这话没意思,给人家增加心理负担。 不到这来也会到别处去,总归是要下来的。 他们给这个地方带来的变化没感觉出来,这地方给他们带来的变化他已经深切的体会到了。 这会儿再回头想那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算是彻彻底底的知道了其中的含义。 没有多耽搁胡辛铭。 江成安这个平时嘴上不把门儿,看着非常不靠谱的人,在有些时候是非常靠谱非常贴心的。 把时间留给了即将暂时分别的两个人。 胡辛铭跟邓青宁出去走了走。 这会儿天凉了,渐渐也就黑的早了。 吃完饭暮色已经很重了。 只能勉强看到路。 两个人肩并着肩沿着小路往东边的地头走去。 分别在即,这会儿有很多话要讲,但似乎又觉得没有什么再讲的必要。 于是谁也没先开口。 “这几年可能都不会稳定。”胡辛铭到底还是先开了口:“我们……” 他不知道这会儿更进一步的确定一下他们的关系是否合适。 “到年底的时候,能不能跟我去拍一张合照,我想把我们的照片寄给家里人看看,把我们的事情跟家里人说说。” 邓青宁道:“行啊,我也还没有给我们家里人说。”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但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确定关系的时间也不长。 就那一次,她将头发赠给了胡辛铭,算是彻底的回应了对方,表明了心意。 “就像你说的,反正最近几年我们都稳定不下来,不是你在这就是我在那,没办法跟人家正常处对象的那样天天都见面。” “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胡辛铭停了下来,转脸看着她:“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青宁,在寻找人生伴侣一生一世的这种大事情上,我从来都很认真,也很执着。 我有心理准备,就是你,我担心你。” 轻易不动心,一旦动了心,那便是刻进骨子里的。 可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 在感情上,渴望朝夕相处的蕴养,天长日久的陪伴才是常态。 他自己愿意,不怕,并不代表别人能接受,也不怕。 邓青宁脸上的热度再一次不可遏制的升起。这人,向来含蓄,突然这么大胆直白,让她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心里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慌乱,却又强行镇定下来。 微微垂眸:“我是不是应该也回一句?” 胡辛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很期待。”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胡辛铭先轻笑起来。 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只是握住了手而已,再没有更多的进一步的举动。 胡辛铭要走的事情没给队上其他人说,只告诉了高胜利一声。 高胜利心情好复杂呀! “这是好事,人往高处走,你是个有本事的人,离开这里是迟早的事。不过 你不是跟邓青宁同志在处对象吗?你这走了,她留在这里……”这岂不是等于黄了? “没事,我已经跟她说好了。” “哎,你们现在这个年轻人办事情越来越不爽快了,原本就认识,你对她也有好感,有机会也不知道抓紧,三锤两棒子的把证领了,然后你到哪里就能把她带哪里,也不用这样分开两地。 你们这个关系又没有确定,一点保障性都没有,那女同志也是个优秀的人,这个变数怕是会有点多啊。” 反正没有结婚的男女,分开时间太长了,他是不看好的。 虽然算是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可高胜利就是个操心的命,也真是操碎了一颗心。 胡辛铭何尝不想早些跟对方领了证,名正言顺的守在一起。 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单方面的事情。 他也希望水到渠成。 两个人到了那个点,双方都有那个意思的时候再从处对象变成正儿八经的夫妻。 而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考虑仓促的就软硬兼施的促使对方答应了自己,草率的完成了人生大事。 他谢过了高胜利的一番好意,高胜利又提起另外一桩事来。 “银花家那个三黑子,一天到晚的跟在你们屁股后面转,是不是真的拜你为师了?你这一走他咋弄啊?” “那倒没有,我们不讲那些拜师不拜师的,他愿意学,有那个恒心,也多少有点天分,那我们就教。 基本功其实都教给他了,以后能念到什么份儿上取决于他自己,别说我走了还有青宁他们几个都可以指点他。 就算我们大家都调走了,该教的其实也都教了,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你要不要跟那小崽子说一声,不然的话,怕是要哭鼻子。” 胡辛铭考虑了一下:“就不说了吧,有时间我还是会回来的,也不是多远。”一个人知道很快,一个队的都知道了,太麻烦。 他都这样决定了,高胜利就点到为止,也不多操心了。 第二天一早,驾驴车送胡辛铭去公社。 先去公社那边,然后再去县城。 不说别人,高胜利都怪舍不得胡辛铭的。 把人送到地方之后,从驴车上跳下来拍了拍他肩膀:“我也没有什么文化,也不会说什么话,只能祝愿你鹏程万里,一帆风顺。” 﨔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邓青宁的离愁散的很快 胡辛铭走的晚,是从二队那边那条路上坐着驴车走的。 没谁知道。 就连三黑子也不知道,早上还一如既往地的跟着一起去晨练呢! 早上练完功之后回去洗把脸就往学校里跑。 胡辛铭坐的驴车从学校外面经过的时候,他们正在上早读呢。 这会儿地里的活接不上了。 大黍掰回来还没入库,小麦暂时还不能种,白芋也还没到挖的时候,这会儿挖回来不耐放。 眼下最重要的活就是那堆积如山的大黍。 剥总算是剥完了,但是搓大黍粒这是个大工程。 队上的劳力去地里面腾地,其余的老老少少都早晚的在这边,还得抽时间去干自留地里的活。 邓青宁他们早上一睁眼,洗漱之后就往晒场走。 在这边干活也有工分,但是不多而且有任务量。 毕竟一群女人凑在一起坐在板凳上干活实在是太能磨洋工了。 邓青宁跟唐红筝一起拿着小板凳去了晒场,在仓库那里领了筐子,合力去扒拉了两筐子大黍到棚子边缘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们两个干活向来都喜欢挨在一起。 然后春燕带着跟她年龄相仿的几个小姐妹也会凑过来。 邓青宁会在不影响手上干活的情况下努力的教她们一些东西。 不局限于只是唱歌,还有简单加法,减法口诀表。 或者拿个树棍子在面前的泥土地上教她们写几个简单的字。 看起来学的都很认真,学进去了多少暂时不知道。 今天依旧如此。 这几天天天搓大黍粒,一个个搓的手板心都起泡了。 唐红筝真的是佩服她,都这样了,还有精力搞这些。 “胡辛铭走了,你不难过啊?” 这话说的。 “他只是调去了别的地方工作,有了更好的前途,又不是跟我闹掰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唐红筝总觉得她不是很喜欢胡辛铭,并没有很认真的在跟对方处对象。 真正投入了感情,一旦分开必然是难分难舍的,绝对不会像邓青宁这样淡然。 但这话又不好随便说。 “你就不怕人跟人之间有了距离,心跟心之间也会产生距离啊?” “不想那么多,真的有了距离再说有距离的话吧。” 就算是贴在一起,人心也隔肚皮,也是有距离的。 胡辛铭调去了县里,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只能等着他得闲回这边来,或者等对上种完了她抽时间到城里去看看才能知道。 现在分开两地,自个儿在那里东想西想的,不过是图增烦恼罢了。 若有那闲心,她觉得还可以在脑子里温习一下前几天看的书。 或者再想一想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的身段更加的柔软一些。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以训练为主了,每天训练的时间压缩的太少了。 秋收这场仗已经到了尾巴上,随着天气逐渐冷起来,上工的时间也会缩短,早晚都在家里闲着。 或许可以增加一下训练的时长了。 如今,江成安跟唐红筝已经不愿意再继续坚持训练。 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如果银花家的三黑子还能继续坚持着,那么她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伴了。 一大一小也不好走太远。 早上的时候吊嗓和喊嗓只能在晒场最南头驴棚子跟前进行了。 那边离住户远,轻易吵不到人,只能吵一下驴子了。 发声和柔韧性训练只能算得上是辅助性训练。 除此之外还有身段基础:学习“手、眼、身、法、步”五功即手势:如兰花指、剑指、眼神:对视、环视、传神。 ? 身法:腰肢转动、亮相姿态、步法:云步、碎步、圆场步以及武打技巧。 邓青宁练的是样板戏,但是样板戏属于传统戏曲范畴,基础训练融合了戏曲表演的经典功法,说起来简单,每一样都有每一样的讲究。 不下功夫好好的去练好好的去琢磨根本不行的。 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话可不是夸张。 邓青宁到现在为止最拿手的样板戏就是红灯记和白毛女,里面的武打戏份不多。 她没有机会去训练,也没有机会得到名家的指点,都是之前看别人打把式的时候看了个皮毛。 照猫画虎的自己在练。 毯子工还算好。 把子功和武打套路她实际上是一窍不通。刀枪剑戟的使用更是没有亲自的摸过。 比起跟胡辛铭处对象谈感情这个事儿, 邓青宁脑子里面大多时候都在琢磨之前弄的那根棍子怎么耍起来更加的灵活一些更加好看一些。 颇有一种走火入魔的感觉。 所以,分别的时候离愁感虽然很重,但散的也快。 三黑子中午放学回来才知道胡辛铭走了。 饭都没吃就往这边跑。 今天江成安做饭,邓青宁她们在晒场上赶进度,想早一点完工。 所以跟唐红筝说好了轮流回来吃饭。 邓青宁才刚刚到院子口上就看见一路跑着过来的三黑子。 “高光兴!”邓青宁站在院子前面的路边上喊了他一声:“跑这么快干什么呢?这是要上哪儿去呀?”这个点应该是放学回来吃饭的,吃完饭该去学校再对。 三黑子入了学,开学之前也有了名字。 这名字还是胡辛铭给起的。 “邓阿姨,胡叔叔回城里了吗?”三黑子问这话的时候眼睛发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了。 小家伙跟他们这段时间相处出感情来了。 原本跟胡辛铭认识的就早,再加上胡辛铭对他的指点算是几个里面最多的,说话有耐心又温和。 三黑子真的特别喜欢这样的人。 “不是回他们原来的城里了,是去你们这边很近的县城,去干别的工作了。 你好好上学,如果你能考取高中的话就可以去县里找他了。” 这个饼画的大的,邓青宁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因为三黑子这学期才入学上一年级呀。 就算是学习的那块料,很争气,能考上高中,那也是好些年之后的事。 那时候她在哪儿胡辛铭又在哪这会儿谁都不好说。 “总之只要有机会进城,你就能见到他。 而且他还说了,只要他有休息时间就会回来看你。 要检查你基本功练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偷懒。 他走了我还在,我也会监督你的。 训练的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也可以问我。 别等着他回来检查的时候发现你偷懒没有用功,那就不好意思了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义务工 三黑子年龄毕竟小,丝毫没有感觉出来邓青宁在给他画大饼。 听邓青宁这么详细一说,他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有奔头也有目标了。 “你放心好了,我要么不去学,要么肯定好好学,我一定会努力考上县高中的。” 邓青宁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好啊,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你胡叔叔的,那咱们就县城见。现在先回去吃饭,然后去学校好好学习。” 三黑子挂着眼泪来的,斗志昂扬的回去了。 苏北这边的冬天,最具有特色的大概就是每个路口的寒风。 时时刻刻都在刮,就没有不刮的时候。 区别只在于大和小而已。 大风三六九,小风天天有。 吹的人头晕脑胀的。 邓青宁那双手和脸早晚都在抹雪花膏,但是依旧感觉到发疼。 生产队冬天是没有活了,但是要去修水库。 有义务工要干呢,不去不行。 胡辛铭一走,还剩下四个男同志。 关于义务工这个事情,他们决定几个人平均着去,不就半个月嘛,一人去个四天就解决了。 不管再怎么辛苦,咬牙坚持呗。 反正不能干那拖后腿掉链子的事儿。 唐红筝跟邓青宁却有自己的想法。 “我们是一个集体,不能让你们去,我们在家里闲着。 既然是义务工,按工天算的话,明天一起去。 那一天就能干六个工出来,要不了三天就能把我们的义务工干完,还能挣点工分。” 不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吗? 所以干活这种事情为什么非得让男同志顶在前面? “你们俩可要想好了,听说去挖水库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我们队上我已经打听过了,基本上过去干的都是挖土方和筑坝的活。” 这两样不管哪一样,都不是那么容易。 挖土方全靠锄头,铁镐,从早挖到晚。 水库那东西跟在地里挖地是不一样的。 那得挖的老深了,一镐头砸在石头上,火星子都能冒出来。 邓青宁嗯了一声:“想好了,能不能拿下来先去试了再说。”重在参与,反正是义务工,他们又不是去当显眼包的,只是力争上游,不拖大家后腿就行了。 队上也不是没有妇女去参加这个劳动的。 别人能行,她们也可以。 不说别的,就体力这一块,两个人都不觉得自己会拖后腿。 只要不拖后腿,能跟得上干活的节奏,那我就能拿下这一个工。 原本跟高胜利沟通的事情一直都是胡辛铭在做。 胡辛铭走了,就变成了江成安搞这个事儿。 几个人商量妥了,他就去跟高胜利说这个事。 高胜利刚刚从大队开会回来,正站在路口抱着膀子抄着手,跟二队长在议论刚刚开会的内容。 眼下已经进了冬月,据说开春之后又会有一批年轻人到这边来支援,这一次上边早早的给他们通知,就是要让他们做好接待工作。 来这边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人一多就容易出岔子。 安置工作必须得整到位。 二队长提起这个事儿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队上两批知青本身就搞不到一块去。这要再来一批,还不知道来几个,他咋安置啊? “我算是弄明白了,合着我们这个农村这个天地是真的广阔,外面塞不下的都往咱们这里塞。” 高胜利看了他两眼:“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被人听见了,给你扣帽子。” “我哪里乱说了,不就在跟你说吗?这要传出去一定就是你没管住你那张大嘴巴。 你就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吧? 也别说来的个个都像你们队上那几个这样省心,但最起码的不能让人闹心啊。 不会不适应这都能理解,但是你得学习你得努力呀。 都那么大一个个的人了,一身的臭毛病,出门在外还指望旁人拿他们当大爷一样伺候着。 一天到晚的就像是做梦一样。这都做了快一年了,到这会儿都没醒。” “抱怨也没有用,上面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弄吧。 不能好好弄,也得凑合着弄,得交差呀。” 高胜利也在琢磨这个事情,这开会通知的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到时候能来多少,分到他手上的又是什么秉性。 他从头年到今年运气一直不错,但靠运气不牢靠啊。 毕竟他运气好的时候真的不多。 “你看你们队上的那个江成安来找你了。”这会儿来找,十有八九就是义务工的事儿。 二队长因为这个事情头疼的很。 他们队上本来社员就不架势,一堆偷奸耍滑的,每次到了年底干义务工的时候总有那么几户人家要死要活各种借口。 现在那群城里来的 也有样学样要死要活的,他都不知道咋整了。 现在一队也找过来了。 他也不着急走,他要看看胜利怎么摆平这件事情的。 对于他的没眼色高胜利已经无语死了。 江成安还没到跟前声音先到了。 把两个人都招呼了一遍。 高胜利问他:“啥事儿啊?” “胜利叔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唠唠啊?” “谁有那个闲工夫陪你唠唠,要唠嗑去我家,找个避风的地方,咱们慢慢说。站在这风口上唠啥玩意儿啊?一起喝西北风啊。” “我也寻思着你们在这儿说啥呢?半天都不走。啥事儿不能到门口去说呀,我还以为你们俩喜欢吹风呢。” 高胜利一巴掌就呼过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老大不小了啊,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小心找不到对象。”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这么优秀的人从来不担心这个。” 优秀,倒是挺优秀,就是有胡辛铭那样踏实的年轻人珠玉在前,江成安这小伙子总觉得太跳脱了一些,不够稳当。 “说吧,找我啥事儿?” “就是那个义务工的事儿。” 二队长一副了然的样子,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看吧,果不其然。 “你们咋安排的啊?我跟你们说啊,你们现在六个人算一户,已经是我对你们格外的照顾了。 十五个义务工,一个都不能少。”剩下的他就不强求了。 “不是,我们肯定听从安排,关键是这个要怎么出人怎么干,是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对,不掉链子不磨洋工不偷奸耍滑,怎么安排人你们说了算。” “那我们商量好了,明天我们都去,争取两三天把这个义务工搞完,后边就谁有精力熬谁就去。” “邓青宁和唐红筝也去吗?这可比秋收还累。你让她们想清楚了。别去干上一阵,拿不起来了又跑回来,那就白挨累了。不可能给你们算工的。” “想好了,我们到这儿来就是这里的一份子嘛。干活这个事情不管啥活都得挨累,没有哪样活是那么好干的。总不能因为要挨累就往后面缩。” “行啊,希望你们明天能坚持到傍晚,然后还能说的出这句话。”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放水也得放的不着痕迹 江成安去找高胜利,邓青宁他们也没闲着。 趁着天还没黑在烙饼。 苏北的这个煎饼跟别的地方的不一样,不是非得热了吃。只要别放在过于通风干燥的地方,别放的硬邦邦的,凉了也可以吃。 就是有些难嚼。 他们跟队上的人学了做咸菜。 去水库那边干活的离家里的距离比较远,就不可能再回来煮饭。 是要带干粮的。 基本上都是煎饼,然后拿着饭盒自带一点咸菜,卷个煎饼吃。 要是有水壶的话,再带一点热水,都是这么凑合的。 这已经是在眼下这种有限的条件下最好的了。 听说西北那边的山里面修大寨地,连杂粮饼都吃不起,不是红薯干就是萝卜干,就那还是限量的,就吊着一口气饿不死就行。 烙一次饼就要捞不少,几个人至少吃上三五天的。 反正他们干活至少一口气得干几天,一次性解决了最好。 咸菜的话,炒两个,都用盆装着,自己带自己的,吃多少带多少。 才刚刚开始没一会儿江成安溜溜达达的就回来了。 崔永成问:“说好了吗?” “说好了,这也没啥好说的。高胜利说了,可以都去,到时候看情况。 真能跟得上趟不拖后腿就算一个工,如果不行,那就只能算半个工。 这个工虽然是每个队各自记着,但是那边眼睛杂着呢,管理的挺严格的,浑水摸鱼是不可能的。” 唐红筝笑了一声:“我们也不是那种浑水摸鱼的人呀。”赶紧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她得去公社那边一趟。 早先的时候不就说是要喊他们谁去组织过年的时候的文艺演出。 说过了之后到现在都没见动静。 她想去打听一下。 那会刚来,不知天高地厚。 还谦虚推让。 这会儿才知道机会是多么的难得。 尤其是她这种有家跟没加一样根本没有人管的。 早先的时候,在文工团自命清高没有早早的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把自己给嫁了。 顺应政策风向,不得不跑到这边来支援。 要是不能自己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怕是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了。 干活她倒是不怕,也不是拿不起。 她怕的是找对象的事,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她去过首都,到过部队,也算是见过世面,到过一定的高度。 没有办法接受在农村随随便便找一个。 尤其是在这边待时间长了,跟当地的人接触的时间长了,就越发不能接受在这个地方找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婚姻这个事情对女的真的太不友好了。 真的就像是牛马一样。 这边的男人跟别人相处起来看着大气的很热情的很,可是相处时间长了就很容易发现特别的自我。 一穷二白饭都吃不起了也不缺优越感,吹牛吹的有天无地的。 除了这些之外,脾气都特别的不好。 两口子吵架,打架都是常事。 唐红筝一想到以后要是留在这里找个本地的男人要过这样的日子就觉得不寒而栗。 一次次的后悔,后悔当初的清高,后悔当初的不知天高地厚。 人这一辈子,不是说有觉悟都能过好的。 这是她心里的秘密,就连一屋的邓青宁也不知道。 也不是像秋收的那样见不见亮就下地。 早上早早的起来该做饭的做饭,吃完饭之后天都大亮了,太阳还没露脸,就在高胜利他们家门前的那条路上集合,高胜利拿着个小本本,一个个的点名。 事关队上的义务工,家家户户都得去,不能缺一个人。 邓青宁他们几个一起过来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扎眼。 队上虽然也有妇女过去,毕竟是少数。 基本上都是家里男人靠不住,家里的妇女只能咬牙自己上。 毕竟那个劳动强度真的很高,正常都是男人自己去。 有的是因为多少能体贴一下自己的家属,也有纯属是为了好面子。 只有不中用的男人才没办法顶在前面,让自己家里的女人去上。 像城里来的这群人一起上的,就让人看不懂了。 这都是咋安排的呀? 问高胜利。 高胜利张口就来:“人家年轻人觉悟高,不怕苦不怕累,这有啥好奇的?你们都学着点啊,一个个的大老爷们,可别不如人家城里来的年轻人。” 工具也是从各自生产队自带的。 大多数都是拿着镐头。 邓青宁选择了挑泥的担子。 昨天她让江成安去跟高胜利细问了一下。 她觉得比起拿着镐头去挖塘子,往堤坝的那个地方运送泥巴和碎石头自己更能胜任一些。 因为可以两个肩膀换着用。 抱着镐头挖一天的话,不是她的两只手能接受得了的。 唐红筝虽然跟她商量好了一起去,但是要干什么,自己能干什么,心里没有一点谱。 只是看她拿了担子,也跟着有样学样的拿了担子。 刚来的时候,唐红筝连挑水都不会。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挑水这个事情也能干的游刃有余了。 她觉得这玩意儿也是用扁担,跟那个应该差不多。 一路说说笑笑的,也没有影响步子的速度。 关键是也不能走慢了,走慢了高胜利要骂人。 到那边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了攒动的人。 这玩意全靠人力,整个陈下公社除非情况实在特殊,否则家家户户都出动了。 高胜利跑过去,把参加劳动干义务工的人的名单交给了来的比他们还早的陈正生。 两个小本本,上面是每一个来干活的人的名字,大队那边有一份,生产队这边自己要留一个。 每完成一个工之后上面都会打个勾,每一户上面要满十五个勾勾之后才会给正式登记工分。 “你们队上的六个年轻人都来了?” “对,都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得起。要是真的能坚持下来,我想着有个差不多,是不是就能给他们算一个工? 别的不说,这个精神就是值得肯定的。也不是说格外的放水,但也不能按照我们本地的这些劳力去要求他们吧。” 他可是看到了,二队那边来了两个男同志,一路上都吊着个脸,难看的跟二队长那张老脸有的一拼呢。 他们自己队上的年轻人懂事儿,有觉悟,他这个当队长的,自然也得照顾着一点。 干什么不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谁没事儿干喜欢为难别人呢。 又不是贱的慌。 “先干着再说吧,看情况,这么多双眼睛呢,搞特殊是要不得的,主要还是得看他们的表现。”就算是放水也得放的不着痕迹,不然的话让人抓住小辫子还得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义务工 邓青宁可没打算搞特殊。 既然来干了就得尽最大的努力好好去干。 修建水库,修筑河坝这是个大工程, 是造福万民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事情。 她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没有流芳千骨的大志向。 但是既然来了,有机会的话,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参与一下。 等老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再来这里,或者回想起来。 她会很自豪的想着,这里的土地也曾被她的汗水浸染过。 用担子运送泥土和石头跟挑水还是不一样的。 挑水就那点距离,一天到晚的用水量再大也就挑那么几回。 而且他们一起的那么多人,大部分时间都是轮换着来的。 这种出力气的活不会靠给哪一个人的。 但是在这边干活不一样。 那是从早要干到晚,各干各的,一直干,没有停下来喘气的时候。 中间只有一次休息的时间,大概有一个小时,留给他们吃饭休息。 一担泥的重量不算轻,但是邓青宁觉得还好,能接受。 不过这只是一开始的想法。 上半天从八点钟开工,干到中午一点钟,整整五个钟头。 负重五个钟头来回的走,哪怕是两边的肩膀来回的换,地势也还算是平摊,斜坡的高度不算高,消耗也非常的大。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在一起,但是因为分配的工种不一样就完全分开了。 邓青宁跟唐红筝干的都是一样的活,但也没挨在一起,中间的距离不算近,来来回回的速度也不一样,到了后边就完全一个见不到一个。 邓青宁今天干活的时候还把手表带着的。 还没到一点,十二点刚过,她就觉得时间难熬起来。 表里的那个指针一分一秒走的慢的很。 哪怕她一直在有节奏的均匀呼吸,长时间高负荷的劳动依旧让她有些呼吸紊乱,腿脚发软。 胳膊酸胀渐渐无力。 然而这一天还没有过去一半。 一点钟随意找个地方休息,吃一口干粮。 两点钟又要开始。 一直要到下午的六点才放工,然后到家差不多七点,再弄口吃的洗漱一下也就都九点了。 这还是因为冬天昼短夜长的缘故,加上都是公社下边各个生产队的社员来干活,路途有远近,这边无法统一安排食宿。 要不然时间绝对是要延长的。 这一天一个工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邓青宁他们来的时候带着的口袋都放一起的,一个生产队的干粮都放一起,这样不会弄混。 高胜利这个生产队长实际上还是很靠谱的。 早上来的时候驾了驴车过来,吃的东西都放在车子上,还在附近找了一大堆干草铺了一片。 过来上工的社员,到点都拖着疲惫不堪的两条腿往跟前走。 邓青宁也是如此。 又累又渴又饿,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更别说说话了。 找到了自己的口袋,拿过来之后就近往干草上一坐,从里面掏了水壶出来,拧开就往自己嘴里灌。 喝了水之后总算是好受了一点。 额头几根调皮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上边,要不是怕受寒生病,身上的棉衣是真的穿不住。 一身汗的黏糊糊的。 “你怎么样?”邓青宁问了唐红筝一声,唐红筝猛喝了两口水,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摇摇头:“不是很好。”话都不想多说,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劲。 “下午还能坚持吗?”江成安有些担忧的看着两个女同志。 他自己也累的够呛,但是比起女同志来说,他到底还要好很多。 体力这方面,似乎男人先天就占的优势。 当然后天的锻炼也很重要。 邓青宁的气息总算是平稳了下来:“缓一缓应该能行。”今天应该没有问题,就怕明天爬不起来。 天天锻炼又能怎么样,这样的强度依旧是第一次经历。 唐红筝全不想说话:“下午再说下午的话。”喝了两口水准备吃点东西。 原来咸菜的煎饼里面,连吃东西都是有气无力的。 咬煎饼挺费劲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连这个劲都没了。 邓青宁一口饼一口水的吃着喝着努力的恢复着自己的体力。 边上的几个人直接没说话,四仰八叉的往那一躺,眼皮都不想抬了。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累的脑子都模糊了。 吃喝这种事情都被抛弃了。 邓青宁嚼完一张煎饼,转身就听见身边不远的地方鼾声四起。 “要不要喊他们起来?这不吃东西,下午怎么办?” 江成安有些犹豫:“这会儿喊人,会不会被暴打?崔永成那小子有起床气,太烦人。 要不,你试试?” 说的很轻松,但是他其实是有些不怀好意的。 胡辛铭去了县城,这小子贼心不死,一天到晚围着邓青宁转,跟屁虫一样。 老胡虽然不在,但是他在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老朋友的大后方失守啊! 邓青宁看江成安一眼,江成安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们一人喊一个。”她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不至于迟钝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 但是崔永成只是热情了一些,并没有直截了当的用言行表示人家对自己有意思。 她总不能自作多情的让人家离自己远一点,理由就是怕人家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她邓青宁又不是什么香饽饽,谁都想来啃一口。 同在一个院子里,崔永成平时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和不适当的话,她不可能去冷脸对人家的热脸。 “行!唐红筝你打算喊谁?” “我,我喊周团结吧。”几个人里面,周团结性格算是最稳的了。 邓青宁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在崔永成边上蹲下来,手伸出去,也不知道按在崔永晨手臂上哪里,睡得眼皮都长在一起了的,崔永成嗷的一声一下子睁开了眼。 “干……什么!”就三个字,第一个字声势有多浩大,后面两个字就有多微弱。 他还没跟邓青宁如此近距离对视过,哪怕困乏的不行,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心跳依旧不由自主的加速。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不然下午熬不出去。” “哦,好,好,谢谢啊!” 邓青宁站了起来:“不用客气。”说着,把他的干粮口袋递了过去。 刚刚吃完干粮,打算躺一会儿,高胜利过来了。 手里拿着个小本本问他们:“怎么样?下午还能坚持的出去吗?” 早上几个人的表现可是有目共睹,绝对没有半点拖后腿。 这半天的半个工是拿到手了,后半天还行不行高胜利也没多大把握。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从来不曾懈怠过 “能,必须能。”江成安回答的斩钉截铁,别人能不能他不知道,他是肯定能。 累肯定是累的,但是这点累算什么呀,轻伤不下火线。 邓青宁也道:“能行。”最起码今天下午还是能坚持出去的。 女同志都这样说了,苦大仇深在啃煎饼的几个人就更不能掉链子了。 高胜利满意的拿着小本本走了。 然后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往后一倒,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四仰八叉的往那一躺就闭上了眼。 趁着还能休息就赶紧休息吧。 上工的号子一响,靠在那里低声交谈或者是闭目养神的人立马就爬了起来。 邓青宁甩了甩酸痛的胳膊也跟着起身,挑过担子继续干活。 下午也不知道是从哪边刚开始兴起的。 反正是从他们本地开始的,操 着他们本地特有的口音,唱着他们本地的民歌。 来了这么长时间,邓青宁他们已经完全能听懂这边人说话的口音了。 “四月里南风大麦黄,下河的姑娘甩大秧,手拿船桨口唱歌,棒打鸭子呱呱叫…… ?” 随后,有知青跟着带头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 原本有些低迷的劳动队伍因为歌曲的带动一下子活跃了不少。 起了这么一个头,不时的就有歌声从这里那里传来。 歌声的力量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让疲惫的人快速的再一次斗志昂扬起来。 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无尽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不行,那大概率是真的不行,就不可能行了。 但是如果大胆的去尝试一下,努力一把,拼搏一下,是真的可以突破上限的。 邓青宁昨天干活的时候还以为第二天爬不起来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为了第二天起来身上不要那么疼,很认真的拉伸了一下。 然后把带的很久都没有再用的药酒拿出来,跟唐红筝两个人相互帮忙给对方涂了涂,摁了摁。 第二天早上虽然还是有些难受,但是已经比想象中的好多了。 别说是队上那些社员,就连她们自己也没想到,一口气能坚持下来。 干完了义务工之后竟然还能继续干下去,拿那个对上好多妇女都不可能去拿的十二个工分。 整个水库那边,从早到晚不是这边在喊号子,就是那边在唱民歌,热闹的不得了。 边宁是从地区那边直接过来的。 她也没想到邓青宁居然有勇气来参加这种劳动。 所以直接去了梁渠大队,结果去了之后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竟然跑来修水库来了。 之前胡辛铭走之前还在跟邓青宁说,边宁这个人对表演有多么的执着,还在猜测着十有八九会把邓青宁弄回去。 当时邓青宁其实并没放在心上。 边宁也是有职位的,资历比胡辛铭这个刚刚提干的人要老到的多,背景更是胡辛铭这样的没法比的。 但是现在风向不明,有多少背景深厚的人不也依旧下去了嘛。 所以边宁不一定就能留在首都那边。 或许以后会回去,但一定不是现在。 所以,邓青宁其实做好了最近一两年都待在这边的准备的。 她没想过这么快回首都。 更没有想过边宁会从首都跑到这边来找自己。 真没想过,不过是一个角色而已,不是无人代替,真没有那么重要。 电线杆子上面的大喇叭突然就响起来了。 “梁渠一队,邓青宁同志,梁区一队,邓青宁同志,有人找,请立刻到……”广播一响,别管喊的是谁,干活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子往声音来源地看。 邓青宁挑着土,灰头土脸的正在路上走着呢,眼看着爬上去就到了,广播突然就响了。 自己的名字还出现在了广播里。 她努力的加快了步子,把身上的担子挑到了目的地,把担子里的土倒了出去,随后才拍了拍身上的泥,挑着空出来的担子往广播站那边走。 有人找自己。 会是谁呢? 胡辛铭放假了? 想起这个人,邓青宁脚步子都欢快了几分。 还没到跟前,就看见公社的几个领导陪同着的那个穿着军大衣的年轻女人。 “边老师!”邓青宁向来稳得很,她的那张脸除了表演的时候表情多变,丰富多彩。 正常情况下向来都平和的很,少有眼下这样满脸惊讶的时候。 边宁那张一罐不苟言笑的脸难得的多了一丝笑容。 “看见我很惊讶?” 邓青宁如实的点头:“确实,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到这边地区办点事儿,知道你在这边,所以过来看看你。” 当着人的面是这样说的,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儿,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我们到边上去聊几句。” 邓青宁的目光看向公社党支部的两个人。 “去吧,不会因为耽误这点时间就扣你工分的。” 邓青宁跟人家道了谢。 随后把担子放下来。 跟着边宁一起往不远处人少的地方走去。 “这里干一天多少个工分?” “十二个。” “你真的是太要强了,到哪里都是这样。” “这话怎么说?” “我看在这边拿这个工分的女同志不是很多。” “那也不是没有啊。”还是有部分坚持着在干的。 “干了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原先的时候她跟唐红筝一起的。 后来唐红筝就不来了。 昨天,唐红筝去了公社,据说在那边找到了工作。 在下一批知青到来之前,目前梁渠一队就剩下她这么一个女同志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她能跟好多男同志一样坚持到现在。 “打算以后一直这样干了吗?在这个地方跟泥土打交道,靠着那一点工分过日子。” 边宁一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邓青宁也很直接:“当然不是,只不过是在等机会,在机会到来之前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 走着走着脚步子就停了下来,她十分认真的看着对方:“来到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争分夺秒的训练,包括到这里来参加劳动,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训练。 我坚信自己迟早有一天还是会重新回到舞台上的,所以,专业性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曾懈怠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各奔东西 “所以,我来找你来了。” 边宁转脸看着她:“遇到合适的演员不容易,能认认真真的拍出一部让我满意的戏也很不容易。 我们练习了那么长时间,吃了那么多的苦,排出来的戏不该只在大 剧院里就演那么一回。” 她要集齐那出样板戏的所有演员,带着他们到全国各地进行巡回演出。 让他们的样板戏深入到基层,能走到各处,走进千家万户,演到人尽皆知。 还真的让胡辛铭给说中了。连说的话都八九不离十,可见也是相当的了解了。 “你愿意回到这个集体来吗?” 邓青宁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当然愿意。” 她一个没有任何芭蕾舞基础的,为了拍白毛女,为了练基本功,脚指头都练变形了。 她付出的,不比边宁少。 虽然她没有边宁心目中的不甘,能在大剧院演出,见到大领导,得到他老人家的亲自嘉奖已经算是彻底的圆梦。 但是有机会重新站在舞台上,有机会给更多的人演绎他们所排出来的戏,她当然是愿意的。 “那就回去收拾收拾,跟我一起走吧。” 邓青宁犹豫了一瞬:“如果时间不是很紧迫的话,我还是想把今天的工上完,然后明天要去一趟县城,去看一个人,跟他好好道个别。” 她不能什么都不交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了吧。 边宁微微蹙眉,到底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手续我会让人给你办好的,我没法在这边耽误,暂时先回地区那边,还有工作要完成。 可以等你两天,到时候你到地区区委大院,报我的名字就好。” 邓青宁目送她离开,时随后默不作声的重新挑起担子回了自己工位,继续跟着大家一起运送泥巴。 一直到下午收工往回走的时候崔永成问她:“邓青宁,下午那会来找你的,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之前在团里的老师。” “啊?不是说胡辛铭同志原来就是你的老师吗?” “也没说只能有一个老师啊。” “是专门来看你的吗?” 邓青宁还没回答,江成安替她答了:“边主任,是来接你回去的吧?”毕竟,邓青宁是边宁亲自挑选的。 这话说的,一起的那几个人都看着她。 邓青宁嗯了一声:“是啊,明天我就要走了。” 江成安笑道:“恭喜啊!我就知道,胡辛铭走了,唐红筝也走了,你不可能在这里待很久的。”这下好了,原本是四个人,最后就只留下他一个人。 光杆司令一个了呀。 这也不能说其他人不够义气。 机会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有了自然就得紧紧抓住。 下乡是大势所趋,不得不来。 来了之后有机会再回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我觉得,你应该也快了。”江成安也是一个挺优秀的人,这样的人只要有机会就会顺风而起。 无论在哪里都能活的很好。 江成安就笑嘻嘻:“那就借你吉言了。” 至于崔永成就郁闷了。 胡辛铭走了,他想着近水楼台总能先得月。 他在跟前陪着看着,温水煮青蛙一样总能熬到水到渠成,熬到有勇气表白的时候。 结果这还没开始呢,计划又落空了。 他这个感情里怎么就这么波折? 追求一个姑娘怎么就这么难呢? “三黑子要是知道你也要走了,怕是真的要哭鼻子了。”这下估计是没有人能哄得住了。说再多也架不住一个又一个的都离开啊。 “那可不一定,也不是头一回了,他也应该明白人这一生就是聚聚散散,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想要同路那就得一直奋力的追赶。” “那你走了胡辛铭怎么办?” “我打算明天去县城去看看他,然后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继续努力。”距离和时间从来都是很考验人的东西。会悄无声息的将自以为很浓郁的感情一点点的削弱淡化。 在情感的道路上,这两样向来都是很可怕的东西。 就看他们之间能不能经得起考验了。 邓青宁从公社走的时候,那边的供销社已经关门了,她想买点东西来着,但是时间不凑巧就没办法了。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要给三黑子他们姐弟三个人留下点什么。 这姐弟几个跟他们是走的最近,相处的时间最多的。 到底还是有点感情的。 虽然没有花钱买到新的,但是等到住的地方,邓青宁已经想好了给他们送什么了。 崔永成蔫巴巴的跟刘社会两个人在那里准备晚饭。 刘社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要不然吃了饭去跟她说。” “啊?说,要怎么说啊?她都要走了。如果一直留在这里我或许还有点信心去努力一下。 但是她回到首都,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是高山和溪流,,一个已经到了山尖上,一个还在山根下,怎么说呢? 显得多冒昧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了吧。 以前真的是没有看清楚现实,头脑发热。 人家以后有大好的前程,他要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怕是要在这里留一辈子,种一辈子的地了。 根本就不会再是同一路的人了。 “那总归是你喜欢了一场。”哪怕是空欢喜一场,自己一厢情愿,也是喜欢过了:“就算是知道,也该有个结果。” 崔永成摇头:“不了吧,都要走了,就不给她添堵了。 怪丢人的。”喜欢不喜欢是他的事情。 他自己都这样决定了,刘社会还能说什么呢?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你不去说算了,我回头肯定要去跟她说两句。 不管怎么样,咱们也算是在这里共同生活过,并肩战斗过,如果可以,还是不要断了联系,多个朋友多条路,不会有坏处的。” 说真的,别人他不知道,就他自己这种原来在家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没干过活的人,到这里来要不是邓青宁他们几个激励着,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个样子。 比起其他队上的那些知识青年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修水库,两个女同志给了他们莫大的鼓励,让他们咬牙一路坚持到现在。 一个接一个的都走了,他们在这里要待多久,这会儿谁都不知道。 有没有机会离开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各奔东西了。 哪怕以后他在这里种一辈子的地呢,人家前途无量走的老远老远。 他们也曾是战友,是朋友。 想起来,也会感觉与有荣焉。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临别 饭依旧是简单的一顿饭,但是几个人各自端着碗,坐在屋里却吃的异常的安静。 吃完饭,江成安站起来。 “我去一下高胜利那里,明天请个假,你们有谁要请假休息的吗?” 明天邓青宁也不知道几点走,反正他一想到四个人已经走了三个,是没有一点心劲去上工了,先缓一缓再说。 谁知道他这一带头一开口,其他几个人都齐刷刷的举手:“我我我!” 去河堤上干活,完成了义务工之后都是缓缓的来,好多都是三五天歇一次。 他们坚持这么久都还没有休息过,请一天假也不算丢人,高胜利不可能不批的。 邓青宁靠在那开玩笑:“我不去上工了,你们也都不去了呀?应该不会是这样吧?” 周团结向来直接的很:“还真的就是因为这样。 其实我早都想请假休息了。 但是一看到你一个女同志都能坚持,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说话可能有点大男子主义,但他说的是事实。人家女同志都能坚持,他一个大男人请假过于丢人。 邓青宁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后面不能再陪着你们了。你们根据自己的情况,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就休息。” 相互攀比着上进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 可惜她没有办法再继续跟大家一起了。 “理解,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能从不同的地方相聚在这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是缘分。”刘社会跟他们一起来的,没有周团结话那么少,但是也没有崔永成那么活跃,看来都是中规中矩的。 此刻却主动开了口,显得一向很活跃的崔永成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到这里来之后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跟你们在一起,我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真的很感谢你们。” 邓青宁微微一愣,随后笑起来:“我也是一样啊,不存在谁感谢谁,大家都在相互帮忙,相互学习。”这大概就是将知识青年送往农村各地最初的意义之一。 也是她明明可以想办法留下来,却毅然下来的目的。 接触不同的团体,在不同的条件下生活,去学自己没有的,感受自己不曾感受过的东西。 一个表演的人,要学的不只是老师教的,课本上写的。 而是要亲自去尝人生的酸甜苦辣,去看人生百态,去感受各种各样经历各种不同的东西。 浮于表面和经过沉淀完全是两码事。 江成安去的快来的也快。 后边还跟着三黑子他们几个 “批了吗?” “肯定批了呀。”江成安在坎子边上坐了下来,也不嫌那石头坎子凉。 “你们三个怎么过来了?” “去后边刚好碰到了,说了两句,知道你要走,就跟过来了。” 三黑子问邓青宁:“邓阿姨是要去城里找胡叔叔吗?” 孩子还是太小,有些弄不太清楚,只知道胡辛铭去城里了,邓青宁也要去城里,这个城里跟城里大概就是一个地方了。 邓青宁道:“也不算是,我只是换个地方去工作。”她明天去看看胡辛铭,跟对方道个别,然后就要去地区。 后边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她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不一定是直接回首都,很有可能是已经有了新的计划,直接辗转各地。 春燕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大概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或许以后有机会,她还是可以回来看看的。 “以后有机会会回来看看你们的。”给孩子总是要留下一点念想的。 邓青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欺骗,但她下意识的觉得这样说更合适一些。 秋燕眼巴巴的看着她。 邓青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好好珍惜机会,跟弟弟一起好好学习呀。” 这个地方的女孩子能到学校里去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儿。 有这样的机会就得好好珍惜。 多练一点是一点。 字多认一点是一点。 总归是不会有坏处的。 她原本是想明天早上带着几个孩子做最后一次训练的时候再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他们。 但是现在既然都来了,不如直接给了吧。 “在这儿等我一会啊。” 邓青宁进屋一趟,很快就出来。 给春燕和秋燕的是一人一块手绢儿,和一人一对头绳。 春燕到底大了,连连后退,不愿意要。 那看着还是崭新的手绢和头绳不是她能要的。 “拿着,我也没有别的东西送给你们,手绢我没有用过,但头绳都是用过一两次的,你们别嫌弃就好。 有点仓促,原本是想去供销社重新给你们买点什么的,但是下工之后那边就关门了,到底是没来得及。” 小姑娘家,她手上的东西除了这两样,也没有别的比这更合适的了。 春燕那会儿只是有些难过。 可这会儿拿着手里的手绢儿和头绳,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长这么大,没有得到过任何一件礼物。 第一次得到礼物,却是以这种方式分别的方式。 三黑子得到的是一支钢笔,是一支崭新的钢笔。 是邓青宁到这边来之后,从岛上那边给她寄过来的。 到这边用的时候少,也一直都没舍得用。 这会儿她将这支笔送给了三黑子。 就是希望他能真正做到勤学不辍,有一天,真的能到更广阔的天地去。 大人看的通透,孩子到底是孩子,还不明白人这一辈子分别才是常态。面对即将的分别,难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三黑子问:“那我们明天早上还来吗?” “来,明天还是我带着你们训练。” “邓阿姨,你马上就要走了,我也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你跟唐阿姨,胡叔叔,还有江叔叔教了我们这么久,我表演一段给你看看吧。” “好啊,你要给我表演一个什么?” “我给你唱首歌,再给你翻个跟头跳上一段吧。” 还没开始,在江成安的带领下,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 崔永成起身去点了个火把放在边上,照亮了他们这个小院子。 三黑子满心都是难过,却没有一丝要当着众人表演的怯懦。 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唱起了那首《学习雷锋好榜样》。 胡辛铭说三黑子是有天分的,也是有毅力的,如果能坚持下去,所学的这条路未必就不是一条可走的路。 这孩子是真的有天分,学过的歌曲,每一首音准都拿捏的十分合适。 短短的几个月,身体的韧性已经拉开,就连翻跟头也有模有样的了,只是坚持的时间还不是很长,这个还需要更加持之以恒的坚持锻炼。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起进城去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春燕和秋燕俩唱了一首送别。 倒是很应景。 可就是有点太应景了。 唱的在场的人原本就有些低迷的心情,越发的低落起来。 一首歌结束,邓青宁站起来:“那我也来一首吧,我给你们再唱一回红灯记吧。” 虽然白毛女才是她重新回去的根本。 但是红灯记显然更适合此刻唱。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儿不登门……” 邓青宁唱完江成安又继续:“日落西山红霞飞……” 唱戏的唱戏,弹奏的弹奏。 因为三黑子起了这么一个头,院子里说热闹就热闹起来。 反正无所谓了。 明天都不去上工,晚睡一点有什么关系呢? 以后,大概是不会再有这样的热闹了。 大家唱着歌,跳着舞,陆陆续续的吸引了不少人。 一开始还挺伤感的,后来人多,逐渐热闹起来,这一场原本为了欢送邓青宁的表演一下也跟着热闹起来。 什么伤感不伤感的一点也感觉不出来了。 难过也好,不难过也好,唱完跳完,到了夜深人静也都不存在了。 他们可以不去上工,但是三黑子他们该上学还得去上学。 训练完了之后,邓青宁把他们送到路口上。 三黑子一步三回头,走出好远一段之后站在路中间大声喊。 “邓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以后去城里面找你们的!” 邓青宁站在那里看着他微微笑着。 三黑子说完之后转身一股脑的挎着书口袋就跑远了。 孩子都送走了。 她也该走了。 一转身就看见江成安从高胜利他们那边出来。 “你这么早干什么去了?”串门的话,这会儿也太早了,没被高胜利给打出来啊? 江成安挥了挥手上的东西:“我去找高胜利开了几张证明,然后等一下去大队开介绍信,我们送你进城,顺便去看看老胡啊。” 还不知道老胡在单位里怎么样呢? 也不知道他们单位到底在哪里。 他们来到这边这么长时间,还一次都没去过县城呢。 就连比他们来的早的周团结也没去过。 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邓青宁摇了摇头。 “难得请假一回,不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只要不干活就算是休息了。咱们也不能一直待在农村,有机会到城里去还是得去看看,转转,见见世面啊。” 江成安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至今还没有遇到对手。 邓青宁自认为自己也不行。 不过这样也好,人多一路上也热了。 邓青宁回去才开始收拾东西。 除了被褥之类的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吃的东西是一概不落的都给他们留在了这边。 还有她爸爸寄来的那些报纸和书。 她犹豫了一下,喊了刘社会他们一声。 “高中的课本,我觉得对于你们来说还是能用的上的,要给你们留下来吗? 万一以后有机会又能上学了,这个真的能用得上。” 高考是会恢复的,只是还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等待过程。 如果其他几个人不能像他们一样提前有合适的回去的机会,那就只能往那块等了。 到了那会儿,那真的就是千军万马一起过河,唯一的最后的机会了。 到那个时候,那真的是一书难求。 还有很多人因为时间长了,把之前打下的基础都丢的一干二净,临阵磨枪都来不及了。 可是在场的人,没有哪一个是愿意学习的。 在学校里都不是很乐意学习,更何况到了这里,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跟泥土打交道。 干一天活都够累的了,哪还有那个精力? 崔永成拒绝的干脆利索:“那不是你家里好不容易寄给你的吗?如果能带走的话还是带走吧,留给我们都浪费了。” 留在这里就算是当做念想也不是那么合适。 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担心拿不上,我们今天也打算进城,一人帮你拿一点都差不多了。” 他们可以先送邓青宁去跟胡辛铭见面。人家见人家的面,他们溜达他们的。 然后再帮着直接送去车站,完全不用邓青宁提行李的。 等到上了车,行李再多也不怕。 邓青宁默默的叹了口气:“也就是两个学期的课本,重倒不是太重,对于我来说也没有多大的负担,我是真的想留给你们。 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多读书,多看一看课本上的知识,绝对是没错的。 不说一定有什么用,但是至少以后不会后悔呀。 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压低了声音。 “政策总是不断的在变的,现在不允许随便考了,万一以后又允许大家都去考了呢?” 刘社会叹气:“就算是允许了,我们也不是那块料呀。但凡我们是那块学习的料,就不至于高中都没考上,老大的年纪了混到初中毕业跑到这个地方来。” 行吧。 他都这样说了,邓青宁也不坚持了。 强扭的瓜不甜。 再说这确实是她爸爸给这么远寄过来的。 他们不要她还舍不得呢。 干脆利索的就收拾起来,塞进了背包里。 几个人一起出发,打算走路去公社坐车。 顺便的从大队部经过去开介绍信。 城里这会估计还乱着呢,之前到公社都盘查的那么紧,到城里能好到哪去? 没有介绍信,那是寸步难行。 “也不知道老胡在忙些什么呢?”对象在这边呢,这一走就没见人影了。 都不知道回来看看。 也不怕人给拐跑了。 胡辛铭是真的挺忙的。 他一去就住在了单位的宿舍里。 宣传部不是现在才有的,老早就有了。 只是因为风向和政策的缘故,各个部门都在变动,拆封,重新组合。 如今的宣传部是重新拆分组合了。 他负责底下的宣传队,搞文艺工作。 对全县文艺工作者和文艺爱好者进行统一规划,开展学习,排演等工作。 首当其冲的就是各个学校的老师。 县城里的高中小还好。 底下包括公社的那些完小什么的,音乐课形同虚设,更别提什么舞蹈之类的,听都没听说过。 文艺传播也是文化传播的一种,更是最容易让老百姓接受的一种信息和政策传播方式,当然得重视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来看看她对象 除此之外,还有各个工厂里的,各个公社下边的有这方面功底的文艺爱好者。 就算这会依旧乱的不得了,但是上面对文艺方面抓的还挺紧,有要求,要在今年办一次大型的演出。 这场演出既要具有当地特色,又要按着当下这场革命为主题。 算是命题作文了,不是那么好写的。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从县城开始要辗转到下面每一个公社进行巡回演出。 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排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事,需要有人力的支撑,和多方面的配合。 所以,胡辛铭是真的忙。 初来乍到哪哪都不熟,也没有一个人能帮衬他。 就算是没有谁为难,但也非常的不容易,什么都得一点点的摸索。 经常因为一点事情就来回跑好多趟,别说回去看邓青宁,就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多的。 看起来是一份正式的工作,好像权利还很大似的,要组织这个,要安排那个。 可实际上很多东西都卡在别人手里,并且在没用到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具体的流程。 手底下也没有一个能帮他跑腿办事的人。 临时班子就是这么恼火。 邓青宁他们来的时候,他才刚刚跑下来一份文件。 为了这玩意儿他跑了这是第四趟,总算是把那个红彤彤的章子给盖在上面了。 看见单位门口站着的人,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在不远处一个急刹车,一只脚还在脚踏子上,另外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上。 他感觉自己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没睡好,眼花了。 直到邓青宁站在那里挥了挥手,喊了他一声,并且朝他走过来。 “胡辛铭,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傻了吗?这才多久啊,就不认识了吗?” 胡辛铭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周身的疲惫在这一瞬间像是全部销声匿迹了一样。 从自行车上下来,直接把自行车丢在了原地不管了,大步朝邓青宁跑了过去。 有一种直接在大门口就想把人抱住的冲动,却又硬生生的被他克制住。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你没时间回去看我,我抽空来看你嘛。” “那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回办公室,马上就出来。”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不会,等我一下。”说完抬脚就往前面院子里跑。 他一天跟生产队的驴似的都没歇过气。 这会儿对象来了,就算还没到下班时间,歇口气又怎么了? 胡辛铭真的是太激动了。 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邓青宁正在打量他的自行车。 “你的呀!” “嗯,上个礼拜刚买的。”不买不行,一天到晚到处跑,这边交通又不方便,靠着他两只脚一天能去多少地方能办成多少事儿啊? “工作顺利不顺利?有没有人为难你?” “顺利,我好歹也算是从首都文工团来的,就算是在这边没什么背景,但我的履历就是我最大的背景了。 再说了,我这个工作实际上还是没有离开本质,依旧是为人民服务的。 也不掌握多大的权利,不存在什么为难不为难的。” 他一个搞文艺工作的,纯粹的很,不跟人争名夺利的,他也没有那个心思。 谁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就算是有,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在邓青宁面前提起来。 工作上的事情不想跟生活混在一起。 总要有一个轻松愉悦的时候的。 “我带你去吃饭吧,国营饭店那边避风能暖和一点。”这边县城里的这个风一到冬天真的要人命,一天刮到晚,跟刀子割一样。 胡辛铭那双手这会都没法看。 他一个从江南出来的人,也不是没有去过条件恶劣的地方,但没有在哪个条件恶劣的地方待这么长时间。 邓青宁在哪都无所谓,主要是跟他说说话。 她在车站招待所开了一间房子,行李都暂时丢在里面。 虽然有点奢侈,但她也不是经常这么奢侈。 她不想大包小包的带很多东西来见胡辛铭。 也不想让江成安他们难得来一次城里逛个城,还帮她驮着东西。 这个季节骑车其实是一件挺遭罪的事情。 但是这边离国营饭店还有一段距离。 “我们走过去,还是我带你?” “慢慢走过去吧,咱们边走边说话。” “行。” “你是在外面住还是在宿舍里住啊?” “在宿舍里,单位那边有合在一起的食堂,吃饭的话直接去食堂就行了。” “单位的同事都好相处吗?” “还不错,对我挺照顾的。”毕竟他专业水平在那里了。人年轻,性格也不错,耐心也好,跟谁都能处的来。 上面布置的这个任务,主要还是要靠他去完成。 不至于特别的为难他。 “这边有照相馆,要去照个相吗?” “现在?”胡辛铭打量了一下自己:“我忘了换一身衣裳。”他穿的还是之前文工团里领的军大衣。虽然也不脏,但他们第一次照相,他总觉得有些不够正式。 再看邓青宁,穿了一件深色的大衣,扎着两个小辫子,裹着围巾还戴着帽子,洋气又好看。 总觉得有点不配。 “挺好啊,不用换。”她身上这大衣还是去首都文工团的时候带着的,在那边穿过一回,到这边来之后就再没穿过。 这会儿都要走了,因为要来见胡辛铭,特意拿出来穿在身上的。 “那,那就这样吧。” 两个人进了照相馆。 在照相师傅的指导下,坐在了桥凳上。 “哎,再稍微近一点,这样显得亲密一些。”胡辛铭就暗戳戳的把头轻轻的往邓青宁那边挪了一点。 “这个男同志,你的眼睛不要老朝人家女同志脸上瞟,你要看我,你们两个的眼睛都要看着我,这样照出来才正。 等一下照完了,你们出去了,想怎么看怎么看啊。” 在师傅戏谑的声音中,照相机闪着光,咔嚓咔嚓的不断响起。 照片当天是不可能取的。 给了钱之后,要过一个礼拜。 不过胡辛铭就在城里,来取照片也方便。 从照相馆出去,到了国营饭店。 两个人坐下来之后,邓青宁才跟胡辛铭讲:“江成安他们也来城里了。” 胡辛铭微微一愣:“那他们怎么没有一起过来?”大家正好一起吃个饭。 邓青宁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吧。”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毕竟他们这一次见面,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想吃点什么?” “我都行。” “这边国营饭店里好像也都是包子,馒头,煎饼为主,然后熬上一大锅菜粥。” 但菜还是可以的。 “他们这一家有一道菜叫做地锅鸡,挺不错的。”他们两个人要一小锅都足够了。 “地锅鸡?”邓青宁回头看了一眼,小黑板的最边上还真写了这么一道菜。 之前听说过,甚至还吃过,但吃的不是很正宗。 也不是在国营饭店里吃,而是上辈子下放的时候,过年在人家老乡家里。 “对,就是一只鸡切块,像是红烧的,但是里面又加了辣,然后里面加上干豇豆,之类的干菜一锅炖,锅边上贴着一张张的饼子。要不然我们来个这个?” 这玩意算是这个地方的特色,但是价格不便宜。 基本上是一整只鸡,那个面饼子还是纯白面的。 吃这个东西要去国营饭店后面院子里吃。 泥台的灶,上面放着一口不太大的铁锅,灶台边缘挺宽的,可以放碗筷茶杯什么的。边上放着条凳,可以围着灶台吃饭 边吃边烤火,还挺暖和的。 “好!”吃饭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主要是他们两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想在一起坐一坐,好好说说话。 两个人前脚刚进后面院子,江成安他们后脚就进了饭店的门。 “看见了吧?老胡和邓青宁刚刚去后面院子里。咱们就在这个角角上吃顿饭等等他们,等他们从里面出来了咱们碰个头见个面,问问老胡最近啥情况,然后再去别的地方转悠。” 来一次,反正是不用着急,开了介绍信的,今天晚上回不去也能拿着介绍信在城里住一晚上。 明天打早坐车回去就行。 “来来来,我请客。” 周团结拒绝了:“你请干啥,我们自个都带着钱和粮票了,想吃什么各买各的,放在一起,咱们凑着吃就行。” 出门在外他们又没有什么收入,身上都紧巴巴的,有钱了就吃好一点,没钱了就吃差一点,哪能让别人当那个冤大头。 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那江成安就不坚持了。 他也不是什么很富裕的人。 不过一起出来了,总要客气一下。 邓青宁他们两个并不知道前后脚的功夫江成安他们就到了同一个地方。 坐下来之后没上菜还要等一会。 邓青宁跟胡辛铭说了他走了之后队上的一些琐事儿。 听说他们去参加修水库,胡辛铭惊讶的不是一点半点。 因为去年冬天他们来之后也去过。 那个劳动力度真的强的很。 “今天你们集体请假出来玩啊?”难得请假一天,该在家里好好休息。 “他们是集体请假出来玩,刚好送一下我。” 胡辛铭又是一愣,抬眼看着她,静静的等待她的下文。 “边老师来这边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她来找我了,我也答应了。 原本是昨天,当时就应该跟着她的车子一起去地区那边的。 但是我不想走的这么仓促。 我要来跟你见一面,亲自跟你说一声。” 胡辛铭深呼吸一口气,笑了一声,目光收回去了一瞬,又重新落在了她的脸上,跟她说了一声:“恭喜你啊!” 只要能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后边稍微注意一点,他觉得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波折。 文工团目前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并没有直接全部解体,这就是一个信号。 这说明,无论风向和政策怎么变动,这个团体都有它存在的必要性,都有属于它无可替代的价值。 只要能坚持下来,以后说不定能重现辉煌。 “我……”邓青宁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就面临着分别。 原本胡辛铭在这边县城工作还好,他们离得也不算远。 想见面的话总能抽时间见到。 但是她跟边宁一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到哪个地方落脚。 更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又在何时。 甚至于她都不敢说他们这辈子到底还能不能再见面啊? “是要直接回首都去吗?” 胡辛铭问了她一声。 “还不知道,我来看看你,然后就坐车去地区,去那边找边老师,随后再听具体的安排。 等我真正安顿下来,给你写信吧。”最起码现在,胡辛铭工作的地方暂时是稳定的,不用担心信寄过来接收不到。 “好!别忘了我们一起照的照片,我等你的来信,到时候我好把照片也寄给你。 不管是回首都继续训练,还是去别的地方演出,在有条件的地方把能用到的东西都置办一点,注意安全注意保暖,好好吃饭,也要好好休息。 你的基本功已经很扎实了,努力归努力,但是不能像之前那样过于的拼。 要照顾好自己。” 热气腾腾的一锅鸡倒进了锅里。 灶下面的灶腔里点燃了火,坐在条凳上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 香喷喷的味道似乎暂时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胡辛铭去找了碗,倒了两碗热水。 “先捂捂手。” 邓青宁嗯了一声,捧着微微发烫的茶碗。 胡辛铭重新坐了下来:“现在局势就这样,也不知道以后到底会怎样,但我觉得总不可能一直这样。 等你安顿好了,稳定下来了,我想办法去找你。” 山高路远的,很多人看似走到一起,但走着走着就散了。 想要一起走的长一点,走的远一点,甚至于一起走到最后,那总要主动总要努力才行。 邓青宁看着他:“好!一言为定。”他们这个对象处的,就跟眼下这个世道一样,实在太不寻常了,一点也不稳定。 一会一个在这里,一会一个在那里。 想要长相厮守,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言为定!” 胡辛铭拿了筷子给她夹了个鸡腿放在碗里:“吃饭吧!我们可以边吃边说。”愁绪虽有,但是饭也得吃。 分开是注定了的事,就算不吃不喝也改变不了。 那不如在这眼前最后的相聚时刻,好好在这里吃一顿饭。 好好独珍惜为数不多的属于他们相聚的时候。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别忘了我 江成安他们一人要了一大海碗面条,又喝了人家两碗免费的汤。 吃的已经够慢了,但是吃完了之后在那里坐了半天依旧没见两个人出来。 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人家这里占位置。 已经到了饭点,陆陆续续都有人来了,他们得给人家腾地方。 “咱们现在去哪儿啊?”胡辛铭也没见到。 “也不能出去喝西北风吧。” “再溜达一会呗,然后去招待所那边等一下。邓青宁今天就要到地区去,胡辛铭也要工作,不可能待太久的。” 于是,邓青宁跟胡辛铭两个人一起步行到车站招待所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大门边上排排站在那里搓手跺脚的几个年轻人。 “不是,你们都逛完了?在这里等多久了呀?” “还没开始逛呢,就寻思着把你送上车,我们再慢慢溜溜达达的去逛。嘿,老胡,好久不见,想我们没?” 江成安冲过去抱了胡辛铭一下。 “老胡不行啊,这怎么还变虚了?”真的是明显的瘦了。 胡辛铭道:“可能是想你们想的。”他感觉他一天到晚没干多少出力气的活,但是比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累多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心累。 “得了吧,也不知道是想谁想的。” 说话的时候江成安看了一下手表问邓青宁:“几点的车来着?” “下午两点半的。” 现在差不多快一点,还有一个半小时,这里离汽车站也不远,就在对面,所以大可不必这么早过去。 但是他们这么多人跑去人家招待所,那屋子里显然也不合适。 “你们今天下午回去不回去?” “不好说,看情况吧,等下送你去了车站之后,我们想去百货大楼看看,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儿可能就回去了。”虽然说住招待所也不贵,但毕竟要花钱的,能节省一点就节省一点。 邓青宁道:“你们不是还帮人家捎带点东西吗?要不然你们先去转转,不用管我,车站这么近,那点东西我能拿的上。”站在这里吹寒风,实在是遭不住。 胡辛铭也是这样想的:“到时间我帮她把东西拿过去就行了。你们可以先去转,买你们需要的东西。 我送了她,到时候来百货大楼那边找你们。” “送她还要来送我们吗?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想得美, 你们离这才多远一点,我送你们干什么?就是咱们好长时间不见了,说说话而已。” “咱们说话啥时候说都行,再说咱们也没有那么多话讲,你好好上班就行了,有啥事……算了,有啥事儿我们也帮不上忙。” 胡辛铭看了他好几眼:“谁说帮不上忙了?正需要你帮忙呢,回头来找你。”江成安的作用可大了去了。 刚好这会儿不是农忙的时候,修水库是全公社的事情,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他不去影响也不大。 “那回头说。”能用得上他那就说嘛。 就是这会儿,时间珍贵,他们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最后几个人一窝蜂的跑了,就剩下了邓青宁和胡辛铭。 这会男女关系抓的严的很。 别说他们只是处对象,就算是结了婚,两口子走在路上手都不能挨着手,两个人之间得隔着一拳的距离。 所以,胡辛铭想进招待所去她屋里坐坐这根本不可能的事。 干脆就去了招待所门里面,找到一条板凳,在避风的地方两个人坐下来。 但是坐在这里,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如果不是时间不早了,我还想带你去我上班的地方看看,带你去我办公室坐坐也行。” 邓青宁看了一下时间:“那要不然我们直接去车站,先进候车室吧,那边也没有风,就是空旷一些,或许能找到坐的地方。” 不然坐在这里,坐在招待所工作人员的眼皮子底下就像被监视的犯罪分子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也行。” 胡辛铭去跟招待所的人说了一声才被允许上楼,帮着邓青宁把行李给弄下来。 开了一间房,开了一天的时间,结果就放了个行李,放了两三个小时。 邓青宁一共就三件行李,铺盖卷和枕头裹成在一起是一件,四季的衣服装了一大包是一件,其他的杂物放在一起,又是满满一口袋。 都挺有分量的。 胡辛铭帮她拿了两件。 她自个儿背着最轻的铺盖卷两个人一起去了车站。 进了候车室。 候车室里面有几排长板凳,是专门给候车的人休息用的,这会也没几个人。 原本也不大的地方因为人格外的少,所以显得空荡荡的。 但毕竟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两个人身上穿的都不是很单薄,所以也还好。 在长椅上坐了下来邓青宁问胡辛铭:“你真的需要江成安帮忙呀。” “对,上面要求年底要安排大型的演出,都是我们自个准备,要结合当地的色彩,还要结合当下的革命风向。 当地有基础的群众不多,半个月的演出呢,从早演到晚,需要好些名堂来支撑,不是说三两个节目就能行的。” 所以,他需要江成安来帮忙。 或许这也是一次机会,江成安那人脑子活络的很,到城里来待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遇到别的什么机会。 在生产队跟土地打交道,就只能等机会,大概率比天上掉馅饼好不了哪里去。 但是到了城里,只要有那个头脑,有那个本事,就可以找机会。 虽然胡辛铭觉得既然已经下来了,在哪都是工作,在哪都是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但是一想到他们陆陆续续的都走了,就留江成安一个人在那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邓青宁开口说出来之后又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她人都已经到候车室里了,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就这么最后一个小时了。 能帮上什么忙呢? 胡辛铭听了这话却突然开口:“还是有的。” 邓青宁嗯了一声,疑惑的抬脸看着他。 胡辛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大衣下面的手轻轻的捏住了她的手:“别忘了我,一定要给我写信,给我报个平安,别让我牵肠挂肚。”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请了外援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